《重八家的傻儿子》 第一章 道爷我成啦! “当初那老牛鼻子信誓旦旦的跟咱说,能治好娃儿的病,咱才把娃儿送上三清山,为了这事儿,妹子没少挠咱!” “说了三年就能治好,现在三年又三年,都他娘的快十年了,就治成这个鬼样子?治不好也就罢了,你们是怎么看护的,娃儿差点淹死在池里你们都不知道!咱看你们的九族是都不想要了是吧!” “娘的,让彭玄那老混蛋滚出来!咱非活劈了他不可!” 身材壮硕,相貌威严的中年短须男人站在道院内大发雷霆,对着一干道士吹胡子瞪眼,而众道士此刻皆是冷汗直冒,大气都不敢喘。 面前的这位洪武大帝,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他要真发起狠来,别说是灭九族了,怕是路过的狗都得挨两巴掌,家里母鸡下的蛋都得摇散黄了…… 可不是开玩笑的! 院落内死一般的寂静,让本就怒气冲天的朱元璋越发的懊恼。 唰! “都哑巴了吗?说话!” 他的手指指向离得最近的一位瘦削道士,低吼道。 瘦削道士:“!!!” 来自洪武大帝的吼声,让瘦道士两腿有些发软。被点了名无处可躲的他,只得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道: “回……回陛下,师父两月前外出云游,至今未归……” “他临行前曾交代,百日即回,所以,所以……” 说着说着,他额头上库库冒冷汗,已是说不下去了。 朱元璋的死亡凝视,让他窒息! “哈?哈哈哈哈!” “云游?他还有脸云游?云他奶奶个腿!” “来啊!” 朱元璋怒极反笑,只见他大手一挥,两列甲胄齐全的卫士顷刻间冲入了院内。 “全部抓起来。” 他冷声道, “再发布两道谕令,一道命令,全国通缉一个叫彭玄的道士!” “另一道——” 冰冷的目光在一众道士身上扫视,亦扫过道院的厢房、神殿。 “传谕龙虎山掌教真人,三清山道士毫无法度,欺君罔上!着,收回度牒,伐山破庙!” 伐山破庙! 这四個字落在众道士的耳中,无异于一道惊雷在脑中炸响! 噗通一声,瘦道士软倒在地,仰着面,颤抖着嘴唇哀求道: “陛下,不可啊!我三清山乃玄门正宗,所供皆是正神,非邪派淫祠啊!” 噗通!噗通! 众道士尽皆跪倒,磕头如捣蒜。涕泗横流,哀告之声不绝于耳。 可朱元璋哪里是软心肠的人?他见道士们这般姿态,只觉得聒噪,心里越发恼怒起来。 “不可?天下事可与不可,都是咱这张嘴里说,你说不可,你算老几?” “滚开!” 老朱一脚踹在瘦道士肩上,摔了他个七荤八素。 几个甲士上前,将一干面如死灰的道士全都提溜起来,便要往外走,正此时,却听侧边厢房里传来一声大叫: “咦?哈哈哈,好,好,道爷我成了,道爷我成了!” “哈哈哈哈……” 放肆的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让朱元璋的眉头微微一皱,神色略有几分惊异。 “那是……娃儿的声音?” “他活过来了?” 瘦道士亦是猛地看向厢房,目中露出祈祷之色,正如将要溺死之人看到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 …… 厢房内。 朱橘摆弄着自己娇嫩的手脚,望着铜镜里的那个小少年,兴奋的跳上了凳子,手舞足蹈起来。 成啦,成啦! 道爷我返老还童啦! 谁说拼夕夕9.9包邮的法本是假货?那是他们不识货,又没咱这么高的天资,这么厚的仙福,自然成不了。 像咱这样的天选之子,那是极得道祖爷青睐的,护法神将不知道有多少,修成辟谷大法,返老还童那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嘛! 朱橘心里美滋滋的,正沉浸在修仙成功的巨大喜悦之中,却听房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一道魁梧的身影直奔着他跑来。 “娃儿,你……伱醒啦?” “你会说人话啦?!” 朱元璋三步并作两步到了朱橘面前,神色有几分喜意,却也有几分惊疑。 娃儿这模样虽有几分不太正常,但比起当初那口歪眼斜、痴呆蠢笨的情形来,那是有了极大进步了哇! “道爷我说的不是人话,还是鬼话么?你这老头怪搞笑的!”朱橘翻了个白眼,反呛道。 朱元璋老脸一黑。 老头? 老子还不到五十岁,哪里老了?! “你怎么跟你爹说话的!没大没小的!” “下来!” 朱元璋脸上略有几分愠色,伸手便要去拉。 朱橘横眉一扫,啐道: “你是我爹?我还是你亲爷爷呢!死老头就爱占人便宜!” “道爷今天成了仙心情好,不跟你个夯货计较,滚蛋滚蛋!别扯坏了道爷的仙衣,待会儿指不定还要觐见天尊呢!” 门口众甲士与一干被锁拿的道士见此情形,皆是神色一呆。 敢这么跟洪武皇帝说话的人,世上恐怕绝无仅有吧?! “他……他这是怎么了?落水之前,不是这模样啊……” “不知道啊!莫非是被水灌了七窍,由痴傻,转向发癫了?” “啊?” “……” 道士们小声议论着,个个心惊胆战。 而被朱橘啐了一脸的朱元璋,此刻脸色已是成了猪肝色! “成仙?你成个鸟仙!” 老朱怒目圆睁,猛地一把将朱橘薅了下来,骂道, “你个小混蛋,胡说八道,倒反天罡!咱看你是皮痒欠揍了!” 啪! 一巴掌拍在朱橘的腚上,痛得他大叫起来,四肢扑腾着,嘴里咒骂不断: “老东西,你敢打道爷,道爷一个五雷咒劈死你啊!” 啪! 朱元璋听到‘老东西’三个字,越发火冒三丈,索性一脚蹬在凳上,将朱橘压在膝上,又是一巴掌重重拍下。 “护法何在!护法救命啊!王灵官救命啊!” “啊!” “你个老混蛋,你必遭天谴啊!” “啊!” 朱元璋重手揍着朱橘,听着他嘴里不着边的话,不怒反笑起来。 “还护法?王灵官?” “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别说是灵官,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 “再敢鬼叫,咱打的你屁股开花!” 说完他还要再打,却听屋外传来一声大吼: “朱重八!” “你给老娘住手!” 第二章 坏消息:没成仙,穿越了 只一声狮子吼,朱元璋的大手悬在了半空中。 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他,可身后这尊大神的话,他却着实不敢不听……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一位面相柔和的圆脸贵妇已是闯进了房内,朝着朱元璋便是冲了过去! 这势头,宛若刺王杀驾! 可众甲士看清了来人后,却丝毫不敢护驾,只能站在原地按着刀柄,眼睁睁的看着皇帝被暴打。 “朱重八!你混蛋啊!小橘子好不容易活了过来,你还打他!” “你要是把我这十月怀胎的亲骨血打坏了,我跟你没完!我……我挠死你!” 贵妇人没了往日的温婉华贵,此刻大叫大嚷着,对着朱元璋就是一通王八拳,打的老朱呲牙咧嘴,连连告饶。 “好了好了妹子,别打了,都是这小子胡说八道,咱一时情急,才揍他几下。” 朱元璋一边招架,一边无奈道, “你道这小子发什么癫?他说他成了仙,要拿五雷咒劈死咱,还说咱必遭天谴!伱听听,这说的是人话么!换了谁不生气哇……” 马秀英闻言,顿时睁大了眼睛,朝着朱橘仔细打量了几番。 这小子此刻还在大呼小叫,眼泪鼻涕乱飞,闹腾不已。可这模样被她看在眼里,心中却是升起了无限的惊喜。 “快,把娃儿放下来!” 马秀英忙催道, “让我好好瞧瞧!” 朱元璋自然乖乖听命,将朱橘从膝上提了起来,大手一按,便把个小少年按在了板凳上。 “小橘子,莫哭啦,莫哭啦,娘来啦……” 马秀英半蹲下来,轻轻抚去朱橘脸上的泪痕,柔声细语的安慰道, “你爹就是那个死性,别怕,以后有娘在,谁也打不了你。” “来,娘抱抱……” 说着,她便自然而然的将朱橘揽在了怀里,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 “呃——” 朱橘有些懵逼。 朱元璋的一顿揍,让他从成仙的癫劲儿中逐渐清醒了过来,此时才发现……自己好像不是成仙,而是到了某个古代场景内。 朱橘的第一反应是电视剧拍戏,可周围并没有摄像机补光灯一类的器械,且面前贵妇语气动作中所流露出来的爱怜之意,也完全不像是演的。 他纵然有些神经大条不着调,却也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来自对方的温柔和怜惜…… 所以说…… 自己有可能是穿越了?! 当脑海里冒出这一想法的时候,朱橘瞬间吓了一跳。 玄幻小说里的情节,竟然真的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种事情,不要啊! 虽然21世纪也没什么好,爹妈不管,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但起码有空调有手机,靠着自力更生,偶尔还能奢侈一把,吃個火锅唱唱歌什么的。 最关键的是,还有拼夕夕海量的9.9包邮法本,什么《神霄雷法》啦,什么《大六壬》啦,什么《辟谷清静丹法》啦,能让他修炼成仙! 古代有什么? 朱橘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荣华富贵、妻妾成群,而是战乱、瘟疫、徭役。 多数人幻想着穿越之后,可以摆脱牛马的身份,从此称王称霸,走上人生巅峰。 可实际上,穿过去更大的可能,是变成一头真正的大牛马,种着一亩三分薄田,交着重税服着徭役,时时刻刻为了下一顿发愁…… 碰到饥荒年代,随时有可能全家饿死! 战乱年代,更是不用多说,能多呼吸上一口新鲜空气,都是福报了…… 想想都窒息! 噗通!噗通! 朱橘的心脏不争气的加快了跳动速度,他被面前这位自称他娘的妇人抱在怀里,只能斜眼打量四周,见周遭环境简朴,桌椅板凳皆非华贵之物,心不由得凉了半截。 好在面前的女人身上穿的是柔顺的丝绸,这才让他略微安心了几分。 在古代能穿得起丝绸,且有资格穿丝绸的,身份地位应该还可以,至少不是平头百姓。 “小橘子,你跟娘说,你是怎么醒过来哒?” 马秀英看着儿子止了喊叫,在怀里东张西望,不禁露出了笑容,望着儿子,满脸期待的道, “不着急,咱们慢慢说,慢慢说哈……” 多少年了,她曾有过无数次这样的期待,期待儿子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可每次,期待都变成了失落。 可即便如此,下一次的提问,她依旧是满怀期待,希冀着奇迹的发生。 或许,真的就在下一次,她的小橘子就会喊娘了呢? 听到马秀英的提问,朱元璋也是侧目过来,微微握了握拳头。 看得出来,当爹的也有几分紧张。 虽然这小子刚才骂的挺溜,但那……毕竟是在发癫啊! 不能作数的…… “呃……” 朱橘有些茫然,挠了挠头。 马秀英见状,略有些泄气。 这还是跟以前一样啊,呆呆傻傻的,说不来正常话。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没有放弃,耐心的引导道: “来,小橘子,跟娘学,你……” “你这个提问有问题啊,我不晓得怎么答。”朱橘撇嘴道,“怎么醒过来的?当然是睁开眼醒过来的啊,那不然呢?” 总不能说是穿越过来的吧! 该死的原宿主,你怎么一点记忆都没留给我,我这脑袋里空荡荡的啥都没有啊!连面前爹娘的身份信息都没有,更别说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了…… 还有……按照小说里的情节,穿越不是都有金手指的吗?我的外挂呢?系统呢? 赶紧出来啊! 朱橘皱着眉头,有些怏怏不乐。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虽然阴差阳错穿越到了古代,可却并不是爽文男主,后面怕是有苦头要吃了。 郁闷啊! 然而,他的话语和神情,却是让朱元璋和马秀英的眼里爆发出了巨大的惊喜! “这!这……小橘子,你再说一遍让娘听听,再说一遍好不好?!” 马秀英手指微微颤抖,激动道, “再说一遍,来!小橘子,你可以的!” 朱元璋亦是死死地盯着朱橘,拳头猛地握紧! 朱橘:“……” 这夫妻俩激动的模样,让他有些无语,同时也确认了一点—— 原宿主,是个傻子! 难怪脑海里一点信息都没有,傻子的精神世界,能有什么? “我说,我是睁开眼睛醒过来的,娘。” 朱橘只得耐心的复述。 砰! 只听突然一声闷响,马秀英一巴掌重重的拍在了朱元璋的背上,在原地蹦了几蹦,激动的捂住嘴,喜极而泣道: “重八,重八!” “你听,你听,娃儿喊我娘了,娃儿他喊我娘了啊!” “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我终于是等到了!呜呜,呜呜呜……” 第三章 这个重八他姓朱 朱元璋被老婆这一发重击,打的后背直抽抽,可眼下他哪里还顾得上生疼的后背? “娃儿,娃儿,你会喊娘了!真好,真好!” 老朱半蹲下来,一把抓住了朱橘的手腕,急促道, “那你喊咱一声来听听,来,喊一声……” 马秀英等那一声娘等了那么多年,自己又何尝不是? 为了朱橘这个亲骨血,夫妻俩不知道访了多少名医术士,受了多少熬煎! 朱元璋期待的望着朱橘,心中升起了无限的希冀。可朱橘被他铁爪般的手抓得手腕生疼,不禁有些不爽,只道: “重八。” 朱元璋:“……” 马秀英正擦着激动的眼泪,听到这俩字,却是噗嗤一下笑了出声。 “你!你个混小子!” 老朱腾的一下起了身,怒目圆睁,道, “重八也是你能叫的?老子是你爹!伱个没大没小的!” “喊爹!快点,不然老子再揍你一顿!” 朱橘见他眼睛瞪得牛眼般大,又想到刚才那一顿打,心里头不禁有些害怕。 “……爹。” 他心中默念着好汉不吃眼前亏,不情不愿的喊了一声。 “哎,哎!” “好好好,我的儿!祖宗保佑,老天保佑,你总算是开了心窍了!哈哈哈哈……” 听到这一声‘爹’,朱元璋顿时回嗔作喜,心花怒放,狠狠在朱橘脑袋上揉了几揉,咧着個大嘴仰天长笑。 “你轻点!别再把我家小橘子揉坏了!” 马秀英眼疾手快,一巴掌拍掉朱元璋的爪子,啐道, “娃儿刚醒过来,需要安静休养,你就知道毛手毛脚的乱来!” “我儿昏迷了两夜,必是饿极了才发了一通癫病,你个当爹的也不知道贴心些,还下手打他!还不快去弄些点心来与我儿吃!” 朱元璋闻言,自知理亏,只得讪讪笑了笑,乖乖听命。 门口众道士见皇帝笑容满面的走了出来,纷纷跪倒在地,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如今朱橘活了过来,更伶俐了许多,这本是大喜事,可这位陛下向来喜怒不定,他们活与不活,尚在两可之间,哪里敢麻痹大意? “你,去弄些点心来,要山上最好的!” 朱元璋出了房门,哪里还会自己当仆人,转而便吩咐道, “此外,马上安排人烧火做饭,夜里我们夫妻要摆酒庆贺!” “快去!” 瘦道士从地上爬起来,弓着身,唯唯称是。 他一招手,领着众道人起身忙活去了。 朱元璋此刻心情大好,扶着腰带,正欲回房与妻儿叙话,却见不远处一文士急急走来,高声道: “陛下,前线有军报来了!” 话音刚落,一封文书已然呈到了他面前。 “早该来了。” 朱元璋笑容一收,随手抄起军报打开,扫视了几眼后,方才微微颔首,吩咐道, “你且去伺候笔墨,咱有话交代大将军。” “遵旨。” 书办官恭声退下,朱元璋朝着屋里望了一眼,见娘俩举动亲密,正打得火热,不由得微微一笑,抬手捻了捻胡须,料理政事去了。 …… 屋内。 马秀英捏着朱橘的手掌,时而摸摸他的额头,时而捋捋他的头发,笑意盈盈,一脸的慈母相。 朱橘打小父母离异,是被爷爷拉扯大的,哪里享受过来自慈母的关爱?此刻被马秀英看的,心上有些不自在。 “……娘,能不能别这么看着我。” 他忍不住道、 马秀英微微歪头,笑吟吟的道: “不行,你这活泛的模样,娘看不够。” 朱橘:“……” 要不是有‘母亲’这个身份,他都要怀疑对方是有特殊癖好的死变态了! 好在此时,两个道童送来了一些新鲜果子、柿饼。朱橘闻着甜香气息,肚子也是咕咕叫了起来。 “饿坏了吧?快吃吧。” 马秀英剥开一个橘子,揭去橘肉上的白络,将一瓣送到了朱橘的嘴边,道, “喏,张嘴。” 朱橘下意识的张开了嘴,待橘肉送进了嘴里,才嚼了起来。 鲜甜的橘汁在口中绽开,让他很是受用,可看到马秀英又去剥第二瓣橘肉时,朱橘却连忙道: “不用了不用了娘,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一向自力更生惯了的他,此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倒是浑身不自在了起来。 “跟娘还客气个什么?从小到大,我不知喂你多少次,连屎溺都是我亲手收拾的。” 马秀英却不管他,剥完第二瓣便又送到了朱橘嘴边,轻笑道, “来,啊——张嘴。” 朱橘只能乖乖张口。 这绝对是地主家的傻儿子才有的待遇!他心里暗想道。 “要不是当初你病情恶化,娘其实一直想把你带在身边养,他们说你痴啊傻啊,其实娘一点也不在乎,就咱朱家这家业,江山都是咱们的,还怕养活不了个娃吗?” “再说了,我们家小橘子聪明着呢!你说是不是?” 马秀英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帕,轻轻为朱橘擦了擦嘴。 擦完她才发现,朱橘这一回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流哈喇子。 不过,他此刻的目光,却是微微有些呆愣。 “娘,你……刚才说啥?” “咱朱家?江山?” 江山是咱朱家的…… 重八…… 姓朱叫重八……朱重八?! 纵是朱橘神经再大条,此刻也回过味来了—— 他这是穿到了大明洪武朝,成了朱元璋和马秀英的儿子?! 这一刻,朱橘的脑瓜子嗡嗡的…… “是啊,咱们这个国家叫做大明,你爹呢,就是大明朝的开国皇帝。” 马秀英没有因为朱橘的反应而感到奇怪,笑眯眯的道, “你娘我呢,就是大明的皇后啦。” “现在娘考考你……你是什么身份呀?” 朱橘:“……” 又出这种弱智问题! 他有点无奈,但为了配合自己现在‘弱智儿童刚开窍’的人设,只能答道: “我是皇子!” 啪! “答对啦!真聪明!咯咯咯……” 马秀英双手一拍,眉眼弯弯,欢喜的不得了! 朱橘见她这番模样,心里微微泛起了一丝涟漪。 仅仅只是答上来这样一个简单的题目,都能让这位母亲如此的高兴。 曾经无数个日日夜夜,她照顾这个傻儿子,一定很辛苦吧? 下意识的,朱橘剥开一个橘子,掰下来一瓣,送到了马秀英面前。 “娘,橘子挺甜,你也吃。” 第四章 大明嫡皇子! 马秀英微微一愣。 “给……给我的?” 她神色一呆,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发颤。 “嗯嗯。”朱橘又往前递了递。 马秀英抿了抿嘴,将头别了过去,肩膀微微颤抖。 须臾间,她又将头转了过来,吸着鼻子咧嘴笑道: “好,好,好孩子,我的小橘子终于是长大了。” “娘吃,娘这就吃。” 那一瓣金黄色的橘肉,此刻在马秀英的眼里,即便是龙肝凤髓、火枣蟠桃都比不上的。 “甜,真甜。” 只嚼了几口,她便乐滋滋的道。 见她笑了,朱橘也咧着大嘴笑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喜欢面前的这位娘亲,本能的就想和她亲近,即便才刚见面没多久。 或许是因为从小父母就离异,极少享受母爱的缘故吧。 “小橘子呀,你刚才答对了,不过没全对。” 马秀英接连剥着橘子往朱橘嘴里送,笑吟吟的道, “皇子身份前,还要加个嫡字。” “你,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亲骨血,与其他后妃所生之子,是截然不同的。” “我与你爹是开国夫妻,亦是患难夫妻,一路走来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同甘同苦那么多年所积累的情谊,岂是那些坐享荣华者可比?” “所以,娘要你自信,你如今是这世上最尊贵的人!没有人可以瞧不上你,更没有人可以嘲笑伱!谁要是敢跟你过不去,你就跟娘说,娘一定帮你弄死他!” 话说到最后,马秀英的神色已然是无比的霸气。 朱橘二字,就是她的逆鳞,她的红线。 护犊子,她是认真的! “好耶!” 朱橘叫了一声,心中也颇为兴奋。 都说明朝藩王日子过得滋润,更别说是皇后嫡子这样的身份了! 果然,道祖爷您是爱我的,安排我穿越,直接给了这么尊贵的身份,配置拉满,这下爽啦! 对了,明朝还有张三丰!那是历史上真正修仙成功,长生不老的人物!咱要是能找到张三丰祖师爷,那成仙的事儿,不是手拿把掐? 芜湖!稳啦,稳啦! 天胡开局! 想着想着,他的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那股子癫气又冒了出来。 “小橘子,你这是怎么了?” 见朱橘想入非非,嘴巴咧得口水都淌出来了,马秀英的心又提了起来。 “呃,没啥,没啥,我高兴。” 朱橘擦了擦口水,嘿然一笑。 反正明朝皇子都被养的像头小香猪一样,只要混吃混喝,享受荣华富贵就行,到时候咱就学那汉朝的淮南王修真访仙,当一个修仙王爷,岂不美哉? “嗯,没事就好。” 马秀英见他神色恢复正常,这才放下心来,道, “对了,你以后不许像刚才那样喊你爹重八,你爹姓朱,名元璋。重八只是他的小名,哪有儿子喊老子小名的?你爹这人脾气最是暴躁,你莫要与他没大没小。不然他发起火来,我也护不了你周全,你难免要挨打,屁股开花。” 朱橘讪讪。 看来这嘴上便宜,也就占这一回了,以后老老实实当儿子吧。 反正怎么着都得给人当儿子,给老朱当儿子也没什么不好的,起码比他那不靠谱的嫖赌老爹强上百倍。 “娘呢,姓马,名秀英。” 马秀英笑道, “还有一些人的名姓,是需要你知道的,都是最亲近的人,比如你大哥,他叫做朱标;二哥,叫做朱樉;三哥,叫做朱棡;四哥,叫做朱棣;五哥,叫做朱橚,你呢,就是排行老六啦。” 朱橘挠了挠头。 老六在后世,好像不是啥好词啊…… “后面,就都是你弟弟了,七弟朱桢,他先前是暂排第六的,因为你当时发病发的厉害,被彭道长带上了三清山,他说你不能入族谱,恐因太富贵而夭折,故而没给你排上,等你回了宫,名字上了玉碟,那么他就是老七了,老八是……” 马秀英耐心的介绍着,不过她也怕朱橘一下子记不了那么多,便只将家族里的人拣着重要的先说了,其他人慢慢再熟悉。 这些名字对朱橘而言,倒是没什么难度,都是历史上有名的人物,看了那么多历史剧的他,都熟悉的很。 尤其是朱标、朱棣,这俩可是大人物,一个史上最稳太子,一個史上唯一藩王造反夺位成功。这俩在历史课本上都能占据一席之地。 “娘说的这些人,你可都记下了?” 马秀英见朱橘有些出神,不由得问道。 朱橘点了点头。 “真哒?好好好,我儿开了心窍,果然聪睿过人,以后没人再敢小看你了!” 马秀英顿时眉开眼笑,道, “你大哥要是看到你现在这聪慧模样,肯定贼高兴!他心里,也一直记挂着你呢。” “说到这,娘倒是有些想快点回宫了,这山上条件太差,风吹日晒的,也没什么好的吃食。小橘子,咱们过了今晚,明天就启程回京!” “娘跟你说啊,皇宫跟这三清山比啊,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等你回了宫,娘好好挑挑,把坤宁宫里最伶俐的那几个女官赏给你,再给你配一班奴婢内侍伺候着,规格和你大哥一样。好不好?” “我要好看的!”朱橘不假思索的道。 母胎单身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个牛逼身份,得为自己谋点福利啊! 马秀英闻言,不禁噗嗤一笑。 “你这娃儿,怎突然生了这种心思?” 她食指轻轻一点,点在朱橘脑门上,眯着眼笑道, “也好也好,有这心思好,到时候娘好好挑挑,把漂亮姑娘都送到你手里去!不过,你还小,可不能作弄她们啊。” 男娃子爱美女,这是好事,这说明他越来越正常了! 当母亲的女人,会不爽丈夫在外沾花惹草,却巴不得自家儿子好色一些,多娶几个老婆,她也能多抱几个孙子孙女哇! 朱橘眼睛微微一亮。 这意思……等长大点就可以作弄她们了? 咳,罪过罪过,吾辈修士当清心寡欲,保藏元精,岂能为美色所迷惑耶?! 第五章 赌咒发誓 是夜,朱橘的厢房内灯火通明。 仨人坐着,其余人等皆是微微躬身侧立。 啪! “不是萝卜白菜,就是青菜豆腐,你们这帮混账牛鼻子,就给咱吃这个?真当咱是吃素的啦?!” 朱元璋看着端上来的饭菜,又恼了,朝着一干道士发飙。 众道士:“!!!” “陛下,我们是这一脉修奉全真,皆是食素的,所以厨房也没有预备荤腥。” 瘦道士一脸苦色,硬着头皮拱手解释道, “再者山上通行十分不便,最近的集市都要走二三十里路,实在是来不及啊……”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总不能叫他们去山里打猎吧? “呵,真会找理由,巧舌如簧。” 朱元璋冷笑一声,目光在一干道士身上扫来扫去,吓得道士们越发惶恐,尽皆瑟瑟发抖不敢吱声。 “好啦,重八,你就别为难这些道长了。” 马秀英夹起一块豆腐送入口中,开口解围道, “他的话有道理,毕竟这是在山上,条件不比京城,哪有什么山珍海味?” “能张罗这一顿素宴也不容易了,咱们当初艰苦的时候,还少吃萝卜白菜啦?就当是忆苦思甜啦。” 略嚼了两嚼,她忽的眉头一挑,抄起筷子又给朱橘夹了一块,笑道: “这豆腐用香油煎过,倒也有几分滋味儿,来小橘子,尝尝。” 朱橘嗯嗯一声,又夹了几筷菜,大嚼特嚼了起来。 他本就是吃货一枚,碰到啥好吃的都想尝尝,肉中最爱肘子,素中最爱豆腐。 马秀英这一番话,伴着朱橘吭哧吭哧的干饭声,也是将屋内压抑的气氛打散了许多。一干道士皆是朝她投去感激的目光。 皇后娘娘,果然慈爱啊! “哼!你道咱只是不满这吃食吗?” 朱元璋冷哼道, “咱穷苦出身,吃顿素本也没什么,可咱看他们这帮臭牛鼻子不爽,便哪哪都瞧不顺眼!” “当初娃儿口歪眼斜,嘴里淌血,生死攸关!咱实在是没了办法,才死马当活马医,同意彭玄那老混蛋把娃儿带走,寄作一道童。” “一开始他说娃儿三年便可恢复,咱信了他的鬼话,对他言听计从,还拨款修缮了三清山的山路和道观。这三清宫,那龙虎殿,哪个不是朝廷拨的款?大明开国不久,国库本拮据,可咱还是毫不犹豫的给了钱,这待遇,也算丰厚了吧?” “可三年之后,他又说要三年!好,三年就三年,咱出于对他的信任,还是应允了,期待着娃儿真能有朝一日恢复聪慧,呵呵,可他是怎么做的?你们是怎么做的?!” 砰! 老朱说到此处,已然是怒不可遏,起身拍桌! 一声爆响,宛若惊雷,吓得众道士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云游,没把老子儿子治好,他有什么资格云游!真把老子当冤大头了?!” 朱元璋瞪眼呵斥道, “还有你们这帮混账!娃儿落水差点溺死,你们是怎么照看的?能出这样的事情,可见伱们平日里的看顾有多么的敷衍散漫!” “可怜咱娃儿,在你们手里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非人的折磨!这一条条,一件件,咱都要跟你们算总账!” 老朱越说越气,话到此处,已是起了杀心! 马秀英与他夫妻多年,自然察觉到了他情绪上的变化,赶忙起身为他按摩后背,连道: “重八,别气坏了身子,你先坐会儿喝口茶,我来替你教训他们。” 呼哧。 朱元璋鼻孔里喷出两道粗气,在马秀英的接连安抚下,这才勉强落座,灌了一口茶。 而此刻,众道士早已被皇帝的威压吓得匍匐在地,除了瑟瑟发抖外,讲不出一个字来。 马秀英将目光转向他们,抬手道: “别跪着了,都起来回话。” 道士们哪敢起身,依旧是跪伏在地。 “是非曲折,自有公论。我会给你们一個公正的判决的。” 马秀英沉声道, “你们若只是一时不慎,如今皇儿也算因祸得福,我便不怪罪你们。” “可你们要是敷衍散漫,亦或是包藏祸心,那我告诉你们,我的惩处,只会比陛下更重!” “辩白吧,我只给你们一次机会。” 仁慈的皇后娘娘,语气虽依旧温和,可此刻她的气场,还要在皇帝之上。 就连朱橘都停下了干饭的节奏,看向母亲。 唰! 瘦道士赶忙起身,无比恳切的道: “皇后娘娘,小殿下落水一事,绝非弟子等故意为之,确是一时疏忽啊!” “弟子敢对三清道祖起誓,自小殿下来三清山后,我们无不将其奉作掌上明珠,那真是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一切最好的东西,都先拿来供养小殿下!” “为了让小殿下开心窍启智慧,师父和我们真的是想尽了一切办法!能用的法子都用上了,这回师父外出,虽说是云游,其实还是去寻法子去了,只是这实话,我们不敢和陛下说……” 朱元璋闻言,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至于小殿下落水之事,其实我们也觉得非常离奇……按说小殿下平日里不爱动,是不会出门的,可他那天就是出了门,还走了两三里路,到了莲花池边。” 瘦道士神色复杂,道, “刚好那天有一场大法会,大家都做道场去了,这才无人看顾,导致了意外的发生,这,可真是……” 无妄之灾啊! 谁能想到,一个平时动都不动,生活都不能自理的痴呆儿,能独自跑出三里地去?还掉进了池子里! 真是……匪夷所思! “好在有两个负责打扫山路的道童恰好路过那里,救起了落水的小殿下,不然我们真的负下滔天大罪了……” 瘦道士说到此处,突然伸出三根手指,无比决绝的道, “皇后娘娘,弟子所言,句句属实!要说一时疏忽害得小殿下差点溺亡,这个罪责我们不可推卸,我们认!” “但要说怠慢甚至折磨小殿下,这是绝对没有的事!若我等做过此事,哪怕只是一回,我等必遭天谴雷殛!” 哗啦啦! 此言一出,众道士皆是起身,伸出三根手指,齐声道: “弟子起誓!若有半句虚言,我等必遭天谴雷殛,九玄七祖皆贬于阴山之背,永世不得超生!” 第六章.朱元璋的宝贝 朱橘微微咂舌。 好家伙,九玄七祖不得超生……这赌咒发誓把祖宗十八代都带上了啊! 这番誓言,在道教算是最重的了吧! 见他们发此毒誓,朱橘佩服他们的坚决,也略动了恻隐之心,忽的开口道: “这些师兄师弟们,好像平时对我是挺好的……” 记忆虽一片空白,没有信息可以读取,但朱橘感觉还是对这几位道长挺有好感的,想来先前应该相处的还算融洽。 听到这话,众道士激动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朝着朱橘连连叩首。 “谢殿下,谢殿下!” “有殿下这句话,我等纵是死也瞑目了!” 有朱橘这一句话在,最起码,他们不会是冤死的了! “真哒?” 马秀英看向朱橘。 朱橘笃定的点了点头,然后继续用心干饭。 “好吧,既然皇儿都这么说了,你们所言应当不虚,我也就不再查证了。” 马秀英目光转向众道士,颔首道, “你等日常照料皇儿,这么多年下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算做一功。” “但看护不力,以致我皇儿落水,纵未伤及他的性命,也是一桩大过错!” 众道士低着头,听从皇后的审判。 “不过,这一次落水,却是阴差阳错之下,让皇儿开了心窍,恢复了聪慧,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马秀英话锋一转,淡笑道, “皇儿开智,这是一场天大的喜事,了却了我多年的心病。” “既逢喜事,我便也宽容一些,对你们的功劳不赐褒扬,对你们的过错也不加惩处了,功过相抵吧。” 话音落下,她转而瞧向朱元璋。 “重八,你觉得怎么样?” 噗通!噗通! 一干道士的心脏不争气的狂跳着。 皇后宽恕了他们,可最终做决策的,还得是皇帝! 皇帝不发话,屠刀还是悬在脖子上哇! “这些功过,就听你的,相抵便相抵了吧。” 朱元璋此刻气也消了不少,杀意也收敛了回去,不过语气依旧生硬,只听他冷声道, “但是,还有一桩大过,彭玄那个老混蛋的欺君之罪,怎么算?” “他根本就没有把握治好娃儿,当初却敢拍着胸脯跟咱打包票,耍了咱这么多年,真是胆大包天!” “这桩大罪,可不是这么好打发的!” 马秀英闻言,不禁默然。 是啊,枉她当年那么信任彭玄,忍着痛含着泪,把小橘子交给了他。 可结果,竟是被骗了! 她纵然大度,此刻心里也憋着一股气,不发不快。 “伱们暂且退下,听候发落。” 朱元璋冷着脸道, “两道谕令,给龙虎山的那道暂且留置不发,但对于彭玄的通缉,咱不会取消。” “咱要抓住他,亲自问他的罪,斩他的脑袋!” 众道士听到这番判决,紧张的心情总算是稍稍放松了几分。 但这口气,只能松一半。 三清山是保住了,不至于被伐山破庙。可师父他老人家,却危险了啊!搞不好要灭九族的! 这个难关,又该如何去度? 正踌躇着,朱元璋又是一声爆喝传来: “还不快滚!还要咱送你们怎地!” 一干道士:“!!!” 哒哒哒! 几人麻溜的起身,慌不择路的离开了厢房。 “呆头呆脑的,真是欠骂。”朱元璋冷哼一声,正欲夹菜,却忽的愣住了。 这桌上的菜肴,怎么只剩下汤汤水水了? 萝卜白菜呢?青菜豆腐呢? “嗝~” 朱橘舒舒服服的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的笑了。 穿越过来,别的没什么感觉,这饭量倒是暴涨了啊!一人能干整個席! 吃嘛嘛香,真爽! “你饭桶啊!” 朱元璋瞪眼道, “也不知道给你娘你老子留点,全给吃完了!你叫我们吃啥?喝西北风啊!” 先前还嫌弃萝卜白菜,这下好了,萝卜白菜都没有了。 “你大吼大叫什么?” 马秀英一竖眉,驳斥道, “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爱吃是好事,多吃点怎么了?” “当爹娘的,就是自己不吃,也要省给娃儿吃,你这个当爹的就不称职,一点父爱都没有!” 朱元璋:“@#¥%……&#@#” 被老婆一顿怼,他是哑口无言,一点脾气都没有。 朱橘咧嘴一笑。 他现在终于知道那些被溺爱的孩子为什么无法无天了。 有强悍老妈罩着的感觉,真好! “我带来的点心还有一些,待会儿你将就着吃点吧,明天就收拾收拾,咱们回应天。” 马秀英一边说着,一边伸手道, “拿来。” 朱元璋一愣。 “什么?” 他有点没反应过来。 “什么什么?你答应过我的,把那宝贝拿来!” 马秀英有些不耐烦地招了招手,催促道, “别舍不得,你一直锁在箱子里也没用,还不如给小橘子当护身宝贝。” “快点!” 朱元璋被她一顿催,这才有些不情不愿的把手掏向怀中,东摸摸西摸摸,摸索出一个方形的小木盒来。 哗。 马秀英迅速夺过木盒,啪嗒一声便将其打开,伸手取出其中之物。 “诶你小心点,别磕碰坏了!” 朱元璋心头一紧,连声提醒道。 见老朱这般模样,朱橘也是有些好奇。 这什么牛逼的宝贝,能让身为一国之主的朱元璋如此紧张? “我是毛手毛脚的人么?” 马秀英翻了个白眼,轻轻将宝物取了出来。 朱橘这才看清,原来是一块通体赤色的玉佩。 “小橘子,这是你爹送你的礼物,这可是好宝贝,你爹当年能够发迹,就有它一份功劳。来,我给你戴上。” 马秀英轻轻捧起赤色玉佩,细心理好串玉佩的红线,将它系在了朱橘的脖子上,笑眯眯的道, “啧,真漂亮。” 朱橘伸手摸了摸赤色玉佩,似乎感受到了它传递来的丝丝温热。 可再仔细感受一番,却又好像什么感觉都没有。 他此刻才看清,玉佩上刻画着几道纹路,看上去像是一个人的轮廓。 “老爹发迹,靠的是这块玉佩?这么牛?” 朱橘听到这话,顿时来了兴趣,连忙问道, “这有什么说法吗?” 第七章 论要饭的艺术 ”你跟他说这些干啥?就挂脖子上戴着不就行了。” 朱元璋眉头皱起,似是有些不愿多说。 “说说嘛,爹,我想听!” 朱橘立马嚷嚷了起来。 神神怪怪的事情,他最感兴趣了。 马秀英亦帮腔道: “孩子想听,你就说嘛!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说着,她朝着屋内的几个侍女努了努嘴,示意她们出去。 众侍女退去,关上了厢房的门。 朱元璋见状,方才捋了捋胡须,目中露出追忆之色。 “说起这枚赤玉的来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道, “那会儿,咱为了讨口饭吃,顺带躲避战乱,在皇觉寺出家当了和尚。可那年头世道艰难,庙里也没有余粮,没多久咱就被方丈撵了出来,叫咱外出云游化缘去。” ”化缘?那不就是要饭么。“朱橘脱口而出。 朱元璋哈哈一笑,倒也不恼。 ”对,就是要饭!怎么,你瞧不起要饭的?“ 他笑道, ”咱告诉你,这要饭,也是门技艺!你要不掌握一点诀窍,别说是一顿饭了,就是一粒米,一口水你都讨不到!” “首先脸皮就要厚!得放下自己的尊严,去挨家挨户的乞讨,遭受无数的白眼和驱赶,遇到脾气暴躁的,人家还要放狗咬伱!” 说着,老朱撸起了裤脚。 ”喏,这,这,还有这,都是当年被狗撵落下的伤。“ 朱橘弯腰一看。 好家伙,老朱这腿哪里是一条人腿啊,左一个坑又一个疤的,还有几条蜈蚣般的狰狞伤痕,让人看得揪心。 “重八,苦了你了。” 马秀英有些心疼,非常自然的抬起朱元璋的小腿放在自己的膝上,轻轻为他按摩。 “嗐,这有啥?都小意思。” 朱元璋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道, “放下尊严只是第一步。第二步,你得会装可怜,让人家怜惜你。那個时候地主家都没余粮,凭啥施舍你?你赌的就是对方的慈悲心肠,赌赢了,就有饭吃。赌输了,那就饿着肚子吧!” “不用装可怜,那是真可怜。”朱橘不由得道。 古代的乞丐是真乞丐,可不像后世那样,表面上是乞丐,背地里搞不好单手开宝马噢! “嗯,那倒是,就咱当初那落魄的模样,只要往那一站,谁看了不动恻隐之心?” 说到这里,朱元璋脸上颇有几分得意。 如今贵为皇帝的他,丝毫不以当初的讨饭生涯为耻,反而讲起来还挺有滋味。 谁能想到,一个乞丐,开局一个碗,最后当上了开国皇帝? 这是话本都不敢写的传奇故事! “还有一点,你得有股子伶俐劲儿,碰到豪爽的主顾,就得打蛇随棍上,博取人家的好感。” 朱元璋继续道, “那些豪爽的富贵人家,愿意帮你一回,那就有可能帮你两回,三回,甚至你每天去,他每天都给你留饭!” “这样的贵人,咱碰上过好几个,每天定时定点去讨饭,在他家门前,逢人便夸这家主人慈悲心肠,生女定是美娇娘,生儿必为状元郎!就这样夸,夸到主人家心花怒放,你还怕没口饭吃么?” “其实讨饭化缘,主要就得靠这个!挨家挨户去老百姓家敲门那是没用的,那会儿的老百姓,其实都在讨饭的边缘了。” 朱橘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元末那会儿,老百姓那是真的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尤其是汉民,简直不被当人看的。 “这么看来,老爹你讨饭的小日子,还过得挺滋润的嘛。” 朱橘忍不住笑道, “认准几个大户,天天上门领饭,不愁吃喝啊!我要是哪天落魄了,我也这么干,重操祖业!” 在他看来,老朱确实有水平,有脑子。 纵是沦落到了讨饭,都要比一般乞丐强得多啊! 令人钦佩,值得学习! “哈哈哈,你小子……” 朱元璋大笑起来,笑骂道, ”滋润个屁!你真以为这过的是好日子啊?” “你听咱说的轻松,其实艰难的很!尤其是要饭还怕一件事,遇上了这件事的乞丐,十个有八个都完蛋!” “你猜猜,是什么?” 朱橘摸了摸下巴。 ”碰到强盗?生病?撞邪?“ 朱元璋微微颔首。 “强盗只为劫财,他们没事儿也不爱杀人玩,弄死个乞丐又没有油水,费那劲儿干嘛?除非是要抓壮丁上山干苦力,否则强盗一般不会对乞丐下手。至于撞邪……哼哼。” 他哼道, “老子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鬼,也不怕鬼妖邪祟!它们怕咱还差不多!” 朱橘嘿然一笑, 那倒是,就老朱这暴躁的脾气,旺盛的血气,什么鬼敢惹他? 怕是见了都要绕道走! “不过,也算你猜对了。当乞丐的,别的不怕,就怕害病,一旦生起病来,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看自己造化。” 朱元璋叹气道, “那个时候,咱就倒霉,染了个病,那个病可厉害!俗称打摆子,这病一般郎中都治不好,只能靠自己抗,十个里头有八个扛不过的,抗不过就死翘!” “生了这病,神志不清,忽冷忽热,时不时就要发抖打摆子,那种状态,别说是出门讨饭了,就是去窝个尿都费劲!又没个帮手照顾,咱那会儿就想着——完了,这回真要栽了。” 朱橘神色一凛。 打摆子啊!学名疟疾,这确实是要命的病!在青蒿素问世之前,这病的致死率确实恐怖。 “那后来呢,你咋恢复的?” 他好奇问道, “福大命大造化大,硬扛过来的?” 朱元璋一瞪眼。 “那毛病,是咱能扛得住的?你真把咱当神仙啦?” 老朱啐了一声,方才正色道, “当时是有两位神秘贵人,搭救了咱。” ”这俩人身穿紫衣,行为举止颇为神异,也不爱说话,也不怎么搭腔,就这么一心一意的照顾咱,给咱喂饭喂药,硬生生的让咱从一个病怏子,重新恢复到生龙活虎的状态!” “咱一恢复,这俩紫衣人就要走,咱当时就急了,拉着他俩的衣服不让走,非要问这两位恩公的姓名,更想知道他俩为什么要救咱。” “对啊,为啥啊!”朱橘也是有些惊奇,忍不住问道。 朱元璋嘿嘿笑了起来,道: ”你猜猜,他俩怎么说?” 注: 至正四年,旱蝗,大饥疫。太祖时年十七,父母兄相继殁,贫不克葬。里人刘继祖与之地,乃克葬,即凤阳陵也。太祖孤无所依,乃入皇觉寺为僧。逾月,游食合肥。道病,二紫衣人与俱,护视甚至。病已,失所在。——《明史本纪·卷一》 第八章 朱元璋是大猪蹄子 “哎呀,你就别卖关子了,我的好奇心都被你勾起来了。” 马秀英连道, “重八,你先前可没跟我说这么详细啊,快说快说!” 说着,她顺手就在朱元璋的小腿上捏了一把。 “哎哟!嘶——好好,咱说咱说,你别下黑手啊!” 朱元璋抽了一口冷气,赶忙道, “嗐,其实也没什么,那两位临走前只是跟咱说,说咱是有大福运的人,命不该绝,故而出手相救。” “然后呢,他们就给了咱这块玉佩,也没多说什么,就说让咱好好保管,自有妙用。” 马秀英微微颔首,这才放过了老朱坑坑洼洼的小腿。 “没啦?”朱橘有些意犹未尽。 “没了!你还想咋?” 朱元璋哼了一声,道, “你还别说,就是从得到这块玉佩开始,咱的人生就真的顺风顺水了起来,之后几年都是无病无灾,甚至还颇有油水,把身体养的壮壮的!要不是这样,咱能被郭大帅收入麾下,能被伱娘一眼就看上?” 马秀英闻言,却是翻了个白眼。 “你少瞎扯了!当初我可没一眼瞧上你,那会儿我还觉得你傻不愣登的呢,一点风情也没有。” 她拆台道, “要不是义父撮合,我才不嫁你个呆头鹅呢!” 朱元璋脸色一黑。 “哈哈哈哈哈……” 朱橘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这夫妻俩可太有意思了,好看,爱看,多来点。 “咳……” 马秀英也是察觉到自己好像过分了点,假咳了一声,找补道, “不过,后来我慢慢发觉,你爹其实是个挺不错,挺有魅力的人。” “坚刚不可夺其志,万念不能乱其心。论心志之坚、胆气之豪,他在我心里都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能嫁给这样一個奇伟男子,我很满意。” 一番夸赞,听得朱元璋是回嗔作喜,心花怒放。 “妹子,真哒?你真这么想的?” 他扯起马秀英的手,眉开眼笑道, “这番心意,平日可没听你吐露给咱听啊!” 马秀英轻哼一声,正欲回话,却听朱橘抢答道: “那是因为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这种话平时要是说多了,就腻歪了!你就不会把娘的心意当回事了!” “娘,我说的对不?” 啪! “小橘子说得对!” 马秀英眉眼一弯,笑着拍手道, “大猪蹄子这个比喻妙!你爹就是大猪蹄子,一开始拍着胸脯跟我海誓山盟,说除我之外再没有第二个女人能进他的心里去,可后来,还不是有了那么多妃嫔?一对猪蹄子不知道乱摸了多少女人哦。” 朱元璋:“#¥%……&@!!!” “咱……咱那不是为了开枝散叶嘛!” 老朱闹了个大红脸,急忙辩驳道, “咱爹娘死的早,又没什么亲戚,历朝历代皇室,就没咱朱家这么单薄的,这繁衍皇族的重担,不得落在咱身上啊?” “都是为了江山社稷啊妹子!” “哎哟,那真是辛苦你了,为了江山,为了社稷,请陛下再多找几个女人吧?”马秀英笑吟吟的道。 朱元璋:“……” 傻子都能听得出来,她这是在阴阳怪气呢! 眼看着老朱逐渐红温,朱橘也知道玩笑不能开的太过火,笑嘻嘻道: “好啦好啦,我还是相信爹心里只有娘一个人的,其他女人纵然再漂亮,在爹心中,也不过是一片浮云罢了。” 帝恸哭,遂不复立后! 读过这句话的人,绝不会质疑朱元璋对马皇后的深情。 “对,对,浮云,她们都是浮云而已!” 朱元璋忙不迭地的道, “臭小子总算说了句像样话,开了心窍就是不一样哈。” 马秀英闻言,不禁咯咯咯笑了起来。 “好吧,放过你了,我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只要你心里有我就好。” 她道, “扯远了,还是继续讲这块玉佩吧。” 朱元璋点了点头,看向朱橘,正色道: “不管怎么说,那两个神秘的紫衣人是咱命中最大的贵人,没有他俩,咱早病死了。所以这块玉佩对咱而言,意义重大。虽然到现在,咱还是不知道它的妙用在哪,就这么一直封存在盒子里。” “或许,它的作用就是保佑咱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吧。” “先前你娘说要给你戴,咱总是怕你乱弄搞坏了。如今你开了心窍,人也聪明了,想必也能听懂爹娘的叮嘱了。” “这是爹最重要的宝贝,现在交给你,你好好戴着,别磕碰坏了,它会保佑你的。” 朱橘轻轻抚摸着胸前的赤玉,感受着它温润滑腻的触感,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会的。” 答应之余,他的心里有几分感慨,也有几分感动。 能让已经是天下之主的朱元璋视作最珍贵宝贝的东西,其重要程度可想而知。 而如今,它被交到了自己的手里。 这是一种偏爱,他从未体验过的偏爱。 从这一刻开始,他不再是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倒霉孩子,而是大明帝国的掌上明珠…… 好好享受这一段奇妙的经历吧! 或许,这会比有空调有电脑的后世,更令人流连。 咣当,咣当。 朱元璋的勺子搅了搅汤盘,随意舀了半勺汤送进了嘴里,旋即便起身伸了个懒腰。 “嗬——时候不早了啊,走吧妹子,咱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启程回应天。” 马秀英应声而起。 “小橘子,你要早点休息,爹和娘睡去了噢。” 她一脸关切的捏了捏朱橘的手,道, “有啥事儿直接跟门口的婢女说就行。” “嗯嗯,爹娘晚安晚安。”朱橘满口答应。 “晚安?这词儿不错,你也晚安。” 马秀英笑着点了点头,与朱元璋一同出了厢房。 屋外夜幕沉沉,满天繁星。 “啧,这天空真漂亮。” 马秀英仰起头,忍不住赞叹道。 “山上也就这点优点了。” 朱元璋搂了搂老婆的肩膀,忽的道, “你说这娃儿,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伶俐了?落了个水,心窍就开了?” “除了有点神神叨叨外,其他方面,好似比同龄的男娃还要聪敏几分呢,这也太奇怪了!按理说,开窍也有个过程才是……” 马秀英略一侧目。 “这我哪里知道?世上稀奇的事多得是,也不差这一件,或许是我们的诚心感动了上苍,上苍赐予了奇迹呢?” 她轻声道, “反正别的我不管,我只知道他是我的小橘子,是我最亲的骨血,我只想他一直保持这个样子下去,不要再发病了。” “在山上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累,我可怜的小橘子,我要加倍补偿他……” 朱元璋微微颔首,紧了紧搂住妻子的手。 “放心,他将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娃儿。” 第九章 穿越都可以,成仙怎么不行? 夜深人静。 朱橘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时而摸摸脸,时而抓两下屁股。 对于这具新身体,他还需要适应适应。 右手放在胸前把玩着赤色玉佩,滑腻温润的触感让他有些爱不释手。 “就这么穿越了啊,真不可思议。” 朱橘的双目直勾勾的望着房梁,嘴里喃喃着。 他有点惆怅。 回过神来以后,他才发觉……自己八成是修炼了拼夕夕9.9包邮的《辟谷清静丹法》死翘的,然后才在阴差阳错之下穿越到了大明。 所谓辟谷,就是餐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 连续几天不吃不喝,真佩服当时自己的毅力啊! 好吧,其实不是毅力,是走火入魔了…… 修仙大业,功败垂成啊! 唉…… 正失意着,忽然间,朱橘的眼眸一亮,猛地直起身子! “穿越这种事情都可以……那修道成仙怎么不行?” 他有些兴奋的道, “肯定是我的方法不对,只要找对方法,就一定能够长生不老,成为仙人!” “没错没错,肯定是这样!我要找张三丰,他老人家从宋末一直活到明朝,只要找到他,就证明长生绝非虚言!” “找张三丰,找张三丰……一定要找到他老人家,拜他为师!” 带着重燃的成仙希望,朱橘攥着赤色玉佩,嘿笑着闭上了眼睛。 半睡半醒之间,嘴里还念叨着‘张三丰’三个字…… …… 次日,清晨。 朱橘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弹了起来。 新身体的体魄很不错,精力也异常充沛。正应了那句话——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哼! 哈! 哼! 哈! 屋外传来喊声,带着几分好奇,朱橘推开了房门。 只见三清宫前,一众道士聚集,有摆开架势打拳的,有面朝云海呼吸吐纳的,还有闭目屈膝站桩的,看上去热闹非凡。 “嘿,有意思哈。” 朱橘找了一处石桌坐了下来,看得津津有味。 “殿下,您起的可真早,陛下和娘娘都还在睡呢。” 两个婢女端着餐盘上前,其中一个笑吟吟的道, “您请用早膳。” 朱橘略一侧目。 诶,这丫头长得挺水灵哈,脸上还有点婴儿肥,像是一掐就能掐出水来。 “两位小妹妹,你们都叫什么名字啊?” 他笑眯眯的问道。 听他问话,其中一個婢女捂着嘴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另一个倒是稍显稳重,欠身行礼道: “殿下,奴婢名唤流霞,她叫彩云,我们都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婢女。” 朱橘点了点头,咧嘴道: “原来是娘的丫头,不错不错。不过……彩云你乐什么呀?” 彩云闻言,不禁脸色一红,赶忙收敛了笑意,乖乖站好。 “这丫头,向来没规矩,还请殿下勿要见怪。” 流霞说着,戳了戳彩云的腰肢,催促道, “殿下问你话呢!还不快回话?” 彩云略有些扭捏,被催的没法,只得红着脸道: “奴婢是因为殿下还小,却喊我们小妹妹,所以觉得怪怪的,故而发笑……还请殿下恕罪。” 流霞一竖眉,在彩云的腰间狠狠扭了一把。 “你个死丫头!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还不快给殿下行礼致歉!” 朱橘微微一愣,旋即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 他忙摆手道, “没事没事,这有什么罪不罪的,是我的问题。” 身体虽然适应了,但心理上还没有转变过来,还是那个神经兮兮大男孩的状态。 看这俩丫头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一声‘小妹妹’自然就脱口而出了。 “还不快谢过殿下!” 流霞轻轻推了彩云一把,低声道。 “谢殿下。” 俩人一同款款行礼。 “免礼免礼。” 朱橘抄起筷子,夹起一根酱黄瓜送进了嘴里。 嘎吱嘎吱,口感很脆。 说是早膳,其实山上也没什么珍馐美食,无非就是酱菜小米粥,顺带一些时新瓜果。 不过,身为吃货的朱橘丝毫不嫌弃,反而吃的挺香。 正此时,传来一阵略有些急促的脚步声。 “参见殿下。” “小道方才在练功,未曾看到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哧溜哧溜。 朱橘喝着小米粥,心里也是有些感慨。 古代等级真是森严啊,面对上位者,稍有不慎就要口称恕罪恕罪的,天天装孙子。 还好自己这个身份尊贵,不然不知道要怎么给达官贵人当孙子呢! “免礼免礼哈。” 朱橘将粥喝干,抬起手笑道, “坐吧,我这人一向最敬重有道之士了,吃了没?没吃一起吃点。流霞、彩云,你俩再去弄点吃的来。” 俩婢女应声而去。 “谢殿下,殿下真是……今非昔比啊。” 瘦道士见朱橘言谈举止无比自然,不免有些惊奇,忍不住赞叹道, “果真是因祸得福,小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要知道,在几天前,朱橘还是口歪眼斜,嘴里还一直淌哈喇子的痴呆儿。 短短几天时间,就因为落了一次水,醒来之后竟然能有这么大的变化?! 作为和朱橘朝夕相处的人,他着实吃惊啊! “嗐,我也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头脑就清醒了,或许是因为溺水之时,脑袋受了刺激吧。” 朱橘不想谈论太多关于自己的变化,随口应付了一句,便岔开话题道, “说起来,你应该算是我的师兄,对吧?” 瘦道士点了点头。 “师兄不敢当,小道法号柏泉,俗家姓张,殿下唤我柏泉就好了。” 他忽的跪伏在地,恭声道, “昨天全靠殿下帮忙开解,小道与众师兄弟才能幸免于难,在此,小道代众师兄弟,拜谢殿下出言相救。” 朱橘昨天的那一句话,是真的很关键,相当于是帮张柏泉做了最有力的证明,一下子就打消了朱元璋和马秀英的疑虑。 救命二字,不是虚言。 “哎伱这是干什么,起来起来、” 朱橘忙将他拉了起来,连道, “虽然那些年我神志不清,但也知道你们都是好人,对我的关照也是细致入微的,要不是这样,我能像现在这般生龙活虎?” “都是自家兄弟,不必如此。” 张柏泉连连称谢,在朱橘的搀扶下,才起身重新落座。 “对了,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啊。” 朱橘道。 “殿下尽管问,小道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张柏泉拍着胸脯道。 “你知不知道,张三丰在哪?” 第十章 学道修仙第一步 张柏泉微微一愣,神色有些茫然。 “你也不知道吗?” 朱橘略有些失望。 他还以为当职业道士的,消息会灵通一些呢。 “呃……张真人是仙人一般的人物,他老人家的行踪,哪里是小道能得知的。” 张柏泉神色有些无奈,苦笑道, “殿下这一问,确实是超出小道的认知范围了。” “不过,师父喜欢云游访道,武当山也曾去过几回,说不准他知道一些……” 朱橘眼眸微微一亮。 看来这个能把老爹老娘两个人耍得团团转的彭玄道长,必须得见一面! 哒哒。 “道长,请用早饭。”流霞快步走了上来,在石桌上摆好米粥酱菜。 “多谢,多谢。” 张柏泉连连拱手,一番作揖后,方才小口小口的喝起粥来。 “师兄,你们练的是什么功啊?” 朱橘指着前方平台上的众道士,随口道, “我看有打拳的,有做深呼吸的,还有扎马步的,种类繁多啊!这都是师父教的?” 张柏泉咽下一口小米粥,顺着朱橘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此刻又有几个晚起的道士前来练功,三清宫前的平台上越发热闹了。 “是,都是师父教的,有一個好的体魄是修道的基础。” 他笑着介绍道, “我们道教珍惜人身,所谓人身难得,中土难生,正法难闻。” “我们认为,人的身体里,最重要的就是精、气、神三宝。常人的一生,便是不断的消耗精气神,最终死亡。而咱们道士想要长生,就得反着来。积累精气神,减少消耗,这样一来,纵然最终没能成仙,起码也能多活几年,在世长年。” “练武,其实就是积精累气的办法,尤其是师父所传的武功,一招一式,都是为了更好的调动自身气血,使得周身通畅,加快精气神产生的速度。” 朱橘闻言,眼里顿时绽放光芒! “多讲讲,多讲讲,我爱听这个!” 到底是专业道士啊,说出来的话就是有道理! 比拼夕夕9.9法本上说的什么链接宇宙能量,什么打通高维通道之类的狗屁话靠谱多了! “好,好,难得殿下对修炼有兴趣,小道言无不尽。” 到了自己的专业领域,张柏泉自然是信手拈来,口若悬河, “《黄庭经》有云——仙人道士非有神,积精累气以成真。由此便可见,修炼一途,最重要的就是积精累气。曾有高道将修炼分成四个层次,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最终炼虚合道,成就大罗金仙。” 朱橘连连点头。 “对,对,这个我晓得。” 修仙小说上都是这么写的,他都能背下来! “次第是这么个次第没错,可到底该如何下手?” 张柏泉笑道, “就说第一步炼精化气吧,想要炼精化气,总得先有精可炼吧?当年师父考核我们的时候,就问过三个问题——什么是精?精从何来?如何积累?” “小道敢说,就这三个问题,便能难倒九成九的修士。能把这仨问题答出来的,虽然才迈出修炼的第一步,却足以称得上是有道之士了!” 朱橘闻言,不禁陷入了思索之中。 想了老半天,几个不靠谱的答案都被否决,最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道: “不知道啊!” 张柏泉哈哈一笑。 “当初的小道也和殿下一样,一问三不知,被师父打了三戒尺。” 他笑道, “后来师父就教我练武。既然理上不通,那么就用实践去感受,去悟道。” “刚才小道所练的桩功,名为太极桩,是最基础的桩架子。可殿下不要小看这基础的站桩功,所谓大道至简,它的动作虽然简单,却是修道的入手功夫。每天站上小半个时辰,大有裨益!” 朱橘闻言,顿时来了兴趣。 “这么厉害!你教教我?” “好,殿下请随我来。”张柏泉自然乐意之至,引着朱橘到了三清宫前的一处平台之上。 栏杆之外,是一片云海。一座座奇峰怪石耸立在云间,宛若仙境。 山风吹来,带着几分清凉,几分湿润。 不得不说,这三清山的确是个好地方,难怪被称为‘三清福地’啊! “两脚打开,与肩同宽。” “屈膝下蹲,注意膝盖不要超过脚尖。” “两手抬起,环抱在小腹前,手指放松打开,对,就是这样……” 张柏泉细心指点着,不断为朱橘调整着桩架。 俩人的动静,吸引的一众道士皆是停止了练武,目光纷纷瞧了过来。 “哎哟我去……” “这大腿好酸啊!它怎么直发抖啊!” 朱橘站了没几个呼吸时间,已是开始呲牙咧嘴,两股战战。 这腿,它不听使唤了哇! “第一次站桩是这样的,要坚持住,几天后习惯就好了。” 张柏泉按压着朱橘的肩膀,笑道, “放松,把肩沉下去。桩功讲究一个沉肩坠肘,这样上半身就会轻松,也能站的更久。” “现在这个姿态保持的挺好,殿下您坚持一会儿,最好能站上一炷香时间。” 朱橘:“!!!” 别说是一炷香,他现在一秒钟都难捱啊! 可想到张柏泉说这是修仙的第一步,他又不想就这样放弃,只能咬着牙死撑。 妈的!先前还觉得这具身体体魄不错,白白壮壮的。 现在看来,全跟棉花似的,中看不中用啊! 额头,开始冒出一阵细密的汗珠。 大腿,抖得更厉害了! “殿下真是好毅力,比我第一次站的时候强多了。” 张柏泉竖起了大拇指,极力赞扬道。 正此时,身后传来一道道恭敬的声音。 “参见陛下。” “参见皇后娘娘。” 张柏泉心神一凛,赶忙转过身,躬身行礼。 “你们倒是有闲情逸致,还在这哼哼哈哈的练武功。” 朱元璋迈着大步走上前来,冷笑道, “咱还没想好要怎么惩处你们呢,你们这帮家伙,可全是戴罪之身!” 众道士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皇帝一来,轻松的气氛瞬间就变得压抑。 “回陛下,师父曾立下过规矩,饭可一日不食,功不可一日不练。” 张柏泉躬着身,恭声应道, “修炼本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小道等虽是罪人,练功却也不敢懈怠。” 朱元璋闻言,只是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马秀英的目光,早已落在了朱橘的身上,见他整个人抖啊抖的,桩架子都变形了,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嘿,小橘子!” 她一巴掌拍在朱橘肩上,笑道, “伱这是做什么呢!” 啪! “哎哟!” 这一拍,正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朱橘喊了一声,整个人顿时垮了下来,像是骨头架子全散了似的,软倒在了地上。 第十一章 母子一心,斗败老朱 “娘,你干嘛啊……” “哎嘶……” 朱橘屁股摔在青石砖上,疼得呲牙咧嘴。 “这……小橘子你没事吧?娘不是故意的……” 马秀英没想到朱橘这么不经拍,急忙弯腰扶起他的肩膀,一脸歉意的哄道, “摔疼没?来,让娘看看伤在哪了?是不是屁股摔疼了?” 说着,她已是伸出手帮朱橘揉起了屁股蛋子。 “好了好了,我自己来就行。” 朱橘脸色一红,推开老娘的手,呲着牙自己抓了两下,顺带拍去灰尘。 “咋这么娇贵。” 朱元璋一脸鄙视的道, “咱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能扛能摔,从房顶上掉下来都没事,山林里的虎豹都敢过过招。” 朱橘闻言,不禁翻了个白眼,反呛道: “是了是了,您老人家皮糙肉厚,尤其是那张脸皮,比城墙还要厚,谁能比得过你呀?” 朱元璋:“!!!” 马秀英噗的一声,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说得对,你爹脸皮就是厚,还跟虎豹过招,也不怕牛皮吹破了!” 朱元璋脸色涨红。 “你俩一唱一和,配合挺默契啊!”他不爽道。 朱橘正欲开口,却忽的感觉胸前微微一热,一阵酥麻感传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奇异的体感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下意识的抬手,隔着衣服,轻轻捏了捏那块赤色玉佩。 “那当然,我和小橘子血脉相连,自然心有灵犀,一点就通。” 马秀英笑容灿烂,转头看向朱橘道, “小橘子,伱说是不是呀?” “就是就是。”朱橘连连点头,嘿嘿直笑。 朱元璋看着这一对母子,神色颇有几分无奈。 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胆敢跟他叫板,有这个胆子的基本都送去阎王殿了。 偏偏面前这俩是特例…… 气不能出在老婆孩子身上,老朱立马就转移了目标。 “不跟你俩瞎扯了!你,还有你们这帮牛鼻子!” 他指着张柏泉,喝令道, “咱已经想好怎么处置你们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彭玄不出现,咱就拿你们这帮当徒弟的开刀!” “马上集合所有道士,随咱的銮驾一同去应天!” 张柏泉神色一苦。 “陛下,宫观里还有许多事务,不能无人值守啊,道祖爷的香火也不能断啊……” “能否……” 朱元璋眉头一挑。 “你觉得,咱是在跟你商量吗?” 他冷笑道, “让你们自己集合,已经算是优待了!怎么,你们皮痒,想要被铁链拴着走?” 张柏泉脸色骤然大变,急忙拱手道: “遵旨,遵旨,小道这就去集结大家……” “只是临走前,还请陛下应允,让我等在三清神像前上三炷香,磕几個再走。身为道士,不能和道祖爷不告而别啊……” 朱元璋摆了摆手。 “谢陛下,谢陛下!” 张柏泉连连作揖,旋即便小跑着离开,聚集一众道士去了。 不一会儿,众道士已然是排成一列,静立在三清宫前,他们每人的手中,都攥着三支清香。 “这些牛鼻子,还挺虔诚的。” 朱元璋用竹签剃了剃牙,淡然道, “不过,所谓的三清道祖,真的会保佑他们么?” “人的命运从来都掌握在自己手中,与其拜这些虚无缥缈的神佛,还不如多拜拜咱,咱才是这天下的主人,要他们生便生,要他们死,便死。” 一番话语,霸气侧漏! 老朱信天命,也不信天命。 他一向认为,天命在自己,不在仙佛! “呵,等你岁数大了就老实了。” 朱橘撇了撇嘴,转而看向马秀英,仰着头道, “娘,我也要去上香,你去吗?” 烧香拜神,是他以前最热衷的活动。 叫他早起上课,他八成会迟到;但叫他早起爬山烧头香,他可能半夜就蹲在半山腰了! “你想去,娘自然陪你。” 马秀英笑着应允道, “不管怎么说,你都是在这三清山上恢复的神智,说不定其中就有道祖爷的照拂呢?” “曾经我也在三清神像面前磕头许愿,如今也该还愿。” “走,咱们一起。” 母子俩一前一后,排到了队伍的后头,马上就有道士送上三炷香,并让出了位置。 “哼哼……” 朱元璋看着他俩前去敬香,站在原地,心中却有几分不自在了起来。 在青石砖上磨了两下脚,他竟也迈步上前。 见皇帝走了过来,众道士皆是迅速闪开,转眼间就为皇帝让出了一条康庄大道。 朱元璋昂首挺胸,迈着大步,越过门槛,进入了神殿之内。 此刻,朱橘和马秀英早已站在神像前,恭敬礼拜。 “道由心学,心假香传。香爇玉炉,心存帝前。真灵下盼,仙旆临轩。令臣关告,迳达九天。” 张柏泉诵完祝香咒,指着朱橘手里攥着的香道, “三支清香,先插中间,敬道宝玉清元始天尊;再插右边,敬经宝上清灵宝天尊;最后插左边,敬师宝太清道德天尊。” 朱橘神色欢欣,照着张柏泉的话依次敬香。 以前虽然烧香烧的勤,但从来不知道这仪式背后的内涵。 “接下来是叩拜。” 张柏泉继续道, “佛教行合十礼,我道教行抱拳礼,左手拇指抵住右手手心劳宫穴,合在一起成太极之形,而后举高,高不过眉。随后下拜,左手在下右手在上,置于拜垫之上,以额头触之,连触三下,便是一拜三叩。” “重复三次,便是三拜九叩之大礼。” “殿下慢慢来,不要急,缓即恭敬,恭敬则一心不乱,如此方可诚通天地。” 朱橘点了点头,乖乖照做。 一连三拜九叩,让他微微有些气喘,可身心却十分愉悦。 这几个头磕下去,他感觉自己跟道祖爷的缘分又加深了几分,离成仙又近了一步! “以前只知道跪拜磕头,原来敬神还有这么多仪轨。” 马秀英讶然道, “这回长见识了。” 说着,她也学着朱橘的模样,朝着三尊神像行三拜九叩之礼,一边拜一边念叨道: “拜谢三清祖师,使小儿恢复了聪慧。愿他将来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她不为自己祈愿,一心只为朱橘祈福,听得朱橘心里热乎乎的,见她叩拜之后有些气喘,赶忙上前搀扶。 “娘没事哈……” 马秀英笑着扶住了朱橘的胳膊,转而看向朱元璋,笑道, “重八,你要不要也来拜拜?” 第十二章 回京封王 “咱?呵呵……” 朱元璋背着手,看向张柏泉,问道, “那牛鼻子,你说咱需要下拜行礼吗?” 张柏泉神色一紧。 这个问题,很致命啊! “……陛下乃是紫微帝星转世,与三清祖师亦是道友,自然不用下拜行礼。” 他谨慎应答道。 “哈哈哈哈……紫微帝星?曾有传言说,唐太宗李世民乃是紫薇大帝转世,怎么,咱也成紫薇大帝转世啦?” 朱元璋大笑道, “咱和李世民的性情,是截然不同的,你胡诌了!” 张柏泉连连告罪,额头上已然冒出一阵汗来。 “好啦重八,你也别为难人家了,过来拜几下,少不了你二两肉。” 马秀英催道, “以前咱俩可是在道祖爷面前许过愿的,现在也该还个愿才是。” “过来。” 朱元璋这才放过张柏泉,径自走到神像面前,屈膝下拜。 “咱是言而有信的人!既然娃儿真的恢复了聪慧,那咱自然也会遵守昔日的诺言,大建三清山!” 他的动作大开大合,自然没有朱橘和马秀英那样标准。 不过,身为皇帝,能屈膝下拜,已是极其难得了。 “谢陛下!” 众道士齐齐躬身行礼,神色皆是有些兴奋。 虽然他们这些道士前途未卜,但最起码,三清山的道统不会断!而且有皇帝的扶持,将来香火必会鼎盛! “走吧,收拾收拾,咱们回应天。” 朱元璋直起身来,转身走出神殿,他一边迈过门槛一边道, “离开皇宫三五天,咱这心里就不舒服,还是赶紧回去操持政务是正理。” 作为开国皇帝,老朱是极其勤奋的。 他对权力有着极致的掌控欲,大权旁落一会儿都不行。 至高的权柄,就得一刻不离的攥在自己手里,心里头才踏实! “嗯,是该回去了。” 马秀英摸了摸朱橘的脑袋,一脸慈爱的道, “我也得吩咐宗人府取出玉碟,将小橘子的名字录进去。” “我的小橘子,流落在外那么多年,总算能够认祖归宗了,真不容易。” 朱元璋点了点头。 “等这小子认祖归宗,咱就要分封诸王了。” 老朱神色略带笑意,道, “自开国以来,只确定了标儿皇太子的名分,其他娃儿,还一个都没封呢!” “这一回,咱要把十個娃儿都封个遍,让他们每个人都当上王爷,将来为我大明镇守一方!” 分封诸王,是朱元璋心心念念的事儿。 他骨子里就有家天下的情怀,信不过外臣,只有让自己的亲生儿子们治边镇国,他才放心。 “封王?” 朱橘眼睛一亮。 这可是美事啊! “对啊,你爹要封王。小橘子,你想当什么王呀?” 马秀英笑眯眯的道, “伱要是有喜欢的封号,娘作主,留给你!” 朱元璋眼角一抽。 “你可别乱来啊!老二老三的秦王、晋王,还有老四的燕王,咱可是已经拟定好了的!” 他忙道, “不能抢了他们的名号和封地,咱心里都有规划的!他们将来都是要为国镇守边疆的!” 王号,不仅代表着尊贵的身份,还代表着封藩之地,这可不是拍脑袋就能决定的。 “你也说了是拟定,不是确定,既然还没有确定,为什么不能改?” 马秀英一竖眉,叉腰道, “老二老三老四,我也没看出他们有多大能耐,未必就比我们小橘子强啊。” 朱元璋一瞪眼。 “咱看你是偏心过头了!” 夫妻俩一个不对付,就要吵起来,可就在此时,朱橘却突然兴奋的道: “好!那就封我个仙王吧!我要当神仙!” 这王号,多么与众不同,多么的拉风! 朱元璋:“……” 马秀英:“……” 俩人听到这话,脸色皆是一黑。 朱橘察觉到了老爹老娘神色不对劲,不由得挠了挠头,嘿笑道: “那要不,法王也可以,这个听上去就厉害。” “要不然阎王?这个更霸气……” “呃……嘿嘿,还是你俩定吧,我都可以接受的……” 虽然他很想要一个炫酷的王号,但看老娘的脸色都不对劲,就知道这事儿成不了。 还是乖一点,不特立独行了。 “嗯,你还小,不用考虑这些,爹和娘会给你安排好的。” 马秀英神色这才恢复,柔声道, “你放心,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我们小橘子的王号,一定是最尊贵王号其中的一个。” 朱元璋神色略有几分古怪。 “咱看这小子的神智,还是有些不太正常,你听听他嘴里蹦出来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一巴掌拍在朱橘的脑袋上,道, “回去得让你跟着哥哥们一起好好读圣贤书!把这些神神叨叨,稀奇古怪的想法全都抛掉!” 朱橘听到这话,顿时不乐意了。 “什么叫神神叨叨,我很认真的好嘛!” 他不服气的道, “我就是要修道,我就是要当神仙!” “你帮我找张三丰,我要拜他老人家为师,炼丹修仙!” 朱元璋:“!!!” “找你个头!” 他一把揪住了朱橘的脖子,抬手就要打。 可此时,朱橘突然浑身一哆嗦,翻起了白眼。 “你作甚啊!” 马秀英见朱橘状态不对,急忙拍掉朱元璋的手,抱着朱橘连声道, “小橘子,你怎么了?别吓娘啊!” 朱橘晃了晃脑袋。 什么情况?! 刚才老朱发怒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胸前一阵高频的颤动,一股电击般的酥麻感从胸腔处散开,传向四肢百骸。 那一哆嗦的感觉……好爽! 先前那一次,他还有所怀疑,现在他可以确定——是那枚赤色玉佩在起作用! 而且,它的发动,好像和老朱有关系? “娘,我没事……” 朱橘摇了摇头,扁着嘴道, “那我就是想找张三丰嘛,历朝历代那么多人都想长生不老,其中不乏帝王将相。我想要修仙,这有错嘛?” 马秀英看了朱元璋一眼,抿了抿嘴。 “好好好,都依你,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娘都支持你。” 她摸着朱橘的额头,一脸溺爱的道, “娘答应你,一定帮你找到张三丰,其实你爹也有暗中找他过,只是没找到而已。” “乖哈,咱们先收拾东西,回家。” 第十三章 山上的傻子要回来啦? 应天府,紫禁城。 大本堂内,几个半大少年正在追逐打闹,嬉笑不断。 砰! 啪! 课本和水壶在课桌间扔来砸去,弄得整个学堂内乱糟糟的。 然而,就这样的场面,却没人敢管他们。 因为这一票家伙,全都是朱元璋的崽,是整个大明身份最尊贵的一群人。 “嘿,老四,你这力气见涨啊!我都快掰不过你了!” “是吗?我还没出全力呢!三哥,你最近是不是太沉迷女色啦?哈哈哈……” 课桌上,两個年长些的少年正鼓着腮帮子,掰腕子比力气。 俩人眉眼有些相似,可肤色却截然不同。 皮肤白皙些的,是老三朱棡;黝黑些的,则是老四朱棣。 “放你的屁!” 朱棡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嘲讽,瞪着眼道, “你看我收不收拾你!伱哥永远是你哥!” 怒气一上来,力气猛地暴增。可朱棣这段时间练武不是白练的,只见他咬紧牙关,臂膀猛地发力—— 砰! 一声闷响过后,朱棡的手掌被死死的压倒在了桌面上,动弹不得。 “三哥,你输给四哥啦?” “三哥,你成绣花枕头啦!哈哈哈哈……” 正打闹着的几个少年此刻皆是凑了上来,嬉笑不已。 “滚滚滚,都滚一边去!” 朱棡涨红了脸,鼻子里喷出两股粗气,朝着朱棣叫道, “刚才是老子大意了,老四,再来!” 朱棣哈哈一笑。 “再来?再来你也不是我的对手啊!” “来来来,今天打你个心服口服!” 两人正欲再战,却忽的听到门口处传来一道急促的声音: “都别玩了,父皇来了!” 众皇子:“!!!” 父皇两个字,对于他们而言,是恐怖的代名词。 尤其是在学堂里嬉笑打闹,要是被父皇抓到,那绝对是一顿暴揍伺候,能三天下不来床! 唰唰唰! 皇子们慌慌张张的跑来跑去,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自己的位置,而后挺直腰板,正襟危坐。 噗通,噗通! 他们每个人,都能听到自己因紧张而加速的心跳声。 然而,提心吊胆的等了好一会儿,却没见那道威严的身影出现。 “哈哈哈哈哈!” “你们这群傻蛋,乐死我了,哈哈哈哈!” 只见一人捂着肚子,大笑着走进了大本堂内。 众皇子看清了他的面容,顿时怒目相视,气不打一处来: “二哥,不带你这么吓唬我们的!” ‘呼——呼——差点被你吓死!上次没好好读书被父皇抓住打板子,那是真痛啊!屁股都被打烂了!那滋味儿,我这辈子不想再尝……’ “二哥,你讨打!” 见是老二朱樉,有人松了一口气,将悬着的心咽回了肚子里。也有人拍桌而起,上去就要跟他干架。 “诶诶诶,是你们自己蠢,才会屡次上当的!换作是我这样的聪明人,就绝不会上当。” 朱樉拦着怒气冲冲跑上来的朱棡和朱棣,嬉皮笑脸的道。 听到这话,俩人更火了。 “你聪明?你聪明个蛋!回回考试都不过关!” “就是,上次你还抄我的答案呢!” “废话少说,敢吓唬我们,看打!” 朱棡叫嚷着,王八拳已是朝着朱樉挥去。 “哎!好了不闹了!” 朱樉出掌招架住了朱棡的拳头,收敛了笑容,道, “我没骗你们,父皇和母后的确回来了!” “根据可靠消息,他们还把三清山上的那个小傻子,也带回来了。” 此言一出,众皇子皆是安静了下来。 父皇回来了,他们无法无天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小傻子?哪个小傻子?” 朱桢有些好奇的问道。 几个年纪小的皇子皆是露出了疑惑之色。 “他也是我们的兄弟,只是中间生了大病,在三清山上治病。” “要论起年纪来,他应该比老五小一岁,是你们的哥哥。” 朱棣应道。 朱桢挠了挠头。 “我们的哥哥?我怎么好像不知道有这个人?他生了什么病啊?” 几个年幼些的皇子皆是有些好奇。 凭空多出来个六哥?! 朱棡撇了撇嘴。 “你当然不知道,那个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知道个什么?” 众皇子闻言,皆是大笑。 “说治病,那是好听的说法,其实就是那小子是个傻子。” 朱樉嘿然道, “我说他傻,不是骂人的词儿,而是那小子真的是个傻子!” “他小时候我跟你们讲,三岁了还不会喊爹喊娘,屎尿都管不住,你喊他他也不会应,你骂他他也不会回嘴,每天就坐在那里淌着口水傻笑,关键他的嘴巴和眼睛都是歪的,简直傻到了极点!” “到了四岁那年,这小傻子病发的更严重了,有天夜里嘴里开始喷血,差点死了。再然后就被一个道士带走了,此后就没有他的消息了,父皇和母后从来不提。” 朱榑听完,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样一个傻子,怎么会是我们的兄弟?我们可是皇族诶!” 他略有些不爽的道, “他还是我的哥哥,我才不想让这样一个蠢蛋当我哥。” 几个年幼皇子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谁乐意跟傻子为伍哦! “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保不齐就有一个痴呆的,这很正常。” 朱棡摇着头笑道, “说不定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病治好后变聪明了呢?这也说不准的。” 朱樉闻言,不禁嗤笑了一声。 “他当年那模样,我可是看在眼里,治好了也淌口水,怎么可能会聪明?” 他冷哼道, “母后倒是最偏心他,有一次我才逗了逗他而已,母后就大发雷霆,让父皇把我打了个半死!那一顿打,我现在还记得,大腿上还留着伤疤呢!” 嘴里讲着,朱樉的鼻孔里还喷出两道粗气,神色颇有几分不爽。 显然,当年那顿打,他还记在心里,耿耿于怀呢! 正此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你们不好好读书,聚在这里干什么?” 来人身材瘦长,语气温和中带着几分威严。 众皇子见了他,皆是神色一凛,纷纷恭声行礼: “见过大哥。” 第十四章 惹老朱生气,就能变强?! 来人,正是太子朱标! 朱标的目光在众弟弟身上扫视了一番,方才笑道: “父皇和母后从三清山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六弟朱橘。上天保佑,六弟的苦终于是吃尽了,如今苦尽甘来,可以在皇宫里享享福了。” “父皇有令,让我们一同去奉天门外欢迎,你们随我一同去吧。” 众皇子皆点头称是,跟在朱标的屁股后头,一同出了大本堂。 …… “爹,你小名为啥叫重八啊?重八是两个八的意思吗?” 朱元璋:“……” “爹,我的住所可以改造成道观吗?我想在里头烧香拜祖师爷!” 朱元璋:“!!!” “爹,我可以在皇宫里做法事吗?我可以给你们化太岁诶!你属龙的对吧?今天是狗年,你属龙犯太岁啊!” 朱元璋:“@#¥%……&@!!!” “闭嘴!” 老朱再也忍不住暴躁的心情,怒喝道, “你给老子消停点!” 唰唰唰。 感受着胸前玉佩传来的震动,一股股舒爽的体感不断传来,朱橘不禁咧嘴一笑。 经过这一路的验证,他差不多摸索出了赤色玉佩的功能。 首先,这玩意儿的功能,与朱元璋是强相关的!只有在和老朱交流的时候,它才会有反应。 其次,它的震动频率,与老朱的情绪有关。 一路上,他尝试过各种办法,有时逗得老朱哈哈大笑,有时气得老朱暴跳如雷,甚至还讲了一个感人的故事,惹得老两口泪眼婆娑…… 总结出来的规律就是——朱元璋所产生的各种情绪,都会让玉佩出现不同频率的震动。 发怒的时候,震动频率最大。喜、悲两种情绪所带来的震动,就要差一大截,至于其他情绪,比如忧、恐、惊这些,他还没机会验证。 而赤色玉佩的这种震动,不仅仅只给自己带来舒爽的体感,还有别的好处。 就目前来说,朱橘明显觉得自己比先前更有力气,更有精神头了。 按照张柏泉的说法,是自己的精气神三宝,都有了显著的增长! 这无疑让朱橘非常惊喜——别人需要辛辛苦苦的练功才能增长的精气神,自己只需要从老朱身上薅就可以了! 而且,赤色玉佩的功效,可能还不止这一点,说不定还有更牛逼的功能等着自己去探索! “真是好宝贝啊……” 朱橘嘴里喃喃着,隔着衣服,攥了攥胸前的玉佩。 神秘的紫衣人,神秘的玉佩……这让他产生了巨大的好奇心,对修仙也越发有信心。 那些人们觉得匪夷所思,觉得不可能存在的事物,或许真的存在!只是绝大多数人没有这个机缘去经历,去探索,去验证而已! 而自己嘛…… 哼哼,咱可是有大福报,大机缘的人,是道祖爷青睐的孩子!寻得成仙之法,还不是手拿把掐? 朱橘正想入非非着,却听车厢内传来马秀英的声音。 “好啦小橘子,伱就别气你爹了,这一路你也太作妖了,娘都有些受不了你。” 马秀英有些无奈的道, “消停点吧!好好睡一觉,咱们就快到应天了。” 这一路上,朱橘真是在朱元璋的底线上反复横跳,好几次要不是她拦着,这小子的屁股早就开花了! 太不让人省心了! “咱早受不了他了!一天天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 朱元璋没好气的道, “你说咱怎么生出这么個倒霉孩子来?他到底是像谁啊?不像我,也不像你啊!难道像娘舅?” “你也没兄弟姐妹啊!” “真是……” 看着朱橘的屁股,老朱有一种强烈的想要上去踹一脚的冲动! “娘,明年是猪年了,你犯太岁。” 朱橘一脸认真的道, “到时候您的太岁法事我亲自操刀,准保你一年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马秀英:“……” “哎!我现在有点后悔当初把你送到三清山上去了,培养出个道士来。” 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最终只能无奈的点头道, “好吧好吧,听你的,你说要怎么弄,就怎么弄,娘先谢谢你了。” “娘累了,娘要睡会儿……你安静点。” 这皇帝的銮驾,已经是大明最舒适,最宽敞的座驾了,奈何道路不平啊。从三清山返回应天,一路颠颠簸簸的,夜里根本睡不好。 好在到了应天,道路总算是平整一些了,她这困意涌了上来,也不管外头艳阳高照,靠着窗就睡。 哒哒,哒哒哒! 马车微震,马秀英的脑袋总是和窗边的木栏磕碰,惹得她在半睡半醒之间,蹙起了眉头。 忽然间,她觉得有一样柔软的东西抵在了脑袋和木栏之间,让她不再受磕碰之疼。 “嗯……” 马秀英眼睛撑开一条缝隙,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肩膀。 “娘,我的肩膀给你靠。” 朱橘咧嘴一笑。 马秀英闭上了眼睛,嘴角微微上扬,沉沉睡去。 “臭小子,还算是有点孝顺。” 朱元璋见此状,嘴里嘀咕着,神色也是柔和了下来。 不一会儿,两道鼾声此起彼伏。 母子俩都陷入了梦乡之中。 “有咱守着你俩,你俩就安心的睡吧。” 朱元璋将目光从娘俩身上收了回来,抄起一本奏章,眯着眼瞧了起来。 …… 奉天门外。 一众皇子在太子的带领下,顶着烈日,眼巴巴的望着宫门口。 “怎么还不来啊?” “应该快了,别急,再等等。” “以前父皇回来,也不用咱们迎接啊!这回为什么要折腾咱们?” “还能因为谁?因为那个素未谋面的傻子呗!” “嘘,小声点,别被大哥听见了……” 站在太阳底下,娇生惯养的众皇子没一会儿就受不了了,一个个交头接耳,小声抱怨着。 朱樉和朱榑俩人最没耐心,一会儿抓耳挠腮,一会儿长吁短叹,一会儿嘴里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要不是朱标在前面站着,他俩早就跑了! “都安静点,这么沉不住气,将来怎成大器?” 朱标略一侧目,训斥道, “都站好!要是被父皇看到你们这稀稀拉拉,毫无精气神的模样,怕是又要打你们的板子了!” 众皇子闻言,皆是神色一凛,赶忙乖乖站好。 正此时,一辆明黄色的豪华马车,自宫门外缓缓前行,朝着承天门而来。 “来了。” 朱标转过身去,微微躬身。 众皇子亦是躬下身,神色紧张的迎接威严的父皇。 第十五章 给小橘子东宫的规格待遇 噔噔噔。 硕大的车轮碾过皇城的地砖,驶入了承天门,在朱标跟前停下。 唰。 銮驾上的窗帘轻轻掀开,一道威严的目光扫向众皇子。 “参见父皇。” 朱标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参见父皇。” 众皇子亦是战战兢兢的上前行礼。 一个个平日里无法无天,可见了老爹,那真和老鼠见了猫似的,连头都不敢抬,大气都不敢喘。 “嗯。” 朱元璋微微颔首,开口道, “原本想让你们先见一见老六,结果他睡着了,就先算了。” “咱和你们母后也有点疲乏,先回宫休息会儿,明后天开一场家宴,你们也好互相熟悉一下。” 朱标点了点头。 “是,父皇。” 他笑道, “六弟的住所,儿臣已安排好了,一应侍从也都齐全,就等着他入住了。” 朱元璋满意一笑,正欲说话,却听马车内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 “小橘子的住所,宫女和内侍都要多,按照你东宫的规格来。” “另外,我看他挺喜欢我那两个奴婢的,就把流霞和彩云也都赏给他吧,负责贴身照顾他的起居。” 马秀英这会儿刚睡醒,望着怀里呼呼大睡的朱橘,目中怜爱之色浓郁。 “东宫的规格?” 朱元璋略有些犹豫,低语道, “那人马可就多了,他用不上那么多人伺候吧?” “嗯?”马秀英眉头一蹙。 “……就按照你娘说的办。” 朱元璋干咳了一声,朝着朱标吩咐道, “老六这些年受苦了,是该多派些人伺候他,让他享享福。” 马秀英听到这话,方才舒展眉头。 “遵旨。” 朱标自无不可,应道, “儿臣马上去办。” 朱元璋嗯了一声,转而将目光看向众皇子。 “咱不在的这几天,这帮混蛋有没有好好读书?” 此问一出,众皇子皆是身形一震,把头埋的更低了。 “他们……还可以吧,都挺乖的。” 朱标仰着头笑道, “没听说惹出什么乱子来。” 帮弟弟们打掩护,大哥义不容辞。 “哼!” 朱元璋对这個回答明显不满意,冷哼道, “不惹乱子就算好啦?咱要他们奋发读书,将来做大明的栋梁!” “一看就没好好学!让兔崽子们等着,咱过两天亲自来抽考,要是过不了关,哼哼……就等着吧!” 众皇子:“!!!” 噔噔噔。 老朱的銮驾朝着后宫驶去,只剩下一众皇子心惊胆战。 “完了,父皇又要抽考!上次抽考,有几个过关的?” “一个都没有……” “哎,又要挨一顿板子了!提前准备伤药吧,老五,我记得你那有上好的红花,匀我点呗?” “……” 哥几个书读的怎么样,心里都有数。 务实如老四朱棣,已经开始为几天后开花的屁股做准备了。 “伱们趁着还有时间,好好再学学,有不会的就多请教师傅。” 朱标看向一众弟弟,无奈道, “平时不好好读书,临时抱一下佛脚也好,万一能侥幸过关呢?” “父皇抽考,我可帮不了你们了,你们好自为之,我给六弟安排侍从去了。”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 “啧啧,你们都听到了吧?” 见朱标走远,朱樉方才开口道, “母后对咱这个傻子六弟,可不是一般的偏爱,竟然能享受和大哥一样的规格!” “东宫光内侍就有三十个,再加上婢女和管事,都有一百多个人了!咱才几个?” “人比人,气死人呐。” 他的语气之中,明显带着几分不爽。 眼下还没封王,他们每人可以使唤的奴婢都不多。 身为二皇子,他所能使唤的奴婢也就十来个。 朱橘一回来,就是他的十倍之多! 同样都是老爹的儿子,凭啥待遇差那么大?更何况那还是个傻子! “六弟毕竟流落在外,吃了那么多年苦,母后想要弥补他一些,这也没什么。” 老五朱橚开口道, “二哥,你就别耿耿于怀啦,你跟个小傻子较什么劲?” “走吧走吧,咱还是背书去。我可不想屁股再开花,上回的疤还在呢!” 众皇子闻言,皆心有戚戚。 其实屁股开花还好,更可怕的是来自于父皇的怒火和喝骂! 那恐怖的威压,那犀利的眼神,发起飙来真能让人吓尿! 皇子们心里想着,一个个都加快了脚步,打算着回去头悬梁,锥刺股。 朱樉虽有几分不忿,但也只能忍下,正欲回去读书,却听身旁传来一阵抱怨声。 “叫我们在这晒了半天太阳,结果连人都没看见,躲在銮驾里睡大觉!” 朱榑擦着额头的汗,嘀咕道, “真是好大的架子,哼……” 朱樉眉头一挑。 “老八,你心里也不痛快是不是?” 他转过身来,冷哼道, “一个傻子,神神秘秘,遮遮掩掩的,他肯定是没治好,说不定屎尿都还不能自理呢!否则要那么多人伺候着干嘛?” “啊?那么恶心!”朱榑听完朱樉的话,不禁露出嫌恶之色。 “你以为呢?呵呵……傻子不都这样?” 朱樉把手轻轻搭在朱榑肩上,嘿然道, “老八,要不你去戏他一戏,找找乐子?” “其实,傻子很好玩儿的,不管你怎么作弄他,他都不会跟人告状,说不定还跟你傻乐呢……” 朱榑仰头看向朱樉。 “怎么戏?”他有些好奇。 “过来过来,我跟你讲……” 朱樉笑嘻嘻的勾了勾手指,在朱榑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啊?这……不太好吧?” “万一被父皇母后知道……” 朱榑听完,神色有些犹豫。 “你怂了?” 朱樉一脸鄙夷的道, “连傻子都不敢逗,你真是怂蛋一个!” “以后不要说是我的弟弟,我嫌丢人!” 说罢,他一拂袖便要离去。 “诶!谁说我是怂蛋!” 朱榑心智本就不太成熟,又极要面子,被朱樉一激,一下就上了头,急道, “我今晚就去!” “你就等着吧!” 说罢,他便气冲冲的朝着皇宫内院跑去。 见他跑远,朱樉的嘴角微微上扬。 “呵呵……也是傻瓜一个。” 第十六章 下马威?朱橘暴怒掌掴朱榑! “嗯……” 朱橘从睡梦中醒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这一觉,睡得是昏天暗地,连什么时候下的马车,什么时候躺在这柔软床榻上的都不知道。 “殿下,您醒啦?” “八皇子他来看望您了,在外面都等了好久了,奴婢要不要喊他进来?” 一道温柔的女声传来。 朱橘刚醒过来还有点懵,随口嗯了一声,从床榻上直起身子呆坐醒神。 哒哒。 脚步声传来,只见一个身材瘦小的少年有些鬼祟的走了进来,一进房,目光便在朱橘的身上仔细打量了起来。 见朱橘神色呆滞茫然,他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嘿,果然是个呆货。” 朱榑嘴里嘀咕了一句,捧着手里的茶杯,神色顿时泰然了起来。 “小弟拜见六哥,老是听兄长们说起你,这回总算见到真人了。” 他笑嘻嘻的上前,搭话道, “六哥这一向可好?赶路辛苦了吧。” 朱橘却没搭理他,只是晃了晃昏沉的脑袋。 此刻,总算是清醒了几分。 正欲开口应话,却听朱榑朝着婢女道: “你先下去吧,我陪六哥说说话,有事儿会喊你的。” “是。”婢女自然乖乖听命,朝着两位皇子行完礼,转身便离开了卧房,顺便还带上了房门。 房内,只剩下朱橘和朱榑两人。 “嘿嘿……” 朱榑笑容灿烂,殷勤的取下杯盖,将茶杯奉上,嘿笑着道, “六哥渴了吧?来,喝口水,解解渴。” “嗯。” 朱橘点了点头,心想着这小弟弟还挺上道啊。 一觉醒来,他还真有点口干舌燥。 接过茶杯,他正欲喝水,却忽的闻到了一股怪味儿。 “六哥,快喝呀,这都是最好的山泉水,都是派人从珍珠泉取来的,甘甜无比,据说有健脾养胃,滋补肝肾的作用呢。” 朱榑见朱橘停止了喝水的动作,连忙道。 朱橘定睛一看,见那茶杯中的液体,呈现出淡黄色来,再辨别了一番方才的那股怪味,一股怒气瞬间在心中升腾! 唰! 他一抬眼,锐利的目光瞬间就锁定了朱榑。 朱榑:“!!!” 被朱橘的目光一扫,朱榑的内心顿时咯噔了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喝啊,怎么不喝啊……六哥?” 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但还是故作镇定的催促着。 咣! 朱橘将茶杯掷在桌上,起身喝道: “来人!” 哗啦! “殿下有何吩咐?” 房门打开,两个婢女走入了屋内,恭声问道。 “再多来几個人,来几个内侍!” 朱橘冷着脸吩咐道。 “是。” 一个婢女应声而去。 “六哥,你,你……” 朱榑见朱橘这架势,心神狂震! 这姿态,这气势,哪里是个傻子的模样? 简直和父皇的威压都快有的一拼了啊! 唰唰。 还没等朱榑多想,三个内侍已然是走入了房内。 “殿下有何吩咐?” 三人躬身行礼,恭声道。 “把他给我按住!” 朱橘指着朱榑,毫不客气的道。 朱榑:“!!!” “六哥!你……伱这是要干什么?!” 他的脸瞬间煞白,结结巴巴的道。 三个内侍也是有些不明所以。 八皇子他们自然也是认识的,主子忽然下这样的命令,是什么意思? “按住他,我不想说第二遍。” 朱橘目光落在三个内侍身上,冷声道。 “遵命!” 三人被朱橘这一扫,皆是神色一凛,迅速上前,轻轻松松就按住了朱榑。 三个成年男人要压制一个半大少年,那可太轻松了,朱榑根本没机会反抗,就被三人压在了椅上。 “你刚才说,这一杯,是珍珠泉的泉水,还有滋补的功效,对吗?” 朱橘指着桌上的茶杯,面无表情的问道。 “是,是啊……” 朱榑目光躲闪,硬着头皮道。 “好。” 朱橘点了点头,也不废话,随手取来一个茶缸,直接解开裤腰带,侧着身子释放了起来。 嘟嘟嘟…… 起床第一泡尿,还挺黄。 内侍和婢女们见他直接对着茶缸解手,神色皆是有些懵。 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唯有朱榑脸色大变! “我这里也有一泡上好的山泉水,滋补效果更强,请你喝。” 朱橘将满满一茶缸‘山泉水’送到了朱榑面前,笑眯眯的道, “我的好弟弟,来,喝吧。” 朱榑整个人都开始发颤,连声求饶道: “不,六哥,我……” “我错了我……六哥,你饶了我吧!我错了……” 原本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可当朱橘将茶缸递到他面前的时候,他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 朱橘根本不是傻子!自己才是最大的傻子,做了最蠢的蠢事! “你错了?你错什么了?” 朱橘笑容慢慢收敛,盯着朱榑,道, “你心眼多好啊,请我喝滋补山泉水。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能不回赠呢?” “来,张嘴。” 朱榑紧闭嘴巴,咬紧牙关,死命的摇头。 “张嘴!” 啪! 朱橘一巴掌扇在了朱榑脸上,喝令道。 几个内侍见此状,全都吓坏了! 这六皇子回宫第一天,就直接对八皇子下手,而且还是这种极具侮辱性的惩罚! “殿下,您息怒啊!有话好好说……” “是啊殿下,他毕竟是八皇子,要是被陛下知道了,可就……” 两个内侍连声相劝。 这要是惩罚一个下人也就罢了,可对象是八皇子啊! 要是真逼他喝了下去,那绝对会闹出大事来的!到时候绝对没有那么好收场。 “息你妈的怒!老子刚来就整这一出,老虎不发威,你当我病猫啊!” 朱橘神色一厉,呵斥道, “把他狗嘴给老子撬开!” 三个内侍听到这番命令,全都是一脸的为难,谁都不敢上手。 “快点!你们要我亲自动手吗?” 朱橘呵斥道。 三人唯唯诺诺,却依旧不敢动手。 亲娘啊,这要是动了手,到时候皇帝发起怒来,他们的九族恐怕都难保! “妈的,混账东西!” 啪!啪! 朱橘恼了,又抽了朱榑两个嘴巴子。 这小子嘴巴倒是牢,这会儿是死命的咬着牙,哪怕是挨了两个嘴巴子,也只是泪眼婆娑,嘴巴是一秒都不敢松。 “贱种!” 朱橘骂了一句还不解气,直接抄起茶缸,浇了朱榑一脑袋! 第十七章 不报复回来,我道心不稳!朱橘大魔王 “呜呜,呜呜呜……” 朱榑发着抖,嘴里呜咽着,涕泗横流。 此刻的朱榑,羞愤和恐惧交加,以至于裤子都湿了一片! 一股怪味在他的身上弥漫开来,也分不清是来自于朱橘,还是他自己。 “殿下,这,这……” “您这是闯祸了啊!” 身旁内侍见此状,已是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在宫里当差也好些年了,他真的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那一茶缸子浇下去后,最后到底会怎样收场,已经不是他一个内侍可以想象的了…… “闯祸?” 朱橘冷笑一声,指了指桌上的茶杯,道, “是他自己先来我这里犯贱的,老子要真是傻子,还真被他骗着喝了!” “就凭他这一杯所谓的珍珠泉,就是闹到天王老子那去,也是我有理!你怂个鸡毛?” 自幼父母离异,看上去老实巴交的他,身体里其实一直隐藏着一股疯劲儿。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百倍奉还!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若非是有着这一股劲儿,早就被霸凌不知道多少回了! 那内侍走到桌边,只是瞧了那茶杯一眼,脸色骤然一变。 这哪里是什么珍珠泉,分明就是一杯尿啊! 一下子,他就全都明白了。 原来是八皇子上门挑事在先!而且做的还是既恶心,又带有侮辱性的事! 得到了这个结论,他的心才稍稍安定了几分。 六皇子这么做,属于以牙还牙,是占着理的! 然而,还没等他把心放回肚子里,朱橘又开口了。 “这件事,是你自己想的,还是背后有人指使你这么做的?” 他盯着崩溃哭泣的朱榑,冷声道, “若是有人指使,你实话实说,我可以考虑对你从轻发落。” 回宫第一天,第一觉还没睡踏实呢,就有人上门来恶心他,而且用的还是这么下三滥的手段。 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这是一种恶意的试探。 朱榑这小子是坏种没错,但这样随便收拾几下就吓尿裤子的脑残儿童,要说他对自己有这样的恶意,并付诸行动,朱橘是不相信的。 其背后,应该是有人撺掇指使。 “呜呜,呜呜呜……” 朱榑面色痛苦,不断呜咽着,挣扎着。 两個内侍死死的按着他,不让他动弹分毫。 “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这个人睚眦必报,谁惹了我,我都要他脱一层皮,不然我道心不稳。” 朱橘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道, “这件事,要是伱自己的主意,那么恭喜你,刚才那一缸子滋补壮阳珍珠泉还只是开胃小菜。” “我后面还有一百种折磨你的法子,你识数吧?一百种哦!” 朱榑:“!!!” 他睁大了眼睛,目中满是惊恐。 “如果是有人指使你,那么你老老实实交代,我或许还能轻饶你。” 朱橘慢条斯理的道, “你自己选吧,给你三个数的时间。” “三——” “二——” 拖长的语调,宛若死亡的丧钟,吓得朱榑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我说,我全说!呜呜呜……” 朱榑哭丧着脸,哭喊道, “是二哥!都是二哥他交代我这么做的!” “跟我没关系,真的跟我没关系啊!咳,咳咳咳!” 他太过激动,以至于鼻涕倒灌进了鼻腔里,剧烈咳嗽了起来。 “二哥……朱樉?” 朱橘眉头一挑。 秦王朱樉,他还是知道的。 这小子品行不端,在老朱的混账儿子里排名前列,可以说是纯纯坏种。 可,自己和他有什么冤仇? 原主的记忆是一片空白的,所以朱橘无法做出推断。 不过,这世上许多的恶意,其实并没有理由,坏人做坏事,也并非一定有前因。 朱橘也不想深究前因后果,他只知道,朱樉对他发起了挑衅。 “六哥,你饶了我吧,你就饶了我吧……”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啊啊啊……呜呜……” 朱榑此时已然是泪流满面,朝着朱橘苦苦哀求着。 “我说过,谁惹了我,哪怕只是动我一根手指,我都要他脱一层皮。” 朱橘再度看向朱榑,平静的道, “你既然敢做这样的事,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准备,不过,我兑现我的诺言,对你从轻发落。” “来人。” “奴婢在。”两个内侍战战兢兢的应声道。 “我八弟浑身都湿透了,让他出去晒一晒太阳吧。” 朱橘吩咐道, “把他给我绑到树上去!什么时候浑身上下都晒干了,什么时候再放他下来!” 俩内侍:“?!” “这……” 两人皆是露出犹豫之色,神色颇有几分为难。 把一个天潢贵胄绑到树上去暴晒,这就是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 可六皇子这一副煞气满面的模样,他们也着实不敢抗命。 天呐! 这第一天来六皇子这,差事就这么难办吗?! 两人心中叫苦不迭,可朱橘却不给他们磨叽的机会,加重语气道: “还需要我说第二遍吗?” “再不去,上树的可就是你们了!” 俩内侍心神一震,哪里还敢犹豫?只能伸手将朱榑抓起。 “殿下,奴婢也是奉命行事,得罪了。” 两人告罪了一声,旋即便将哭闹挣扎的朱榑抓了起来,拎出了厢房。 “放开我,放开我!啊啊啊!” “我是父皇的儿子,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要去告诉母妃,我要去告诉父皇!” “救命啊!救命啊!!!” 朱榑在院子里大哭大闹,却还是逃不开被绑到树上的命运,惹得院落内外众人纷纷前来围观,惊呼之声此起彼伏。 他们哪里见过这样的状况? 就是陛下发飙的时候,也不至于这样惩罚皇子啊! 朱橘对于外面的动静却是丝毫不为所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屋内两个奴婢大气都不敢出,皆是屏着呼吸,跪伏在地。 她们原以为这刚回宫的六皇子是个好伺候的主,哪里能想到……他竟然这么狠! 将来要贴身伺候的,是一位魔王啊! “我渴了,去,给我倒杯水。” 朱橘忽的吩咐道, “桌上的杯子不要动,这是证据。” 第十八章 老六把老八绑了?朱元璋和朱标惊了! 华盖殿内。 朱元璋斜靠在椅上,听着太子朱标的汇报,时不时的点点头,目中露出赞许之色。 这几天不在皇宫,一应政务军务都是交给朱标打理,这也是他第一次给朱标放权,让他监国。 看得出来,他对朱标这一次监国,还是比较满意的。 “政务方面,你处置的还算不错。” 朱元璋颔首道。 “谢谢爹夸奖,多亏了李相他们的辅佐,许多政务儿子不熟悉,全靠他们指点。” 朱标淡笑道。 不在人前,他和朱元璋之间就比较随意了,不喊什么父皇儿臣的。 “嗯,这样没错。不过等你熟悉了之后,就要逐渐脱离他们的辅佐,要学会乾纲独断!” 朱元璋指点道, “天下掌控在谁的手里?不一定是皇帝,而是做决策的人手里。” “历朝历代有许多权臣的风头都盖过了皇帝,成为了国家最终的决策者,而皇帝都被他们架空了!” “咱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可不能让别人呼风唤雨。至高的权柄,一定要握在咱们朱家人手里,一代代传下去!” 朱标神色一凛,点了点头。 “爹,我知道了。” 朱元璋微微颔首,捻着胡须笑道: “至于军务,这的确不是你擅长的,不过没事,咱会帮你把一切障碍都扫平,到时候交给你一个稳定的疆域,再给你留几个可用的将才。” “到时候,伱只需要做好守成之君,与民休息就行了。” “咱希望你将来是汉文帝那样的皇帝。” 朱标:“……” “爹,您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些?” 他有些无奈的道, “这才刚开国不久,怎么听您的语气,像是在交代后事了一样……” 啪! 朱元璋伸手一巴掌拍在朱标的脑袋上。 “胡说什么!” 老朱笑骂道, “咱这叫考虑周全,也是给你一个长远的目标!” “行了行了,不跟你扯这些了……对了,钦天监那边挑好日子没?” 朱标脑袋挨了一巴掌,却是咧嘴笑了起来。 他们父子俩一向如此,关系融洽,不搞君臣父子等级分明那一套。 “挑好了,挑了三個日子,这个月十五,十八,还有廿七,都是好日子。” 朱标应道, “最好的是十五,我也中意这个日子,弟弟们封王毕竟是大事,我想着,尽可能的做的完美一些。” 说着,他递上一本小黄册。 朱元璋随手翻开看了两眼,微微颔首。 “好吧,那就这个月十五吧!拖了那么久了,封王是咱早就想做的事情。” 他道, “封号都拟定的差不多了,就差你六弟的了,咱这一路上,也考量了许久。” “你说,给他拟一个什么王号比较好?” 朱标略一沉吟。 “六弟的王号,肯定不能马虎。虽说弟弟们都是父皇的孩子,但毕竟还是有嫡庶之别的。” “六弟是娘亲生,乃是嫡出,再加上娘又那般爱怜他,若不给个尊贵的王号,就是娘也不答应啊。” “我想想,还有哪几个尊贵的王号没封……嗯,好像也就只有魏王和韩王这两个尊号空出了。” 朱元璋捋了捋胡须。 “魏王?韩王?” 这俩,倒也的确都是响当当的王号。 “对。” 朱标道, “不过,魏和韩虽然都是战国七雄,可仔细论起来,魏王肯定是要比韩王更尊贵一些的,昔日唐太宗最宠爱的儿子李泰,封号就是魏王,后来还差点立他做了太子呢。” “爹,我看就封六弟为魏王,您看怎么样?” 朱元璋思忖了一会儿,笑着点了点头。 “要先问过你娘,不过这个王号,你娘就是再偏爱老六,应该也能满意了,总不能封他个太子当吧?哈哈哈……” 朱标闻言,亦是笑了起来。 “对了爹,这次你们去探望六弟,他病情究竟怎么样了?” 他好奇问道, “有没有好转,恢复正常?” 对于这个一母同胞的六弟,朱标还是很关切的。 “咱正要跟你说这个,说起来,老六也是因祸得福了!” “咱跟你说啊……” 朱元璋嘿然一笑,正欲叙说,却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哒哒! 哒哒哒! “陛下,陛下,不好了!” 一个内侍慌慌张张的跑进了殿内,朝着朱元璋呼喊道。 “放肆!” 朱元璋脸色骤然一变,呵斥道, “什么不好了!” “你是哪里的奴才,竟敢闯咱的宫!来啊,把他给咱拉下去打五十杖!” 老朱最恨下人没规矩,不由分说,他便要下重罚!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那内侍正上气不接下气,见皇帝发怒要重罚他,顿时吓得六神无主,连连叩首。 “嗯?” 朱标看着他,神色有些讶然, “你是六弟所里的人吧?怎么,出什么事了?” 这人他一眼看过去就面熟——就是今天刚刚安排给六弟的侍从嘛! “回太子殿下,是六皇子他……他……” 内侍喘着粗气,结结巴巴。 “他怎么了?!说啊!” 朱元璋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急切道。 这说话说一半,真叫人急死! “五十杖给你免了,别急,慢慢说。” 倒是朱标还沉稳些,安抚道。 那内侍闻言,顿时露出感激之色,说话也利索了: “回太子殿下,是六殿下把八殿下打了!” “现在八殿下还被六殿下绑在院里的树上晒着呐!” 朱元璋:“?!” 朱标:“?!” 一番话语,听得两人都有点懵。 朱橘把朱榑给打了?朱榑还被捆在了树上? 这……什么情况啊! “怎么回事?他们两个怎么会闹起来的?” 朱标赶忙问道。 “这……奴婢也不知道,只知道八殿下登门来访,也不知道怎么的,六殿下就大发雷霆了……” 那内侍神色紧张,连道, “奴婢一看情况不对,就马上跑来禀告陛下了。” 唰。 朱标看向朱元璋。 此刻老朱的脸色,已然是有些难看了。 “难道这小子发癫病了?这种事情都干得出来,无法无天啊!” 他低语了一声,旋即立马抬手道, “走!去老六那!” 第十九章 帝后竞速,朱橘点兵! 坤宁宫内。 “翠竹,先前放在这里的针盒去哪了?我怎么找不到。” 马秀英一边翻着柜子,一边喊道。 “绣花针盒啊,去年年底打扫宫廷的时候,奴婢收起来了。” 名叫翠竹的婢女笑着应声道, “那物件许久不用了,娘娘怎么突然想起它来了?您要绣花吗?” 马秀英腾的一下站起身来。 “你不早说,害我一顿好找。” 她掸了掸衣袖,没好气的道, “快去取来!” “我要给小橘子纳一双鞋。” 翠竹微微一愣。 “纳鞋?” 她有些疑惑的道, “这种小事,您交给奴婢们去办就行了呀,何必您亲自动手呢?” “您要什么样款式的,跟奴婢说,奴婢这就去针工局操办。” 马秀英闻言,却是摆了摆手。 “你不懂,这纳鞋啊,是最讲究手艺的活计,稍稍出点错,穿在脚上就不舒服,硌得慌!” 她道, “别的衣物,可以叫针工局去制,唯独这鞋,我要亲自来才能放心。以前陛下的鞋,都是我亲自纳的,别人纳的他就穿不惯。” 一番话语,听得翠竹神色惊异。 “可您这几年,也没给陛下纳鞋了呀。” 她忍不住道, “您对六殿下可真好!连太子殿下,都享受不到这待遇呢!” 马秀英微微一笑。 男主外,女主内。这些年内廷的事务也多,她的确是好多年没亲手纳鞋了。 上一次纳鞋,似乎都是两年前的事了…… “小橘子流落在外,吃了那么多年苦,如今他终于是苦尽甘来回了宫,我这个当娘的心疼,总想着要多补偿他一些,把这些年欠他的母爱,都加倍补给他。” 马秀英温声说着,目光柔和。 “您说的奴婢都有些好奇了,真想见见这位您朝思暮想的六殿下呢。”翠竹伺候着马秀英再度坐下,上前为她揉肩,笑嘻嘻的道。 “他是个孝顺懂事的好孩子,眉眼像我多一些,但也不失他爹的英气。” 马秀英笑吟吟的道, “将来长大了,必然是个美男子!” “明天我喊他过来,让你们都见见。” 说起儿子来,连她这個皇后也不能免俗,把朱橘夸成了一朵花。 “那奴婢一定要好好瞧瞧!” 主仆二人正说笑着,却听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哒哒哒! “娘娘,皇后娘娘!” “不好了!六殿下他出事了!” 来人,正是流霞! 而她的这道声音也宛若惊雷,在马秀英心中炸开! “你说什么?” 她脸色骤然大变,猛地起身喝令道, “小橘子他出什么事了?好端端的在宫里能有什么事!” “你们是怎么看顾他的!” 刹那间,马秀英身上爆发出了恐怖的气势,吓得身后的翠竹双手一缩。 她还没从见过皇后娘娘这般模样! “快说啊!到底怎么了!” 马秀英急忙上前,这脚步一快,连鞋都掉了一只!她也顾不上捡鞋,迅速走到流霞面前,连声发问。 “娘娘,您的鞋!” 翠竹慌慌张张的捡起鞋子,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送鞋。 天呐! 皇后娘娘怎么会如此失态的! “回娘娘,是六殿下他发了火,打了八殿下好几个巴掌,还把八殿下绑在了树上。” 流霞深吸一口气,总算是不喘了,只听她迅速道, “这会儿八殿下还被绑在树上,鬼哭狼嚎着呢!” 马秀英听到这话,不禁一愣。 “啊?” 她愕然道, “这……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老八和小橘子,怎么会有矛盾的?他俩是素未谋面吧?” 当年小橘子被彭玄带走的时候,老八朱榑还没生吧? 就算已经降生了,也不过是襁褓中的婴儿而已,这俩应该是不认识的才对啊,怎么会闹成这样? “娘娘,鞋。” 翠竹送上绣花鞋。 “哦,哦……” 马秀英这才接过鞋子,在两个婢女的搀扶下,把鞋穿好。 虽然这件突发事件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总归不是朱橘吃亏,那就没啥事。 她最怕朱橘有个三长两短的。 “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太子殿下拨了一百二十人到六殿下所里,奴婢和彩云正安排他们呢,突然就听到八殿下大哭大闹着求饶,没一会儿他就被绑到了树上。” 流霞道, “奴婢一看情况不对,就赶紧来禀报娘娘您了,估计陛下那也有人去禀报了。” 马秀英蹙起了眉头。 “小橘子这是做什么?难道是老八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儿,激怒他了?” 她沉吟着,道, “对了,老八怎么会突然到他那里去的?” “这个……奴婢不知。”流霞摇了摇头。 马秀英一拍额头。 “罢了罢了,翠竹,赶紧安排銮驾!我要去小橘子那!” 她迅速吩咐道, “一定要赶在陛下前面到,要不然他那暴脾气,看到老八被绑在树上,搞不好要迁怒于小橘子。” “我先过去把事情搞明白,到时候也好化解。” “是,奴婢马上去办!”翠竹立马跑了出去。 马秀英亦是提着裙摆,踩着小碎步,与流霞一起紧跟其后! 皇帝和皇后的銮驾,在七拐八拐的紫禁城内,开启了竞速! …… “救,救……” “呜……” 院落内,被绑在树上的朱榑此刻已是没了叫喊的力气,只见他耷拉着脑袋,脸色蜡黄。 偶尔喊两声,声音也是微弱而沙哑,一副要死的样子。 到底是娇弱的皇子,哪里禁得住这样的身心双重折磨? 而就在树下,一大群内侍宫女集结在空地上,望着面前神色冷峻的六皇子。 众人此刻的内心,皆是有些忐忑。 “你们既然站在这里,那就代表是我的人,现在,我有一件事情要办,需要伱们出力!” 朱橘目光扫视着面前的众人,沉声道, “今天的事情,我已经调查过了,这个朱榑不是主谋,他背后的朱樉,才是那个真正要搞我的人!虽然我从来没惹过他,不知道他的动机是什么,但他既然主动挑事,那这个梁子就算是结下了!” “我刚才也跟朱榑说了,我这个人睚眦必报,谁敢搞我,那他就做好被我啃掉一层皮的准备!” “现在,我要打到朱樉那里去,找他要个说法!所以我需要人手,人越多越好!” “你们有谁,愿意和我一起打上门去的?!” 第二十章 献上你们的投名状,随我一同冲锋! 话音落下,院内鸦雀无声。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面露难色。 这种事,谁敢跟朱橘上啊? 他是皇子,就是捅破了天,最多也就是被陛下惩处一番。 可他们这些下人要是跟着一起,到时候陛下发起怒来,那是绝对没有好下场的! 掉脑袋都有可能啊! “我知道,你们有顾虑。” 朱橘对他们的表现并不意外,沉声道, “你们怕到时候陛下追究起来,重惩你们,甚至砍你们的脑袋!” “对此,我可以向伱们保证,陛下若是追究,由我一力承担,与你们无关!” “纵然他要惩处你们,我也一定会力保!绝对不会让你们有性命之忧!” 听到这番话,人群里有几人露出意动之色。 但更多的人,还是犹豫。 “这,是我给你们的一个机会,给你们一个上交投名状的机会!” 朱橘大声道, “你们这么多人,我会挑选一些人作为我的心腹。” “今天敢跟我一起去的,我认他是条汉子!收他这一份投名状!此后,就是我的重点提拔对象,将来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拥有更高的地位,享受更多的权利!” “机会,就这么一次,是留给硬汉子的!” “谁敢跟我一起去砸了二皇子所的,站出来!” 众内侍:“!!!” 唰唰! 霎时间,便有五个内侍站了出来,清一色的年轻小伙子。 只见他们跪倒在地,齐声道: “奴婢愿跟随殿下前去!” 他们一出列,人群之中顿时产生了一阵骚动。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個千载难逢的上位机会! 冒的风险确实大,可只要挺过去,以后就是六殿下的心腹下属! 光看这六皇子所的人员配置规格就知道,六殿下是极受陛下和皇后娘娘偏爱的,否则一个还未封王的皇子,不可能拥有和太子一样的配置! 递上这张投名状,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 唰唰! 唰唰唰! 顷刻间,越来越多的人出列,其中甚至还有几个婢女都站了出来! “不是,女的也去啊?” 一个上了年纪的内侍瞠目结舌,喃喃道。 “女的怎么就不能去?既然殿下召集了我们,那就说明我们也有机会!” 一个宫女反驳道, “人多力量大!只要殿下需要,我就去!” 唰! 话音落下,她果断出列,赢得几声喝彩! “好样的!” “巾帼不让须眉啊!” 朱橘亦是竖起了大拇指,问道: “说得不错!谁说女子不如男?舍得一身剐,皇帝也能拉下马!” “你叫什么名字?” 噗通! 那宫女跪伏在地,道: “回殿下,奴婢名叫剑琪,先前是在针工局做事。” 朱橘眼眸一亮。 “剑琪……好犀利的名字,不错。” 他赞许道, “我记住你了。” 目光从剑琪身上移开,见已有数十人站了出来,朱橘果断大手一挥,喝道: “够了!到此为止!还在犹犹豫豫瞻前顾后的,不用站出来了!我的名额有限!” “已经站出来的人,我恭喜你们,你们这一脚踏出,为你们自己创造了一条光明的坦途!我保证,你们以后在内侍宫女这个圈层里,绝对是人上人!” 这一番话,听得出列的众人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亢奋不已! 而那些刚才还在犹豫的人,此刻尽皆露出了后悔之色,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关键时候,怎么就怂了呢! 朱橘望着院落内的众人,嘴角微微上扬。 不论在哪里,画大饼都是最有效的激励手段啊! 瞧瞧这一个个的,现在就是让他们冲锋陷阵,说不定都敢嗷嗷冲上去! “剑琪,你数一下,有多少人站出来了。” 朱橘吩咐道。 剑琪点了点头,转身数人头,只须臾间,她便清点完毕,回头汇报道: “回殿下,一共五十一人。” “其中内侍四十四人,宫女七人!” 朱橘微微颔首。 “一般的皇子所,有多少人伺候?”他问道。 五十一个人,这个数差不多是一个加强排,而且年轻内侍居多,战斗力应该可观。 不过,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保险起见,他得知道朱樉手底下有多少人马。 “回殿下,除了太子和您之外,诸皇子所内,不过十余人伺候。” 剑琪回答道, “奴婢针工局出身,各个皇子所每年要置办多少衣物,奴婢都知道。” “二皇子所,至多不超过十五人。” 听到这个数字,朱橘不禁露出了笑容。 五十对十五,碾压局啊,优势在我! “你们抄上家伙,只要是趁手的,桌椅板凳都行。” 朱橘下令道, “到了朱樉那,要么就打,要么就砸!” “咱既然占理,就闹他个天翻地覆,看谁还敢来找我的麻烦!” “走!” 唰唰唰! 朱橘的一个加强排兵马四散而去,你找棍子我找铁锹。 桌椅板凳,农具餐具,只要是趁手的东西,一股脑的全被搬了个空! 没一会儿,众人抄着家伙,个个摩拳擦掌。 剑琪递上一根烧火棍,道: “殿下,这是小灶里的烧火棍,铁的,您拿着一定顺手。” 朱橘接过烧火棍,顿时笑了。 “嘿,还挺沉,这玩意儿砸起来绝对爽!” 他赞许道, “不错不错,干得漂亮。” “不磨叽了,随我走!” “冲!” 说罢,他便带头冲锋! 就今天这场面,绝对已经有人去告密了,他得在老朱到来之前,把想干的事情全干了! 不然到时候禁军出手,他手里这个加强排就成盘菜了! “冲!!!” 五十来号人呼啸着,在朱橘的带领下,朝着朱樉的二皇子所冲去! 转瞬间,院内只剩下留守的六十来号人…… “我们……该怎么办?” “不知道啊!” “我的天啊,这绝对是我入宫以来见过的最恐怖的场面!六皇子,他怕不是魔王转世吧?!也太敢了吧!” “太疯狂了,这太疯狂了……” 众人站在原地,心中的震撼,久久无法散去。 而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那个被绑在树上的倒霉孩子,此刻已经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ps:太子住宫,其余皇子住“所”。 第二十一章 老朱震怒,还不快把八皇子放下来! 噔噔噔! 咣! “陛下,到六皇子所了。” 仪銮卫放下了龙辇,还没等他话音落下,朱元璋已是一跃而下! “诶,爹,你慢点啊!” 朱标跟在后头喊道。 还真别说,老朱这身手是真矫健,朱标作为年轻人,愣是撵不上他! 父子俩你追我赶,奔进了院内。 “那兔崽子呢!他到底在胡闹什么?” 朱元璋一进院便大吼道, “叫他出来!” 众侍从:“!!!” 果然,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陛下他终究还是来了! 噗通! 噗通! “参见陛下!” “参见太子殿下!” 霎时间,跪倒了一大片。 每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忐忑和不安。 而这一阵声浪,尤其是那‘陛下’二字,宛若一滴甘霖,让本已枯死的朱榑颤动了一下。 他用尽全力睁开眼睛,当看到朱元璋那张写满怒气的脸时—— 一瞬间,泪流满面。 “父——皇!!!” “救命,父皇,救我啊啊啊……呜呜……” “呜哇哇哇!” 凄厉的哀嚎声从朱榑的喉咙里喷了出来,此刻他再也无法控制情绪,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一次,比先前还要崩溃! 朱元璋:“!!!” 他一抬眼,眼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他的儿子朱榑,就这么被绑在树上大哭着,可怜弱小而无助…… 一瞬间,怒火自心中起,直冲天灵盖! “榑儿!” 朱元璋怒吼道, “你们这帮混账东西,还不快把他放下来!” 众侍从:“!!!” 他们被这一声吼吓得呆若木鸡,一时间竟没有人动弹! 还是仪銮卫的人机灵,两个卫士赶忙上前,将朱榑从树上解开,抱在了怀里。 “什么怪味儿……” “好冲的尿骚味儿,呕——” 两个卫士原本是抢着去抱朱榑的,可当他们闻到这股怪味儿的时候,都是下意识的想把他推开。 猝不及防闻到这一股怪味儿,太冲了,顶不住啊! 好在,两人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强忍住了想要干呕的动作,将朱榑抱到了朱元璋面前。 “诶呀——这什么味儿啊!” 朱元璋本想伸手抱住朱榑,却被那一股刺鼻的怪味儿一冲,嫌弃的捂住了鼻子。 噗通一声,站不稳的朱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目光有点呆滞。 他从父皇的眼睛看到了嫌弃……对吗? 是嫌弃对吧?! “呜哇哇哇哇!哇哇哇……” 一瞬间,朱榑哭得更惨了!比刚才的崩溃,更多了几分伤心欲绝! 朱元璋:“……” 他有些尴尬,又想伸手去安抚一下儿子,可那股子味道却又让他不想伸手,一时间竟也有些进退两难。 朱标在鼻前扇了扇。 “一股子晒干的尿骚味儿,是八弟尿裤子了吗?” 他不由得皱眉道, “尿裤子也不至于味儿这么冲啊。” 朱榑就在面前,所以朱标可以清楚的闻到,这小子身上的那股子怪味儿,是从头到脚的! 总不能他是倒立着尿裤子的吧? 正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哒哒,哒哒哒! “榑儿!” “榑儿你怎么了榑儿!” 只见一個面容姣好的贵妇人跑了进来,当她看到坐在地上朱榑嚎啕大哭,顿时急了! 她顾不上仪态,提着裙摆快步跑到了朱榑面前,一把将儿子拉了起来! “这怎么了这是?榑儿,你尿裤子了?” 到底是十月怀胎的亲骨肉,达兰虽然也闻到了那股刺鼻的怪味儿,可却没有露出嫌弃之色,反而是抱着儿子的肩膀急切的问道。 “母——妃!” 朱榑哀嚎了一声,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孩儿不想活了!呜哇哇哇……” 见儿子这般情形,达兰哪里还站得住,指着面前的婢女大叫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快点给我说清楚!” 她是一听有人来跟她说朱榑在六皇子所被欺负了,就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对事情的来龙去脉却是完全不知道。 朱标亦是开口道: “对,快点把事情说清楚,还有……六弟人呢?怎么不见他出来?” 他环顾四周,完全不见朱橘的人影。 “回定妃娘娘……” 跪伏在地的婢女战战兢兢地道, “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今天八殿下上门来找六殿下,两人在屋子里只待了片刻,就听六殿下大发雷霆,叫了几个内侍进去……” “再然后,就听八殿下大声哭喊求饶……” “再之后,六殿下就下令,把八殿下绑在了树上,说是等晾干了再把他放下来……” 不是当事人,她并不知道实情,只能照着自己看见的如实回答。 “什么?他……他也太过分了吧!他凭什么这么做?!” “还有你们这些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八殿下被绑到树上,不制止他的暴行?!” “伱们,你们……” 达兰听完,看着朱榑那焦黄的面色,已是气得浑身发抖! “陛下,你可要为榑儿做主啊!” 她猛地一跺脚,抹着眼泪大哭道。 “咱会给榑儿做主的!朱橘这混账东西,也太无法无天了!” 朱元璋脸色发青,喝令道, “来啊!把这帮人全都抓起来!” “看着皇子被欺辱却不加以制止,要你们有什么用!” 唰唰! 一声令下,仪銮卫迅速出动,将一干侍从尽数围了起来。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一干侍从连连磕头求饶,面色发苦。 六殿下刚才那个气势,谁敢跟他作对?又有谁能制止他? 这回被分配到皇子所,原以为是走大运,没想到是倒大霉了! “看来他们都不怎么知晓内情。” 朱标看向朱榑,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抚道, “好了八弟,不要哭了,没事了,没事了哈……” “你能说说,你跟你六哥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他为什么突然这样对你?” 朱元璋亦是将目光转向朱榑。 达兰也是轻轻拍着朱榑的后背,一边安抚一边给他加油鼓劲, “榑儿,没事了,有母妃在,有你父皇和太子大哥在,你尽管说,我们会给你撑腰的!” ps:今天外出了,晚点再发一章,过了十二点还有一章。 第二十二章 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 三双眼睛看向朱榑,眼神中都带着鼓励之色,希望他把事情的原委说出来。 然而朱榑却只是靠在达兰的怀里不停的哭啼着。 见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朱元璋有些狐疑,亦有几分烦躁。 只听他又问道: “那你这一身……这一身的味道,又是怎么回事?” “是你自己尿裤子了?” 朱榑一抹鼻涕,嚎啕大哭道: “不是!是六哥他……他尿了一盆,浇了我一脑袋!” “我不干净了,我不干净了!呜呜呜……” 这一顿哭喊,眼泪鼻涕又全都喷了出来,忙得达兰给他擦都来不及。 “太过分了,真的太过分了!” 达兰给朱榑擦脸的手都在颤抖,气急道, “榑儿他还只是个孩子啊!那个小畜生怎么敢下此毒手!” 朱标眉头一皱。 “定妃娘娘,慎言!” 他有些不悦,出言提醒道。 不管朱橘闯了多大的祸,他都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兄弟,绝不允许被别人骂作畜生! “慎言个屁!骂得对!” 朱元璋大怒道, “这混账东西,第一天到皇宫里就这样欺负自己的弟弟,简直无法无天!” “这個畜生现在在哪!让他给咱滚出来!” 话音未落,他已是一脚踹在了身前的内侍身上! “陛……陛下,六皇子他,他去二皇子所了。” 那内侍吃痛,却只能强忍着痛楚回话道, “还带走了五十多个人,说,说是……” 朱元璋虎目一瞪。 “他去老二那干什么!” “说啊!” 朱标环顾四周。 难怪他刚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原来是人数不对! “他要去砸了二皇子所……” 内侍不敢支吾,只得如实回话。 朱标神色一呆。 “不是,这又是为什么啊?!” 他扶着额头,满脸惊愕的道, “老二又和他什么愁什么怨啊,我的天啊……” 饶是将朱橘视作最亲近的兄弟,此刻朱标也不禁怀疑…… 这小子是混世魔王来的吧? 闹事完全不按章法来啊! “奴婢不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啊!” 那内侍面色发苦,道, “奴婢只是听从了六殿下的召集,他说什么真正要搞他的人是二殿下,所以就要召集人手打上门去……” 说着,他将刚才朱橘点兵的情形,大致说了一下,听得朱标都有些瞠目结舌。 “逆子,这个逆子,他这是要造反啊!他这是要气死咱啊!” 朱元璋气得浑身发抖,怒喝道, “走,去老二那,抓住这个逆子!” “毛骧,马上抽调一百仪銮卫,快!” 这一刻,老朱是动了真怒了! 他不管事情背后的缘由是什么,朱橘这无法无天的行为,是他绝对无法忍受的! “遵旨!” 仪銮卫统领毛骧应声而退。 “陛下,臣妾也要去!” 达兰领着朱榑上前,恨恨地道, “臣妾一定要当面问他个清楚,他为什么要对榑儿下此毒手!” 朱元璋脚步一顿。 “你先带榑儿去洗个澡,换一身干净衣服。” 他道, “等咱把那个逆子抓回来,到时候自然会给榑儿一个公道!” “标儿,走!” 话音落下,他已是带着朱标火速离去。 …… 经过七拐八拐的宫城巷道,朱橘领着一干人,已是到了二皇子所门前。 在紫禁城里,除了皇帝皇后和太子有宽敞的宫殿住,其余皇子、后妃都只能拥有一个院落,皇子居住的地方称所,且离得都很近。故而朱橘轻而易举的就找到了朱樉的老巢。 二皇子所前,有两个内侍斜靠在门柱上,充当着门房的角色。 这俩正眯着眼睛打盹呢,突然听到呼啸声传来—— “冲进去!” 朱橘一声令下,带着他的加强排越过门房,直接冲进了所内!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两个门房瞬间吓得清醒了过来,大叫道。 而所内正在做事的众人更是一脸懵。 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皇宫里面,进强盗了?! “全都给我蹲地上!双手抱头乖乖蹲好!” 朱橘手持烧火棍,喝令道, “敢反抗的直接给我打,打死算我的!” 一声令下,吓得几个胆小的婢女赶忙抱头蹲在地上。 不过,却也有几个不怕死的质问道: “你们是谁!这里是二皇子所,伱们要造反吗!” “我……啊!啊啊啊!” “救命啊,救命啊!来人啊!造反啦!” 还没等他们说完,棍棒如雨点般落下,打得他们抱头鼠窜! 朱橘没有理会这些小喽啰,直接带着人闯进了东厢房内。 按照皇子所的布局,这就是朱樉住的地方。 砰! 房门被撞开,里头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 听声音,是个女的。 “小比崽子还挺会享受,白日宣淫啊!” 朱橘冷笑一声,大步流星的冲到了床前,用烧火棍将帘子掀开。 哗啦! 只见朱樉正躺在一个白白的肚皮上呼呼大睡,从他嘴角的笑容可以看出,他刚经历了一番酣畅淋漓的运动。 “你……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那女人急忙抓起一角被子遮住身上的春光,又羞又怕,颤声道, “这可是二皇子所,你,你……” 砰! 朱橘毫不废话,直接一棍子砸在了朱樉大腿上! “啊!” 一声惨叫传来,朱樉瞬间从香甜的睡梦中清醒了过来! 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说陌生,是因为他好像不认识这个人。 说熟悉,是因为这张脸好像又似曾相识。 “小畜生,你敢打我!找死啊!” 大腿传来巨大的疼痛,让朱樉没有心思去想对方是谁,剧痛让他的怒气升腾到了极点,大骂道, “你娘个……” 还没等他嘴里的脏话飙出来,朱橘对着他的另一条腿又是猛地一砸! 砰! “啊!” 朱樉惨叫一声,条件反射般的把脚缩了起来,整个人因剧痛蜷缩成了一只虾。 一旁的女人早已吓傻了。 她就是做梦都想不到,这世上竟然有人敢这样打二皇子! 这魔头到底是谁啊! “再叫,再叫把你第三条腿也给你废了,你信不信?” 朱橘掂量着手里的烧火棍,瞄着朱樉裤裆的位置,冷笑道。 第二十三章 朱橘暴揍朱樉,老朱挥剑斩逆子! 朱樉:“!!!” 朱橘的冷笑,让他的大脑瞬间清醒了一大半。 对方手持利器,人多势众。而自己什么也没有,连衣服都没穿一件…… 实力差距太悬殊了! “好……好汉。” “咱们有话好好说……” 朱樉不知道怎么称呼朱橘,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个称呼来,低声下气的道, “我不知道我有哪里得罪你的地方,如果有,你请说,我一定向你赔罪!” 朱橘眉头一挑。 “看不出来,你倒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主啊……” 他笑道, “不过呢,小爷今天偏不想跟你好好说!” 唰! 朱橘光速变脸,又是一棒子砸了下去。 砰! 朱樉又是惨叫一声,这一棒结结实实的砸在了他的肚子上,差点让他把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你娘的!老子跟伱拼了!” 他不顾剧痛,猛地从床上跳了下来,红着双目冲朱橘怒吼道。 “还敢反抗,反了你了!” 朱橘将烧火棍一扔,一个直拳砸在了朱樉的鼻子上! 朱樉此刻已经疯了,丝毫不顾鼻子里喷出来的鲜血,一脚踹向朱橘! 霎那间,两個人扭打在了一起,你一拳我一脚,招招搏命! 朱橘虽然比朱樉小好几岁,体型上有些吃亏,但靠着先手那三棒子已经弥补回来了不少劣势,再加上这几天靠着赤玉输送的神秘力量,让他的力气增长了不少,此刻和朱樉赤手空拳的肉搏,反而还占了上风! 砰! 砰! 两人皆是牙关紧咬,你来我往,旁人根本不敢靠近! 这个时候,谁敢上去拉偏架啊? 突然间,朱橘一个过肩摔将朱樉砸在了地上,猛地一个飞扑骑在了他的身上。 “狗东西,还治不了你了!” “知道老子为什么不用棍子吗?因为用拳头揍你,更爽!” 砰砰砰! 朱橘对着朱樉的脑袋又是连续揍了好几拳,打得朱樉脸上和脖子上一片鲜血淋漓。 此刻的朱樉,趴在地上喘着粗气,已是没了半点反抗的能耐。 他的眼里,甚至还泛起了泪花。 朱橘,竟是把他打哭了! “说!你为什么要指使朱榑那狗崽子来恶心我!” 朱橘掐着朱樉的脖子,恶狠狠的道, “快说!不然老子的拳头可又痒痒了!” 朱樉已经被打得心理防线崩溃了,大喊道: “什么东西,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我……啊!” 朱橘又是三拳落下,砸得朱樉又是一声惨叫。 这会儿,他惨叫都已经有些有气无力了…… “你装什么蒜!” “朱榑那狗崽子全招了,就是你指使他的!娘的,敢找老子的茬,你不知道老子上学那会儿外号叫疯狗吗?” “快说,为什么要找老子的茬,说!” 朱樉睁大了眼睛。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反应过来—— 骑在他身上的这个疯子,是刚刚从三清山回来的朱橘! “你……你是朱橘?!” 他张开已有几分变形的歪嘴,惊恐道。 “嘿,是爷爷我。” 朱橘冷笑道, “惹了我,你算是踢到铁板了!” 话音落下,他的拳头高高扬起,瞄准了朱樉的脸! 而就在此时,一声巨响传来。 砰! “逆子,你给咱住手!” 怒吼传来,朱元璋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朱橘面前,一把攥住了他的手! 与此同时,十几个銮仪卫跟着冲了进来,将屋子围了个水泄不通,控制住了六皇子所的一干侍从。 失控的场面,终于被控制。 “哦哟,没得玩咯。” 朱橘撇了撇嘴。 他还没打爽呢,老朱就来了。 哒哒,哒哒哒! 赤玉此刻在胸前狂跳着,变得无比的滚烫! 一股股热流涌进朱橘的体内,流向四肢百骸,让他舒爽的打了个冷颤。 嘶—— 爽啊! 爽的同时,他也知道,此刻老朱已经进入了狂暴状态。 “起开!” 朱元璋怒喝一声,一把将朱橘掀翻,这才把朱榑给解救了出来。 “父……皇……” “您终于来了……您要是再不来……” “儿……儿就被打死了……” 鼻青脸肿的朱樉看到朱元璋,就像是看到救星一样,那眼泪哗哗的,止不住的流啊! 朱元璋见他这般惨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啪! 他转身一巴掌甩在了朱橘脸上,大怒道: “逆子!你到底要干什么!打兄打弟,你要造反啊!” “哎卧槽!”朱橘捂着脸,骂骂咧咧道,“你凭什么打我啊!明明是他先搞我的,我只是报复而已,你不分青红皂白打人,你个老王八蛋!” 朱元璋:“#¥%……&#@!!!” 此时此刻,在场的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 刚刚赶到想要劝导老朱的朱标亦是呆住了。 这老六,是疯了吧! 连皇帝老爹都敢骂! 叮叮叮!叮叮叮! 赤色玉佩在衣服里和骨骼碰撞着,都快震出残影了!一股股热流狂窜进朱橘的体内。 如果老朱的怒气可以数据化,那现在绝对是—— 怒气+999! 怒气+999! 怒气+999! 警告,警告!过载啦! “你,再!说!一!遍!” 朱元璋指着朱橘的脸,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你!骂!谁!!!” 恐怖的威压,笼罩在了朱橘的身上。 换作一般人,这会儿都吓尿裤子,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了! 可朱橘是谁啊? 他是练辟谷大法能把自己炼死的狠人,已经死过一次的他,无所畏惧。 八个大字——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我骂你怎么了!” 朱橘被脸上的疼痛刺激着,红着眼吼道。 朱元璋气得浑身发抖! 唰! 他从身旁的銮仪卫手中抽出剑来。 “逆子,咱砍了你!!!” 老朱怒不可遏,举起剑刃就要砍向朱橘! 在此万分危急的时候,朱标才反应了过来,大喊道: “父皇,息怒啊!” 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夺住了朱元璋的剑柄,死死的握住了他的手。 “滚开!咱今天不砍了他,咱就不姓朱!” 朱元璋怒喝一声,猛地推开朱标,再度将剑斩向朱橘! “朱重八,你敢!!!” 一道惊天狮子吼传来,还没等朱元璋反应过来,一道身影已是飞扑过来,撞在了他身上! ps:收工,求追读。大家不要养书啊,要靠追读跟别人pk的,打不过他们书就暴死了。大家一起帮我杀出重围,等上架了给大家爆更! 第二十四章 朱重八你个混蛋!马秀英夺剑护犊 砰! 马秀英如同一记飞槌撞在了朱元璋腰上! 咣当! 老朱一个重心不稳,踉踉跄跄倒退了好几步,连手中长剑都被震得掉落在地。 唰! 只见马秀英猛地下腰,将长剑握在了手中,她一只手护着朱橘,一只手攥着剑刃,剑锋直指朱元璋! 这场面,看得在场众人皆是头皮发麻。 皇后娘娘,好彪悍啊! 就连朱元璋都有些失神。 “妹子!你……” “退后!” 马秀英剑指朱元璋,低喝道。 “好,好,咱退后,咱退后……” 朱元璋此刻哪里还敢动怒,连连点头,一边后退一边摇着双手,急道, “你先把剑放下,这玩意儿会伤到你的!” “先把剑放下,有话好好说……” 马秀英手腕一翻,剑刃寒芒乍现! “你以为就你会舞刀弄剑?” 她冷笑着道, “叫老娘放下剑,眼睁睁的看着你把小橘子砍了是不是?” “退后!我叫伱动了吗!” 朱元璋神色一苦,只能将那只刚刚迈出的脚收回。 “咱不是真要砍了他,咱就是吓唬吓唬他……” 他连声道。 “放你的屁!” 马秀英大怒道, “我亲眼看见你砍向他了!要不是标儿拦着,我儿就被你砍成两半了!” “朱重八,你好狠的心!虎毒尚且不食子,你个混蛋比虎还毒啊你!” 众人:“!!!” 皇后娘娘不光是行为彪悍,这话语也是彪悍的无人能敌啊! 放眼天下,敢这样指着陛下鼻子骂的人,恐怕她是独一份…… 哦不,还有一个朱橘!刚才骂老王八蛋骂的挺欢…… “咱……咱不,咱没有!” 朱元璋急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忙辩解道, “咱是真气疯了!” “你是不知道这混小子做了什么事!他用尿浇了老八一脑袋,还把老八绑在树上暴晒,给老八折磨的都不成人样了!” “欺负完老八,他又带着几十個人来老二这里闹事,一顿打砸!” “你看看,他给老二打成什么模样了!这真是无法无天了啊!” 马秀英看向朱樉。 此刻的朱樉被朱橘一顿胖揍,想站都站不起来,只能在朱标的搀扶下,勉强斜靠着。 “母……母后……” 朱樉流着泪,颤着嗓音喊了一声。 “你看看,你看看,这身上还有一块好肉吗?” 朱元璋走到朱樉身旁,掀开他的衣角和裤管一看。 上面全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尤其是大腿上,两块紫黑色的淤青触目惊心! 而他的脸更是跟猪头一样肿,鼻血止都止不住。 一眼看去,怎一个惨字了得? 这要是去城里去要饭,绝对能引起大家的同情心! 马秀英蓦然转头。 “小橘子,这真是你干的?” 她蹙眉问道。 这小子,能有这么强的战斗力? 要知道,老二可是比他高出一个头啊! “是我干哒!” 朱橘昂首挺胸,果断承认! 那模样,活像一只斗胜了的雄鸡! 马秀英:“……” “你听听,你听听,他到现在还没觉得自己错,还觉得很得意!” 朱元璋咬牙切齿的道, “这种混账玩意儿,你说咱能不气疯吗?” “妹子,你纵然再宠他,也不能眼睁睁的看他走上邪路吧?今天咱非要让他知道好歹不可!” 唰。 马秀英一收剑柄。 “皇子的教化,是我管的,要教训,也是我来教训。” 她应了朱元璋一句,转而看向朱橘,皱眉道, “小橘子,你这回做得确实太过火了!” “你为何要那样欺辱你八弟,还要殴打你二哥,把他打成了重伤?” “娘需要你一个解释。” 马秀英对于朱橘是有偏爱不假,但这并不代表她会无底线的溺爱! 如果朱橘真的毫无理由的就打兄辱弟,那么她绝对会执行家法,把这小子从邪路上纠正回来! “我这么做都是有原因的!” 朱橘理直气壮的道,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朱榑先上门来侮辱我的!” “就在刚才,我刚从睡梦中醒来,他就上门来了,对我嘘寒问暖,还很热情的送上一杯东西,说是什么珍珠泉水,滋补的很。” “我当时还以为这个弟弟这么好心呢,刚想接过来喝,好家伙,您猜怎么着?” 众人皆被他的话头吸引,看了过来。 “怎么着?”马秀英下意识的捧哏。 “那里面是一杯尿!” 朱橘咬牙切齿的道, “这个小畜生,他是故意来恶心我的!” “娘,您可以想想,我要是真的痴呆点,这杯东西我就真的喝下去了!” 马秀英脸色一变。 朱元璋亦是皱起了眉头。 “真的?” 马秀英问道。 “千真万确,那杯他口中的珍珠泉水,还被我保管在卧房里呢!” 朱橘冷哼道, “还有,当时有两个奴婢,三个内侍都是证人!谁要是不信,可以找他们问!” “或者,直接让那个小比崽子来跟我对质!” 手握完整的证据链,这就是他把事闹大的底气! “难怪……刚才让八弟说明事情原委的时候,他哭哭啼啼的就是不肯说,原来是他主动挑事。” 朱标略一沉吟,神色疑惑道,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下意识的,他看向朱樉。 朱樉身形一颤,心虚的垂下了脑袋,卷着衣服,将身上的伤口露出来了更多。 “呵呵,有些人就是坏种!他做坏事没有理由,就是单纯的坏!” 朱橘冷笑道, “就比如这位正在装可怜的,我的好二哥,就是纯纯的坏种!” “当时我也纳闷,朱榑一个小比崽子,有坏心也没这个胆子,他怎么会主动来找我的茬?” “在我的一番逼问下,他终于说了实情——是朱樉指使他的!” 朱樉:“!!!”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你……” 他浑身一激灵,急忙否认。 “怎么,敢做不敢认?!怂包软蛋一个!” 朱橘大怒道, “你要不要找朱榑来当面对质?我倒是也想看你们狗咬狗!” 他的话语没一句客气的,嘴里更是脏话不断。 但正是这样,让他气势如虹,所向无敌! “老二,真的像小橘子说的那样,始作俑者,是你?” 马秀英盯着朱樉,一字一句的道, “看着我的眼睛。” “回答我。” 第二十五章 我从不记仇,有仇一向当场就报了 马秀英的语气很和缓。 可这和缓之中,却带着一丝冷意。 她这一问,不容许朱樉和稀泥! “母后,我,我……” 朱樉心神震颤,支支吾吾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尤其是父皇和母后都是绝顶聪明之人,他哪里还敢撒谎和狡辩? 可要他承认……他也没这个勇气。 因为承认的后果,是他难以承受的!光是想想,都叫他呼吸急促,牙齿发颤! 此时此刻,朱樉的内心极度后悔…… 没事去惹朱橘那个疯子,真的是脑袋被驴踢了!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全知道了。” 见朱樉这般模样,马秀英哪里还不知道真相? 如果朱橘的指控失实,以朱樉的性格早就大叫着为自己洗刷冤屈了,哪里还会这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嘶——” “呼——” 马秀英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尽可能的让自己平静下来。 然而,她尝试了一番,发现自己做不到平静。 “你这个混账!” 马秀英脸色一拧,一把抄起烧火棍,朝着朱樉打去! 朱元璋:“!!!” 朱标:“!!!” 就现在朱樉这状态,再打怕是要有生命危险了! “妹子,你冷静!” “娘,您息怒啊!” 两人迅速上前,夺过了马秀英手里的棍子。 “你们松开!” 马秀英斥责道, “小橘子才回宫第一天啊!你就敢动这样的歪心思!” 她推开朱元璋和朱标,指着朱樉怒斥道, “你知不知道他在外面吃了多少的苦,受了多少的罪?他是伱的弟弟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如果他真的痴傻,你就可以得逞了!可你这样做能得到什么?好玩吗?你告诉我!欺辱自己痴傻的弟弟,就是你的本事吗!” “朱樉我告诉你,这是禽兽都不忍心干的事!你怎么干得出来的!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来!上天为什么要给你披这样一张人皮!我……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啪! 马秀英气到极处,一巴掌甩在朱樉的脸上! “啊!” 朱樉的身子本就遍体鳞伤,再加上精神上的重压,早已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而马秀英这一巴掌虽不算重,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只听他惨叫一声,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老二!” 朱元璋一看朱樉晕翻,赶忙上前抱住了朱樉,一边用指甲掐着他的人中,一边喊道, “快,传太医!” 一声令下,几個銮仪卫迅速跑了出去。 “哎!干嘛啊这是!” 朱元璋起身看向马秀英,忍不住道, “就算这件事情是老二起了歪心思,那老六也报复过了啊!你瞅瞅老二,还不够惨吗?” “种恶因得恶果,这恶果他已经吃了,你又何必再动手呢?” “真是……” 马秀英看着双目紧闭,脸色煞白的朱樉,终究还是起了几分恻隐之心,火气也是消了大半,恢复了几分理智。 “我就是气不过……” 她叹了一口大气,蹙着眉头道, “要是正常兄弟之间玩笑打闹,纵然是过火一点,我也不至于这么生气。” “老二的动机太坏了,就是奔着小橘子是痴呆孩子,专程欺辱他去的。以欺负弱小为乐,这是好人干的事吗?” 朱橘连连点头。 “就是就是,太可恶了,欺负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我!” 他在马秀英身后帮腔道。 朱元璋老脸一黑。 “你差不多得了!你还弱小可怜无助!” 老朱气恼道, “今天你闯的祸够大了!纵然你占着几分理,也不能这般过分!” “得饶人处且饶人,你瞅瞅,把你二哥都打成什么样了?还有老八……” “你刚才还骂咱来着!” “咱怎么会有你这种儿子,简直是混世魔王!” 这一刻,朱元璋有一瞬间的后悔,后悔把朱橘从三清山接回来了。 这小子傻是不傻了,可疯劲儿却太猛!第一天回家就捅这么大篓子,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气他呢! 朱橘顿时缩了缩脑袋,躲到了马秀英身后。 “得了吧,还得饶人处且饶人……重八,你承不承认,他这混世魔王的性子,是像你!” 马秀英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 “若是换作你被别人欺辱了,也会十倍百倍的报复回去,是不是?你那睚眦必报的小心眼样儿,我还不知道?” 朱元璋一瞪眼。 “怎么说着说着,扯到咱头上来了……” 可还真别说…… 妹子说的没错,以他的性子,碰到这样的事情,绝对不可能忍了! 加倍报复回去,是肯定的! “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马秀英下结论道, “事情因老二而起,本该重罚他!” “但看在他已经自食恶果的份上,我就不做多作处罚了。” “让太医给他好好敷药,先把身体养好,之后我再安排人,专程调教他的心地。” “作为皇子,一定要堂堂正正,做一个正直的人,绝不能恃强凌弱。” 朱元璋和朱标听到这话,皆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小橘子,你也不要记仇,你们毕竟是兄弟。” 马秀英看向朱橘,温声劝道, “你二哥他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娘向你保证,一定好好教训他,像今天这样的事情,以后绝对不会再有了!” 朱橘咧嘴一笑。 “好,反正我已经打爽了,道心稳固。” 他大咧咧的道, “我从来不记仇,有仇一向当场就报了。” 马秀英:“……” 朱元璋:“……” 帝后二人连带着朱标一起,陷入了沉默。 这种处事风格……让人很难评啊! “至于老八,本也该惩处,但正如小橘子你说的,你有仇当场就报了,娘也就不再追加惩处了。” 马秀英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道, “我会给定妃下一道懿旨,说明原委,叫她好好管教儿子!她一向也是太放纵,这才让老八小小年纪,就有这个贼心贼胆。” “勿以恶小而为之!我看,我有空得安排一堂课,专门抓一抓皇儿们的思想了!” 朱元璋深以为然点了点头。 “说得对,是该抓一抓。” 他道, “咱这阵子政务繁忙,也是忽略了对娃儿们的管教,以至于一些不好的苗头冒了出来。” “一定要掐住这苗头,遏制不正风气!” 说完,老朱看向朱橘。 “好了,老二和老八的事先不谈了。” “这小子,该怎么处置?” 第二十六章 皇后判罚,禁足思过 “啊?” 朱橘瞪眼道, “为啥要处置我?错的是他俩,我又没错!” “我能一笑泯恩仇已经很好了好吗?” 朱元璋脸色一黑。 哒哒。 赤玉在胸前蹦跶了两下。 “最该处置的就是你!” 老朱呵斥道, “打兄辱弟骂父!这三条犯哪一条,你的屁股都该开花了!” “更别说,你还集结了几十个人在老二这一通打砸,不知道的还以为闹宫变了呢!” 说到这,他转头朝着朱标下令道: “老大,你把今天参与闹事的人全部抓起来!” “兔崽子胡闹,他们竟然也敢跟着一起,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这一声令下,吓得屋内的侍从皆是面露惊恐之色。 “陛下,饶命啊!” “陛下……” 他们连连求饶,一个个都望向朱橘,神色中带着哀求之色。 陛下要是真计较起来,大伙的脑袋全得搬家! “等等。” 朱橘抬手道, “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们都是听我吩咐,不要为难他们。” “来之前我答应过他们,保他们性命无忧,我不能言而无信!” “有什么惩处,全冲我来吧!我一力承担!” 人无信不立。 许下的承诺,就一定要做到,这是他的人生信条! 侍从们听到朱橘这番话,朝着他连连磕头,目中尽是感激之色。 六殿下没食言,出了事是真保他们啊! 不管能不能保住,光是这一份担当,就值得他们死心塌地的追随哇! “保他们性命无忧,你说保就保?你凭什么?” 朱元璋冷哼一声,训道, “伱有什么底气给他们这番承诺?” “咱告诉你,这個世上只有你爹我有这个生杀大权,你没有!” “来啊——” 他大手一挥,正要给朱橘好好上一课,却听马秀英道: “重八,这次就算了,别为难小橘子了。” “讲诚信是好事,应当鼓励。你小时候不也是对玩伴们许下过承诺,才杀了地主家的一头牛吗。” 朱橘咧嘴一笑。 事实证明,这个世上不止你朱重八有这个权力。 我老娘也有。 “哼!” 朱元璋没好气的道, “讲诚信是好事,但这并不是说不用付出代价了!” “你也说咱当年,咱当年为了让伙伴们饱餐一顿,杀了刘财主家的牛,后来刘财主差点把咱打死!现在背上还有几道疤呢!” “一顿毒打,就是咱替所有人付出的代价!” 说着,他顺手抄起烧火棍,转而看向朱橘。 “既然你想保他们,那好,他们的过错,就由你来全部承担。” 老朱冷笑着道, “准备好了吗?咱下手可黑,待会儿可别哭鼻子!” 朱橘昂首挺胸。 “打吧,你打死我吧!我要是皱一下眉头,我就是你儿子!” 他梗着脖子,傲然道。 朱元璋一瞪眼。 “你个兔崽子,本来就是我儿子!” “咱打——” 老朱手里的烧火棍高高举起,作势就要打朱橘。 “好了!重八,别吓唬他了。” 马秀英一脸无奈的道, “承担是要承担的,但不能用暴力。” “我来决议吧——” 她看着朱橘,宣布道: “六皇子朱橘,行事莽撞,太过冲动!本该严惩,念在你年幼,又事出有因,所以稍作轻判。” “罚你禁足半个月,就关在我那边,好好读几本书,深刻检讨,闭门思过!” “日后如若再放刁,决不轻饶!” “朱橘,为娘这般处置你,你服不服?” 朱橘连连点头。 “服服服,孩儿拜服!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他笑嘻嘻的朝着马秀英行礼,嘿笑着道, “娘,你那好吃的应该很多吧?” 马秀英佯怒道: “你个馋虫,是罚你,不是让你去我那享受的!” “吃食自少不了你的,但你也别想的太美好了!” 朱橘讪讪一笑。 “你这处罚太轻飘飘了吧?咱看他是一点没放在心上啊。” 朱元璋不爽道, “禁足半个月不够,禁一个月!” “还有,罚抄四书五经一遍,字迹要工整!” 朱橘听到这话,顿时不乐意了。 “不要不要,你要我抄《道德经》、《清静经》还成,腐儒那一套东西我不来抄!” 他嚷嚷道, “四书五经里,我顶多抄一下《易经》!” 朱元璋眼角微微抽搐。 “你还讨价还价上了?” 老朱恼道, “没得商量,已经是对你从轻发落了,就四书五经!你抄不完就甭出来了!” 朱橘脸色一苦。 叫他一个修道爱好者抄论语,抄孟子…… 折磨啊! “就按照你爹说的办吧,哎……你这孩子真是叫人操心。” 马秀英扶着额头,神色有些疲惫。 一路舟车劳顿回到皇宫,都还没怎么休息,就听到朱橘闯祸,又急急忙忙赶过来,差点跟重八拼命。 此刻事情解决,疲倦之意也是席卷而来。 “接下来我一定安分点。” 朱橘见母亲神色疲倦,不禁起了一丝歉意。 自己闹的是爽了,可苦了老娘替自己擦屁股…… “那就最好,希望你说到做到。” 朱元璋撇了撇嘴,挥手道, “其他闲杂人等,都退下吧!” “六皇子所里的人,每个人自己去领三十杖!这次咱就饶了你们,下次再敢跟着他胡作非为,统统打死!” 以他的性子,这批人本来是要重惩的,几个闹得最凶的,他甚至是要直接砍他们的脑袋,以儆效尤! 不过,对于朱橘敢承诺敢担当的个性,他心里还是欣赏的。 正如马秀英说的,老朱想起了当年的自己,也是这么个敢作敢当,愿意替玩伴遮风挡雨的人! 罢了,就给这小子一个面子,饶了他这帮手下吧。 “谢陛下!” 众侍从大喜,连连叩谢圣恩。 三十杖,能打得他们皮开肉绽,但绝不至于把他们打死! 这个生死关闯过,等待他们的,是光明的未来啊! 哒哒。 侍从们退去,两个銮仪卫也刚好将几个太医带到。 “参见陛下,参见娘娘,参见太子殿下……微臣等给二殿下瞧病来了。” “呃……这是二殿下?” “天呐,谁人下此重手?!” 第二十七章 朱标是个好大哥 坤宁宫内。 马秀英领着朱橘走走停停,朱标跟在一旁陪同着。 “这就是娘的寝宫吗?这看着也不是很大啊。” 朱橘东张西望着,忍不住评价道, “我还以为是一座豪华大宫殿呢!” 鼎鼎大名的坤宁宫,就这? 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所谓的皇后寝宫,其实就是一个看上去比较气派的院子。 “你想多了,即便是你爹的乾清宫,也就比我这大两圈而已。” 马秀英笑道, “你大哥的东宫,比我这还小呢!” 朱标笑着应和道: “娘说得没错,我那东宫更小。” “寝宫不能盖的太大,一来是风水上所说的,地方小可以藏风纳气,大了就显得空旷了,会让人感到不安,住着不舒服。” “二来嘛,小点不容易藏人嘛……” 朱橘恍然。 “那倒是,小点更有安全感,万一有刺客,他也无处藏身。” 三人兜兜转转,进了内院。 “喏,这间屋子叫照玉轩,就给你住吧。” 马秀英指着院里一处厢房道, “你爹给你的禁足令是一个月,也就是说,这一个月内伱不能出门,最多只能在我这坤宁宫里转悠。” “一個月后,你才能回你的住所去。” “饮食起居你不用担心,娘这一应俱全,至于伺候你的人,就还是让流霞和彩云她们两个伺候你吧。” 朱橘顿时摆起了苦瓜脸。 “一个月……好久啊。” “还要抄书……” 感觉回到了高中时代,想想都折磨啊! “才一个月,算好了!” 马秀英没好气的道, “刚才我也是情急,才那样护着你。现在冷静下来想想,我是失态了……你啊你,你确实该罚!” “你二哥和八弟是干了坏事,但你毕竟识破了他们拙劣的伎俩,并没有真的被他们欺辱。既然毫发无伤,那你把气出了也就可以了,何必把事情闹这么大,下那么重的手?” “说到底,都是自家兄弟啊,血浓于水,你想结成仇人不成?” “emmmm……”朱橘撇了撇嘴。 好吧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冲动了。 不过,不冲动,枉少年! 反正干也干了,怎么着吧? 当然,这样硬气的话,他现在只敢想想,不敢说出来…… 朱橘心里正嘀咕着,朱标却是站出来帮腔道: “娘,事情已经过去了,您就不要再数落六弟了。” “六弟毕竟还是个孩子,一股热血冲上脑很正常,包括二弟和八弟也是,他们都还是小孩子个性,我相信只要好好引导,他们都会成熟起来的。” 朱橘抬头看了一眼朱标。 大哥朱标果然和历史书上说的那样,宽容仁厚,对自家兄弟尤为维护啊! “哎!他们要是都能像你一样稳重就好了。” 马秀英轻叹一声,转而朝着朱橘下令道, “等你禁足结束,一定要主动和你二哥他们把关系缓和下来,咱老朱家决不能兄弟阋墙,听到没?” “……好吧。”朱橘老大不情愿,但在母亲的强硬态度下,还是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这还差不多……” 马秀英轻哼一声,摸着朱橘的脑袋道, “行啦,别愁眉苦脸的了!禁足而已,好吃好喝的给你伺候着,不会比你那皇子所差的,四书五经你好好看几遍就行,我会找人帮你誊抄。”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抄我可以找人帮你,但是到时候你爹考校起你来,你要自己过关,你过得去是你的本事,要是过不去,那你自己承担后果。自己掂量一下吧。” 朱橘眼睛一亮,顿时笑容满面。 “别高兴的太早。” 马秀英提醒道, “为娘劝你还是好好读读书,等你禁足结束,你爹肯定马上安排你去大本堂修习经史。” “现在多读多背一些,将来也好跟得上。那几个老儒可严格,你大哥当年都挨了不少板子呢。” 朱标连连点头。 “对,六弟你跑不掉的,爹要求我们每个皇子都要饱读诗书,决不能做文盲。” 他正色道, “身为皇子,不学无术是要被旁人取笑的,尤其是咱们老朱家。” “爹说过,咱们老朱家泥腿子出身,底子薄,这就被很多所谓的文人士大夫背地里瞧不上,觉得咱们朱家不配坐天下,更管不好天下!” “所以咱们作为父皇的儿子,一定要做出一番学问来,替咱老朱家争气啊!” 见朱标神情认真,朱橘亦是神色一正。 “大哥你就瞧好吧,做学问我是手拿把掐!” 他自信满满的道, “到时候我作一篇雄文,技惊天下!” 朱标笑了起来。 “有这个信心就好。” 他笑着拍了拍朱橘的肩膀,鼓励道, “咱们兄弟齐心,定能替父皇分忧!” 马秀英见兄弟俩相处融洽,也是会心一笑。 原本她还有点担心朱橘初来乍到,会无法融入这个大家庭。 现在看来,除了中间出了点小插曲外,他还是挺适应的,跟朱标聊了没几句,就已经熟络起来,大哥小弟的彼此称呼,都快要勾肩搭背了。 哒哒。 正此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皇后娘娘,定妃娘娘不在六皇子所,好像是已经带着八殿下回去了。” 奴婢彩云朝着马秀英行礼,恭声道。 “这样啊……本来我还想叫她过来一趟呢,和她把事情原委说说清楚呢。” 马秀英沉吟道。 “何必这么麻烦?给她一道懿旨不就好啦?” 朱橘有些不以为然。 马秀英摇了摇头。 “原本我是打算下一道懿旨,把情况和她说明。后来想想这样不太妥当,还是当面把话说清楚比较好。” 她沉声道, “直接下旨,总归显得有些不近人情,过于傲慢。也有可能引起不必要的误会,遭人怨恨。” “我还是安抚一下她比较好。” 朱橘眉头一皱。 “怨恨?她敢!” “您是皇后,她要是敢有怨恨的苗头,您一句话就能决定她的生死!” 皇后在后宫里,那就是天! 更不用说是马秀英这样地位无比稳固,连朱元璋都让她三分的开国皇后! ps:要出几天差。每天依旧保持稳定更新,但更新时间可能会有波动。 第二十八章 你骂谁小畜生?! 马秀英哈哈一笑。 只听她温声道: “话不是这样说,皇后就可以为所欲为啦?” “其实正好相反,身为皇后,对别人,尤其是对外人,纵有火气,也该忍忍;纵有锋芒,也要内敛。” “有些时候,为了大家和谐,我吃点亏也没什么,小橘子,还有标儿,我要你们记住——” “有个词叫克己复礼,有权不能张狂,越有权柄的人,越要克制忍让。当没有人可以限制你的时候,一定要把姿态放低,学会自己限制自己。否则,心中那头狂兽要是放了出来,可就难以制服了。” 朱标神色一凛。 “儿子受教。” 他略一躬身,朝着母亲行礼。 “娘说得有道理。”朱橘亦是点了点头。 “娘娘仁慈。” 彩云低着头道, “不过,奴婢刚才听到定妃娘娘离开六皇子所之前,说了不少污言秽语……” “其中,多是对六殿下的辱骂……” 马秀英笑容一收。 “她怎么骂的?都骂了什么?” 语气瞬间变得冷硬。 “这……奴婢不敢说。” 彩云把头埋的更低了。 她知道把这件事告诉皇后娘娘不对,有可能会引起新一轮的争端。 但身为奴婢,将自己所见所闻如实的禀告,是基本的职责,绝不可隐瞒。 “说!” 马秀英勒令道。 “定妃娘娘骂了几句,小畜生,小王八蛋之类的……” 彩云支支吾吾的道, “是一边给八殿下洗澡,一边骂的,虽然是关着厢房门,但还是有不少人听见了……” 马秀英脸色骤冷。 朱标的脸上亦是有些怒色。 “这定妃娘娘,怎么这般无礼?我都提醒她慎言了,她怎么还……” “她当着你的面,也骂了?”马秀英打断了朱标的话,问道。 朱标一怔。 “是,当时她见八弟那模样,情急之下骂了一句,孩儿制止了她,她也就没再乱言了。” 他皱眉道, “本以为她已经知道自己失言,没想到背后还在……” 身为好大哥,朱标不容许有人这样辱骂自己的兄弟。 无论是谁骂,都不行! “好了。” 马秀英一抬手,淡淡道, “这件事情你们都不要管了,我自会解决。” “你先带小橘子转转,兄弟俩这么多年没见了,互相多交流交流。” “为娘出去一趟。” 说完,她便转身而去。 “大哥,我怎么感受到了一股杀气呢?” 朱橘看着马秀英离去的背影,喃喃道, “你感受到了没有?” 朱标点了点头。 “感受到了。” “定妃娘娘这回恐怕凶多吉少,搞不好要出事。” 朱标一愣。 “……不至于吧?” 他愕然道, “刚才娘不是说,要克己复礼,忍让他人,限制自己的吗?” “我都信了啊!” 朱标干咳了一声。 “咳,那是一般情况下,不适用于现在这种情况……” “走吧走吧,伱别管这事儿了,娘还是有分寸的,肯定会妥善处理,咱们逛咱们的……” …… 八皇子所。 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的朱榑,此刻正蜷缩在达兰的怀里,睡得深沉。 可时不时的,他身体就要颤抖两下,眉头更是紧皱,像是在梦中遭遇了极其恐怖的事。 “榑儿,别怕,别怕……” 达兰抱着朱榑,恨恨地道, “没事了,有娘在,没事了……” “你父皇马上就会还你一个公道,他一定会狠狠处罚那个小畜生!” 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被朱橘那样欺辱,她就气得发抖! 好在,有陛下在。 陛下临走前那般怒不可遏的模样,她可是看见了。 朱橘这個小畜生,必受重惩! 说不定现在,他已经被陛下打得惨叫连连了! 这样想着,达兰的内心总算是舒服了一些,她正欲抬手为朱榑舒展眉头,却听一道声音传来。 咣! 厢房门被推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我不是说不许打扰吗?你聋……” “啊!皇后娘娘?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达兰本欲发作,可见到来人模样,却是迅速转怒为惊,赶忙跪伏行礼。 然而,这次皇后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马上扶她起来。 “朱榑睡着了?” 马秀英径自坐到朱榑床边,淡淡道。 “是,榑儿他刚睡下没多久……” 达兰跪在地上,抬头已是泪眼婆娑,哀声道, “皇后娘娘,榑儿他苦啊!臣妾一直把他当做掌上明珠,他从生下来就没被谁欺负过,这一次却遭受如此大辱,臣妾真怕他经不住打击!” “您瞧他,他现在睡觉都睡不踏实,肯定是在做噩梦!刚才太医还说,他好像发烧了……” “皇后娘娘,您和陛下一定要为榑儿做主啊!” “呜呜呜……” 说着说着,她已是抹起了泪。 然而,马秀英却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丝毫不为所动。 “辱人者,人恒辱之。” 她开口道, “老八现如今这样子,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达兰哭声一止,抬起了头。 “皇后娘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马秀英没有应答,朝着外面招了招手。 一个奴婢端着盘子走了进来,盘中放置了一个杯子。 “起来吧,看看这是何物。” 马秀英吩咐道。 达兰蹙着眉头,带着疑惑起身向前,将那杯子拿起。 还未凑到鼻前,一股怪味儿已然冲了上来。 “呕——” “这什么东西啊!怎么这么骚臭?!” 马秀英抬眼看向她,平静的道: “这是一杯尿。” 达兰一怔。 “皇后娘娘,您……您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一脸愕然,心中升起了几分不快。 “没什么意思,我来只是想告诉你,这杯尿,来自于你的宝贝儿子。” 马秀英淡然道, “今天,是朱榑自己主动上门,将这杯东西送到了朱橘手里,说是珍珠泉水,请六哥喝。” “现在,你知道朱橘大发雷霆的原因了?” 达兰听到这话,再度怔住了。 “这……这怎么会?榑儿他傻了吗?怎么会干这种事!” 一时间,她有些懵。 “他不是傻子,却把别人当成了傻子,可遗憾的是,对方并不傻。” 马秀英不咸不淡的道, “所以,这杯东西,就倒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所以我说,他是咎由自取,若非有辱人之心,又怎会被辱?” 达兰连连摇头,喃喃道: “这,这不会的,这怎么可能呢?” “我们榑儿怎么可能做这种事!皇后娘娘,您一定是弄错了!一定是朱橘那个小王八蛋胡编乱造的,您……” 砰! “住口!” 马秀英一拍桌子,冷声道, “事情的原委已经告诉你了,你若还不信,自己问你的宝贝儿子!” “我现在问你,你骂谁小王八蛋,骂谁小畜生?!” 第二十九章 虔诚的朱橘,宫里烧香拜真武 达兰心神一震。 “皇后娘娘,这……臣妾……” 马秀英看着达兰,面无表情的道: “或许是我平日里太过于仁慈了,以至于宫里头有些人都开始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达兰,你知道六皇子朱橘,是我的亲生骨肉吗?” 噗通! 达兰赶忙跪伏在地,急忙道: “皇后娘娘,是臣妾失言了!臣妾……” 这一刻,她感受到了来自于皇后娘娘的威压! 她怕了! “你的儿子,要欺辱我的儿子。你还要骂他是小畜生。” 马秀英打断了她的话,冷声道, “好啊,好得很啊。” “我儿子是你嘴里的小畜生,那么我呢?是不是你眼里的老畜生?” 达兰:“!!!” “臣妾不敢!皇后娘娘,真的是臣妾失言了!” “臣妾该死,臣妾……该当掌掴!” 啪! 啪! 啪! 达兰声音颤抖,猛地把巴掌甩在了自己脸上,一连扇了七八下! 白皙的脸庞,迅速红肿。 可皇后娘娘没有喊停,她哪里敢停手?只能继续掌掴自己! “行了。” 马秀英看她嘴角都溢出血来了,方才挥了挥手,淡淡道, “起来吧,把脸打歪了,以后还怎么服侍陛下?” “臣妾不敢……”达兰捂着脸,眼里噙着泪花,却不敢让它流下来。 “你既然想跪,那就跪着吧。” 马秀英越过她,走到了门口,侧着身训示道, “朱榑有这样的恶趣,说到底还是伱这个当母妃的教子无方,以至于他的思想也出了问题。” “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身为后宫嫔妃,本该以贤良淑德为准则,脏字臭字是一个都不该从你嘴里蹦出来的,可你今天却是满嘴喷粪,真叫我心寒。” “本欲重惩你,看在你自掴的份上,姑且当你认错自罚了。” “罚你抄写《女则》三十遍,我会派人来教导你的礼仪,你好好学着,日后若再敢胡说八道,满嘴脏话,本宫绝不轻饶!” 达兰颤抖着身子,把头磕在了地上。 砰! “臣妾……领罚……” “谢……皇后娘娘!” 唰。 马秀英一拂袖,转身而去 作为皇后,她可以对下面的人仁慈,对其他嫔妃宽容。 但绝不允许被侮辱! 畜生这样的词用来骂朱橘,其实本质上是在骂她! 对于这种蹬鼻子上脸的行径,不出点雷霆手段,真当她泥捏的啦? 哒哒! 当马秀英的腿迈过门槛,达兰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顷刻间汹涌而出! “呜呜!呜呜呜……” 她就这么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呜咽着,转瞬间,已是泪流满面。 哭声,将睡梦中的朱榑吵醒。 “母妃,你……你怎么了?” “你怎么在哭啊?啊!母妃,你的脸怎么了?谁打的你?!” 朱榑揉着惺忪的睡眼,本还有几分起床的困意,可当他看到达兰的模样时,困意瞬间消散无形! “榑儿!” 达兰扑上去抱住了朱榑,大哭道, “你一定要争气啊!你将来一定要给娘争气啊!” “呜呜……呜呜呜……” …… 一场风波平息,转眼两日过去。 这一日清晨,马秀英还在酣睡,忽的有一股味道飘进了她的房内。 “咳,咳……” 她咳嗽了起来,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睛,吸着鼻子不悦道, “什么味道?” “谁在外面烧香啊?” “来人——” 这股味道,像极了她先前去的道观里的柏香味。 “皇后娘娘,您醒啦?” 婢女翠竹上前,轻轻扶起了她,伺候洗漱。 “今天宫里是有什么事吗?怎么这样一股香味儿。” 马秀英挽着头发,询问道。 “回皇后娘娘,是……六殿下。” 翠竹神色有些古怪,回话道, “他一大早上就起来烧香了,说今天三月初三,是什么……哦对,是真武大帝的诞辰,要焚香礼拜。” 马秀英:“……” “这孩子,真是……虔诚啊!” 她扶额道, “走吧,去瞅瞅。” 虽有些无奈,但马秀英也并不制止朱橘的行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只是自家娃儿的爱好比较偏门而已。 偏是偏了点,但还可以接受。 院落内,一张供桌摆在了正中间,一尊鎏金神像立于其上。 那神像手持金剑,脚踩龟蛇,正气凛然,颇为威武。 神像前头,摆满了瓜果和水碗,还有一個香炉,炉里插着三支清香。 香烟随风飘扬,正好全都刮进了马秀英的卧房内。 只见朱橘跪在供桌前,嘴里正念念有词: “北极璇玑,中天魁罡,络纬天地,运转阴阳……” “龟蛇合体,龙虎成行,神剑一下,斩绝魔王!” “急急如北极玄天玉虚上相仁威上帝律令!” 砰! 念诵完一段,朱橘咔咔咔磕了三个头,看得马秀英啧啧称奇。 “这小子,从未见他这般恭敬啊。” “这尊神,是什么来头?” 她在旁随口一问,朱橘刚好拜完,迅速起身回答道: “这尊是真武大帝,也称玉虚师相,镇守北方,扫荡天下妖魔!” “他还有个特别霸气的称号,叫做九天荡魔祖师!” “任何邪祟在他面前,都是小菜一碟,吹一口气都能灭万八千妖魔!” “娘,您也过来拜拜,今天是真武大帝诞辰,拜一拜,得大帝加持,邪魔不敢近身,妖鬼不敢侵犯!” 说到自己专业领域,朱橘是眉飞色舞,如数家珍。 “这……好吧,那我也拜拜。” 马秀英倒也不抵触,走上前来,学着朱橘的模样行礼叩拜。 求神拜佛嘛,凡人都不能免俗,哪怕是朱元璋也不例外。 就当是求个心安。 “这些东西,你都是哪里弄来的,还有这一尊神像?” 马秀英拜完起身,指着供桌问道。 据她所知,皇宫里面不存在真武大帝神像。 朱橘嘿嘿一笑。 “都是我委托大哥帮我操办的。” 他竖起大拇指,提起朱标那叫一个赞口不绝, “真是好大哥!我说什么他都答应,而且办的特别好!” “这尊鎏金铜真武,造型帅气威武,是他亲自精挑细选过的,我只看了一眼就爱上了,真棒棒!” 马秀英:“……” “我以为我已经够溺爱你了,没想到你大哥还要更放纵,这种事都亲自为你去办。” 她无奈道, “好了好了,拜完了吧?” “拜完了过来,娘今天要给你办一件大事。” 第三十章 朱橘之名,录入皇家玉牒! “娘,是啥大事啊?” 朱橘有些好奇的问道。 马秀英微微一笑。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说着,她便转过身,朝着前厅走去。 朱橘迅速跟上步伐,进了厅内。 坤宁宫的厅堂不算很大,亦没有富丽堂皇的派头,但布局却很考究,可谓是低调而奢华。 “参见皇后娘娘。” “参见六皇子。” 有一人身穿官服,早在厅中等候,见二人到来。赶忙恭敬行礼。 “免礼吧。” 马秀英微微抬手。笑道, “你一早就到了?” 那官员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朱橘的身上。 他笑着拱手道: “六皇子果然是英俊威武,一表人才!臣下恭喜六皇子回归皇室。名登玉牒!” 朱橘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听到别人夸他长得帅,他还是很高兴的,旋即投以灿烂的笑容。 “他是宫廷画师宋言,是我喊他来给你画像的。” 马秀英朝着朱橘叙说道, “今天,娘要正式把你录入皇家玉牒之中。” 她的目中,露出几分追忆之色。 “当年你刚出生,就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娘和你爹不知道找了多少郎中都治不好伱的病,我们想尽了一切办法,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变痴变傻,唉……”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你还是有几分机灵劲儿的,最起码,眼神有些时候还灵动。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特别是你爹越做越大,势力越来越强盛,你的病情也就越发严重。” “我记得那年,你爹刚封吴王,你当天就吐了好多血!一夜之间。口歪眼斜!吓得娘和你爹又赶紧找刘伯温想办法,机缘巧合之下,刘伯温引荐了你师父彭玄道长。” “彭玄道长当时就说了,你命分极好,福分极大,身却极弱,是一个非常极端的命格!这样的命格,年少必定坎坷,如若顺风顺水,不经苦楚,必定早早夭折!” “所以,你爹的权柄越大,地位越高,你的病情也就越严重,你爹当上了吴王,你就要吐血,你爹要是当上了皇帝,那你可能就一命呜呼了!” 朱橘一惊。 “这么恐怖?!” 看来上天的确是公平的,不可能把所有好处都一股脑的给你。 命好了,身就弱。一着不慎就死翘翘了。 想想也是,历朝历代的皇子都很容易夭折,就比如清朝皇子,夭折率有一半以上,能活过二十岁都极不容易! 马秀英轻叹一声。 “所以彭玄道长说了,绝对不能让你进族谱,至少那个时候不行!得先把你的小命稳住,再慢慢把神志调整过来,等到时机成熟,才能回归皇族。” 她道, “现在想想,他说的的确是有道理的,你看你,现在机缘巧合,不就恢复了神志,活蹦乱跳的啦?” “所以你爹说要通缉彭玄道长,我是反对的,正相反,我还要感激他呢!” “要不是他把你带去三清山那么多年,说不定就没有咱们母子今天的团圆,虽然你在山上苦是苦了点,可现在,不也苦尽甘来了吗?” 朱橘摸了摸鼻子。 苦尽甘来倒也未必,毕竟自己是把原主取代,跳过了受苦的过程,直接就享福来了。 这样想想,还挺不好意思的…… “如今时机成熟,你终于可以回归娘的怀抱,回归咱们朱家这个大家庭了。” 马秀英一边笑着,一边从柜子里取出来一本精美厚重的书籍。 “这,便是皇家玉牒!” 她正色道, “我跟你爹,还有你的兄弟姐妹的生辰八字、画像,一切信息都在上面。” “将来你们兄弟之中,会有一個人成为大宗正,执掌宗人府,掌管玉牒,而在此之前,玉牒由娘暂管。” “现在,就让宋言给你画像,我为你录入生辰八字等一应信息!” 哗啦。 说着,马秀英便翻开了厚重的皇家玉牒。 其中有两页,是特意空出来留给朱橘的。 这么多年,她都期盼着朱橘能够回归族谱,而今天,这个心愿终于可以达成了! 马秀英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便开始提笔记录。 宋言亦是开始泼墨。 “殿下请坐好,最好是保持一个动作,尽量不要动。” “头稍稍偏一点,保持微笑,对,对……就是这样,臣开始了……” 马秀英和宋言两人分工合作,而朱橘则是乖乖听话,保持着标准假笑,尽可能让自己帅气阳光一些。 毕竟,这玉牒是要万世流传的! 他当然希望后人看到自己画像的时候,大赞英俊,说六皇子是个大帅哥! 然而,还没坐上两刻钟,朱橘就有点坐不住了。 他忍不住站了起来,走到了宋言身后。 “画得怎么样了?” “哇靠,这老半天你才画了人头,这速度也太慢了吧?还要多久?” 宋言握着笔,神色有些无奈。 “六殿下,画画讲究慢工出细活,这是个精细事,哪有那么快的?今天能把您的像画出来就算是不错了。” 马秀英笔尖一顿。 “小橘子,你安分一点,让宋画师好好给你画,这都是要流传后世的,马虎不得。” 朱橘撇了撇嘴,只能乖乖坐了回去。 “喏,你看看,录好了。” 马秀英将皇家玉牒递到了朱橘手里,笑道, “再把肖像往上一贴,就大功告成了!” “你要是实在闲得无聊就翻翻玉牒,你瞅瞅最前面。我跟你爹的画像都还不错。” “还不如我自己速写呢。”朱橘嘀咕道。 好歹当年读书的时候,也是跟着美术老师学过素描速写的,学得还挺不错。 反正除了读书考试不太行,其他音乐美术体育都是第一名,画个自画像那完全是是手拿把掐,都用不了两刻钟时间。 尽力保持着微笑的表情,朱橘直着脖子看向皇家玉牒…… “戊辰、壬戌、丁丑、丁未,这是老爹的八字啊。” “壬申、丁未、癸亥、辛酉,这是娘您的……” “乙未、丙戌、丙亥,丁午,这是大哥的……” “老二的,老三老四老五的……” “让我来推算推算,看看准不准,嘿嘿……” 第三十一章 给老朱算命! 马秀英眉头一挑。 “小橘子,你还会测算八字呐?真的假的?” 她有些好奇。 印象中懂得如何推测命运的人,都是一派仙风道骨的高人模样,比如刘伯温、彭玄这样的。 自家这小橘子,还能有这一手? 难道是跟彭玄道长学的? 啥时候学的啊! “呃……” 朱橘挠了挠头,心里有些发虚。但看到母亲那饱含期待的眼神,顿时又支棱了起来。 “娘,我不是跟你吹,我那是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天文地理无所不会。八字斗数无所不通哇!” 他一顿狂吹,听得马秀英忍不住噗嗤一笑,就连作画的宋言都笑了起来。 “干嘛干嘛?你们不信呐?” 朱橘顿时不开心了,叉腰道, “来来,来考考我来,你看我能不能说个子丑寅卯出来。” 开玩笑,当年他可是专门研究过命理的好吧?八字还弱一些,紫微斗数那可是强项! 更不用说,身为穿越者,那前知五百后知五百根本就不是吹牛逼好吧! “好好好,我信我信。我儿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马秀英笑得乐不可支,道, “那你说说看,你爹和我,还有伱大哥二哥他们的命运如何?” 朱橘摸了摸下巴,略作沉吟。 看他这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马秀英的兴趣还真被提了起来。就连画师宋言都放慢了手中的画笔。 华夏子民的性子就是这样,说别的可能没啥兴趣,一说算命,马上都两眼发光凑了上来,要是说得准,那绝对会有一大批人排队等着算。 都不用说算命了,当年朱橘在学校里说了一句会看手相,哦哟好家伙,不知道有多少如花似玉的姑娘伸出娇嫩的玉手让他摸哦! 后面最离谱的是,年轻貌美的英语老师都慕名而来,吓得朱橘赶紧收摊闭门…… “咳,多得我就不说了,简单讲一下,一人给一句评语吧!” 朱橘干咳一声,道, “先说老爹的,这个八字非常典型啊!辰戌丑未四库全,定为皇帝命!所以说,老爹生来就是当皇帝的。” “身弱,满局食伤,这气势非常足啊!食伤克官,又无财星来生官,这代表啥?这代表当官的都被老爹毫无悬念的制服了!什么大官在他这里都没有,要生要杀都是老爹一句话的事!” “做个结语,就是管天管地管众生,唯我独尊!不服的通通砍死!” 噗嗤! 马秀英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别说,你小子扯的,还真有点准确。”正此时,一道厚重的声音响起。 宋言迅速起身,下拜行礼道: “臣参见陛下。” 朱元璋摆了摆手,示意他免礼起身。 马秀英则并没有起身,只是笑着招呼道: “重八,前朝的事都忙活完了?” “来,坐会儿,小橘子刚刚在给你批命,你都听到了?” 朱元璋摇了摇头。 “朝廷那么多事,哪里处理的完哦!咱也就趁個空隙,来你这儿舒口气歇会儿。” 马秀英旋即起身,扶着朱元璋的肩膀坐下,都不需要言语,自然而然的就为他捏起肩膀来。 夫妻俩的默契,早已达到琴瑟和鸣的境界。 “老六,你小子还会这个?” 朱元璋抬眼看向朱橘,招手道, “讲的还头头是道的,来来,继续继续,细细说来。” “这么多年以来,给咱相面的人有,敢给咱批命的人还真没有,刘伯温硬是支支吾吾不敢多说,弄得咱都有点烦他了。” “你来!” 朱橘撇了撇嘴。 “人家精批可是收费很高的!我才不白给你算。” 朱元璋一瞪眼。 “你个小王八蛋,是咱生了你,你还敢跟咱讨价还价?” “别耍花招,快点!” 见朱橘一副老大不情愿的模样,马秀英适时开口道: “小橘子,你还想不想减轻处罚了?想减轻就要把你爹给哄好,他一高兴,说不定就让你少抄几本书,给你免去十天半个月的禁足了呢。” 朱橘闻言,眼睛顿时一亮。 禁足无所谓,主要是不想抄那些鸟书啊! “好好,娘说得对,那我继续!” 朱橘连道 “爹这个时柱也很妙,丁未,丁火乃比肩之兄弟,也就是说明,爹一向能得兄弟朋友之助力!兄弟朋友们,无论能力的高低,都会被爹你的魅力所折服,从而死心塌地的为你效命,这也是老爹能成功打下天下的重要原因。” 朱元璋点了点头。 “那倒是,这些年走来,咱的兄弟个个都不错,徐达,汤和,这都咱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他们能力都很强,你看徐达北伐,那战绩真是漂亮,绝对称得上是帅才!” “可你别看他们这么厉害,当年咱还是马夫的时候,他俩都已经混得不错,都是千总了!可咱一来,照样给咱这个马夫鞍前马后的当小弟!嘿嘿,这就像是你小子说的,可能咱确实有一股子魅力吧!这个词挺有意思的,哈哈哈哈……” 说着说着,老朱大笑了起来,神色颇有几分得意。 “臭美。” 马秀英捏着朱元璋的肩膀,笑着啐道。 朱橘也是笑了起来。 他还是很喜欢这种一家人在一起其乐融融的氛围的。 “继续继续,别光拣好的说,咱也不是十全十美。” 朱元璋摆手道, “说点别人不敢说的,咱也想听听咱的缺憾。” 朱橘闻言,顿时有些犯难。 老爹是贵不可言的皇帝命没错,可要说苦,也是真苦。 早年丧父母,中年丧妻子,晚年丧儿子。所有他最重视的人,都离他而去, 这,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痛苦啊! 而这些,朱橘也是真的不想说,说出来绝对会把这温馨和谐的气氛破坏的一干二净,甚至让老朱的心,蒙上一层厚厚的阴霾。 “说啊,快点。” 朱元璋笑道, “你小子不是肆意妄为,无法无天的么!咱看你的胆子比熊还大!难道这个时候怂了,怕了,不敢说了?” 朱橘翻了个白眼。 搁这儿激我呐? “怂是不可能怂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怂的!” “说就说!” 第三十二章 老朱问寿 “没有人是上天绝对的宠儿,哪怕是贵为天子的皇帝,也必然有其缺陷。” “其实爹你这个八字冲的地方也很多,辰戌冲,丑未冲,这也就代表着早年坎坷,犯此冲之人,多幼年丧父,冲的再严重点就是父母双亡,六亲无靠。” 这番话,是朱橘经过了一番斟酌才说出来的。 事实上,辰戌冲,刑克父母,丑未冲,刑克妻儿。 他只说了已经发生的事,对于未发生的事,缄口不言。 “哎……是啊,六亲无靠,这个词真准确。” 朱元璋目中露出感慨之色,摇着头叹道, “咱记得那是至正几年来着?是三年吧,又是蝗灾、又是瘟疫,咱爹娘,还有几个兄弟姐妹不是饿死就是病死,就半個月时间,半个月啊!全死完了,就剩下咱跟二哥,当时看着爹娘的尸身,咱的心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茫然……” “现在回想起来,那是何等的惨烈啊!咱把所有能卖的东西全都卖了,都凑不出一口薄薄的棺材来,只能用草席裹着爹娘的尸身,再去求爷爷告奶奶,求人施舍一块地,能让咱安葬了爹娘……” 说到此处,他忽的自嘲一笑, “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咱就是乞丐了吧……” 这番话语,听得马秀英早已是双目泛红。 “重八,真苦了你了。” 她轻轻拍着朱元璋的后背以示安慰,轻声道, “说实话,当初大家都苦,日子都不好过,可跟你比起来,我们的苦真的不算什么……”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如今苦尽甘来,爹娘他们也都住进了太庙,享受万世香火。” 朱元璋嗤笑一声。 “人都死了,谁知道咱们这些活人供奉他们有没有用。” “咱觉得,这也就是个寄托吧,历朝历代都搞,那咱肯定也要搞,而且还要比他们都搞得更好!” 朱橘闻言,忽的认真道: “有用的,肯定有用。” “爷爷奶奶现在一定已经超升南宫,享受供奉。” 身为一个道教徒,他坚信人死后依旧有灵,后人的供奉对他们绝对是有好处的。而先人得到了供奉后,又会默默的反哺后人。 看阴宅风水这项业务,其实就是由此而来。 朱元璋和马秀英看向朱橘,神色略有几分惊讶。 很少在朱橘的脸上看到这么正经的神情啊…… “行。咱信你了!” 朱元璋咧嘴笑了起来,道, “这回给你们都封了王之后,咱就要安排时间,带你们这帮兔崽子回凤阳祭祖去了!” “按照伱说的,咱到时候可得好好操办操办,弄得豪华隆重一点!” 马秀英亦是点了点头。 “祭祖是大事,马虎不得。” “而且小橘子他都还没回过凤阳,这回正好带他认一下祖。” 光是把名字录入皇家玉牒可不够,所谓认祖归宗,认了祖,给爷爷奶奶等先祖磕过头,才算是圆满。 “好耶!可以出去玩!” 朱橘顿时兴奋了起来。 来到大明以后,离开三清山就回了皇宫,都还没四处瞎逛逛呢! “玩你个头!就知道玩!” 老朱笑骂道, “继续说,你小子确实有点门道。” “不是说看八字还能断人性情的吗?来给咱断一断,咱是个什么性情。” 马秀英亦是看向朱橘,神情专注。 朱橘的八字“精批”,显然已经让这俩有些信服了。 “性情啊,这还用断吗,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朱橘嘿然道, “首先,一个脾气暴躁就跑不了吧?还有杀性重、冷酷无情、刚愎自用、多猜多疑、多……” 说着说着,他有些说嗨了,完全没有看到老朱的脸色已经开始变黑…… “咳……咳……” 马秀英干咳了两声,给朱橘使了两个眼色。 “呃……那啥。” 朱橘说得正爽,一听母亲的干咳,抬眼一瞟便看到了老朱那猪肝一般的脸色,瞬间刹住了车,光速拐弯道, “但是——” “爹对于自家人,却是如春风一般温暖,犹如一头老黄牛一样,默默的哺育着后代。” “还有,爹这个命格对于感情是非常专一的!认准了一个女子之后,便会死心塌地,绝对不会移情别恋!” 马秀英微微挑眉。 “真的?” 她瞥了朱元璋一眼,轻哼道, “我怎么就不太信呢?你爹要是专一的话,怎么还会有那么多妃子,天天流连其中。” “我哦,都已经是一朵老黄花,不招人稀罕咯……” 朱元璋听到这话,顿时有点坐不住了,急忙想要辩解,却听朱橘已然是饱含神情的道: “娘,你真的是误解爹了!虽然老爹有很多妃子,但在他的心里,真正的妻子只有一个,那就是您!这一点,我能够深切的感受到!” “如果你和所有后妃同时进行掉进水里,只能救一个的情况下,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救您!” 噗嗤一声,马秀英捂着嘴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是不是这样哦?” 她看向朱元璋,似笑非笑。 “那肯定是啊!都不带犹豫的!” 老朱哪里搞犹豫,立马表态道。 “甚至您和奶奶同时掉进水里,爹说不定都会选择救您呢!” 朱橘继续助攻。 “哈哈哈哈哈……” 马秀英笑得直不起腰,连连摆手乐道, “好了好了不说了,越说越离谱了,真有这种情况还是救你奶奶吧,我也不想你爹背上不孝的骂名。” 朱橘嘿然一笑,看了老朱一眼。 朱元璋亦是投给他一个眼神,父子之间此刻倒是心意相通了! 有一种合作愉快的美妙感。 “好了好了,命就批到这里,差不多了。” 朱橘见好就收。连声道, “算命也就图一乐,人生还是要靠自己去努力,命运其实也是可以改变的,要相信人定胜天!” 一番漂亮的总结后,他便想打算换个话题。 再说下去,可能就要说错话了。 然而,老朱却是盯着朱橘道: “好吧,最后一问,这个说完就不说了,咱想知道,咱能活多少岁?” “你,能推算出来吗?” 第三十三章 一坨屎! “那肯定是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嘛!” 朱橘咧嘴一笑,不假思索的道。 这种问题说实话就是给人添堵,打个哈哈过去了就得了。 然而,朱元璋却是不买账 “放你的屁!哪里有人真能活一万岁的?” 他一横眉,笑骂道, “你别给咱打马虎眼,跟刘伯温似的,明明知道却支支吾吾的不肯说,看着就烦!” “要说就说的准确一点,你把这个说了,咱就给你减刑!” 朱橘尴尬一笑,只得道: “这个,这個……寿数这个很难说准啊,不过我可以肯定,老爹你的寿数绝对是历代帝王中最长寿的那一批!” “怎么样,这回总满意了吧?” 朱元璋眉头一挑。 “真的?” 他抚着胡须自言自语道, “历代帝王中最长的那一批……咱还真不知道历代帝王里谁活的最久呢……” 听朱橘这么一说,他都有点想找人统计历代帝王寿命了! “当然是真的!花甲往上瞧,古稀轻松上,耄耋靠一靠,鲐背也有望。” 朱橘摇头晃脑,嘴里念念有词,说到最后啪的一拍桌,总结道, “反正就老爹这健壮如牛的身体,活个百八十岁还不是轻轻又松松?” 马秀英捂嘴一笑。 “满嘴顺口溜,你这都是哪里学来的?” 她打趣道, “我看伱啊,都可以去应天府摆摊算命了!” 朱橘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这不都是八字先生基本功嘛!全靠一张嘴吃饭。 “借你吉言!” 朱元璋听着朱橘的顺口溜,也是龙颜大悦,笑道, “咱要是真能活一百岁,那一定八十岁就把皇位交给你大哥,然后带着你娘游山玩水,双宿双飞去咯!” “啧啧,想想……这多是一件美事啊!” 马秀英闻言,目中也是露出了一丝神往之色。 当皇后其实没那么开心,更多的是沉重的责任。 若真有一天能够卸下担子,和重八过隐居山水的安逸生活…… 那的确是一件美事啊。 “对了,别光说咱的,说说你娘的吧!” 朱元璋话锋一转,又问道, “你娘命数如何?寿数又如何?” 朱橘一瞪眼。 “说好刚才是最后一个问题的了!不准耍赖皮!” 他不满的嚷嚷道, “这一个个说下去,天亮都说不完,我不干了,不干不干不干!” 朱元璋摸了摸鼻子。神色有些尴尬。 确实不能言而无信,跟小屁孩子耍赖…… 就在此时,马秀英却是扯了扯朱橘的袖子。 “小橘子,这个娘也想知道,你就说一下嘛……” 她笑眯眯的道, “我也能像你爹那样长寿吗?” 朱橘嘴角微微下撇,不过他马上就反应了过来,迅速又挤出笑容,道: “那是当然啦!你俩到时候一定可以当一对老鸳鸯,双宿双飞!” 这一句话,听得朱元璋和马秀英皆是哈哈大笑,乐得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咯咯咯,老鸳鸯这个词真难听,不要不要,换一个!” “哈哈哈……就是,小兔崽子也不用点文雅的词儿!” 夫妻俩笑容灿烂,眉眼之间,皆挂着几分喜色。 显然,听到朱橘这句话,老两口是很高兴的。 朱橘被他俩感染,也是跟着笑了起来,可脸上虽笑,心中却有几分不是滋味儿。 按照历史的规律走,娘也就只剩下十来年的寿命了…… 虽然和马秀英才相处了没几天,可朱橘却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母爱,而且是溺爱! 这,让他不由自主的享受躲在这双厚重羽翼下的温暖和安全感,不愿离开。 “肯定会有办法延寿的,只要提早介入,就肯定有办法的……” “嗯……” 朱橘嘴里嘀咕着,眼神一变,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小橘子,你嘀咕什么呢?” 马秀英有些疑惑的问道。 “没啥,没啥。” 朱橘挠了挠头,嘿笑着起身,走到了画架前。 画师宋言早已画好他的肖像悄悄跑路了,皇帝一家子拉家常,他是没有资格听的。万一不小心听到点什么密辛,搞不好脑袋就掉了。 “啧,还真别说,画的还可以,不愧是宫廷画师。” “不过,还是有点过于写意了,细节不够到位,我更喜欢写实。” 国画更讲究意境,对于太注重细节的写实画法是呈鄙夷态度的,普遍认为匠气太重。 但这种肖像画,显然是写实的风格更适用一些。 “我瞧瞧。” 马秀英跟着起身观摩,上下扫了几眼后,不禁连连点头道, “不错不错,画得还是像的,把你的神气都画出来了。” “一看就是活泼好动,不安分的主儿。” 朱橘咧嘴一笑。 “臭小子,再说说你大哥呗。” 朱元璋翻阅着皇家玉牒,翻看着朱标那一页,沉吟道, “咱也不多问你了,就问一句,他将来能是个好皇帝不?” 对于朱标,老朱是寄予厚望的,而到目前为止,朱标也没有让他失望过。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想听听朱橘从命的角度对朱标的评价。 “大哥人中龙凤,当然会是一个好皇帝,而且大概率比老爹干的更好!” 朱橘想也不想的就回应道。 然而,在心里他又补上了一句—— 只要大哥的寿命能跟上。 “嗯,不错不错,比咱强才好,这样咱大明的国力才能越来越强盛嘛!” 朱元璋露出满意之色,连连点头,丝毫不介意自己被朱标比下去。 “那你二哥呢?也给个评语来听听。” 老朱将玉牒翻到下一页。 那上面正是朱樉的信息。 “一坨屎。” 朱橘神色平静,嘴里蹦出三个字来。 朱元璋:“……” 马秀英∶“……” …… “啊嚏!” “嘶……啊啊啊啊疼!哪个狗娘养的在背地里骂我!” 朱樉抱着大腿呲牙咧嘴,嘴里骂骂咧咧不停。 浑身是伤的他,此刻身上随便哪里动一下,都会造成全身伤处的拉扯。 一个小小的喷嚏,就能折腾的他死去活来,痛不欲生! 哒哒! 一个婢女走了进来,朝着朱樉行礼恭声道: “殿下,三殿下四殿下还有五殿下他们看望您来了。” 第三十四章 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他们来干什么……来看我的笑话么!嘶……他娘的,不见不见!” 朱樉呲着牙,连连摆手道, “让他们全滚蛋吧,我这会儿没空招待他们!” 一肚子火气没地方发呢,他可不想听那几个家伙冷嘲热讽。 然而,他话音才刚落,一道声音已然传进了屋里: “二哥,你这就不地道了,弟弟们来探望你,那是关心你啊!你怎么能把兄弟的一片好心当成驴肝肺呢?” 只见朱棡脚踩八字步,手里攥着一把折扇摇阿摇的,倒也颇有几分风流倜傥的模样。 他脸上本挂着笑容,可看到朱樉那一副伤痕累累,鼻青脸肿的模样时,顿时露出惊色,加快了脚步。 “哎呀!二哥,几天不见,你怎么成这样了?” 朱棡故作大惊道, “是谁打的你?谁敢打堂堂大明二皇子,下手还这么狠!” “二哥,伱说出来,弟弟们一定帮你找回面子!” 朱樉脸色一黑。 这混蛋,明知故问! “老子自己摔的!” 他没好气的道, “你看过了吧?看过了就可以滚蛋了,老子身体不舒服,需要静养!” 朱樉直接下逐客令。可朱棡哪里肯走,上前两步,啪的一下就坐在了床边。 “哈哈哈……还摔的,摔能摔成这样?这脸蛋,这胳膊,这腿脚……啧啧。” 朱棡笑嘻嘻的道, “来,让我给你按摩两下,活血化瘀,这样好得快。” 说着,他便要伸手去摸。 啪! 朱樉一巴掌打掉他的手,气急败坏道: “你他娘的滚远点啊!” 眼看着他真的要发火,朱棣适时的走了上来,忙劝道: “好了好了,三哥,今天是来看望二哥的,你逗一逗就行了,别真把二哥火气提上来,他现在这状况,气血可不能乱动。” 朱樉闻言,神色稍稍缓和。 “老四这话还像句人话。”他冷哼道。 “就你贴心。” 朱棡晃了晃脑袋,撇着嘴,倒也不再继续调戏朱樉。 “二哥,修养的好些了吗?” 老五朱橚倒是个忠厚人,坐在床边关切道, “太医怎么说?什么时候能下地?” 朱樉闻言,不禁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啊!其他倒是没什么,腿瘸一点也就瘸一点,大不了拄个棍子,主要是我这张脸啊!” 他恨恨地道, “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恢复成原来那样子!他娘的,马上父皇就要封王了,你说我这個样子,怎么受封啊!” 朱棡拍了拍朱樉的肩膀,以示安慰。 “没事,问题不大,反正本来也没有多俊。” 朱樉:“!!!” “你再狗叫就给我滚!!!” “咳!咳咳咳!” 朱棡这一句,气得朱樉血都快吐出来了! “好了好了,三哥别闹了,这脸……确实也是个事儿。” 朱棣摸了摸朱樉的脸蛋,忍不住问道, “不过二哥啊,你是怎么被打成这个鬼样子的?据我所知,朱橘还是个孩子吧?你这么壮实,他能打的你毫无还手之力?” “这不应该吧!难不成他是天生神力?” 虽然朱樉被打这件事被朱元璋和马秀英压了下来,知道的人不多。但身为皇子,就住在朱樉边上,消息封锁对他们来说可没有用,甚至在出事的当天晚上,他们就已经得到了一手消息。 不过,他们也只知道个大概,不知道内幕细节。 这也是他们纳闷的原因。 朱橘一个小屁孩,是怎么做到暴打朱樉的? 匪夷所思啊! “那是因为那个狗崽子搞偷袭!” “嘶……啊!” 朱樉一激动,扯动了伤口,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二哥,你可得小心点说话,他可是母后最溺爱的孩子。” 朱棣沉声道, “我听说定妃娘娘骂了朱橘一句小畜生,被母后直接登门教训,定妃慌得不知道打了自己多少个嘴巴子。” “再说了,你骂他等于是把我们都给骂进去了,不管怎么样,我们身体里流的都是老朱家的血。” 朱樉神色一厉,心中依旧怨怒,但嘴上却还是老老实实的收住了。 “那个……那个小混账!” 他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道, “那会儿我睡得正香,没有一点点防备,突然就一棍打上来了!直接把我的腿给打折了!” “紧接着又是一棍,你还别说,这小滚蛋真是够狠,下手一点都不带犹豫的,两棍废了我两条腿,你说,我还怎么跟他斗?” “要不是偷袭,真刀真枪的对垒,我一个人打他三个,都不带喘气的!” “娘的,这个场子老子一定要找回来,这口恶气不出,我睡不安稳!” 想到那天被暴打的画面,朱樉恨不得把牙齿咬碎! “算了吧,二哥,说到底是你先招惹他的,我们都听说了,是你给老八出的主意,让他去搞老六。” 朱棡耸肩道, “你也是个人才,吃饱了没事干闲得慌!人家刚从外面回来,正是母后的心头肉掌中宝,哪怕真是个傻子,你也不能这样搞人家啊?万一被母后发现,那怒火你能承受的住?” “这么多年来,我都没看母后发过怒,但我听说她要是真发起火来,父皇都要求饶,你自己想想那有多恐怖吧!” 朱樉闻言,神色之中闪过几分懊恼。 “当时我也就是说给老八玩玩的,谁知道他这个夯货真去了,也是个混账!” 他不爽道, “反正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不报此仇,我朱樉誓不为人!” 朱棣轻叹一声。 “哎,二哥,你搞不过他的,人家有母后撑腰,就算你把便宜占回来了,人家吃了亏直接告诉母后,到时候你敢直面母后的兴师问罪吗?” 他劝道, “冤冤相报何时了?父皇不是一直告诉我们兄弟要团结的嘛,我看这次就算了,要是他下次还找你麻烦,那我们兄弟一定给你帮场子!” 朱樉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显然,朱棣这番苦劝并没有让他接受。 “不过说真的,我倒是对这个刚回来的老六很好奇啊。” 朱棡摸着下巴道, “找个机会,咱们会会他?” 第三十五章 老四?他很难评啊…… 坤宁宫内,马秀英神色有些古怪。 “小橘子啊,娘知道你对你二哥是有一些成见,但他毕竟还是你的兄长啊……” 她忍不住劝道, “你别这么厌恶他好不好?” 朱元璋亦是有些不悦的道: “你娘说的对,他毕竟是你的兄长,况且伱打也打了,气也出了,还这么骂他,这说不过去。” “咱不喜欢你这样咒诅谩骂自己的兄长。” 具有小农思想的老朱,最不希望看到底下儿子闹矛盾,互相嫌恶。 在他的设想中,皇儿们就该是兄友弟恭,同心协力,一起拱卫大明! 朱橘闻言,却是翻了个白眼。 “我可不是带着私人恩怨去评价他的啊!” 他嚷嚷道, “八字上很清楚,你看他七杀、伤官、枭印、羊刃这四大恶神汇聚,这就代表他心性狠毒,自私自利!” “尤其是枭印、羊刃这两个聚在一起,代表此人做事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对待人也是薄情寡义,内心刻薄。” “他这样的人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媚上欺下。对你俩可能表现的十分恭敬,不敢有半点乖张,但要是面对地位比他低的人,哼哼,那就又是另外一副嘴脸了!” “我可以肯定,那么多皇子所里,他那的奴婢日子过得是最惨的!搞不好被他弄死都有可能!所以我评价他为一坨屎有啥问题?很公正的好吧!不信你们自己到时候自己看!” 两人闻言,不禁相视一眼。 “老二那边,的确偶尔会有婢女意外身亡……” 马秀英皱着眉头,喃喃道, “以前我还没当回事,难不成?” 朱元璋神色微微一沉。 “咱哪天有空,找他好好聊聊吧!” 他不欲多言,挥袖道, “跳过他吧,老三老四怎么说?” 朱橘挠了挠头。 “老三还可以,老四……很难评。” 朱家老四,judy!历史上藩王造反成功第一人,大名鼎鼎的永乐大帝嘿! 这怎么给评语?说他将来会熬死你的宝贝大儿子,干掉你的宝贝孙子,篡逆当上皇帝? 说出来老朱这会儿也不会信啊! “嗯?为什么说老四很难评?咱还挺看好老四的,想委以重任呢!” 朱元璋眉头一挑,忍不住追问道, “难不成他比老二还不堪?” 老二的乖张,是有苗头的,他能感受到。 但老四……还真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混账的地方。 “呃,这個这个……” 朱橘转着眼珠,憋了半天,方才憋出来一句, “他可能和曹操差不多吧!很有能力,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 只能暗示到这里了! 然而,朱元璋却是没有听出朱橘的言外之意,反而是一拍大腿,哈哈大笑了起来。 “治世能臣,乱世枭雄?看不出来,这小子还挺有能耐啊!” 老朱大笑道, “乱世已经被咱结束,现在当然是治世!看来,老四将来可以成为标儿的左膀右臂,为我大明守好疆土!” “好好好,不错不错!总算评出个让咱顺心如意的来!” 朱橘尬笑了两声,算是应和。 忽的,他眉头紧皱,猛地用双手抱住了脑袋! “哎哟!疼疼疼……” “嘶……好疼好疼!今天八字批多了,用神过度,我的脑袋要爆炸了!” 一边说着一边怪叫着,跟孙悟空被念紧箍咒似的,恨不得拿脑袋哐哐撞墙! 见他突发急症,马秀英顿时吓得站了起来,赶忙上前抱住了朱橘的脑袋。 “这里疼?还是这里疼?” “还是全都疼?哎呀!你说你逞什么强嘛!测算命运这种事情耗神肯定大啊!” 她一边帮朱橘揉着脑袋,一边转头看向朱元璋,呵斥道, “重八你也是,一直问问问,一路从你自己都问到老四了!也不管娃儿吃不消吃得消!就光顾着自己!” “你看把娃疼成什么样了?” 朱元璋讪讪一笑,神情流露出几分歉意来。 确实是他问上头了,要不是朱橘突然脑袋疼,他还想老五老七老八这样一路问下去呢! 看着朱橘那一副头痛难忍的模样,他既有几分愧意,又有几分心疼,亦是起身上前安抚朱橘。 “老六,是爹问多了,爹的错,爹不问了,不问了……” “你还疼吗?爹给你传个太医来看看吧!” 说着,他便要召唤太医,而正在此时,朱橘却是缓缓将眉头舒展,人也安分了下来。 “不用了,娘给我按了按,我舒服多了。” 他躺在马秀英怀里,低声道, “我……我睡会儿。” 说着,朱橘便闭上了眼睛,躺在了世上最温暖的港湾之中。 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鼻子里发出轻微的鼾声。 虽然对老朱家还算了解,但通过八字去一一验证和对照,还是比较耗神的,再加上他不想再让老爹继续无休止的问下去,便索性装个头疼,睡一觉混过去拉倒了。 所以,头疼是装的,困了倒是真的。 “小橘子,小囡囡……” 马秀英抱着朱橘,轻轻的摇晃着,嘴里呢喃着,一丝笑容爬上了脸。 “我以前就最喜欢看他熟睡的模样,重八你瞧瞧,这眉眼多像我,嘴巴耳朵倒是像你多一点。” “小橘子哟,我的小橘子……” 朱元璋凑了过来,看着安详熟睡的朱橘,也是笑了起来。 “你还真别说,这小子还真挺俊!咱儿子里,就属老三和他最俊了吧?连标儿都要差一点。” 他嘿然道, “说实在的,咱是真没想到,老六不但不痴傻了,竟然连算命都学会了!讲得头头是道的,难道彭玄那家伙真有本事?” 马秀英笃定的点了点头。 “肯定是有的!” 她道, “其实我看出来了,小橘子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学的就很快!他就爱修仙修道的,道士不是讲究个山医命相卜嘛!我觉得学这些也没什么不好的,只要他高兴,我什么都可以满足他!” “重八,你知道你脾气暴躁,但对小橘子,一定要格外宽容点,我们一定要好好补偿他啊……” 朱元璋微微颔首。 “说到这个,老六的王号,咱还没想好,这回来也是想找你商量来着。” 他道, “被算命吸引,耽误说正事儿了……标儿建议从魏王和韩王里面选一个给他,他倾向于魏王,你觉得,给他哪个王号比较好?” 第三十六章 把你以前用过的吴王给他吧! 马秀英略一沉吟。 “韩王这个称号和魏王相比,肯定还是魏王更尊贵一些。” 她皱着眉头道, “不过,魏王这个王号,比老二老三的秦王晋王,终究还是要差那么半截啊……” 朱元璋闻言,不禁有些无奈。 “那没办法,老二老三的王号是咱早就已经拟定好了的,总不能换一个给老六吧?这于礼也不合啊!” 他道, “妹子,你也别太计较了,都是咱的娃,都是尊贵的一字王号,没有高低之分,真的!” 然而,马秀英却是妙目一翻。 “你把我当小孩哄呐?秦王晋王这样的王号,就是要比蜀王鲁王更尊贵!” 她轻哼道, “我不管!我要给小橘子最好的!” “这样,你把你以前用过的吴王称号给他吧!吴王这個王号虽然不算尊贵,但对于咱们大明来说,还是极有特殊意义的,毕竟你是从吴王这个身份一路打拼上来的。” “嗯……就这个吧!就给小橘子封吴王!” 朱元璋闻言,微微有些迟疑。 “怎么,你不乐意?”马秀英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这个重八,要是扭扭捏捏不乐意给,她可要发火了! “没有没有,哪能啊!” 朱元璋赶忙摆手,连声道, “这个王号可以给他,完全没问题!咱是在想着,他以后封到吴地去,好像没什么用武之地……” “其实,咱还是更想让皇儿当塞王,为咱大明戍守国土的。” 马秀英连连摇头。 “不行不行,小橘子这小身板,怎么能当塞王呢?他吃不了那个苦的。” 她连声道, “而且他对打仗也没什么兴趣,就乐意修仙问道,那就让他在江南富庶之地,当一个富贵闲散王爷就好了嘛!” “不过,我并不打算让他就藩,就留在我身边陪着,多好。” 她可舍不得朱橘去就藩,哪怕吴地离应天并不远,她也不乐意。 “那不行,怎么可以不就藩?咱定的规矩,年纪一到,都得去封地就藩!留在京里像什么话?” 朱元璋脸色一黑,不悦道, “只有太子才有资格留在京里!妹子,伱不要过于宠溺了,这样坏规矩不是好事!” 然而,对于朱元璋的呵斥,马秀英却丝毫不怵。 “我就宠溺,怎么着?” 她昂首正视朱元璋,理直气壮的道, “我就要他留在我身边,好不容易我的小橘子回来了,我怎么舍得他再离我而去?我要看着他娶妻生子,将来我还想抱孙子孙女,给他带孩子呢!” “你非要他去就藩……那除非哪天我死了!不然没得谈!” 朱元璋:“@#¥%……&#@!!!” 他有点想骂人,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只能一双眼睛瞪得跟牛眼般大,就这么气鼓鼓的看着马秀英。 “看什么看?你再看我也不会改变心意的。” 马秀英撇嘴道, “就你这点气势,吓吓那些大臣还行,可吓不住我!” 朱元璋;“……” “哎!” “行吧行吧,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咱制不住你,行了吧?” 老朱无奈的扶了扶额头。 他拿谁都有办法,就是拿自家妹子没办法,一贯如此。 “哼哼,本来就是,你哪里是我的对手?” 马秀英怀里抱着朱橘,露出胜利的笑容,道, “小橘子的事儿就先这么定了,对了,我打算这两天召徐达妻眷进宫来坐坐,徐达在前线浴血奋战,我也该慰问慰问她们。” “后方稳固,前线才能全心全意的作战。” 朱元璋点了点头,露出一丝笑容。 “这事儿,你最在行了。” 他嘿笑道, “想当年咱带着男人在外打仗,全靠你稳固大后方,说李善长是咱的萧何,那是咱抬举他,给他戴高帽子了!其实啊,妹子你才真是咱的萧何,甚至比萧何还强!” “不说别的,萧何就慰问不了将士们的女眷,带着她们纳鞋织衣,哈哈哈!” 朱元璋这番话绝不是拍马秀英的马屁,事实上当年打仗的时候,马秀英不但稳稳的把持后方,还负责重要资源的调配,粮草的输送,甚至还负责一部分参谋工作! 小到县官,大到李善长这样的相国,有要紧事谁不找她商量? 也正是因此,老朱对马秀英除了爱意之外,还有一份敬重! “你也别给我戴高帽,我不过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 马秀英听到朱元璋夸奖,脸上却并无得意之色,只是淡笑道, “男主外,女主内,千古如此,不足挂齿。” “说起来,徐达家的丫头倒是挺水灵的,我上次瞧见过一回,很有几分文气,当得起大家闺秀这个词儿。” 朱元璋闻言,眼睛顿时一亮。 “那好啊!徐达的女儿,咱都没见过,不过你说好,那一定错不了!” 他不假思索的道, “到时候看看,能配咱哪个儿子!肥水不能流到外人田,咱们兄弟结个儿女亲家,给他来个亲上加亲,流传后世,那也是一段佳话啊!哈哈哈……” 徐达家的闺女,老朱家预定了! 毋庸置疑的! “嗯,明天我喊她们进宫来,好好观察观察。” 马秀英笑吟吟的道, “不出意外,应该能是个不错的王妃。” 俩人正聊着,马秀英怀里的朱橘手臂伸展,迷迷糊糊的道: “王菲啊,王菲唱歌确实还不错,不过不是我的菜啊……” “我更喜欢,喜欢那个,那个……呼呼呼……” 嘴里含含糊糊的叨叨了两句,他把脸朝向马秀英的怀里,又呼呼沉睡了过去。 朱元璋:“???” 马秀英:“???” “他在说啥?” 朱元璋有些懵。 “我不知道啊……” 马秀英拍了拍朱橘的后背,神色有些古怪的道, “可能是梦里说胡话吧,这小子,总还是给我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真怕他哪天又迷糊过去……” 话还没说完,她便迅速反应了过来,赶忙啐了两口找补道: “呸呸呸!不说不吉利话!我们小橘子好着呢,一定会越来越聪明,越来越英俊!” “嗯……” 第三十七章 给马秀英作画!徐家母女觐见 “不要动,不要动!哎呀,都说了不要动啦!” “您这动来动去的,我还怎么画嘛?” “微笑,微笑要保持住,不然待会儿把您的嘴画歪了我可不管!” 坤宁宫内,朱橘大呼小叫着,手里握着一支特制的炭笔,在画板上唰唰唰的绘画。 他一会儿要求这,一会儿要求那,听得马秀英是手忙脚乱,不断的按照他的要求调整姿态。 “还要笑多久啊,我快受不了了……” “你这孩子,就知道折腾你娘……” 马秀英揉了揉略有些僵硬的脸,无奈的道。 不过,话虽如此,她内心还是有些期待的。 这混小子一直说宋言画的还不如他,嚷嚷着要给自己画一副什么速写,说什么绝对漂亮,绝对震撼。 索性就依着他,看他是真有一手还是吹牛皮! 不过,马秀英心里已经盘算好了,就算这小子画的丑,也不能批评。 得赞赏,得夸! 孩子对绘画有兴趣,这是好事,作为母亲得以鼓励为主,决不能浇灭了他的积极性! 唰唰唰。 唰唰唰。 朱橘手中炭笔翻飞,神色颇为认真。 多年没画,手是有点生了,不过好在基本功没丢,勉强还看得过去。 细节上再打磨打磨,应该能算一副合格的作品。 正画着,忽的一阵脚步声传来。 “启禀娘娘,魏国公夫人谢氏觐见来了,此刻在宫外候着。” 翠竹走到马秀英身侧,恭声道。 马秀英微微挑眉,在尽可能保持面部表情的情况下,微微开口道: “来的挺早啊……” “喊进来吧。” 翠竹作礼而退,不一会儿,便见一个中年美妇人领着一个半大丫头越过门槛,进了院内。 母女俩显然是在家演练过许多回了,脚步极轻,连带着气都不敢大喘。 保持着淑女的仪态,两人低着头缓缓走近,正欲行礼下拜,却听一声大叫传来: “娘,你的表情又不对了!嘴角,注意嘴角!” “再这样我给你画成歪嘴皇后了!” 母女俩神色一惊,皆是露出惊异之色。 这可是在皇后娘娘的寝宫,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声音?这明显是个男人在喊叫啊! 而且此人还如此大胆,竟像是在指责皇后?! 女孩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抬头瞥了过去。 只见一個少年郎手握画笔,神色不悦,正对着皇后娘娘发嗔。 “低头!” “来之前怎么跟你说的?全忘啦?!” 谢氏压着嗓音,赶忙扯了扯女儿的衣袖训斥道。 觐见皇后,一分一毫都不能马虎,礼仪上做得不到位,丢的不是自己的脸,丢的是徐达的脸! 女孩迅速反应了过来,低下头不敢再看。 “别,别……” “我嘴也不歪啊,这……哎!” 马秀英有些慌乱,尽力调整着自己的嘴巴,让它尽可能的平衡。 同时,她的内心也升起了一丝狐疑—— 难道她的嘴有变歪的趋势? 说话的时候完全没感觉啊…… “妾身谢氏,携女妙云,拜见皇后娘娘。” 谢氏领着女儿徐妙云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道,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马秀英没有理会,只是招了招手,示意她们坐下。 可谢氏和徐妙云低着头跪在地上,哪里看得到皇后的手势? 皇后不开口说免礼,她们根本不敢起身。 “嗯!嗯——” 马秀英不敢乱动嘴巴,只能闭着嘴,嗯嗯了两声,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这下,搞的母女二人越发摸不清头脑了,依旧是跪在地上。 好在翠竹及时开口道: “两位免礼,皇后娘娘请你们坐。” “六殿下在为皇后娘娘作画,他……比较注重细节,所以皇后娘娘暂时不能说话。” “请两位稍等片刻,等殿下画完就可以了。” 谢氏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皇后娘娘要是一直不说话,她还以为自己有哪里做得不对,惹得皇后不高兴了呢! “谢皇后娘娘。” 母女俩起身,坐到了指定的座位上。 徐妙云终于可以抬起头来了,她抬头的第一瞬间,就好奇的看向朱橘。 此刻的朱橘,正皱着眉头咬着炭笔抠细节,完全没有感受到有一道目光盯住了自己。 “他是六皇子吗?” 徐妙云扯了扯母亲的衣袖,蚊子般小声的道。 也得亏谢氏听力不错,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轻声道: “是,他刚回宫不久,是皇后娘娘最钟爱的皇子。” 作为徐达的妻子,当年皇后娘娘含泪将朱橘送走之时,她是在场的。 那会儿,她可是亲眼看见皇后娘娘三天吃不下饭,终日以泪洗面的模样,大家轮番上阵劝慰了不知道多少次,嘴皮子都不知道磨破了多少张,才慢慢让她缓了过来。 所以,朱橘最受宠皇子这个结论,是毋庸置疑的。 而与此同时,她的内心也是升起了几分好奇。 六皇子朱橘,真的恢复了神智? 就看他现在这个神情,绝对是个灵动活泼的孩子啊! “六皇子看上去好像比我还要小些……不知道他画得怎么样?” 徐妙云眨了眨眼,轻声呢喃道。 她对绘画也颇为喜爱,平日里没事也经常会作画,尤其爱给家人画像。 故而,此刻她挺想看看朱橘把皇后娘娘给画成什么样了。 “呼——” “呼——” 马秀英嘴里呼着气。 保持这个姿势和神情太累了,她快要坚持不住了! 好在,朱橘的炭笔终于在此刻搁下。 “好了!搞定!” 他站了起来,颇有几分得意的笑道, “宝刀未老,我果然还是宝刀未老啊!哈哈哈哈……” 哗! 这一句话,让马秀英如蒙大赦,整个人迅速垮了下来。 “哎哟,总算是好了,以后再不要画了,真折腾啊!” 马秀英用力的搓了两把脸,起身撑着腰肢,长吁短叹道, “尤其是伱小子,要求还这么多!”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画出来个什么……” 一边揉着腰,她一边走到了朱橘的身后,目光落在了画板上。 只一瞬间,她的眼睛就牢牢的吸在了那副画上。 惊异之色,从脸上绽开。 第三十八章 先天眼镜妹圣体 “诶……我这是在照镜子吗?” 马秀英下意识的抚了抚头发,喃喃道。 除了颜色是黑白的之外,画板上那个嘴角带笑的温婉女子,简直和她平时照镜子时候一模一样! 最妙的是,朱橘把她有些无奈,又有些期待的神情都给画了出来! 对眉眼的细致处理,简直绝了! “来,来,你们都过来看看!” 马秀英神色有些兴奋,连连招手道, “看看我们小橘子的大作,画得像不像!” 语气之中,带着几分得意。 原以为朱橘只是一时兴起乱涂乱画而已,没想到他竟真的有绝活! 赶紧现一现…… 谢氏知道皇后娘娘这是喊自己,便领着徐妙云起身,快步走到了朱橘身后。 院内的婢女也都凑了上来,围成了一圈。 母女俩只瞧了一眼,便定住了神,目中露出讶然之色。 众婢女更是拍手称赞,七嘴八舌的赞叹道: “好像啊!真的好像!” “五官栩栩如生,眉眼神态活现,漂亮,真漂亮!皇后娘娘倒像是刚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这是什么画法?我从未见过诶!” “六殿下原来是个隐藏的绘画大师!这画作,足以媲美,不,足以赶超那些宫廷画师了!” 众人交口称赞,听得马秀英眉开眼笑。 “哈哈,小孩闹着玩而已,不算什么,不算什么……” 嘴上虽然说着谦虚的话,可她的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听大家夸儿子,她比自己被夸还要高兴几倍! “画的确实绝妙。” 谢氏亦由衷称赞道, “原来世上真的有人能把人像画得如此逼真,妾身也是大开眼界啊。” “六殿下有此一技,可谓大明一绝!” 徐妙云先看向画像,又看向马秀英,再看向画像。 越是对比,她目中的异彩越是浓厚。 “画得真好,跟这幅比起来,我的那些画完全登不上台面啊……” 徐妙云嘴里喃喃道, “这到底是怎么画的?世上绝没有此种画法流派!” 身为徐达之女,她自然不缺艺术上的指导,光是教琴棋书画的先生,就有十数个之多,且都是大明最顶尖的那几位。 故而,徐妙云对世上绘画的流派非常熟悉,全都有所涉猎,做过赏析。 可朱橘这個画法,却是别具一格,将写实推到了极致! 这,无疑是需要极其深厚的技法的。 一时间,她竟有点想学这门画技。 “谬赞了,谬赞了,你这样夸他,他尾巴又要翘到天上去了。” 马秀英抿嘴一笑,招手道, “来,来,坐,咱们坐着说。” “刚才作画,无法招呼你们母女俩,是我疏忽了。” “小橘子,还不起身拜见?” 朱橘正摸着下巴,考虑着是不是再改进一些细节,听到母亲喊他,他才起身转头。 “诶,这两位是?” 他目光在谢氏和徐妙云身上来回游动。 一大一小都很漂亮,不过小的,他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小丫头皮肤白皙,水水灵灵的,身上带着一股子文气,很像是当年读书时,班上漂亮的眼镜妹。 他当年就暗恋过班上的眼镜妹,对方还是语文课代表呢! 只是少年时期的情感,总是羞于表达,在人家面前刷存在感,也多是以捉弄为主,而非讨人家的欢心。 暗恋,自然是无疾而终。 哎!想起那天夕阳下的奔跑,那是我逝去的青春呐…… “喂,你盯着人家妙云看什么呢?” 马秀英拍了拍朱橘的脑袋,啐道, “人家姑娘家的,都被你看害羞了,无礼。” “啊?这……哈哈,走神了走神了。”朱橘这才反应了过来,赶忙收回目光,尬笑了两声缓解尴尬。 徐妙云本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孩,除了家里人之外,都未见过几个男子。 被朱橘盯着,她自是心中羞赧,虽低着头,可红云还是制不住的爬上了脸蛋。 “这是你徐伯伯的妻子,喊一声谢伯母吧。” 马秀英倒也没有多骂,笑着介绍道, “还有妙云,论起来,她好像比伱大一岁,你就喊她姐姐吧!” 朱橘点了点头,乖乖拜见。 “见过谢伯母。” “妙云姐姐好。” 在外人面前,他还是很有礼貌的。 “六殿下有礼了。” 谢氏赶忙还礼,朝着徐妙云道, “妙云,还不快拜见六殿下。” 徐妙云闻言,这才抬头。 此刻红云褪去,白皙的脸庞朝着朱橘,轻声道: “见过六殿下。” “客气客气,都自家人,哈哈哈……”朱橘点了点头,大咧咧的道。 徐妙云抿嘴一笑。 这六殿下怎么有股子江湖气,像是小说里混不吝的草莽英雄。 “好啦,都坐吧。” 马秀英笑吟吟的道, “妹子,我们也有好些日子没见面了,最近在家里,都忙活什么呢?” 谢氏在椅上坐了半个屁股,身体微微前倾,笑应道: “还能有什么,也就是管管分内的事儿,操持操持家业。” “家里男人不在,事事都得上心,不瞒您说,我这腰啊,还有胳膊,是越来越不行了,到底是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马秀英一挑眉。 “那你早说嘛!我安排太医去给你瞧瞧。” “来啊……” 两个中年妇女像是久别重逢的密友,你一句我一句的拉起了家常,聊得热火朝天。 朱橘却是对她们的话题并不感兴趣,可此时又不好直接跑掉,只能转着手中的画笔,将老娘的画像搁置一边,重新写写画画,打发时间。 唰唰唰。 “六殿下……” 一道轻柔的女声传来。 “嗯……嗯?” 朱橘正随手画着,应了一声,微微侧目看了过去。 只见徐妙云手里捧着那张速写,如捧至宝,正认真欣赏着。 “殿下画的真好。” 她由衷的赞叹道, “这眉眼和嘴唇,勾勒的太美妙了。” “我要是能有这样的画技就好了,您的天分可真高。” 朱橘闻言,只是笑笑,并未过多理会,继续动笔作画。 这个小丫头片子漂亮是漂亮,堪称先天眼镜妹圣体,不过他向来心中无女人,一心求长生,所以没兴趣多聊。 第三十九章 太庙封王 唰唰唰。 朱橘随心所欲的画着,徐妙云见他不搭理自己,便也抿了抿嘴不再主动开口,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画板。 只见宣纸之上,一对男女被勾勒了出来,女子手持长剑,横在男子脖前。 男子身形后倾,抬起双手似是想要辩解。 然而,令徐妙云感到奇怪的是,朱橘将两人轮廓勾勒出来之后便停下了笔触,连五官眉眼都没有画,只有两个人头。 “殿下,为什么不画脸啊?” 她抑不住心中的好奇,还是开了口问道。 朱橘微微侧目,瞥了她一眼。 “这叫意识流,讲究的是一个意境,好吧?” 他应道, “你不觉得这样有一种说不出的朦胧美吗?” 徐妙云轻轻点头。 的确,这幅画让她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似是有些伤感,又似是有些别的复杂情感在里面,说不清,道不明。 “那画里的女子为什么要剑指那个男子呢?” 她又忍不住发问。 “因为至尊宝欺骗了他的感情。” “哦,这個男子叫至尊宝啊……那女子叫什么?” “紫霞。” “紫霞……好美的名字。那紫霞最后把至尊宝杀了吗?” “没有。” “这是为什么?” 朱橘被徐妙云问得有些不耐烦了,一把抄起画板上的宣纸,揉成了一团。 “小妹妹,你好烦啊。” 他有些不悦的道, “你平时在家也是这么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的吗?” 徐妙云一愣。 下一秒,一丝水雾在她的眼中浮现。 “我,我……” 她声音微微有些发颤,抿着嘴唇说不出半句话来。 这是第一次,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和陌生男孩说话,却被对方给凶了…… “朱橘,你怎么跟妙云说话呢?” 马秀英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见徐妙云有些泪眼朦胧,立马呵斥道, “人家跟你聊两句怎么了?态度这么差,还不快给妙云道歉!” 朱橘撇了撇嘴。 “好吧好吧,我错了。” 他起身将手中的纸团一丢,朝着徐妙云道, “因为至尊宝又骗了她一次。而这一个谎言,让紫霞彻底爱上了他。” 徐妙云有点懵。她听不太懂,但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能不能别扔,我觉得,画得挺好的。” 她看着地上皱巴巴的纸团,咬了咬牙,再度鼓起勇气道, “可以送给我吗?” 朱橘挠了挠头。 “反正我随手画的,你要喜欢就拿走吧。” 说完,他便朝着马秀英招了招手,道, “娘,我有点累了,先回去睡觉了哈。” 说着,朱橘便离开了院落,径自回了自己的卧房。 “这小子!” 马秀英看着朱橘离去的背影,有些不悦道, “性子毛毛躁躁的,一会儿都待不住,以后真得好好管教管教他了!” 稍稍一顿,她将目光转向徐妙云,顿时又变得慈眉善目了起来。 “来,妙云丫头伱过来,让我好好瞧瞧……” 这丫头可是她的重点考察对象,将来是注定要当王妃的! …… 数日后。 “快点,快点!” “别磨磨蹭蹭的了,今天是你们兄弟封王的大日子,要是错过了良辰,你爹发起火来,我也兜不住!” “穿戴好了吗?哎呀,你这冠怎么歪歪扭扭的,叫你早点起床你不听!真是……翠竹!!” 马秀英一声吼,坤宁宫上下一阵鸡飞狗跳。 几个婢女轮番上阵,为朱橘将亲王冠冕穿戴整齐。 “这穿着真不舒服……” 朱橘皱着眉头,不断调整着身姿。 可不管怎么调整,都还是难受。 尤其是头上这个冠冕,还带旒的,前后九旒,走起路来晃啊晃的,一不小心就会被珠子打到眼睛。 “不舒服就对了,这是礼服。你要是仪态不好,都不用司礼官出手,礼服就会教你该怎么摆正仪态。” 马秀英一边给朱橘正衣冠,一边笑道, “好,俊朗!” “不愧是我的儿子!” 这亲王衮冕虽然穿在身上不舒服,可在外人看来,却尽显雍容华贵,能将一个人的贵气衬托到极致! 马秀英是越看越满意,搂着朱橘的肩膀道: “走,走,去太庙!” “摆驾!” 母子俩一前一后上了车辇,朝着太庙风风火火的赶去。 …… 太庙之中。 诸皇子早已穿戴整齐,各自站在既定的位置上,保持着身姿,不敢轻举妄动。 站在最前面的,是太子朱标,今天的封王典礼,由他主持。 至于朱元璋,则是坐在一旁观礼。 “陛下,时间快到了。” 司礼官员看了一眼日头,朝着朱元璋低声道, “六皇子和皇后娘娘还没有来,要不……再去催催?” 朱元璋皱着眉头。 “他们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朱橘不懂,妹子难道也不放在心上?真是乱来!” “去催,要快!不能把时辰耽误了!” 自从朱橘回宫之后,妹子似乎也有点不靠谱了起来。 想想,定然是朱橘那小子又睡懒觉,起晚了! 待会儿典礼结束,非得好好教训一下他不可! “是。” 司礼官点了点头,快步朝外走去。 几个皇子听到父皇的话语,皆是忍不住张望了起来。 果然,老六那个位置还空在那里。 “这小子胆子可真肥啊……这种日子也敢迟到?” “啧啧……我对他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回宫这些天,他一直在母后宫里,我还没见过他呢……” “诶,二哥闭着眼睛嘴里叨叨什么呢?” “他啊?他一定是在祈祷老六错过良辰,到时候被父皇狠狠地收拾!哈哈哈……” “……” 众皇子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说到有趣处,皆忍不住笑了起来。 “肃静!” 朱标眉头一竖,喝令道。 唰。 皇子们瞬间安静如鸡,摆正姿态,不敢再嬉笑。 当大哥的,在弟弟们那,还是有一定威信的。 “这六弟,怎么还不来?” 朱标制住了众皇弟,抬眼看向门口,亦是皱着眉头道, “这么重要的典礼,可千万不要误了时辰啊……” 正默念着,那一声急促的脚步声终于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大喝。 “俺老孙来也!” 第四十章 天真的老朱 啪! “哎哟!” 只见朱橘蹦进了太庙内,还没等他话音落下,冕旒的珠子就无情的打在了他的脸上。 一声怪叫,听得众人皆是心头一突。 朱元璋额头上的青筋狂跳! 若非这是在庄重肃穆的太庙,他真想一个大飞脚把朱橘给踹出去! “哎哟,祖宗诶,你大喊大叫什么啊?” 马秀英跟在朱橘屁股后面,慌忙道, “你没看你爹的脸都绿了?还不快过去站好?” 哒哒! 胸前的玉佩跳动了两下,让朱橘顿时老实了下来,讪讪一笑,走到了队列之中,乖乖站好。 排在身后的众年幼孩子都好奇的打量着他。 唯有朱榑身形一颤,眼神中带着几分恐惧…… 前头这个六哥所带给他的心理阴影,太大了!他甚至现在还觉得自己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尿骚味…… 而排在前头的诸皇子虽也有几分好奇,却不敢转头去看。 因为他们知道,父皇此刻一定很火大!谁要是再触他的霉头,绝对没好果子吃! 排在最前头的老二朱樉恨恨地捏了捏拳头,神色有些狰狞。 他恨不得现在就转过身去暴打朱橘一顿,报仇雪恨! 可理智告诉他……这个场合,他要隐忍。 先忍了! 啪! 马秀英一屁股坐到了朱元璋身边,还没坐稳,朱元璋就劈头盖脸骂了过来: “你怎么搞的?这么晚才来!” “还有这小子怎么回事?还俺老孙来也,他什么时候改了姓了?!” “这几天你都咋教的!咱怎么感觉他越来越不对了!” 一番质问,听得马秀英也是有些不好意思。 这回,的确是她理亏了,只得压低声音道: “小声点,小声点,时辰马上到了,保持肃静。” “哼!”朱元璋重重哼了一声,虽闭上了嘴巴,那股子气却还在,目光不断的在朱橘身上游弋着。 正此时,司礼官道: “吉时已到!” 说着,他便点燃了案前的灯盏,又将一份文疏恭恭敬敬的送到了朱标的手中。 朱标双手接过文疏,轻轻展开,朝着祖宗牌位朗诵道: “我惟帝王之子居嫡长者,必正储位,其余诸子当封以王爵,分茅胙土,以藩屏国家。我今有子十人,即位之初,已立长子标为皇太子。诸子之封,本待报赏功臣之后。然尊卑之分,所宜早定。乃以四月十五封第二子樉为秦王,第三子棡为晋王,第四子棣为燕王,第五子橚为周王,第六子橘为吴王,第七子桢为楚王,第八子榑为齐王,第九子梓为潭王,第十子杞为赵王,第十一子檀为鲁王,从孙守谦为靖江王。皆授以册宝,设置相府官属及诸礼仪。” 朱标读的很慢,尽可能的做到字正腔圆,朗诵庄严。 因为,他这是代父皇告于太庙。 念完文疏,他轻轻将其投入面前燃着火星的鼎中。 哗。 文疏被火星点燃,顷刻间化作一团火光,于鼎中燃烧。 只两個呼吸时间,文疏已然烧为灰烬。 而这,也代表着册封诸王的消息,已让祖宗英灵知晓。 “跪——” 朱标缓缓跪下。 众皇子亦是跪伏在地,朱橘在这种时候当然不会乱来,也跟着一起跪下。 “兴——” 众皇子跟着朱标起身。 “跪——” “兴——” “……” “礼——成。” 接连三跪三兴之后,典礼方成。 诸皇子穿着厚重的衮冕,几跪下来,有几个都呲牙咧嘴,头冒细汗了。 唯有朱橘老神在在,气定神闲。 开玩笑,当年给老君爷磕头,他连磕四十九个都不带喘气的好吧!专业磕头三十年。 司礼官礼成而退,朱标亦是看向一旁的朱元璋。 砰。 朱元璋一拍扶手起身,踩着沉闷的步伐,走到了众皇子面前。 他的目光,来回扫视着众皇子,眼神犀利,像是检阅军队一般。 “都抬起头来!” 朱元璋沉声道, 唰。 众皇子尽皆听话抬头,而最前面的朱樉却是有些难堪。 因为他的脸,此刻还肿着,几块很明显的淤青还在脸上挂着,这让他有些无颜面对父皇。 如此重要的封王典礼,他却顶着这样一张脸来参加……这绝对是一生的耻辱! 而造成他耻辱的罪魁祸首,就是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朱橘! 这让他怎能不恨?! “抬起来!” 朱元璋又重复了一遍,盯着朱樉,语气有些不悦。 没有办法,朱樉只能将肿脸抬起,看着父皇。 “今天,咱给你们都封了王了!” 朱元璋看向众皇子,沉声道, “这是咱早就想做的事情,但因为种种原因,到现在才做成。” “为什么呢?因为朝廷里有人反对,他们搬出了很多史料来论证,想向咱证明,册封那么多藩王,可能会对国家有害,如汉朝的七国之乱,晋朝的八王之乱。” “但咱不那么认为!” “咱大明,与汉朝和晋朝是不一样的,咱朱家的子孙,必然是团结一致,共同拱卫皇帝的!” 噗嗤。 朱橘在人群中笑出了声。 还团结一致,共同拱卫皇帝? 想的太美好,太天真了呀老朱…… 喏,前头那个老四第一个不服,别看他现在老实巴交的乖乖站着,等您老死了,他马上就能把您的好大孙给撅了,自己一屁股坐上皇位。 唰! 朱元璋锐利的目光看向朱橘,神情有些恼火! 哒哒! 胸前玉佩颤动,朱橘迅速闭上嘴巴,老老实实的听训。 “伱们要记住,咱给你们封王,不是让你们享受荣华富贵的!” 朱元璋收回目光,继续道, “咱对你们,寄予厚望!” “将来等咱老了,死了,你们大哥继位为皇帝,你们就要发挥自己的能力,做好自己的本分,帮你们大哥守好这一份江山。” “你们的子孙后代,也要一代一代的,守护大明,拱卫皇帝!” “那些官员们不信,你们就得做出样子来,为皇家争气!让他们好好看看,我们朱家人是如何的团结,如何做到千秋万代的!” “你们,都听清楚了没有?!” 第四十一章 要主动去缓和关系哦 “听明白了!” 众皇子齐声应和道。 朱元璋看着面前的十个儿子,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老朱家靠着这些小子开枝散叶,用不了多久,就能够变成一个庞大的皇族! 到时候成千上万的朱家人团结在一起,守望相助。这大明,必定能够千秋万代哇! “标儿,你代咱赐宴吧!” 朱元璋大手一挥,乐呵呵的道, “你们兄弟平日里也不在一起吃饭,今天难得有机会,好好聚一聚,互相之间多聊聊。” “咱就不参加了,咱在,你们都拘束着放不开手脚。” 朱标拱了拱手。 “是,父皇。” 说完,他便朝着众皇弟挥手笑道: “筵席早已备好,弟弟们请到偏殿赴宴。” 众皇子闻言,神色皆是放松了下来,朝着朱元璋和马秀英行了一礼,说了声告退,便三两个凑在一起,朝着偏殿而去。 只有朱橘人生地不熟,一個人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小橘子呀。” 马秀英凑了上来,压低声音道, “娘之前跟你讲的没忘记吧?吃饭的时候好好表现,跟兄弟们多聊聊天,你要尽量表现的友善一些,不要毛毛躁躁的,闹出不愉快来。” “尤其是你二哥和八弟那边,伱要主动去跟他们缓和关系,都是自家兄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别搞太僵了。” 朱橘撇了撇嘴。 他才不想主动去缓和呢!搞得好像是他服软认错似的。 不过,看着母亲期盼的眼神,他最终还是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知道了,知道了……” 两人正私语着,却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哒哒! 哒哒哒! 马秀英抬眼一看,顿时脸色一变,推着朱橘道: “快跑!” “你爹杀过来了!” 朱橘:“?!” 他一抬头,只见朱元璋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手里攥着一只鞋,显然是兴师问罪来的! “我先去吃饭了啊!” 唰的一下,他赶超了前头的老九老十,挤到了队伍的前头,迅速跑进了偏殿里! “这兔崽子!” 朱元璋指着朱橘的背影笑骂道, “溜得倒挺快!看来他也怕咱抽他!” 朱橘要是不跑,老朱的鞋巴掌下一秒就呼脸上了! “咦——臭死了,快穿上!” 马秀英在鼻前挥了挥手,一脸嫌弃的道, “你还要教训他呢?你也没个正形,哪有在太庙脱鞋子的?你也不怕臭到祖宗?” 朱元璋咧嘴一笑,金鸡独立着将鞋穿上。 “这有啥?咱老朱家从咱往上翻,全是泥腿子出身,别说是脱鞋了,就是光着身子又咋啦?” 他满不在乎的道, “咱爹娘爷奶不会怪罪的啦……” 马秀英无奈的摇了摇头。 “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儿子,小橘子这不让人省心的样儿,纯像你的。” 她道, “我已经特意叮嘱他了,要他做到兄友弟恭,主动去和老二老八冰释前嫌。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做不做得到。” 朱元璋点了点头。 “这是正事儿,咱别的不在乎,就在乎俩字——团结!” 他正色道, “兄弟之间,闹点矛盾有点摩擦,这都是常有的事。男人嘛,不打不相识,搞不好到时候他们还能成为最要好的兄弟呢!” “对了,咱还没问你呢,徐家那丫头怎么样?” 马秀英眼眸一亮。 “正要跟你说起呢,走,咱们边走边说。” 她迈步走出太庙,笑吟吟的道, “妙云这丫头气质恬静,称得上是大家闺秀。” “尤其是她的谈吐,年纪虽然不大,说话却极有条理。我看呀,她有点像当年的我……” “这丫头,值得好好培养……” …… 偏殿之内。 朱标落座于主位之上,朝着众皇弟笑道: “父皇不在,大家就轻松随意一点。坐吧坐吧,都坐吧。” 众皇子一人一席,纷纷落座。 “在开席之前,我要先给大家介绍一下。” 朱标朝着朱橘招了招手,温声笑道, “六弟,来,坐到我身边来。” 唰唰。 众皇子的目前皆是看向朱橘。 有人的眼里带着好奇,有人的眼里带着愤恨,也有人不敢看他…… “好嘞!” 朱橘屁颠屁颠的走上前去,一屁股坐在了朱标身边。 对于这位好大哥,他还是很喜欢的。 毕竟,无论自己提什么要求,好大哥都会竭力满足! 说不定他想在宫里搞个小型道观供奉祖师神像,大哥都会答应他! “六弟,是刚从三清山回来的,说起来,他也是流落在外多年,吃尽了苦头。” 朱标轻拍着朱橘的肩膀,有些感慨的道, “你们之中有些年幼的,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六哥。” “早前父皇说要摆一场家宴,让老六和兄弟们都互相认识认识,只不过中间出了一些意外,导致家宴也没摆成。” “所以,今天这一场,一是庆贺弟弟们封王,二呢,也算是为咱们家老六重回皇宫,接风洗尘!” “来,开席!” 啪啪! 朱标拍了拍手,便见两列婢女走入殿内,为皇子们置菜添酒。 叮叮当当的编钟声响起,面容姣好的女娥自屏风后缓缓游出,脸上挂着笑容,在席间翩翩起舞。 一下子,皇家筵席的气氛就上来了。 “来,小橘子。” 朱标亲自为朱橘夹菜,温声道, “我专门安排了几道咱们凤阳老家的特色菜肴,你尝尝,味道不错的。” 两人关系近了后,朱标便也跟着母亲的叫法,私底下喊朱橘小橘子,以示亲切。 “嗯嗯,谢谢大哥……” 朱橘连连点头,专心干饭吃菜,时不时的还闷两口酒。 “你还会喝酒?” 朱标有些讶然道。 朱橘一抹嘴,嘿然道: “这谁不会?我老酒鬼了,喝断片都好几回了!” 曾经有个人说,喝断片酒,可以体验丹道中‘识神退位,元神出现’的感觉,于是乎,他便身体力行的实践了一番。 后来嘛……元神出没出现不知道,反正他成了半个酒蒙子,把酒量都给练出来了! “断片?那是什么意思?” 朱标好奇道, “你们三清山上,还有酒喝的?” 道士的生活,好像也没他想象中的那么清苦嘛! “断片就是……喝到不省人事,自己发酒疯都不知道。” 朱橘闷了一口酒,嘿笑道, “反正我挺能喝的,来,大哥,走一个?” 叮! 两个酒杯碰撞在一起。 看着朱橘一饮而尽,脸不红气不喘的继续吃菜,朱标微微颔首。 “能喝,也是好事……” 他目光转向下方正往嘴里灌酒的朱樉,轻声道, “有些时候,一杯酒能解决很多问题啊。” 第四十二章 杯酒释前嫌? 吨吨吨。 朱樉自斟自饮,一口气闷了七八杯,连菜都不夹一筷。 须臾间,他的脸色已然变红,神色有了几分醉意。 “殿下,吃点菜吧……” 身边斟酒的婢女接连倒酒,手都有些酸了,忍不住轻声劝道, “您这样喝很容易醉的……” 朱樉一横眉,瞥了她一眼。 “倒酒!” 他低喝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 “是,是……” 那婢女见他凶神恶煞,哪里还敢多言?赶忙又把酒倒满。 咕咚咕咚。 又是连续三杯下肚,朱樉扶了扶有些晕乎的脑袋,微眯着眼,看向上方。 他看到朱标和朱橘相谈正欢,两人觥筹交错,互相夹菜,那叫一个兄弟情深。 “呵!” 朱樉嗤笑一声,带着不忿,再度将杯前美酒饮干。 哒哒。 正此时,朱标带着朱橘起身,走下了台阶。 “小橘子,你会喝酒,这就好办了,咱们一个个敬过去,一杯酒下肚,兄弟间的感情也就顺理成章的建立起来了。” 朱标拎着酒壶,目光扫在众弟弟身上。 他先是跳过了朱樉,而后一個个看下去,最终索性锁定了场内最小的弟弟。 虽有十王同时受封,但实际上最后两个还在穿开裆裤呢,这种场合自然是被乳娘给抱走了。 所以最小的弟弟,成了朱榑。 刚好,他也是最早和朱橘有过节的,今天正好趁此机会,让两个弟弟化解仇怨。 “来,八弟,过来见过你六哥。” 朱标走到朱榑身边,将他的手牵起,笑吟吟的道, “你还小不能喝酒,就以茶水代酒吧!” 朱榑看着朱橘走近,牙齿都开始发颤了,目中更是露出惊恐之色! 可手掌被朱标抓着,让他无法逃离,只能战战兢兢地起身,朝着朱橘行礼。 “见……见过六哥。” 他低着头,声音发颤,身形瑟瑟发抖。 朱标见他这怕极了的模样,笑容便越发和善,拉着朱橘的手道: “我让你六哥先来敬你!” “大哥知道你们之前有一些小小的摩擦,闹了一点不愉快,不过,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伱就不要放在心里了,大家都是兄弟嘛。” “来,六弟——” 朱标给朱橘让出一个身位。 朱橘摸了摸鼻子,单手端着酒杯道: “老八,之前的事,是六哥一时冲动,对你有些过分了。” “你不要往心里去,今天这杯酒,我敬你嗷!” 咕咚。 一口闷下,脸不红气不喘,看得朱标连连拍手。 “好,好!” “好酒量啊六弟!” 他赞美之余,亦是一脸期待的看向朱榑。 “八弟,看得出来,你六哥非常有诚意啊!你是不是也表示表示?” 朱榑:“……” 在朱标不断的引导下,他终于是硬着头皮举起了茶杯。 “谢……谢六哥。” 朱榑举起茶杯一饮而尽,而后迅速低下头。 他依旧不敢去直视朱橘的眼睛,生怕朱橘下一秒又是邪邪一笑,然后给他一顿折磨! “嘿嘿,乖……” 朱橘摸了摸朱榑的脑袋,笑道, “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以后有事跟六哥说,六哥罩着你啊!” “走,下一位!” 说着,他便走向老七朱桢。 朱标也是朝着朱榑微笑点头示意,朝着朱桢而去。 噗通! 朱榑一屁股坐在了座位上,眼神发直。 “呼——” “呼——”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冷汗已经起了一层! 刚才朱橘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的时候,他差点尿了! 这会儿汗毛还倒竖着消不下去呢! “老七,长得挺俊的嘛!来来,咱们走一个!” “哟,老五,哦不对,五哥,五哥你肌肉蛮结实的嘛,怎么练的教教我?” “哈哈哈……” 朱橘端着酒杯,整一个自来熟,对着兄弟一个个敬过去,嘴里漂亮话不断,看上去倒像是他作为主人在招待客人一般。 朱标拎着酒壶跟在后面,反而成了跟班小弟。 不过,他脸上挂着笑容,还挺乐意当这个跟班小弟的。 朱橘能够快速跟兄弟们打成一片,这是值得高兴的事,到时候告诉娘,娘一定会开心的! “四哥。” 朱橘走到朱棣面前,忽的神色一正,举起酒杯道, “四哥一看就是有能耐的人呐!” 朱棣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 “怎么说?” 他站起身,亦是举起酒杯。 “我会相面啊!四哥这面貌,贵不可言,标标准准的王侯之相啊!” 朱橘嘿然道, “咱们兄弟里,搞不好属你成就最大了!到时候发达了,可要记得提携小弟啊!哈哈哈……” 朱棣先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老六你真会开玩笑!我能有啥成就,将来顶多就是帮帮大哥的忙嘛!” “不过,你说的话我爱听,来,干了!” 叮! 两人的酒杯碰在一起,皆是一饮而尽。 “两位弟弟,颇有几分豪气。” 朱棡拍手称赞,转而亦是举起酒杯,笑道, “老六啊,你把老四夸成一朵花,那我呢?” “你会相面,看看我将来如何?” 朱橘望着朱棡,仔仔细细端详了一阵,不由得啧啧称奇。 “啧啧……三哥也是英豪!” 他赞道, “将来定能为我大明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来来,干杯!” 朱棡闻言,亦是眉开眼笑。 “哈哈哈哈,借你吉言,干!” 叮! 俩人酒杯对碰,又是一饮而尽。 偏殿内的气氛,也在这一轮又一轮的敬酒中,越来越热烈。 “六弟果真好酒量,这么多杯酒下肚,竟没有丝毫醉意。” 朱标忍不住夸赞了一句,而后将目光移到了朱樉身上,轻笑道, “不过这一位,你可要多下点功夫了。” “六弟啊,大哥建议你先自罚三杯,以显诚意!如何?” 唰唰。 众人的目光,皆是落在了朱樉的身上。 而此刻的朱樉,却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好像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好!” “三杯,来吧!” 朱橘记着母亲刚才的话,心想着我宰相肚里能撑船,就主动低个头吧! 朱标上前倒酒。 咕咚。 咕咚。 咕咚。 须臾间,当着朱樉的面,三杯烈酒一饮而尽,引得众人喝彩。 “好!” “好酒量!” “老六也是个豪爽人呐!哈哈哈……” 朱橘脸上挂着一丝笑容,端着酒杯,朝着朱樉道:“二哥,怎么说?我这算有诚意了吧?” “咱们干一个?” 然而,听到他的话,朱樉却依旧是面无表情,丝毫不予理会。 朱橘的酒杯悬在半空中。 气氛,陷入了凝滞。 第四十三章 我是不是给你脸给多了! 朱标见朱樉无动于衷,神色微微一动。 “老二啊老二,你酒量不行喝那么多干什么?这下醉了不是?” 他吩咐婢女将酒杯换成茶杯,递到了朱樉面前,笑道, “来,先喝一杯茶醒醒酒。” “我看你都快睡过去了,理都不理咱们……” 朱樉眼皮一抬。 心中虽然愤懑,但朱标的面子他却不敢不给,旋即便接过茶杯,将杯中浓茶一饮而尽。 “好,这下酒醒一些了吧?” 朱标笑容更盛,温声道, “老二啊,我知道你心中有一些不快,心里不舒服是正常的,上次的事情,的确是老六过分了!换我,我也不爽快!” “不过啊……父皇母后,包括我,都已经教训过老六了,今天之前,他都还被禁足在母后的坤宁宫里反省呢!” “刚才我也跟他聊了,他也的的确确意识到了自己过于冲动,这会儿也是带着诚意来跟你赔礼道歉。” 朱樉右手握着茶杯,依旧是低着头抿着嘴,一言不发。 “老六,帮你二哥把酒倒上。” 朱标朝着朱橘使了个眼色,吩咐道。 朱橘看着朱樉眼睛都不抬一下,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心里已经是起了几分不耐。 妈的,老子都低声下气的来跟你讲和了,伱摆什么谱?! 要不是看在大哥面子上,这一杯酒直接泼你脸上,看你还拽不拽了,什么东西! 吨吨。 朱橘强忍着把酒泼在朱樉脸上的冲动,挤出一丝笑容,为他把酒倒上。 “来,今天是你们封王的大喜日子,我提议,一同举杯!” 朱标举起酒杯,笑道, “老二啊,咱们都是男人,都是兄弟。是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气量,是兄弟就该不存嫌隙。” “咱们做兄长的,说到底还是要让着弟弟们一些。下面弟弟们不懂事,咱们就饶他们一饶吧。” 他稍稍一顿,看向众弟弟,朗声道: “来,咱朱家的子孙,都是有大气度,大肚量的人!” “尤其是你们的二哥,我素来知道他是大度不计较的人,平日里他对你们的关怀照顾,你们心里都知道。” “现在,一起敬一敬二哥!” 一顶又一顶的高帽往朱樉头上戴,为的就是他把这杯酒喝下去。 酒喝了,这一桩事儿就算是过去了!以后谁要是还耿耿于怀,再拿这事儿做文章,那就不是男人了! “敬二哥!” “敬二哥!” 众皇子皆是起身举杯,朝着朱樉敬酒。 “二哥,之前是我冲动过头了。” 朱橘将情绪调控到最平静的状态,沉声道, “这杯酒,我敬你。” “请你——” 砰! 话音还未落下,只见朱樉突然一拳头砸在桌上,猛地起身! “冲动过头?你把老子弄成现在这副模样,轻飘飘一句冲动过头就把老子给打发了?!” 朱樉双目赤红,死死盯着朱橘,指着他的鼻子低吼道, “你知不知道老子这几天怎么过的?!” “脸上、腿上,背上,没一块好肉!老子动一下都要疼半宿!今天老子是一瘸一拐,跟个死瘸子一样封的王!” “这都是拜你所赐!喝你的酒?去你娘的吧!” 吥! 朱樉猛地攥起桌上的酒杯,直接泼在了朱橘的脸上! 朱标:“!!!” 众皇子:“!!!” “老二!你这是干什么啊!” “别太过分了!” 朱标心中大惊,赶忙扯住了朱樉的动作,以免他再有下一步过激的动作。 老五朱橚亦是迅速上前,手忙脚乱的为朱橘擦拭脸上的酒渍。 朱樉这一泼来得太突然,是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 “过分?跟他对我所做的事相比,这算个屁啊!” 朱樉似是还不解气,挣开朱标的手,指着朱橘恨恨地道, “你们任何人的酒,我都会喝,唯独你这個混蛋的,老子死也不喝!” “朱橘,我还就告诉你了!你给老子等着,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我一定全都加倍报复回来!” “你给老子等着吧!” 说罢,他愤然便要离席! “妈的……” 朱橘抹了抹脸上的酒渍,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一股滔天的怒火,已经直冲脑门! 他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侮辱过! “朱樉!你个狗篮子,事情是不是你先挑起的?老子给大哥面子才敬你一杯酒,你还傲上了!” 朱橘一把扯住了朱樉的肩膀,反手就是一巴掌,怒喝道, “是不是给你脸给多了!” 他哪里是肯吃亏的主?被泼了一杯酒,返还一巴掌这都算是轻的了! 朱樉:“!!!” 这一巴掌,正好打在朱樉脸上的淤青上,痛得他面容扭曲,瞬间就失去了理智! “啊!!!老子杀了你!” 朱樉面色狰狞,杀意裹挟着醉后的疯狂劲儿,不顾一切的冲向朱橘! 宰了这个小畜生,宰了他! “二哥,冷静!” “二哥,要冷静啊!” 朱棡朱棣几人见情况不好,急忙将朱樉拦腰抱住,死命的往后拽 “滚开!” “你们给老子滚开!!!” 朱樉双目赤红,看朱橘的眼神,简直就是要吃人! “你狂你妈呢!你动老子一下试试!就你疯?老子比你还疯!” 面对野兽一般的朱樉,朱橘却是丝毫不怵,冷笑着道, “还敢恐吓我?你当老子吓大的?” “让我等着?我让你等着!” “丙申,庚子,丁亥,己酉,这是你的八字吧?” “魇镇之法,听说过吗?扎小人,听说过吗?咒诅之术、蛊毒之术,都听说过吧?!” “你等着,老子一个个玩过去,不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能,老子就不姓朱!” “到时候别哭着跪下来喊我爹!” “马拉戈壁的!” 说罢,他便狠狠抹了一把脸,拂袖而去。 妈的,俗话说被人泼杯茶,要倒霉好几年呐! 这狗日的朱樉,真欠收拾! 赶紧回去上香磕头,去一去晦气…… 朱橘撂下狠话走了,只剩下偏殿内众皇子,此刻还处于懵逼的状态。 “魇镇之法、蛊毒之术……他说的都是什么啊?” 老五朱橚目光有些发愣,忍不住问道。 这听上去都好恐怖的样子啊! 朱棣神色严肃。 “你……听说过巫蛊之祸吧?” 第四十四章 朱标发火! 朱橚脸色一变。 “汉武帝晚年的那个巫蛊之祸?” 朱棣点了点头。 “巫蛊、魇镇,都是非常可怕的咒诅之法。” 他沉声道, “相传用此种术法,可以让被诅之人灾病不断,横事迭起。甚至连神智都会出问题,变得疯疯癫癫,时而惊恐,时而畏惧。” 唰! 听到这话,众皇子身上的汗毛皆竖了起来! “有那么玄乎啊……” 朱棡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忍不住道, “这不都是迷信,假的吗?” 朱棣嗤笑一声。 “你当汉武帝是傻子?如果完全是骗人的把戏,他至于大动干戈吗?” 他道, “一场巫蛊之祸,最终造成数十万人丧命!连太子刘据和卫皇后都因此而死!” “你们从中读出了什么?” 朱橚睁大了眼睛,摇了摇头。 “愤怒?”朱棡尝试着回答。 “不光是愤怒,还有恐惧。” 朱棣低声道, “连汉武帝这样的雄猜之主,碰到巫蛊咒诅之事,也会惊恐不安!” “所以,他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掘地三尺也要将那些咒诅他的人找出来,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 “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们想想,要是一直有个人在背后,拿着你的生辰八字做法,你能安生吗?” 众皇子:“……” 一层鸡皮疙瘩又激起来了! “真瘆人啊!不是……老六他真会这些?还有,他是怎么知道老二生辰八字的?” 朱橚来回搓着手臂,尽可能的安抚着自己的汗毛,呲着嘴道, “魇镇、扎小人、蛊术……” “好家伙,这么多!吓死人啊!” 一個就够瘆人的了,朱橘跟报菜名似的,报出来一串! “谁知道他!” 朱棡看了朱樉一眼,面色古怪的道, “这些年他流落在外,搞不好真学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术法。” “他在三清山……是当道士来着吧?” 对于道士,他们并不算很了解。 但道士会法术和炼丹这两项,还是知道的…… 听着他们的交谈,朱樉的脸色,开始变化。 “好了,不要胡说八道!” 朱标沉着脸道, “六弟不会干这种事情的!我相信他不是那样的人!” “今天,我很不高兴!” 他的目光,落在了朱樉的身上。 “老二,六弟有一句话说得不错,事情起因在你,若不是伱叫老八去捉弄他,也不会有后面这么多事!” 朱标毫不客气的训斥道, “说到底,是你先使坏,你的性子我素来知道,乖张暴戾,今天欺负这个,明天欺负那个,路过的狗你看不顺眼,你都要踹上两脚,无事也要生非!” “你所里有好几个宫女怎么死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我看你是作威作福惯了!怎么,只允许你欺负别人,不允许别人报复回来吗!” 朱樉被这一顿训,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 “今天,我算是给足了你面子了!” 朱标冷着脸喝令道, “六弟也主动给你倒酒了,这也算是低头致歉了吧?你倒好,泼了他一脸!” “你这么能耐是吧?” “你既然这么有能耐,我看你也不用封王了!我现在就去父皇那,让他收回你的王号,你就顶着二皇子的名号过一辈子吧!” “哼!” 说罢,他便要拂袖而去。 看得出来,朱标是动了真火了! 别看他平日里和和气气的,对下面弟弟们都很宽容,但要是真有谁触动了他的怒火,那下场绝对悲惨! 收回王号,可不是他说着玩的! 这件事情他只要捅到老朱那里去,革去朱樉的王号都是轻的! “诶诶,大哥大哥……” 老好人朱橚连忙扯住朱标的衣袖,道, “消消气,你消消气……” 唰。 “我消不了这个气!” 朱标推开他的手,不悦道, “好话都说尽了,还这么不给面子!” “怎么,我这个当大哥的说话不管用,是吗?既然不管用,以后犯了事被父皇抓住,别来找我求情!” 朱棡见状,赶忙戳了戳朱樉,低声道: “二哥,你快说话啊!给大哥认个错……” “你这回惹的不是老六,你驳的是大哥的面子啊你……真是……” 这个老二,真是气昏头了。 哪怕真恨朱橘,在大哥说和的情况下,也得先虚与委蛇一番啊! 把大哥都得罪了,还能有你好果子吃? “我……” 朱樉这会儿酒也醒了不少,头脑清醒过来的他,此时也是深感懊悔。 连带着,还有几分恐惧…… “大哥,是我喝多了,我不该喝那么多酒……” 他噗通一声跪在了朱标面前,低着头一脸悔恨的道, “我,我错了,大哥,你消消气……” “你要打我,骂我都行,我都受着……” 朱标见他跪倒在地,脸上和身上还有青一块紫一块的,不禁也起了几分恻隐之心,火气消减了不少。 “哎……行了,起来吧。” 他扶了扶额头,没好气的道, “既然你说是酒喝多了,那我就勉强当你是酒后发疯。” “起来,地上凉,你身子还弱。” 朱樉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想起这些日子来受的痛楚,又想到今天这一场无比糟糕的闹剧,此刻百感交集,竟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呜呜,呜呜呜……” 这一幕,看得众兄弟都有些不是滋味儿。 其实朱樉现在这模样,看上去是挺可怜的。 可转念一想,他其实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呐…… 常言道,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平日里做事乖张,欺辱弱小惯了,总有一天会踢到铁板的。 “好了,好了,莫哭了。” 朱标见他哭泣,心又软了一大半,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 “我再找个机会,给你们说和吧,我这一天天的啊……净给你们操心了。” 朱樉抬手拭去眼泪。 “大哥,老六他真的……会魇镇吗?” 他脸色有些发白,两条眉毛都拧到了一起, “我的八字在他手里……” “我……” 看得出来,听朱棣朱棡他们一解释,朱樉是真的怕了! 他甚至现在都感觉身上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感! 朱标:“……” “没事的,我知道六弟的性子,他说的都是气话。” 他神色有些无奈,可看朱樉这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只能安慰道, “我这就去他那一趟,让他消了气就好了,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哪那么多玄乎的事儿?” “你们都早点回去休息吧,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诉父皇,不然他又要上火了……” “哎……” 摇了摇头,朱标朝着殿外走去。 “二哥,别怕,他说不定吓唬你的!” “二哥,我那有一个护身符,是从报国寺求来的,要不要先给你用用?” “二哥,他就算会,功力也肯定不够,他才几岁啊?你别自己吓自己……” “……” 众皇子纷纷上前劝慰。 可朱樉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他此刻甚至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好,好……” “我……我先回去休息,我头好晕……” 他扶着朱棡和朱橚的手,颤巍巍的朝外走去。 朱棣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感慨道: “原来二哥也有怕的事啊!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一听老六会魇镇,一下腿都软了……” “不过也真奇怪,老六怎么会有他的八字的,这可真是……” “嗯?” 朱棣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骤然变化。 第四十五章 你真要魇镇你二哥啊你! 坤宁宫。 “参见太子殿下。” “参见太子殿下。” 婢女们见朱标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连忙下拜行礼。 “起来起来!我六弟呢?” 朱标抬起手,一边问,一边东张西望,神色有些不太自然。 “回太子殿下,吴王殿下刚刚回来,在自己的厢房里。” 婢女恭声道, “皇后娘娘说,吴王殿下的禁足结束了,这两天便要收拾东西,回吴王所住。” 朱标点了点头。 这事儿他知道,老爹给朱橘减了刑,封王大典之日,便是解除禁足之时。 忽的,朱标眉头一蹙。 鼻子轻轻一嗅,他闻到了一股味道……一股柏香燃烧的味道。 “谁在烧香?”他心中咯噔了一下,迅速问道。 “烧香啊……那肯定是吴王殿下。” 那婢女不假思索的道, “自从吴王殿下入住坤宁宫后,每天早晚都是要烧香的,好像说是做什么早晚功课……” “一开始我们还有些不习惯,时间久了大家熟悉了这个味道,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太子殿下你……” 朱标:“!!!” 不好! 这小子难道这么快就登坛做法了? 速度这么快? 他脸色骤变,挥手喝令道: “快,带我去他那!” 婢女:“???” …… 东厢内,烟雾缭绕。 朱橘站在神龛之前,手捧三支清香,深吸了一口气。 “道由心学,心假香传……” “真灵下盼,仙旆临轩……” 念完祝香咒,他朝着面前的神像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嘴里开始默念八大神咒。 这八大神咒,包括净口、净心、净身、净天地、安土地、金光、玄蕴以及刚刚念诵的祝香咒,乃是净化自身,净化周围环境的咒语。 道士无论是修法之前,还是行法之前,都需念诵八大神咒,如此可保身心清静,环境安宁。这样一来,行法和修法才有效验。 说起来,这些都是柏泉师兄教给他的。这段时间被禁足,都不知道他们在应天过得怎么样…… 按照老爹的脾气,师兄们大概率过得不怎么样…… 嘴里念着咒,心里开着小差,朱橘完全没察觉到,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哒哒哒! 哒哒哒! 砰! 只听一声闷响传来,朱标猛地闯进了房内,看到朱橘手里捧着三支清香,嘴里正念念有词,不禁脸色大变! “小橘子,你这是做什么!” 他一个箭步冲了上来,直接夺过朱橘手里的三支香,急切道, “你真要魇镇你二哥啊你!你……伱怎么这么冲动!” 啪! 朱标不由分说,直接把三支香扔在了地上,用脚踩灭。 朱橘:“呃……” 朱标这一番迅雷不及掩耳的操作,让他有点懵,目中露出茫然之色。 这咋了这是? “这种事情做不得的,你知不知道?!” 朱标扯着朱橘的手臂,厉声道, “这事儿要是被爹知道了,可就不是禁足这么简单了!” “你你你……你是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啊!” “历朝历代,因为魇镇之事,不知道牵连了多少人,不知道多少皇子龙孙因此死于非命!而始作俑者,每一个下场都无比的凄惨!搞不好还要遗臭万年的!” “做这种事情,爹会暴怒到什么模样,我都不敢想象,到那时候,娘都不会保你的!” 朱橘神色愕然。 “不是,等会儿……” 他推开激动的朱标,一脸无辜的道, “大哥,我没有在魇镇老二啊……” “我就正常给神像上個香来着……” 朱标神色一凛。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朱橘一番,狐疑的道: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朱橘一脸肯定的道。 朱标闻言,却不应他,然而上前几步,在神龛边上摸摸索索,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大哥,你找什么啊?” 朱橘挠了挠头,有些不明所以。 朱标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再度看向朱橘,肃然道: “还真没有……” “小橘子,你老实告诉我,到底有没有拿你二哥的八字做坏事?还有扎他的小人?” 朱橘:“#¥%……&@#” “大哥,我真没有啊!” 他一脸无奈的道, “拜托有点常识好不好?真要扎小人也没那么快啊!需要材料的好吧,我这才刚回来呢……” 朱标脸色又是一变。 “你的意思是,你已经开始想着要准备材料了?” 他猛地指着朱橘,喝令道, “小橘子,别的事情我都可以纵容你,但这件事情,绝对不行!你想都不要想!” “这种行为,是自绝于父皇母后,自绝于列祖列宗!” 啪! 朱橘猛地一拍额头,神色极其无奈。 “哎呀,你这都哪跟哪啊!” 他捂着脸道, “好吧好吧,大哥我跟你交个实底吧……我那都是恐吓老二的。” “什么魇镇、扎小人、巫蛊……我哪会那些术法啊!我这八大神咒都还是刚学的呢!” 魇镇? 开玩笑,他一个修炼拼夕夕9.9法本的人,哪里会那种牛逼邪法? 他倒是想会,奈何也没人教啊! “嗯?” 朱标听到这话,先是一愣,而后神色终于是缓和了一些。 “你真的不会?刚才那些话,都是骗我们的?”朱标依旧有些狐疑。 朱橘笃定的点头。 “我骗谁都不会骗你啊!” 他苦笑道, “就算我会术法,也不是这种……哪有正经道士学这些的?祖师爷看到不得用雷劈死我啊!” “喏,你看这尊真武大帝,他就是专门降伏邪魔外道的,我在他老人家面前搞魇镇……我活得不耐烦啦?” 在真武大帝面前搞魇镇、巫蛊。那就跟在衙门里抢劫一样,完全是作大死哦! “那倒也是……” 朱标见他情真意切,总算是信了几分,转而又指着地上的香,道, “那你刚才这是……” 朱橘白眼一翻。 “这不刚才,那杀千刀的朱樉泼了我一脸么!这很晦气的好吧!” 他愤愤道, “我这不得给大神上几炷香,念念经咒,去去晦气么?” “这下倒好,咒念到一半,又被大哥你夺了香,还在地上踩了几脚。” “哎!这是这就是天意吧……看来我最近注定是要倒个大霉了!” 第四十六章 你要在宫里开道观啊! 听到朱橘的抱怨,朱标这下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好吧,是大哥莽撞了。” 他摸了摸胡子,一脸尴尬道, “我还以为你是要出手魇镇老二,所以才果断制止。” “当时我也没想别的,只是不想你走上歧路啊!” “呃……这香还能用吗?” 朱标看着地上那三支灭掉的香,赶忙将其捡了起来,用衣袖将上面的灰尘抹去。 看上去……好像还能继续点…… “你说呢!” 朱橘一瞪眼,没好气的道, “这香都被踩了,再用来敬神,那就是大不敬了!” 朱标闻言,只得尬笑两声。 “那咱们重新点吧,我跟你一起上香拜一拜,好不好?” 他伸手从香桶里取出六支香来,找补道, “敬神无非诚字,我和你一起诚心忏悔,想必神灵慈悲,不但不会怪罪,反而还是赐福于我们呢。” “你放心,绝对不会倒霉的!” “来,来,这三支是伱的,咱们一起——” 朱标一边说着,一边点燃清香,朝着神龛内的真武大帝拜了三拜。 看上去,还真像个虔诚的信徒。 “可没那么简单就糊弄过去了嗷!” 朱橘亦是对神像拜了三拜,而后朝着朱标昂首道, “大哥,你得补偿我!” 朱标眼皮一耷拉。 “我就知道你要敲我的竹杠……” 他无奈道, “好吧好吧,你想要什么?”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满足你。” 果然啊,这小子没那么好打发! “好!大哥爽快!” 朱橘等的就是这句话,果断竖起大拇指,笑嘻嘻的道,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啊——” “我要三清神像,每一尊都得有一人以上那么高,材质得是纯铜的!” “还有六御!玉皇大帝、长生大帝、勾陈大帝、紫微大帝、后土娘娘、太乙救苦天尊!这些可以稍微小一些,但也要纯铜的!” “还有斗姆元君、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他嘴里跟倒豆子似的,一串一串的往外报,听得朱标人都要晕了! “等等,等等!” 朱标急忙抬手道, “这么多神像,你这是要在宫里开道观啊!” 朱橘嘿然一笑。 “我禁足结束了,可以回自己所里了呀!” 他一脸得意的道, “反正西厢那边挺大的,我打算收拾出来,就作为一个小型的道观!” “每天转经斋醮,修炼丹道,岂不美哉?” 朱标:“???” 这小子,竟然真的要在宫里开道观! 不行不行,人要晕了…… “太多了,太多了,外面道观都未必摆得下那么多神……” 朱标连连摇头道, “你以为你那吴王所有多大啊!还都要等身像,还得是铜的,上哪给你弄去,搞不来,真搞不来!你别太离谱了!” 一尊等身铜神像,又要材质上佳,又要栩栩如生。 这价格可是不菲! 就算不差钱,可定做起来那也是费时费力。朱橘一口气要那么多,哪怕是他安排工部最好的那一批工匠日夜赶工,怕是都得好几个月…… “那我不管,反正你得补偿我。” 朱橘两手一摊,一副赖上朱标的模样。 “哎……” 朱标沉吟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 “要不这样吧!三清神像,我可以给你弄来,但弄不到那么大的。” “这里已经有一尊真武大帝了,你就先把这四尊供起来,其他的慢慢来。等你以后有王府了,我再送你一套齐全的。” “要不然就吴王所那么点地方,你供那么多,我要是神仙,我都嫌挤得慌!” 朱橘摸了摸下巴。 “大哥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 他颔首道, “那好吧,那就暂且不要那么多,先供四尊吧!” “不过大哥可不能耍赖,以后我有了王府,你得送我一整套齐全的!那可不少!” 朱标无奈的点了点头。 自家这個老弟,真是一朵奇葩! “好耶好耶!” 朱橘拍手称快,大喜道, “一言为定,多谢大哥!” “来来,咱们一起把香插上。” 朱标应了一声,学着朱橘的模样,把三支清香插入了香炉之中。 随后,他斟酌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道: “对了,你二哥他刚才……其实是喝醉了,所以才会举止那么过激。” “刚才我狠狠骂了他一顿,他已经清醒过来了,也悔过了,态度还算诚恳。” “到时候,我再找个时间,让他来给你赔礼道歉,这个冤结,总不能没完没了的一直结下去,大哥知道你心里不舒服,这次就当是给我个面子,把这事儿给了了吧,好不好?” 朱标语气恳切,几乎都有几分求朱橘的意味了。 朱橘抿了抿嘴。 “再这样下去,都要闹得爹娘不安生了……你这回就吃点亏,以后大哥再从别的地方补偿你。” 朱标见他不说话,再度恳求道。 身为大哥,他各方调停,也算是尽职尽责了。 “……好吧,本来他泼我一杯酒,我最起码要他跪下来求我才行。” 朱橘耸了耸肩,正色道, “但既然大哥都这么说了,他不给大哥你面子,我朱橘却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大哥的面子,我必须给!这次的事情,就算了!我再忍他一回!” “只要他肯登门道歉,敬我一杯茶,这件事情就算是过去了!” 朱标听到这话,顿时露出欣慰之色。 “好,好……还得是我们小橘子明事理啊。” 他轻轻拍着朱橘的肩膀,脸上露出了笑容,道, “你放心,我一定叫他给你登门道歉!” “说起来,他这次被你一番恐吓,好像真有点吓到,我估摸着他今天夜里要睡不着了,搞不好都不用我去找他,他自己就会来给你赔礼道歉,哈哈哈……” 兄弟俩勾肩搭背着,走出了屋外。 两人说说笑笑,关系似乎比之前还要更加亲密了些。 而就在两人开怀谈笑之时,不远处的二皇子所内,朱樉却是躺在床榻上,直愣愣的盯着房梁。 他的身体,时不时的颤抖一下。 “冷,冷……” 朱樉攥起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可他的身体,依旧在止不住的打寒颤! “拿被子来,拿被子来……” “我冷……咯咯咯……好冷……” 第四十七章 感觉身上有蚂蚁在爬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贴身婢女走到床前,看着朱樉将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不禁疑惑道, “天气这么热,不可能会冷啊!” “再说,您这还冒着汗呢……” 朱樉现在这模样看上去极其不正常。 明明额头冒着大汗,可嘴里却是不断的喊冷,身体也不住的打摆子…… “冷,冷……” “我好,好难受……” 朱樉攥着被子,两眼直直的盯着房梁,颤声道, “一定是他做法了,一定是他在做法了……” “嘶……呃啊啊……” 他猛地将被子提起,将整个脑袋都蒙在了被褥之中!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身心稍稍舒服一点。 “这……殿下莫不是病了?” 婢女见他如此,赶忙安抚道, “殿下,您莫要惊慌,这几天您身子骨本就弱,今天又喝了那么多酒,许是路上受了风寒了。” “来,让奴婢摸一下额头……” 唰。 朱樉把整个人裹在被子里,连连后退,将背靠在了墙上。 “不是的,不是的……” “我知道的,一定是朱橘魇镇我了,他拿着我的八字……” 他裹着全身,只露出一双幽暗的眼睛,哆哆嗦嗦的道, “不然不会这么难受的!我感觉……我感觉浑身上下都有蚂蚁在爬……” “是蛊……一定是他给我下了蛊了!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被下蛊的感觉就是这样!” “嘶……呃呃呃!” 一番自言自语过后,朱樉身形抖的更厉害了。 婢女:“……” 正此时,一个少妇模样的女子走了进来。 看上去也是婢女的打扮,但身上却多了几分珠光宝气。 “殿下……这是怎么了?” 那少妇坐到了朱樉的床边,蹙眉道, “走之前还好端端的,回来怎么就这样了?” 一边说着,她便伸手去摸朱樉。 对于她的手,朱樉倒是没那么抗拒,只是不住的道; “小心点,你小心点,他给我下蛊了,搞不好会传给你的!” 少妇有些不明所以,抬手一摸朱樉的额头—— “好烫!” 她惊呼一声,迅速起身呵斥道, “你是怎么服侍的!殿下发了高烧都不知道!” “这都烧到说胡话了,还不快去请太医!” 婢女神色一惊,赶忙跪伏在地。 “是,是,燕姐姐,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说完,她才起身跑了出去。 虽然都是奴婢的身份,但秋燕因长得娇美,早已被朱樉看中,时常同床共枕。 故而,在寻常婢女眼里,她也算是半個主子了。 “没用的,没用的……” 朱樉闭着眼睛,哭丧着脸,嘴里不停的道, “这是魇镇,是蛊术……” “要去找父皇……去求父皇来!只有父皇能治他……” 秋燕望着状若疯癫的朱樉,神色有些无奈。 “好,好,奴会去找陛下的。” 她轻轻拍着朱樉的背,温声道, “殿下是太累了,先休息会儿,待会儿让太医来瞧瞧,吃几服药发发汗也就没事了。” “陛下那边,奴也会派人去请的,您生了病,陛下和皇后娘娘肯定都会来探望您的,您放心就是了……” “先睡会儿……” 在秋燕的温声软语之下,朱樉总算是慢慢安静了下来。 片刻后,他的呼吸变得平缓,微微有鼾声起来,显然是睡着了。 可即便是睡着了,朱樉的眉头还是紧皱着,任秋燕怎么为他舒展,都舒展不开。 时不时的,他的身体还抽搐两下,似是在梦中,也遭受到了极其恐怖的事情……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秋燕望着睡梦中面色时而扭曲,时而僵硬的朱樉,疑惑道, “不就是去封了个王么,怎么回来就成这样了……” …… 两日后。 奉先殿内,朱元璋全神贯注的批阅着手中的奏疏,批完一份马上换下一份,连头都不带抬一下的。 “陛下,午膳都热了两回了……” 内侍端着餐盘,小心翼翼的道。 “拿走拿走,咱现在没有心情吃午饭。” 朱元璋头也不抬的道, “再过半个时辰送来!” 内侍闻言,神色无奈。 但没办法,陛下金口一开,他作为奴婢只能听命。 “是。” 他端着餐盘一转身,刚迈出奉先殿的门槛,迎面却走来一位女子,拦住了他的去路。 “怎么,陛下又没吃饭啊?” 内侍抬眼一看,顿时吓了一个激灵,赶忙道: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他想要下跪行礼,可端着餐盘又不好行动,站也不是跪也不是,一时心慌意乱。 “给我吧。” 马秀英倒是笑了笑,从他手里接过餐盘,吩咐道, “你做事去吧。” 说罢,她便迈过门槛,走入了奉先殿内。 哒哒。 哒哒。 朱元璋吸了吸鼻子,饭菜的香味去而复返,让他有些分神,亦有几分懊恼。 “不是说半个时辰后再送来么!听不懂咱的话还是……” 他猛地抬头,正欲训斥一顿,可一抬眼,却看到了一张笑意盈盈的脸。 看到这张脸,他心里头的那股子气顿时泄了。 “重八,你处理政务归处理政务,饭总还是要吃的吧?” 马秀英将餐盘放在了桌案上,招手道, “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未时都快过了,怎么,你想直接用晚膳了啊?” “过来吃饭,我也陪伱吃点。” 朱元璋撇了撇嘴。 “就你偏要来碍事,咱这还有一堆事呢……” 嘴里虽然嘀咕着,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放下了奏疏,走到马秀英身边坐下。 一碗米饭一副筷子,已是送到了他的手里。 “快吃吧。” 马秀英喝了一口汤,微微颔首道, “这乌鸡汤,调味调的也不错,你尝尝。” 朱元璋接过碗筷,倒也不再客气,抬起一只脚踩在凳上,胳膊肘倚靠在膝盖上,大快朵颐了起来。 “你啊,你这吃相真是……” 马秀英噗嗤一笑,打趣道, “都是当皇帝的人了,还这么不注重仪态,你还当你是当年在军营里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啊?” 朱元璋咽下一口饭,咧嘴一笑。 “这儿又没外人,咱当然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他洒然道, “你还别说,饭还真就得这样吃,才香!” “妹子,这羊肉味道可以,来,你也尝尝……” 老朱说着,直接就夹起一块羊肉送到了马秀英的嘴边,亲自喂给她吃。 “嗯,是不错!” 马秀英略嚼了嚼,笑道, “看来这草原上的羊,是比中原的山羊肉要更鲜嫩些。” 朱元璋嘿然一笑。 “不错吧?嘿……等徐达扫平故元,这草原上的牛羊就都是咱大明的了!到时候可以源源不断的送来应天。” 他笑容灿烂,指了指桌案上的奏疏,道, “刚刚接到徐达那来的军报,你猜怎么着?” 第四十八章 秦王遭了吴王的魇镇?! “你跟我还卖什么关子?快说啦!” 马秀英吸溜了一口乌鸡汤,笑吟吟的道, “是不是前线大捷了?” 朱元璋嘿嘿笑着,一抹嘴,起身从桌案上取来军报,送到了马秀英的手里。 “喏,你看看——” 他神色得意。 马秀英倒也不避讳,拿过军报便读了起来: “初八日,一路出巩昌安定县,次沈儿峪,与扩廓帖木儿隔渠沟列阵对垒。” “初九日,诸将悉力与战,大败扩廓帖木儿!擒元郯王、文济王及国公阎思孝、平章韩扎儿、虎林赤等官一千八百六十五人,吏卒八万四千五百余人,马一万五千二百八十匹,橐施驴牛羊杂畜不计其数……” “这……徐达可以啊!打了个大胜仗啊这是!” 这份捷报,含金量不可谓不高! 直接把故元顶梁柱扩廓帖木儿给打崩了! “哈哈哈哈,这小子果然没有辜负咱的期望!” 朱元璋开怀大笑,道, “打得扩廓帖木儿抱头鼠窜!痛快,真痛快啊!” “这一仗的战果,是史无前例的!咱已经为徐达制定了接下来的战略目标,只要按着这个趋势继续下去,彻底扫灭故元那就是这几个月的事儿!” 马秀英闻言,亦是笑了起来。 “暴元啊……终于到了这一步。” 她长舒了一口气,感慨道, “重八,我是不是可以着手给徐达准备庆功宴了?” “他这一桩功劳,不可谓不重啊!” 朱元璋捋了捋胡须。 “是啊,咱还得好好想想,要怎么犒赏他。” 他沉吟道, “加官进爵是肯定的,咱还要给他加食邑!” “对了,咱们还必须得结成儿女亲家!妙云那丫头,必须得当咱的儿媳妇!” “说起来,你觉得咱那些崽子里,哪個最合适?” 结为姻亲,一个当公公,一个当老丈人。 这是最示恩宠的手段之一。 “要论年纪,老三老四老五都可以,年纪上,最合适的应该是老四或者老五。” 马秀英想了想,道, “小橘子……勉勉强强也可以吧,妙云比小橘子大一岁,两人年纪相仿。” “民间有说法,女大一,抱金鸡。” “其实,我是挺想把她配给小橘子的……” 经过交流把关,她对徐妙云这个准儿媳还是很满意的,又漂亮又有气质,言行举止颇为得体,一看就是贤内助。 最佳的儿媳人选,当然是想留给最钟爱的儿子啦。 “朱橘那小子啊?算了吧。” 朱元璋撇嘴道, “就他那德性,婚配还早,咱估计他也没这个心思。” 马秀英无奈的点了点头。 “是啊我刚想说,这孩子整天一门心思的烧香拜神,上回妙云来我宫里,他理都不理人家,态度很差,我还说了他一顿。” 她叹道, “倒是妙云对他的画技挺感兴趣的……” “罢了罢了,先把前头几个皇儿的婚事安排好吧!小橘子还小,等年纪到了再为他操劳,这小子的婚事我有预感,绝对很难,上回他好像还说要一生禁欲清修,炼什么清静大丹……” 朱元璋一瞪眼。 “禁欲不婚?他敢!” 老朱呵斥道, “作为皇子,首要任务就是为皇室开枝散叶,他要是不生娃,咱打断他的腿!” 不婚不育,开什么玩笑! 就是真要当道士,也得给咱老朱家生下一窝崽再说! 两人正聊着,忽的一阵脚步声传来。 “陛下,娘娘。” 内侍走入殿内,恭声道, “秦王所婢女秋燕求见,说是秦王殿下生了怪病,一直高烧不退。” 朱元璋眉头一挑。 “老二这个事咱知道,不就是染了点风寒么,还不见好?” 他随口道, “喊她进来回话。” 内侍应声而退,须臾间,秋燕进了殿内,朝着帝后二人行礼。 “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马秀英抬了抬手,关切道: “免礼,起来回话。” “太医怎么说的?他是个什么病?” 秋燕站起身来,低着头回禀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太医院的陈太医瞧了,两天前就开了方抓了药。” “然而却有一件怪事,每次药喝完,殿下发一身汗稍微好点,可到了夜里他却又会重新烧起来。” “这两天发烧退烧反反复复,殿下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了,气息也越来越乱,嘴里还时常说胡话。” “除此之外,殿下还说自己浑身难受,全身上下仿佛有虫爬般的感觉……” “奴婢情急之下,只能来求见陛下。” 马秀英微微一怔,看向朱元璋。 “重八,这倒是有些怪啊……烧退不下去,还有虫在爬?” 朱元璋皱着眉头道: “估计是这个太医不得力,开错方子了!” “来啊,传咱的口谕,让太医院院使刘正风去一趟!好好给秦王瞧病!” “遵旨。”殿中内侍应声而退。 “你回去吧,好好照顾秦王,有什么问题,随时告诉刘正风。” 朱元璋挥手道, “等咱得了空,会去看他的。” 在他看来,朱樉这不过是一场不大不小的风寒而已,安排厉害太医给他瞧病就行了,不用大惊小怪的。 然而,听到这话,本该谢恩告退的秋燕却是纹丝不动,依旧是低着头,神色有些不自然。 “怎么了?” 马秀英看她脸色不太对,又问道,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秋燕抿了抿嘴唇,忽的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陛下,娘娘!” “秦王殿下有一句话,要奴婢一定带给陛下,奴婢知道这是大逆不道的话,本不能说,可……奴婢实不敢违背殿下的命令!” 朱元璋目光一凝。 “什么话?” “奴婢……奴婢不敢……” “说!”朱元璋有些不耐烦。 他最讨厌说话说半句,扭扭捏捏的。 “是……” 秋燕猛地抬起头,咬牙道, “秦王殿下说,他这般痛苦,是遭了吴王殿下的魇镇!” 朱元璋:“?!” 马秀英:“?!” 霎时间,两道凌厉的目光皆是汇聚到了秋燕的身上! 来自帝后二人无形的压力,差点将她压垮! “魇镇?!” 马秀英猛地起身,喝令道, “你知不知道伱在说什么?你知道魇镇是什么意思么!” 第四十九章 求求他收了神通吧! “你竟敢用这种恶毒的罪名来污蔑皇子,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马秀英愠怒道, “来人!” 污蔑谁不好,污蔑到她的心头肉身上去了! 平日里待人宽和的马皇后,此刻眼中已然泛起了杀意! 咚咚咚! 秋燕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皇后娘娘息怒!” 她惊恐道, “不是奴婢污蔑,而是秦王殿下亲口所说啊!” “殿下还说,吴王殿下是当着众兄弟的面撂下的话,说要将他魇镇下蛊!这件事情殿下们都知道的,太子殿下当时也在场啊!” 马秀英面色一寒。 “不可能的!小橘子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她冷着脸道, “定是你胡说八道!” 秋燕泪水横流,连连摇头。 “皇后娘娘,奴婢句句属实,没有半句假话啊!” 她抬起头哭泣道, “奴婢敢以性命作保,完全是如实复述,绝对没有胡言!” “请皇后娘娘明察!” 砰! 话音落下,她又是一脑袋磕在了地砖上。 连续的磕头,已是让她的额头通红,都渗出血丝来了。 久未发言的朱元璋,此刻终于是站起身,阴沉着脸道: “性命作保?你的性命,能抵什么?” 秋燕跪在地上,默默流泪不语。 她的性命在皇帝眼里,的确与草芥无异。 “来人,摆驾秦王所。” 朱元璋一声令下,殿内侍从应声而退,迅速准备龙辇。 “封个王都不安生!走吧,去老二那瞧瞧。” 他朝着马秀英道, “但愿他是烧糊涂了,在说胡话。” 马秀英点了点头,瞥了秋燕一眼,依旧是一脸的不悦。 “走!我可不信小橘子会做出那种事情来。” …… 秦王所。 “嘶……” ‘呃呃呃……’ 朱樉蜷缩在被窝里,被子已经加盖了三层,可他却还是觉得冷,双目紧闭着,身体不断打着寒颤。 贴身婢女手里攥着毛巾,见他如此,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忽然间,吱呀一声,房门打开。 “陛下,皇后娘娘,秦王殿下这个病,确实是怪啊。” 太医陈林擦着额头的汗,迎着帝后二人走入了厢房内,连声道, “脉象就是风寒的脉象,臣也是按照风寒的路数开的方子。” “殿下生病后的第二天,臣还请刘院使来会诊了,院使他也觉得臣这个方子合适,都未做加减,可……殿下的病情还是反反复复,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朱元璋并不理他,一路走到了朱樉的床前。 他看到的,是一团正在发抖的棉被。 “老二,老二。” 老朱推了推被子,皱眉道, “你怎么回事?咱来了,把脑袋探出来说话。” 马秀英亦是跟着一起坐到了床边,伸手轻轻拍了拍被子。 被窝里的朱樉听到熟悉的声音,猛地从被窝中钻了出来! 当他看到那张千思万想的脸时,一时间情绪激动,竟是涕泗横流,泪如泉涌! “父——皇!!!” 他哭喊着一头扎进了朱元璋的怀里,崩溃大叫道, “父皇,救命啊!您一定要救儿臣的命啊!” “儿臣被老六下了魇镇,生不如死,生不如死啊啊啊!!!” “呜呜,呜呜呜……” 朱元璋:“!!!” 马秀英:“!!!” 魇镇! 这個刺耳的词儿,又落到了他们耳朵里。 “什么魇镇,你给咱说清楚!” 朱元璋拥着朱樉,沉声道,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马秀英亦是盯着他,脸色有些难看。 就朱樉现在这个状态来看,完全不像是生病的样子,反倒像是发了失心疯…… 难不成,那混小子真对自己二哥下手了? “回,回父皇的话……” 朱樉在朱元璋怀里,总算是安心了几分,带着哭腔,断断续续的道, “前天宴席的时候,老六要给我敬酒,我……我当时喝多了,一时冲动,就泼了他一脸……” “然后他……他就发了狠,说要拿着我的八字去魇镇我!还说要扎我的小人,给我下蛊!我好难受啊父皇,他下手太狠了!” 说着说着,朱樉的语气越来越激动,说到最后几个字,声音已然是变得无比的尖锐! “有这种事?” 朱元璋蹙眉道, “他胡咧咧吓伱的吧!他哪里来的你的八字?” 朱樉连声道: “他知道的,他知道的!” “丙申,庚子,丁亥,己酉,我的八字就是这个,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报出来的!” “父皇,父皇……求求您让他收了术法吧,我真的受不了了,我感觉浑身上下都好痒,我,我……” “呜啊啊啊啊!” 他一边说一边在朱元璋怀里不断蠕动着,两只手在身上不断抓着,最终又是一声崩溃的大哭…… “他真知道?!” 这下,朱元璋的脸色也变了,猛地转头看向马秀英。 马秀英亦是神色一变,低声喃喃道: “他怎么会知道的?” “莫非……是那天给他看皇家玉碟的时候?” 唰! 霎时间,帝后二人都反应了过来! 一定是那天让他帮忙看八字算命的时候,他给记下来了! 此刻再看朱樉的模样,饶是马秀英心里再不信,此刻也是有些动摇了…… “这混账东西,真会此等邪术?!” 朱元璋瞬间不淡定了,厉声道, “还把这种邪术用到了自己家人身上?” “他要造反啊!” “来人,去把朱橘给咱叫过来!赶紧的!” 一股子滔天怒火,已是自心中升起,蹭蹭蹭的直冲脑门! 马秀英赶忙道: “事情没搞清楚之前,你可不能乱来!万一是别的原因呢?” 她转头看向屋内的奴婢,吩咐道: “你安排两个人,去把吴王殿下和太子殿下都叫来,要快。” “是,奴婢这就去。”婢女也知道情况紧急,不敢耽搁半分,略一行礼便跑了出去。 “求求他收了神通吧,我求求他了……” 朱樉泪流满面,哭喊道, “我再也不敢跟他作对了,我再也不敢了……” “呜呜呜……” 哭着哭着,他似是身心俱疲到了极点,此刻躺在朱元璋的怀里,如同经历狂风暴雨的破船烂帆回到了温暖的港湾里。 须臾间,朱樉已是沉沉睡去…… 只留下帝后二人,脸色难看。 第五十章 谁教他的魇镇?!老朱杀心又起 吴王所。 朱橘从西厢内走了出来,轻轻关上门,而后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 这儿,如今已成了他的专属小庙了,里面供的都是大神! 一转身,院子里已经聚集了几十个内侍和婢女,见朱橘出来,皆是下拜行礼,恭声道: “参见吴王殿下!” 朱橘微微一笑。 “免礼吧。” 他抬了抬手,洒然道, “我说过,你们都是跟我闯荡过的人,是心腹,是亲信!” “我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众侍从直起身来,听到这话,皆是欢欣鼓舞。 冒着生命危险,又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顿毒打,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殿下这句话么! 光明的前途,在招手! “剑琪,你过来。” 朱橘朝着队列中的一个婢女招了招手。 他对这丫头印象很深刻,看上去个头小小的,气势却不弱,上一回去朱樉那砸场子,她可是带头冲锋! 当然,也正因此,受到的惩罚也就更重。 “是,殿下。” 剑琪扶着膝盖,一瘸一拐的走到了台阶上。 “你这伤的不轻啊!” 朱橘眉头一皱,不爽道, “行刑的人下手这么重?他娘的,不知道你是我的人?” “是谁动的手?我非废了他不可!” 说的难听点,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老朱虽下了惩罚,可行刑的人完全可以掌控轻重。 把剑琪打的这么惨,分明是不把他这個吴王放在眼里! “没有,没有,殿下……” 剑琪直起了身子,连道, “有太子殿下的吩咐,行刑的已经算是轻手了。” “奴婢这是自己的老毛病了,风湿,一到阴雨天就腿疼膝盖疼……” 朱橘闻言,瞧了瞧天色,神色这才缓和了下来。 “这样啊……那回头我喊太医给你看看。” 他道, “年纪轻轻可别落下了病根,我后面还要伱给我跑腿呢。” “对了——” 朱橘的目光转向众侍从,吩咐道: “这一顿打,不会让你们白挨的。” “所有人都听好了,待会儿去管账先生那领三个月的月钱,作为你们的营养费!” 封王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可不仅仅只有一个好听的名头那么简单,给到的,是一系列的配套设施! 最实际的改观,就是他不用再靠皇宫内库拨款过活,而是拥有了一个独属于自己的王府财政! 每个儿子,老朱都给了一笔可观的启动资金。 而朱橘这边更多,因为亲爱的老娘从自己小金库里,又偷偷给加了一笔。 “谢殿下!” 众侍从齐声道,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之色。 他们越发觉得,当初的决定是无比的正确! 跟着吴王殿下混,绝对错不了! “剑琪,我任命你为大管家,以后家里的事务,都交由你来打理。” 朱橘看向剑琪,正色道, “我可告诉你,我这个人只负责吃喝玩乐,烧香拜神,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管。” 剑琪神色一震,赶忙跪伏在地。 “殿下厚恩,奴婢真怕担不起!” 她神色惊惶,完全没料到朱橘会直接把吴王所的管理大权交到自己手上! 现在是吴王所,将来可就是吴王府啊! 这份权力,极大! “好好珍惜这个机会。” 朱橘懒得客套,只是摆手道, “你若操持的好,我自有一番奖赏;可要是搞的乱七八糟,我也会马上换人。” “下面的人,你给他们安排事做吧,上回砸二皇子所卖力的,要重用!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 剑琪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 再度抬头,她的眼中已是一片坚定之色,恭声道: “殿下既然把这个重担交给了奴婢,奴婢一定好好干,绝不辜负殿下之托!” 朱橘微微颔首。 他正欲回房,却听院外传来一阵呼喊声。 “吴王殿下!” “陛下和皇后娘娘急召,请您去一趟秦王所!” 婢女跑进了院内,语速飞快。 “去哪?” 朱橘微微一愣,道, “秦王所?老二那?” “去老二那干嘛?” 这两天忙着搬家,他还真没关注老二朱樉什么情况。 “这……奴婢只是奉令,请殿下速去!” 那奴婢略一犹豫,也不敢多言,只是急请。 朱橘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挥手道: “那行,那走吧!” …… 秦王所,东厢内。 “我还是不相信小橘子会干出这种事。” 马秀英眉头紧皱,低声道。 朱元璋闻言,却是嗤笑一声。 “呵!他不会干?他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老朱沉着脸道, “听老二刚才的说辞,这回还是老六主动低头给他倒的酒,老二却直接泼了他一脸!你别说是老六了,就是咱,也忍不了啊!不当场毒打他一顿,咱可消不了火!老六那睚眦必报的性子,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不过,出手魇镇的确是太过分了些!咱宁可他们互相打架,也不想看到他用这种邪法!” “绝对不能开这个头!这股歪风邪气要是在宫里吹起来,整个紫禁城都将不得安宁!历史上的巫蛊之祸,魇镇之祸,你可都是知道的,乱宫都还是轻的!一个不好就是人头滚滚!” 马秀英脸色一白,默然不语。 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道: “可……这种术法,也没人教他啊!他怎么会的?” 朱元璋面色一冷。 “还能是谁?如果有人教他,那一定是彭玄那个老混蛋!当初咱就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要不是看他真有几分本事,咱才不会把娃儿交给他。” 他气恼道, “这个混账!好的不教,专教这些邪魔外道的东西,是要把咱娃儿打造成魔头,来祸害大明么?” “咱早晚要抓住他,给他好看!” “明天再发一道全国通缉令!咱就不信了,全国搜捕,再加上他那一票徒弟都在咱手里,他能一直憋着不现身!” 说着说着,朱元璋的杀心又起来了。 对这个老牛鼻子,他这会儿恨不得千刀万剐! 正此时,一道身影越过门槛,走入了屋内。 “爹,娘。” “你们喊我来干啥?” 唰唰! 朱橘刚一进门,两道犀利的目光已然是锁定了他! 第五十一章 六哥,你是我哥!求求你放过我吧! 朱橘还没反应过来,马秀英已是腾的一下站起了身,三步并作两步奔到他的身边,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 “哎哟!” “娘,你干嘛啊!” 朱橘吃痛,歪着脸喊叫了起来。 “你你你!你这个小兔崽子!” 马秀英拧着朱橘的耳朵,沉着脸喝令道, “你老实说,是不是真的对伱二哥下手了?!” 朱橘一愣。 “什么下手?我什么也没干啊!” “哎哟!疼疼疼,娘你撒手!” 他还没辩驳,马秀英的手又是一拧,疼的他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向来只享受溺爱的他,哪里知道老娘还有这一招铁手? “什么都没干?” 马秀英扯着朱橘的耳朵,一路把他拽到了朱樉床前,呵斥道, “那你二哥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高烧不退,浑身发颤,满嘴胡话!连太医都束手无策!” “他说是着了你的魇镇!你怎么说!” 朱橘:“???” 他抬眼一看,只见那朱樉脸色惨白,眉头紧皱,躺在老朱怀里时不时还抽搐一下。 似是听到了外界的动静,朱樉从睡梦中醒来,缓缓睁开眼睛,眯出一条缝。 这一觉比起之前的几觉,已经是好了太多了,虽然还是浑身难受,毕竟是躺在父皇的怀里,多少有几分安全感,还算安逸。 可当他看到面前站立之人时,霎时间,眼睛睁大! 全身的汗毛,在此刻全部倒竖! “六……六……” 朱樉喉咙颤动,死死盯着面前的朱橘,浑身发颤! “你……你想怎样?” 朱橘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摆出防御姿态来。 朱樉这个样子,好像是想要吃了他!让他有点怕怕。 然而,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是,下一秒,朱樉竟是连滚带爬的翻下了床榻,一把扑向了朱橘,直接抱住了他的大腿! “卧槽!” 朱橘吓了一跳,这朱樉怎么跟飞天蝙蝠一样啊! 他正欲挣脱,却听朱樉抱着他的大腿哭喊道: “六弟,六弟!我错了,是我错了!” “我有眼无珠,我歹毒心肠,我混蛋,我不是人!”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跟你作对了!”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啊!” “呜哇哇哇哇……” 朱樉死死抱着朱橘的大腿,半跪在地上,又是哭喊又是求饶,那叫一個惊天动地啊! 这一幕,看得朱元璋和马秀英都懵了。 谁能想到,平日里嚣张跋扈的老二,竟然会做出这般行径!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崩溃了! 而朱橘,此刻更是懵逼到了极致! 这……什么情况啊! “二哥,二哥,你先起来说话。” 他呆了几秒,旋即便伸手想去把朱樉拉起来。 虽然很讨厌这家伙,但此刻对方都这样跪地求饶了,朱橘也不是真的冷酷无情。 再说了,当着老爹老娘的面,这也不像话啊! “你放过我,你答应放过我!” 朱樉死死拽着朱橘的小腿,哭喊道, “不然我不起来……我太难受了!” 朱橘:“……” “哎!你这个人真是……我那是骗你的!” 他扶着额头,一脸无奈的道, “什么魇镇下蛊,我哪会那些东西啊?” “我就放点狠话恐吓一下你而已,你怎么还当真了?这心理素质也太差了吧!” 这老二,真是个怂炮! 一点怪力乱神的东西就把他吓唬成这样了! 朱元璋眉头一挑。 “臭小子,你说什么?” 老朱立马问道, “你是骗他的?你不会?” 朱橘点了点头。 “对啊!” 他笃定的道, “我哪里会那些邪法啊!我这么正直的人,除魔卫道还差不多!” 朱元璋一瞪眼。 “你正直个屁!” 他大骂道, “才回宫几天,就闹出这么多事,咱这紫禁城都被你弄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了!” 朱橘撇了撇嘴。 “这都不是我的本意啊……”他有些委屈。 闹出这些事来,又不是他主动的…… “哎重八,你先别发火了。” 马秀英制止了朱元璋,看着朱橘,满脸疑惑的道, “你没有对你二哥下手,那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这模样,药石无医,可不正常!” 对于朱橘的话语,她已经信了七八分。 想想也是,彭玄道长再怎么不靠谱,也不会教导这种邪法歪术。 再说了,小橘子也就是最近才清醒过来的,先前就算是有心教他,他那个笨脑壳也学不会啊! 可……朱樉这边,又的确怪异的很。 “谁知道他……” 朱橘嘀咕了一句,扯了扯自己的腿,可朱樉还是死死的紧抱着,根本挣脱不开。 “六弟,你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你是我哥,我喊你六哥好不好,以后你就是我哥……” “求求你了……” 朱樉嘴里不断的絮叨着,眼泪鼻涕全都落在了朱橘的腿上。 “你他妈的……” 朱橘骂道, “松开啊!” “说了我是吓唬你的!我根本啥也没干!”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你给我正常一点啊!” 这个朱樉,已经精神不正常了,纯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了啊! 再怎么解释,他都不带听的! “重八,这……该如何是好?” 马秀英见此状,不禁看向朱元璋。 朱元璋脸色复杂。 朱橘并没有魇镇,这倒算是个好消息,可问题好像变得更复杂了。 老朱沉默了好一会儿,沉声道: “咱看,他现在是失心疯,着了自己的魔了……” “心病,还需心药医——” 话音未落,他亦是怒冲冲的看向朱橘。 “都是你个混小子弄出来的事情!” 老朱气恼道, “你没事吓他干嘛?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回没人给你擦屁股了,你必须得给咱把老二这病弄好,不然咱饶不了你!” 朱橘;“???” “不是……我怎么弄啊!” 他苦着脸道, “我都坦白了,他不信啊!” 朱元璋把脸一横。 “咱不管,反正你自己闯的祸你自己收拾!” 他斥道, “要是你二哥的失心疯好不了,你就等着吧你!” 朱橘:“#¥%……&#@” 这不强人所难么这! 屋里正吵吵着,却听几道脚步声传来。 “爹,娘。” “你们看,我把谁带来了?” 第五十二章 紫微讳 屋内三人听到朱标的声音,皆是转过头来一看。 只见朱标站在门口,而他的身旁,则是站着一个身穿麻衣,略有些驼背的秃顶男人。 这人看上去脏兮兮的,一看平日就不怎么打理自己。头上毛没几根,胡子却茂密绵长,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颇有几分异相。 看到此人的一瞬间,朱元璋猛地站起身来! “彭玄?!” “你个老混蛋还敢来见咱啊!” “来啊!把他给我拿下!” 这一声令下,听得院内众侍从皆是迅速跑了进来,正欲动手,却听马秀英道: “慢着!” 她走上前去,朝着秃顶男人略一拱手,微笑道: “彭道长,别来无恙。” 朱橘好奇的看向来人。 这个秃顶邋遢老道,就是自己那位神秘的师父? 听娘讲起过,这個彭玄道长可是颇有几分能耐,若非如此,他们两口子也不会把自己交给他治病了。 “陛下,皇后娘娘。” 老道彭玄略一行礼,笑眯眯的道, “贫道稽首了。” 朱元璋盯着他看了良久,只是冷哼一声,不曾应答。 “道长从何处来?” 马秀英开口问道。 “娘娘,闲话且待后叙,贫道还是先给秦王殿下瞧瞧吧?” 彭玄目光落在朱樉身上,呵呵笑着。 “啊!那太好了,道长请进,快请进!” 马秀英脸上顿时露出喜色,赶忙迎着彭玄进了屋,行至朱樉面前。 这会儿的朱樉已是有些哭累了,正趴在地上,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死死抱着朱橘的大腿不肯放。 “这孩子,被小橘子一顿吓,竟像得了失心疯一般。” 马秀英叹气道, “药石无医,宫里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 “恰逢道长前来,这正是天无绝人之路,还请道长快看看吧!” “重八,你让一让。” 朱元璋脸色一黑。 “要咱给他让位?你真是……” 他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挪了挪屁股,冷哼道, “你个老混蛋来的还真是时候,赶紧把咱家老二给治好,咱或许还能对你从轻发落!” 彭玄闻言,却只是咧嘴一笑,旋即便大咧咧的坐下,俯下身伸出右手,将大拇指按在了朱樉眉心处。 说来也怪,朱樉被他这一按,竟是放松了几分,连带着紧抱着朱橘的双手,也是松了松。 唰! 朱橘赶忙挣脱跳开,一脸嫌弃的用布帛擦拭小腿肚。 这货鼻涕眼泪太多了! 擦完后,他便全神贯注的盯住了彭玄,眼睛丝毫不放过对方的每一个动作。 直觉告诉他,这个邋遢老道搞不好真有点东西! “彭道长,他这究竟是怎么了?” 马秀英看着朱樉的状态恢复了几分,赶忙问道。 朱元璋虽神色不屑,但两只耳朵还是竖起来仔细倾听。 “这位殿下是吓丢了魂灵了。” 彭玄从身上摸摸索索,不知从哪里捻出来了一小撮红色粉末,轻轻点在朱樉眉心处,而后方才解释道, “想必娘娘也听过一些民间故事,说有个人走夜路撞见了鬼,回到家就高烧不退,不久便疯了。” “其实,撞见鬼是假的,纵然真有鬼,那也并不可怕,鬼怕人还来不及呢。” “可怕的,是自己吓自己,在某些条件具备的时候,比如身体本来就弱,又或者心里本就有疾病的情况下,就有可能会吓掉魂灵。” “这位殿下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马秀英恍然。 “原来是自己吓自己,把自己给吓丢魂了……” 朱橘耸了耸肩,摊手道: “你看吧,我就说不是我干的,是他自己太胆小……” 朱元璋闻言,立马眼睛一剜! 朱橘干咳两声,识相的闭上了嘴巴。 “那道长可以治吗?” 马秀英赶忙询问。 彭玄点了点头,道: “麻烦皇后娘娘叫人取一碗水来,一定要是生水,井水泉水都可以。” 马秀英迅速招手吩咐婢女取水。 “魂灵掉了,有两种办法恢复。” 彭玄道, “一种,是自己慢慢恢复,只要调理得当,精气神壮旺了,自然心神安定,魂灵归位。” “其实也无需太多药物,贫道这一撮朱砂点在殿下眉心,便可起到定惊安神的作用。” 朱橘看向朱樉。 原来这一撮红色粉末,是朱砂! 还真别说,这会儿朱樉真的消停了不少,人也不再哆嗦了,只是脸色还是很难看,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第二种,就是以道法收惊。” 彭玄又道, “道士以术法为其祈禳,再辅以祝由之术就可以了。” “来,搭把手,把殿下扶起来。” 朱橘赶忙上前,拽着朱樉的两条胳膊,将他从地上拖了起来。 只见彭玄站起身来,右手化为剑指,不断在朱樉胸前虚画着,嘴里更是念念有词: “身中九灵,何不召之?一曰天生,二曰无英,三曰玄珠,四曰正中,五曰子丹,六曰回回,七曰丹元,八曰太渊,九曰灵童,召之则吉。身中三精,何不呼之?一曰台光,二曰爽灵,三曰幽精,呼之则庆。” “今日凝结,拘魄束魂!内外清静,表里更新。三尸安位,九灵守真,以合大圣,混沌自分!凡有祈请,一一遂闻!” “急急如太上元老天主律令,敕!” 一声低喝传来,婢女已将一碗清水送上,彭玄闭上嘴巴,剑指在水碗上连续画着。 须臾间,他收拢剑指,用指尖沾了沾碗中清水,洒在朱樉脑袋以及四肢各处,洒了有小半碗,方才转变手指,成三山诀状,将水碗递到了朱樉嘴边。 “喝掉。” 他的话仿佛有魔力一般,朱樉此刻竟是乖乖听话,将那一碗水喝了个干干净净。 “好了。” 彭玄将水碗拿开,道, “接下来好好养几天,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我看他身上伤痕累累,应该是身体本就孱弱,这才会受惊掉魂,一般这个年纪的男娃,鬼见了都绕道走,哪里会掉魂哦!” 马秀英抿嘴一笑,看着朱樉安分了下来,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还是彭道长伱有办法啊……” 她不由得夸赞道。 朱元璋的神色亦是缓和了下来,正欲开口,却是被朱橘抢了先。 “道长!你刚才在水碗上画的是什么啊?” 他神色无比好奇,略带激动的问道。 难道这就是真正的道法吗?! 看了那么多假冒伪劣的产品,今天终于是见到真东西啦?! 彭玄抬了抬眼皮,似笑非笑的道: “你喊我什么?” 朱橘神色一凛。 不知为什么,他看到彭玄这张脸,莫名就有点害怕。 “师……师父。” 朱橘老老实实的喊道。 彭玄这才笑着点了点头,道: “这,叫紫微讳。” 第五十三章 老道彭玄 朱橘心神一震。 紫微讳! 这几个字眼好像在哪个法本上见过…… 嘶……一时半会儿还想不起来了。 “父皇……” “我……” 朱樉呼喊了一声,此刻却是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 须臾间,他已是沉沉睡去。 两个婢女迅速上前,把朱樉抱上了床,为他垫好枕头盖好被子。 这一次,他不再眉头紧皱,面容狰狞,看上去……十分的安详。 朱元璋扫了朱樉几眼,转而看向彭玄,冷哼道: “老牛鼻子,算你还有点本事。” 彭玄咧嘴一笑,起身拱了拱手。 “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他嘿笑道, “陛下若是要赏赐,贫道也别无所求,只是想请陛下把贫道那一帮徒弟放归三清山。” “庙观没人打理,很快就会破败的。” 朱元璋脸色一黑。 “咱什么时候说要赏赐你了?痴人说梦!” 老朱不爽道, “咱家老六的事情,还没跟你算账呢!” “当年你说三年就能治好,结果三年又三年,骗了老子那么多钱,到最后一点起色都没有!” “你個老王八蛋还敢外出云游,咱娃儿溺水了你都不知道!” “真是——该杀!” 话虽狠,但朱元璋身上却并无杀意迸发出来。 显然,他只是在发泄情绪,并没有真的动了杀心。 “哈哈哈哈……陛下,这就是您不懂了。” 彭玄大笑道, “六皇子命中有劫数,渡过这个劫难,方可茁壮成长。” “昔日疯癫之日,便是应劫之时,贫道将他带到三清山,为其祈禳解厄多年,方才削去八成灾劫,剩下两成,正是该当他落水!” “未曾大死,如何大生?鬼门关前走一遭,劫数落尽,方获新生!” “如今的六皇子,啧啧……真是贵不可言啊!您看他现在多机灵哇!” 他的目光在朱橘身上不断打量着,看得朱橘浑身不自在,有种被看穿的紧张感。 总感觉这老道的笑容挺奇怪的! “机灵个屁!一天到晚惹是生非!” 朱元璋没好气的道, “一回宫就惹乱子?伱是怎么调教的?” “咱要的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娃儿,而不是一个混世魔王!” “就为这一点,咱也该罚你!” 朱橘尴尬的挠了挠头。 “好说,好说。” 彭玄朝着朱元璋摆了摆手,笑眯眯的道, “殿下恢复神智不久,情绪还不稳定罢了。” “贫道只需再调教一阵,必能让陛下满意。” “只是……在此之前,还请陛下将贫道的那些徒弟先行释放。” 朱元璋撇了撇嘴,还想再扯扯皮,马秀英却已是抢先一步道: “本就不该抓他们,都是陛下过于心急了。” “标儿,传你爹的口谕,马上去释放张柏泉等一众道士,暂且安置在驿馆里,按照外邦使臣的待遇伺候。” 朱元璋一瞪眼。 “谁叫你替咱拿主意的?!” 这个妹子,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看来朱橘这小子,更像她! “遵命,儿这就去。” 朱标笑着点了点头,应声而退。 “多谢皇后娘娘。” 彭玄笑容一收,拱手称谢道, “几年未见,皇后娘娘愈发年轻了。” “今日仓促,未曾备礼,贫道这里有上等黄精丸一份,权且作为薄礼,献给娘娘。” 说着,他变戏法似的从身上取出一个小巧玉盒来,递给马秀英。 “啊呀!道长所赠,必是珍宝!” 马秀英神色惊喜,接过玉盒连连称谢道, “多谢道长,多谢道长。” “道长快快请坐,多年不见,咱们也该好好叙叙旧才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似的,看得朱元璋越发不爽。 “老牛鼻子,你只给皇后准备了礼物,咱呢?” 老朱夺过马秀英手里的玉盒,趁机发难道, “难道你只记得皇后,不记得咱?” 彭玄嘿然一笑,指着玉盒道: “玉盒之内,有两枚黄精丸,陛下和娘娘两人,正可一人一粒,共服仙人余粮。” 啪嗒。 朱元璋打开玉盒,里头果然是两枚圆润饱满的丹丸。 一股浓郁的药香从盒中弥散开来。 “哼,小气,才两颗,够谁吃的?” 他嘴里嘟囔了两句,关上了玉盒。 “这回确实是太着急了。” 彭玄笑道, “陛下全天下的通缉贫道,还把贫道那些徒弟全都抓了,贫道也不忍他们遭受折磨,只能尽快赶来。” “一路从武当山跑到应天,贫道数夜未曾歇息,这才能够在今日赶到。” “这般灰头土脸,让陛下和娘娘见笑了。” 听到‘武当山’三个字,朱橘的眼睛骤然一亮。 “师父,你去武当山了?” 他好奇问道, “那你见到张三丰张真人了吗?” 彭玄闻言,却只是笑而不语。 “见笑什么?说到底,这是我们夫妻俩做得过分了。” 马秀英神色有些愧意,用手肘戳了戳老朱,埋怨道, “你看看你,把人家彭道长折腾成什么样了?” “说一千道一万,小橘子的病好了,而且是在三清山好的,这便要算彭道长一功!你倒好,还恩将仇报起来。” “今天他又妙手治好了老二,你连声谢谢也不说声,态度还这么差,也忒不该了!” 朱元璋抿了抿嘴。 “好吧……你说的有道理,这件事,确实是咱过分了些。” 他起身朝着彭玄道, “彭玄,抓你的徒弟是咱不对,不过咱也没折磨他们,都是好吃好喝的供着,只是为了引你早日现身。” “老六能恢复神智,咱信你说的,算你一功!今天你又治了老二,也算半份功劳吧!咱不爱欠别人的人情,你说吧,要什么?” 彭玄神色一正,赶忙行礼道: “多谢陛下,陛下慷慨!” “贫道别无所求,只是三清山还有几座神殿要修造,风吹日晒的,主殿也要修缮了,您看……” 朱元璋闻言,不屑道: “说来说去,还是要钱!你也就这点出息!” 彭玄尴尬一笑。 “出家人,挣钱确实不容易。贫道出门在外,能填饱肚子都算不错了……” 朱元璋挥了挥手。 “好了好了,咱准了。” 他大气道, “回头咱会给你拨一笔钱,顺带抽调工部的工匠过去修建。” “三清山咱上次瞧了,到底还是太寒碜了点,既是皇家拨款,自当修建的气派些!” 第五十四章 师父!我要修道修长生! “贫道拜谢陛下恩典!” 彭玄听到这话,顿时眉开眼笑,两眼放光,赶忙给朱元璋作揖行礼。 朱橘见状,不禁暗笑。 看来这位师父也不全然是道骨仙风,一听钱到位了,马上就下拜行礼。 老财迷啊! “免礼吧。” 朱元璋挺了挺肚子,身为帝王的优越感又回到了身上。 纵使你真有几分道法本领,在咱面前,还不是得乖乖低头? 有啥了不起的,哼! “彭道长,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马秀英扫了一眼熟睡的朱樉,起身道, “咱们换个地方叙话。” 朱橘闻言,顿时叫嚷了起来: “娘,去我那,去我那!” “我那里又大又宽敞!” 他心里认定彭玄这个秃头老道有真本事,自然不肯放过求仙问道的机会。 此外,西厢的那些神像,都是他自己瞎琢磨,胡乱摆放的,正想请个高人帮忙看看,指点指点呢! “好,就去你那坐坐。” 马秀英欣然应允,与朱元璋一同起身。 彭玄得了皇帝赏赐,这会儿心情甚是不错,笑眯眯的跟在帝后二人身后,与朱橘并排而走。 “师父,你去武当山,是做什么啊?” 朱橘沉不住气,才走了几步路,便忍不住开口道。 “赴约。” “赴谁的约?难道是张三丰真人?!”朱橘来了兴趣。赶忙追问。 彭玄摇了摇头。 朱橘见状,顿时又有些失望。 “大真人何等人物,岂会邀请我这样的小辈?” 彭玄笑道, “要得他老人家的约请,得是你师祖那样的身份地位,才有资格。” 朱橘:“!!!” 听到这话,他心中激动,两眼光芒大放! “也就是说,张三丰张真人是真实存在的?!” “咱师祖爷还是他的座上宾,那师祖绝对也是神仙人物啊!”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修仙是真实存在的!神仙也是真实不虚的,哈哈哈哈,好好好!” 他嘴里不断念叨着,整個人都快蹦起来了! 彭玄寥寥几句话,让朱橘陷入了极致的兴奋之中,无法自拔! “这孩子……又开始癫了。” 马秀英往后瞧了一眼,见朱橘又蹦又跳,兴奋的手舞足蹈,不禁有些无奈。 “说到神仙人物,当年的周颠,也确实神异。” 朱元璋忽的道, “当年咱对他用了不少招数,把他扔到大锅里焖煮半个时辰,换作常人早就熟了,他却能跟没事儿人一样,才出了点汗而已。” “叫他吃饭,一顿能吃十个军士一天的粮米,关他禁闭,饿上他一个月也饿不死。把他捆起来扔水里,他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来了。” “后来打败了陈友谅,他便辞别了,咱后来想找他,却再也寻不到他的踪迹。” “咱原本不信神仙事,见了他之后,倒也有几分怀疑起来了。” 朱橘闻言,神色大异。 “真有这种事?” 周癫不是倚天屠龙记里的明教五散人之一么? 看来,金老爷子有可能是受到历史上这个‘周颠’的启发…… “自然是真的,咱亲眼看着的,他若是玩把戏,咱也不是傻子,逃不过咱的眼睛。” 朱元璋颔首道, “这世上奇怪的事情太多,前有紫衣人,后有周颠,还有民间传的神乎其神的张三丰。深究不得,若是沉迷其中,政务都要荒废了,非皇帝正道。” “其实咱觉得神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无非是有些神异,真要论起能耐来,绝对不如咱这个人间帝王!” 在听到朱元璋说‘紫衣人’三个字时,彭玄的神色微微一动,不过转瞬间便恢复了正常。 “陛下所言甚是。” 他拱了拱手,正色道, “人皇治国,惠泽万民,其能耐本就在寻常神仙之上。” “陛下乃开国皇帝,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纵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未必有这能耐。” 朱元璋捻了捻胡须,嘴角上扬。 这话,他爱听。 “师父,我要学,我要学神仙!” 朱橘听着两人的交谈,信心顿时大增,嚷嚷道, “我要呼风唤雨,长生不老!” 朱元璋转头一瞪眼。 “你给咱消停点!咱警告你,身为皇子伱得有皇子的担当!” 他没好气的道, “咱给你们封王为的什么?为的就是你们兄弟将来能够齐心协力,打理好咱辛辛苦苦打下来的这片江山!” “你要是不学无术,天天神神叨叨的,咱打断你的腿信不信?” 朱橘脑袋一缩。 “治理天下不是有您么?您以后不是有大哥么?我又使不上什么劲。” 他撇嘴道, “再说了,我是吴王,将来留在江南享受荣华富贵就可以了,不给您和大哥添乱子,就是我最大的帮忙了。” 朱元璋:“!!!” “你……你个臭小子!” 他气不打一处来,可转念一想,这小子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吴地不是边塞,并无守疆卫土的重任…… 好像还真的只要不添乱就可以了。 “行了行了,小橘子既然对修道有兴趣,你就由着他吧。” 马秀英开口帮腔道, “他将来又不用像标儿那样要治国,只要把日子过好就行,有点兴趣爱好挺好的。” “我以后没事干,我也跟着修身养性去,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 朱橘咧嘴一笑。 果然,还是老娘最爱我! “你这……哎!” 朱元璋一脸的无奈,一拂袖,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师父,师父!” 朱橘见老朱都没了辄,赶忙缠住彭玄,连声道, “我要修道修长生!” “有没有什么厉害功法?你传我一本,我保证,一定日夜修习!绝对精进!” 彭玄被朱橘这一顿吵闹,倒也不恼,只是笑眯眯的道: “修长生大道,自然是可以。” “不过,修道是很辛苦的一件事。况且,想跟着我修道,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我对弟子的要求,很高。” “我怕你受不了这个委屈,吃不了这个苦,还是当个记名弟子算了吧,我传你几招养生之术和祝由之法,也可延年益寿了。” “如何?” 第五十五章 你让神仙住大通铺啊?! 朱橘听到这话,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我不要延年益寿,我就要修长生!” 他目光坚决,无比笃定的道, “为了长生,我什么苦都愿意吃,什么委屈都愿意受!” “请师父传给我吧!” 这话,倒不是信口开河。 毕竟,他是一个练9.9法本都能把自己练死的狠人,在修仙这条道路上,朱橘绝对称得上是意志坚定,不管是正路还是歪路,反正认定了,那就一条路走到黑! “再说吧。” 彭玄笑了笑,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朱橘一听有戏,赶忙打蛇随棍上,师父长师父短,一顿嘘寒问暖,那叫一个亲热,听得马秀英都有些吃醋了。 “这臭小子,对我都没有这么殷勤过……” 她撇了撇嘴,嘀咕道。 朱元璋哈哈一笑,迈着大步,踏进了吴王所内。 “参见陛下!” “参见皇后娘娘!” 院内众人见皇帝皇后驾临,皆是一惊,赶忙停下手中的活计,就地跪迎。 马秀英正抬手示意他们起身,朱橘已是一个箭步闪到前头,指着西厢嘿笑道: “师父请!那里就是我的法坛,平日里我修法打坐,都是在那!” 彭玄闻言,不禁失笑。 ”法坛?修法?“ ”你设的什么坛?修的什么法?打的什么坐?谁教你的?“ 朱橘被这接连的几问给问住了,尴尬的挠了挠头。 ”我……我都自己瞎琢磨的。” 他有些心虚的道。 彭玄摇了摇头。 “若是在民间,我碰到你这样的,都是要避而远之的。” 他叹道, “不怕空纸一张,就怕自作主张。” “走吧,进去看看。” 朱橘连连点头,引着三人进了西厢。 刚一打开门,一股浓郁的线香味道便扑鼻而来。 只见厢房内,三尊鎏金神像摆在供桌高处,其下密密麻麻摆了好几排小号神像,容貌姿态各异,或端坐,或举鞭,或横眉,或跺脚,看上去栩栩如生,做工精美非常。 几排神像之下,是一张供桌,供桌上摆放着一個硕大的黄铜香炉,左右数盏长明灯昼夜不息,炉内香火亦是不曾断绝。 一股股香烟腾舞在空中,熏得人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咳咳!” 马秀英捂着口鼻,蹙眉道, “小橘子,你这是在搞什么啊?在坤宁宫的时候,你不就一尊神像吗?这会儿哪里弄来那么多神像?” “这烟呛死人了……” 朱元璋的脸色亦是有些难看。 “你这什么玩意儿啊,搞得乌烟瘴气的!” 他不悦道, ”别给咱弄的太过火啊!伱这一着不慎,很容易着火的!” 此时此刻,老朱有种把这些神像全都打翻的冲动! 这烟雾弥漫的,太让人不舒服了! 朱橘嘿嘿一笑,傲然道: “都是大哥帮我张罗的,我爱大哥!” 原本朱标是只给搞来了三清铜像,其他的不乐意再张罗,可架不住他软磨硬泡啊!大的实在搞不到,就给他送来了一堆小的。 别看小,这个顶个的精品! 马秀英:“……” 朱元璋:“……” “哎,你大哥也是太惯着你了!” 饶是马秀英宠溺朱橘,此刻都觉得有点受不了了。 原以为他也就是在家里烧烧香拜拜神,搞点兴趣爱好什么的。 哪里想到,这小子竟然真的在皇宫里开起道观来了! “嘿嘿……” 朱橘挠了挠头,转而看向彭玄,一脸期待的道, “师父,我这法坛怎么样?还不错吧?” 彭玄随意扫视了两眼。 “你这……一团乱麻,让我有点无从说起啊。” 他略一沉吟,方才道, “首先,你的这些神像根本就没有开光,没开光的神像无非就是一堆摆件,有什么用?” “你的香火供奉的越勤快,就越容易招到魑魅魍魉的注意,搞不好就钻个邪鬼进来,鸠占鹊巢。” “到时候不但天天吃你的香火,还给你捣乱,民间有不少人就是因为胡乱供奉招致邪鬼侵害,搞得家宅不宁,身心俱损。” 朱橘听到这话,脸色顿时一变。 “其次,你供那么多神像干什么?” 彭玄又道, “这么小一个厢房,你供那么多大神?怎么,你打算让祖师天尊天天挤在这里过日子?” “你以为神仙们是兵营里面的大头兵,可以挤在一起睡大通铺吗?” 朱橘额头开始冒汗。 “这……我确实不懂啊师父!” 他赶忙讨教道, “该如何设坛,还请师父指点!” 原本他还想现一现,让爹娘和师父都看看自己精心布置的坛场。 没想到,现是现了,是丢人现眼的现。 “设坛是极其考究的一件事,寻常人家请一尊开光的神像,每月初一十五供点香烛瓜果也就可以了。” 彭玄沉声道, “可要是作为修道之士的法坛,那里头门道就多了。没有正经的法脉传承,没有高明的师父指点,那根本就无法设立。” “正如陛下所言,你这房里乌烟瘴气的,全都撤了吧!没一样有用的。” 朱橘脸色发苦。 若是别人这样毫不留情的批评,他绝对不服! 但在彭玄这,他却不得不服,毕竟在这一块,人家是专业的,而自己的确是胡搞一通。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小橘子啊,现在知道你是胡闹了吧?” 马秀英笑了起来,朝着屋外奴婢吩咐道, “来啊,把这些神像都搬出去。” 几个内侍婢女应声而入,把那些朱橘看作宝贝疙瘩的神像全都搬了出去。 须臾间,西厢之内已然是空空荡荡,只剩下那股子香烛气息,还在空气中弥散。 “师父……那现在该怎么办?” 朱橘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抿了抿嘴,不禁有些失落。 彭玄撇了他一眼,忽的解下随身携带的包裹,从中摸索出一包红布来。 打开红布包裹,里头赫然是一尊神像,看上去似乎也是铜质,只因经过岁月的沉淀,略微有些发黑。 “也罢,你到底喊我一声师父,虽然没给我磕过头,但曾经也是我座下道童,既有心供奉,我便把我随身的这尊,送给你吧。” 朱橘心神一震,猛地看向那尊神像! 第五十六章 本门主神 只见那是一尊小巧的女神尊像,面容慈悲温和。 “师父,这尊神是?” 朱橘赶忙接过神像,兴致勃勃的端详了起来。 那女神三目四头八臂,两臂结印,六臂执器,最惹眼的是一柄长戟,斜握在手,高于头顶,看上去平添了几分霸气。 “本门所奉主神,中天梵气斗姆元君。” 彭玄应声道。 朱橘闻言,不禁有些失望。 “噢……原来是斗姆啊。” “为啥不是三清?斗姆应该没有三清六御厉害吧?我是三清弟子!” 他可是自诩三清门下,道祖爷亲儿子来着。 这一下,逼格好像掉了不少啊。 “不得妄言!” 彭玄老脸一黑,呵斥道, “怎么,身为斗姆元君座下弟子还委屈你了?” “还三清弟子,你认识三清,三清认识你吗?三清会在意你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崽子吗?” ”三清三清,动不动就自诩三天门下,然后看不起这,看不起那的,搞得好像你有元始天尊太上老君的法脉传承似的!其实一点本事都没有,不过是自认为这样的身份高别人一等罢了!“ “妄自尊大,狗屁不是!” 朱橘听到他气冲冲的一顿吼,顿时老实了下来,畏畏缩缩的不敢再多言,生怕再触怒这个秃头老道。 马秀英扯了扯朱元璋的衣袖。 ”这彭道长可以啊,一生气小橘子就老实了,咱们生气都没这威力……“ 她小声道。 朱元璋捻了捻胡须,轻哼道: “这就叫一物降一物吧!看来彭玄确实能治住他。” “是要好好调教调教这臭小子,把那混世魔王的脾性给转过来!” 马秀英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还有,谁告诉你斗姆元君不如三清六御了?” 彭玄不悦道, “斗姆元君乃北斗众星之母,执掌周天星斗,万圣千真拥护,地位超然!” “而人的生死,与北斗是息息相关的,所谓南斗主生,北斗主死,也就是说,斗姆元君掌握最上一层的生死大权!” “最后我再告诉伱,六御之中,勾陈大帝与紫微大帝还是斗姆元君之子!现在你还觉得斗姆不厉害吗?” 朱橘神色一震。 他以前只知道斗姆是六十位太岁星君的顶头上司,化太岁的时候也要参拜一下斗姆,仅此而已。 没想到,她老人家竟然这么牛逼! 生死都归她管?! 那也就是说,只要抱住这尊大神的大腿,当她老人家的门徒,最起码也能延年益寿,要是修的好,说不定能长生不死?! 想到此处,朱橘的心脏扑通扑通的加快了速度。 “多谢师父指点!原来斗姆元君地位这么高,那我当弟子的也很有面子啊!” 朱橘捧着神像,喜滋滋的道, “我这就把神像放上去!” 彭玄轻哼一声,神色这才缓和了几分。 “修道不是让你有面子的,那是真正大丈夫才能做的事业!” 他指点道, “神像要放在坛靖的最高层,设置一个法坛,就要层次分明,不能乱七八糟的。” “你刚才那尊真武像倒是还可以,我可以给你开個光,以后放置在斗姆神像的左下方,接受供奉。” 朱橘连连点头,小心翼翼的将斗姆神像放置在了最高层。 “香炉摆到第二层,左右各设灯一盏。” 彭玄继续道, “平日里需要修法的时候,点一根香或者三根香皆可,甚至不点香都可以,祝香咒知道吧?道由心学,心假香传,没有条件的时候,一根心香都能贯彻天地,哪里需要像你这样,搞得烟熏火燎的,过犹不及知道吗?” 朱橘吐了吐舌头。 “第三层,需放置镇坛法器,修士在坛靖下修法之时,有时会有宵小邪祟窥伺,需有法器震慑,令其不敢捣乱。这便是有法脉传承才能拥有的东西。” 彭玄从随身包裹里取出来一个小巧的葫芦来,道, “这是我随身葫芦,祭炼过的,给你用来镇坛镇煞。” “深宫内院,枉死冤魂可不少,还是稳妥一点,不然你这以后搞不好天天闹鬼。” 朱橘脸色一绿,颤抖着接过镇坛葫芦,小心翼翼的将其放在了坛上。 这玩意儿可不能磕碰坏了! “第四层,摆放贡品。” 彭玄继续道, “寻常人家,初一十五上供一下就可以了,你身为皇子,条件优渥,那自然最好是每天上供新鲜五果。” “瓜果一般都能用,只是有一些禁忌,比如李子不可供太上,石榴不可供玄天,你这两种就不要上供了,其他的都行,如苹果甜橘香蕉等。” 朱橘连连点头,用心记着。 越听,越觉得这秃头老道,哦不,师尊!越来越觉得师尊有章法。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话真是真实不虚啊! “第五层,我们门内修行,需放置北斗九星灯,也就是北斗七星外加左辅右弼二星。” 彭玄沉声道, “你回头把这九盏小灯准备好,具体功用,到时候我会告诉你。” “第六层,放一碗清水。不过这个装水的碗也需要祭炼一番,方才可用……哎,到时候给你弄吧。” “如此,六个层次排布好,一座最基本的正经坛靖才算是布置好了。” 他重点咬字“正经”二字,听得朱橘有些汗颜。 “原来门道这么多……还有规矩和禁忌。” 朱橘挠了挠头,咂舌道, “这么看,我以前确实是啥也不懂,瞎搞一通啊!” 彭玄翻了个白眼。 “那不然呢?” 他抚须道, “不过,你倒是挺让我奇怪的,不像是一个刚刚恢复神智的人。” “按理说,你师兄他们也不会跟你讲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听你说话的口气和风格,倒是很像我行走江湖时,碰到的那些神神叨叨的人,活在自己的幻想之中无法自拔,无药可救。” 朱橘心神一震,只能讪讪笑了笑,不作回应。 总不能说原来那个朱橘已经寄了,自己是穿越过来的老油条吧! 潜意识里,他有些怕被这个神秘的师父给看穿底裤…… 第五十七章 收徒前要先打一顿?! “你的坛靖就先这样吧,既然陛下叫我好好教导你,我自会动用手段把你引向正道。” 彭玄倒也没有深究,笑吟吟的道, “只要你受得了委屈吃得了苦,我亦可授你长生大道。” 朱橘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师父就在我这住下,这样也方便日日教导!” 他赶忙道。 听到“长生”俩字,他都走不动道了,吃再多苦也心甘情愿啊! “胡闹!” 朱元璋一听就不乐意了,黑着脸斥道, “你这吴王所属于后宫,岂能任由外人居住?” “伱师父的住处,咱会安排的,白天可以奉旨进宫,晚上必须回馆驿歇息,这是宫中法度!” 朱橘闻言,不禁撇了撇嘴。 “那要不……我也跟着出宫住几天?” 他试探性的问道。 这皇宫内院,其实无聊的很,结束禁足,无非就是换了个监狱而已,只是这个监狱条件比较好,有很多人围着伺候罢了。 所以,朱橘静极思动,也挺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逛逛繁华的应天。 然而,听到他这句话的朱元璋,顿时怒目圆睁! “咱看你是皮痒了!” 哒! 胸前玉佩振动了一下,微微发烫, 朱橘摸了摸鼻子,老实了下来。 在他未曾注意的地方,彭玄眼睛掠过他的胸口,目中闪出一道光芒。 “我来安排吧,让彭道长住的近一点,免得进出劳苦。” 最终还是马秀英一锤定音,把事儿定了下来。 正聊着,院内忽的传来一阵骚动。 “师父?师父在那!” “徒儿给师父磕头!” 张柏泉等人跟着朱标走了进来,原本还走在后面,可当他们看到彭玄的身影时,却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三两步越过朱标奔了上来,纳头就拜! “天地君亲师,先拜君王,再拜师长。” 彭玄眼皮一抬,并未受礼。 众道士这才看到朱元璋也在,顿时吓了一个激灵,纷纷调转方向叩见皇帝皇后。 “参见陛下。” “参见皇后娘娘。” 朱元璋轻哼一声,昂首不语。 也得亏这老牛鼻子上道,不然这帮道士无视他的行径,就得重罚! “起来吧,都起来吧。” 马秀英笑着抬手道, “给你们师父行礼吧。” 张柏泉等道士这才松了一口气,而后起身排成一排,一個个按照顺序给彭玄磕头行礼。 咚咚咚! 咚咚咚! 朱橘在旁边看得呲牙咧嘴,忍不住小声道: “我不会也要像他们一样咚咚咚的磕头吗?” 这帮道士看到彭玄就跟看到亲爹似的,哦不,比对亲爹恭敬多了,规规矩矩的三拜九叩。 简直跟拜天尊差不多! 要知道,刚才对皇帝,也不过是一拜一叩而已啊! “传你长生大道,受你几个头,你还觉得亏了?” 彭玄瞥了他一眼,轻哼道, “有多少人想磕头跟我学,我还不乐意教呢,受这些头,你以为白受的?那是要教真本事出去的!” 朱橘迅速闭上了嘴巴。 这老道耳朵真好使,自己说的那么小声都能听见…… 咚咚咚! 等到最后一个徒弟磕完头,众徒弟瞬间围了上来,满眼激动的对着彭玄嘘寒问暖,倾诉心声。 然而,彭玄却是摆了摆手,一概不理。 “为师好的很。” 他道, “这段时间,我要留在应天教导吴王,你们今天休息一晚,明天就回三清山,山上风大尘大,几天不打理就荒废了。” “你等要好好修行,以守护道场,发扬道脉为己任。” “柏泉。” “师父,您吩咐。”张柏泉应声向前。 彭玄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张柏泉目光看向朱橘,露出几分异色,连连点头。 “去吧,太子殿下能让你们进来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你们勿要在皇宫逗留。” 彭玄挥手道。 “师父,许久未见,好歹也让我们这些徒弟尽一尽孝心啊!” “是啊师父,好歹一起吃一顿饭,让徒弟们敬您一杯酒啊!” “师父,徒儿想您了……” 众徒弟连声恳求,有几个情感丰富的,此刻都忍不住落了泪。 这段时间,从三清山被押送到应天府,虽然并未遭受虐待和惩处,可他们的心理压力是极大的,内心是无比熬煎的! 如今看到师父,那颗焦虑不安的心一下子就找到了依靠,这让他们哪里舍得就此分别? 彭玄见他们诚心恳请,也是微微有些动容。 “众位道长真是孝心可鉴,方才我也是被他们所打动,这才把他们都带进了宫来。” 朱标笑道, “这样吧,我去安排一顿酒席,让你们叙一叙师徒情谊,这么久没见,你们师徒一定有很多话要说。” 众道士闻言,顿时露出感激之色。 “……也好。” 彭玄略一沉吟,道, “我这次去武当,新学了一套拳法,对身体大有裨益,正好传给你们。” 说完,他转而朝着朱标拱手道: “贫道在此,多谢太子殿下了。” 众徒弟亦是拱手称谢。 “不必客气,您是六弟的师父,便也是我的长辈,我这样做是理所应当的。” 朱标笑应道, “请吧。” 彭玄点了点头,领着众徒弟朝朱元璋和马秀英又行了一礼,旋即便转身而去。 “师父,你啥时候来教我啊!” 朱橘赶忙追问 彭玄微微侧首,沉声道: “明天辰时。” “你虽是我记名道童,但未曾正式入门,明天办一个简单的收徒仪式,正式收你入门墙。” “另外,这些日子你在宫里的所作所为我也是略有耳闻,在正式收徒之前,需对你训诫一番,少不得一顿责打,你自己做好准备吧!” 朱橘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这怎么还要打啊? 太严格了吧! 目送着彭玄以及众师兄弟离去,朱橘的眉头拧在了一起,心里有点发愁。 “怎么,小橘子,你害怕啦?” 马秀英走上前来摸了摸他的脑袋,笑吟吟的道, “要不娘去跟他说说,让他明天下手轻点?” 朱元璋背着手站在一边,瓮声瓮气的道: “有些人口口声声要学道要修仙的,碰到这么点困难就成怂货咯!那老牛鼻子可不像咱和你娘一样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他可不会惯着你!” “咱看啊,还是算了吧!老老实实读几本书得了,学那虚无缥缈的东西干啥?” 朱橘脸色一变。 “大可不必!” 他朝着马秀英抬手拒绝道, “我肯定扛得住,你们就看着吧!” 第五十八章 发毒誓! 次日,辰时。 吴王所内,众道士于西厢前列成两排,神色肃然。 一把太师椅,摆在正中间。 朱橘站在太师椅前,有些忐忑,也有几分兴奋。 当了那么多年魔怔道系青年,练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杂牌法本,今天终于是找到正经组织了! 只要昨天老道说的话,让他心里还是有点发怵…… 吱呀一声,厢房门打开,彭玄从里面走了出来。 “师父!” 众道士躬身行礼。 彭玄扫视众人一眼,微微点了点头,一屁股坐到了太师椅上。 “跪下,给师父敬茶。” 张柏泉递上一杯茶,朝着朱橘道。 朱橘接过茶杯,神色确实有些纠结。 这么多年来,他父母都没跪过,包括现在都没跪过朱元璋和马秀英。 现在一下子让他给老道跪下磕头,他还真有点跪不下去。 “拜师磕头,是我道门的规矩。” 见朱橘神色有些为难,彭玄开口道, “为何要跪下磕头,这是表达诚心诚意的一种方式,这是为徒之道。同时,受这个头的师父。也不是白受的。” “既然接受了这几个响头,便要对徒弟负责,有义务和责任传道授业,对待徒弟,尽心尽力,这是为师之道。” 他稍稍一顿,又道: “不过,你毕竟是皇子,身份尊贵,与寻常弟子终究还是不同的,我也不会强人所难,你若跪不下去。给我鞠三个躬也可以,这杯茶我也会喝。” “只是这個道理,我必须要告诉你。” 朱橘心神一震,心中对面前的老道不禁多了几分敬意。 旋即,他朝着彭玄深深的鞠了三个躬,恭恭敬敬的送上一杯茶。 “师父,请喝茶。” 就目前的心境而言,他确实不想跪,这是大实话,他也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意。 彭玄笑了笑,接过茶喝了一口。 “我相信会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的给我磕头,因为你会觉得我这个师父值得。” 他道, “如果没有那一天,那一定是我哪里不称职。” “柏泉,把拜师上表的文疏给他。” 张柏泉应声而出,将一张黄表纸递到了朱橘手中。 朱橘接过,顿时被上面的文字所吸引…… 院墙外,一道身影鬼鬼祟祟的猫了上来,透过墙上的孔洞,查看着院内的情况。 看着朱橘老老实实敬茶的模样。她不禁抿嘴一笑。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碰到彭道长就老实了。” 马秀英低声呢喃了一句,正欲继续细看。忽然间,一只大手拍在了她的肩膀上。 啪! 马秀英:“!!!” 她浑身一激灵,差点蹦起来! 猛地转头一看,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笑脸。 只是这张脸,今天怎么看怎么欠揍! “朱重八,你要死啊!吓我一跳!” 马秀英神情一怒,小声呵斥道, “伱不去处理政务,来这里干什么!” 朱元璋嘿然一笑。 “咱还想问你呢,鬼鬼祟祟的在这里作甚?” 他笑道, “不知道的还以为堂堂皇后喜欢偷窥呢!” 马秀英脸色一黑。 “我偷窥你个头!” 她啐道, “今天是小橘子拜师的日子,我这个当娘的当然要来看看啊!” “昨天彭道长说要训诫责打他一番,万一真打狠了,这小子发起火来,场面可不好收拾!不看着他,我能放心么我?” “倒是你,你来瞎凑什么热闹?” 朱元璋哈哈一笑。 “你这话说的,什么叫做凑热闹?就你关心儿子,咱就不能关心关心这臭小子啦?” 他道, “顺带,咱也好奇,老牛鼻子会如何训诫他,看他是不是真的会下手打。” 朱元璋说着,目中还露出几分期待之色来。 啪! 马秀英一拳头捶在他胸口,骂道: “你个没良心的!就这么想看小橘子被打是吧?我……我先打你一顿出出气!” 话音未落,她已是给老朱一顿拳脚招呼。 “哎呀好了好了别闹了。” 朱元璋抓住了她的一双拳头,低声道, “再闹闹出动静来,他们就都听到了!” “快看,那个小牛鼻子掏出戒尺来了!” 马秀英闻言,顿时一惊,顾不上跟朱元璋打闹,急急转头看去—— 此刻的朱橘,正在摇头晃脑的念诵文疏: “斗光注照普扫世间消灾解厄……” “……今值良缘拜表上呈于坛前请神真共做证盟…… “……誓曰:” “皈依玄教忠君爱国!” “护持玄教不落邪见!” “常念慈悲悯及众生!” “不得毁经谤法欺师忘祖!” “不得离经叛道妄泄符诀!” “不得心生恶妬傲忽至真。” “不得偷盗刻薄欺害良善……” “不得奸私淫邪妄害物命……” “若吾,若吾……” 朱橘一开始念的还挺带劲的,可越念到后来,气势就越虚,最后更是咂起了舌头,念都念不下去了…… “继续。” 彭玄神色平静,开口道, “这一句,最重要。” “当然,你如果后悔了的话,可以不读,前面的我也当没听见就是了。” 话音落下,一众道士的目光皆是落在朱橘身上。且看他如何抉择。 墙外的朱元璋和马秀英也是越听越心惊。 “这……他们学个道,有这么多规矩,要发这么多誓啊?乖乖。” 朱元璋忍不住道, “这他娘的,比老子当年在军中发的誓还要多!” 马秀英也是蹙起了眉头,看向朱橘。 “小橘子他不会打退堂鼓吧?” 这个时候,她倒希望朱橘打退堂鼓了, 这孩子,现在看上去一副压力很大的样子。 朱橘此刻额头微微冒汗,在一道道目光下,最终硬着头皮道: “若吾朱橘敢背弃此誓者……当永受饥贫孤孑祸连子孙……” “斩…斩断仙根,永难入圣。” 念到最后,他的手都微微有些发颤了。 原来学道修仙,要发这么毒的毒誓啊! 这要是一不小心违背了,岂不是比满门抄斩还恐怖?! “嗯,不错,很有勇气。” 彭玄微微一笑,接过朱橘手里的文疏,轻声道, “我还以为你会退缩呢。” “现在为师问你,刚才所发的那一堆誓言,你做的到吗?” 第五十九章 鬼鬼祟祟的皇帝皇后 朱橘神色有些犹豫,陷入了沉默之中。 “其实这些誓言不算什么,只要是德行良好的人都能轻松做到。” 彭玄望着朱橘,沉声道, “会觉得害怕惶恐,那只说明一件事——眼下你做人有问题!” 朱橘低头不语。 “你回皇宫后的所作所为,我也听说了。” 彭玄继续道, “秦王和齐王有意挑衅你,你报复了回去,虽然行为有些过火,但这也不算什么,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嘛。” “修道之人,多数都是天性率真的直性子,为师脾气也不太好,谁要是招惹我,那我一定是当场报仇!” 朱橘闻言,神色一松,不禁笑了起来。 原来师父也是性情中人啊! “但是——” 彭玄话锋一转,正色道, “你不该用魇镇、巫蛊这样的话去恐吓别人!此等邪法,是祸乱的根源,为正道人士所唾弃!” “身为一个道士,决不能以术法害人,哪怕是捉弄和恐吓,都是不允许的!天尊传法是让你济度群迷的,不是让伱作威作福的!” “为这一桩事,我要打你二十戒尺,以后需谨记心中,行正道,言正论!别的方面我不来管你,但涉及到道术道法的,一定要谨慎!” “誓言不是白发的,这一张文疏焚烧敬天,诸天神灵都会证盟!” 话音落下,他朝着张柏泉看了一眼。 张柏泉离开队列,走到朱橘面前,轻声道: “吴王殿下,得罪了。” “忍着点。” 朱橘抿嘴点头。 啪! 啪! 啪! 戒尺拍在手心上,其实并不算很疼,但对于朱橘来说,这是一场份量很重的教诲。 故而,他也是沉着脸,不断回味着彭玄的话语。 墙角外。 “这老牛鼻子真打啊!” 朱元璋两眼一瞪,不爽道, “咱儿子只有咱能揍,他这又是教训又是责打的,算怎么个事儿?” “真把自己当道祖爷啦?” “妹子,你心疼不?妹子?” 他说着说着,不见妹子的动静。 转头一看,马秀英默默盯着朱橘,眼眶发红,一副要哭的模样…… “哎……” 朱元璋伸手揽住了马秀英的肩膀,以示安慰。 “我心里是希望小橘子能被彭道长好好教一教,可真的看到这孩子被责打,我就忍不住又要心疼他……” 马秀英斜靠在朱元璋的肩膀上,揉了揉眼睛,低声道, “重八,你说我是不是犯贱啊?” 朱元璋撇了撇嘴。 “别说是你,咱看了心里也不是滋味儿啊。” 他无奈道, “你别看咱天天骂这臭小子,可真要说打,咱也舍不得啊!上次打了他一巴掌,咱后来都有点后悔呢。” “要说犯贱,咱俩都贱……” “难怪人家教书先生都不教自己的孩子,关心则乱啊!” 两人默默依偎在墙角,透过墙上的孔洞,一脸揪心的看着朱橘被打完二十戒尺。 “师父,打完了。” 张柏泉最后连续轻拍了两下,便当是打完了,迅速收拢戒尺,禀告道。 彭玄眼皮一抬,微微颔首。 “就这样吧,我一向来松散惯了,从不主张打骂弟子,责打两下其实也是走走形式,重要的是你能体悟到为师的用意。” 他起身道, “随我进来吧。” “其他人散了吧,早点启程回三清山,按照我昨天交待给你们的去做。” 朱橘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乖乖跟上。 与此同时,他的心里也终于是舒了一口气。 还以为会被师兄用竹条胖揍一顿呢!原来就这么轻飘飘二十下,不痛不痒,连手都没红。 不过,朱橘还是挺吃这一套的,要是真被揍一顿,可能还要心生怨气。 现在这样小惩大诫,他反倒是真的听进去了…… “老牛鼻子把臭小子带进去了,后面的咱们听不到了。” 朱元璋猫着腰,嘀咕道, “咱还想继续听,咋办?” 这几天把大部分政务都交给朱标处理,搞得他还挺有闲心。 主要偷窥这事儿吧……他上瘾! “绕后。” 马秀英言简意赅,扯起朱元璋的手臂沿着围墙往里处走去。 “嘿,还是妹子有办法……” 朱元璋也跟着马秀英踩起小碎步,一路猫着腰跑到了西厢的后面。 之前摆在里头的神像都被处理了,所以他俩的视野还挺开阔,能清楚的看到里头朱橘和彭玄的面貌。 哗啦。 彭玄晃了晃文疏,笑吟吟的道: “现在你还有反悔的机会,我这文疏一点燃,就是上呈祖师了,祖师接收之后誓言生效,再想反悔可来不及咯。” 朱橘目光坚决,应声道: “再苦再难,我也硬着头皮冲了!” 都到这个地步了要是还当缩头乌龟,那会沦为大家笑柄的! “嗯,不悔就好。” “有些时候赶鸭子上架,赶上去了也就上去了,能被赶是一种幸福。” 彭玄一边说着,一边点燃文疏。 只见火苗燃起,顷刻间便吞噬了整张文疏。 灰烬缓缓飘落到了烧经桶内。 “好,礼成了!” 彭玄转身笑道, “原本还有一些仪式,在皇宫里没有条件,就算啦!” “仪式都是给外人看的,咱们把核心要务做好就行了!” “接下来,为师将传你本门道法!” 朱橘闻言,呼吸微微一窒,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了起来! 终于可以摆脱9.9盗版法本,承接真正的长生大法了吗?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啊! “不过,法不传六耳。” 彭玄朝着窗边瞥了一眼,似笑非笑道, “两位,都观瞻那么久了,出来吧?” 朱橘一愣,顺着彭玄的目光看了过去。 只见窗边有两個人头浮动,听到彭玄的话,顿时消失不见。 哒哒! 哒哒哒! 几声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听起来这两人像是落荒而逃了! “谁啊?居然在偷窥我们,变态啊!” 朱橘啐道,可转瞬间,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连忙探着脖子往窗外看去。 彭玄哈哈一笑。 “可怜天下父母心!” 他拍了拍朱橘的肩膀,道, “坐吧,坐蒲团上说话。” “在传授道法之前,我对每个弟子都会先摸摸底,以便施教。” “说说吧,你认为修道是怎么样的?” 第六十章 师父,我想学雷法!! “哎呀慢点慢点,我鞋都快跑掉啦!” 马秀英扯住朱元璋的衣袖,硬生生的把他给拽了下来,没好气的道, “你这么慌张干嘛?还是皇帝呢!” 朱元璋这才停下了脚步。神色有些尴尬。 “你也说了,咱好歹也是个皇帝,做的都是光明正大的事,这偷偷摸摸的算怎么回事啊?” 他小声道, “更别说是被抓了个现行,这要是不跑,咱这老脸往哪搁?” “走走走,快走快走。” 马秀英抿嘴一笑。 “人家能发现你,难道还不知道你是谁啊?你这掩耳盗铃的样,令人发笑。” 朱元璋脸色一黑。 “咱想起咱还有一些政务没有处置,你自己逛吧,咱回去了。”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的跑了,只留下马秀英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这個重八,真是死要面子! …… 西厢内,朱橘眉飞色舞,滔滔不绝: “修道嘛!那就是飞天遁地,腾云驾雾,无所不能的!” “师父,伱会雷法吗?我特别向往雷法!只要掐一个诀,天上就会打下一道惊雷,把人给劈死!妖精鬼怪要是被这劈一下,哪怕是有千年的道行,也会直接一命呜呼!这太帅了,太强了!” 彭玄:“……” “对了,还有御剑飞行,千里之外取人项上人头!” “还有各种符箓,一张符箓便可拘灵遣将,让鬼神听从号令!” “还有……” “还有……” 朱橘越说越兴奋,却没看到彭玄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还有……” “停停停停停,打住!” 彭玄喝止道, “你这乱七八糟的,都哪里来的?” “谁教你的?是山上哪个徒弟伺候你的时候,给你絮絮叨叨的?把名字告诉我,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朱橘尴尬一笑,挠了挠头。 “我自己瞎琢磨的……” 彭玄无奈的摇了摇头。 “看来刚才打你二十戒尺还是轻了。” 朱橘神色讪讪,闭上了嘴巴。 “修道,没有你想的那么潇洒,什么飞天遁地,飞剑杀人。” 彭玄正色道, “修道的宗旨只有两条,也是我们道门创立的根本原因。一个是长生久视,一个是济度群迷!” “你说的某些法,或许确实存在,但绝不是为了一己私欲,那样就是用到邪路上去了!真正的道法,唯有以慈悲之心去普济众生,才会越来越灵,越用你的功德越大!” “明白吗?” 朱橘连连点头,眼中绽放光芒。 “师父的意思。我刚才说的那些法门,确实有存在的?是雷法吗?” “我要学雷法!五雷正法,咻咻咻!” 他说着,装模作样的还掐了一个雷诀。 彭玄:“……” “老子没有雷法传你!” 他有点控制不住心情,略有些恼怒的道, “雷法是存在,但你还没有资格修习!而且雷法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一道雷劈下来把人劈死,更多的时候,它是用来祈雨的!用来做善事做功德的!” “老……为师要传你的,是北斗法!” 朱橘听到这话,不禁有些失望。 “啊,什么是北斗法?” “听上去好像没有雷法厉害的样子……” 彭玄:“!!!” “你懂个屁!万法皆从斗中出,懂不懂?” 彭玄呵斥道, “斗为天之中正,凡人每时每刻,无不受到星斗的影响。而北斗更是星斗群真之中,最为重要的!” “南斗主生,北斗主死!人的一生就是从南斗走向北斗的过程,所以,北斗和长生是息息相关的!” “想要长生,祈禳礼拜北斗都是绕不过去的一还,许多祖师都有赞颂北斗的诗歌,就比如你最崇拜的三丰祖师,也有一首——首戴莲花礼北斗,星君为我著长生。” “还有,诸葛亮拜斗的故事,你知道吧?” 朱橘连连点头。 “这个谁不知道?诸葛亮寿命到了,在五丈原布置七星灯祈禳北斗,最后一天门被魏延撞破,灯也被他踩灭。” 他道, “诸葛亮延寿失败,最后就病死在了五丈原。” 彭玄神色缓和,微微点头。 “那你知道诸葛亮为啥失败吗?” 朱橘一愣,应道: “不就是被魏延……” 彭玄嗤笑一声。 “这只是表象。且先不论这件事是否在历史上确有其事,哪怕只是个故事,也很有启发意义。” 他道, “为什么会被魏延撞破?其实不是魏延的问题,而是老天的暗示。” “魏延,就是未延嘛!你祈求延寿,老天没答应,所以必须得死,就这么简单。” “那么为什么诸葛亮会失败?其实是因为他平日里忙于军国大事,根本没有时间修行,更别说是礼拜北斗了,等到了关键时刻才想起来要拜斗延寿,那斗真会理你吗?” “有句话叫做临时抱佛脚,这有用吗?就像你平时都不跟人家联系,连一丁点交情都没有,到了要紧关头才登门求救命,人家凭啥理你?你多大脸啊我就得帮你?” “所以,诸葛亮的失败是必然的。” 朱橘听得连连点头。 这说的,好有道理啊! “所以说,从这些祖师大德的诗歌,以及诸葛亮延寿失败的故事里就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修奉北斗是长生最重要的法门!” 彭玄傲然道, “或许还有别的法门也可以做到,但为师敢跟你打包票,你想修长生,修奉北斗就是最稳妥最快捷的康庄大道!” “此外,我刚才也说了万法皆从斗出,事实上修奉雷法最重要的天罡气,也出自北斗七星,所谓破军前一位,誓愿不传人,说的就是采用密法推算北斗中天罡气的方位,以此攫取天罡气来修雷法!” 朱橘听得如痴如醉,赶忙拱手道: “还请师父教我!” 彭玄轻哼一声。 “现在知道北斗法脉的厉害了?瞧得上啦?” 朱橘连连点头。 “是弟子有眼无珠哇!” 他连声道, “现在知道了,北斗法门确实牛逼!” “请师父快快传给我吧!” 彭玄听到这话,方才露出了笑容。 “这还差不多……” 他随手从怀里掏出一本经书丢给朱橘,道, “喏,这就是核心。” 朱橘接过经书,目光一凝。 第六十一章 结丹,元婴,化神,渡劫?这谁教你的?! “太上玄灵北斗本命延生真经?!” 朱橘将经书的封面念叨了一遍,赶忙将其翻开。 哗啦。 打开经书,映入眼帘的,是一幅精美的画作。 只见一位慈祥和蔼的长须老者高坐宝台之上,似是在宣说着什么,他的身前是一位虬髯魁梧道士拱手而立,天上地下无数神祇围在一起,微微躬身,作倾听状。 “这本经文,简称为北斗经,乃是修奉北斗法门的核心经典。” 彭玄抚须笑道, “你看,这张图上所描绘的,就是太上老君高坐宝台,为祖天师张道陵以及天仙地神宣说北斗经的场景。” “刚才你说你是三清弟子,其实也没错,毕竟北斗经乃是太上老君亲传,咱们也算是修他老人家的法。” 朱橘眼睛一亮,咧嘴笑了起来。 “这个好!” 嘿嘿,又可以是三清门下了,这优越感又回来了! 他翻过画作,神色一动,叫道: “这后面的我知道啊!八大神咒啊,之前柏泉师兄教过我,我会的!” 彭玄微微颔首。 “在诵经修法之前,诵读八大神咒是不可或缺的流程。” 他道, “从咒的名字就可以看,净口,净心,净身,这些是用来调整自己状态,让自己身心清静,可以心无旁骛的持诵经典。” “安土地,金光,净天地后面这些,就是净化你周遭的环境,让环境也变得干干净净,不会受到乱七八糟的袭扰。” “如此一来,便可内无心魔,外无邪祟。” 朱橘连连点头。 原来如此!这些柏泉师兄说的并不多。 果然还是得有师父教导啊! 他随手翻过八大神咒,终于翻到了经文的正文。 “尔时,太上老君以永寿元年正月七日,于太清境上太极宫中,观见众生,亿劫飘沉……” “老君告天师曰:人身难得,中土难生,正法难遇,多迷真道,多入邪宗……” “……” 朱橘新鲜劲上来了,不断念诵着,彭玄便也乐得他沉迷其中,遇到需要改字加字和改音调的地方,便开口指出,不断帮着修正。 一炷香时间后,朱橘读的口干舌燥,终于读到了最后: “……天师稽首礼谢老君,信受奉行!” “呼!读完了,真不容易啊!” 他大舒一口气,嗓子都快冒烟了! “不容易?这以后都是你每天的基本功课。” 彭玄轻哼道, “刚才那些加字改字,你都要记住,不要搞错了,为师这就算是给伱过完经了。” “你要争取把北斗经背下来,这样可以随时随地的诵读,不拘泥于时间地点,唯有如此,进步才会快。” 朱橘神色一苦。 读都那么难了,这一本北斗经保守估计也有个三千字,还要背? 放过我吧! “难道修行就是念经吗?” 他瘪着嘴道, “就这?” 彭玄眉头一挑。 “那不然?你以为的修行是怎么样的?” 朱橘不假思索的道: “修丹道啊!” “不是说修长生,是要真气运行,打通中脉,打通大小周天,然后练就金丹吗!” “金丹之后是元婴,元婴之后是化神,所谓欲化神,先化凡,啧啧啧……” “再然后,就是大乘,渡劫!渡过雷劫就可以飞升仙界!说到这个雷劫啊,还有三九雷劫,六九雷劫,九九雷劫,这個九九雷劫最恐怖,能渡过的凤毛麟角,但要是过去了,那就不得了了!到了仙界也是数一数二的!” 彭玄:“???” “这……这他娘的都谁跟你说的?” 他瞠目结舌,忍不住道, “编的还真像那么回事,老子差点就信了!” 朱橘嘿然一笑,挠了挠头,道: “难道不是这样吗?” 彭玄扶了扶额头。 “是个屁啊!纯粹是胡说八道!” 他斥道, “丹道就是丹道,就一颗金丹,先是玉液还丹,后是金液还丹,这就可以了,没有什么鸟元婴,什么狗屁化神,纯粹瞎编的!” “我告诉你,即便是要修丹道,也得分清它的次第,不是乱来的!” “想修丹道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里头的门道太多了,你要了解的东西也太多了。” “所谓聚散水火,真水何在,真火何存?所谓降龙伏虎,龙是哪条龙,虎又是哪头虎?所谓捉坎填离,坎在何处,离又在何处?再说铅汞相投,何谓铅汞,又该如何相投?” 朱橘:“……” 听着彭玄的话,他人开始有点犯晕了。 “呵呵,告诉你,你也听不懂!” 彭玄冷哼一声道, “肾水中生气,名为真火,心火中生液,名为真水,气液相交,便是水火聚散之功!” “又说真火之中,藏真一之水,名曰阴虎,真水之中藏正阳之气,名曰阳龙,再举交媾龙虎之事!” “龙虎交媾,凝结为丹,此为真铅,此丹需还,还丹则为真汞,而后……” 朱橘:“!!!” “停停停,打住打住,可以了!” 他连忙制止道, “师父别念了!” 这说的都是汉字,连在一起却完全听不懂了啊! “哼哼,我还有一个最关键的没说呢,修丹道一定要得真诀,找到玄关一窍,找不到玄关一窍,一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空谈而已。” 他蔑然道, “就算我肯教你,你学得会吗你?” “跟这个相比,让你念几句经文,磕几个头,总还是容易很多了吧?” 朱橘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不学不学,这个太难了,别说学了,光是听我都受不了哇!” 他连声道, “我还是老老实实念经吧!” 彭玄嘴角微微上扬,笑道: “你知道就好!别整天妄想着丹道丹道的,那不是你这个层次的初学者可以接触的!” “哪怕是为师,也还在修习的路上,也只有你祖师爷和三丰祖师那样的人物,才可以讲说丹道玄妙,他们都是丹道大宗师。” 朱橘顿时老实了下来。 还是不要好高骛远…… “况且,你以为念经,只是在让你叽里呱啦的念叨吗?” 彭玄又道, “我告诉你,同样是念经,我们念,和普通人念诵,是有极大区别的!” 第六十二章 给老爹老娘和大哥都立个牌位! 朱橘神色一动。 “首先,你要明白诵经的目的是什么。” 彭玄道, “天尊既然降世传经,那么自然是希望凡人能够体悟到经文中蕴藏的智慧,所以,增长智慧,提升见地是一方面。” “但更主要的,对于有传承的修道之士而言,诵经的目的在于和神真交感。” “诵经,是一种媒介,是你和神真沟通的一座桥梁,你越是念诵,便越是能和神真相亲相近,那么自然而然的,神真的力量也会毫不吝啬的降布在你的身上,滋养你的精气神。” “久而久之,你的力量都来自于斗真,那么如果要行持斗法,又怎么可能不灵验?所谓欲行斗法者,需诵《北斗经》五千零四十卷,欲修雷法者,需诵《玉枢宝经》五千零四十卷,若能如此,千请千降,百行百灵!” 朱橘闻言,目中绽放光芒。 “那这么说,我都不用干别的,只要每天持诵北斗经,就有神灵会给我能量?” 他连道, “这个好!这个简单粗暴,我喜欢!” 彭玄微微一笑。 “能量?这个词……也可以吧,我更喜欢说是力量。” 他指点道, “伱说的没错,不过前提是,必须有正法传承。” “非传承弟子,祖师爷自然不会给你加持,哪怕天天诚心称颂,可能也就那么一丁点力量吧。” “其实这也很好理解,咱俩都不熟,凭啥给你牵线搭桥,帮你建立沟通?你要是我底下的弟子,那我肯定就会像对待亲生孩子一样,尽力尽力的扶持你,去为你接引斗真之气,降在你的身上。” “你刚才念的文疏上不是也有一句‘愿入道之后祖师神灵大力扶持’嘛,这可不是一句空话,而是一道契约,历代祖师收了你的文疏,自然就会帮扶你,神仙是不会耍赖的。” 朱橘连连点头,竖起大拇指。 “祖师爷真慈悲啊!” 他忍不住称赞道, “这样一来,我只要每天念经磕头就可以了,哈哈哈!真容易!” 彭玄眉头一竖。 “哪有那么容易?还要配合很多动功的!” 他喝道, “你师兄不是教了你一個桩功吗?那个桩功是我亲传,对于初修者来说非常好,你每天早晚都要站,一次起码两炷香时间!” “还有,我还会传你吐纳功、采气功、睡功,你都得花时间去练,而且每天都不能懈怠,要日日修炼,功夫才能水涨船高。” 朱橘听到这番话,却是不以为意。 “那也不多啊,每天锻炼一下身体挺好的,反正我也没啥事。” 他自信满满的道, “您就瞧好吧!” 彭玄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你以为真的容易吗?” “其实大道至简,真正的大道,讲究的就是扎扎实实的水磨工夫。” “仙人道士非有神,积精累气以为真,每天要做的,无非就是积精累气罢了。” “一天两天,你或许还觉得新鲜,一年两年呢?五年十年呢?当你对经文滚瓜烂熟,磕头也磕了几千上万个了,你一定会觉得这是世上最枯燥最乏味的事情,哪怕它曾有几分神异,也曾带给过你感应。” “到了那个时候,你可能就会找各种理由偷懒,最终,亦有可能道心退却。” “坚持需要无限的毅力,堕落只需要一瞬间。长生路上,我见过太多的人半途而废了……” 他说到最后,长长叹了一口气,目中有沧桑,有感慨。 片刻过后,他才回过头来。 “其实,我也不指望你真的能修成,我今天跟你说了这么多,或许你没几天就抛之脑后了。” 彭玄看向朱橘,淡笑道, “但既然你想学,我就愿意教,这并不因为你皇子的身份。” “广传天尊法,慈悲度世人。哪怕是大奸大恶之人,一念转善,我也不会嫌弃。” “但愿你能争气吧!” 朱橘抿了抿嘴。 “我会的。” 他轻轻握紧了拳头,低声道。 这世上任何事情,他或许都可以不在乎。 但是长生,是他毕生的追求,是最大的执念! 正法难闻今已闻,岂可入宝山而空手回? “我还有一套符咒罡诀传你。” 彭玄正色道, “有这一套东西在,方能以本门弟子的身份迅速沟通神真,修奉之时更见效率。” “尤其是手诀密咒,这是秘传,绝不可妄泄!法不传六耳,你且附耳来听。” 朱橘连连点头,乖乖把耳朵凑了过去。 彭玄一边变换着手势掐着手诀,一边传授密咒。 朱橘边看边听,聚精会神,迅速将这一套咒诀掌握。 “那道符我已经放你坛上了,你用个压物镇着别掉就行。” 彭玄指了指坛靖道, “还有罡步,说是踏罡,其实就是禹步。” “禹步,相传是大禹在南海之滨见鸟禁咒,能令大石翻动,于是颇感奇异,观察许久后创造了这一套禹步,模仿奇鸟的步伐,算是一种提升气场和力量的东西吧!” “禹步也有一套咒配合,不过都很简单,我给你示范一遍,你也就会了。” 彭玄在坛前缓缓踏步,朱橘也就跟在后面学着走。 两遍走完,朱橘便成竹在胸。 “我会了,这太简单了!” 彭玄微微颔首。 禹步至简,哪怕是愚笨之人,学个几遍也肯定会了。 从和朱橘的相处来看,这小子神智清醒后虽然有些不着调,但人还是聪明的,悟性比较高。 “对了,我们北斗法门有个特色,可以为家人立星辰牌。” 彭玄指着坛靖道, “在供桌的左右两边,都可以立星辰牌,写上你父母或者别的亲人朋友的一些信息,每天你修奉的时候,神真降布斗气在你的坛上,自然也会福泽他们,一般来说,效果就是延年益寿,消灾解厄吧。” “当然啦,也不要想的太美好,觉得有这个牌子在就万事大吉了,这,只能算是一个小小的增益吧。” “你需要吗?” 朱橘闻言,连连点头。 “那肯定需要啊!我要给我娘,还有我老爹都立一个!” 他果断道, “哦对,还有我大哥,大哥对我也很好,给他也立一个!” “师父,我立仨吧!” 第六十三章 你父皇竟然将这玉佩都给了你!(求追读!!) 彭玄微微一笑。 “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挺孝顺的。” 他拿起黄表纸,便开始画符制作星辰牌。 “这叫什么话?我是大孝子来的好吧?” 朱橘白眼一翻,轻哼道, “再说了,老爹老娘还有大哥对我这么好,我要是不知恩图报,那就不是人了!” 彭玄连连点头。 “是这个理儿,自古没有不忠不孝的神仙。” 他笑道, “你能这样想,说明你有成神仙的潜质,哈哈!” “为师先填几个讳令进去,然后你再去找陛下和娘娘太子他们讨要八字,他们应该会愿意给你。” 朱橘闻言,顿时咧嘴一笑。 “那是,我这样身怀仙骨的人要是都不能成仙,那这世上没人能成了。” 他嘴里哼着小曲,喜滋滋的走上前,直接将朱元璋马秀英和朱标三人的八字都填了上去。 彭玄神色一凛。 “你厉害啊!连他们的八字都掌握在手?” 老道的表情明显有几分讶异。 “嘿嘿。” 朱橘傲然道, “我可是掌握皇家玉碟的男人!别说是爹娘他们的,整个皇族的八字,我都知道!” “不然,又怎么能把老二那怂货吓得屁滚尿流?” “哈哈哈哈……” 说着说着,他得意的大笑了起来,冷不丁吃了彭玄一记板栗。 砰! “忘记刚才那二十戒尺啦?” 彭玄没好气的道, “给我老实点!身为道士,绝不能以他人八字为要挟,这是极其不道德的事情!” “此外,伱也给我牢记,不要把你自己的八字轻易透露出去,落到有心人手里,那会有风险的!” 朱橘连连点头,不再耍宝。 啪! 啪! 彭玄对着三张星辰牌打了几個手诀,便将其竖立起来,安插在了供桌之上。 “成了,以后就可以受到滋养了。” 他拍了拍手,朝着朱橘嘱咐道, “我得提醒你,你得每日勤奋修持,这斗光才会真的注照下来,增益你的父母兄弟。” “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那你自己的功夫都拉稀,更别说帮到他们了。” “所以,别想着供上星辰牌就万事大吉了,关键是修持!明白了没有?” 朱橘神色一正。 “放心吧师父,无论是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爹娘大哥他们,我都会好好修的!” 他认真道, “我一定修出个样儿来!” 这会儿兴奋劲还在,他恨不得马上就开始修持,感受一下北斗之气降临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嗯,还算有点态度。” 彭玄颔首道, “暂时就先教你这些,本门功夫讲究一个稳扎稳打,你先练着吧!前期和中期你可能都不会有什么感受,我说的前中期,可是十年起步。” “别觉得慢,等火候一到,直接可以一超直入!到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破茧成蝶了!” 朱橘眉头一挑。 这不就是游戏里的大后期英雄嘛! 前期稳住别浪,中期默默发育,后期装备成型直接化身大魔王接管比赛! 原来修仙也有这样的玩法…… “另外,我发现你身上有一件神异之物。” 彭玄忽的指着朱橘的胸口,开口道, “这是一块玉佩吧?” “能否拿给我看看?” 朱橘一愣,下意识的摸了摸玉佩,而后也没怎么犹豫,便将玉佩给摘了下来,递给了彭玄。 “师父,给。” 一番传道受业解惑之后,朱橘已是真心把彭玄当成了自己的师尊,自然不会扭扭捏捏,心存警惕。 “嗯。” 彭玄双手接过玉佩,翻来翻去瞧了又瞧,啧啧称奇道, “真是一件好宝贝啊!” “你父皇也是真偏爱你,竟然把这件宝物都送给了你,恐怕太子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或许你将来可以……” “啧啧……” 他嘴里不断念叨着,对玉佩爱不释手。 “师父知道这玉佩的来历?” 朱橘好奇道, “老爹说,这是他落难的时候,两个紫衣人送给他的。” “那两个紫衣人帮他脱离困境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也找不到了,只剩下这枚赤色玉佩陪……诶?” 他看向玉佩,瞳孔一缩。 这玉佩怎么变色了?! 记得没错的话,它的颜色应该是赤红的吧?怎么现在有点发黄了,像是变成了……橙色?! “紫衣人,那就是了。” 彭玄捏了捏玉佩,将其还给了朱橘,笑道, “我算是知道一点吧,但也不完全清楚。” 朱橘赶忙搬来小板凳,竖起耳朵仔细听。 “门内有几本古籍,对紫衣人有所记载。” 彭玄沉声道, “寻常年代,紫衣人在俗世是不显现的。唯有在天下大乱的时候,才有可能会出没。” “可即便是出现,也只是蜻蜓点水一般,一闪即逝。好在,被他们所接触,或者说所选定的,最终都是大人物,所以才有一些记录保留。” “根据门内古籍记载,汉高祖刘邦起义时,紫衣人曾面见刘邦,赠予一柄宝剑。之后再出现,便是八百多年后的隋末大乱,李渊在太原举兵,李世民在虎牢关一战擒两王之前,曾得紫衣人赠予一张宝弓。” “而最近的一次,便是本朝开国皇帝,获赠这一枚玉佩,与唐朝,也是间隔了六七百年了。” 朱橘心神一震。 “这紫衣人难道是神仙?这都一两千年了,还在蹦跶?” 他手握玉佩,震惊道, “难道他们是神仙?!” 彭玄不置可否。 “或许是吧,有关他们的传言,很多,有说是专门辅佐紫微帝星的左辅右弼二神,只有紫微帝星转世时,他们才会出现,刘邦,李世民,还有你父皇,都符合紫微帝星的一些特征吧!” 他道, “当然,还有一种说法,说紫衣人是一个传承不断的门派或者组织,在乱世之时,他们会选择一些英雄豪杰去救世。” “不过,这些说法都没得到证实,紫衣人非常神秘,也没人知道他们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不过嘛……他们所赠送的东西,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就比如你手里的玉佩……你应该也察觉到,它有一些神异之处吧?” 第六十四章 赤色玉佩的真正妙用!(求追读!!) 朱橘略一迟疑,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确实是有些奇异的地方……” 他低头看着玉佩,低声道, “每当我惹老爹生气的时候,它就会蹦跶,而且我能够感受到一股暖洋洋的力量涌入身体里。” “几次三番过后,我发现我的精神头越来越好了,力气也越来越大。” “其实引起老爹其他情绪,比如他高兴的时候,也会有一些感觉吧,但是比较小,不如直接惹他生气来的大。” “不过……我也没有刻意去惹他生气,毕竟生气伤身体嘛……” 彭玄闻言,不禁嗤笑。 “真的没有刻意?” 他似笑非笑的道, “这玉佩一开始是红色的吧?如今都变了颜色了,这说明它已经收集了许多,产生质变了。” “我算算……你从三清山回来没到一个月吧?这要不是刻意的,怎么可能收集到那么多?” 朱橘:“……” “那都是不小心的,不是故意的。” 他神色尴尬,挠了挠头,转而又连忙问道, “师父,你说,它产生了质变?” “这是什么意思?它一开始确实是赤红色的,我确定!如今却成了橙色,我平日都没注意,今天才发现!” “这有什么说法吗?!” 彭玄微微颔首。 “没错,它是产生了质变。” 老道士抚着胡须,感慨道, “也是你运气好,碰上了我,一般人还真不知道这件宝物的神异之处,也不懂如何发掘其能力。” “事实上,这枚玉佩的功能有三,第一点,自然是保命护身,这一点你父皇也知道。” “而这第二点嘛,就是你所察觉的,它可以捕捉你父皇的情绪,来反哺伱,滋养你的精气神,啧啧……这宝贝真好,你要是每天都能去攫取,能省去十年苦功哇!” 朱橘眼睛一亮。 “这样啊……那我要是偶尔刻意惹他一下,应该也没什么……” 彭玄一瞪眼。 “谁说自己是大孝子来着?!” 朱橘嘿嘿一笑,摆手道: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嘛……” 彭玄鼻孔喷出两股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继续道: “其实,正如你所说的那样,也不是只有怒气能被捕捉,喜、怒、忧、思、悲、恐、惊,这七种情绪都是能被捕捉的,或者说,它所捕捉的是你父皇的习气。” 朱橘略有些疑惑。 “习气?这是個啥?” 彭玄略一思忖,方才道: “佛门有句话,叫做自性本空,也就是说,人最核心最根本的东西,是一团空,那么,人的思维和活动,究竟是什么在驱使呢?是习气。”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生其实就是一次又一次的选择,而人本身所有的习气,会驱使着肉身去做这样那样的决定,最终走出他独有的人生,所以说,人其实并做不了自己的主,每个决定,都是他的习气做出的。” 朱橘认真听着,却是有些似懂非懂。 “而将这股习气拆解开来,是什么呢?” 彭玄继续道, “佛门说是贪嗔痴慢疑,这五阴炽盛,是人被习气所主宰,而后不断沉沦的根本原因,若能熄灭五阴,进入清静空明的状态,便可摆脱轮回之苦,得到涅槃。” “我们道门呢,就说的通俗一点,习气就是七情六欲嘛!人为七情六欲所牵引,只得烦恼妄想,不得清静。” “这下懂了吧?” 朱橘老老实实的道: “勉勉强强吧。” 就他目前的见地,撑死了也就只有略懂。 “嗯,这些对于目前的你而言,理解起来还是太吃力了点。” 彭玄点头道, “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只需要知道,玉佩捕捉你父皇七情六欲的时候,对你是有很大裨益的!也不是一定要你来引起,他有情绪,你站的近一点就可以了。” “事实上,怒并不是最有效率的,只是你父皇其他的情绪,你还没见识过而已,或许他哪天悲痛万分,亦或是大发慈悲的时候,能反哺你的力量更大呢?这些都说不准的。” 朱橘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玉佩,消化着彭玄的话语。 “而第三点,也是最隐秘最重要的一点,你要知道,紫衣人用玉佩收集这些,是有他们的目的的。” 彭玄低声道, “你暂且不要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只需要知道,玉佩在你手里,你就可以通过它找到紫衣人,向他们索要宝物。” “你看,它现在已经发生了一次质变,那咱们就可以找上门去,光明正大的去索要好处,找他们谈条件!我敢打保票,他们一定会愿意给你一些好东西,一些世间罕有的奇珍异宝!这样才能鼓励你继续去收集捕捉你父皇的习气!” 朱橘闻言,顿时露出惊色。 “可以找到他们?师父不是说,他们行踪诡异,非常神秘吗?” 他忙问道, “我记得老爹说过,他也找了很久,连根毛也没找到啊!” 彭玄哈哈一笑,道: “用寻常的办法,当然找不到,但你师父是谁?有此物在手,都不用去找他们,他们自然会自己送上门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估计他们都等急了,这玉佩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哈哈哈哈,我估计你父皇一定是没随身携带吧?” 朱橘点了点头。 “好像是……他之前都是放在宝箱里珍藏着的。” 他摸了摸下巴,沉声道, “师父的意思是,紫衣人送老爹玉佩,一方面是用来护身,另一方面,也是想从老爹那里攫取一些东西?他们的目的不纯粹啊!” “那这样的话,会不会对老爹造成伤害?” 彭玄扫了朱橘一眼,露出赞许之色。 “你能时刻想到你父皇的安危,这说明你确实是把他放在心上。” 他道, “不过,你父皇不会有事的,他们要是真的有恶意,当年见死不救就可以了,何必多此一举,还送宝物,让一个濒死的乞丐咸鱼翻身?” “还有,历史上和紫衣人有接触的帝王,都获得了巨大的成功,最终也都是善终,所以,你不用担心。” “呵呵,我推测,他们不过是想要……咳,不谈这个了,我先教你如何引他们出来。” 彭玄话说到一半,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迅速转了话锋,将嘴巴凑到了朱橘的耳边,低声叮嘱着…… 第六十五章 身穿紫袍,掌控雷电?!(求追读!!) 数日后。 大本堂外,朱元璋猫着腰,听着屋里宋濂讲课的动静,脸色不太好看。 “什么狗屁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混账话!” 老朱啐道, “皇帝是天子,代天牧民!应该是最尊最贵,永远也不允许被轻视!” 跟在身边的朱标闻言,不禁一笑。 “爹,这可都是亚圣孟老夫子之言啊。” 他笑吟吟的道, “您这一骂,把孟老夫子都给骂了。” 朱元璋闻言,却是冷哼一声。 “你当咱不知道是他说的?咱骂的就是孟轲!” 他没好气的道, “咱对他的很多言论,都是极不赞同的!在咱看来,他根本就没有资格排在孔夫子后面,享受万世供奉!” “你瞧着吧,咱早晚把他从孔庙给踢出去!” 朱标听到这话,神色不禁有些无奈。 “您这话要是被儒生们听到,绝对会闹出大动静来的……” 自家老爹别的都好,就是太过于强势了。 连孟子都敢踢,历朝历代那么多皇帝,恐怕没一个敢这样干的!这完全是和天下读书人为敌啊! “呵,咱什么动静没见过?” 朱元璋背着手,傲然道, “那么多大风大浪都经历过来了,还怕这点小打小闹?” “标儿啊,咱跟你说,当皇帝就要有一言九鼎的气势!你是掌握生杀大权的,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你畏惧!” “老是瞻前顾后的,那就说明你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伱得像咱这样,想做什么,无人能挡!知道吧?” 朱标撇了撇嘴。 “我不是很认同。” “为帝者,既然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那就更应该克制自己,决不能由着性子乱来。我认为唐太宗那样虚心纳谏,以民为重的皇帝,才是最出色的。” 朱元璋一瞪眼,一脚踹在了朱标腿上。 “嘿!你个臭小子,敢这么跟老子说话!” 他不爽道, “你敢不听你老子的话?咱踹死你!” 朱标挨了一脚,赶忙转身跑开,因为他知道,老爹一顿连续的拳脚马上就要招呼上来了! “别跑!” “还唐太宗,你觉得你老子不如唐太宗是吧?” “论打天下,咱不比他弱,论治国,咱也不怵!你瞧着吧,看看是咱的洪武朝兴盛,还是他的贞观朝昌隆!” 老朱一边追一边叫喊,朱标啥也不说,就是闷头跑,父子俩在廊间穿来穿去。 到底还是朱标年轻,老朱撵了没一会儿,已是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了长廊的木椅上。 “爹,喝水。” “嘿嘿……” 朱标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個水壶来,笑嘻嘻的递了上去。 “你个臭小子,跟混账老六一个德性!” 朱元璋一把接过水壶,咕咚咕咚猛灌了好几口,方才平缓了呼吸,嘴巴一抹,没好气的道, “对了,说到老六……他这会儿都在干什么呢?” “这阵子他倒是消停了,都没听到他有什么动静。” 朱标顺势坐下,笑道: “小橘子啊,他还能干嘛?在自己所里学道修仙呢!每天跟彭玄道长待在一起。” “我听说,彭玄道长教了他不少功法,他每天练的乐此不疲,晚上都点灯修习呢!这劲头……啧啧,搞不好他真的是一块修仙的料。” 朱元璋闻言,眉头微微一皱。 “每天都搞这些可不行,他也得读书,学文化!” 老朱指了指不远处的大本堂,道, “咱当年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这么多年穷追猛打,才追了上来,就这,还要被人嘲笑是白丁天子。” “所以,咱的娃儿,必须得博览群书,文化一定要在那些酸儒文人之上!不然,他们嘲讽你,你都听不懂!咱可是吃过好几次亏了!” 朱标点了点头。 “这我赞同,小橘子确实得读读书,老七老八他们都入了大本堂,他也该去听课。” 他正色道, “这个年纪,正是才思最敏捷的时候,无论是读还是背,都学得很快,我当初也是他这个年纪被宋师傅手把手教导的,进步非常快。” “不过……以小橘子的性格,会不会不愿意?” 朱元璋脸色一沉。 “不愿意?他敢!” 老朱斥道, “老子叫他读书,他就得乖乖去读!” “每天跟老牛鼻子混在一起,越学越神叨,明天咱就找个理由把老牛鼻子撵走,然后你马上安排他进大本堂读书。” “这事儿,你娘肯定也支持,毕竟是为他好!” 朱标微微颔首。 “好,我这去就安排。” “小橘子既是初学,肯定跟不太上师傅们的进度,我给他安排一个年长些的伴读吧,这样也可以带带他……刘璟怎么样?诚意伯的次子,经史非常扎实。” 朱元璋听到这个名字,微微点头。 “刘伯温的儿子,自然是没问题的,就他吧!” 他站起身来,背着手道, “咱刚才看那些臭小子都心不在焉的,读书一点都不用功!等待会儿下了课,你代咱抽他们一顿!” “小小年纪不学好,将来能指望他们什么?一个个都封了王了还这么散漫,烂泥扶不上墙!” “哼!” 一声冷哼过后,朱元璋便扬长而去,只留下朱标站在原地苦笑不已。 “要按您老的脾气来,弟弟们非得被打死不可……” …… 次日,吴王所。 “有旨意!” “三清山道士彭玄接旨——” 太监领了两个随从,于院内抻开圣旨。 彭玄正带着朱橘练功,见圣旨到来,也是有几分不明所以,快速收工上前行礼接旨。 “制曰:” “道士彭玄,道德高洁,玄功深妙,教授皇子有功,特加封为玄阳真人,赐紫袍一件,玉带一条。” 太监身旁的内侍恭恭敬敬的双手奉上紫袍玉带。 “呃……谢陛下恩典。” 彭玄行礼谢恩,可还是有点懵。 陛下这是唱的哪一出啊?突然给他加封。 “玄阳真人?这个名号不错啊……哇,这是紫袍诶!紫袍大天师!” 朱橘跑上来了,抓起紫袍瞧了又瞧,爱不释手! 要不是这紫袍对他来说过于宽大,他都想往身上穿了! 毕竟,哪一个道系青年不想身穿紫袍,掌控雷电呢? 第六十六章 下次一定,教你雷法!(求追读!) 最终,朱橘还是没忍住,将宽大的紫袍披在了身上。 “五雷咒诀,咻!” 他手握雷印,朝着面前的太监一抛,喝道, “雷部众将听令,给我轰!” “哈哈哈,师父,我这姿态可以吧?” 在院子里一顿比划,朱橘觉得自己贼拉威风,仰着头得意的大笑了起来。 彭玄眼皮抬了抬,任由朱橘玩闹。 对他而言,紫袍不紫袍的根本无所谓,其实他更喜欢穿着粗麻布衣行走江湖。 而此刻,太监依旧手捧圣旨,继续念诵道: “朕尝闻辽东张三丰者,宋时人也,曾于故元任中山令,后辞官归隐,得仙真传道,数百年间,常有灵踪神迹。” “朕欲求之问道,命玄阳真人即日启程,寻访三丰。” “钦此。” 话音落下,太监收拢圣旨,笑容满面。 “恭喜真人,贺喜真人。” 他道, “有这道旨意在,真人可以行走天下,到处察访,所到之处,官府有求必应。” “若真人访得张三丰,将来陛下定有重赏!” 彭玄这才恍然,瞧了兴致勃勃的朱橘一眼,摇头轻笑。 原来,这是撵他走呢。 “什么?!” 朱橘听到这话,这才反应了过来,惊道, “师父,老爹喊你去找三丰祖师啊!” “那你……马上要走啦?” 彭玄笑着点了点头。 “是啊,我得走了。” 他感慨道, “也好,这皇宫我也有点待腻了,行走天下,逍遥云水,才是我最喜欢的生活。” 朱橘眼中顿时露出不舍之色。 “师父,要不再缓几天吧?我舍不得你走……” 他上前扯住彭玄的手,连声道, “再说了,你还要教我道法呢!” 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但彭玄却真真实实的做到了一个称职师父该做的一切,以身作则,尽心尽力。 故而,朱橘也是真心舍不得他。 “圣旨上说叫我即日启程,也就是收下圣旨,我就得走了。” 彭玄摸了摸朱橘的脑袋,笑道, “功夫其实都教给你了,你小子虽然爱耍滑头,但悟性也颇高,差不多都会了,接下来就是一遍又一遍的演练。” “大道至简,修炼,从来都是水磨工夫,没有那么多诀窍和捷径,只有积累二字。” “好好练着吧,希望下次见伱,你小子能让我眼前一亮!” 朱橘抿了抿嘴,沉默不言。 “这件紫袍你喜欢,就留给你吧,还有这条玉带,你帮为师保管着。” 彭玄指着两件赏物,朝着朱橘笑道, “至于雷法,我将来再传你。其实雷法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威风,更多的时候,它是为生民谋福祉的一种大法。” “你真要学,就把十字天经和玉枢宝经念起来吧,我给你留一道雷符,亦可接引天罡气降布。” 朱橘神色一正。 “谢师父。” 他朝着彭玄行礼,自信满满的道, “徒儿一定好好修习,将来一定成为大法师!” “对了,师父,你找到三丰祖师之后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啊!我想拜见他老人家很久了!” 虽然不舍得彭玄,但寻找张三丰也是朱橘的一个执念,所以,对于老爹下达的这道圣旨,他倒并没有很排斥,反而还有几分期待。 “傻孩子,哪有那么好找的?他老人家不想见,你就是找一辈子都找不到……” 彭玄笑着摇了摇头,道, “走吧,陪我去收拾一下行李,我再跟你讲讲道。” “教你的那几个小法,收惊啊,退烧啊,荡秽啊,你要记得演练,虽然都是小玩意儿,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你平时要是不练,关键时刻要用就抓瞎了。” 他一边走着,一边与朱橘进了里屋。 本身他就是在江湖上混的,也没多少行李,随便整理了几件衣物便算收拾妥帖了。 “对了,你若有机会,一定要出一趟宫。” 彭玄压低声音道, “出宫以后,按照我教你的法子去做,自然就能找到紫衣人。” “和紫衣人碰面以后,要机灵点,我估摸着,他们应该也是可以谈判的,你要尽可能的多捞好处!” “无论他们的身份究竟是什么,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几千年下来,他们的底蕴绝对是无比的深厚,绝世珍宝多到你想象不到!” “所以,不要畏畏缩缩,就大大方方的薅他们就可以了!能捞到什么,全看你这张嘴了!” 朱橘连连点头。 “师父放心,徒儿晓得!” 他低声道, “我一定拿捏他们的!” 彭玄嘿然一笑,他也知道朱橘这小子鬼点子多,不用担心他吃亏。 这小子不坑别人就算不错了! “师父……” 朱橘看着彭玄已经挎上了行囊,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其实他的性格就是这样,谁要是敢欺负他,他绝对会像一条疯狗一样加倍报复回去! 可要是谁对他好,那他也一定会记在心里,把对方当做自己最亲近的人,加倍的对他好。 对爹娘,对大哥,都是这样。 如今,又多了一個师父彭玄。 “我……给你磕个头吧。” 朱橘忽的说了一声,纳头就要拜。 传道受业解惑,赐予慧命之恩师,值得一拜! “哎,行了行了,磕头就免了,见面的时候磕一下可以,离别就算了,寓意不大好。” 彭玄扶住了他,笑着摆手道, “你有这个心意是好的,为师很欣慰啊,不枉这些日子费尽心思的教导你。” “这大礼,留着下次再行吧!” “废话不多说了,大老爷们就不磨磨蹭蹭的了,走了!” 说罢,他便越过门槛,朝着院外走去。 “师父,保重啊!” 朱橘倚靠着房门,挥手大喊。 “知道!你也保重——” 彭玄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背影潇洒。 望着师父的背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视野里,朱橘的内心忽然有些空落落的…… 一切发生的真快,猝不及防啊! 好在,师父教的都掌握的差不多了,没掌握的也写了法本记录,都是水磨工夫,只要熟练,必能生巧。 正失神着,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小橘子,你干嘛呢?” 第六十七章 朱橘要来?!朱樉光速跑路!(求追读) 朱橘一抬眼,顿时露出了笑容。 “是大哥啊?” 他迈过门槛迎了上去,笑道, “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来来,坐。” “大哥,你这黑眼圈有点重啊!最近没休息好?” 一边说着,朱橘一边领着朱标坐在院内石凳上,兄弟俩很自然的拉起了家常。 “嗐,我什么时候休息好过?” 朱标苦笑着摆了摆手,道, “自从爹把一部分国政交给我之后,我就没怎么睡过好觉,午夜梦回想的都是政务上的事儿。” “要治好一个国家,不容易啊,老弟!” 朱橘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作为劳模老朱的唯一指定接班人,大哥朱标如今也算是准劳模了。 然而,他可没有老朱那么好的身体底子啊…… “大哥,要不我教你个养生的功法吧?” 朱橘忽的开口道, “你没事儿的时候打打拳,站站桩,让气血流通起来,总能有点益处。” “天天伏案工作,劳心劳神的,长久下去会落病的。” 朱标摆了摆手。 “再说吧……今天我来是通知你一件事。” 他看向朱橘,正色道, “你,该去大本堂读书了。” “身为老朱家的儿孙,没文化可不行。爹那么累,咱这些当儿子的决不能吊儿郎当,不学无术,当纨绔子弟。” 朱橘眉头一挑,看了一眼门外。 “难怪老爹火急火燎的把师父给调走了,原来搁这儿等着我呢!” 他有些不满,冷哼道, “叫我读书,我哪里是读书的料?不读不读!” 打小文言文就不过关,什么之乎者也,子曰子曰的,听得头都大了! 而且,他对理学那一套根本就不感兴趣,倒是王阳明的心学,还曾涉猎过一些。 “伱小子倒也聪明,一下就猜到了爹的用意。” 朱标嘿然一笑,道, “这件事情,可由不得你,即便是大哥也不会帮你说话,娘更不会!” “娘是宠爱你不假,但她更希望你成才,看到你争气!” “所以,你必须去大本堂读书!”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断绝了朱橘所有的幻想。 这次连最大的靠山老娘都不会帮他,他只能是乖乖听命! “好吧……我可以去读书。” 朱橘无奈的点了点头,转而道, “不过大哥,我有一个条件。” “你要是答应我,我就一定好好读书!” 朱标扶了扶额头。 “你小子真不是個吃亏的主儿,干什么事儿都要谈条件!” “行吧行吧,说吧你就!” 朱橘嘿嘿一笑,道: “我想要出宫一次。” …… 次日清晨,大本堂内。 教习先生还没来,皇子们已是陆陆续续走进堂内。 “二哥,三哥,今天这么早啊。” 老四朱棣放下手中的书本,嘬了一口御膳房刚调的蜂蜜水,笑道, “你俩干什么呢?” 他凑近一看,朱樉和朱棡正你来我往的落子。 “围棋诶……” 朱橚也凑了上来,惊异道, “二哥三哥居然会下围棋,我连规则都搞不懂。” 朱棣摸了摸下巴,亦是认真的看了起来。 “虽然我不懂围棋,但从这形态不难看出,二哥处于下风。” 他认真道, “你看,这白棋都把黑棋堵在墙角了,像个欺负良家妇女的流氓。” 朱橚闻言,不禁噗的笑出了声,惹得朱樉猛地抬头,骂道: “你懂个屁啊!老子这分明占尽了上风好吧!” “我再下几步,老三的龙就被我屠了,他就得投子认输了!” 自从那天被彭玄救治后,朱樉很快就退了烧,经过这几天的调养,身体也恢复了许多,如今又可以中气十足的讲话骂人了。 朱棣被这一顿臭骂,脸色一红,尴尬的挠了挠头。 “不好意思啊二哥,我不懂瞎说的,哈哈……” 朱樉冷哼一声,啪的一下,趾高气扬的又落下一子。 朱棡眉头紧皱,手指捏着棋子,却迟迟不往下落,显然……压力很大。 “哼哼,认输吧!” 朱樉得意笑道, “围棋这东西,比拼的是慧力,我比你聪明太多啦!” “赶紧落子,要么就认输,别磨磨唧唧的!” 朱棡死死盯着棋盘,不断捏着棋子,依旧是不肯放弃,他依旧试图杀出一条生路来。 “对了,你们听说没?那位今天也要来大本堂读书了。” 朱橚忽的道。 “哪位啊?” 朱樉头也不抬,手指已经瞄准了下一步落子的方位。 不出意外,他马上就可以屠龙了! “老六,朱橘啊。” 朱橚应声道, “听说是父皇把那个道长打发走了,要让老六好好读书,把落下的功课都补上来……” 啪嗒! 朱樉手中的棋子跌落在了棋盘之上。 “那什么……” 他脸色骤变,皱眉捂肚道, “我肚子突然有点痛,嘶……好痛好痛!今天不能上课了。” “你们帮我跟先生请个假吧,我要去看太医!” 说着,他弓着腰就要跑。 “诶?二哥?” 朱棡连忙喊住了他,道, “这棋还没下完呢!” “哎算你赢了,算你赢了!”朱樉吆喝了两声,捂着肚子低着头,三步并做两步的跑向堂外。 朱橚:“???” “这二哥,怎么会突然肚子痛的?” 他有点懵,喃喃道, “纵然是吃坏了,去出个恭不就好了?” 朱棣看着朱樉狼狈逃窜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 “他这哪里是肚子痛啊?分明是听到老六要来,怕的要逃跑了!” 他戏谑道, “啧啧,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二哥,也有这么怂的时候,一听人家名字,脸色都变了!哈哈,哈哈哈……” 朱棡闻言,转头一瞧,也是笑了起来。 “二哥,你跑什么啊!你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世吗!” 他看热闹不嫌事大,叫喊道, “回来吧!老六他不会吃了你的!哈哈哈哈……” 听到兄弟们的嘲笑,朱樉脸都绿了,只能闭着眼睛咬着牙往外冲,可他刚要冲出大本堂,迎面却来了一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让开让开,快让开!” 朱樉弓身捂着肚子骂骂咧咧。 然而,面前之人,却没有丝毫要让的意思。 “二哥,你这急急忙忙的,要去哪啊?” 朱橘居高临下的看着朱樉,咧着嘴笑道, “是哪里不舒服吗?” 第六十八章 六哥,求求你饶了二弟吧!贱骨头朱樉(求追读!) 朱樉身形一滞,猛地抬头! 然后,他看到了那张笑容灿烂的脸…… “六,六,六……” 朱樉嘴唇发白,哆哆嗦嗦的嘴里愣是蹦不出两个字来。 “二哥,你别这么紧张嘛。” 朱橘上前拍了拍朱樉的肩膀,十分友好的道,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就别放在心上啦,咱们终究还是自家兄弟嘛。” 说着,他尽可能笑的更加灿烂些,想让朱樉感受到来自六弟的友善。 然而,在朱樉眼中,这夸张的笑容里明显带着不怀好意,简直就是恶魔的笑容! “六……哥!” 朱樉的嘴蠕动了半天,终于还是咬着牙吐出了后面那个字。 然后—— 朱棡:“???” 朱棣:“???” 朱橚:“???” “不是,我没听错吧?” 朱棡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一脸不可置信的道, “他喊的是六哥,对吧?不是六弟……是六哥?” “二哥他疯了吧?!” 朱棣和朱橚二人也是一脸的懵逼。 当然,不用说他们了,就连朱橘此刻都是一脸的懵。 “二哥,你搞错了吧?我是你老弟啊!” 朱橘挠了挠头,一脸狐疑的道, “你是不是烧还没退,在说胡话啊?” “刚好我学了个雪山法,要不要给你试试?” 朱樉听到‘法’这個字,顿时脸色大变,连连摆手后退。 “别!别……伱别……” “哎哟!” 他一脚绊在桌凳上,摔了个屁股落地平沙落雁式。 朱橘:“……” 众皇子:“……” 这二哥,真是被朱橘吓破胆了啊! 兄弟几个感慨之余,也是迅速上前把朱樉给扶了起来。 “六哥,我说过……你是我哥!只要你别再搞我,求你别搞我了……” 朱樉被朱棣几人扶着,朝着朱橘连连拱手作揖,神色无比诚恳,就差磕头请求了。 朱橘闻言,神色颇有几分无奈。 “我真没搞你,之前真是吓唬你的。” 他无比恳切的道, “二哥,你相信我,真的。” 朱樉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我不信……我不信!” “要是假的,那为什么彭道长使了一番道法我就好了?一定是他解了你施展的魇镇之术!” “现在他成了你师父,你会的一定更多了!” “六哥,我真的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敢跟你作对了,求你饶了二弟吧!” 他嘴里不断说着,跟发了癔症似的。 六哥?二弟? 这他娘的听着也太怪了吧! 朱棣三人皆是脸色古怪,而朱橘更是一脸的无语。 “你他妈的……” 他暗骂一句,忽的收拢笑容,恶狠狠的道, “给老子正常一点啊!” “你要是再这样娘们唧唧的,我再给你下十个蛊,安排一万条虫子在你身体里钻来钻去,你信不信!” 朱樉:“!!!” 刹那间,他的身体僵直,心脏骤停! “你给我听好了,以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你不对我有恶意,那我也不会来搞你。” 朱橘沉着脸道, “毕竟,用这种术法是要付出代价的,正道之人乱用要折寿的!所以你可以放心,我轻易不会用。” “只要你老老实实的,别来触我的霉头,那我保你没事,我不会吃饱了没事就来弄你一下。” “听清楚了没有?!” 朱樉听到这番话,神色终于是恢复了几分。 “这……这样啊。” 他重重的松了一口气,连连拱手道, “好好好,听清楚了,二弟我听清楚了!” 朱橘白眼一翻。 这朱樉,好话不爱听,就爱听重话狠话啊! “纯纯贱骨头啊你!” 他骂了一句,挥手道, “行了,回里头去吧,待会儿就要上课了!” 说罢,他便大摇大摆的进了大本堂,看到前头有块棋盘,便随意坐了下来,兴致勃勃的看向棋盘。 “这下的是围棋啊!你们还会下围棋?” “可惜我不会,我只会五子棋。” 棋盘上黑白纵横,他虽然看不太懂,但也喜欢瞅两眼。 “六哥,你坐的……是我的座儿。” 朱樉走上前来,弱弱的道。 “噢噢,不好意思啊,我看到这儿有个棋盘,就随便坐了。” 朱橘连忙起身,道, “还有,你别喊我哥了,我听着膈应。” “你还是喊我老六或者六弟吧,不然大家都叫乱了,六哥二弟都出来了。” 朱樉摇了摇头。 “不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当时我那么承诺了,那我就得做到。” 他一脸认真的道, “我就这么叫,不怕膈应!” 朱橘:“#¥%……&#@” 这家伙,还挺讲究诚信啊! 不过,更大的可能,是他想要打蛇随棍上,讨好自己吧。 “……行吧行吧,随便你吧。” 朱橘也懒得再多说,摆开棋盘道, “时间还早,围棋我不会下,谁跟我来一盘五子棋?” 几个皇子面面相觑。 “呃,老六啊,什么叫五子棋?” 朱棣开口问道。 “就是在棋盘上,将五颗子连在一起就算赢了,不管横着竖着还是斜着,都算。” 朱橘应声道, “很简单的,你跟我来两盘你就知道了。” 朱棣等人恍然。 “这规则倒是比围棋通俗易懂多了。” 朱橚跃跃欲试道, “老六,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玩法?” 朱橘摇了摇头,一边清理着棋盘,一边道: “这种玩法早就有了,只是没流行而已,虽然简单,但也很考验智力……来来来,谁来?” “咱把话说在前头啊,玩棋得有点彩头,都把自己身上值钱的东西掏出来再下桌,或者搞点赌注也行,不然没意思!” 当初读高中住校的时候,他可是干啥啥不行,玩牌第一名! 各个寝室打听打听,他可是有名的老庄家了! “我来。” 朱棣笑眯眯的坐下,摘下自己无名指上的一枚红宝石戒指,道, “这枚宝石戒指,还是当初父皇赏赐的,够彩头吧?” 朱橘眼睛一亮。 这红宝石戒指,一看就是好东西啊! “四哥你挺上道啊!” 他连声道, “来来,开一桌!” 朱橚见状,不禁开口道: “老六,那你的彩头呢?” 朱橘狡黠一笑。 “我不用彩头。” 他牛逼哄哄的道, “下棋靠的是智力,不是我吹牛,论智力你们是赢不了我的!” 第六十九章 虐菜老四,爆杀老三,朱橘赢到手软!(求追读) 第69章 听到这话,朱棡几人顿时不服了! 要说武力被人压一头还能忍,可谁愿意智力被人鄙视? 更何况,还是被以前远近闻名的小傻子鄙视?! 这谁受得了! “你个老六还装上了,老四!你先上,试试他的斤两!” 朱棡果断指挥道, “老五!你也准备好,咱哥几个聪明着呢,还能让他狂上天了?” “待会儿就杀的他片甲不留!” 他可没朱樉的经历,自然不怵朱橘。 朱橚点了点头,跃跃欲试。 “好好好,一个個来,都准备好彩头啊!” 朱橘笑得乐不可支,连声道, “现在嘴巴硬,待会儿有你们哭的!” 啪! 话音未落,一字落下。 朱棣迅速跟上。 啪嗒啪嗒啪嗒。 三十几手后,朱棣看着棋盘上的局面,脸色有些难看。 啪! 朱橘再度落下一子,笑嘻嘻的道; “五子连珠,我赢了!” “四哥,你这智力有点跟不上啊,都说吃啥补啥,我建议你平日多吃点鸭头补补脑,哈哈哈哈!” “红宝石戒指——拿来吧伱!” 他一把从桌上抓起朱棣的戒指塞进了兜里,意气风发的道: “下一个!” 朱棣听着朱橘的嘲讽,再看到那枚红宝石戒指进了他的兜,一瞬间脸都绿了! “哎呀,老四你个蠢货,蠢死了!” 朱棡叫道, “刚才我都看出来他的暗中布局了,你还在那傻傻的围追堵截!越堵窟窿越多,肯定是要输啊!” “起开起开,换我来!你个笨蛋!” 说罢,他便要去占朱棣的位置,袖子都撸起来了,准备和朱橘大干一场。 “不,刚才是我大意了!” 然而,朱棣却不肯挪屁股,咬牙道, “我现在熟悉规则了,再来一局,我绝对可以打败你!” “再来!” 这可不光是一颗红宝石戒指的事儿,虽然那戒指的确很珍贵,但更关键的是——他不想被大家嘲讽为笨蛋啊! “可以啊。” 朱橘自无不可,咧嘴道, “只要你能拿的出彩头来,我可以一直陪你玩下去,直到地老天荒,哈哈……” “来,我现在有彩头了!虽然,我不会输的。” 啪! 红宝石戒指拍在桌上,那嚣张的模样,气得朱棣牙痒痒。 “你可真会做无本生意!” “我执黑先下!” 朱棣又摘下一枚玉佩,不由分说,直接落下一子。 朱橘老神在在,随手便跟上。 又是四十几手后…… 朱棣攥着玉佩,脸已是成了猪肝色。 这一局,他分明已经极其小心,在先手的情况下还步步为营,原本是占着主导优势的,可不知道从哪一步开始,朱橘棋盘上忽然多出来好几个三连子,让他一下又陷入了被动! “嘿嘿,我这叫青龙阵,你怎么走都是一个死啊。” 朱橘拍下一子,笑眯眯的道, “四哥,玉佩拿来吧?” 朱棣神色极不甘心,但最终还是把玉佩交到了朱橘的手里。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块羊脂玉佩,你要给我好好保管。” “我一定会赢回来的!” “芜湖——没问题!”朱橘吹了一声口哨,笑容灿烂。 “走开走开,你个没脑的东西!” 朱棡一屁股挤开了朱棣,坐下成为棋手,指点道, “老四,你太莽撞了,一激进就容易有破绽,你得后手,懂吧?后发制人!” “你看我执白来一盘,你要是有我一半的聪明,肯定能拿下他。” 朱橘闻言,噗的一声,差点没笑出声。 五子棋还后发制人?你怕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 “三哥,彩头彩头,先掏出来,免得你等下赖账。” 朱橘朝着朱棡勾了勾手,催促道, “拿个好宝贝出来,可不许糊弄我啊!三哥你可是晋王,这么尊贵,肯定有不少好宝贝!” 一边说着,他已经开始在朱棡身上瞄来瞄去……这简直就跟白捡没有区别啊! “放屁!我会赖账?” 朱棡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巧的金龟来,傲然道, “就它!这龟肚子里全是宝石玛瑙,可比老四的玉佩值钱多了!” “来吧!” 朱橘两眼放光。 “这玩意儿好,我那真武大帝的铜像下面,刚好缺一只龟踩踩。” 他连声道, “来,来!看你三哥这么厉害,我也就不隐藏实力了,来战吧!” 啪! 朱橘果断落子。 朱棡神色沉着,他嘴上虽然嚣张,但心思却缜密,且看了朱棣落败的两盘之后,心中已然是有了精密的算计! 啪嗒! 啪嗒! 两人你来我往,落子如飞! 可十几手后,朱棡的脸色已是变了,手中棋子迟迟不曾落下, 而朱橘,却是嘴角上扬。 “嘿嘿,三哥,不得不说你还是挺聪明的,这么快就察觉了。” 他笑吟吟的道, “不过,察觉也没用,我稳吃你的。” “快落子吧!” 朱棣在旁看着,亦是起哄道: “是啊三哥,快落子吧!你不是说自己智谋无双吗?我怎么看你十几手就要输了,比我还不如啊!我好歹还坚持了三十多手呢!” 刚才被一顿奚落,他此刻当然要狠狠的上嘴脸,把场子找回来! “你给我闭嘴!” 朱棡喝令了一声,心烦意乱的他,只能随意落下一子。 啪! 朱橘迅速跟上,而后便伸手抓起金龟,昂首咧嘴道: “双活三!三哥,不好意思,金龟我就笑纳了,哈哈哈……” 这一局,他用的是执黑必胜的最快双活三定式,不管白棋怎么堵都没用。 这一套定式,在后世五子棋比赛里属于是禁手,下了就直接判负的!所以,背下来只能用来虐虐同学,真想拿去比赛是不行的。 不过,反正大明没有五子棋规则,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会这一套定式,他就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啊! “啧啧,三哥,看来你比我更蠢。” 朱棣嘲讽道, “二十手都没到就输了,刚才你不是说稳赢的吗?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呢,就这,就这?” “哈哈哈,大蠢蛋!” 一顿冷嘲热讽,给朱棣说爽了,笑得那叫一个灿烂,以至于输了两件宝贝的阴霾都消散了不少。 当然,红温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这,这……他娘的!” “再来!我还有宝贝!” 朱棡神情懊恼,猛地锤了自己脑袋两下,显然已经是上头了! 第七十章 三哥,收手吧!再输你底裤都要输给我了!(求追读) “三哥,你输了。” “三哥,你又输了。” “三哥,收手吧,再输你都要把底裤输给我了。” “三弟……” 朱橘一局又一局的杀着,杀到最后都有点不忍心了。 这老三,身上没宝贝可以当彩头了,就开始赌称呼,结果也跟老二一样,认他当了六哥,搞的朱橘是啼笑皆非。 要不是害怕老爹的威严,这货估计能把‘爹’这个字都赌上。 再看老三朱棡,此刻是一脸的不甘却又无能为力,像是那种输了个身无分文,凌晨刚出赌场都没钱买早餐的烂赌鬼。 “哎,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啊。” 朱橘捧着面前的一堆金玉之器,啧啧感叹道, “三哥啊,我给你一个忠告,以后千万不要染上赌博。” “这里头水太深了,你把握不住哇!” 朱棡:“……” “还有谁要来?” 朱橘看向朱棣和朱橚,笑眯眯的道, “四哥,五哥,要不要再来两把?” “不过我话说在前头,不能再赌称呼了,让你们喊我哥,我心里头膈应。” 朱橚脸色一变,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他是老实,可不傻! 知道朱橘玩五子棋厉害,他可不是白白上去给他送宝贝! “哈哈哈哈,好!” 朱橘朗声大笑,得意道, “现在伱们服了吧?棋类游戏是最考验智力的,我比你们全都要聪明,这一点都没有异议了吧?” 几個皇子皆是沉默。 虽然很不爽,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朱棣看着棋盘上的棋路,眉头紧皱。 “我感觉,你这几局大同小异,分明是按照某种套路在下,而这种套路,是必胜的!” 他喃喃道, “所以,只要把这种套路研究出来,就可以用你的方式打败你!” “换句话说,这比拼的不是智力,而是记忆力,你是取巧才赢的!” 朱橘笑容一收,竖起了大拇指。 “四哥不愧是……呃,不愧是俊才!” 他由衷的夸赞道, “这么快就看出了里面的门道,厉害厉害!” 老四不愧是历史上的永乐大帝啊,这智商绝对是杠杠滴,几局下来就发现了其中的诀窍,要是再玩几天,恐怕就要被反杀了。 好在已经赢了不少宝贝,赢够了! “哼,那是自然,等我回去好好研究研究,定有破你之法!” 朱棣昂首道, “你把我的玉佩和戒指都好好保管着,总有一天,我会赢回来的!” 朱橘嘿然一笑。 输给我的东西,还想赢回去? 做梦吧你! “大师傅来了!” “大家快坐好!” 一个伴读学士吆喝了一声,听得堂内众人皆是神色一凛,迅速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好。 就连朱棡和朱棣都老实了下来,捧起经卷,乖乖坐好。 “大师傅是谁?” 朱橘有点懵。 “是宋濂宋大师傅。” 朱橚扯着朱橘坐到了后头,小声解释道, “大师傅治学严谨,对待我们非常严苛,稍不如他意都要挨板子的!” “当年大哥都是他教出来的,所以父皇非常信任他,任由他执教,老六啊,你可得小心点,课上别搞小动作,不然板子无情!” 朱橘恍然。 原来是宋濂,这的确是明初最杰出的大学问家。 不过,后来他的下场好像也挺惨的来着? 他心里想着,坐到了朱橚后头,而此时,已有一位身材修长的青年学士坐在边上了。 “在下刘璟,见过吴王殿下。” 刘璟递上一本崭新的《孟子》,温声笑道, “太子殿下安排我来做殿下您的陪读,此后殿下有任何不懂的地方,都可问我。” “刘璟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朱橘微微颔首,忽的问道: “你是刘伯温的儿子?” “是,正是家父。”刘璟点了点头。 “啧啧,可以啊!所谓三分天下诸葛亮,一统江山刘伯温!” 朱橘啧啧称奇道, “刘伯温是个奇人啊!有机会一定要去拜访一下你老爹!” 听到朱橘的话,刘璟脸色顿时一变。 “殿下,莫要这样说!” 他压低声音,一脸紧张的道, “一统江山那是陛下英明神武,家父只是出了一些绵薄之力罢了,哪里当得起这般赞誉?” “还请殿下千万不要再说了……” 朱橘闻言,神色有些古怪。 只是夸了你爹一句,不至于这么紧张吧? 不过转念一想,倒也可以理解。 以自家老爹那小心眼的性子,要是听到什么‘一统江山刘伯温’,绝对会冷笑不止,然后一连串阴阳怪气的话就从嘴里喷出来了,比如: 一统江山刘伯温?那怎么不是他当皇帝?这意思,咱元璋只是个提线木偶,全靠他操纵着才能打下江山呗? 来来来,去把刘伯温喊来,咱倒要问问他对这句话的看法! 到时候,受伤的绝对是刘伯温…… 哒哒。 正此时,一道身影迈入了大本堂内。 来人,是一位白须白发的老者,可人虽老,精神却矍铄,身子挺拔,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扫视了众皇子与陪读一眼。 当他看到朱橘之时,目光稍稍停顿了一下,而后方才走到前头。 “宋师傅。” 众人起身,朝着宋濂拱手行礼。 朱橘自然也是有样学样,跟着一同拱手。 “都坐吧。” 宋濂略一抬手,沉声道, “今天新增了一位殿下前来听课,老夫不知道殿下功底如何,只能先按照原定的计划讲课。” “殿下若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在课后问我,或者问你的伴读。” “至于落下的功课,刘璟,你多费点心思,尽量帮吴王殿下补上来吧!” 朱橘点了点头。 “是,宋师傅,学生一定尽力帮扶吴王殿下。” 刘璟神色一正,认真道。 宋濂微微颔首,看向众皇子,也不需要书本,张口就来: “今天讲《孟子·告子上》这一篇。” “这是极其著名的一篇,阐述了孟子关于人性善恶的思考,孟子认为,人性的根本,是善!” “先看这一句——水信无分于东西,无分于上下乎?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 “这是什么意思呢?有谁知道?” 第七十一章 人性本善?我不认同!宋濂大怒(求追读) “回宋师傅,孟子的意思是,人的本性为善,和水的本性向下,是一样的。” 好学生朱橚回应道, “人没有一个不是善的,水没有一滴不是向下走的。” 宋濂满意的点了点头。 “说得不错,正是如此。” 他道, “你们要记住,每个人从呱呱落地那一瞬间起,他的本性就是良善的。” 朱橘闻言,不由得嗤笑一声。 安静的大本堂内,这一声嗤笑就显得尤为明显,下一瞬,宋濂严厉的眼神便杀了过来! 他本就是极其讲究课堂纪律的人,要是一般学生,他就要上戒尺打板子了! 但看到是新来的朱橘,宋濂还是忍住了怒气。 “怎么,殿下有什么异议,或者是不懂的地方吗?” 他神色肃然,沉声道, “若有,请举手示意,不要发出奇怪的声音,我们的一言一行,都要合乎礼。” 唰唰。 一道道目光皆是看向朱橘,朱橚更是侧着头小声道: “老六,你注意点,我说过宋师傅很严格的!” 然而,朱橘却并没有搭理他的好意,目光直视宋濂,开口道: “我确实是有些异议啊。” “孟子说人性是本善的,可为什么这世上还有那么多奸恶之徒?” “要是大家都是良善之辈,那按理说,这个天下应该无比的美好啊!大家都活得非常快乐,监狱里应该空荡荡啊!” “可实际上呢?即便是在所谓的太平盛世,杀人越货、男盗女娼依旧是普遍存在的,监狱里也永远都不缺重刑犯,你要说他们都是良善之人,那我没办法认同啊!” 此言一出,众学生皆是神色一凛。 朱棡和朱棣几人更是暗暗竖起了大拇指,露出佩服之色。 要说刚才在赌桌上,他们不服的话,那现在朱橘的这番话语,绝对让他们心悦诚服! 光是这個胆量,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啊! 宋濂闻言,脸色骤然一变,呵斥道: “休得胡言!孟夫子的经典,也是你可以随意驳斥的吗?” “你且看看,这一句后面,孟夫子又说了什么?” “今夫水,搏而跃之,可使过颡;激而行之,可使在山。是岂水之性哉?其势则然也。人之可使为不善,其性亦犹是也。” “这就是说,水性虽然向下,却也有被拍打而飞溅起来的时候,如果压迫着它倒行,便能使它流到山上去!虽然你能观察到这些,但伱能说水是往上走的吗?它只是被迫的罢了!” “人性也一样,很多时候,作恶都是被迫的,有苦衷的!你若是不信,便可以去牢里问那些死刑犯,听听他们的故事,我敢说,他们都有不得已的地方,而不是一开始就恶贯满盈的!” 这番话语,听得众学生露出恍然之色。 显然,宋濂的这番解释,说服了不少人。 “孟夫子是不会有错的!” 宋濂下令道, “你待会儿把《告子》这一篇抄上三十遍,好好体悟孟夫子话语里的内涵!” 朱橘听到这话,顿时不乐意了。 被你骂几句也就算了,还要我抄书? 那不能忍,必须驳倒你! “不会有错?呵呵……真的吗?我不信。” 他哂笑一声,当即便反驳道, “宋师傅说那些作恶的人是受胁迫的,是有苦衷的,那么好,既然这么说,为什么历史上会有那么多的贪官污吏鱼肉百姓,欺压乡里?他们有谁逼迫?” “还有历朝历代的昏君,倒行逆施,祸害整个天下,那么多忠良苦苦劝说都被他残杀,试问他们都已经是皇帝了,有谁能逼迫他们作恶?” 宋濂脸色一黑,想要反驳,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而朱橘的话语,重新让众学生的表情恢复了疑惑…… 是啊,为什么呢? “往近了说!元人压迫我们上百年,我们只有被欺压的份,从来都是逆来顺受,可他们有一丝一毫的良善之心吗?没有!他们还是往死里欺压我们,最终导致各地百姓揭竿而起,推翻了元朝!” 朱橘说嗨了,继续反驳道, “宋师傅,在元人的身上,我实在看不到谁在压迫他们,也实在看不到他们有一丝一毫的良善之心。” “所以……贪官污吏是人吗?昏君暴君是人吗?元人是人吗?” “如果他们算人,那所谓的人性本善就不成立,因为能举出来的反例实在是太多了!多到我数都数不清!” 啪啪啪! “好!说得好!” 朱棡听得心情激动,鼓掌道, “太有道理了!” 唰! 宋濂一个眼神瞬间就杀了过来,吓了朱棡一激灵,赶忙停下了鼓掌的手,讪讪一笑。 “说得确实有道理啊……” 朱棣看着书上的字句,轻声道, “至少,要说元人都是善人,我是绝对不相信的!” 他声音虽轻,却引起了众学生的共鸣,引来一阵窃窃私语。 大明才开国没几年,国家也还在对故元作战呢。可以说,他们全是感受过元人残暴的一代人。 有压迫,才有推翻压迫。 须知,天下苦暴元久矣!正是因为这一句话,才会有郭子兴,才会有朱元璋,明朝才会建立! “肃静!” 宋濂神情不悦,喝令道。 大师傅到底还是有几分威严在的,两个字吐出,大本堂内瞬间恢复了安静。 他的目光,盯住了朱橘这个‘刺头’。 “那么你的意思,人性应该是本恶的才对吗?” 宋濂脸色越发难看,质问道, “所有人生下来,都是恶棍?” “你是这么意思吗?” 朱橘摇了摇头。 “我没说人性本恶,我只是说性善论站不住脚。” 他正色道, “如果是真理,那就应该举不出反例来,能举出反例来的,那肯定就不是……” 朱橘还欲再说,宋濂已是猛地一拍桌子。 砰! “住口!” 宋濂大怒道, “孟老夫子的性善论,是几千年来所有读书人都信奉的良言,是儒士的信仰!是真理,从来都是如此!就凭你几句胡言乱语,便想推翻不成?!” “你给我站起来!” 他气冲冲的抄起戒尺,就要去责罚朱橘! 第七十二章 从来如此,便对么?叫板宋濂,老六浑身是胆! “从来如此,便对么?” 朱橘歪了歪头,哂笑道, “难道圣人的言论就不会出错?难道几千年来都奉为圭臬的话,就容不得质疑?” 砰! “这不是做学问的态度!” 他猛地一拍桌,爆发出了比宋濂还要强的气势,喝令道, “做学问的精髓,就在于质疑,在于不断推翻前人的论调!这样,才能做出更新颖,更接近真理的学问!” “我没有说孟老夫子的论调一文不值,但我认为,他的性善论有不少漏洞,这需要后人去完善,去填补!一昧的厚古薄今,只敢做注释而不敢做改变,是不会进步的!” 众学生:“!!!” 原本,他们看向朱橘的目光中,带着的是敬佩。 因为他敢公然顶撞威严的宋师傅,这是在场所有人都不敢做的。 因为顶撞宋师傅,就约定于顶撞父皇,对于不好好读书的儿子,朱元璋从来都不会手软,不打到皮开肉绽他是不会消气的! 所以他们佩服朱橘的勇气。 可现在听完这番话,他们目中的敬佩之色,已是被震惊所取代! 这,也太敢说了吧?! 这已经不是跟宋师傅叫板的程度了,这是向着几千年来的治学体系发起冲击啊! “这老六,也太彪了吧……” 朱棡张大了嘴巴,喃喃道。 “如果是他的话……合理。” 一直默不作声的朱樉嘴里吐出两个字来,对朱橘的表现毫不意外。 他完全知道,朱橘是一个怎样天不怕地不怕的狠角色! 用一种动物来形容,那就是疯狗!这也是朱橘自己说过的外号。 “我感觉宋师傅快要被气晕了……” 朱棣望着全身发颤的宋濂,低声道, “准备叫太医,老六真是一朵奇葩,这第一天上学,就又要闹出这么大动静!” 朱橚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要说这老六也是真的猛,也得亏他是个皇子,这要是個普通的士子,这番话说完以后,就滚回家种田去吧! 别想读书科举做官了! “你!你!你……” 宋濂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瞪着朱橘怒喝道, “口出狂言,大逆不道!老夫执教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你这般叛逆之徒!” “老夫教不了你了!请你离开,马上离开!” 要不是他自身修养比较高,一个‘滚’字早喷出来了! “离开就离开。” 朱橘倒是一脸的无所谓,耸了耸肩道, “知识陈旧不可怕,可要是老师故步自封,腐朽不堪,那就太可怕了。” “我也不想当那个被误的子弟,告辞。” 哗啦。 说罢,他便站起身来,潇洒转身。 “殿下!” 刘璟神色焦急,扯住了朱橘的衣袖道, “勿要意气用事啊!若是陛下知道……” 朱橘轻哼一声。 “不是我意气用事,是老头非要赶我走,我还能腆着脸留在这儿吗?” 他一扯衣袖,道, “本来就是探讨而已,意见有分歧是正常的,他这么霸道才是不正常的!搞得跟一言堂似的!” “走了!” 话音落下,他便拂袖而去,只留给众学生一个洒脱的背影。 “……牛。” 朱棣的大拇指从桌底下伸了出来,朝着朱橘的背影比了两下,暗暗道, “以后我要是哪天太怂,一定要找老六借两个胆子!” 噗。 前头的朱棡听到他的话顿时乐了,笑道: “都说赵子龙浑身是胆,我看老六才浑身是胆呢!” “难怪二哥见他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不得不服啊!我也服了,真是个狠人!” 一时间,朱橘的形象在众皇子的心中,顿时高大了起来。 别人不敢说的话,他敢说。 别人不敢怼的人,他敢怼! 主打一个天王老子都不怕!人都是慕强的,这种气质,哪个男人见了不服气? “都给老夫把嘴闭上!” 宋濂气得肝颤,厉喝道, “现在把告子都给我抄上五十遍!一个字都不许错!” “限伱们半个时辰内抄完,抄不完的,一人五十下板子!” 众学生:“!!!” 得,在朱橘那受了气,找他们撒气来了! 唰唰唰! 霎时间,所有学生都掏出文房四宝开始抄书。 没办法,他们没有朱橘的胆气,只能是屈服于宋濂的淫威之下咯…… “呼,呼……” 宋濂回到讲桌前,一手撑着讲桌,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这把老骨头,多少年没这么动气了? 这一次,真是被朱橘气的差点要昏死过去了!没个三五天真缓不过来…… …… 大本堂外。 不远处,有两道身影慢悠悠的走来。 “老大啊,你说这个老六,他能好好学么?” 朱元璋背着手,朝着身旁的朱标问道, “他不会在宋濂的课上睡大觉吧?” 朱标闻言,不禁一笑。 “那应该不至于,最多打瞌睡。” 他道, “宋师傅向来严厉,小橘子要是敢在他的课上睡觉,绝对会挨板子的。” 朱元璋闻言,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小子啊,真是让人操心的主儿,原本不想来的,还有那么多政务呢。” 老朱叹道, “你娘非要让咱来瞧瞧,说是想知道小橘子第一天上学的状态。” “真拿她没办法……回去还得给她汇报,咱这个皇帝,倒成给她跑腿的了!真是……” 话语里虽然带着几分埋怨之意,可听在朱标耳朵里,却好似是听到了老爹在秀恩爱。 “爹,其实你也想知道的,对吧?” 朱标笑吟吟的道, “对于六弟,我知道的,你对他的关心,不比娘对他的要少。” “只不过,父爱如山,不会用言辞表达罢了。” 朱元璋听到这话,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神色微微有些不太自然。 “那什么……咱主要是想看看他有没有惹祸。” 老朱干咳一声,转移话题道, “对了,这小子跟你说,他想出宫去一趟?” 朱标点了点头。 “嗯,是有这事儿,他觉得宫里太闷了,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哼!”朱元璋冷哼一声,道,“还出去看外面的世界,美得他,他怕是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危险!你没答应他吧?不许答应他!老老实实给咱在宫里待着,哪也不许去!” 第七十三章 朱橘逃课?老朱暴怒!(求追读) 朱标摸了摸鼻子道: “已经答应他了。” 朱元璋眼睛一瞪,正欲发难,却听朱标又迅速补充道: “当然,我也是有条件的,他得把书读好,得到宋师傅的认可。” “您想想,宋师傅那么严格的一个人,要得到他的认可得有多难?我当年那么刻苦,都没从他老人家嘴里得个好字。” “所以啊,您就放心吧,小橘子他肯定出不去的!” 听到这番话,朱元璋方才露出笑容。 “那倒是,宋濂那个老家伙严谨的很,想得到他的认可,老六没個三五年的苦功,别想了!” 他笑道, “要是真有一天连宋濂都夸赞他了,那咱放他出去玩两天也没什么。” “不过,咱估计他没这可能,能不被宋濂的板子抽死就算是不错了!哈哈哈哈……” 父子俩说笑着,已是走到大本堂外。 此刻堂内安安静静,众皇子和侍读们都在全神贯注的抄写着告子篇,而宋濂则还在捂着胸口缓解着刚才的气急。 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朱元璋和朱标的到来。 而两人见堂里静谧,便也放慢了脚步,压低了声音。 “挺安静啊,抄书呐……” 朱元璋猫着腰瞥了大本堂里一眼,随口道, “老六在哪里……老大,你瞅瞅,咱怎么没看到老六的人?” 朱标闻言,亦是将目光投到了大本堂内,前前后后仔细的察看了起来。 “嗯?” 他忽的皱起了眉头,喃喃道, “没有小橘子啊……” “按理说,他应该坐在刘璟的身边才是,可刘璟坐在那,他的身边却是没人。” “书倒是在……” 朱元璋脸色骤然一变。 “这混账小子,难不成是逃课了?!” 老朱顿时怒了,低喝道, “这个不成器的东西!第一天就……” 朱标赶忙扯住了朱元璋的衣袖,连忙为朱橘开解道: “爹,您先别生气啊!说不定小橘子是解手去了呢?” “你看他的书都还在,我估计八成是去解手了,您再等会儿,他一定回来的。” 朱元璋闻言,这才忍住了火气。 “行,咱就在这等,等他回来!” 他沉着脸道, “他最好是去解手了!如果不是……你看咱怎么打烂他的屁股!” 朱标:“……” 听着老爹放出来的狠话,朱标眉头紧皱,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老弟啊老弟,你总不至于逃课吧?第一天包查岗的啊! 千万千万,你千万是去解手了,不然爹的怒火,你承受不住的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朱标眼睁睁的看着朱元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却是无能为力。 他有心想为朱橘说话,可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啊! “已经过去一炷香的时间了吧?” 朱元璋大怒道, “纵然是有三斤屎,这会儿也拉干净了吧?” “解手?解个屁的手!他就是逃课了!这个混账东西,第一天读书就逃课,没出息的混蛋!” “咱今天非得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皮开肉绽!” 朱标见老爹怒不可遏,神色越发无奈。 小橘子啊小橘子,伱说你,真就没一天消停日子啊! 大本堂外朱元璋愤怒的呵斥声,顿时引起了堂内众人的注意。 “父皇?!” “是父皇来了!” “儿臣(微臣)参见父皇(陛下)!” 众皇子一看朱元璋那张被气成猪肝色的脸,心里皆是咯噔了一下,纷纷起身行礼。 宋濂听到学生们的声音,亦是看向窗外。 “参见陛下。” “参见太子殿下。” 他抚了抚心口,颤巍巍的朝着朱元璋下拜行礼。 然而,面对众人的行礼,朱元璋却是丝毫没有在意,只见他径自走入了大本堂内,走到了宋濂面前。 “宋濂,你是怎么教学生的?人跑了你都不知道?” 朱元璋呵斥道, “你老糊涂了?!吴王呢!” 宋濂神色一苦,正欲辩解,可朱元璋却丝毫不给他辩白的机会: “还不快去找!” “全都给咱出去找,把这小兔崽子给咱找来!!!” 老朱一声怒吼,惊得宋濂以及一干皇子心惊胆战,哪里还敢说半句废话?顷刻间全体出动,奔向室外! 就连宋濂这一把老骨头都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朝外走去。 就像学生们怕他一样,他也怕老朱啊! “宋师傅,您老慢点……” 朱标赶忙上前搀扶住了宋濂,连声道, “您老年纪大了,就不用去了,在这儿等着吧,我们自然会把吴王找回来的。” 宋濂脸色有些发白,正欲应允,却听朱元璋喝止道: “让他也去!” “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过!” “咱把儿子交给他来教导,不是让他当甩手掌柜的!在你手底下有学生逃课,那就是你这个当老师的人有问题!” “去!给咱找去!” 宋濂神情越发苦涩,他此刻也无法和朱元璋解释个中缘由,朱元璋也根本不给他机会。所以,他只能屈服于皇帝的淫威,拄着拐杖快步往外走去。 “他娘的,真气死老子了!” 朱元璋见众人都跑了出去,叉着腰骂道, “慈母多败儿,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完全就是被你娘给惯坏了!” “老大,你说说,你说!有这么个混账儿子,老子要少活多少岁?” “真活活要被他给气死!” 朱标不知该如何回应,也不知该如何宽慰,只能是不断的给老爹按摩后背,为他顺气。 “走,咱们也去!” 朱元璋喘了几口粗气,旋即便下令道, “咱要第一时间看到他,然后狠狠揍他一顿!” “这一回,谁说话也不好使,非要让他长点教训,知道天高地厚不可!” 说罢,他便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火速追了上去! “爹,你消消气,消消气!这回小橘子确实太不像话了,待会儿我替你打他!您悠着点,要是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啊!” “爹啊,您慢点,等等我啊!” 朱标没办法,只能快步跟上,一边跟一边劝,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削减几分老爹的怒气! 第七十四章 无情铁手老朱,朱橘屁股开花!(求追读) 大本堂外不远处,一颗大树之上。 朱橘倚靠在粗壮的树杈边,嘴里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折来的嫩枝,优哉游哉的哼着小曲,时不时还掏两下前面的鸟窝,那叫一个自在。 然而,他的舒服日子很快就到头了。 “看到他了!” “吴王殿下在树上!他在树上睡觉呢!” 几个眼尖的伴读喊了起来,让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来,锁定了树上的朱橘! “他可真悠闲啊!不过,今天运气不好,这家伙要倒大霉了。” 朱棡啧啧称奇道, “老四,要不要打个赌?” 朱棣亦是抬头看了过去,笑呵呵的应声道: “三哥啊,你差点把底裤都输给老六了,还要赌啊?你还有什么可以用来下注?我对你的底裤可没有兴趣。” 朱棡:“!!!” “你他娘的,找打是不是!” 他瞬间红温了,张牙舞爪的扑上去就要揍朱棣! “好了好了,开开玩笑嘛!你说你说,赌什么东西?” 朱棣笑着推开他,赶忙给他降温。 “就赌这小子屁股今天会不会开花!” 朱棡鼻子里喷出两股粗气,喝道, “我赌他会!父皇一定会把他狠狠揍一顿!” 朱棣耸了耸肩。 “那可不一定,上回他打二哥那么大的事,最终都轻飘飘的揭过去了,才关了几天禁闭而已。” 他道, “我觉得父皇对他,还是偏爱的,母后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搞不好又是雷声大雨点小,呵呵……” 说到这里,朱棣的语气有点酸溜溜的。 同样是父皇的儿子,朱家的血脉,可这受宠程度就是有差别啊! 大哥就不说了,无可争议的太子,如今都已经接手部分政务了。 而这老六,则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他干的那些事情,要是换作自己,怕是早就被打成残废了! 差别太大了,不能细想,不能比啊! 心里正胡思乱想着,身边忽然有一道劲风呼啸而过! “小兔崽子,伱给咱滚下来!” 朱元璋爆喝一声,朝着树上的朱橘吼道, “第一天来大本堂就敢逃课,你個混账东西,反了天了你还!” “今天咱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 “滚下来!!!” 朱元璋冲到树下,一脚踹在了树干上! 砰! “卧槽!” 大树猛的一抖,无数树叶飘落,连带着朱橘也惊叫一声,身形一个不稳,从树上掉了下来! 面孔朝下掉落的一瞬间,他看到了老朱的血盆大口,差点尿都吓出好几滴! 啪! 朱橘这一个不稳掉落下来,正好砸在了朱元璋横在树前的膝盖上! 老朱狞笑着,一把将朱橘揪住,左手按住他的后背,右手直接扒拉掉他的裤子,露出半个屁股蛋。 “老爹,你干嘛?!” “哎哟!” 一切发生的太快,以至于他还没反应过来,屁股蛋子就狠狠挨了一下,痛的他差点眼泪都掉出来了! 他极力挣扎着,却根本逃不脱朱元璋的铁手。 “你个小王八蛋,老子不发威,你当泥捏的?今天非给你一个难忘的教训不可!” 朱元璋丝毫不管他的喊叫,竖着眉头喝令道, “说,以后还敢不敢逃课了!” 啪! “哎哟!” 朱橘又是一声惨叫,听得在场众人心里都颤抖了一下。 “父皇这是真发狠了啊!” 朱棣惊道, “竟然下这么重的手!” 朱棡见状,却是一乐。 “哈哈哈,我说什么来着?父皇一向最注重读书,这回老六算是触到了他的逆鳞咯!” 他一脸幸灾乐祸的道, “你瞧着吧,父皇的脾气你知道,人家是越打越消气,他是越打越来气!” “老六这下有难咯!” 看到朱橘被打,他的笑容无比灿烂,刚才被朱橘智力碾压的挫败感已是烟消云散。 可就在此时,一个巴掌拍在了他的脑袋上。 啪! “笑笑笑,兄弟受难你还笑得出来!” 朱标结结实实给了朱棡的脑袋一巴掌,气恼道, “还不快跟我一起去劝父皇!” 话音未落,他已是跑了上去,在朱元璋即将拍下手掌之前,使劲扯住了他的衣袖! “爹,别打了!” “当着这么多人,你也得给六弟留点颜面啊!” 朱标极力劝解道。 然而,朱元璋听到这话,却是暴跳如雷! “面子,他还要什么面子?” 老朱火冒三丈,怒喝道, “不好好读书,将来就是废物!就是沦为笑柄的蠢蛋!” “尤其是你朱橘,当初你痴傻的时候,你知道有多少人非议咱吗?说咱得位不正,说咱是遭了天谴!什么脏水都往咱身上泼!你知不知道你娘那个时候有多难过!” “现在好不容易恢复了神智,那就更应该好好读书,要比别人更努力,做一个最杰出的皇子,帮爹娘把这个面子争回来!让天下人知道咱朱家是天命所归!你倒好,不学无术,逃课在这里睡大觉!” “你真是,太让咱失望了!今天不把你打醒,咱绝不收手!” “朱标,你给咱躲开!” 哗啦! 朱元璋一把将朱标推开,手掌再度高高扬起! 此刻的老朱,简直跟充满煞气的黑煞威神一样,就是在场所有人都加起来,也拦不住他啊! “我他妈没有逃课啊!” 朱橘趁着朱标拦截的这一小会儿喘息的机会大吼道, “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打我,到时候要是被娘知道你冤枉我,一定削死你啊!” 危急时刻,他只能搬出“娘”这座靠山来,企图阻止老朱。 而显然,娘这个字眼,在老朱那里还是有一定威慑力的, “没有逃课,你蒙谁呢?” 朱元璋依旧保持着要打不打的攻击姿态,竖眉道, “别动不动搬你娘出来,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你就是把你爷爷搬出来都没用!” 朱橘趁着老朱抬手的空挡,瞬间挣脱了下来,揉着屁股骂骂咧咧的道: “老子真用破酆都法把爷爷喊出来,吓死你个老家伙!” 朱元璋:“!!!” 霎时间,朱橘胸前的玉佩变成了小马达! 哒哒哒哒哒!!! 第七十五章 你们喊他六哥?!一脚踹翻朱棡 一股股热流从玉佩中迸发出来,流向四肢百骸,让朱橘一阵舒爽。 只有屁股蛋子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来,你有本事就叫!你要能把咱爹喊出来,咱就饶了你!” “要不然,你的屁股今天就别想要了!” 啪! 朱元璋大手一甩,又是重重一巴掌! “爹,您别打了!” 朱标扯着朱元璋的手,焦急道, “您就先听六弟解释一下,等他解释完,再打他也不迟啊!” 朱元璋怒哼一声。 “解释什么?无非就是狡辩!” 老朱竖眉道, “这小子咱最清楚,你要是让他说,他绝对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 “先打一顿,准不会错!” 朱标:“……” 这话说的,竟让他无言以对! “父皇,这回的确不是六哥逃课。” 一直未曾发话的朱樉忽的道, “的确是宋师傅叫他出去的。” 朱棡也随声附和道: “对的对的,我也可以作证,六哥确实没有逃课,是他和宋师傅理念不合!不过,我觉得六哥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朱元璋闻言,神色有些讶异。 他倒是没有想到,朱樉和朱棡会替朱橘这小子说话,尤其是朱樉。 这俩不是死对头来着么? “理念不合?小小年纪能有什么理念,” 朱元璋冷哼一声,正欲驳斥,忽的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来瞪向朱樉和朱棡! 兄弟俩被老爹这一瞪,顿时菊花一紧! “你们两个,叫他什么?” 朱元璋黑着脸道, “咱没听错吧?六哥?” “伱们喊他哥?” 霎时间,众人皆看向朱樉和朱棡,神色都有点古怪。 这俩一个老二,一个老三,论年纪都比朱橘年长许多,然后喊朱橘为哥? 这叫起来不膈应吗? “之前我说过,只要六哥放过我,我就喊他哥,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认!” 朱樉神色有些畏惧,但还是硬着头皮道, “不能言而无信!” 朱元璋闻言,面色虽阴沉,倒也没多说什么。 毕竟当时朱樉哭爹喊娘的惨状,他也是亲眼见证的。 “那么你呢?” 朱元璋神色不善的看向朱棡,道, “你怎么也认这小子当哥了?” 朱棡讪讪一笑,神情有些尴尬。 “说话!”朱元璋声音提高了八度,目中怒意升腾! “三哥是下棋输给老六太多局了,把身上值钱的物件都输了出去,最后没办法,只能赌称呼了。” 老实人朱橚如实说道。 朱元璋:“!!!” 哒哒哒! 玉佩又传来一阵高频率的震动,让朱橘心中一阵窃喜。 果然!师父说的没错,这玉佩的主要作用是收集! 只要老朱有情绪波动的时候,在他身边就可以! 唰唰唰。 热流一阵阵涌动,让原本火辣辣的屁股蛋子迅速清凉了下来。 “咱看,你也是皮痒了!” 朱元璋一巴掌拍在朱棡脑袋上,大骂道,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叫老六六哥,你丢不丢人,害不害臊!” “还在大本堂里赌棋,你!” 砰! 朱元璋越说越气,直接一脚踹在了朱棡小腿上,把他踹的跪倒在地! “老二也就算了,他毕竟有些前因。” 老朱喝令道, “你個不争气的东西,给咱跪好!待会儿再找你算账!” 朱棡面色一苦,在老爹的威压下瑟瑟发抖,只能是乖乖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弹。 “你说,你为什么要顶撞宋师傅?” 朱元璋再度看向朱橘,呵斥道, “宋濂虽有几分迂腐,但他的才学咱还是认可的,你大哥也是他教出来的!你肚子里有几两墨水,还敢不服了,真是可笑!” “你以为你是孔圣人转世啊!” 朱橘听到这话,顿时不乐意了。 “难道宋师傅就是权威,就不能不服了吗?我不赞同!” 他反驳道, “那您老说说,既然宋师傅赞成孟子的话,说人性本善。那元人是善人吗?” “您要是捏着鼻子认可元人的本性也是善的,那我无话可说,你认吧!” 朱元璋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 “那怎么可能!元狗要是善人,咱当年能沦落到讨饭?咱爹娘能饿死?” 老朱斩钉截铁的道, “元狗暴虐,没一个好东西!他们要是能发出善心来。那也轮不到咱当皇帝啊!” 朱橘连连点头。 “对啊。我也是这么说的啊!” 他一脸无辜的道, “宋师傅说人性本善,那我想元狗也是人,却不适用于这一条,更别说这世上烧杀抢掠之人数不胜数,朝廷镇压各地的山贼土匪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力气。” “你要说那些江洋大盗有善心,那我没办法认同。这就是我跟宋师傅理念不合的地方,既然能够举出反例来,那就说明孟子说的,不是真理!最起码,它具有局限性,还需要补充和完善!” “这难道不对吗?” 朱元璋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在场众人都看向他,等待着他的决断。 “你小子……说的有几分道理啊。” 朱元璋颔首道, “其实咱也不爱听孟子说话,什么社稷为重君为轻,都是屁话!” 朱标一看老爹转了话锋,赶忙上前把朱橘给扶了起来。 “小橘子,你疼不疼?” 他低声关切道, “待会儿大哥给你找个太医,先忍一忍啊……” 朱橘闻言,不禁露出感动之色。 “不痛不痛,我皮糙肉厚,随便揉几下就好了!” 大哥简直就是第二个妈呀!太慈爱了! “宋濂,你怎么说!” 朱元璋迅速把矛头指向宋濂。不悦道。 “如果学生说的不对,那么你作为师傅。是不是应该指点迷津?” “恼羞成怒把学生赶出去,只会显示你的无能!” 宋濂听着皇帝的训斥,脸色微微发白,身形都有些哆嗦。 “再说了,咱听了朱橘的话,觉得他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是咱错怪他了!” 朱元璋沉着脸道, “现在,轮到你给咱说个子丑寅卯出来了!究竟孟子说的到底对不对,现在就看你怎么说了!作为大儒,这难不倒你吧?” “要是说不出让咱认同的话来,呵呵!” 宋濂:“!!!” 第七十六章 道爷我悟了! “陛下,老臣,老臣……” 宋濂嘴巴颤了好一会儿,半天都嘣不出一句话来。 “快点!咱的耐心是有限的!” 朱元璋有些不耐烦的道, “咱现在对孟轲很有意见!你要是不能说服咱,那以后有关他的经典文章都不用学了!” “咱要把他踢出孔庙去!” 宋濂心神猛地一颤! 他要是说的不好,连带孟子都要遭殃? 这罪过可就大了啊! “宋师傅,您缓一缓,缓一缓再说。” 朱标迅速上前,轻轻为宋濂按摩后背,低声安慰道, “以您的能力,必定能说服父皇的,我相信您。” 朱标的话语,似乎的确有一种安抚人心的作用,宋濂也是在他的安慰下,逐渐平复了心情。 “陛下,老臣以为……孟夫子所谓性善,其实更多的时候是在引导世人,唤醒世人的良知。” 宋濂沉声道, “为什么荀子的性恶论不被提倡?因为这种言论会带坏世俗的风气,人们会想,反正人性是恶的,那么我作恶也是遵从本性而已,于是就心安理得的作恶。” “陛下您想想,若世人都这样想,那这个世间该有多么混乱啊?” 朱元璋闻言,微微颔首。 朱橘听到‘良知’二字,眼睛也是微微一亮,思维开始发散。 “而孟子提倡人性本善,其实关键不在于人性本身,而在于从一开始就教化世人——你的本性是善的,所以你应该做善事,当善人,决不能作恶,如果作恶,必会遭到良心的谴责!” 宋濂继续道, “如此一来,世俗的风气才会变好,如果大家都认同并遵守这一点,无论本性如何,都只会当一个善人。” “那么,理想的大同世界,也就有可能达成。” “这,难道不是君主最愿意看到的局面吗?” 朱标连连点头。 “宋师傅说的真有道理,点明了孟子的目的!” 他赞扬了一声,总结道, “他用性善论来教化世人,对整个人世间,都是有益无害的!” 这番总结,总算是得到了朱元璋的首肯。 “说得还算有几分道理,到底还是当大儒的,肚子里总归有几分墨水。” 老朱昂首道, “不错,性善论对于皇帝治国来说,还是有益的,可以宣扬推广。” “不过,你個老家伙还是避重就轻了,人性到底是善,还是恶?其实咱还是很想知道的。” 宋濂苦笑一声。 “陛下圣明。” 他拱了拱手,道, “老臣刚才之所以恼羞成怒,确实也是因为吴王殿下的反例,让老臣无法反驳,为了维护我这个当师傅的威严,这才将他赶出了大本堂。” “正如陛下所言,这是老臣的无能。” “事实上,孟子的性善论和荀子的性恶论,谁也没有取得过压倒性的胜利,后世的儒生们也为此争论不休长达千年,到现在也没有个定论。” “所以陛下这个问题,老臣的确是没有能力回答。” 宋濂这一番老老实实的回答,倒是让朱元璋消了气。 “罢了罢了,圣人都拿不准的事情,不是咱能刨根问底的。” 朱元璋摆了摆手,道, “或许得哪天再出一个孔圣人一样的人物,这个问题才能得到解答吧!” “走……” 他正欲挥手离开,却听一道声音传来: “道爷我悟了!我知道答案了!” 唰唰唰! 话音刚落,数道目光便扫了过去,朱元璋更是转头瞧了过去。 只见朱橘坐在大树之下,脸上泛起自信的笑容。 “你悟了?你悟了个球!” 老朱一瞪眼,又是一脚踹了上去,笑骂道, “装神弄鬼,还悟道了,伱以为你释迦牟尼啊!这颗也不是菩提树啊!” 朱橘灵巧的闪开,不满道: “别动不动就踹人,要是把我腰子踹伤了,小心娘掐死你!” “咳,因为你就欠踹!”朱元璋干咳一声。 他也是踹习惯了,毕竟没事踹儿子,闲着也是闲着! 不过,朱橘这个话对老朱还是有一定威慑力的,妹子一直念叨着,以后要抱上朱橘家的亲孙子呢…… “小橘子,你说说看。” 朱标倒是很有耐心,一脸期待的道, “你都悟到了什么?” 众人也是看向朱橘,就连宋濂也在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朱橘。 虽然这小子是个刺头,但刺头往往也是那个更爱思考的人,其实说起来,他小时候也是个喜欢问东问西,问天问地的刺头…… 想到此处,宋濂倒是看朱橘有些顺眼了起来。 “其实吧,我刚才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人性到底是善,还是恶?” 朱橘道, “我在树上,真的不是在睡觉,而是在观察上面的鸟窝。” “我发现啊,鸟窝里边有两只小鸟很凶,它们不断的挤压着其他小鸟的生存空间,甚至直接把自家兄弟给挤了出来!那几只瘦弱的小鸟摔下来,差点摔死!” “我救助了它们,把它们放回去,结果还是同样的结局,强势的幼鸟为了得到鸟妈妈更多的投喂,不惜谋杀兄弟。” 朱棣听到这话,不由得眉头一挑,三两下就爬到了树上鸟窝边。 “里面只剩下两只还在动了。” 他汇报道, “还有两只好像死了,可能是刚才摔死的,我看它们的翅膀都折断了。” 听到这话,众人皆是沉默。 “难怪世人爱骂畜生,这就是畜生的行为啊!” 朱棣感慨道, “要是人的话……” 朱橘摇了摇头。 “其实人也一样的,在婴孩时期为了多吃一口奶,亲兄弟之间也会争抢,用哭喊吸引母亲的注意。” 他道,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嘛!当然,在座的各位都是显贵之后,可能都还各自的奶妈照料,享受单独的奶源,应该是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但是你们去民间看看就知道,婴孩时期兄弟间的争抢,其实和这幼鸟的互相残杀,道理如出一辙,只不过没有这么残酷而已。” “这是人一生下来,在没有教化前,天生就会的东西。可是,这能说人性本恶吗?” “其实吧,也不见得。” 第七十七章 难道他真的是天才?! 朱元璋挠了挠脸。 “别说,你小子还真有悟道的那味儿了。” 他颔首道, “继续说,咱倒想看看你最终能悟出个什么结论来。” 众人的目光,此刻也凝聚在了朱橘的身上,朱标更是露出期待之色。 “人是极其复杂的,人的善恶,也不是绝对的。” 朱橘此时思路清晰,未做多想便道, “大奸大恶之人,或许午夜梦回之时,也会受到良心的谴责。” “一世为善之人,或许也会有某个瞬间生出邪念,想要干几件坏事放纵放纵。” “大家其实可以按照善恶论的评判体系来评判一下自己,活了那么多年,干了那么多事,自己算是善人还是恶人?若把自己归为善人,那么你扪心自问一下,难道就真的没有起过邪念,做过坏事吗?” “恐怕,世上不存在这样完美的善人吧!当然,也不存在绝对的恶人。” 众人闻言,皆是沉默。 他们都在默默消化着朱橘的话。 “所以,我认为真正的人性,是要跳出善恶这两个字的!善恶是一种意识上的评判,而不是本性!” 朱橘沉声道, “真正的人性,也就是我们的心,它应该是没有善,也没有恶的,它处于清澄明亮,一尘不染的状态!而所谓善恶,其实是意的判别,这种判别,是良知在运作,良知会引导我们分辨善恶,为善去恶!” “做個总结的话,就是一首小诗——”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朱元璋:“!!!” 众人:“!!!” 朱橘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再加上最后一首下定论的诗,让所有人的内心,都有种被震撼到的感觉! “呼——” 朱橘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还好自己当初研究修仙的时候,也听过几节心学课,对王阳明的心学还是有几分涉猎的。 如今将心学的理念阐述出来,虽然自认为讲得还不够好,但已经够给在场众人一点小小的心学震撼了! 毕竟,这位可是达成立功立德立言‘三不朽’的圣人啊! 心学巅峰期的时候,完全可以把程朱理学按在地上摩擦! “你,你小子……” 朱元璋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张大嘴巴惊异道, “这真是你小子想出来的?”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伱悟到了这么多?!” “你真悟道了?!” 这一刻,连老朱都被惊呆了。 他完全没想到,从朱橘的嘴里能说出这样一番富含哲理的话来。 他甚至都有点听不太懂! 虽然听不太懂,但直觉告诉他,朱橘说的是极有内涵的真东西!不是编瞎话蒙人! 而他的直觉,向来准的可怕…… “哼!那是自然!” 朱橘昂首挺胸,傲然道, “都跟你说道爷我悟了,你还不信!” “现在信了吧?我刚才说的这些,够那些儒生研究一辈子了!哼哼!” 此刻的他,看上去牛逼哄哄,但在场众人却没有一个人觉得他欠揍。 因为所有人都还在消化他方才的话语,包括宋濂在内!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 宋濂眉头紧皱,喃喃道, “良知,格物,良知……” “为善去恶,方是真正的格物!妙,妙,太妙了!” “这,这完全是一门新的学问啊!天呐,吴王殿下居然创造了一门新的学问!” “这太不可思议了!” 老宋头忽然激动的大叫了一声,竟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手舞足蹈了起来! 这一跳,吓了众人一跳。 可与此同时,所有人看向朱橘的表情,越发的惊异! 宋师傅的这番激动表现,越发证实了朱橘刚才所说的是一番绝妙之论啊! “殿下,吴王殿下!” 宋濂扔掉拐杖跑到朱橘的面前,激动道, “您对善恶的见解,还有提出来的‘良知’二字,完全可以开启一个新的思想学派啊!” “老朽想问一句,您这门学问叫什么名字?” 朱橘摸了摸鼻子,道: “就叫心学吧!” 他说着,心里想着阳明先生对不住了,以你的才华,到时候一定可以创造出更好的学问!心学的名头,我就先拿去用一下了! “心学?心学……” “好,好,这个名字好,心,心……” 宋濂不断咀嚼着这个‘心’字,再回顾方才朱橘的妙论,此刻已然是痴迷其中,无法自拔了! “这也太牛了吧?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就真的在树下悟道了?” “我也来试试……” 朱棡走到树下盘膝坐下,闭上了眼睛开始冥思苦想。 然而,想了老半天,脑海里还是一片空白。 “你省省吧!” 朱棣扯着朱棡的衣服嘲笑道, “树不是关键,关键是人。” “人家老六是人聪明,才能想出这些东西来,我们没法跟他比啊!” 朱棡睁开眼睛,神色有些茫然。 他不明白。 早一个月前,朱橘还是被大家所嘲笑的小傻子。 可现在……他竟然成了绝顶聪明的人物!甚至连‘心学’这样被宋师傅奉若至宝的学问都创造了出来!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难道他真的是天才?! “快,有谁带了纸笔的!” 朱标兴奋之余,忽的想起了什么,赶忙吩咐道, “谁记性好的,赶紧把刚才的对话全都记下来!” “将来六弟的学问传世,这都是宝贵的资料啊!” 一声吩咐,惹得众学生手忙脚乱,纷纷跑回大本堂内取纸笔去了! 这时候,谁不想成为第一记录者啊!说不定都能沾上光,一起名垂青史呢! “哈哈哈哈,瞧他们那样!” 朱元璋见状,不由得开怀大笑,龙颜大悦。 “恭喜父皇,贺喜父皇!” 朱标迅速上前,笑着拱手道, “六弟有此才华,乃我皇家之幸!连宋师傅都对心学这般推崇,六弟必能名动天下!” “到时候,任他是高人隐士,还是饱学鸿儒,都无法再小瞧我皇家!” 朱元璋连连点头,笑容更盛。 “说得不错!” 他朗声大笑,朝着朱橘招手道, “这小子,总算是给咱争了一回气!” “臭小子,你过来——” 第七十八章 咱朱家出了麒麟儿了! 看着朱元璋这笑容满面的模样,朱橘顿时有了底气。 “不来!” “屁股痛!” 他斜靠在树上,不断揉着屁股,噘着嘴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咳……” “这是爹的不对,爹错了。” 朱元璋自知理亏,干咳一声走上前去,关切道, “哪里疼?告诉爹,爹给你揉两下。” 朱橘把脸一转。 “心里疼,你能揉的到嘛?” 他傲娇道, “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打我,现在一句错了就能弥补了嘛?” “要是道歉有用的话,那要衙门干嘛!” “我的心受伤了,这不是几句安慰就能愈合的,懂不?” 朱元璋:“#¥……&#@” 这小子说话一套一套的,让他难以招架啊! 主要吧,他老朱从来也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主啊!人家哄他还差不多。 “那……你想怎么办?” 无奈之下,朱元璋只能道, “只要你说,咱都答应你,由此来弥补伱心里的创伤。” “这总行了吧?” 朱橘嘴角微微上扬。 他本来也没想故意刁难老爹,现在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心中的那个目的! “真的?都能答应?” “真的都答应!咱是皇帝,一言九鼎!” 朱橘狡黠一下,转过脸来叫道: “好!那我要出宫去,领略一番应天府的繁华!” “这点小要求,能满足吧?” 朱元璋听到这话,顿时噎住了。 他是打心眼里觉得外头不安全,不想放朱橘出宫去。 “怎么?一言九鼎的皇帝马上就要耍赖了?” 朱橘一脸狐疑的道, “那么多人看着呢,您老不会要丢人吧?” 朱元璋:“……” “爹,六弟既然这么想出去长长见识,就放他出去一天吧。” 朱标在旁助攻道, “多派一些人保护就是了,我想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听着朱标的话语,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朱元璋眉头纠结了好一会儿,方才勉为其难的道: “行吧!”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也是咱自找的!” “咱答应了!不过到时候你小子得严格听从咱的安排,听到没?” 朱橘眼睛顿时一亮! “得令!” 他摸了摸胸前的玉佩,笑容灿烂,满口答应。 “你啊,真是不让咱省心!” 朱元璋摇了摇头,轻叹道, “你娘要是知道,估计又要埋怨咱了,她可是最反对你出宫了!万一有个……算了算了,不扯这些乱七八糟的了!” 朱橘嘿然一笑。 唰唰唰。 唰唰唰。 几個陪读学生正复盘记录着,他们本就是老朱精挑细选出来陪伴皇子读书的精英,对于拥有超强记忆力对他们而言,这只不过是基本功。 再互相验证,查漏补缺一番,一份完整的一手资料便送到了宋濂的手中。 “好,好……” 宋濂捧着记录爱不释手,连声道, “你们各自都再誊抄一份,老夫待会儿也去誊抄一份,回去招揽三五好友好好揣摩品读。” “吴王殿下所作心学,真是越读越有味道,妙不可言啊!” “老夫敢说,不出三日,今日之论,必将名动京师!” 听着这话,众学生皆是有些兴奋。 这样一来,他们也都成了一门新学问诞生的见证者啊! “小橘子啊,我对于‘良知’二字,还是有些疑惑。” 朱标手里攥着一份记录,忽的走到朱橘身边,问道, “还是回到那个问题,这良知和善,有什么区别吗?为何我隐隐觉得有几分类似,却又觉得有所不同。” “那些大奸大恶之徒,他们也有良知吗?” 这一问,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发问者,竟是太子殿下! 不过,这也并不奇怪,太子朱标在几个大儒的调教下,早已是满腹经纶,论学问,在在场众人之中,他是宋濂之下第一人! “良知和善,的确有一些类似,但却并不是同一种东西。每个人都有良知,奸恶之徒亦有。” 朱橘笃定的道, “光说理论,大家可能还是一知半解,我们来做个实验吧!” “所谓实践出真知,刚好咱们也有这个条件,只需要提供一个大奸大恶之徒就可以了,我自有办法让他的良知显现。” “找个奸恶之徒,这对于大哥而言,并不难办吧?” 朱标略一沉吟,看向朱元璋。 “要说奸恶之徒,天牢里面多的是,好几个即将秋决的犯人,那都是恶贯满盈之辈。” 他道, “只是,这需要父皇的首肯才行,我也不能自作主张提供给你。” 朱元璋闻言,立马大手一挥。 “这有什么?反正在咱眼里,他们已经都是死人了,死之前再利用一下,也算他们还有一丝价值!” 老朱爽快道, “你马上去弄一个来!咱记得死刑犯里有个流窜数省的江洋大盗,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杀了得有百来个老百姓!最后抓他的时候,还折损了好几个捕头!他的罪行,咱看了都心里发寒!” “就去把他弄来!这种人绝对没有半点善意,至于有没有良知,就看朱橘这小子怎么办了!” 朱标点了点头,正欲去办事,却听朱元璋又道: “对了,再叫一个史官来记录今日之事,让这小子好好露露脸!” 朱标莞尔一笑。 他明白老爹的心意,这是要把小橘子的名声彻底打响,让老朱家彻底扬眉吐气一把! “遵旨!儿这就去!” 朱标略一拱手,迅速离开。 “妹子,真想快点让你知道这事儿啊……” 朱元璋看着朱标远去的背影,忍不住感慨道, “当初咱前脚弄死了小明王,臭小子后脚就发了癫病,一直痴傻到今年,不知道多少人拿这两件事做文章,来攻击咱们,甚至攻击大明的江山社稷!” “为这事儿,咱可是知道,你偷偷抹过不少眼泪……” “如今,咱儿子出息了,真出息了!咱朱家出了麒麟儿,就连宋濂都佩服的五体投地!哈哈哈哈,真舒坦啊,好久都没有这么舒坦过了!” “咱恨不得马上飞过来告诉你呀!” 啪! 朱橘走上前来捶了一下老朱的手臂,昂首道: “爹,你嘀嘀咕咕说啥呢?” 第七十九章 穷凶极恶之徒,亦有良知? 啪! 朱元璋一巴掌拍在朱橘的脑袋上,笑骂道: “臭小子,没你的事!” “不过咱现在倒是对你有点好奇啊,你小子是怎么想出这个心学来的?” 众人闻言,纷纷看了过来。 这也是在场所有人惊讶的地方,要知道,别说是创造一门新的学问了,就是能给四书五经做注释,都是了不得的人物啊! 难道朱橘真的只是在树下想了一会儿,就全想明白了?! 这太不可思议了! “都说了我是天才了,天才顿悟一下,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 朱橘傲然道, “大惊小怪的,瞧您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朱元璋老脸一黑。 “你差不多得了!咱看你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父子俩正说着,朱标已是返回。 他的身后,跟着一队禁卫,而一众禁卫则是围着一个身穿囚服,脚上带着重铐的死刑犯, 哗啦,哗啦。 只见那死刑犯乃是一个虬髯大汉,每走一步,重铐都会与地面重重的摩擦一下,生出刺耳的声音。 朱元璋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神色骤然变得冰寒。 “父皇,死囚带到。” 朱标略一拱手,道, “此贼名叫张九,力大无穷,曾趁狱卒送饭之时,暴起将狱卒打伤,差点打死!” “从那以后,他身上的镣铐要比普通死囚还要重一倍!以防他再度丧心病狂,暴起伤人!” “此外,他恶贯满盈,在处决名单上排在第一!” 朱元璋闻言,微微颔首,审视着面前的死刑犯。 那张九虽身戴重枷,身上也有无数条血痕,可他的眼神却依旧犀利阴鸷。 即便是被朱元璋注视着,他依旧丝毫不怵,甚至眼角还微微上扬,颇有几分挑衅之意! “咱躲远点……” 老七朱桢有些害怕,扯了扯朱橚的衣角,低声道, “这個恶徒,搞不好要暴起伤人的!” 朱橚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将弟弟护在了身后。 众学生皆是退后了几步,以确保自身的安危。 “你就是那个横跨数省作案,害了上百条人命的张九?” 朱元璋看着张九,冷声道, “咱听说,伱以杀人为乐,最爱对妇孺下手,死在你手里的人,多半是妇女儿童,手段极其残忍。” “专挑弱者残杀,真是令人发指,丧心病狂!” “该当凌迟处死!” 老朱最瞧不上的就是张九这种欺辱弱者的畜生,此刻已然是动了杀心! “呵呵,我就爱杀那些妇孺,听她们惨叫,我就痛快!怎么着?” 面对朱元璋的诘问,张九无比的嚣狂,冷笑着道, “既然落到了你们的手里,我认栽就是了,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对了,我应该还有一顿断头饭可以吃吧?爷肚子饿了,赶紧好酒好饭端上来,伺候爷吃饭!” “哈哈哈哈……” 这一番嚣张至极的话语,听得朱元璋额头青筋暴起,拳头紧握! 众人亦是心神震动。 果然是穷凶极恶之徒,不光是不怕皇帝,竟连死都不怕! “这样的人,千刀万剐都有点便宜他了!” 朱棣忍不住道。 身边众皇子闻言,皆是深表赞同。 杀了他,对他而言好像还是一件很痛快的事情啊! “呼——” 朱元璋忍住了想要一刀砍死张九的冲动,深吸一口气,而后看向朱橘,沉声道, “到你了。” “咱还真想好好看看,这种货色到底有没有良知!” “要是连他都有,那咱就相信,良知是世人任何一人都具备的东西!” 朱橘点了点头,旋即便迈步出列。 他的目光,落在张九身上。 而张九同样也在打量着他,只听他阴恻恻的笑道: “小娃娃,是你来杀我?” “要杀我,恐怕没那么容易哦,小心折了自己的性命,让我再拉一个垫背的,哈哈哈……” 听着他的狂笑,朱橘却是摇了摇头。 “我不是来杀你的,我是来做实验的。” 他丝毫不受张九的影响,笑眯眯的道, “我们想知道,像你这样的人,是否也存有良知。” 张九听到这话,不禁一愣。 “良知?你说什么?我有没有良知?” “哈哈哈哈……” 他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咧着嘴大笑道, “有的,有的!” “郎中们不是说,吃什么补什么,那些被我所杀的人,我一个都没有浪费,他们的心肝,都被我拿来下酒了!” “里面有不少好人,所以我吃了他们的心肝,我肯定也有,哈哈哈哈……” 朱元璋脸色一变。 在场众人更是头皮发麻。 奸恶之徒他们不是没见过,但丧心病狂到了这种地步的,还真是头一次见! 光是听他说话,听他发笑,都叫人胆寒啊! “很好,非常好!” 朱橘听他说完,却是嘴角上扬,笑道, “越来越有挑战性了!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实验动物,只要在你身上证明成功了,那么世人再不会怀疑良知的存在!” 张九的笑容缓缓收敛,一双阴鸷的眼睛盯着朱橘,上下审视着。 他觉得面前这个小娃娃,让他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好似自己使出浑身解数,都无法动摇对方半点心境。 而且,这个小娃娃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戏耍某一种动物,这让他非常讨厌。 “怎么不说了,继续说啊。” 朱橘似笑非笑的道, “好好说说你的光辉事迹,把你的那些破事儿都抖搂出来。” “你说的越多,我越兴奋,继续继续,说吧!” 张九瞬间闭上了嘴巴,不再理会朱橘。 “呵呵,你不说啦?那轮到我说了。” 朱橘笑容一收,正色道, “今天费力把你从天牢里提出来呢,不是要杀你,你这条贱命,还能继续苟活下去。” “不但可以苟活,只要你乖乖配合我,按照我说的做,我还能把你放出去!” “怎么样,心不心动?” 听到这话,朱元璋顿时怒目圆睁,看向朱橘! 这种畜生,要是放了岂不是祸害众生?! 他正欲开口,却是被朱标扯了扯衣袖。 “爹,不是说全权交给六弟处理吗,我们且再观望观望,看六弟如何应对。” 朱标小声道, “您放心,六弟绝不是没有分寸的人。” 第八十章 良知,当下呈现了!醍醐灌顶! 朱元璋听到朱标的话,方才忍了下来。 他倒要看看,这小子究竟要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呵!你个小娃娃,能做主?” 张九冷笑一声,满脸不屑的道, “爷累了,没有兴趣陪你玩儿!” “还是那句话,要杀要剐,随你的便,最好死前给我来一壶酒!” 朱橘耸了耸肩。 “能不能做主,你看着不就知道了。” 他朝着禁卫吩咐道, “来啊,去除他身上的枷锁。” 众禁卫听此命令,皆是有些不知所措。 这样的凶狠之徒,要是把他的枷锁解除,这家伙一个暴起,完全有可能伤到陛下啊! 纵然未能伤及陛下,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被其所伤,都不是他们能担待的起的啊! “解开。” 出于对朱橘的信任,朱标点头下令道。 众禁卫得令,只得将张九身上的重枷去除,随后无比警惕的看着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这家伙胆敢有丝毫动作,他们便会立即一拥而上,将其扑杀! “呼呼,小娃娃,你可以啊!” 张九脱离了重枷,活动了一番筋骨,只觉得浑身轻松,不由得咧嘴笑道, “爷好久没这么舒爽过了,要是能再给我安排两個小妞,那就更舒坦了,哈哈哈哈!” 这话听得朱元璋是呲牙咧嘴,要不是答应了朱橘,他真想冲上去狠狠给这个畜生两个耳光! 真是没脸没皮,不知人性为何物! “想要小妞,你出去之后自己找就可以了,外面妓院多得是。” 朱橘淡笑着道。 张九闻言,笑容逐渐收敛,神情少了几分戏谑。 “小娃娃,伱真要放我走?” 面前这个小孩,似乎真的有放他走的能力,这让他的内心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丝渴切。 哪怕他知道这万万不可能,但心里终究还是不受控制的起了涟漪。 “当然。” 朱橘正色道, “我这人说话,一口唾沫一个钉,从来不忽悠人。” “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让大家看到一个穷凶极恶的畜生也存在良知,我就放你走。” 张九嗤笑一声。 “我说小娃娃,你也太天真了吧?我这样的人,能有良知?” 他哂笑道, “你怕不是读书读傻了?今天爷还真就告诉你了,你就算把爷放了出去,爷也只会觉得你蠢的可以,绝不会感激你一星半点的!” “我喜欢杀人,喜欢凌虐那些妇孺,我能从中获得快感,你懂吗?我天生就爱干这个!你不要以为三言两语就能感化我,那是不可能的!我出去了,依旧是要重操旧业,继续当我的强盗!” “像你这样的,在外面我第一个下手!哈哈哈哈……” 话音落下,张九看向朱橘的目光中,都多了几分怜悯,仿佛在看一个单纯天真的小傻子。 “可以,你出去之后我不管,随你的便。” 朱橘面不改色,道, “你越说,我越觉得你是个完美的试验品。” “史官在吗?我们之间的对话一定要一字不漏的记录下来。” 唰唰唰。 两个史官奋笔疾书,将所有的对话全都记录在案。 “现在,我放你走。” 朱橘目光重新投向张九,沉声道, “只不过,在走之前,你不能带走任何一样东西。” “你的衣服,裤子,鞋袜,全都要留在这里,能够走的,只有你这个人。” “开始脱吧。” 张九一愣。 不光是他愣了,在场众人皆是愣了。 就这么简单? 只要留下衣服裤子,就可以堂而皇之的离开皇宫?! 此刻,就连朱标的眉头都微微皱了起来。 这个小橘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他怎么看不懂呢? “你确定?” 张九有些狐疑的问道。 “确定,不要像个娘们一样磨磨唧唧。” 朱橘不耐烦的道, “就给你三个呼吸的时间,赶紧的!” 张九神色一凛,赶忙脱起了囚服,他刚一脱下,一股酸臭味道便扑鼻而来,惹得众人皆是捂住了口鼻。 他倒是脸皮挺厚,面对众人的嫌恶毫不改色,顺带还在脏臭的手臂上搓了搓,只搓了几下便滚出一个泥丸来。 啪! 泥丸被他一弹指,在空中形成一道抛物线,身旁众人皆是惊慌避开,生怕被那脏臭之物击中。 “嘿嘿。” 张九很有几分得意,还将手指在鼻下闻了闻,似乎还颇为享受。 “继续。” 朱橘伸出两根手指,道, “你还有两个呼吸的时间。” 张九耸了耸肩,继续脱起了裤子,宽大肮脏的囚裤一扯就掉,被他扔在了一旁。 至此,全身上下,他只剩下了一条兜裆布。 而此时,他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继续啊。” 朱橘依旧面色不改,笑道, “我要你一丝不挂,你这还有一丝呢。” 张九闻言,目中不禁露出一丝犹豫之色。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捏了捏兜裆布,一时竟下不去手扯开。 “这……” 他神情有些不太自然,有些扭捏的道, “可不可以让我把这条兜裆布留下,我这……” 砰! 朱橘目光一厉,猛地一跺脚! “你的良知,当下呈现了!!!” 他大吼一声,声音响彻行云! 张九浑身一颤,竟是呆若木鸡! 而此时此刻,在场的所有人被朱橘这一声厉喝,都惊得心神一震,包括朱元璋和宋濂在内! “良知,当下呈现了?!” 朱元璋嘴里喃喃道。 宋濂更是神色发痴,低着头不断自语道: “呈现了?这就是良知?!” “良知,良知……这便是良知?!” “这,这……” 一时间,宋濂浑身震颤了起来,仿佛领悟到了这世间的至理,这让他的内心产生了巨大的惊喜,这种惊喜,几乎要把他整个人淹没! “我的天呐……” “这,这……” 朱棣长大了嘴巴,满脸惊愕。 而朱棡、朱樉和朱橚,以及一众学生,此刻都是和他一样的表情,一样的心情! 就连史官,此刻都猛地看向朱橘,停下了手中的笔! 朱橘这一声厉喝,让在场众人陷入了极大的震撼之中,久久无法回神! 第八十一章 吾家六弟,有圣贤之姿?!(1/4求首订) “你不是说你没有丝毫良知吗?!” 朱橘厉喝道, “就剩下一条兜裆布了,只要脱了,你就获得自由了!你为什么不肯脱?!” “是不是觉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脱到一丝不挂,觉得有点难为情了,觉得羞耻了?” “你为什么会感到羞耻?这种羞耻感又从何而来?!” 张九睁大眼睛,呆立当场。 在场众人更是不断咀嚼着朱橘的话,几分明悟,在他们心中流淌…… “我来告诉你吧!它是不需要思考就会呈现的原始本能!也就是人人皆有的良知!” 朱橘大声道, “羞耻之心,人皆有之!你的良知一经发动,顷刻间便扼住了你所有的恶意!” “恶贯满盈是你的一层皮,我现在将这层皮给你扒开,露出了里头的良知!” “良知既已呈现,你还能对你所作的那些罄竹难书的恶事视若无睹吗?你还能继续骗自己吗?” “呵呵!” “忏悔吧!唯有忏悔,还能让你有一丝喘息!” 张九:“!!!” “我,我……” “我也有良知?我……” “啊啊啊!!!” 朱橘一字一句,宛若口含天宪的圣人一般,每一个字都砸在张九的心上,让他浑身震颤,心脏猛得紧缩! 一股极致的痛苦感从四面八方涌来,击向他的内心! 这一刻,他想到了被他奸污妇女的哀嚎! 这一刻,他想到了被他残杀儿童的惨叫! 这一刻,他想到了无数的往事,那些曾经让他开怀大笑的乐事,如今却成了一把把锋利的弯刀,一刀又一刀的割着他心!让他痛苦的哀嚎! 砰!砰!砰! 张九跪在地上,以头抢地,磕得鲜血直流! “他……这是怎么了?” 朱橚略有几分害怕,往后退了几步,忍不住道, “发疯一样……” 朱橘耸了耸肩。 “良知既已呈现,那么他所做的每一件恶事,都会让良知饱受折磨。” 他淡然道, “这叫反噬!做的恶事越多,遮蔽的越厚,那么良知呈现之时,便会反噬的越重!” “他这样的人,直接自裁都是有可能的。” 正此时,一声凄厉的吼声传来,只见那张九已是撞的头破血流,忽然暴起冲向一个禁卫! “保护陛下!!!” 众禁卫早有防备,猛地抽出长刀砍向张九! 然而,让众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张九的动作不是暴起伤人,而是从禁卫手中夺过一把利刃,刺向了自己的脖颈! 他,竟真的想要自裁?! “拦住他!” 禁卫吼了一声,空手夺住了张九手里的刀! “让我死吧,让我死!!!” “呃,呃——” 张九双目赤红,极力嘶吼着。 然而,禁卫也不是吃素的,饶是他力大无穷,也夺不回那把长刀。 噗通! 张九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这一番冲动过后,他已是没了丝毫力气,瘫软在地上,双目无神,嘴里不知道喃喃着什么话语。 “竟……竟然真的被六弟说中了……” 朱标长大了嘴巴,惊道, “他竟然真的想自裁!” 一时间,众人都被张九的举动所震撼到了。 被自己的良心折磨,这么恐怖的吗? “自裁,哼哼……此贼一方面是受到了良心的折磨,另一方面,也是想求个痛快!” 朱元璋一脸嫌恶的望着张九,冷哼道, “毕竟砍自己一刀,可比到时候被咱凌迟要痛快多了!” “想要痛快,可没这么容易!你们几个把他给咱看好了,不准他自尽,咱要把他放在秋决名单最后一位,慢慢的弄死他!以儆效尤!” 众人闻言,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要说狠,还是陛下狠啊! 这是要对张九进行身心双重的残酷折磨哇! “没错,要是就这么死了,有点便宜他了。” 朱棣忽的摇了摇头,叹道, “他害了几百条人命,自己却只要痛痛快快的自砍一刀就行。” “哪怕将来是凌迟处死,我都觉得便宜他了!” 身旁几人闻言,皆深以为然。 几百条人命,他身上割一片肉,能抵得上那一条人命吗? “不会便宜他的。” 朱橘忽的笑道, “你知道地府之中,十殿阎王是如何审判罪人,让他们下地狱的吗?” 朱棣神色一凛,摇了摇头。 众人闻言,也是转头过来,显然是被朱橘的话语所吸引。 “其实不需要十殿阎王的审判。” 朱橘沉声道, “人要死的时候,前尘往事会一件又一件的在眼前浮现,有种说法称之为走马灯。” “这辈子做的是善事,还是恶事,其实每个人的良知都清清楚楚的知道,只是那些恶人用各种各样的手段将自己的良知遮蔽了起来而已。” “可到死的时候,他再也遮蔽不住了,良知暴露出来,他要受多少的折磨,要下多少层地狱,受多少年的折磨,其实就是他自己的良知所定!这就是为什么说,阴司的判罚是绝对公正的,因为审判者,正是自己!” 此言一出,众人皆心生震怖! 朱棡和朱棣以及几个学生,更是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心脏。 “咱的良知,又会如何评判咱呢?” 朱元璋亦是揉了揉胸口,低声喃喃道, “是功,是过?是善,是恶?” “……标儿,之前咱下令关押的几个大臣,现在还在牢里吗?” 朱标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拱手道: “回父皇,都在牢里,不过待遇要比一般囚犯好一些。” 朱元璋微微颔首。 “咱现在想想,他们也没做太大的恶,无非是玩忽职守,做事不够用心罢了,罪不至此。” 他挥手道, “你待会儿去把他们放了吧,官阶降二等留用。” 一向暴躁的老朱,此刻竟也起了几分慈悲之心! “父皇能这样想太好了!” 朱标露出惊喜之色,赶忙行礼道, “遵旨,儿立马去办!” 说着,他还朝着朱橘比了个大拇指。 老爹的性格他最知道,用铁石心肠来形容毫不为过,尤其是对于官员犯错,他向来是毫不留情,往重了判的! 今天能够突发慈悲,绝对是因为朱橘的这番话,深深的触动了他! 吾家六弟,莫非真有圣贤之姿?! 第八十二章 老朱爽翻!朱橘真乃我家麒麟儿也!(2/4) 大本堂内。 众皇子和陪读学生皆是坐在课桌前,乖乖听讲。 而坐在最前排的,是一道伟岸的身影。 “咱好久没有听人讲课了。” 朱元璋大咧咧的坐在课桌前,指着站在众人面前的朱橘乐呵呵的道, “把你那个心学好好给大伙儿讲讲!” “宋濂啊,你要是有不懂的,就马上举手提问,咱家老六定然会为你详细解答的,哈哈哈……” 坐在他身边的,正是大儒宋濂。 “是,是。” 宋濂朝着朱元璋拱了拱手,认真道, “老臣一定好好听吴王殿下讲述心学,说实在的,老臣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学到新学问后,浑身颤栗的感觉了!” 朱元璋闻言,不由得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那便宜你了,半截身子都埋进土里的人了,还能学到新东西!” “好好听,好好学,说不定听完之后,你的学问能更上一层楼!” 老朱有些得意忘形,连说话都有点不过脑子了,惹得身后众学生暗笑不已。 半截身子埋土里? 有这么埋汰人的吗! “咳……安静安静!” 朱橘拍了拍桌子,昂首道, “这里是课堂,不是你们聊天的地方!” “尤其是你这位朱同学,坐没坐相,还翘着二郎腿,你这是听课的态度嘛?” “乖乖坐好!不然先生要打板子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这个老六,是真敢拿鸡毛当令箭啊!” 朱棡暗暗咂舌道, “他竟敢这么跟父皇说话?” 朱棣和朱橚亦是心惊不已,要是换作他们,就算做出再大的功绩,也不敢像朱橘这样,把尾巴翘到天上去啊! 以父皇的脾气,那可是一言不慎,说翻脸就翻脸的人啊! 就在众人紧张之际,朱元璋却是面色未改,笑呵呵的放下了二郎腿,挺直了腰板。 “行行,咱坐正,坐正行了吧?” 老朱笑吟吟的道, “老师,可以开讲了吗?” 看得出来,他的心情是真的好!根本就不计较朱橘的胡闹。 “很好,嘿嘿!” 朱橘嘿然一笑,清了清嗓子,方才道, “经过刚才的一番实验,我想大家心里应该都有所领悟了吧?” “实验圆满成功,一个穷凶极恶之徒被我三言两语把良知给暴露了出来,而良知暴露的那一瞬间,他就崩溃了,最终更是想要自裁!” “当然,我不否认他的自裁带有冲动,想求个痛快的成分,这是无法预料的事件,但不管怎么说,良知的反噬,在其中绝对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连他这样的人都有良知,那么世人皆有良知这一点,不需要再解释了吧?” 众人闻言,皆是点头。 张九的极端行为,是力证! “人皆有心,我说的这个心,不是你们胸前跳动的那一颗心脏,而是指的本心。” 朱橘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慷慨激昂的道, “良知,就存在于本心之内,绝不会消散!” “于善人而言,良知很轻易便能暴露出来,所以良善之辈干不了坏事,他每每想要偷鸡摸狗一番,都会被自己的良知谴责,让他马上摒弃干坏事儿的念头。” “而对于恶人来说,良知也存在,只是被各种欲望和恶念所遮蔽,平日里无法显露出来而已,但请大家记住一点,良知永远存在!它就像是高空中的日月一般,或许一时会被乌云遮蔽,无法绽放光芒,但你能说日月消失了吗?” “不,日月永恒存在,良知亦永恒存在!” 众人:“!!!” 啪啪啪! 顷刻间,鼓掌之声宛若潮水,在大本堂内经久不息! “说的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宋濂激动的道, “良知如同日月一般,永恒存在,这个比喻真的绝妙!” 朱元璋亦是心潮澎湃,带头鼓掌道: “好!说得好!” “咱大明为什么叫大明?就是取日月永辉之意!日月永恒朗照,大明万世长存!” “现在,你又为咱大明的国号,多增添了几分色彩!日月长存,大明长存,良知……长存!” 这一番话,又将朱橘的话语,抬高了数个高度! 可以预见的是,‘良知’二字,将和世俗所推崇的‘忠’、‘孝’一起,成为大明治国的指导思想! “爹这一番话,极具建设性啊。” 朱橘竖起大拇指,赞誉了一声,而后又道, “本心所在,良知必存!致良知,便可知天理!” “须知心外无物,心即理,心即宇宙,心即万事万物之本源!若能直指本心,何须再研究什么理学?何须再去逐字逐句的研究圣人的话语?” “反求诸己,反求诸己朋友们!你们的心,已经知道了一切,不假外求!” “所以说,我从来不喜欢什么程朱理学,去格这格那的,我所推崇的,正是这一门心学!” 砰! 朱元璋猛地一拍课桌。 “好!说得好啊!!” 他红光满面,拍案大赞道, “好一个心学,好一个反求诸己,不假外求!” “朱橘,真乃吾家麒麟儿也!” 原先他还想着为自家找个名气大的祖宗,朱熹就在考虑之列,虽然他对朱熹的学问并不是很赞同,但好歹能给老朱家贴点金,多少能增加一些书香之气。 可现在? 哪里还需要朱熹!咱家老六的学问,直接能把程朱理学踩在脚底下打! 此时此刻,朱元璋已然下定决心,要把朱橘的这门学问推向整个大明,让那些瞧不上咱皇家的酸臭腐儒看看,咱朱家出了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哈哈哈,不敢当不敢当……” 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后,朱橘也是酣畅淋漓,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果然,学问是靠说出来的! 原本他也就学了个一知半解,对阳明心学有所涉猎而已。 可这一番实验和演讲过后,他的思路明显清晰了许多,对于心学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吴王殿下,真奇才也!” 宋濂缓缓站起身来,朝着朱橘躬身行礼。 而看到这一幕的众学生,此刻差点惊掉了下巴。 宋师傅所执的,竟然是弟子礼! 一个在整个大明都能排进前三的饱学鸿儒,竟然给一个小娃娃行了弟子礼?! 这要是传出去,绝对会引发学界轰动! 第八十三章 咱要把这好消息,赶紧告诉你娘去!(3/4) “哈哈哈,宋师傅过誉了。” 朱橘赶忙上前把宋濂给扶了起来。 虽然刚才跟这位老师傅发生过争吵,但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人家对他客气,他就会加倍客气回去。 “老夫真想知道,这心学,您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 宋濂忍不住问道, “您能给我们说一说吗?” 这一问,让众学生皆是露出了好奇之色。 “是啊,这小子痴傻了那么多年,怎么突然就开窍了?” “这都不是开窍了,按照父皇的意思,这小子都快比肩圣贤了!” “难不成,是他太过于聪慧,所以老天才压了他十多年?” “有这个可能……” 朱棣、朱棡一干人等皆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他们也想知道问题的关键在哪! “呵呵,其实我只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罢了。” 朱橘作出一派高人模样,笑道, “心学,也是秉承前人的经验,才开创出来的。” “孟老夫子在那篇告子里也阐述了他的观点——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 “恻隐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恭敬之心,礼也;是非之心,智也。” “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 “这个我固有之,弗思耳矣,不就说我所说的,无需思考,来自人之本能的良知吗?” 宋濂闻言,顿时恍然。 “这个老夫知道啊!” 他连声道, “也就是说,吴王殿下的心学,还是脱胎于孟子的经典哇!” 朱橘笑着点了点头。 “可以这么说,所以我刚才并没有彻底否定孟子的言论,只是觉得他所讲的,还不够到位。” 他道, “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这样人的思想才能进步啊!厚古薄今,说得难听一点就是不思进取!” “这也是许多腐儒所犯的毛病,不可否认,他们都是饱学之士,可学问越高,却越是固执,不肯接受新的事物,反而不如积极进取的年轻学生。所以有个笑谈,叫做学问越高,学问越低。” 宋濂闻言,不禁面露惭色。 “学问越高,学问越低……吴王殿下,说的就是老夫吧……” 他惭愧道, “老夫自认为学富五车,多年以来,把自己当成了权威,容不得他人质疑,也听不进年轻人的话,哪怕他说的是对的。” “这回,是真的被殿下好好上了一课了!” 朱橘摆了摆手。 “绝对没有暗讽宋师傅的意思,您现在这样虚心求教,完全称不上是腐儒,说是,也是进步老儒,哈哈哈哈!” 他笑着赞誉道, “学生现在很佩服宋师傅的胸襟啊!” 一个地位那么高的大儒,在听到一个新的学问之时,能瞬间放下姿态来虚心求教,这本身就是一种高尚的品格。 用孔子的话说,就叫不耻下问。 念都是这么念,真要做,能有几人做到? 历史上心学问世,虽然风头一时无两,王阳明被尊为圣贤,但依旧有无数读书人秉持理学思想,抱起团来与心学门徒展开数十年的口水仗,尤其是那些当官的,更是对心学穷追猛打。 跟他们比起来,宋濂完全可以称之为进步老头! “哈哈哈,多谢吴王殿下,进步老儒这个称呼,老夫很喜欢。” 宋濂捋了捋胡须,朝着朱元璋拱手道, “陛下,老臣想先告退,回家好好琢磨今天吴王殿下的言论。” 今天的收获太大了,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静下来来好好思考和消化! “去吧去吧!” 朱元璋大手一挥,笑道, “有不懂的随时问咱家老六,知道不?” 宋濂连连点头称是,匆匆离开。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朱元璋再也止不住心中的得意,哈哈大笑了起来。 啪! 老朱一巴掌拍在朱橘肩膀上,咧嘴道: “臭小子,你可真给咱争脸啊!” “宋濂这老家伙,向来自视清高,仗着有几分学问,有些时候连咱都不放在眼里!” “没想到,你小子竟然能让他拜服,哈哈哈,真是让咱扬眉吐气了!” “标儿,标儿!交代你个事儿!” 他一声喊,朱标迅速从第二排起身,走到朱元璋面前。 “父皇,我猜,是不是要将小弟今天的话语汇编成册,宣扬天下?” 朱标笑吟吟的道。 啪! “聪明!” 朱元璋背着手,摇头晃脑的道, “咱朱家好不容易出了个天才,怎么能不宣扬宣扬?” “况且,这心学咱也听了,确实是好学问,真金不怕火来炼!你马上让史官整理一番,也不用多,先编出一篇来即可。” “咱要让天下人都看看,让那些喜欢背地里嚼舌根的人瞧瞧,咱家老六是何等俊才!” “去吧!” 纵然心学并非高深学问,老朱也下定决心,要把它推行天下!哪怕是炒作,也要把朱橘炒到奇才圣贤的地步! 这样做的好处,可太多了! 于大明,于皇家而言,皆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遵旨!” 朱标应声而退,临走前还跟朱橘挤了挤眼睛,比了个大拇指。 这小橘子,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老六啊,这回你给咱长脸了!” 朱元璋拍了拍朱橘的肩膀,笑道, “走,给你娘说说去,让她也高兴高兴!” “她要是知道你今天的举动,怕是下巴都要惊掉了!哈哈哈哈……” “走!” 老朱高兴之余,第一件事就想到了自家妹子。 当初的小傻子,如今成了宋濂口中的奇才!再过几天,更是会有无数人称赞朱橘这个心学开创者! 妹子要是知道这事儿,说不定会喜极而泣哇! 父子二人离开了大本堂,只剩下一众学生。 哗啦。 朱棣忽的坐下,将书本抄了起来,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 “诶,老四,宋师傅和父皇都走了,你还装模作样看什么书啊?” 朱棡推了推朱棣,打趣道, “你也开窍了,想要成为父皇口中的吾家麒麟儿?” “哈哈哈哈……” 朱棣抬眼瞧了他一眼。 “三哥,难道你没有危机感吗?” 他认真道, “朱橘年纪比我们小,可今天这一番表现,直接超越了我们不知道多少,就连宋师傅都对他拜服,向他请教学问。” “我纵然不能成为麒麟儿,最起码,也不能落下太多吧?如果现在不精进,那么将来史书上,大明开国皇子之中,恐怕只有朱标和朱橘这两个名字熠熠生辉了。” “我朱棣不想在史书上只有一个名字,所以,我要好好读书了。” 朱棡闻言,不禁一愣。 而听完朱棣的话,众皇子皆是默默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开始看起了书。 “不是,你们都要学他啊?” “玩啊,先玩会儿再学也不是不行啊!” 朱棡环顾四周,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被全世界孤立了…… 他转头看向朱樉,脸色猛地一变。 向来最不爱读书的朱樉,此刻竟然都盯着书卷,嘴里念念有词。 “二哥,连你也……” 朱棡上前扒拉了一下朱樉,却是被朱樉粗暴的推开。 “你走开,别打搅我进步!” 朱樉没好气的道, “老四说得对,咱纵然比不上人家,也不能落后太多!都是一个爹的血脉,差别那么大要被人笑话的!” 朱棡:“#¥%……&#¥” “行行行,你们都学,你们将来都是人才,就我废行了吧!” 朱棡嘴里骂骂咧咧着,可身体却也很诚实的坐了下来,翻出了书本。 纵然看不进去,也要装模作样一下……要是真跑出去玩,他心里都不安生! 哗啦,哗啦。 大本堂内,无比的寂静,只有翻书和呼吸声。 屋外有几个提着食盒的内侍结伴而行,说说笑笑着正要走进大本堂来给自家王爷送点心,可突然间,其中一人拦住了众人。 “不对劲,十分有九分不对劲!” 那内侍一脸惊奇的看着大本堂内,低声道, “这……王爷们竟然都在看书?!宋大师傅不是已经走了吗?” 众小厮看着这一副难得的奇景,皆忍不住议论道: “我从没看到我家晋王殿下老老实实看书啊!太阳打西边出来啦?” “是啊!平日里王爷们书都不翻的,怎么今天集体转性了?我仔细看了,没师傅坐镇啊!” “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李三儿,你消息灵通,快去打听打听!” “……” …… 坤宁宫外,御道之上。 父子俩一前一后的走着。 “臭小子,见了你娘,一定要好好把你的光辉事迹说道说道,一句都别落下!让你娘好好高兴高兴!” 朱元璋呲着大牙道, “当年因为一些民间的舆论,她整夜整夜的以泪洗面,伤心欲绝!即便是到了今天,那个心结都还没有完全解开!” “不过,今天之后,这个心结将不复存在了!” 朱橘脚步一顿。 “爹,到底是什么事啊?不就是我发病痴傻了吗?” 他忍不住问道, “这里头,还另有隐情么?” 第八十四章 马秀英怒,猛踹老朱!(4/4) 朱元璋听到朱橘这一问,神色微动。 “既然你问了,那咱就跟你说道说道吧。” 他沉声道, “当初啊,咱平定陈友谅、张士诚,元军也被打的节节败退,可以说,那会儿咱已经有了建国的基础了。” “不过,那会儿韩林儿还在,按道理来说,他才是皇帝,咱还是他麾下的吴王,所以说,平定南方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韩林儿接回应天。” “可就在咱派人接他的路上,他的船却忽的漏水沉没了!连带着咱那一船护送的将士,都葬身鱼腹!这在当时,也是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那个时候,咱对整个南方的掌控力还不算强,所以一时间,流言四起,都说是咱暗中下手,弄死了韩林儿,毕竟清除了这最后一道阻碍,咱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称帝了!” 朱橘微微歪头,认真倾听。 “本来这也没什么,一些无伤大雅的流言罢了,时间久了自然也就消散了。” 朱元璋目中露出追忆之色,轻叹道, “可好巧不巧,就在翰林儿葬身鱼腹没多久,你小子竟突发恶疾,高烧不退,差点死掉!为这,咱杀了好几个郎中!” “后来实在是没了办法,得亏你师父彭玄出现,才止住了你病情的恶化,保住了你这条小命。” “可命是保住了,人也变得痴傻了!本来就不怎么聪明,这下更是傻到流口水,连屎溺都无法自理……” 朱橘摸了摸鼻子。 这话听得真不舒坦,虽然他知道那并不是他…… “你这事儿一出,流言顿时再起!说咱暗杀韩林儿,得国不正,这是报应到了儿孙之上,遭了天谴!” 朱元璋冷哼一声,道, “咱知道,定然是张士诚、陈友谅的旧部在民间鼓噪,他们还贼心不死,想要颠覆咱的政权!哪怕无法颠覆,恶心一下咱也好!” “咱当然不信!但架不住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民间信的人极多!你要知道,老百姓是很信天谴、天人感应这一套的,这事儿要是弄不好,治下说不定都会引发民变!毕竟,咱那会儿根基还不算稳,外面还有元朝时时窥伺,想着夺回失地。” “那会儿,咱的压力很大!不过,毕竟咱手里攥着一支强大的军队,还能稳得住!那个时候,咱对于这些舆论还是嗤之以鼻,直到有一天,你娘都流着泪跑来见咱,问咱你突发恶疾,是不是与韩林儿的死有关!” “呼——” 老朱说到此处,深吸了一口气,好一会儿,才缓缓吐出。 “看着你娘脸色惨白,哭成了泪人,咱那个时候,真叫一个心如刀割啊!” 他轻声道, “外面再多的风言风语,咱都不怕,哪怕真的激起了民变,咱也不怕!辛苦打下来的江山,没那么好颠覆!” “怕就怕自己最亲的家人崩溃!咱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娘,只能抱着她一起哭啊……” 朱橘心神一震。 他能想象的到那种场面,夫妻俩想着突发恶疾的傻儿子,相顾无言,默默垂泪的模样。 只是略微一想,心里就泛起了酸楚。 “后来,为了让你娘稍微好受一些,咱一个向来不信佛,不信道的人,开始长期的烧香拜佛拜神,还修建了很多庙观,为你祈福。三清山就是在那个时候修的。” 朱元璋自嘲一笑,道, “很讽刺吧?咱是一个当过和尚的人,但却不信佛门那一套。” “可为了你,为了你娘,咱重新捡起了‘因果报应’,开始大肆的捐资和参拜,用他们的话说,这叫修福报。” “把福报修够了,那或许真的会有一天,你会奇迹般的恢复……” 朱橘听着听着,抿了抿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爹,你和娘都辛苦了。” 他忍不住扯了扯朱元璋的手臂,道, “为了我,你们承受了太多……” 朱元璋摆了摆手。 “这没什么,咱这一辈子都在苦尽甘来,也坚信苦尽之后,甘会来!” 老朱忽的笑了起来,拍着朱橘的脑袋道, “你看,现在你小子不是开窍了吗?” “你放心,哪怕你的心学就只有那么一篇,咱也要把你推上去,让世人看到昔日那个痴傻的皇子,如今是不世出的奇才!” “咱朱家,是天命所归!” 朱橘点了点头。 “爹你就瞧好吧,我这劲儿还没使完呢!” 他挥了挥拳头,自信满满的道, “到时候我把完整的心学讲出来,就算不用您老帮忙,我也能干掉程朱理学!” “那朱熹还被尊称为朱子,哼哼,我才是朱子!” 心学在后世,都受到无数人的推崇,所谓‘一生俯首拜阳明’,不是吹牛逼的! 其含金量,无需多言!至少打程朱理学完全够用了! “哈哈哈,那就最好!” 朱元璋朗声大笑,神清气爽,一扫昔日阴霾! “不过爹啊,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朱橘忽的抬眼道, “那个韩林儿,应该的确是你弄死的吧?” 朱元璋老脸瞬间一黑。 “臭小子,不该问的别瞎问,影响老子的心情!” “走走走,坤宁宫到了,进去见你娘!” 说罢,他不给朱橘多说的机会,抬脚便进了坤宁宫。 “嘁,我是想说,您老的手段太低级了,沉船弄死,傻子都知道这是故意制造的意外。” 朱橘撇了撇嘴,摇头晃脑的道, “要是换我来操刀,我起码有十种以上的法子不露痕迹,十种!” “哼哼……” 朱元璋猛地回头,呵斥道: “闭上你的嘴!” “进来!” …… 坤宁宫内,马秀英坐在椅上,笑眯眯的听着老朱唾沫横飞。 “妹砸,你是没在场不知道啊!这小子刚才有多神气,他敢跟宋濂叫板!跟他一比,咱标儿实在是太温厚了!” “妹砸,关键是你知道嘛,宋濂竟然给他行弟子礼啊!第一次瞧见那老家伙那么恭敬,他对咱都不见得有这么恭敬哇!” “妹砸,你的这个臭小子是真开窍了,心学,你知道嘛?咱这么跟你说吧,这门学问跟程朱理学差不多,甚至还要更厉害!咱娃儿将来绝对会超过朱熹,搞不好能封圣!” “妹砸,咱好好跟你讲讲这个心学啊!你听好,这个心学讲究一个心外无物,讲究一个人人皆有良知!良好你晓得吧?就是说……” 老朱讲得眉飞色舞,站着讲不尽兴,索性拉来一个板凳,一脚踩在凳上,跟马秀英大谈心学! “爹,喝口水吧。” 朱橘揉了揉屁股蛋子,上前递上一杯茶,撇嘴道, “不是说好让我来跟娘讲的么?怎么反倒是你自己讲的这么起劲?” “把我要讲的都讲完了,我待会儿讲啥?你这个人真是的……” 咕咚,咕咚。 朱元璋两口就把一大杯茶给干了,随意擦了擦嘴,嘿然道: “这不是兴头上来了么!你真别说,你这个心学啊,真有那味儿,越讲,他思路还真的越清晰!” 马秀英笑着点了点头,一把将朱橘扯了过来。 “你爹爱讲,就让他讲吧,从没见过他话这么多的时候,可给他乐坏了。” 她看了一眼朱橘的屁股蛋子,道, “屁股怎么了?看你时不时的揉两下?” 到底是亲妈,第一时间关注的不是儿子获得了多大的成就,而是关切他的身体状况。 “刚才老爹揍的,打的可狠了。” 朱橘撇嘴道, “不过现在好很多了,你儿子瓷实。” 马秀英闻言,脸色顿时一变。 而此刻的朱元璋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家妹子脸色的变化,还在那里眉飞色舞的道: “妹子,咱可跟你说,这个心学的问世,可以说是惊世骇俗的!” “到时候咱再推波助澜一番,让科举也考心学的题目,让那些想当官的读书人,全都学你儿子创造的学问!这样一来,你儿子很有可能成为孔圣人那样的圣贤人物,受后人膜拜哇!” “嘿嘿,你……” 啪! 他正说得兴起,丝毫没有注意到马秀英已是一脚踹了上来,直接踹在了他的腚上! “妹子,你干啥踹咱!” 老朱一惊,下意识的捂住了屁股。 “受人膜拜的圣贤?你就是这样对待自家圣贤的?” 马秀英恼道, “你看看,给小橘子打成什么样了?” “难怪我看他一直揉屁股,原来是被你施了大刑!” 朱元璋微微一愣,旋即讪讪一笑。 “这,咱……咱当时不是误会他了嘛!” 他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道, “咱以为他是逃课了,谁知道……” “你以为你以为,你这个人总是这样!”马秀英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毫不客气的数落道,“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就是上暴力,小橘子被你打坏了怎么办?你赔得起吗你!” 朱元璋低着头,老老实实挨训。 一方面,他是有点怵马秀英,另一方面,也的确是自己理亏…… “小橘子,去,给他两脚,让他也感受一下腚疼的滋味儿!” 马秀英叉着腰,吩咐道, “还治不了你了!我今天非得让你涨涨记性不可!” 朱橘闻言,眼睛顿时一亮。 “得——令!” 万字已更。 第八十五章 深情表白,皇后落泪!(1/4) 朱橘的大飞脚,一瞬间就锁定了朱元璋的屁股。 “诶,臭小子你来真的啊!” 朱元璋瞪眼道, “不许踹!儿子踹老子,是大逆不道!” “你小心被雷劈啊!” 朱橘咧嘴一笑。 “无所谓,我现在是道门弟子,跟雷祖他老人家也熟,他肯定不会为难我的。” 他笑嘻嘻的道, “爹,你没长痔疮吧?” 朱元璋:“#¥%……&@!!!” 老朱脸色涨红,下意识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大腚! “哈哈哈哈……瞅您那样!” 朱橘把脚收了回来,捧腹大笑道, “行了行了,跟您老开玩笑呢!我可是孝顺的好大儿,不会踹你的!” “把手拿开吧,别捂着了!哈哈哈!” 朱元璋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 “算你小子还有点识相……” 他嘟囔道, “妹子,你也真是,怎么能叫这臭小子来踹咱呢?” “咱堂堂皇帝,九五之尊,天子……” 马秀英闻言,不禁翻了个白眼。 “在我这没什么皇帝天子的,只有老夫老妻,还有个娃。” 她数落道, “娃受了委屈,被不靠谱的爹给打了,那我这个当娘的就得为他出头!知道不?” 朱元璋轻哼一声,撇嘴不言。 “小橘子,你所创的心学,真有你爹说的那么厉害?” 马秀英一手环抱着朱橘,笑眯眯的道, “跟娘说说,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朱橘点了点头。 “那肯定厉害啊!” 他笃定的道, “咱这一门心学,绝对是儒学史上的又一高峰!” “至于怎么想出来的……嘿嘿,要是别人问,我肯定不说实话,但是娘你问嘛……那我就说啦!” 朱元璋闻言,眉头微微一挑。 这臭小子,不是说站在什么巨人肩膀上,才琢磨出来的么? 原来是打官腔啊! 夫妻二人皆是看向朱橘,神情期待。 “我之所以能创造出心学,首先要感谢的,就是娘。” 朱橘深吸一口气,无比认真的道, “孩儿痴傻那么多年,连屎溺都无法自理,是娘毫不嫌弃的悉心照料,我才能活下去,才能感受到温暖。” “也正是这股温暖,让我对娘产生了依恋的情感,哪怕那个时候,我只是个小傻子,可我却能感觉出来,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 “后来我神智恢复的时候,就一直在回味,为什么当初我一点思考的能力都没有,却那么亲近娘亲?那种被爱意包裹的感觉,我甚至到现在都还在回味和留恋!” “最后我知道了,那,是一种本能,来自于本心之中。而这股本能,正是被伟大的母爱所激发的。” “这,便是心学的萌芽。” 话音落下,马秀英的眼眶已是泛红,就连朱元璋都鼻子一酸。 “好,好孩子……” 马秀英抱住了朱橘,眼中水雾弥漫, “你说这些,娘好开心,娘真的好开心……” “我们家小橘子,出息了……” “呜呜,呜呜呜……” 说着说着,她竟是簌簌落下泪来。 多年来的酸楚和压抑,随着这一滴滴眼泪的落下,消散于天地之间。 朱橘取来手帕,为马秀英擦去眼泪。 原本他也没想着要这样说,毕竟心学是他剽窃来的,哪有什么悟道的过程? 但听完老朱讲完当年的事,想到母亲因为自己承受过那么多的苦楚,他又怎么能无动于衷? 借此机会,当儿子的向母亲表露一番心意,让她释怀和开心,这是再应该不过的事情了。 “没事,没事……” 马秀英攥住了手帕,哭着笑道, “这是开心的眼泪,让它多流一流。” 朱元璋连连点头。 “对,你娘这是开心!” 他笑道, “以后你小子成了圣贤,那你娘也就成了圣母!跟孔母、孟母并列,那得是多大的贤名,多大的荣耀啊!” “嘿嘿,你小子再多争点气,把你这个心学好好完善完善,有咱在,一定把你推上去!以后世世代代,都对你歌功颂德!” 朱橘撇了撇嘴。 他对于所谓的圣贤之名,并不太感兴趣。 “我才不要当圣贤,我要当神仙!” 他昂首道, “死后被歌颂有啥意思?我要一直活着,一直活一直爽!” 噗嗤。 马秀英破涕为笑,道: “好好好,你去当神仙,长生不老吧你就!” “其实啊,娘也不在乎什么贤名,那有什么用?娘要的,是你活得开心,过得自在!最好啊,早点给娘生一个大胖孙子出来,这才是要紧事!” 朱橘闻言,脸色顿时一苦。 “娘,我还小呢……” 虽然心理年龄比较大,但肉身还是个小屁孩呢! 呃……好吧,其实心理年龄也不大,毕竟他是个癫公。 “小怎么了?小可以先定亲啊。” 马秀英却道, “一般娃儿,十岁不到就定亲了,十一二岁就成亲的大有人在!” “更有定娃娃亲的,一生下来就把婚事定好的也屡见不鲜!所以啊,已经不早了,我和你爹都要开始替你考虑了!” “你先说说,你喜欢啥样的?是高的瘦的,还是白白胖胖的?只要你说,娘都可以帮你张罗!” 朱橘:“……” 他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朱元璋,朱元璋却是装作没看见,别过头去假装看风景。 朱橘顿时呲牙咧嘴,一个头两个大。 这是他第一次被催婚,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被催婚的恐怖压力! 后世那些逢年过节被催婚的朋友们,咱现在懂你们的心情了!这当长辈的,是真给压力啊! “娘,我要修仙的!道士不能娶妻生子……” “放屁!”马秀英竖眉道,“谁说不行的?要是不行,那我马上让彭玄给你逐出门墙!” 朱橘:“!!!” “别!我说,我说还不行么!” 无奈之下,朱橘只能眉头紧皱,冥思苦想了起来。 而马秀英则是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她也挺好奇,朱橘这臭小子会喜欢怎么样的女孩子。 “我想要啊……” 朱橘忽的道,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我也不多挑,就按照这个标准来吧!” 马秀英脸色一黑。 “你欺负你娘没读过书是吧?这分明是《洛神赋》里的字句!” 她没好气的道, “你要找个洛神是吧?美得你!” 朱橘嘿嘿一笑。 “孩儿是要当神仙的人,找个神女相配,这很合理吧?” “请娘一定要好好帮我找找!严格筛选,千万不要降低要求,不然我看不上的!” 马秀英冷笑一声。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开那么高的要求,成心为难你娘不是?” 她昂首道, “那也行,到时候我随便给你找一个姑娘就是了,你看不上也得娶!” “反正我要的是大胖孙子,别的我可不管!” 朱橘脸色一僵。 老娘这耍起狠来,他是真没招啊! “娘,先不提这个了,不提这个了……” 朱橘一看情形不对,赶忙转移话题道, “今天爹答应我,放我出宫去玩一天!您看,您是不是给我点零花钱?” “这出门在外,没钱可干不成事啊!” 马秀英听到这话,脸色又是一变。 “出宫去,还玩一整天?” 她竖眉道, “这怎么行?你休要胡闹!” 关于张九自裁的内容,有读者反馈不合理,作者思考后认为确实有点,已经进行了修改,有兴趣的可以回头再去瞅两眼。 第八十六章 这小子的驴脾气到底是像谁?!(2/4) “这怎么是胡闹呢?” 朱橘急忙道, “我只是想出去散散心而已哇!这偌大的皇宫就像个大笼子,太闷了!” “我自从来到这个世……呃,来到应天,都还没有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呢!” “再说了,爹都答应了!” 一睁开眼,便是三清山,而后便是一路匆匆回到了紫禁城。 虽然皇宫确实挺宽敞的,但跟外面的花花世界相比,那也是微不足道啊! “你爹答应了,我不答应!” 马秀英斩钉截铁的拒绝道, “你还小,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危险!” “你这样的小娃娃出门,一不留神就被人牙子抓走了,到时候卖到山沟沟里讨饭!” 拒绝的同时,她还不忘恐吓,想把朱橘吓回去。 朱橘见状,一脸求助的看向老朱。 然而朱元璋只能摊摊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 看吧,就说你娘这一关很难过的。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出去!” 朱橘此刻没了法子,只能撒泼打滚,一屁股坐在地上喊叫道, “我要出去!你不让我出去,我就不吃饭,不娶媳妇儿!” “我我我……我不喘气了我!” 说着,他便憋住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嘿,你这孩子!” 马秀英赶忙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连道, “地上凉的呀!” “快起来!” 朱橘被她生拉硬拽着站了起来,却还是闭着眼睛,鼓着嘴巴憋屈。 没一会儿,他的脸就开始发红…… “哎呀,别憋气了!” 马秀英扶了扶额头,无奈道, “你能把自己憋死还是怎么的?快喘气儿!” “能!”朱橘嘴里蹦出一个字,而后继续把气憋上。 他的脸色,开始由红泛紫。 这看的马秀英都有些心慌了,急忙道: “哎行了行了,同意了,你娘我同意了,行了吧?” “你这孩子咋是驴脾气呢!越说越来劲!真服了你了!” 她倒不是怕朱橘憋死,主要是看朱橘这样硬撑,她心疼哇! “噗——咳咳咳!” 朱橘将嘴里的气喷了出去,猛地一吸气,呛得咳嗽了起来。 “你呀……就知道瞎折腾!” 马秀英拍着朱橘的后背,连声道, “好点了没?” 朱橘把气顺了下来,突然抬头,笑容灿烂。 “娘,不许反悔啊!” 马秀英:“……” “唉……好吧!真拿你没办法!” 她摇了摇头,方才伸出三根手指,正色道, “要出去可以,但是我要先跟你约法三章。” “要是做不到,那你就是憋死,我也不会放你出去了!” 朱橘闻言,顿时大喜。 “好的好的,别说是三章,就是三十章,我也答应!” 他连连点头,满口答应。 “第一,出去之后不许乱跑,活动范围只能是应天府内,要是敢跑到城外,你这辈子都别想出宫了!” 马秀英沉声道, “第二,我会让你爹安排人专程保护你,形影不离的跟着,如果他发现情形不对,你要马上听他的安排,迅速回宫!” “第三,戌时之前必须回宫,不许你夜不归宿!” “这三条,每一条都要严格遵守,你但凡违反了任何一条,后果自负!” 朱橘神色一苦。 “这限制也太多了……” 有人随时跟着,那他怎么跟紫衣人碰面? 这件事情,他还不想过早的暴露给老爹老娘。 “这还叫多啊?” 朱元璋搭腔道, “你娘已经是格外恩宠了!你看你那些个兄弟,哪里有出宫的资格?” “也就是你,要是别的小子敢来咱面前提这个,咱一脚就踹出去了!哼哼……” 这倒是大实话。 朱樉、朱棡、朱棣这几个不安分的主儿,哪个不想出宫去玩? 可就是借他们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在老朱面前提这个要求啊…… “……好吧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同意了。” 朱橘摸着下巴,连道, “那就赶紧给我安排吧,我急着出门!” 约法三章的事儿,权且先答应下来,到时候出了宫,还不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你是要去打仗啊?还急着出门……” 朱元璋没好气的道, “老老实实再待几天吧,你要看,也得挑个好时节!” “再过几天端阳节到了,那会儿会热闹些,民间有不少活动的。” 朱橘眼睛一亮。 “好,好,那就端阳节那天出门!” 他道, “护卫给我派一个就行了,人太多了不好活动,招摇过市的。” 马秀英一竖眉,正欲训话,却见朱元璋摆了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行了!你回去歇着吧。” 老朱摆手道, “到时候咱会安排人来喊你的,这几天好好把你那个心学的手稿写出来,最好真能成一个体系,这样咱把你捧上去也有底气。” “遵旨!儿臣告退!”朱橘笑容满面,略一行礼,便欢天喜地的离开了坤宁宫。 他前脚刚走,马秀英后脚便道: “重八,你刚才拦着我干嘛?” “只安排一个护卫哪里够?最起码也得安排几十人看顾着吧?不然我不放心啊!” 要不是嫌招摇,给朱橘安排数百个禁卫都不嫌多! “呵呵,咱明面上给他一个护卫,暗地里再安排卫队跟随不就好啦?这事儿就不告诉他了,免得他心里膈应,到时候又要作怪。” 朱元璋乐呵呵的道, “这个明面上的护卫,就叫銮仪卫的指挥使毛骧去!” “这样一来,可确保万无一失,纵然真有什么突发情况,毛骧也能迅速召集人马保卫。” 马秀英听到这话,神色方才缓和了下来。 “这还差不多……” 她轻叹道, “这孩子,真是不省心,这一天天的,就不能安分一点。” “同样是我的孩子,怎么标儿就那么省心……你说说,他这是像谁?” 朱元璋摸了摸鼻子。 “你直接说像咱不就完了?咱小时候,比他还淘呢!” 老朱嘿然道, “男娃嘛,淘一点也正常,咱还觉得标儿太过于温厚,以后拿捏不住那些诡计多端的大臣呢!” “要是换作这小子,那帮大臣能不被他折腾死,就算不错了!” 第八十七章 我就偏心!不服憋着!老朱吃瘪(3/4) “你可别小瞧标儿。” 马秀英挑眉道, “标儿像我,走的是刚柔并济,内圣外王的路子!” “你这个开国之君太过于暴躁,第二代的君王就得宽厚仁和一点,要是来个更暴躁的,谁受得了?” 朱元璋嘿然一笑。 “妹子说的好,妹子说的是。” 他上前搂住了马秀英的腰肢,笑道, “对于标儿,咱还是很满意的,这不,现在已经让他接手政务了。” “咱是想着,等徐达把故元平定了,再派兵马把周边都修理一番,来他一个四海升平!到时候标儿操持国政也驾轻就熟了,咱俩就可以享清福咯!嘿嘿……” 老朱的理想其实很简单,就是要让这一份偌大的家业在自己手里搞到最完美的状态,然后把它交给下一代! “那我倒是希望这一天早点到来。” 马秀英的目中也是露出期待之色。 夫妻俩正叙话,却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只见一个内侍闯进了殿内,噗通一声跪在了朱元璋面前,将手中书信上呈! “陛下,前线急报!” 那封信上,插着三根羽毛! 朱元璋神色一凛,起身接过军报,迅速将其拆开。 信上的文字极其简短,可其内容,却是让老朱神色一凝。 字少,事大! “怎么了?徐达之前不是发了捷报回来吗?这会儿又有变故了?” 马秀英见朱元璋呆立,起身关切道, “我看看……” “嗯?元顺帝……死了?!” 当她看到信上的内容时,亦是睁大了眼睛。 “是啊,元顺帝死了。” 朱元璋放下军报,目光飘忽,轻声道, “压迫了咱几十年的元朝皇帝,终于是死了。” “他的死亡,也代表着压迫汉人上百年的元朝,就此烟消云散,纵然还是一些残余势力,也是苟延残喘罢了。” “徐达做得好啊!” 马秀英抿了抿唇。 这一刻,她回想起了许多往事,想起了昔日饭都吃不饱,流离失所的日子,想起了投奔义父路上的惊险,想起了她所亲眼目睹的,千千万万老百姓的惨状…… 那个地狱般的时代,终于是过去了吗? “……重八。” “嗯?” “你一定要当一个好皇帝,我不管你别的,你一定要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咱会的!” 唰! 朱元璋扔下军报,神色一正,道: “元顺帝一死,故元势力不堪一击,后续徐达的捷报必然如雪片般飞来!” “这一回,他的功劳真的太大了,咱真不知道该如何封赏他才好……或许真的得把咱们两家的亲事提上日程了。” “最近你考虑的怎么样,老三老四老五,谁是最合适的人选?” 马秀英微微颔首。 “这事儿,我也确实考虑过,首先妙云那丫头确实是不错,我挺中意她的。” 她道, “至于配谁……” “老三模样俊俏,人也聪明,就是有些贪玩。” “老四呢,黑是黑了点,但也不丑,为人算是比较内敛沉稳吧,也颇上进,我听那些教习师傅说,他学问作的还不错。” “至于老五嘛,是个老实孩子。” “还有咱家小橘子,这小子的情况你也清楚,不用我多说了,想要让他早早的订婚,他恐怕一万个不乐意!” 朱元璋闻言,抚着胡须,陷入了思忖之中。 “其实说心里话,妙云这个好丫头,我还是很想留给小橘子的,他俩年岁也相仿,无非女方大了一岁嘛!” 马秀英又道, “不过,我也知道这不太可能……” 朱元璋点了点头。 “那当然,先不说这小子不靠谱,就算靠谱,那也得一个一个来,哥哥们都还没着落呢,哪里轮得到他?” 他沉声道, “既然是给徐达选婿,那必然不能马虎!哪怕是咱的儿子,也得精挑细选,优中选优!” “老五就算了,老三和老四里头选一个……咱比较中意老四,这小子不光是沉稳内敛,关键时刻也有一股子果敢的味道,像咱!” “咱看,要不就老四吧,你怎么说?” 众多皇子里头,要说老朱最喜欢的,那自然是老大朱标。 朱标之后,便是朱棡和朱棣了,至于朱橘,则不在此列……这小子能不气死他就算不错了! “可以,我无所谓。” 马秀英随口道, “老三老四都行,反正都是要婚配的。” “对了,徐达是不是还有个闺女?我到时候也瞧瞧,看看能不能留给小橘子做预备。” 朱元璋:“……” “你能不能别一天天小橘子长,小橘子短的,作为皇后,别的娃儿你也得关心啊!” 老朱不悦道, “可不能这么偏心啊!” 马秀英翻了个白眼。 “就偏心,咋啦?我这人就这样!” 她叉腰道, “小橘子吃了那么多年苦,受了那么多年的罪,我这个当娘的心疼,那肯定要把缺失的爱全都给他补回来!” “你不服?不服憋着!” 朱元璋:“¥%……&¥%” “行行行,咱不跟你东拉西扯了,一说这小子你就炸毛,聊不了!” 老朱无奈的扶了扶额,起身道, “你有空多见见妙云,叫她多进宫来玩玩儿,她现在也算是准儿媳了,你们婆媳之间也该亲近亲近。” “咱走了,一堆事儿等着咱去做呢!” “知道知道,不用你说,快走快走。”马秀英不耐的挥了挥手,赶鸭子一般赶老朱。 整个大明,敢对洪武大帝这般不耐的,也就只有她了。 “你!” “……哼!” 朱元璋一甩袖子,拔腿就走,刚一出坤宁宫,迎面便撞见了正走上来的朱标。 “爹,怎么了这是?” 朱标笑道, “您又惹娘生气了?” 朱元璋一瞪眼。 “你这叫什么话?怎么是咱惹她生气?分明是她惹了咱好不好!” 老朱不爽道, “要是换作别的嫔妃,咱早就一脚踹过去,打入冷宫了都!” 朱标捂嘴一笑。 “您要是敢把娘打入冷宫,恐怕整个天下都要震动,徐达估计都得从前线跑回来,为娘讨个公道。” 他打趣道, “不说徐达了,就是儿臣也不答应啊!” 朱元璋闻言,脸色顿时一黑。 “那咋……这天下是她马秀英的,咱只是个贤外助呗?” “瞅你们这一个个,都要气死咱啊?” 朱标嘿嘿一笑,知道老爹并没有真的生气,只是在说气话而已。 旋即他便神色一正,将手里的奏疏递给了朱元璋,沉声道: “爹,这是两份弹劾的奏疏,儿看了以后拿不定主意,所以想着来请您瞧瞧。” “您看看?” 朱元璋闻言,神色有些讶异,一边接过奏疏,一边问道: “是谁弹劾?弹劾的谁啊?” “走,咱们边走边说,回华盖殿去。” 老朱迈开了腿,拆开奏疏阅读了起来。 “是御史台的几个御史。” 朱标道, “弹劾了不少人,主要是朱亮祖、陆仲亨、廖永忠这几个。” “他们被御史弹劾蓄养家奴,强抢民女,侵吞百姓田产,有的百姓不服想要反抗,竟是被直接打死了!搞的百姓怨声载道。” 朱元璋眉头一皱。 “这不对吧?不说别人,就这个廖永忠,他不是随徐达北征去了吗!军功册上还有他的名儿呢!” 他停下脚步,开始仔细看奏疏。 “廖永忠是去打仗了没错,在地方上作威作福的是他的亲戚以及下属。” 朱标道, “他们这算是狗仗人势吧!仗着廖永忠的权势,在民间横行霸道,视王法为无物!” 朱元璋闻言,不禁冷笑。 “天下都还没平定呢,他们就敢这样为非作歹?” “嫌脑袋太多了?还是觉得咱太仁慈了?” 朱标轻叹一声。 “是啊,要不是御史们弹劾,我也想不到,他们这是把故元那些狗官的恶习带到咱大明来了?” 他道, “爹,不管怎么样,这个坏头不能开!要是不遏制住这股歪风邪气,到时候别的勋贵也纷纷效仿,那民怨绝对会沸腾的!” “元朝的那些暴虐残害百姓之事,我绝不允许发生在大明朝!” 这句话,朱标说的斩钉截铁! 他是仁厚不假,但不代表宽容无度! 遇到这种触碰底线的事情,他第一个不留情面! “哈哈,标儿,你能这么想,很好,不过……” 朱元璋脸上的阴云散去,笑着拍了拍朱标的肩膀,道, “这事儿是真是假,还不一定。” “御史台那帮人,是刘伯温的手下,向来都和淮西勋贵不对付。” “一帮,是浙东人。一帮,是淮西人,两帮人你斗我来我斗你,咱是见得多啦……” 朱标闻言,不禁一愣。 “爹的意思是……这有可能是党争?” 他蹙眉道, “应该不至于吧?这弹劾奏疏写得言真意切,不像是造假虚构的啊……” “况且,朝中斗争我也知道一些,要说淮西党,可能存在,不过我并不觉得存在浙东党,刘师傅两袖清风,不会搞结党营私那一套的。” 朱元璋摇头失笑。 “标儿啊,你还太嫩。” “浙东党有没有,这重要吗?咱需要的时候,他就得有,就得存在!” “咱这样说,你能懂吗?” 第八十八章 建立秘密队伍!锦衣卫前身?!(4/4) “爹这话是什么意思……儿不太懂。” 朱标不解道, “难道政治清明,无党无私,不是一件好事吗?” “身为帝王,莫非还乐意瞧见党争?” 不知不觉中,两人走着走着,已是走到了华盖殿外。 “走,进去说。” 朱元璋迈步走入了华盖殿,立马便有内侍跪伏行礼,宫女亦是快步上前,送上茶水。 “你说的那种情况,当然是最理想的,但问题在于,政治清明,无党无私的王朝,真的存在吗?” 老朱抿了一口茶,屏退左右,方才看向朱标,笑问道。 朱标开始回想,但朱元璋却并没有给他过多思考的时间,果断给出了答案: “纵观史书,咱可以明确告诉你——没有!” “咱告诉你,人性是复杂的,而人所聚集起来的集体,更复杂!那些当官的,一个个全都是人精中的人精,由他们所组成的朝廷,能清明?” “你想太多啦!” “如果你一眼看过去,全都是一派清清朗朗的模样,那你就要警惕了,很有可能,那些当官的人已经全都联合在一起,成了一块铁板,合起伙来制造假象欺瞒你了!” 朱标闻言,神色骤然一变。 “党争当然不是好事,会形成互相的倾轧,乃至于内斗!” 朱元璋沉声道, “但如果其争斗的烈度能被君主所掌控,那么,它也不见得是坏事!” “在倾轧和争斗的过程中,他们自然会绞尽脑汁的想要去斗倒对方,那么,他们就会不遗余力的去调查,去搜集,去互相揭短!然后呈给咱看!” “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咱就能看清所有官员的真面目,也拿捏住了他们的把柄!” 朱标顿时恍然。 “原来爹是这个意思……” 他摸着下巴道, “就拿咱们大明来说,或许不存在浙东党,但我们需要有人来监督淮西党,那么就算没有,我们也要当做有,实在不行,哪怕特意培植都可以!” “与此同时,淮西党也必将反过来监督浙东党,形成互相监督!互相制衡!” “而作为皇帝,只需掌握好平衡,便能掌控他们,无论是谁做了坏事,都瞒不住,会马上被对方抖搂出来!” “除此之外,皇帝的权力也将得到巩固,因为手里掌握了所有人的把柄,想要对谁动手,都可以迅速找到理由,将其诛杀!” 啪! “好小子,都学会举一反三了!” 朱元璋一拍朱标的肩膀,大赞道, “不错,正是如此!不过,你想的还是太美好了。” “想要掌握所有人的把柄,光靠两党制衡可不够,因为他们所呈上来的信息,不一定是假的,但一定是夸大的!斗的越烈,消息越失真!” “这样一来,就会形成咱的误判,最后被人当刀使。” 朱标扶了扶额头。 “那该怎么办?” 他一脸心累的道, “我原以为执政者只要处理好政务就可以了,没想到还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好累啊!” 朱元璋闻言,不禁哈哈一笑。 “这就累了?这才到哪儿!” 老朱摆了摆手,道, “其实咱最近一直在琢磨一件事,刚好你提到这弹劾的奏疏,那看来,这事儿需要提上日程了……” “咱想着,是不是成立一支队伍,专门用于监察各路官员,由此精确的掌握他们的一切行为!” “咱只要把銮仪卫和检校的人合并在一起,人手肯定是够的。” 朱标瞳孔一缩。 “检校?就是之前一直搞暗线情报工作的那批人?” 他惊道, “他们还在?您不是将他们打散冲入各个军队中了吗?” 朱元璋笑着摇了摇头。 “这批人探查情报的经验丰富,咱哪里舍得真的把他们当大头兵使?” “打仗的时候,用来对付陈友谅、张士诚他们,如今天下太平了,就把他们都调回来,用于侦查内部官员!这才叫物尽其用!” “况且,很多时候内部的隐患,比外部要更大!有他们在,咱们就可以在发现苗头的时候,就将其扼杀!” “你觉得咱这想法怎么样?” 朱标眉头紧皱,陷入了思索之中。 老朱也不急,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等待着儿子的回答。 “组织这样一支队伍……可以,但我认为,应该暗中进行。” 片刻后,朱标抬起头来,肃然道, “不能摆到明面上,明目张胆的做!不然的话,这也是一股极其不良的风气,就如同武则天时期的任用酷吏,风闻奏事一般,最后搞的人心惶惶,朝野不宁。” “最要紧的一点,是不能给后世之君开这个坏头!” “爹刚才也说了,一切事情不能想的太美好,您觉得这个组织能帮您掌控一切,但您有没有想过它的弊端?” 朱元璋听着朱标的叙说,目中赞许之色愈发浓烈。 “好,不愧是咱的标儿,政见非常成熟啊!” 他笑道, “你提醒的对,这种事情要秘密的搞,不能摆到明面上来!” “銮仪卫还是銮仪卫,只是扩充了一些人手,让他们保卫咱的同时,又多了一些差事而已!” “这件事情,你就按照你的想法去整合一下,至于领头的嘛,咱觉得还是继续让毛骧担任指挥使吧!” 朱标点了点头。 “是,儿回头就去整合。” 父子俩之间的关系,和历朝历代皇帝太子之间的关系完全不同。 他俩是真的穿一条裤子,有什么事都会互相商量。 对于朱标,朱元璋是毫无保留的。 “对了爹,小弟的心学,儿已经整理出来了一篇,交给宋师傅了。” 朱标笑道, “宋师傅似乎对心学推崇备至,已召集了不少儒士研讨,我想,或许都不需要我们推波助澜,只要宋师傅一人出马,便可引动全城风潮。” “毕竟,他在读书人心中的地位,可太高了,他所推崇的学问,必将引起无数儒士学子研读。” 像宋濂这种级别的大儒,哪怕是放个屁,估计都有人愿意给他写一篇《屁赋》! “哼哼,这老小子向来爱惜羽毛,咱让他给咱歌颂歌颂,他都经常敷衍,如今,倒是自发的行动起来了。” 朱元璋哼哼两声,道, “也是好事,就让他先打头阵!看看反响如何!” “你要做的,主要是翻案,把当年的舆论翻出来,好好驳斥一顿,让天下人知道,咱大明天眷正隆,得国最正!” 朱标闻言,暗笑不已。 爹果然还是那个睚眦必报的脾气。 当年的舆论,早就已经化作尘埃了,估计这会儿都没几个人记得了,他还非得再翻出来,鞭尸一番。 “你笑什么?” 朱元璋眉头一竖。 “没有没有,我是替小橘子高兴,替爹娘高兴嘛……” 朱标抿了抿嘴,拱手道, “咳咳……爹好好休息会儿,儿告退了!” 说罢,他便迅速转身跑酷。 “这臭小子……” 朱元璋望着朱标的背影,不禁笑了起来。 今天这一番对话,让他对朱标越发满意了,这小子,分明已经具备了成为帝王的潜质! 或许自己的理想,真的可以早早实现了…… …… 是夜,宋濂府邸。 一张长桌之上,摆满了各色瓜果,以及各种美味珍馐。 这对于一向饮食清淡的宋府而言,简直可以用罕见来形容了。 然而,面对这丰盛的吃食,围在桌边的众人却是看也不看,此刻正争的面红耳赤。 “什么心即是理,什么心外无物!我不认同!天理就是天理,跟心有什么关系?” “就是,咱们学了一辈子理,现在告诉我心外无物,心即万物?这是在学禅宗打机锋吗?恕我不敢苟同!” “呵呵,我倒是觉得这个心学的论调,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先前老夫对孟子的一些论点有些模糊,如今看到这心学,让我忽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啊!” “对对,我也有这种感觉!这个心学绝对不是胡说八道,容我再细细琢磨琢磨,这学问……真有门道!” “感觉?屁话!学问是靠感觉出来的吗?要是这样的话,大家都不用做学问了,全凭感觉做人做事好了!” “你……你粗鄙!” “你才胡言乱语,不学无术!” “#¥%……&#@!!!” 众儒生口水战打的不够过瘾,竟是掀起了骂战,骂战再一升级,居然想要动手了! 两个脾气暴躁的儒者争得面红耳赤,忽然推搡起来,吓得众人赶忙将他俩分开。 可分开归分开,两人依旧是骂骂咧咧,毫无儒士风度,场面一度混乱! 直到一声咳嗽传来—— “咳!” 只见宋濂拄着拐杖,从厢房中走出来,看向众人。 霎时间,众儒者皆是停下了喧嚣,乖乖站定。 “宋先生!” “宋师傅。” 那两个要打架的儒者也瞬间清醒了过来,立马收了手,低下了头,不敢去看宋濂。 他俩,都曾在宋濂门下学习,皆算是宋濂的门生。 如今气血一上头,一冲动,竟然在恩师家里大打出手,闹得不可开交,这……成何体统啊?! 万字已更。 第八十九章 我宋濂,愿为心学门下侍从! “继续啊,怎么不打了。” 宋濂笑吟吟的道, “老夫只是出来看看动静,你们争你们的。” “继续吧!” 说着,他便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呷了一口茶,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这……” 两个儒生面面相觑,皆是红着脸作揖道, “学生失礼了,请先生恕罪。” 然而,面对他们的致歉,宋濂却是摆了摆手,满不在乎的道: “嗐,又不是打架斗殴,只是为学术争论,这有什么失礼的?” “老夫反倒喜欢这种争论,所谓真金不怕火炼,道理越辩越明嘛!” “来来,谁来说说,现在是谁占上风啊?” 听到这话,两个儒生的神情这才放松了下来——原来宋先生是真的叫他们继续争,不是讽刺啊! “回先生,眼下我们还没有争出个结果来。” 其中一个高瘦的儒生神色有些尴尬,拱手道, “学生倒是想请教一下您……您觉得这个心学,究竟如何?” 唰唰。 在场众人皆是看向宋濂,目露好奇之色。 这一问,算是问到坎上了! 所有人都想知道,学界泰斗宋濂对心学的态度! 儒学,是有点唯权威论的!往往大儒的一句话,就能一锤定音,胜过寻常儒者千万句! 更别说,宋濂还不是一般的大儒,他可是太子师,将来的帝师啊! “呵呵……这还用老夫觉得吗?” 宋濂似笑非笑的道, “老夫什么都没做,只是扔出一卷吴王殿下讲述心学的记录,就让你们在这里争的面红耳赤。” “试问,若是寻常论调,能让你们这一群饱学之士争个没完吗?” “能引起争论,甚至是大打出手,这已经说明许多问题了……” 众儒生闻言,皆是神色一凛。 是啊! 从一开始,他们就把这新鲜出炉的心学摆在了台面上,跟理学打起了擂台! 不说别的,光是这个和理学打擂台的资格,就不是谁都可以有的! 自宋以来,各种小学派层出不穷,可顶多是在理学的基础上做一些延伸而已,不走这条路,那就是走尊古崇古的路,干一些老生常谈的活儿罢了。 像这样一上来就可以得到一部分儒生拥趸的新学派新思想,绝无仅有! “这个心学乍一看好像是空泛的言论,但你要是放下傲慢细细琢磨,绝对能琢磨出味道来!” 一个儒生沉声道, “尤其是配合张九这个匪徒的案例,便更能让人升起敬畏之心!原来人的良知这么强大!” “张九自裁虽未遂,但我觉得,他现在的处境一定比自裁难受百倍!朝廷要审判他,他自己的良知更要审判他!” 众人闻言,皆是连连点头。 有人纵然不认可这门心学,但看到张九那个真实案例的时候,还是感受到了震撼。 大家都会不由自主的摸一摸胸口,反问自己一句—— 自己的良知,会如何看待自己的所作所为? “是啊,良知,这个词比善要更加的精准!” 宋濂应和道, “吴王殿下说心外无物,心即万事万物之理。又说人皆有心,心皆有知。” “那么也就是说,人这一辈子所要做的,也就是一件事而已,那就是——致良知!” “这不是正好应了《大学》的开篇么?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所谓的明德,其实就是良知!而明明德,明德者,光明之德行也!明者,发现、显露也!去发现良知,致良知!如此一来,便可一念至诚,合乎圣人之道!” “这不都对上了?” 众儒生闻言,尽皆恍然。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懂了!” “看来这良知二字,确实有门道,我得放下成见,好好品读品读。” “宋先生真大才也!一番话语,令学生醍醐灌顶啊!” 宋濂一番话语,听得众儒生纷纷大悟!即便是那几个老顽固,此刻都不得不放在身段,认真品读。 “不是老夫大才,是吴王殿下大才。” 宋濂抚须笑道, “这门心学,正是吴王殿下在与老夫的争论中所创。” “当时老夫还认为他是负气逃课,未曾想到,他竟是悟了道!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众人闻言,这才想起心学的创始人来。 “吴王殿下……他当年不是痴傻了吗?怎么会……” “呵呵!你这消息不灵通了吧?我听闻上个月吴王殿下的神智忽然恢复了,被陛下秘密接回了紫禁城!” “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天天闭关读书,能知道个什么?说到这个吴王殿下,的确是一朵奇葩!听说他每天都在宫里打坐参玄,烧香拜神,我听宫里人说,他可神叨了,活脱脱一个道士王爷!” 几人交谈着,很快话风就转了向,从心学聊到了朱橘这个人身上。 宋濂倒是乐得瞧见大家议论朱橘,乐呵呵的喝着茶,听着众人的议论。 “打坐参玄?那他不是修道的么!怎么会有这么高的儒学造诣?” “谁知道呢!你要知道,他眼下也才十岁出头而已,就一个小孩子,就创造出了心学,这绝对称得上是天纵奇才了!” “天呐,才十岁,你确定?!” “骗你作甚,可能十岁都不到……反正还是个小孩子呢!” 一听到朱橘的年龄,所有人都炸锅了! 对于宫闱秘事,多数人没有渠道了解,也不敢去打听,所以对于皇子啊公主什么的,顶多只有一个模糊的固有印象。 很多人甚至不知道有朱橘这个皇子,纵然是知道的,也是因为当年的那场舆论,知道皇后儿子里,有一个痴痴傻傻,口歪眼斜的皇子,据传闻是老朱家得国不正,遭了天谴。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明国力蒸蒸日上,百姓快速恢复生产,多数人自然也就忘记了那一场舆论风波…… 直到现在,在消息灵通人士的描述下,一个手里还抓着玩具,十岁左右小娃娃形象的皇子,呈现在了众人心中…… “十岁?!” 高瘦儒生咂舌道, “十岁就创造了心学?这他娘的不是开玩笑吧?!” 他一时激动,竟是爆了粗口,反应过来之后,才赶忙捂住了嘴巴,连道失礼。 “是啊,吴王殿下的确还是个少年,或者用‘顽童’这个词来形容他,更加准确。” 宋濂站起身来,负手轻叹道, “老夫也很吃惊,但这,的确就是事实!” “不过,历朝历代的天才,不都是年纪轻轻就取得了巨大成就的么?老夫现在并不在乎别的,只在乎这心学第二卷什么时候问世!” “另外,老夫给诸位一个忠告——” 众儒生皆抬眼看向宋濂。 “若将来想在仕途上有所作为的,一定要好好研读心学。” 宋濂正色道, “这不光能增长你们的学问,还能拓宽你们的仕途!” “皇子所创的学问,与寻常百姓所创的学问,是大不相同的!尤其这个皇子,地位还不一般!” “多的老夫也不说了,言尽于此,你们自己琢磨吧!” 一席话语,听得众人心里皆是咯噔了一下。 宋濂的暗示并不隐晦,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自然是马上心领神会。 皇子所创的学问,皇帝必将不遗余力的推行!尤其这个皇子身上还带着几分传奇的色彩! 可以想象,将来大明上层将以谈论心学为时髦,甚至连科考选官,都要从心学门徒里头选! “另外,老夫还要宣布一件事——” 宋濂朗声道, “自今日起,老夫改旗易帜,愿为心学门下侍从!” 众儒生:“!!!” 这一句话虽短,却如同重磅炸弹一般,在所有人心中炸开! 宋先生这是要凭借自己在学界的地位,强势为心学站台啊! 他这一投入心学门下,以前所有跟随他学习的弟子,便都改换了门庭,成了心学门人! 而这批人,将瞬间成为心学的中坚力量,率先得到皇帝的青睐和重用! 读书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当官么! 如今心学和仕途挂上了钩,还有什么理由将其拒之门外? “这个心学,的确是精妙啊!我亦愿为心学门徒!” “确实,刚才是我粗浅了,仔细一瞧,心学奥妙,博大精深!心外无物,说得真好,真好!” “今天回去,我要好好研习一番,到时候来叨扰宋先生,还请先生不吝赐教啊!” “我也愿为心学门徒!” “我也……” 霎时间,在场众儒生皆是纷纷表态,完全没有了刚才的争论,场面一片和谐。 “呵呵,看来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宋濂笑呵呵的道, “叫诸位来,本来就是想让你们先瞧一瞧,发表一下见解,如今既然大家一致认可,那老夫也就没有顾虑了。” “来人呐——” “老爷,您吩咐。”两个小厮迅速上前。 “再多多抄录几份,送给我的那些老朋友们。” 宋濂抚须笑道, “相信刘基、高启他们看到吴王殿下的这篇巨著,也一定会赞不绝口的。” “去吧!” 第九十章 刘伯温测算朱橘,天雷滚滚来! 应天,刘府。 虽贵为御史中丞,掌管御史台,但刘伯温生活还是较为简朴的。 比起宋濂的门生故吏遍天下,他总是形单影只,连门徒都没几个,故而庭院冷清。 不过,他也享受这种不被人打扰的清静。 哒。 哒。 “呵呵,璟儿,这就是你说吴王殿下所创的五子棋?” 刘伯温淡笑着落下棋子。 棋盘上,他已然做出了一个活三,让刘璟迟迟无法落子。 “爹,您太厉害了,我输了。” 刘璟放下棋子,苦笑道, “没想到您这么快就能掌握五子棋,感觉您都可以去和吴王殿下一较高低了。” “他在诸皇子中下的最好,晋王殿下和燕王殿下和他赌棋,差点把裤衩都输给他了!” 噗的一声,刘伯温笑的乐不可支。 “哈哈哈哈……看来这个吴王殿下回来之后,变得聪明机智了嘛!” 他笑道, “不过,这也只是小聪明而已。其实这种五个子连成一串就算赢的玩法,很早就有了,只是不太流行而已。” “而且你有没有发现,这个先手的黑棋存在巨大的优势,它一开局就比白子多一颗子,而五子棋,其实连成四颗就已经赢了,稍微花点心思,做个三三的扣子,也是必赢的。” “你看,只要按照这样的定式走,无论你白子怎么防守,我都是必赢的。” 啪嗒,啪嗒。 刘伯温在棋盘上随手摆着棋子,将定式暴露了出来,看得刘璟瞠目结舌。 “诶!好像还真是……” 他喃喃道, “黑棋按照这样的走法,不出二十手,白棋必输啊!” “难怪吴王殿下每次都要先下,他应该是掌握了这个定式!” “爹,您是怎么研究出来的?” 刘伯温笑着摇了摇头。 “这种小把戏,我还用研究啊?看几眼就知道了。” 他指了指天空,抚须道, “棋,本就是古人观察天象,见其星罗密布而有所感悟,方才演化出来的一种游戏。” “你爹我连天象都能瞧得明白,还能看不明白这个吗?” “呵呵……” 刘璟闻言,目中顿时露出钦佩之色,连声道: “难怪人家说爹聪明,说什么三分天下诸葛亮,一统江山刘伯温!” “看来爹真的比诸葛亮还要聪明!” 刘伯温:“?!” 听到这话,原本云淡风轻的刘伯温脸色骤然一变,一巴掌拍在了刘璟嘴上,低声呵斥道: “住口!” “你!这谁教你说的?你说的人家是谁?” “是想害死我么!” 刘璟平白无故挨了老爹一巴掌,顿时有些委屈。 “也没有谁啊……就是,就是吴王殿下说的。” 他揉了揉嘴,嘟囔道, “我当时也吓了一跳,让他千万别乱讲这个话……这不是在家里么,我以为跟爹讲一下没事。” 明明是夸老爹,却平白无故挨了一巴掌。 太冤了他! “吴王……他怎么会编这种话的?以前从没听过有这么一句。” 刘伯温眉头紧皱,喃喃道, “一统江山刘伯温……这一句话,是要害死我呀!” “璟儿,你做得对,一定要制止他,但愿他是无心胡言,毕竟……我也没有得罪过他。” “当初他生病,我还帮过忙呢……” 刘璟连连点头。 “爹你放心,我晓得。” 他低声道, “这种话要是传起来,陛下心里会不舒服的,他要是不舒服了,那一定不会让爹您舒服的。” 刘伯温闻言,不禁苦笑。 “你这孩子……倒也看得明白。” “伴君如伴虎啊,尤其是咱们这位朱皇帝,更是一位雄猜之主,在他手底下,日子想要过得悠闲是很难的,除非告老还乡。” “我已有告老之意,但眼下大明建国未久,百废待兴,想要他同意,难啊……” 明月当空,父子俩陷入了沉默。 正此时,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传来。 “老爷,宋先生有一卷书送来。” 家仆六子将书卷呈上道, “说是请您共品新学。” 刘伯温眉头一挑。 “新学?他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又做出什么新学问了?” 他拿过书卷,轻轻翻开一瞧,方才失笑道, “原来是这个心字。” “嗯……心学。” 刘璟听到‘心学’两字,眼睛顿时一亮。 “莫不是今日吴王殿下所作之心学?” 他连道, “这个我刚想跟爹说呢!吴王殿下绝不是只有小聪明,他有大才!” “今天所经历的事,感受到的震撼,是孩儿读书这么多年以来,从未有过的!” 刘伯温正阅读着书卷上的内容,听到儿子激动的语气,不禁抬眼一瞟。 只见刘璟眉飞色舞,都快跳起来了! “稍安勿躁,我先瞧瞧。” 刘伯温摆了摆手,沉声念道, “心即理,心即万物……” “心皆有知,致良知,诶这个倒是挺有几分意趣的,不像是胡诌。” 念着念着,他亦是陷入了思索之中。 刘璟此刻也不敢打扰父亲,只能强行将表达欲压下,静静等待。 须臾间,刘伯温忽的一拍桌子。 “妙啊,这是一篇妙论!” 他拍桌赞道, “非杜撰也,确有深度!尤其是良知这个词,用的非常精准啊!” “可惜只有一篇,若能有个四五篇这样水准的篇章,或许能成一部论,至于要称之为学,恐怕还欠缺了些。” “不过……已经很了不得了!” 在刘伯温看来,这一篇的质量的确很高,还附有案例,更能让人信服。 但一门学问,一个流派,可不是简简单单一篇雄文就能支撑起来的,很多时候,需要一个天纵奇才一生的总结。 “是啊,孩儿也是这么想的。” 刘璟感慨道, “要知道,吴王殿下他还是个小少年呢!小小年纪就能领悟这么高深的道理,前途无量啊!” “我现在也非常期待,心学第二章问世!” 刘伯温听到‘吴王’二字,猛地一攥手中书卷。 “等等!对啊……这个吴王,也就是昔日那个痴傻皇子朱橘,他年纪还很小啊!” 他惊道, “上回见他,还是乳臭未干,穿着开裆裤呢!这么小的年纪,能有这般见识?” “这似乎不太可能啊!” “况且,他曾经痴傻的那么严重,连屎溺都无法自理,根本就没有好好读过书!开窍也不是这么个开法啊!” 一个人变聪明,这不奇怪,世上的确有蠢人突然开窍的。 可要是一开窍就口灿莲花,这就不正常了!怎么着也得学两天说话,看几天书吧? 做学问,永远是一个厚积薄发的过程,顿悟是有,但也得有所积累才行啊! “孩儿也觉得不可思议,但吴王殿下今天的表现,确实是孩儿亲眼所见,不可能是假的。” 刘璟点头道, “有人说,他是太过于聪慧了,以至于老天都要压一压他,所以才痴傻了那么多年。” “如今一朝恢复,自然惊才绝艳。” 刘伯温闻言,不由得嗤笑一声。 “胡扯。” 他道, “他的命,我曾算过,本就是承受不起那么重的富贵才导致的痴傻,道士彭玄也跟我同样的看法,朱家越显赫,他的小命越难保。” “若真是天纵奇才,我早算出来了。分明就是……” “诶?” 说着说着,刘伯温忽然停顿住了。 “爹,怎么了?”刘璟疑惑道。 “璟儿,你去我房里,把我卜算的竹筒拿来。” 刘伯温吩咐道, “红尘之中,万事万物瞬息万变,非人所能全测。” “或许当初的结论,如今真得推翻了……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子不问卜,这会儿还没到子时,快去取来!” 刘璟连连点头,赶忙起身。 片刻间,算卦竹筒已被取来。 哗啦。 刘伯温将竹筒里的六枚铜钱滑了出来,放在了手心里。 这铜钱跟随他多年,早已盘的圆润光滑,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只见他双手合十,将铜钱闷在手中,旋即便闭上了眼睛,嘴唇微微蠕动。 转瞬间,铜钱倒入竹筒之中—— 哗啦!哗啦! 哗啦!哗啦! 哗啦!哗啦! 六枚铜钱在竹筒中摇了六下,刘伯温方才停了下来,嘴角微微上扬。 算无遗策的他,马上就可以揭晓答案。 可就在此时,高天之上,忽然闪过一道亮光。 “且让我瞧瞧……” 轰隆! 刘伯温刚倒出三枚铜钱,却听到一声惊雷在耳旁炸开,吓得他身形一颤,剩下三枚铜钱经他这一抖,掉在了地上! 叮叮! 三枚铜钱跌落在地,其中一枚砸在角落里,竟是碎成了两半! 刘伯温:“!!!” 霎时间,他脸色大变。 轰隆隆! 又是一道惊雷闪过,原本明月高悬的天空,此刻竟然是乌云遮蔽,下起暴雨来了! 好在两人坐在亭里,不至于被淋成落汤鸡。 “爹,下大雨了……” 刘璟从地上捡起两枚半铜钱,喃喃道, “铜钱也碎了一枚,这……这是什么征兆啊爹?” 刘伯温一瞪眼。 “什么征兆?让你小心点的征兆!” 他猛地站起身来,道, “碎掉的不要了,扔了,不要管他!” “进屋去,早点睡觉!” 刘璟:“???” “爹,您不是要算吗?孩儿也想知……” “呃……孩儿这就回去睡觉。” 刘璟原本还想再问问,却看到刘伯温整张脸都黑了,也不敢再多问,赶忙起身,顺着走廊回了厢房。 凉亭之内,只剩下刘伯温独自感受这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刘基知罪,再不敢窥探吴王。” 他双手抱拳,朝着天空拱了拱手,低声道, “还请上苍息怒……” “@#¥%……&#@” 刘伯温告着罪,嘴里还不断念叨着话语,似是在祈禳着什么。 片刻后,天空不再雷鸣,瓢泼大雨也逐渐转化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看到这明显的变化,刘伯温方才松了一口气,又朝着天空拜了三拜。 正欲转身离去,忽的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将桌上的书卷抓进手里,瞧了又瞧。 “宋濂之意……” 他略一沉吟,忽的笑了起来,道, “看来我刘伯温,告老还乡有几分希望了。” …… 应天,徐府。 “这雨怎么说下就下,说停就停,真不讲道理。” 小少年将窗户打开,嘀嘀咕咕的道, “跟姐姐一样。” “徐辉祖,你暗地里叨咕什么呢?”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杀气。 下一秒,小少年的耳朵就被提了起来,惨叫声和求饶声亦接踵而至。 “哎哟!” “姐,姐!我错了姐!别捏我的耳朵,好疼!” 徐辉祖带着几分哭腔,两只手不断扑腾着,想摆脱徐妙云的魔爪。 奈何徐妙云比他高半个头,拿捏弟弟轻轻松松。 “哼!” 徐妙云这才收了手,昂首道, “臭小子以后再敢编排我,有你受的!” “快去帮我搬书,今天还有好几卷书没读呢。” 徐辉祖撇了撇嘴,虽然万般不愿,但还是乖乖照做,三两步爬上了书架。 “真不知道这书有什么好读的,天天子曰子曰,曰的我头都大了。” 他嘟囔道, “姐,你应该多学学打扮自己,这样以后才嫁得出去,我听外面人说,你现在都有个女诸生的称号了,这样你会嫁不出去的。” “他们都说,女子无才……” 徐妙云闻言,顿时眉头一竖。 “嫁不嫁的出去以后再说,我只知道现在你的屁股要开花了!” 她随手抄起一把笤帚,三两步冲到徐辉祖面前,毫不留情的拍在了他的屁股上。 “嗷!嗷嗷!” 徐辉祖身子还在书架上,被笤帚拍的嗷嗷叫,姐弟俩闹出来的动静,惹得外面侍立的几个婢女也是探着脑袋看了进来,暗笑不已。 谁能想到,一向文文静静,说话和颜悦色的大小姐,打起弟弟来这么暴躁呢? 这种反差感,让她们看得津津有味。 正此时,一道身影的到来,让婢女们神色一惊,急忙乖乖站好。 “夫人。” “见过夫人。” 谢夫人走到门前,微微蹙眉道: “什么动静,我老远就听见了……” “妙云,妙云!别打辉祖了,娘有事找你!” 第九十一章 皇后娘娘很喜欢你!妙云的期待 听到母亲的呼唤,徐妙云方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徐辉祖也是嗷呜一声,捂着屁股一溜烟跑到了谢夫人身后。 “娘,姐姐就知道欺负我!” “您看我这屁股,青一块紫一块的,都快被她打烂啦!” 面对儿子的告状,谢夫人也是有些无奈。 “你那纯粹就是自己皮痒,当我不知道吗?” 她叉腰道, “你姐姐会无缘无故打你吗?凡事先从自己的身上找找问题!” 徐辉祖小脸一垮。 “你们都欺负我,都欺负我……” “等爹回来,我一定要跟他告状!” 徐妙云走上前来,听到他这番嘟囔,不禁嗤笑。 “爹?你就是把爷爷搬出来都没用,在这个家里,只要我想揍你,没人能护着你!” 她戳了戳徐辉祖的脑门,道, “所以啊,你最好给我老实点,不要惹我!” “摆着一张脸给谁看啊?给我笑起来!” 徐辉祖脸色一僵,而后摆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哎好了好了,不要闹了,有正事儿。” 谢夫人抚了抚徐辉祖的脑袋,正色道, “皇后娘娘来了一道懿旨,叫你进宫去和她叙话。” 徐妙云微微颔首。 “噢——那我准备准备,到时候和娘一起进宫。” 她道, “皇后娘娘挺和善的,和她相处起来一点都不累。” 谢夫人抿了抿嘴,道: “你没听清楚,是叫你,你自己进宫去,不是我们俩。” “娘最多只能送你到皇宫门口,之后都得靠你自己了。” 徐妙云闻言,不禁一愣。 “我?” “皇后娘娘召我一个人进宫?” “这……为什么啊?” 她的脸上,顿时写满了疑惑之色。 “娘也不知道啊,或许是她特别喜欢你吧。” 谢夫人微微一笑,感慨道, “寻常勋贵人家的女子,可没有这个待遇,也就是你,能得她青睐,这是独一份。” “你要好好把握,珍惜和皇后娘娘相处的机会啊。” 徐妙云微微颔首。 虽然有些吃惊,但她倒也并不畏惧。 “应该是因为爹吧,听说爹又打了大胜仗了。” 徐妙云忽的道, “我一个小丫头,哪里能得到皇后娘娘的青睐哟。” 向来聪敏的她,一下子就想到了关键所在。 老爹打了胜仗,皇家自然是要拉拢他们徐家,聊聊天叙叙话什么的,拉近关系以示恩宠。 “跟你爹是有关系不假,但我觉得,主要还是皇后娘娘喜欢你。” 谢夫人正色道, “否则,她应该召见的是我,再不济也是我们娘俩,而不是单独召见你。” “所以啊,你就不要思虑那么多了,去了之后好好表现!我可告诉你,若是能得到皇后娘娘的认可,那你一辈子都无忧了。” “在咱们大明朝,最有权力的不是陛下,而是皇后娘娘,这可是你爹说的。” 徐妙云点了点头。 “娘,我知道了。” “到时候我一定举止有度,做好淑女的本分。” 谢夫人看向女儿,见她如今已有几分亭亭玉立之姿,也不由得啧啧称奇。 “天天在家不曾发现,突然定睛一瞧,我女儿也颇有几分姿色了,主要是这个气质也好。” 她笑眯眯的道, “不愁嫁啦,将来不愁嫁啦!” 徐妙云一抿嘴。 “娘,你胡说什么呢!我还小呢,就天天想着我的婚事……” 弟弟也说,娘也说,搞的她都有点不自在了。 难道自己这年岁,真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 不至于吧…… 谢夫人笑着摇了摇头。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像我们这样的人家,更是要早早许配的……” 她摆手道,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你有分寸的,娘也放心。” “对了,娘这里有一卷书,是太子殿下差人分发的,朝中大员都有,你或许会感兴趣。” “似乎,是吴王殿下的一份手稿,做了个学问,叫心学……对了,吴王你知道的吧?” 听到‘吴王’这两个字,徐妙云的眉眼顿时一抬。 “知道知道,姐姐怎么会不知道?” 徐辉祖嚷嚷道, “吴王送给姐姐的那副画,我看姐姐天天捧在手里临摹呢,都不知道临摹了多少张了!” “嘿嘿,莫不是姐姐对这个吴王殿下有意思?” 徐妙云脸色一黑,一巴掌直接甩了过去。 啪! 精准命中徐辉祖的脑袋。 “臭小子天天就知道胡说八道,人家画的好,我自然要研究。” 她没好气的道, “一直得不到其精髓,我才不断的临摹。” “要是这样叫有意思的话,那我对你最有意思了,每天都不忘打你!” 徐辉祖捂着脑袋,不敢再胡说八道了。 “哎……我回去歇息了。” 谢夫人神色有些疲倦,扶了扶额道, “你们也别闹腾了,都早点歇息,尤其是妙云啊,不要挑灯夜读,女孩子有黑眼圈,不好看的。” “你也逐渐长开了,要多多注意自己的形象,别整天像个男孩一样,捧着个书废寝忘食的读。咱姑娘不丑,打扮打扮还是俊的。” 徐妙云:“……” “知道了,知道了。” “您快歇着吧!” 她伸手将絮絮叨叨的母亲推了出去,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这孩子……” 谢夫人被赶出了厢房,摇头失笑不已。 忽的,她的神色又有些期待了起来。 “看皇后娘娘这意思,是想要亲上加亲啊。” “不知道她会许给哪个皇子……晋王?燕王?周王?还是……吴王?” “吴王应该不太可能,他比妙云还小呢……” “……” 嘴里絮叨着,她渐行渐远。 “姐姐,娘絮絮叨叨的,嘴里说啥呢?我好像听到什么王啊王的……” “姐姐……” “姐姐?” 徐辉祖站在窗边目送着谢夫人离去,正想找徐妙云说话,可喊了半天,却不见姐姐搭理他。 转头一看,只见徐妙云的一双杏眼,已是全神贯注的盯住了那一卷书,嘴里默默念着。 她闭上眼睛,依托着儒学的功底,不断的体悟着。 半晌后,徐妙云方才睁开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睛发亮: “心外无物……” “良知……” “心学,这真是他做出来的学问?” “让一个匪徒良知暴露,差点自裁,真是震撼啊,可惜当时我不在场……” 哗啦。 徐辉祖抢过书卷一瞅,可上面的文字他却读的艰难,理解起来更是无比困难。 “……姐姐,这都什么啊?” 他苦着脸道, “我怎么看不懂啊!心啊心的,心不就是扑通扑通跳的这颗东西么!有那么多讲究吗?” 徐辉祖摸了摸自己的心脏。 扑通扑通跳的很有力。 “傻瓜……” 徐妙云笑了起来,摸了摸弟弟的脑袋,感叹道, “这上面说的心,不是你跳动的心,而是你的本来面目。”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说得真好,比孟老夫子说的还要好!” “这个吴王殿下,真是奇才,我原以为自己的功底已经算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了,可跟他一比,我分明什么也不是。” “或许,这就是天才和常人的区别吧,常人再努力,也比不上天才的一个小小灵感。” 徐辉祖似懂非懂的搓了搓脸。 本来面目? 说的是脸? “这是一篇雄文,要好好保存。” 徐妙云将书卷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轻声道, “只瞧了一遍,我便有诸多感悟,若是能跟他探讨一番就好了……” “不过,他好像不怎么喜欢我,都懒得搭理我。” 她想起了当时自己热脸贴朱橘冷屁股的画面,那张被她珍藏的画,先前还是被朱橘丢掉的垃圾。 听到‘喜欢’俩字,徐辉祖的耳朵跟雷达似的,瞬间竖了起来。 “姐姐,你看你也承认了吧?你这样没有男孩子会喜欢你的。” 他一顿摇头晃脑,似是有几分得意,却没见到徐妙云的魔爪又开始成型…… “我看,你又皮痒了。” 徐妙云眯着眼看向徐辉祖,面无表情。 右手,已经瞄准了徐辉祖的耳朵! “诶诶诶,姐姐你先别生气!你听我说!” 徐辉祖忙道, “我有办法让吴王殿下愿意跟你说话!” 徐妙云手势一顿。 “你个屁孩子能有什么办法?你也就会胡说八道。” 她神情有些不屑。 “嘿嘿,我虽然是孩子,但我也是男人啊!” 徐辉祖嘿然道, “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我知道的!” 徐妙云杏眼微微睁开。 “说说看。”她放下了手,耐心倾听。 这臭小子,书不爱读,人却鬼灵精怪的,说不定还真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你要招人喜欢,就得知道人家喜欢什么!” 徐辉祖老气横秋的道, “一上来不要谈之乎者也,子曰啊子曰的,你要是这样,人都被你曰跑了!” “你得拣着他感兴趣的方向说,把话匣子打开,这样两个人聊起来就顺畅了,聊的顺畅了,这关系不就拉近了嘛!” 徐妙云恍然,目中露出几分期待之色。 “昂——是这个理儿。他好像喜欢烧香拜神,修道什么的……可以从这里下手。” 她摸了摸光洁的下巴,忽的转头看向徐辉祖,一把捏住了他的耳朵! “行啊辉祖,挺会啊你!” “这都谁教你的?!老实交代!” 万字已更。 第九十二章 朱棣的脑补,可怕的徐家大恐龙! “哎哟哟!” “姐,你怎么恩将仇报啊!我明明是帮了你诶!” 徐辉祖嗷嗷叫了起来,呲牙咧嘴道。 “哼!” 徐妙云轻哼一声,数落道, “小小年纪不学好,四书五经不读,天天看那些不入流的书!我听说你有一本精装《西厢记》,还是带绘画的,是不是?” 徐辉祖闻言,神色有些尴尬。 “这……姐姐,你怎么知道的?” “我也就瞎看看,论语太枯燥了嘛!” 徐妙云一伸手。 “我能不知道?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要放什么屁……没收了。” 她昂首道, “经典看累了,换换口味没什么,但你要是一门心思扑在这种情爱,奇闻志怪上,那就是走偏了!” “老老实实交出来,不然等我告诉爹,你就彻底完了。” 徐辉祖脸色一变。 他可是知道老爹的威力,要是被老爹知道自己不学无术,绝对免不了一顿毒打! 武将家培养后代,向来少不了暴力…… “你想抢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的……” 徐辉祖嘀咕着,不情不愿的道, “知道了,我去拿给你!” “《西厢记》里头的崔莺莺才像个大家闺秀的样儿,姐姐是该好好学学……哎哟!” 他正嘀咕着,一卷书又砸到了他的脑袋上,吓得他抱头鼠窜。 “天天就知道编排我……” 徐妙云掂量着手里的书,望着徐辉祖逃窜的背影,轻哼道, “我不像大家闺秀吗?我明明那么淑女……” “哼……” 她收拢手中的书卷,看着上面的文字,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朱橘。 目光,撇向窗边的那一张画纸。 “至尊宝又骗了紫霞……” 徐妙云托着下巴,轻声呢喃道, “他前一次到底是怎么骗紫霞的,竟会让一个女子如此失态,挥剑刺他?” “可最终,紫霞绕过了他……他究竟编织了一个怎样的谎言呢?” “嗯……” 念着念着,她陷入了遐想之中…… …… 两日后。 吴王所内,烟雾升腾。 “家有北斗经,本命降真灵。” “家有北斗经,宅舍得安宁。” “家有北斗经,父母保长生。” ‘……’ 朱橘跪在蒲团之上,闭着眼睛摇头晃脑的念诵着。 供桌之上,各色瓜果点心铺满,可谓豪华,自从师父彭玄教授了拜斗延生之法后,朱橘便天天在家诵经拜斗。 虽然无甚神异之事发生,也没感觉自己身体发生了啥变化,但师父既然这样教,那他就学呗!如今每日不辍,以至于经文都越念越溜,都快背下来了。 屋外婢女侍立,默不作声,不敢打扰。 正此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殿下,吴王殿下!” 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官跑了进来,在庭院内喊了起来。 “嘘!” “噤声!” 西厢门口的剑琪赶忙上前拦住了她,低声道, “殿下正在拜斗,不准任何人打扰。” “你大喊大叫,他到时候要发火的!” 来人神色一凛,赶忙压低了声音。 “这样啊,告罪告罪,可是……” 她略一行礼,神色却是有些为难,道, “是皇后娘娘叫我来的,她现在就要召见殿下。” “殿下还需要多久?太晚的话,我不好和皇后娘娘交代的呀……” 剑琪往屋里瞅了一眼,见朱橘正在叩首,只得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殿下有些时候就诵一遍,有些时候三五七遍,这都说不准的。” 她回应道, “得看他的心情,有一回他进去一个多时辰才出来。” “你要不先等等?” 来人神色一苦。 “我的姑奶奶喂,我能等得起,皇后娘娘哪里是等得起的?她等着我回话呢!” “再说了,今天是坤宁宫里有客人,娘娘是喊吴王殿下去作陪的,这要是迟迟不到,我如何担待呀?” “姑奶奶,您行行好,帮我喊殿下一声好不好?算我求求你了……” 说着,她从怀里摸索出一枚玉坠子来,就要往剑琪手里塞。 “诶诶,别……” 剑琪赶忙拦住她的动作。 这贿赂她哪里敢收呀!殿下的脾气她可知道,眼里揉不得沙子! 两人正推搡着,房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一股草木香味从里头飘了出来。 “谁在外面嚷嚷?” 朱橘迈过门槛,有些不悦的道, “要讲悄悄话也到别处讲去,不知道我这坛场要清静嘛?” 剑琪见他不爽,赶忙解释道: “回殿下的话,是皇后娘娘有召,请您去一趟坤宁宫,我俩不敢打扰殿下清修,这才在屋外说起话来,请殿下恕罪。” 那女官见剑琪死活不收好处,只能将玉坠子捏回了自己的手里,慌忙向朱橘行礼道: “参见吴王殿下。” 朱橘眉头一挑。 “娘她找我干啥?难道是要提前放我出宫去啦?” 他眼睛骤然一亮,连道, “好好!赶紧的!” “剑琪,你找账房支……三百两银子!我出门用得上!” 那女官闻言,却是有些不知所措。 “殿下,皇后娘娘似乎不是喊您出宫。” 她畏畏缩缩的道, “是徐家的小姐来了,娘娘喊您去作陪。” “因那徐家小姐十分仰慕您所创的心学,所以……” 朱橘脸色一垮。 “啊……就这啊?叫我陪客?我又不是花魁咯,还陪客……” 他嘟囔道, “徐家小姐?就那个文文静静的小丫头呗!” 女官连连点头。 “她倒是挺有面子,竟然敢喊我作陪。” 朱橘气哼哼的道, “我是她能请的动的?回去告诉我娘,就说我身体不舒服,去不了!” 一个小丫头片子,就想让他当三陪,想得美! “不行啊,您要是身体不舒服,皇后娘娘一定会不放心,亲自来瞧您的。” 那女官急忙道, “殿下,你还是屈尊去一下吧,我瞧见徐家小姐还给您带了礼物,挺有诚意的……” 朱橘眨了眨眼。 “礼物?她能给我什么礼物,四书五经么?我可不爱扒拉那些玩意儿。” 他撇嘴道, “行吧,还算她有点礼数,当三陪也是要出场费的。” “你先去吧,我一会儿就过来!” 女官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行礼而退。 “剑琪,我刚才说的,你还是要去做,反正这两天不出去,端阳节那天我也肯定要出去的。” 他吩咐道, “银两要是太重,你就给我换成轻便点的散碎金子好了。” “殿下放心,奴婢一定安排妥帖。”剑琪连连点头,应声称是。 朱橘微微颔首。 这丫头做事干练,他还是很放心的。 在两个婢女的伺候下,朱橘简单梳洗了一番,换了一套常服,便走出了吴王所。毕竟只是见个小丫头,也不用搞的多隆重。 刚一迈出门,便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御道前经过。 “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朱棣微眯着眼,嘴里念叨着《论语》的内容,朝前走去。 “哟,四哥!” 朱橘喊了一声,玩笑道, “这么用功啊!走路都还在背书,你要考状元去?” 朱棣嘎的一下停下了脚步,侧目一瞧。 “是六弟啊。” 他捏了捏手里的书卷,笑道, “我就随便温习一下功课而已,温故而知新嘛!” “六弟哪里去?” 两兄弟很自然的就并排走在了一起。 “娘喊我去坤宁宫一趟,说是徐家丫头来了,叫我陪着聊聊心学。” 朱橘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 “真烦!我像是那种很有空的人吗?” 朱棣眉头一挑。 “徐家丫头?徐达叔叔的女儿,叫什么……徐妙云,对么?” 他思索了好一会儿,方才想起了名字,笑道, “说起来,徐叔叔的女儿我还未曾见过呢,她是不是和徐叔叔长得差不多啊?” 朱橘点了点头,随口道: “嗯……差不多吧,女儿一般都像爹。” 他都没见过徐达,哪里知道像不像? 只是按着经验随口胡诌了一句。 “这……” 朱棣呲牙咧嘴道, “那叫你作陪,确实有点为难你了,我听说徐家这个小姐确实是很爱读书的,人称女诸生,啧啧……那肯定很啰嗦。” 想到徐达那虎背熊腰,鼻毛外翻的模样,再把他的模样往一个絮絮叨叨的女子身上一套…… 一个恐怖的形象便出现在了朱棣的脑海里,吓了他一个激灵。 他不知道有‘恐龙’这个形容词,不然此刻肯定会大喊一声——卧槽,徐家大恐龙! “嗐,没办法,我去应付应付吧。” 朱橘摆了摆手,道, “要不四哥跟我一起去,我俩做个伴呗?” 朱棣脸色顿时一变。 “那怎么行……母后又没召见我,我岂能随意前往坤宁宫?” 他连连摆手,道, “你去吧你去吧,前边右拐就是了。” 朱橘闻言,却是一脸无所谓的道: “这有什么?坤宁宫又不是禁宫,就当你去请安嘛!” “咱俩一起,还可以下下五子棋……诶对了,四哥你带钱了吗?或者有玉佩啊金饰啥的也行。” 朱棣:“……” “那什么,我突然想起我有书落在大本堂了,我得去取来。” “回见啊六弟!下次聊!” 说罢,他便不由分说,一溜烟的跑了! 一边听膀大腰圆的徐家小姐扯着嗓子口喷之乎者也,一边输钱输宝贝给朱橘……那场面对他来说,简直就跟地狱没什么区别啊! “这家伙……” 朱橘望着朱棣溜走的背影,不由得嘀咕道, “还想着这趟出宫的差旅费从你身上报呢,真不上道……” 第九十三章 妙云姐姐,以后咱就是一条裤子的铁哥们! 坤宁宫内,马秀英轻摇着团扇,与徐妙云对坐。 两人说说笑笑,相谈甚欢。 “说到朱橘那个臭小子……哎,从他回宫那天开始,我就没少操心。” 马秀英笑道, “回宫第一天,他就把老八和老二给打了,给陛下气的,要不是我拦着,说不定这臭小子还在床上躺着呢!” 徐妙云抿嘴一笑。 “可见吴王殿下是个性情中人,不报隔夜仇。” 她道, “这倒是和我爹挺像的,颇有几分武将风格,殿下将来或许可以镇守一方。” 朱橘的行径,徐妙云是略有耳闻,但知道的不多,今天听皇后叙说,她才知道…… 原来当时闹的这么大!尤其是二皇子朱樉,受到了身心的双重折磨。 不过,身为将门之后,她对朱橘这种快意恩仇的作风,倒也并不反感。 “镇守一方?快算了吧!以他那不着调的性子,肯定会把边境搞的一团糟!” 马秀英摇头失笑道, “再说了,我也不舍得他跑那么远的地方去受苦,还是在江南富庶之地享享福吧,他喜欢修道,就由着他去烧香拜神便是。” 徐妙云面带微笑,微微颔首。 三言两语便可听出,这位皇后娘娘对吴王的溺爱,那真是一丁点苦头都不舍得这个宝贝儿子吃。 “娘娘,妙云有一事不明。” 她忽的柔声问道, “殿下他既然喜欢修道参玄,那为何会有那么高的儒学造诣?” “他所创造的心学,我这几天日夜体悟,深感其理甚妙,若是不知道作者的身份,我几乎要认为是一位饱学鸿儒悟道所创呢!” 正和那些儒生一样,徐妙云也是越揣摩越觉得心学深妙,暗合儒理的同时,又另辟蹊径,开创出了一番新天地! 这竟是一个修道少年所创? 真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这我也不知道啊!谁知道他的小脑瓜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马秀英无奈一笑,道, “待会儿他来了,你直接问他吧……诶,他已经来了!” “小橘子,来娘这儿!” 徐妙云眉头一挑,转眼看见。 只见一少年手里摘着一朵花,闲庭信步的逛了过来。 见了皇后,他也不行礼,径自走到椅前大喇喇的坐下。 “翠竹,给我整点水果吃。” 他随口吩咐了一句,那肆意的模样,完全是纨绔少年回到自己家的那种松弛感! “是,殿下。” 皇后贴身婢女翠竹乖乖应了一声,片刻间便奉上瓜果。 “这个香瓜不错,好像是沐英送来的,你尝尝。” 马秀英指了指桌上,笑道, “今天喊你来,没打搅你玄修吧?” 喀拉,喀拉。 “没有没有,老娘召见,我要是要飞升了也得先下来陪您啊!” 朱橘啃了两口瓜,咂巴了两下嘴巴,笑道: “这瓜确实甜,回头让沐英哥哥留些给我,我好供神。” 马秀英抿嘴一笑。 “就知道耍贫嘴!知道了,下回我和他说。” 她应了一声,方才指了指徐妙云,略带嗔意道, “来了也不知道行个礼,亏得妙云也不是外人,不然叫人家说你没有教养,都是我这个当娘的没有教好。” “还不快见礼?” 徐妙云闻言,神色顿时变得紧张,赶忙起身行礼。 “是妙云失礼了,未与吴王殿下见礼。” “见过吴王殿下。” “客气了,客气了,坐坐坐。”朱橘擦了擦嘴,亦是回了一礼,旋即迅速坐下,恢复了大大咧咧的模样,继续吃瓜。 这当古人就是有这一点不好,这礼那礼的,打个招呼都这么麻烦。 “谢殿下。” 朱橘跟回自己家一样,可徐妙云却不敢大意,连坐椅子都只敢坐一小半,时刻保持着身姿的挺拔,不失仪态。 两人一个吃瓜,一个危坐,各管各的,一时竟是没了交流,导致气氛都有些尴尬。 好在马秀英从来都不怕尴尬,只听她笑着开口道: “妙云这姑娘,相貌也好,学识也佳,所以我呀,很喜欢她,召她进宫来陪我说说话。” “听她说,非常仰慕你创造的心学,想与你探讨探讨,你教教她呗?” 朱橘放下半个香瓜,点了点头。 “教可以啊,但得交学费。” 他歪着头道, “人家孔子收徒弟,都要收取束脩呢,我堂堂未来的朱子,收点学费不过分吧?” 马秀英眉头一竖。 “你这孩子,哪里沾来的铜臭味?平日里给你的钱,不够开销么?” 她没好气的道, “让你聊几句,还收起学费来了!” 朱橘嘿然一笑,挠了挠头。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他瞟了徐妙云一眼,笑嘻嘻的道, “妙云姐姐,你莫要介意,我这个人就这德行,混不吝,总爱叫人骂几句,心里才舒坦。” 噗嗤。 徐妙云有些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我倒是觉得,殿下和皇后娘娘这种相处的方式,特别有趣,有趣亦有爱。” 她抿了抿嘴,浅笑道, “殿下说得对,登门求教,岂能不备薄礼?其实此来,妙云也带了礼物给殿下,只是心里忐忑,怕殿下不喜,这才犹豫了片刻,不曾拿出来。” 朱橘咧嘴一笑。 “真有礼物啊?不必不必,我随口说说的。” 他摆手道, “你有哪里不懂的,直接问我就是,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诶,先说好啊,别掏出一本《论语》啊,《大学》什么的来,那我可真的会不喜,你哪怕掏本《孙子兵法》我也勉强能接受了。” 朱橘一边说着,徐妙云已是从贴身的软包里取出一个画轴来。 “殿下学问那么高,我若是再送那些书籍,岂不是显得敷衍?” 徐妙云笑道, “听闻殿下素来敬神,妙云便心想着,不若手绘一副神像送给殿下?” “思来想去,梓潼帝君一十七世为士大夫身,做高明学问,行正大光明之事,乃掌管文运智慧之神,向来殿下应该会喜欢。” 朱橘听到这话,眼睛骤然一亮。 “梓潼帝君?那就是文昌帝君啊!哎哟妙云姐姐,你怎么知道我最近想要供一尊文昌?” 他连忙接过画轴,有些兴奋的道, “你太知我心了,你是我的知己呀!” 话音还未落,朱橘已是等不及了,赶忙将画轴打开。 只见一副描金文昌帝君的神像跃然纸上,帝君身坐太师椅,左手持书卷,右手握笔,眉目慈祥,周遭祥云霭霭,一片祥和景象。 “线条柔和细腻,色彩搭配得当,好,好!上品,妙品啊!” 朱橘看了又看,爱不释手,大赞道, “没想到妙云姐姐还有这一份手艺,怎么不早告诉我?真好,真好啊!” “我回去就把它供起来!” 见他如此兴奋,马秀英也是有几分讶异。 “这礼物有这么合你心意?” 她不禁问道, “没见你这么高兴过。” 朱橘小心翼翼的将画轴卷了起来收好,方才乐呵呵的道: “这个我是真喜欢!” “文昌帝君不光是执掌文运、事业、智慧之神,还是天上星斗群真之一,而我所修习的正是斗法,尊崇诸天星斗之神,所以供奉文昌是极好的。” “这几天,我正打算让大哥帮我弄一套呢,没想到妙云姐姐就送我了,这叫什么?这就叫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啊!哈哈哈,真好!” 说着,他转头看向徐妙云,不由得问道: “这副手绘如此细腻,耗费了姐姐不少时间吧?” “姐姐何时开始画的?” 徐妙云见朱橘眉飞色舞,极其喜欢自己的这份礼物,心中亦是欢喜。 “殿下喜欢就好。” 她两眼弯弯如月牙,笑吟吟道, “也没多久,两个日夜便完工了,略显匆忙,否则还可以更精细一些。” 从得到弟弟的指点,到精心选题,再到进宫面见皇后,一共也就两个日夜的时间。 可以说,这两天她把所有的精神全放在这副手绘上了,以至于今天进宫前,她还哈欠连连,用冷水洗了好几把脸方才清醒了些,可谓辛苦。 不过,见自己的劳动成果被喜欢和认可,徐妙云的心里还是非常雀跃的,再加上朱橘一下子对她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弯,姐姐长,姐姐短的…… 这一切,都值得的呀! “哦哟,这么辛苦啊……” 马秀英顿时露出怜惜之色,轻轻抚了抚徐妙云的头发,连道, “以后不许熬夜了,知道吗?我还奇怪你,你这年纪轻轻的怎么会有黑眼圈的。” “咱们女子不比男人,气色一差,不是那么容易养回来的。” “前些日子宫里进了些燕窝,待会儿你带回去,好好补补。” 徐妙云闻言,顿感受宠若惊,赶忙起身行礼。 “不辛苦的,只要殿下喜欢就好。” 她轻声笑道, “能得到殿下的认可,我也很开心。” “以后殿下若还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我一定帮您画好。” 朱橘闻言,顿时一拍大腿。 “好,好啊!” 他竖起大拇指道, “你要这么说,那没得说了!以后咱们就是哥们,铁哥们!” “妙云姐姐,上回对你多有失礼,是小弟不懂礼貌,你别计较!以后咱们就是穿一条……呃,反正就是好兄弟,一条心!” “咋样?” 徐妙云噗嗤一笑。 这个吴王殿下,果然是带点江湖气。 不过,她倒也喜欢这种大开大合的豪爽劲儿。 “荣幸之至。” 徐妙云欣然点头,同时也想到了徐辉祖。 这臭小子,好像还真有两下子,投其所好果然能够迅速拉近双方的关系! “行了行了,还哥们,这都什么词儿啊?你土匪啊?” 马秀英啐了一声,笑骂道, “人家妙云是大家闺秀,是淑女!跟你当兄弟算怎么回事?难不难听啊!” “不许瞎闹,刚才你有一句倒是对的,上回你对妙云态度不好,是该道个歉。现在人家送你这么好的礼物,你也该加倍对人家好才是。” “听到没?” 朱橘连连点头,笑容灿烂。 这种突然得到心仪礼物的惊喜感,和自己花钱去买它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他确实感受到了徐妙云的用心。 这份心意,就挺难得的。 看来,必须得好好教一下人家,作为回报了! “妙云姐姐,刚才你说到要探讨心学,你是有哪里不懂的地方吗?” 这回朱橘的态度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主动笑问道, “你可以提出来,我一定好好给你解答。” 徐妙云闻言,神色顿时一正。 “是有一些问题想要请教,其中最关键的有两条。” 她道, “一个是心外无物,这个我有些懵懂,难道天下间万事万物都是本心造作之物吗?没有本心,万事万物也就不存在了?” 马秀英听到此问,朝着身边婢女小声道: “翠竹,安排人记录。” 她敏锐的察觉到,这两人的一番对话,或许能够成为心学的第二篇! “哈哈,好问题。” 朱橘笑了起来,晃了晃手中的花,道, “你且看此花。” 徐妙云的目光落在花上,颔首道: “很漂亮的一朵花。” 朱橘又道:“你再转过头去,不要看它。” 徐妙云乖乖转头照做。 “再看过来。”朱橘又吩咐道。 徐妙云再度将头转了过来,看向了那朵小黄花。 “你从中,悟到什么了吗?” 朱橘又晃悠了两下手里的花,似笑非笑的道。 徐妙云:“……” 她有点茫然,皱了半天眉头,最终却只能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没……没悟出什么来。” 看花,不看,又看。 这能悟出什么道理来?这里头有道理? 难道是她的悟性太低了? 一时间,徐妙云心里头升起了几分挫败感……自诩聪慧的她,此刻竟对朱橘的问题答不上来半个字! “哈哈,那你听好我这一句话,大有奥妙哦。” 朱橘神色一正,道, “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现在,有所体悟了吗?” 徐妙云:“?!” 短短两句话,让她呼吸一滞,一丝灵光在脑中乍现! 第九十四章 别来那些虚的?妙云亲手喂葡萄! “妙云姐姐,你很有慧根啊,这么快就体悟到了其中妙理!” “我再跟你讲讲这个知行合一!这可是上一讲里没有的内容,你现在是独家听取哇!” “致良知,如何致?须行也,也就是实践,而实践的根本指导是谁?还是我们的良知,这叫知中有行,行中有知,这两者并非是前后上下的顺序,而是合一的!知行合一!” “知是行的主意,行是知的工夫;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这两者是不分彼此,相辅相成的!” “……” 朱橘说的兴起,倒豆子一般把心学的精要都讲了出来,而徐妙云更是听得如痴如醉,目中不断有异彩闪过。 在她眼里,朱橘此刻的每一句话,都蕴含着世间至理,她有种天上狂下金子雨,在她面前堆成一座座金山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好读书,有着‘女诸生’称号的她为之痴迷! 而一旁记录的两个女官,此刻毛笔都快抡冒烟了,额头更是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压力太大了! 虽然她们并没有那么高的学问,但也知道吴王殿下所说的,乃是心学的精要,是要传世的作品! 所以这份笔录,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不能错一个字,亦不能漏一个字! “咳……然后就是……” 朱橘口若悬河的说了半天,嗓子都有些哑了,那一声干咳,听得马秀英都有些心疼了。 “哎呀,一口气说那么多做什么?妙云她纵然聪慧,一时半会儿也消化不了呀。” 她亲手送上茶水,连声道, “歇歇吧,歇歇吧,这对你消耗也大,时候也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朱橘闻言,这才停了下来,接过茶碗。 咕咚,咕咚。 两口就见了碗底,翠竹赶忙上前续上。 “殿下恕罪,妙云听得痴醉,竟未曾顾及殿下……” 徐妙云此刻也如梦初醒,连连行礼告罪道, “是妙云太没分寸了。” 她一个听的学生都觉得有些疲惫,消化不动那么多妙理了,更何况讲授的老师? 他耗费的心力,必是自己的十倍百倍! 听朱橘的声音都有些沙哑了,徐妙云心里不禁升起了几分歉疚之意,忙接过翠竹手里的茶壶,亲自为朱橘倒水。 “我家里有一些上等的胖大海、罗汉果,回头为殿下取来,那几味药材有润喉的功效……” 她一脸关切的说着,却见朱橘咧嘴一笑。 “这有啥?我只是嗓子浅,过会儿就好了,不必挂怀。” 他道, “妙云姐姐,你坐,你坐,没事儿。” 不得不说,这当皇子真是金贵,嗓子稍微哑一下,就有这么多人嘘寒问暖。 想想可怜的前世,躺在出租屋里人都要烧冒烟了,都没人关心。 真是……令人感叹啊! “谢殿下。” 徐妙云闻言,这才安下心来,缓缓落座。 “我刚才说的,你都明白了吧?” 朱橘抿了一口茶,笑道, “心学说到底其实就那几句话,向内求,致良知,知行合一。” “本心,是万法之源。” 徐妙云点了点头。 “收获很大,不过也需要回去好好再琢磨琢磨。” “这里头的妙理太多了,需要安静的体悟一番。” 她站起身来,朝着朱橘执了一弟子礼,恭恭敬敬的道, “谢先生赐教。” 朱橘连忙摆了摆手。 “嗐,咱们都哥们,你搞这些虚的做啥?” 他满不在乎的道, “我这人的性格就是这样,对敌人如恶狗一般凶狠,对自己人则像春风一般温暖。” “我已经把你当自己人了,所以咱们之间不用这样,礼来礼去的,最讨厌这些繁文缛节了,你有这功夫还不如给我剥两颗葡萄,叫一声爸……呃,咳。” 下意识的想说叫一声爸爸,可猛地想到这不是在大学寝室里,他赶忙停了下来。 这可是在古代,伦理玩笑可不敢乱开。 “叫一声什么?” 徐妙云没有听清,重复问道。 朱橘:“……” “没什么,我瞎扯的。” 他迅速转移话题道, “妙云姐姐,你回去好好体悟一下,到时候你就是我座下第一大教授了,我这个人懒得很,可不想一个传授过去,以后传道就要靠你了呀!” “唔——” 朱橘正说着,马秀英已然是把两枚葡萄塞进了他的嘴巴里。 “喏,给你俩葡萄。” 她笑眯眯的道, “还要吗?” 一阵清甜入喉,朱橘连连点头。 “这葡萄甜!” 宫里的贡品就是不一样啊,各种瓜果都是精挑细选才送进来的,哪怕是每一个葡萄,都是精品,没有一颗残次品。 当人上人真爽! “我来吧,殿下喜欢来实际的。” 徐妙云抬起素手为朱橘剥起来葡萄,笑吟吟的道, “这脾气跟我爹也很像。” “我觉得,殿下要是遇到我爹,一定会跟他特别投缘的,处成忘年交都说不定。” “来——” 她拿起剥好的葡萄,送到了朱橘的嘴边。 平日里照顾淘气的弟弟,她也这样伺候过,所以也算是驾轻就熟。 可对于朱橘而言,这一双素手送到嘴边,他反而有点不自在了。 总不能像吃老娘递上来的一样,也用嘴去接吧? “咳……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他伸手接过葡萄,丢进了嘴里,笑道, “别说,我确实是和徐叔叔神交已久啊,非常期待和他的见面。” “听说再过几个月,徐叔叔就要凯旋了,到时候我一定亲自给他倒一杯酒,慰一慰风尘!” 徐达,大明第一名将,北伐成功第一人! 这样的传奇人物,他当然想见识见识! 不光是徐达,那些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比如李善长、常遇春、胡惟庸。蓝玉……这些人他都想瞧瞧! 这个大明,值得探索的地方还有很多,绝不是只局限在皇宫一隅之地! “那爹一定会开心的!” 徐妙云笑意盈盈,一边剥着葡萄,一边道, “刚才殿下还说我客气,现在你怎么反倒客气起来了?” “不是说,我俩是好兄弟的么?好兄弟之间,不用这么生分吧?” “来,张嘴就好。” 说着,葡萄又送到了朱橘的嘴边。 朱橘有些尴尬,瞧了马秀英一眼。 而此刻的马秀英看着两人,早已是一脸的慈母笑,哪里还顾得上注意朱橘的神情。 “好,好吧……” “虽然被兄弟投喂也怪怪的。” 朱橘也不能让徐妙云的胳膊一直抬着,只能张嘴接受了投喂。 再度吃下两颗之后,他赶忙抬手道: “好了好了,够了够了可以了!主要是看个心意,心意到了就行了!” “妙云姐姐,你也吃,这些水果都不错。” 徐妙云闻言,这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可以了?我再剥点吧。” 她有些意犹未尽,似乎有点享受这种投喂行为。 “真的可以了!” 朱橘斩钉截铁的道, “其实我也没那么爱吃葡萄……” 马秀英听到这话,不禁噗嗤一笑。 “你这孩子,分明是害臊了。” 她似笑非笑的道, “人家妙云当真了,把你当兄弟相处,你倒是害臊起来,觉得男女有别了?” “这反而说明你的心思不够纯真!” 朱橘:“#¥%……&#¥” 我不够纯真? 我测…… “是是是,我不够纯真,我歪心思多行了吧?” 他无奈道, “讲也讲的差不多了,时候不早了,要不您留妙云姐姐住个宿,留在坤宁宫里过夜?” 听到这话,两人才看了一眼天色。 不知不觉,已是到了晚间,红霞都挂上了天边。 “哎呀!妙云失礼!” 徐妙云神色一慌,赶忙起身道, “不该在皇宫驻留那么久的……” 虽是女子,可作为外人,她也不能在后宫驻留太久,更不可能过夜。 哪怕再受宠都不行,宫里是有法度的! “嗐,这有什么?宫规都是我定的。” 马秀英摆了摆手,满不在乎的道, “你就是留下过夜也没什么,我这坤宁宫里房间众多,只见小橘子住过的那间就可以让你住。” 徐妙云连连摇头。 “不行不行,娘还在宫外等着呢。” 她忙道, “等了那么久不见我出来,估计她都要着急了。” 听到这话,马秀英方才恍然。 “噢——这样啊,早知道把她也喊来了,等了大半天,怪辛苦的。” 她微微颔首,朝着翠竹吩咐道, “翠竹,你待会儿去取一百匹蜀锦,送到徐府,给谢夫人。” “还有,燕窝也不要忘了,你去看看一共有多少,取一半,也送到徐府,这个是给妙云的。” “是。”翠竹应声而退,惹得徐妙云大惊失色。 “皇后娘娘,臣女受不起如此大礼啊!” 她赶忙跪倒在地,连声道, “请皇后娘娘收回成命!” 这赏赐,太厚重了! 那贡品燕窝,直接成了皇后一半我我一半? 这怎么行啊! “我说过的话,赏赐出去的东西,从未收回过。” 马秀英轻轻将徐妙云扶起,笑吟吟的道, “妙云,我喜欢你,才送你这些。” “收下吧,推辞来推辞去的,显得生分。” 第九十五章 橘子勇敢飞,妈妈永相随!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若是再推辞就不像话了。 “妙云谢皇后娘娘厚恩!” 徐妙云朝着马秀英连连躬身,无比恳切的道, “今天得皇后娘娘召见,已是恩典,又蒙吴王殿下教授心学,妙云收获不亚于一座金山!” “如今皇后娘娘又赏赐了这么多贵重贡物,妙云何德何能,能消受此恩呐!” 说罢,她又是深深一揖。 见徐妙云情真意切,举止得体,马秀英也是笑容满面,对这个未来儿媳妇越发满意了。 “都是一家人,不说别的,你爹和陛下是铁打的结义兄弟,光是这层关系在,我作为长辈就该照顾你的。” 她扶着徐妙云的手,送上一枚小巧的金色令牌,笑眯眯的道, “你要常进宫来,这是我的小令,你持着它就可以自由的出入宫廷,以后啊,你没事就可以自己进宫来玩儿。” 徐妙云一惊。 她深知这枚令牌的贵重,整个皇宫,能自由出入宫廷,尤其是后宫的人……恐怕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这是莫大的信任啊! “娘,这令牌好啊!” 朱橘两眼放光,叫道, “你也给我一枚呗!” 要是自己能自由出入宫廷,那就爽了!每天都可以跑出去玩! “你想得美!” 马秀英一个脑瓜崩弹在了朱橘的脑门上,没好气的道, “这要是给了你,你不得天天出去野啊?况且你是男娃,持着后宫的令牌要惹人非议的,这令牌只传女,不传男!” 朱橘揉了揉脑门,呲牙咧嘴。 “妙云,有了它啊,你不光可以来我这,若是想找这臭小子探讨学问,也可以直接到他的吴王所去找他!” 马秀英收回手指,朝着徐妙云继续笑眯眯的道, “听说你家里几个弟弟,你都管的很好,若是有空,也帮我管管这臭小子!” “一天天的,不让人省心,若是能像你这样举止得体,我不知道能省却多少烦恼!” 朱橘:“啊?” “啊什么啊?你就是欠管教,我这个当娘的太溺爱,就该有个严厉的姐姐来管你!” 马秀英昂首道, “妙云就很不错,我以后喊她督促你!” 朱橘:“@#¥%……&#¥” 霎时间,他跟蔫了的黄瓜似的,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噗嗤。 徐妙云见状不由得笑了起来,连声道: “殿下放心,妙云得您传授心学妙理,便等同于您的弟子,从来只有师傅管教弟子,岂有弟子管教师傅的?” “以后还要请您多多指教呢!” 原本她还想再推辞一番,毕竟这令牌确实太过于贵重,约等于是皇后印信了。 可一听皇后娘娘说能找朱橘探讨心学……这个特权,她可太想要了! 对于一个痴迷读书的‘女诸生’来说,心学这种新学问的吸引力,是致命的! “好好好,这还差不多。” 朱橘眉头舒展,笑道, “还是我哥们儿上道,说的太对了,我管教你们还差不多!” 啪! 马秀英一巴掌拍在朱橘脑袋上,笑骂道: “你还管教上人了,你能先把自己管好就不错了!” “别废话了,送你妙云姐姐出去,她娘该等急了。” 朱橘又挨了一下,不禁翻了个白眼。 “娘,你对我越来越不友好了……有些时候真怀疑我是不是你亲生的。” 他一边嘟囔着,一边起身。 忽然间,他瞥到了马秀英的脸色有晴转多云的趋势,赶忙扯起徐妙云的手,叫道: “妙云姐姐,我们走!” 话音未落,他已是把徐妙云给拽了出去! “臭小子!算你跑得快!” 马秀英揉了揉手腕,啐道, “你要不是我亲生的,我早揍死你了!” 身旁的翠竹闻言,不由得笑着劝说道: “娘娘,您别生气了,殿下这样活活泼泼,古灵精怪的不是挺好的嘛?” “都说望子成龙,如今殿下开创了心学,被那么多人追捧,就连徐家小姐都如此痴迷,可见殿下的确是天纵奇才!” “我听民间现在有一种传言,说殿下以前痴傻,是老天爷故意压着,怕他太过早慧容易夭折,如今不压了,自然就一飞冲天了!” 马秀英闻言,眼睛微微一亮。 “是吗?他那个学问,这么快都传到民间了?” 她讶然道, “这种传言都冒出来啦?” 翠竹连连点头。 “心学现在……可以说是风靡应天府,而且还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席卷整个大明。” 她低声道, “宋濂先生、刘基先生他们,都给了心学极高的评价,甚至两位先生昨天还摆了一场宴席,请了许多儒生专门研讨心学,反响极为不错!” “而且,我还听到一些传言,说心学是皇子所创,为陛下所喜,将来科举考试或许要以心学为题,或许也是因此,广大学子们才会趋之若鹜吧!” 马秀英闻言,这才恍然。 “宋濂、刘伯温他们都是举国闻名的大儒,有他们站台,这声势就小不了,更别说后面那条传言了。” 她笑道, “读书不就是为了做官?若心学能与做官挂钩,那学子们肯定会疯狂的去揣摩,哪怕是一块泥巴,他们都会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里研究,更何况,这不是一块泥巴,而是真金!” “看来……我们家小橘子是真的出息了啊。” 一时间,马秀英竟是百感交集。 曾经,朱橘呱呱落地的时候,她是有过‘望子成龙’的期许的,甚至希望他将来能够超越父亲,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可随着朱橘病情的加重,她的期望不断降低,到最后,甚至变得有些卑微—— 什么都不求了,我不求了,我只求他能好好活下去…… 神前叩首十万,只求我儿命存! 想起当初的卑微,再看看如今朱橘闯出来的风头,对马秀英而言,这岂止是‘苦尽甘来’这四个字可以形容的? 这大起大落的感觉,比大明建立更让她心潮汹涌啊! “殿下何止是出息了?他将来必能比肩圣贤的!” 翠竹朝着马秀英拱手,笑嘻嘻的道,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将来殿下名声耀世,您的贤名也必将万古流芳!” 马秀英闻言,摇头失笑。 “我不图那些虚名的,其实太过耀眼也不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 她凝视着宫门,沉声道, “还是平安喜乐的过一辈子最好。” “不过,只要小橘子想闯,那我这个当娘的一定是他最坚实的后盾!为他遮风挡雨!” 失而复得的她,绝不允许朱橘再有半点闪失! …… 宫门外。 两人跑了出来,皆是有些气喘吁吁。 “好险,差点又要被老娘打了。” “她最近越来越暴躁了,该不会是更年期到了吧?” 朱橘嘴里嘀咕着,丝毫没有注意自己还攥着徐妙云的手。 到底还是女孩子知羞一些,徐妙云手臂扯了扯,把小手从朱橘的爪子里抽了出来,面色微微泛红。 “妙云姐姐,你的手绘水平我是认的,色彩搭配也是极妙!” 朱橘倒是丝毫不尴尬,捏了捏手,笑嘻嘻的道, “能不能教教我?我也想学。” 徐妙云抿嘴一笑,欣然道: “当然可以啊,只是一些小画技,当不得殿下这般夸奖。” “殿下若想学,妙云绝不敢藏私,一定倾囊相授。” “不过……上回殿下为皇后娘娘作画,那种极致写实的技法,我也很感兴趣,想要尝试尝试……” 啪! “好说好说,咱们互相学习,互相交流,互为师徒!” 朱橘打了个响指,笑道, “我也一定倾囊相授!” “走走,我送你。” 他喜欢跟有本事的人打交道,面前的徐妙云虽然年纪不大,但的确称得上是一个有本事的女子,得到了他的认可! “好,谢殿下。” 徐妙云迈着淑女步,此刻和朱橘熟了,神情便也有些放松,笑着问道, “对了殿下,妙云还想知道一件事,不知道殿下可否为我解答?” 朱橘摆了摆手。 “你这话说的,咱现在都哥们,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他大咧咧的道。 徐妙云微微颔首,斟酌了一番,方才开口道: “我想知道紫霞和至尊宝的故事……尤其是,紫霞横着剑要杀至尊宝的时候,至尊宝到底撒了一个什么样的谎,紫霞才没有杀他的?” 朱橘闻言,不禁一笑。 “原来你是问这个啊……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得慢慢跟你说。” 他笑道, “不过,后面这个问题,我倒是可以告诉你,因为我把他说的话都背下来了。” “其实,紫霞后来不但没有杀至尊宝,还因为这番话,彻底爱上了他。” 徐妙云闻言,微微一怔。 “爱上了他?” 她喃喃了一句。 正是情窦要开未开的年纪,她对‘爱’这个字所表达的含义,理解的还很模糊。 说不定,还不如看完《西厢记》的徐辉祖理解的透彻。 “对,至尊宝是这样说的,我给你学一学嗷——” 朱橘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摆在我的面前,我没有珍惜,等到失去的时候才追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 “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女孩子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给这份爱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啧啧,真特娘的肉麻,不过也确实经典啊!” 他回味着大话西游里的片段,忍不住啧啧称奇。 至尊宝这一段独白,可是列入影史经典桥段的!基本上看过几遍的,都能把它背下来。 经典之所以是经典,就是它如同美酒一般,时间越久越发醇厚。 就像这段话一样,现在念出来,依旧毫无违和感,反而嘎嘎有味道。 “爱……” “一万年……” “一万年……那么久吗……” 徐妙云咀嚼着朱橘的话语,嘴里不断喃喃着。 “嗐,这都吹牛逼的,一万年还算短的嘞。” 朱橘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嘿然道, “还有说什么天荒地老,海枯石烂的。更有甚者,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嘶嘶——肉麻死了,那些搞对象的上了头,真是什么肉麻话都说得出来,一万年都算少的了!” 徐妙云闻言,亦是笑了起来。 虽被朱橘逗笑,但她的脑海里,依旧不断盘旋着刚才朱橘的独白,久久不散。 “前面那个拱门,我出不去了,只能送你到这了。” 朱橘轻叹道, “我们好听点是皇子,其实也跟牢犯差不多,现在是在皇宫里坐牢,将来是在藩地坐牢,没得自由……其实我的梦想是像师父那样,云游天下,行香走火!” “咳咳,扯远了,妙云姐姐你过去吧。” “妙云姐姐?” 他喊着徐妙云,却见对方只是走着,却没应他,直到第二声,徐妙云方才反应过来。 “啊……好,好。” 徐妙云朝着朱橘略一行礼,称谢道, “多谢殿下相送,下回再进宫,一定再来叨扰殿下。” 朱橘随意摆了摆手。 “嗐,都哥们,有空常来,我那茶水点心管够!” “回见了!” 说罢,他便潇洒转身离去,只留下徐妙云在原地驻足。 她望着朱橘的背影,瞧了许久,眼波流转,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朱橘拐了弯,她才缓缓收回目光,转身朝外走去。 宫禁森严,她过了好几道岗哨,方才走到宫门之外,谢夫人早已是翘首以盼,见女儿出来,赶忙迎了上来。 “我的姑奶奶诶,叫我一通好等!” 谢夫人攥着徐妙云的手,连声道, “上回我们也就坐了小半个时辰就回来了,这回皇后娘娘怎么留你这么久?莫不是有什么事发生?” “娘都等的饥肠辘辘了,快上马车,回家吃饭!” 说着,她便攥着徐妙云的手,抬脚上了车。 “这回皇后娘娘请了吴王殿下来为我讲述心学,一时沉迷,这才忘记了时辰。” “皇后娘娘还喊我以后常去她那,她给了我一个令牌,可以出入宫廷。” 徐妙云上了马车,应道。 “噢——看来皇后娘娘是真的喜欢你啊!这物件可不是谁都能得赐的!” 谢夫人心中一喜,眉开眼笑道, “甚好甚好!” “那你以后可得上心点,多到皇宫走走,这是皇后娘娘的一番美意。” “不过啊,也不能太频繁,你要知道……” 谢夫人开始絮叨,可徐妙云此刻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只是看着窗外的风景,随意敷衍着。 忽然间,她转过头来,看向母亲。 “娘,你爱爹吗?” 谢夫人顿时一愣。 “呃——啊?” 第九十六章 自从出了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 紫禁城,华盖殿。 “参见陛下。” “参见太子殿下。” 銮仪卫指挥使毛骧立于阶下,恭敬行礼。 如今的他,虽然职级没有变,但权力却是变大了不少,因太子整合了銮仪卫和检校的人马,通通归他统辖! 论起规模来,他高低也算是个将军了! “起来吧。” 朱元璋抬起眼皮,笑着开口道, “毛骧,几天不见,人更显威风了嘛!” 毛骧站起身来,听到皇帝这么说,顿时面露惶恐之色。 “在陛下面前,微臣哪里会有半点威风?” 他忙将背佝偻起来,神情愈发恭敬。 别看陛下现在和颜悦色,若自己举止稍有不得体之处,恐怕就会跌入万丈深渊! 伴君如伴虎,在洪武朝绝非夸张! “呵呵。” 朱元璋抖了抖胡须,笑道, “权力大了,人自然是要更威风一些,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嘛!” “咱倒是希望,你这把火要烧的旺一些,让咱看看你的手腕!丑话可说在前头,咱让你担任的这个指挥使,可不是吃干饭的,你要是做不出成绩来,咱马上就会把你踹了!” “明白吗?” 毛骧神色一凛,拱手行礼道: “微臣明白!微臣今天觐见,也确实是收集到了一些信息,特来奏给陛下。” 朱标坐在一旁,眉头微微一挑。 “哦?” 他讶然道, “你才刚刚上任,屁股都还没坐热呢,就有成果了?” “说来听听。” 整合两股人马之后,他所下达给毛骧的第一个任务,就是陆仲亨、朱亮祖和廖永忠三人蓄养私奴,侵吞百姓田产一案。 这个案子可是要下基层调查的,短短几天,能查出个什么东西来? “是,太子殿下。” 毛骧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自太子殿下吩咐后,微臣便日夜不歇,派遣了几波人马星夜去往民间调查,根据一些坊间的传闻,微臣重点调查的地方,是陛下龙兴之地,中都凤阳。” “果然,在凤阳,案件很快就有了进展,微臣得到了凤阳传回来的第一手消息,不敢所有怠慢,这才立马前来觐见陛下。” 朱元璋说得对,他的确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刚一接案子,就想以最快的速度做出成绩来! 其实这个案子要查明白,起码得个把月的世间,但他就是要在案件一有进展的时候就上报,让陛下和太子看到他的能力! “凤阳?” 朱元璋眉头一皱,道, “凤阳怎么会有问题?他们在凤阳也敢干坏事?” “说清楚!” 朱标也是面色一沉。 龙兴之地,老家凤阳,竟然是第一个取得进展的地方?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那里的老百姓可能受到欺压最为严重! “陛下请看。” 毛骧呈上一封奏疏,道, “廖永忠、朱亮祖、陆仲亨三人,似乎在暗地里有一些联合。” “微臣派到凤阳调查的人回报,那里有许多百姓失了田产,成为了三个大地主家的佃户,那三个地主家的田产,竟每户都有数千亩之多!且从不上缴稅收,地方官员都拿他没有办法。” “根据探查,其中一个地主似乎也姓陆。” 朱元璋神色阴沉。 “陆仲亨的亲戚么?” 他看着手里的一手资料,拳头微微紧握。 “或许是,还在探查中。” 毛骧较为严谨,沉声道, “当地的百姓因为这三家势大,纵然被压榨到了极致,也不敢报官,有胆敢报官的,被打死的就有十数个!那些老百姓都是在官府衙门外被打死的,本地人几乎全都清楚这件事,但是讳莫如深。” “也有想着越级上告的,都是在半路上就被拦截,然后便没了讯息,应该也是被暗杀了。” 咔擦。 朱元璋一把捏紧了奏疏,脸色阴沉如水! 华盖殿内的气压,瞬间低到了极点。 “瞒上欺下,好啊,好……” 朱元璋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一股怒意伴随着杀气,在他的体内升腾! “毛骧,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快探查到这些的?” 朱标看老爹脸色不对,赶忙出言问道, “确保真实吗?” “还有,你是怎么认为在凤阳会取得进展的?” 毛骧连连点头。 “回太子殿下,微臣派往凤阳的人马最多,所上呈的情报都是互相验证过的,应该不会有假。” 他肃然道, “微臣是让他们扮做客商、车夫、郎中模样,在民间探查,尤其是一些农家的酒店,暗娼家里,他们的消息最为广杂,对于本地的事物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朱标一愣。 “暗娼?” 他愕然道, “何谓暗娼?这也有明暗之说么?” 这个词,对他来说有点陌生。 倒是朱元璋冷哼一声,神情有些不屑,显然是知道这门勾当。 “咳,回太子殿下……民间的那些暗地里的娼妓,许多都是一户百姓人家自己开的,找几个信得过的地痞流氓镇场子,也不卖别人,卖的就是自家的女儿或者侄女之类的,亦或是买一个娼妓,用来接客。” 毛骧神色有些尴尬,只得回禀道, “这种暗娼人家,规模很小,也很隐蔽,往往喜欢做熟客生意,但生客也接,尤其喜欢那些路过的行脚客商。” “一夜风流后,往往能得取不少钱财。有些黑店和暗娼一起做,看中客商所带的钱财货物,便就地骗杀了,吞了财产……” 朱标脸色一黑。 “民间竟然还有这种勾当!” 他有些懊恼,呵斥道, “真是有伤风化!应当予以打击!” “毛骧,莫非你的人手也在暗娼那里过夜了,也一夜风流了?” 毛骧脸色一变。 “岂敢!微臣手底下的人戒律严明,绝不敢干那种勾当!” 他忙解释道, “只是进店之后,与他们虚与委蛇,得到想要的消息之后,便扔下酒菜钱,抽身而退了。” “不得不说,那些人三教九流的人见识的多,天南海北的事儿都知道些,更别说本地的事务了,每每向他们打探,收获都最多。” 朱标听到这番话,神色方才缓和了几分。 “你最好说的是真的!” “身为朝廷中人,吃着皇粮,要是拿陛下的钱去做那种事,那是要杀头的,哪怕是执行任务也不行!” “你回去之后,好好强调一下这个问题!让你手底下人都洁身自好一点!” 毛骧额头冒汗,连连点头称是。 陛下不发话,光是太子殿下给他的压力就足足的了! “龙兴之地,咱的凤阳,竟然会有这么龌龊下流之事。” 朱元璋阴沉着脸,低声道, “看来,是咱太久没有回老家,以至于老家什么样儿了都不知道!” “再过阵子回乡祭祖,咱要好好巡查巡查,将这些阴沟里的龌龊事连根拔起!” 毛骧低着头,不敢多言。 “你继续说。” 老朱盯着毛骧,开口道。 跟百姓遭受欺压被杀想必,所谓的暗娼黑店不过是廯疥之疾而已,到时候顺手严打一波便是了。 “是。” 毛骧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而道, “方才太子殿下问微臣,为何要选取凤阳作为重点调查之地。” “那是因为,微臣在最初访查之时,偶尔听闻了一首来自于凤阳的民谣……” 说到这里,他有些欲言又止,似是有所顾及。 “什么民谣?” 朱标追问道, “你犹豫什么?快说!” 毛骧微微抬头,小心翼翼的瞧了朱元璋一眼。 “陛下,太子殿下。” “这……微臣有点不敢说,若是说了,恐陛下震怒。” 朱元璋闻言,不禁冷笑。 “震怒?咱现在还不够怒么?” 他低声道, “莫不是民间在骂咱这个皇帝?咱倒是曾经听过一些讽刺,什么和尚当皇帝,什么乞丐成圣上的,咱也没当回事,无非是编排罢了。” “你说吧,咱恕你无罪!” 毛骧听到这话,方才点了点头,微微抬眼,一边注意着朱元璋的神情,一边小心翼翼的道: “那民谣是这样唱的……” “说凤阳,道凤阳,凤阳是个好地方。” “自从出了个朱皇帝……” “呃……” 最后一句,他牙齿有点打颤,怎么也说不出来。 “自从出了个朱皇帝,然后呢?” “快说!不要给咱磨叽!” 朱元璋眉头一竖。 原来还真是编排他的啊! 那倒要听听,到底老百姓编排他什么! “这……” 毛骧将声音放到最低,道, “十年倒有……九年荒。” 朱元璋耳朵微微一动,往前凑了凑,不悦道: “没听清!” “你把话说得明白一点!” 毛骧没有重复第二遍的勇气,倒是朱标离得近,听了个全。 “爹,我听清了。” 朱标此刻的脸色也是有些难看,回禀道, “自从出了个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 “看来,凤阳民间已经是民怨沸腾了,不然这种讽刺皇帝大不敬的民谣,是绝对不可能传出来的!” “父皇,我看……” “父……” 砰! 一声巨响传来,只见朱元璋猛地站起,一巴掌拍在案桌上! 他面色涨红,神情无比狰狞,大怒道: “该死,该死的东西!” 第九十七章 老朱震怒,杀心骤起! 噗通! 毛骧瞬间跪倒在地,赶忙道: “陛下息怒!” “微臣这就去把造谣生事的人给抓起来,绳之以法!” 朱元璋双目一横! “谁叫你抓造谣的人!” 他喝令道, “该死的是欺压老百姓的人!” “若不是有人欺压的老百姓过不下去了,又怎会有这样的民谣传出来?咱这个当皇帝的,的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到了这般境地,若是还舍本逐末,去抓那些造谣的人,便是要激起民变了!” 毛骧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回话。 “父皇息怒。” 朱标亦是站了起来,走到朱元璋身边,一边为他顺气,一边道, “您说得没错,这种民谣的根源,不在于老百姓,而是那些欺压百姓的恶棍,是陆仲亨、朱亮祖这样的混账东西,他们享受着皇帝的赏赐,享受着权力,在民间作威作福,鱼肉乡里!” “百姓没地方撒气,只能讽刺父皇您,毕竟,是您赐予那些恶棍的权势!所以,眼下当务之急,是将案件查清,将恶徒依法操办,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人心如镜,见到了父皇您的所作所为,那些民谣童谣失去了根基,自然也就会烟消云散了,纵然要有,也定是对您的称颂。” 一番话语,听得朱元璋神色稍有缓和。 毛骧看着朱标,亦是露出了钦佩的神情。 不愧是太子,直击要害,抓住了最根本的东西! “你说得对,现在最要紧的,是把案件查清。” 朱元璋两手撑着桌案,阴冷的目光看向毛骧,冷声道, “毛骧,这一次,你做的很好,让咱看到了你的能力!” “查下去,查个水落石出,把冤情证据交给咱!” 毛骧闻言,神情顿时一肃。 “遵旨!” 他猛地一拱手,道, “微臣定不辜负陛下和太子殿下的期望,定要在最短的事件内将案情查明!” 朱元璋挥了挥手。 “微臣告退!” 毛骧起身,行礼而退。 华盖殿内,只剩下父子二人。 “爹……您消消气。” 朱标轻轻给朱元璋拍着后背,叹道, “这帮勋贵啊,真是不省心,这天下还没太平呢,就开始作威作福了。” “那廖永忠、朱亮祖还在随徐达北征呢,他们的门人亲戚就敢这样横行霸道,要是等回来给他们封了爵位,那还得了?” 朱元璋神情一变。 “还封爵位?他们最好给咱死在战场上,那咱还会考虑给他们一个体面!” 老朱怒斥道, “要是活着回来,咱会亲自扒了他们的皮,挂在凤阳的城墙上十天十夜!” “混账东西!” 朱标摇头一叹。 他知道,以老爹的性格,事情查明之时,便是这三人的死期。 至于怎么个死法,完全就是看老爹的心情,可选的有很多,如拨皮实草、砍头高悬、凌迟处死…… 现在想想,他们确实死在战场上比较好,若是为国捐了躯,那他们的后代起码还能得到一个好的下场。 不过,以他最近看到的军报来判断,这两个家伙会死的可能性极低,估计已经咧着嘴做着春秋大梦,想着回来封侯拜相,享受荣华富贵了。 “毕竟事情还没查明,还是先观望观望吧,爹不要因为这件事气坏了身子。” 朱标劝道, “眼下还是有不少好事的,您看六弟多争气?他的心学现在风靡应天,很快就能席卷整个大明!” “您要是现在去应天走一走,去酒楼里坐一坐,绝对可以听到那些文人雅士在谈论心学,甚至那些贩夫走卒都会谈论一二。” 朱元璋眉头一挑。 “这么受欢迎么?” 老朱神色有些惊讶,道, “你使了多大的力气?” 朱标笑着摇了摇头。 “我没使多大力气,也就是给朝中各个大员家里都送去了一份,让他们品鉴品鉴而已,我也没想到,竟然能传播的这么快,这超乎了我的意料。” 他道, “这里头,我看宋师傅和刘师傅起了很大的作用,他们联合在一起,最近每天都在做心学的讨论,聚拢了一大批读书人,然后……算是带动起来了吧。” “宋师傅明里暗里的,还提点大家大明即将到来的恩科会和心学有关,这样一来,那些士子们不就更加疯狂了嘛!” 朱元璋嗤笑一声。 “谁说咱要用心学取仕?这个宋濂自作主张,也是在传播谣言!” 老朱冷哼道, “不过,刘伯温怎么也掺和进去了,要说清高,宋濂拍马也比不上他,他竟然也愿意为心学摇旗呐喊?这里头有蹊跷啊。” 对朱元璋而言,刘伯温是个人才,而且才华很高,可就是因为才华高,他的身上也有一股子清高之气,这是让泥腿子出身的朱元璋很不喜欢的。 相对而言,李善长就接地气多了。 故而,这次刘伯温站出来为朱橘的心学站台,他有些惊讶。 “我想,原因有二,一来六弟的心学的确是不可多得的高明学问,不然以刘师傅的学识,绝不可能屈尊掺和的。” 朱标笑吟吟的道, “而来吗,刘师傅或许也是想要讨您的欢心嘛,毕竟,他好几次想要告老,您都没有批准,他也发愁啊。” “这回要是能让爹您开心了,说不定一高兴就准了他的奏请,他不就可以回青田老家享清福了?” 朱元璋闻言,不禁哈哈一笑。 “这个刘伯温,原来是这样的心思!” 他抚须笑道, “你看吧,他清高什么?关键时刻还不是要暗暗的讨咱的欢心?这不是小聪明是什么?” “清高,清高个屁!” 朱标亦是笑了起来。 看来这个话锋转的可以,总算是让老爹回嗔作喜了。 “对了,你说民间的贩夫走卒也爱谈论这个心学?” 朱元璋奇道, “学子读书人聊聊也就罢了,文盲们也能凑热闹?” “这倒是奇了,咱当初当和尚的时候,可是大字不识一个,要说什么之乎者也,那真是人都傻了,还不如阿弥陀佛好念呢!” 朱标噗的笑出了声。 “爹,您可真是直爽人。” 他笑了一阵,方才道, “一开始我也纳闷,后来我琢磨了一番,才明白了。” “心学的核心是什么?就是一个本心,心外无物嘛!人人皆有嘛!不假外求嘛!” “不用讨论什么儒学道理,也不用去追寻什么天理,更不用满嘴仁义道德,之乎者也,只要在心地上琢磨,这完全不需要儒学功底啊!” “人人皆有,贩夫走卒自然也有!对于致良知,也就是老百姓们说的摸摸自己的良心嘛,甭管他们理解对不对,反正你就说能不能谈论吧!” “答案是能!只要是个人,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所以嘛,贩夫走卒也津津乐道。” 朱元璋恍然。 “这么说来,这学问还是个老少咸宜,雅俗共赏的东西了?” 老朱忍不住道, “这小子,一不小心创出这么一朵奇葩来,真让咱有点怀疑了,他到底啥时候开的窍?” “真邪乎了!” 朱标哈哈一笑,拍着朱元璋的背伺候着老爹坐下。 “您甭管是怎么开的窍,反正六弟这回真是风头无二!” 他有些得意的道, “我就稍稍引导了一下,坊间已经有人说,吴王是被老天爷压了多年的圣贤,如今一鸣惊人,飞龙在天,将来必然比肩孔孟!” “圣贤降生在皇家,这是上天认可朱家坐拥江山的征兆啊!” 朱元璋闻言,心中阴霾顿扫,亦是露出了笑容。 “这个谣言造的就很好!值得嘉奖!” 他捻了捻胡须,吩咐道, “不过,你也要注意一些,不要搞的太过火了,显得刻意。要自然而然的,让百姓和读书人崇拜吴王,崇敬皇家。” “细水长流才是王道,咋咋呼呼的,显得咱没有底蕴似的。” 朱标点了点头。 “儿子省得。” 一阵开怀过后,朱元璋的笑容缓缓收敛。 “标儿,你传一道圣旨。” 老朱沉声道, “升任杨宪为中书省左丞,暂领中书省政务。” 朱标闻言,微微一愣。 “杨宪?领中书省一切政务?” 他有些愕然道, “我记得杨宪才三十来岁吧,让他总领中书省,能服众吗?” “还有,目前总领中书省的是平章政事李善长,让杨宪替代功劳赫赫的李善长,这是不是有点……” 这一道圣旨要是发下去,中书省就要大地震了! “暂领,咱说的是暂领,明白吗?” 朱元璋沉声道, “等徐达回来,咱就不得不大封功臣了,到时候李善长的国公之爵和丞相之位是必须给的。” “可现在,淮西人举止如此乖张,欺压百姓、鱼肉乡里,这咱能任由这股气焰嚣狂吗?必须杀个鸡儆儆猴,敲敲山震震虎!” “杨宪是刘伯温的弟子,做事干练,也很求上进,刘伯温想要急流勇退,呵呵,那么你就可以把杨宪看做潜在的浙东党党首!趁着徐达还没回来的这个空档期,咱决定给他一个机会,看看他能不能做好这块敲山之石!” “去吧,传旨去吧!” 第九十八章 阴阳李善长,权压胡惟庸,矛盾爆发! 两日后。 紫禁城,中书省外。 胡惟庸手里攥着一沓纸,怒冲冲的往院里闯! “这个混账东西!” 他嘴里叫骂着,正欲冲到院里,却是被门口站立的两个官吏给拦住了去路。 “闪开!” 胡惟庸此刻火气极大,大声呵斥道。 “胡大人且慢!” 那守门官吏硬是将他拦了回来,笑道, “这大清早的,您怎么这么大火气?” “有什么事,可以先和下官讲讲,或许下官能帮您解决呢?” 胡惟庸闻言,不禁冷笑。 “你?你算个什么东西,也能解决我的事?” 他呵斥道, “赶紧滚开,我要见杨宪!” “升了个左丞,他以为他可以一手遮天了么?我拟好的政令,他凭什么无缘无故的将其作废!” 那守门官吏被一顿侮辱,脸色也是有些难看。 “胡大人,你我同朝为官,说话不必如此难听吧?” 他冷着脸道, “守住此门,是左丞大人的命令!官吏们有任何的事情求见,都要先禀明原因,由我通传!” “您就先在此候着吧!” 说罢,他猛地一拂袖,一副‘老子就卡你了,怎么着吧?’的表情。 “你!” 胡惟庸气急,恨不得上前给他两嘴巴! “惟庸。” “什么事情让你如此失态?” 一道略有几分沙哑的声音传来,让胡惟庸神色一动,赶忙转身。 “恩师!” “您回来啦?” 他看见来人,怒气顿消,赶忙恭敬下拜。 而守门的两个官吏,以及院外的来往官吏皆是放下手头的事情,拱手拜道: “李大人!” 能在中书省这个大明最顶级官署能有这么高地位的人,除了李善长,还能有谁? “呵呵,不必多礼,大家继续做自己的事吧。” 李善长虽有几分老态,精神却十分矍铄,面带和善的笑容,朝着众人打了招呼。 众人皆走,唯有胡惟庸还长拜不起,李善长亦是笑呵呵的将他扶起,教导道: “这么多年了,你的急脾气还是不改。” “做官和做人一样,最要紧的是沉得住气,决不能一点小事就大发雷霆,喜怒形于色者,非大丈夫也。” 胡惟庸闻言,却是眉头紧皱。 “恩师啊,不是我沉不住气,而是这个杨宪他实在是……欺人太甚!” 他指着内院愤愤道, “他以为他是谁啊!不过是左丞而已,又不是成了左丞相!” “哪怕是当上了丞相,也不该如此嚣狂!” “我拟定的这几份政令,是和手底下人花了无数个日夜才制定好的,先前您都已经签章盖印了,可他却非要强行留置,如今还要将这几份政令作废!” “您说说看,他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李善长耐心听着,抚着白须。 等胡惟庸说完,他方才拍了拍其肩膀,淡笑道: “惟庸啊,稍安勿躁。” “说起来,老夫这几天告病,杨宪升任左丞都未曾去贺喜,今天回来了,合该去贺喜才是。” “走吧,随老夫一同进去。” 胡惟庸眼珠一突。 “还要贺喜,我贺他……” 他正欲再骂,却是被李善长一个眼神制止,只能是暂且忍下这股怒气,一边走一边絮叨道: “恩师,不是我说,您不在的这两天,他可神气了!光是被撤职的官员就有七八个,好几道即将发布的政令都被他拿了回去,说是要重议!” “什么重议,还不是他想独裁专断!” “哼,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如今您回来,我看他还敢不敢如此嚣狂!” 李善长闻言,只是笑而不语。 听着胡惟庸的话,他倒也受用。 只是不在中书省几天而已,纵然杨宪升了官闹腾了一阵,想来也翻不起什么妖浪来。 可刚一走上台阶,却是被两双手给拦了回来。 “李大人,且慢。” 守门官吏带着笑容,拦住了李善长的去路。 李善长微微一愣。 “怎么?连老夫也要拦?” 他愕然道, “老夫要见杨宪,也要你去通禀不成?!” 一丝怒气,在心中生成! 我李善长在中书省,竟然还有需要通禀才能进去的地方?! “这……毕竟是左丞大人的规矩,下官也不好违背啊。” 守门官吏连忙赔笑道, “您稍等,下官马上前去通禀。” 说罢,他不敢有所怠慢,迅速跑进了内院。 纵然仗着杨宪的势,他倒也不敢对李善长冷眼相待。 “他,这……” 李善长看向胡惟庸,忍不住皱眉道, “这架子也太大了吧!” “真是……” 胡惟庸闻言,亦是冷笑连连。 “知道的他是左丞,不知道的以为他是皇帝呢!” 他啐道, “什么东西!一个左丞而已,恩师乃是平章政事,论职级,还要比他高上一级!” “敢在恩师面前摆谱,真是可笑!” 话音未落,一道声音已是从内院传来: “本官不是摆谱,而是一视同仁。” 李善长和胡惟庸听到声音,皆是抬头。 只见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年轻官员,正捏着两瓣八字胡,从内院走了出来。 他朝着李善长略一行礼,淡笑道: “李大人,病好些了?” 被杨宪这么拦了一道,李善长此刻也没了贺喜的心情,亦是随意拱手回了一礼,不咸不淡的道: “承蒙关照,差不多了。” “杨大人,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啊?要见您一面,居然还要通禀,这多设一道门槛,岂不是让流程更加冗杂,降低了中书省办事的效率吗?” 李善长的语气之中,带着几分不忿。 他也懒得说客套话了,直接开门见山指出问题! “呵呵,李大人此言差矣。” 杨宪笑道, “本官如此行径,正是为了提升中书省的办事效率。” “凡事要分个轻重缓急,不能被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浪费时间,我发现啊,以前的中书省就有这个毛病,一些小事喝茶聊个半天,闹得有急事要紧事的人站在外面干着急。” “这种情况,在我这要彻底杜绝!” “所以啊,我安排了人值守,让办事之人先登记,这样我把大小事务的次第排好,自然就会优先接见急事大事,将小事轻事往后放放。” “如此一来,中书省的效率必将提高!李大人,您觉得呢?” 一番话语,听得守门官吏连连点头,目中露出钦佩之色。 左丞大人确实是有办法啊! 然而,听到这番话的李善长神色却是愈发难看。 “杨宪,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李善长还未说话,胡惟庸已是率先跳脚,大怒道, “你的意思是,恩师执掌中书省的时候,效率太慢,总是因为小事喝茶闲聊,浪费时间?!” “你放什么屁!你才上任几天,知道多少情况?” 李善长城府深能忍住这几句阴阳怪气,他胡惟庸可忍不了! 阴阳怪气的,恶心谁呢?! “呵呵,我可没有这么说。” 杨宪朝着华盖殿的方向拱了拱手,方才道, “我只是看到了问题,并改进问题而已。” “毕竟,陛下升任我为左丞,定然是想看到我做出一番成绩来的!我决不能辜负陛下的恩典!” “所以,我并没有针对谁的意思,胡大人或许是太敏感了。” 胡惟庸脸色再变! “你!” 他此刻都想撸起袖子给杨宪两拳! “好了惟庸!无需计较这些鸡毛蒜皮!” 李善长制止了胡惟庸,看向杨宪,目中已是带着几分凌厉之色,只听他道, “杨大人的改革,或许有益,老夫拭目以待。” “既然杨大人这么注重效率,那么为何要将胡惟庸早已拟定好的政令又作废?这些政令老夫都瞧过,并没有什么问题。” “政令的拟定需要耗费无数精力,老百姓也无时无刻不等待着政令的发布,好有一个明确的指引。” “你这样做,岂不才是真的降低了效率?” 到底是老成谋国之人,李善长不会像胡惟庸那样跳脚,因为那并无意义。 要拿住道理,才能占据上风! “呵呵,李大人说得是不错,政令的推行事关老百姓的耕作,不能拖沓。” 杨宪皮笑肉不笑的道, “可我认为,正是因为中书省的每一道政令都和老百姓息息相关,才不能有丝毫的马虎,更不能留有漏洞,给不法之人可乘之机!” “您也知道,政令一旦发布,再想更改就麻烦了,所以,我不能允许不合格的政令从我手里发出去,这是对陛下的不负责,更是对天下百姓的不负责!” 胡惟庸:“!!!” “哈哈哈哈,你认为不合格?你算什么东西!” 胡惟庸再也忍不了了,怒极反笑道, “这几道政令,是我手底下官员无数个日日夜夜集思广益得来的,我在制定的时候,更是经过了数日的深思熟虑!” “还有,这几道政令,之前李大人都首肯了,他老人家也是认同的!你凭什么不认同?就算有些问题,你指出来也就是了,为什么全部作废?!” “杨宪,你真以为你在中书省一言独断了吗?现在李大人这个平章政事就在这里,你个左丞还敢耀武扬威?” “你当朝廷的法度是摆设么!再不收起你的那一副嘴脸,我和李大人这就到陛下面前去参你一本,看你能否招架!” 第九十九章 怒甩杨宪一巴掌,大官互殴! 听到这话,若是换作一般官员,心里早已发怵。 李善长这三个字的份量,还是很重的! 然而,杨宪听完却是丝毫不慌,反而露出了几分戏谑的笑容。 “朝廷法度?哈哈,胡大人,要论朝廷法度,你这样咆哮上官,该当何罪?” 他嗤笑道, “自己就是最不遵法度的人,还来威胁于我,真是可笑至极!” 胡惟庸:“你!!!” 不得不说,杨宪的确是伶牙俐齿,一番话语,说得胡惟庸怒目圆睁,火冒三丈! “杨宪!” 饶是李善长再有城府,此刻也有些沉不住气了,只听他喝令道, “老夫身为平章政事,掌管中书省政务!你虽升任左丞,恐怕也没有资格独揽大权吧?” “胡惟庸的这几份政令,老夫不许你将其作废,最起码,也是再议!” 说实在的,他此刻也气的不轻。 几天不来,中书省直接换主人了?他老李头说话不好使了?! “呵呵,按照常理来说,是应该与李大人商量才是。” 杨宪冷笑道, “只是呢,陛下给的圣旨里明确说了,令本官暂掌中书省之权!也就是说,自陛下圣旨发放的那一刻起,本官便是总领中书!” “所以,我说作废,那就是作废,没有再议的可能!” “当然,我也不会再叫胡大人受累,新的政令,我会专门拔擢官员制定,胡大人么……你就先歇着吧!” 胡惟庸已然是怒不可遏,再听到杨宪这样说,哪里还能忍得住心中的怒火? “杨宪,你这个混账东西!” 他猛地上前,竟是一巴掌甩在了杨宪的脸上! “你!你敢打我!” 杨宪被胡惟庸这一下偷袭打得头晕眼花,霎时间,心中升起无限怒火! 他哪里是肯吃亏的主?反手抓住胡惟庸的肩膀,亦是狠狠给他来了一下! 砰! 两个中书省大员,此刻竟是扭打在了一起! “惟庸,住手!” 李善长大惊失色,道, “不可胡来!” 他赶忙上前阻拦胡惟庸,那两个守门的官吏也上前拦住了杨宪,这才将两人分开。 明显的,胡惟庸战斗力更强,而杨宪只是嘴皮子利索,手上功夫并不硬。 短短几个回合,胡惟庸只是有点擦伤,杨宪脸上已然是青一块紫一块了! “我要参你,我要去陛下那里参你!” “我现在就去!你等着,你给我等着吧你!!” 杨宪捂着脸,气得浑身发抖,一边往里走一边低吼着,目光无比怨毒! 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受这种委屈! “我还要参你呢!” 胡惟庸此刻胆气极壮,反呛道, “老子就不信了,这中书省的天,还能叫你给遮住了!” “哼!” 李善长神情有些无奈,但无奈之中,亦有几分欣赏。 像胡惟庸这样的人,用来当马前卒,定然是一往无前,所向披靡啊! 有事他是真上,可不管什么体面不体面的! “走吧,惟庸。” 李善长扯了扯胡惟庸的衣袖,道, “不要再待在这是非之地。” 说罢,他便转身而走,临走前,还给了两个守门官吏一个警告的眼神。 守门官吏:“?!” 冷不丁的,他们好像陷入了一场顶层的斗争之中?! 两人面面相觑,瑟瑟发抖。 …… 中书省外,御道之上。 两人并肩而行。 怒气消散的胡惟庸,此刻已然是眉头紧缩,眉眼之间,流露出几分懊丧之色。 “怎么,后悔刚才的鲁莽了?” 李善长的声音从耳畔传来,惹得胡惟庸微微一惊。 “没,没有……” 胡惟庸昂首道, “不后悔,那个混蛋实在是太嚣张了!再来一次,我看到他那副嘴脸,也会忍不住要打他!” “这一回……大不了被贬官,至多蹲几天牢!有恩师在,我胡惟庸怕什么?!” 李善长笑了笑。 “我?我现在还算个什么啊……” 他自嘲道, “你刚才没听见么?陛下让杨宪总领中书省,这是直接跳过了我啊,我这个平章政事,成了摆设了。” “再加上,我年岁也高了,马上就到了要告老的年纪了,到时候我说不定还要仰仗你们的鼻息呢……” 胡惟庸闻言,眉头顿时一紧。 “这……不会吧?” “恩师年富力强,正是当打之年,陛下怎么可能会放您告老?眼下开国未久,朝中正是用人之际啊!” 听到李善长那样说,他顿时有些紧张。 这么大一颗树,可不能倒了啊! 倒了他靠谁去? “呵,陛下的心思,谁猜得到?” 李善长沉声道, “就比如这一次,他为什么直接拔擢杨宪当了中书省左丞?” “这小子治扬是有些功绩,但绝不至于破格提拔到这种程度!陛下此番,分明是要表露一个强烈的政治信号!” “他要用杨宪,亦或是杨宪这一撮人,做一些事情了!” 胡惟庸闻言,亦是陷入了思索之中。 “杨宪是刘伯温的弟子,便也是浙东一党的成员。” 他喃喃道, “陛下此番用意,难道就是要针对……我们?” 想到此处,胡惟庸心里顿时一咯噔。 若真是如此,那他还对杨宪大打出手,岂不是授人以柄?! 这下,他真是有些懊悔了…… “不知道,不一定。” 李善长微微颔首,忽的道, “说到刘伯温,他现在在做什么?” “最近都没怎么听到他的消息。” 刘伯温自命清高,或许从未把他当做对手,可他却一向都把刘伯温当做潜在威胁。 毕竟,两人论资历,不相伯仲;论能力,各有千秋。 谁上谁下,都是陛下一句话的事,倘若刘伯温得了圣心,明天就升任丞相,大家也不会奇怪。 “刘伯温啊……似乎是在和宋濂他们几个大儒一起,研讨心学。” 胡惟庸应道, “搞得好像还挺火热的,吸引了成百上千的儒生去听讲。” “说起来,这个吴王殿下也还真是一朵奇葩,以前他不是痴呆儿么?怎么突然开窍了……一开还一发不可收拾,令人称奇。” 李善长抚了抚须。 “那个心学,我也看了,的确有其独到之处,不是伪论。” 他嘿然道, “看来,这回刘伯温是想要上进了,竟然用这种方式来讨陛下的欢心,呵……” 胡惟庸闻言,眉头顿时一挑。 “恩师的意思是,刘伯温这般行径,是为了取悦陛下?” 他恍然大悟,一拍脑袋道, “哎呀!我怎么就想不到这路数?这回让他们抢了先!哎呀!” “恩师,你看我们要不要也发几篇评论,称颂一番心学?” 李善长瞥了胡惟庸一眼,露出几分鄙夷之色。 “你?你做文章能做得过他们这些老儒吗?” “他们搞得如火如荼,我们上赶着去吃他们的剩菜剩饭么?” “惟庸啊,不是老夫说你,少花些心思在溜须拍马上,有些时候拍到了马腿,反倒贻笑大方!” 这一顿训斥,听得胡惟庸神色羞愧,低下了头。 “……静观其变吧。” 李善长轻叹道, “陛下的用意,还需好好揣摩。” “你今天惹了事,这几天就不要抛头露面了,和我一起告几天病吧。” 胡惟庸艰难的点了点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见他如此,李善长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也不要太担心了,只是甩了那杨宪两巴掌而已,老夫看了,你们是互殴,到时候论起道理来,你也不是全没理。” “放心,我这把老骨头还在呢,咱们淮西人团结,不会看着你被杨宪欺负的。” 听到这话,胡惟庸的神色才稍稍缓和了几分。 “谢恩师!” 他朝着李善长深深一揖,称谢道。 要是陛下真要对他们这帮淮西人有所动作,那他这一回,真是结结实实当了一回排头兵啊! “我们还有一个优势,元顺帝死了,徐达在前线大肆收割,这将是我们大明开国以来最大的一场胜利!等他回来,大封功臣这事儿,陛下就再也脱不下去了,咱们至少还能再风光一把!” 李善长笑道, “所以啊惟庸,开心点。” “马上端阳节到了,到时候你到我家里来,咱们喝两盅,政务上的事,就先搁一边吧!” 这番话语,宛若一针强心针,一下就让胡惟庸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对啊,徐达即将凯旋,陛下要分封功臣!” 胡惟庸昂首道, “我这些年辛辛苦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陛下绝不可能将我的功绩抹杀!” “打那杨宪一顿算个什么?!哼哼……” 想到自己鞍前马后的为皇帝操办政务,修筑城墙,不知道干了多少漂亮事儿,胡惟庸的底气又足了起来。 两人聊着聊着,已然是到了宫门之外。 两架马车早已等候。 “所以啊,惟庸,咱们目光要放长远一些。” 李善长拍了拍胡惟庸的肩膀,笑道, “那杨宪根基浅薄,纵然逞威风,也只是得了一时圣眷罢了,到时候我们用点小计,翻点他的旧账出来,管保他跌落万丈深渊!” “记得端阳节来家里一叙,礼就不用备了,带瓶好酒就是!” “走了!” 说罢,他便迈上了马车。 “是,学生一定带酒登门!” 胡惟庸在旁作揖行礼,恭声道, “恭送恩师!” 第一百章 还不如让朱橘执掌中书,定能镇压骄兵悍将! 华盖殿。 哗啦,哗啦。 朱元璋批阅着奏疏,似乎永远都不知道疲倦为何物。 也许他的脑海里存在一道提示音,每批阅一份奏疏,大明的国力就会滴的一下提升1分,否则无法理解为什么他永远这么有干劲。 正此时,一道通禀声传来: “陛下,中书左丞杨宪求见。” 嘎达。 手中朱笔一搁,朱元璋抬起眼皮道: “杨宪,他来做什么?汇报成绩么?” “叫他进来吧。” 这个杨宪,难道也跟毛骧一样,新官上任三把火,想要快速做出政绩来给他看? 想到此处,朱元璋的眼中起了几分期待。 可当他看到杨宪那鼻青脸肿的脑袋时,不由得一愣。 “杨宪,你这唱的哪一出啊?” 听到他的声音,杨宪眼里强撑着的委屈和眼里顿时和泄洪一般,哗的一下全流了出来! “微臣,参见陛下!” “陛下,您一定要替微臣做主啊!” “呜呜呜……” 只听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的那叫一个凄惨。 这下,朱元璋心里越发惊奇了。 “你这……” “起来说话,起来说话,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他亲自下阶,将杨宪给扶了起来。 “陛下,是胡惟庸!” 杨宪扶着朱元璋的手臂,无比委屈的道, “就在中书省,他一言不合就对我大打出手,实在是太嚣张了!” “陛下,决不能纵容他的嚣张气焰啊!” 朱元璋又是一愣。 “胡惟庸?他,他打你干嘛啊?” 他神色愈发好奇,道, “你们吵起来了?来来,说来听听,为啥打架?” 此刻的老朱,仿佛不是一个皇帝,而是一个吃瓜群众,对于胡惟庸和杨宪打架这个瓜,展露出了浓厚的兴趣。 “回陛下,微臣本在中书省好好的处理政务,那胡惟庸却来势汹汹,在门外叫嚣……” 杨宪抽泣着,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当然,他肯定是添了油加了醋的,把胡惟庸说成了举止狂妄,无法无天的恶人,而他自己,则是人畜无害的小白兔一般。 “那些政令,本就有问题!尤其是一些关于田地的,存在极大的漏洞!微臣怀疑他们是要靠着漏洞行非法之事,这才要统统作废!” “那胡惟庸,道理说不过我,便要动手!那可是在紫禁城之内啊,他就敢对自己的上级动手,简直是目无王法到了极致,心中没有半点上下尊卑之心哇!陛下……” “您可要替微臣做主啊……呜呜呜……” 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声泪俱下的控诉着胡惟庸的罪行。 然而,杨宪想象中,皇帝震怒的情况并没有发生,面前的陛下反而露出了笑容。 “哈哈哈,这个胡惟庸,还是那副狗脾气!” 朱元璋大笑道, “说不过就动手打人,他还以为是当初的草台班子呐?” 杨宪:“?” “陛下,您……” 陛下的注意力,好像偏转了啊! “杨宪啊,不是咱说你,他打你,你就打回去啊!你怂什么啊?” 朱元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道, “他先动的手,你怎么打他都有理!你就是把他打成残废,你都还有三分理呢!” “你还手了吗?不要告诉咱,你堂堂一个左丞,任由他打,毫不反抗吧?那真是大孬种了!” 杨宪:“……” “微臣……微臣自然还手了。” 见皇帝不喜欢‘完美受害人’,杨宪只得道, “只是他力气太大,又像一条疯狗一样,微臣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啊!” “这……” 朱元璋听到这话,顿时大失所望。 “你这……真废物,连个下官都打不过,这么好的机会都没把握住。” 他背着手指点道, “这一点,你就不如咱家老六那个臭小子,谁要是给了他一棒子,他能把对方狗脑子都打出来,你信不信?” “就得有这股子狠劲才行,光嘴皮子利索有啥用,真急眼了还不是得用拳头?” “你啊,回去得多锻炼身体,知道不?” 杨宪:“???” 这,怎么回事啊? 情况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不是应该皇帝震怒,下旨捉拿胡惟庸的吗? 再不济,把胡惟庸骂一顿也可以吧! 最最不济……也不至于数落自己的不是吧? 一时间,杨宪脑子有点乱,整个人都有点懵。 “微臣……谨遵陛下教诲,回去一定好好锻炼身体……” 他还是不死心,苦着脸拱手道, “可是,陛下……” 唰! 朱元璋大手一挥。 “没什么可是的!咱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 老朱收敛了笑容,盯着杨宪道, “咱为什么拔擢你为中书省左丞?就是要你展现能力,管理好国家的中枢!” “你要是连这帮骄兵悍将都压不住,那你趁早滚蛋!哪凉快哪呆着去,这个位置咱让别人来坐!” 杨宪呼吸一窒。 “左丞的位置给了你了,总领中书的权力也给了你了,你现在应该是呼风唤雨才对,怎么会来咱这里哭哭啼啼的,像个娘们似的!” 朱元璋有些鄙夷的道, “你当是小孩打架输了,找爹娘评理么?” “杨宪,就你今天的表现,咱对你有点失望!” “你那位置,就让咱家那老六一个小屁孩上去,你信不信,今天哭爹喊娘的一定是胡惟庸,而不是他?” “回去好好想想吧!怎么施展自己的权柄,要是想不明白,那就趁早上辞呈吧!” “去吧——” 说罢,他便下了逐客令。 杨宪带着几分茫然,磕头行礼而退。 他完全没想到,在皇帝这里得到的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可与此同时,一股子狠劲也在他的心中迸发出来! 要说贴身肉搏,他可能一时半会儿真的没办法跟谁打斗。 可要是论运用权力整人,他有的是办法! 胡惟庸,你给老子等着! 一路走着,杨宪下定了决心,而与此同时,他也是对朱元璋口中的老六起了几分好奇之心。 六皇子,创造心学的那个吴王? 陛下竟然对他有这么高的评价,难道他有极其狠辣的手腕不成? 回头得好好打听打听…… 华盖殿内。 朱元璋重新坐回了御案前,被杨宪这么一打断,他才发觉自己早已是饥肠辘辘。 午膳的时间,早已过了。 “传膳吧。” 他吩咐道。 一声令下,几个内侍拿着早已热好的膳食,送到了朱元璋面前,一道道试菜。 须臾间,试菜完毕,四菜一汤和一大盆米饭摆在面前。 “这饭还是得吃啊,吃饱了才有力气。” 朱元璋捧起饭碗,轻哼道, “这个杨宪,看来也就嘴皮子利索,弱不禁风啊!估计在家也吃不上两个菜。” “要是像咱这样的饭量,能被胡惟庸打了?真是丢人啊!” 事实上,他对大臣打架的事并不在意,都是男人嘛,共同相处有点火气也正常,他跟徐达、常遇春都打过,后来还不是好的穿一条裤子。 只要不是贪赃枉法,都不足以触动他的神经,反倒会当个乐子来看待。 “不过,这帮骄兵悍将确实得治治,现在都这么张狂,过阵子咱大封功臣之后,还了得?那尾巴不得翘到天上去了?” “真得压,杨宪要是不顶用,咱找谁呢?” 一个个名字在他脑海里闪过,却一个个都被否决。 不是性子软,就是资历不够,镇不住。 直到一个小屁孩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朱橘。 “这臭小子的狠劲儿,不输咱,身份也够。” 朱元璋忽的笑了起来,自语道, “就是年纪还小,要是再过几年,搞不好还真的能叫他执掌中书,有他在,够那帮家伙头疼的了!” 朱橘这小子不用戍守边疆,但可以留在朝廷做事,将来当朱标的左膀右臂啊! 以皇子的身份执掌中书,谁敢不服? 关键这小子是真的混不吝,世上就没有他怕的人,没有他不敢做的事!那些个骄兵悍将在他面前,都不够看的! 想着想着,朱元璋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嘿……咱看还真行,再历练他几年,可以考虑啊!” …… 几日后。 坤宁宫内,马秀英不断的摆弄着朱橘的衣服。 “出门在外,不能太张扬,你还是个孩子,就这样普通百姓家孩子的穿着就挺好。” “外面坏人多,一看你穿金戴银,说不定就要起歪心思。” “这次出门以游历为主,稍微买点吃的玩的也就可以了,想来你也花不了什么钱,我就不给你了,有需要找毛骧要。” “记住娘和你的约法三章,不许去乱七八糟的地方,戌时一定要回来了!明白了吗?” “……” 她絮絮叨叨着,如同第一次送儿子远行的母亲一般,注意事项仿佛一天一夜都说不好。 “知道了知道了,再说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朱橘有些不满的嘟囔道, “听说今天夜里还有庙会,繁华夜市才最热闹,我申请晚一点回来!” “白天没啥意思!” 马秀英眉头一竖。 “那怎么可以?越晚越危险的!” “你还是个孩子,决不能晚归!” 朱橘耸了耸肩,看向身旁的毛骧。 “有毛骧保护我,能出什么意外?” 他摊手道, “这天下都是咱家的,一声令下,几百个保镖唰的一下就从天而降了!” “我不欺负别人算不错了!哪有别人欺负我的份!” 听到这话,马秀英略微有些犹豫,显然是有些被说服了。 “娘,我稍微晚点回来,就晚一点嘛。” 朱橘一看封印松动,赶忙摇着马秀英的手臂开始撒娇。 这一招,可谓是必杀技,屡试不爽。 “这……好吧好吧,那允许你稍稍晚一点。” 马秀英最终还是顶不住这软磨硬泡,点头道, ‘亥时,亥时你一定要回了!不回我就派人抓你去!’ 朱橘连连点头,笑容灿烂。 多拖一会儿是一会儿!他心里可是盘算了好些项目呢! “毛骧,你一定要保护好吴王,形影不离的那种。” 马秀英微微转头,正色道, “这个任务,是我交给你的。” “明白吗?” 毛骧神色一凛。 “遵命,皇后娘娘!” 他拱手道, “微臣一定保卫好吴王殿下,绝不离开半步!” 其实他现在追查陆仲亨他们的侵吞田产案,可以说是忙得焦头烂额,每天连睡觉的时间都牺牲了,一心扑在这个大案上,根本都没有空! 但没办法,这是皇后娘娘的命令! 在大明,聪明人都知道,能得到皇后的好感,便等于多了一道真正的保命符,将来纵然是惹得陛下震怒了,皇后也能将自己保住! 所以,他纵然再忙,也得抽出时间和精力来,护朱橘周全! “嗯。” 马秀英这才安心,轻抚着朱橘的脑袋道, “这次,本来我想喊妙云陪你一起的,你们两个聊得来,也算是有个陪伴……” 朱橘脸色一变。 “不要不要!” “我是一头独狼,我喜欢独自逍遥!” 开什么玩笑,他可是有任务在身的,本来甩开毛骧难度就很大了,要是再带个拖油瓶,那还怎么玩啊? 跟徐妙云哥们归哥们,关键时刻哥们也得踹开! “独狼你个头!” 马秀英笑骂道, “人家女孩子,也不好抛头露面的,除了你之外,她都没见过几个陌生男子。” “罢了!你自己去吧。” 朱橘赶忙起身。 “娘,孩儿告退!” 说罢,他转身便跑,惹得毛骧都只能慌乱一行礼,朝着朱橘追去。 这小殿下,腿脚还真利索,跟他的螳螂腿都有的一拼了! “这孩子……” 马秀英无奈的摇了摇头,朝着翠竹吩咐道, “戌时以后,你派人去吴王所守着,他回来了告诉我。” “我先去歇会儿……老啦,不像这臭小子一样,活蹦乱跳的,每天都有使不完的牛劲。” 翠竹伺候着马秀英起身,笑道: “娘娘一点都不老,我听说吴王殿下摆了娘娘的星辰牌,每天都为娘娘诵经祈福。” “我想啊,殿下心这么诚,娘娘的身体一定会越来越好,越活越年轻的!” 马秀英闻言,两眼眯成了月牙形。 “也难得他有心,要论孝顺,就是标儿也不及他。” 她笑眯眯的道, “小小年纪就知道为母祈福延寿,这是二十四孝图上的那些孝子都比不上的孝心。” “你说是不是?” 翠竹连连点头。 “吴王殿下是天底下数得着的大孝子,娘娘真是洪福齐天呀!将来有享不尽的福呢!” 马秀英闻言,不禁嘴角上扬。 她听得心里高兴,直接将手腕上的手串取下,丢给了翠竹。 “咯咯咯,你这张小嘴啊,就是甜!喏,这一串珍珠手串,赏你啦!” 第一百零一章 朱橘出笼!我要找乐子!我要勾栏听曲! “呼——” “爽啊!终于是吸到皇宫外面的新鲜空气了!” 朱橘站在皇城之外,望着前方人头攒动的街巷,顿感心情舒畅。 “殿下对外面这么向往吗?” 毛骧背着一个小行囊,笑道, “其实外面真的比不上皇宫,属下倒是认为,皇宫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地方。” 朱橘瞥了他一眼。 “口是心非了不是?在外面你能当大爷,你在皇宫能当大爷么?” 他嗤笑道, “就连我都得乖乖当儿子!整个皇宫里就只有一个大爷!那就是皇帝,他的日子当然过得爽了!” “我要是皇帝,那我也不挪窝!” 毛骧闻言,笑容顿时一僵。 这个吴王殿下,发言怎么这般危险! 短短两句话,听得他心肝都有些发颤…… “呵呵,出来了,咱就是爷了!” 朱橘倒是没有注意到毛骧神色的变化,挥手笑道, “走!毛骧大哥,带我找乐子去!” “好不容易能跑出来一天,那必须把应天能玩的不能玩的,全玩他个遍!” “走走走,你带路,你消费!” 毛骧:“???” 霎时间,他感受到了来自于朱橘的压力! 这绝对不是个省心的主! “这……殿下。” 毛骧顿时露出为难之色,道, “临行前皇后娘娘交代过,不能乱跑……” “咱们说好了,也就是看看龙舟,吃吃粽子,逛一逛庙会买点东西也就是了,要说其他好玩的,属下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啊……” 朱橘听到这番话,却是连连摆手。 “你别跟我装,你们平时休沐的时候,看龙舟吃粽子啊?那都糊弄小孩的东西!” 他强调道, “乐子!找乐子,懂吗?” “你平时和同僚去哪里玩儿的,就带我去哪!”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我娘的,到时候我就说去看龙舟了,这点默契咱们还是有的嘛!” 啪啪。 说着,朱橘还拍了拍毛骧的后背,以示亲昵。 毛骧:“……” “殿下,属下平日里没什么娱乐,而且真的没有……” 他正欲再说,却见朱橘收敛了笑容。 “毛大哥啊,你在我爹那办差,不轻松吧?” 朱橘忽的道, “听说最近,他还给加了担子?” 毛骧神色一凛,略有几分惊疑。 “这……陛下是委派了一些新的任务给属下,故而属下近来也是昼夜做事,绝不敢辜负陛下的期望!” 他模棱两可的应了一句,旋即问道, “属下这点事,殿下竟也知道了?” 朱橘见状,不禁暗笑。 还装,你是将来的锦衣卫头子,当我不知道么? “啧啧……真是辛苦你了,秘密战线上的活儿,可比一般的活儿难做多了。” 朱橘拍了拍毛骧的肩膀,轻叹道, “做得不好,要被领导责罚,可要是做的好了,却又要遭到无数人的仇视。” “踏上了这条路啊,注定只能成为一头独狼,对自己狠,对敌人更狠!如此,方才有立锥之地啊!” “来,请你吃串糖葫芦。” 他走在街上,随手从身边小贩那摘来两串糖葫芦,递给毛骧一串。 可毛骧听到他这番话,此刻哪里还有心情吃糖葫芦?默默打开行囊付了钱,转而便看向朱橘。 现在可以确定,这位吴王殿下手眼通天,是真的知道他眼下在做什么! 那番话语,也确实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是啊! 被皇帝重用的确是令人兴奋的事儿,可当兴奋劲儿过去之后,想想将来的前途…… 这是一条树敌无数的路,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皇帝一人! 可圣眷,真的会一直浩荡吗? “主要吧,干你们这一行的,很容易就成了手套子。” 朱橘笑眯眯的道, “用手套处理各种事儿的时候,很爽利,等到时候手套脏了臭了,只要一脱一扔就可以了,潇洒的很!” “至于手套的死活,没人在意,说不定还有无数人拍手称快呢!” “武则天,你知道的吧?她任用的那些酷吏,来俊臣啊、周兴,他们的下场是怎么样的,你也清楚吧?你跟他们的路数,其实差不多的。” “能够破局的法子,很少,很少。” 唰! 毛骧的脸色骤然一变。 他皱着眉头,一颗心跌到了谷底! 朱橘的话语,像是一根钢针,扎进了他火热的心脏之中! 这话,太难听了! 但,却也是事实…… “殿下说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毛骧看向朱橘,低声问道, “属下不明白!” 嘎巴嘎巴。 朱橘却没有第一时间理会他,啃着糖葫芦,脸上露出满足之色。 不管是古代还是后世,这糖葫芦的风味还是一如既往啊! 甚至,古人的用料还更讲究些,味道更棒! “殿下……” 毛骧有些急了,再度发问。 你把问题指了出来,又不说破局之法,这不是叫人干着急么! “现在知道急了?” 朱橘眉头一挑,嘿然道, “破局之法,我可以告诉你。” “不过呢,该怎么做……你懂的咯?” 毛骧:“#¥%……&#@!!!” 说了这么恐怖的事情,竟然是为了这个! 一时间,他有些气急,又有些无语。 “好,好吧……” 毛骧朝着朱橘竖起了大拇指,一脸无奈的道, “吴王殿下,您是这个,属下是见识到您的能耐了。” “其实不是属下不跟您说实话,而是那找乐子的地方……您也进不去啊!” “男人找乐子,无非就是……” 他说着说着,又犹豫了起来。 这话说出来,有把吴王带坏的嫌疑啊! 到时候皇后娘娘怪罪下来,他如何交代? “勾栏听曲?十八摸?狎妓?赌坊?” 朱橘眼睛一亮,连声道, “是不是这些?” “我要去勾栏听曲!” 毛骧:“???” “原来您都知道啊!” 他微微一愣,瞬间松了一口气,扶额道, “早知道您知道,那属下也不用瞒来瞒去了……是的没错,大男人找乐子就是这些,不是去赌坊赌钱,就是逛青楼听曲,要么就是喝酒,除了这些,也没别的了。” “关键在于……这些属下都没法带您去啊!这要是被皇后娘娘知道了,还不得剥了我的皮啊!” 叫你带着看看龙舟逛逛庙会,结果你把人孩子往赌坊、青楼里带? 想想那个质问的场面,毛骧都觉得窒息! 所以,纵然是杀了他的头,他都不敢带朱橘去找乐子! “这有啥?我们两个守口如瓶,保守秘密不就可以了?” 朱橘满不在乎的道,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到时候我跟娘扯点慌就是了,半点问题都不会有的!” 毛骧眉头一拧。 他朝着周遭瞧了瞧。 人头涌动,叫卖的小贩络绎不绝,可就在这人流之中,却有好些眼睛盯着这边。 “有暗桩啊?” 朱橘见毛骧神色不太自然,顿时恍然。 想想也是,自己这么个大皇子出来,绝不可能只有一个人保护。 一声令下,数百人从天而降可能夸张了,但是从人群里陡然冒出来几十个人护驾还是做得到的。 “……所以殿下,不是属下不肯带您,的确是没辙。” 毛骧摊了摊手,无奈道, “属下最多带您去一趟酒楼,吃点特色菜,听听评书。” “这是顶了天了,再多的,属下确实是有心无力了。” 他俩是能保守秘密了,到时候手底下这些人有一个说漏嘴,就得完蛋! “行吧!酒楼就酒楼,喝酒也成!” 朱橘看着前头卖鬼脸面具的小摊,眼珠一转,道, “晚上有庙会,走,咱也去cosy一番,买个面具带带,增加点参与感!” 毛骧微微一愣。 什么什么普类? 为什么吴王殿下的节奏,他总是跟不太上呢! 正愣神着,那一头朱橘已经开始疯狂的扫货。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这些不要!其他我全要了!” “炊饼也来几个,喔喔,那个糕点看着也挺香,全都打包一份!” “找我后头那个大哥会账!” 毛骧:“!!!” “殿……少爷,少爷!” “属下的俸禄银子不多,您可悠着点,待会儿还要去酒楼呢!” 堂堂銮仪卫指挥使,大明密探总头子,此刻已然是慌了神,跟在朱橘屁股后面连声劝着。 “瞧你小气的,找我爹娘报销不就行了?” 朱橘将一大摞东西搬到了毛骧的手里,抹着嘴道, “放心,花不了你俸禄银子一个子儿!” “喏,这些小吃你也有份,那些暗中行动的兄弟要是愿意出来吃,也算他们一份。” “我这个人别的不行,就是仨字,讲义气!跟着我朱橘混,包你们不挨饿的。” 毛骧:“#¥%……&@#” 报销? 谁有那个胆子去找皇帝皇后报销? 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啊! 不过,为了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他还是忍住了制止朱橘疯狂消费的冲动,任由他采买着。 “走走,前面还有好物件!” 朱橘忽的叫喊了起来,跑的比兔子还快! 毛骧心神一紧,抱着一摞‘宝贝’迅速跟上。 他这一动,暗桩们纷纷行动。 就这么的,朱橘带着昂扬的斗志,横蹿了大半个应天府! 第一百零二章 相比于教坊司,青楼更纯粹哇! 是夜。 应天府,满月楼。 端阳节加上庙会,让今天的应天府格外热闹,到了晚间,更是人声鼎沸,几座大酒楼皆是客人爆满。 好在毛骧提前在满月楼定了包间,这才能有地儿坐。 “哎哟呵……” “少爷啊,属下真是服了您了啊,您这精力是真的充沛,快把属下给溜死了!” “这半天下来,您几乎把整个应天大街小巷都蹿了个遍!逛街不是这么逛的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北元密探,来窃取应天堪舆图呐……” “还有啊,您这枚大玉佩不要露出来嘛!您要知道财不露白,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明晃晃的别在腰间招摇过市,很难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刚才走小巷的时候,有好几波人尾随呢……” 毛骧神情有些疲惫,一放下大包小包,就忍不住大倒苦水。 吴王这不是小少年,这是急行军! 关键他还很嘚瑟,腰里别着个大玉佩,那成色那光泽,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不知道引来多少觊觎,搞得他作为保镖的压力也是倍增! “两位客官,上好的龙井茶,请慢用。” 小二笑容满面的上前,为二人倒茶。 还没等他倒完,毛骧已然是咕咚咕咚两口,把茶水喝了个干净。 “再倒再倒!” “这点够谁喝的!” 小二见他气大,也不敢有所怠慢,赶忙再度满上。 “这就不行了?” 朱橘哈哈一笑道, “我这还意犹未尽呢,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四处看看怎么行?” “毛大哥,不是我说,你这身板子还得练啊!干你们这一行的,武功也得跟上,万一以后还要你们暗杀几个人呢?” 毛骧正喝着水,听他这么一说,差点喷了出来! “噗!咳咳咳……” “少年不要胡乱开玩笑!” 他咳了好几声,眼神瞥了两眼身旁的小二。 “你去弄几个招牌菜,不用多,我们两个路上吃很多了,太多吃不完。” 毛骧吩咐道, “再弄一壶好酒来,快去!” 原本是想请朱橘吃顿豪华盛宴的,毕竟,怎么着也算是宴请王爷,规格不能太低。 但今天这一路上实在是花了太多预算了,到这个阶段,他只能省着点了。 “是,小的这就去安排。” 店小二的职业素养倒是挺好,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神态自若的离开了。 “殿下,出门在外可不能乱说话呀……” “您要知道,这人多眼杂,他们的嘴巴又没个门把的……” “殿下,殿下?” 他喊了几声,朱橘却丝毫没有理会他,注意力全在窗外了。 毛骧转头看去,只见对面的阁楼之上,几个身材婀娜的女子正摇着手里的手绢,笑容灿烂的招揽着顾客。 “大爷,来玩呀!” “大爷,进来看看嘛!” “啊呀,刘老爷,您都好久没来了,是不是都把我给忘了呀?” “嘿,不进来不许乱摸啊!” “……” 毛骧见朱橘看得津津有味,忍不住干咳道: “咳,殿下。” “这些青楼女子,在外面叫卖的都是不入流的货色,聒噪的很。” “早知道不坐这边了……” 朱橘听到他的话,却是笑着摆了摆手。 “不聒噪,我倒觉得挺有趣的,第一次见这个。” 他笑呵呵的道, “你说这些货色不入流,那哪里的货色入流,说来听听?” 毛骧:“……” 这一问,让他整个人尬住了,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哎呀,说说嘛!” 朱橘催促道, “不能亲身去体验,了解了解还不行了?” “快说!” “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的做什么?孔老夫子都说食色性也了。” 正此时,小二已是送上两个冷菜,一壶美酒。 “客官,还有三个热菜,一个汤羹。” 店小二介绍道, “这是应天有名的青藤酒,口感绵密,乃是真正的酒中上品。” “您请。” 他下意识的略过了朱橘,毕竟朱橘还是个小少年呢。 “好,那几个菜好好炒,别给我以次充好,缺斤短两。” 毛骧不经意间伸了伸脚,露出了自己的官靴,吩咐道, “去吧!” 在这种店里当小二的,皆是心思玲珑之辈,一看毛骧这动作,马上便心领神会。 “客官您请放心,本店用料扎实,掌灶的大师傅都是远近闻名的大厨,包您满意。” 小二连连点头哈腰,鞠了一躬,方才退出了包厢。 嘟嘟。 毛骧刚回过来头,却见朱橘已然是把两杯酒都倒上了。 “毛大哥,来,我们那喝酒有个规矩,先连干三杯,后面自由活动。” 朱橘笑着举杯道, “走一个?” 毛骧神色一惊,赶忙举起酒杯。 “哎!怎么能劳烦殿下给属下倒酒,这真是失礼了!” “不过,殿下……您能喝?” 他举着酒杯,神色有些惊疑。 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真的会喝这种烈酒吗? “呵呵,别小看,我老酒鬼了。” “来,走三杯!” 叮! 两个酒杯捧在一起,烈酒入喉,瞬间就有一股热气直通四肢百骸。 还没等毛骧缓一缓,第二杯又来了。 叮! 又是咕咚一声,第二杯下了肚,朱橘又手脚娴熟的续上第三杯。 要不是看到朱橘自己也干了,毛骧真的要怀疑对方是在灌自己的酒了! “嘶——” 连续三杯下肚,毛骧略微有些晕乎,再看朱橘此刻镇定自若,面色不改,心中顿时起了钦佩之意。 “殿下,海量啊!” “您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大的酒量,将来不可限量啊!” 朱橘闻言,不禁暗笑。 我会告诉你,我提前吃了解酒粉来的么? 不过,这古代酒的度数也的确不咋地,就算不吃那包葛根粉,估计也顶得住。 倒是这个毛骧,有点弱鸡了。 不过,要的就是他弱鸡。 “我这点算什么?呵呵,行了行了,看你都有点晕了,吃点菜吧。” 朱橘笑着催促道, “还没说呢!到底哪些货色入流。” 被他这一顿催促,毛骧又起了几分酒意,便也放开了许多,开口道: “……好吧,既然殿下想知道,属下就给您说说。” “青楼里的头牌,一般是不出来抛头露面的,站在门口招揽顾客,是很掉价的行为。” “您瞧门口和楼上的那些,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仔细一看,都是胭脂俗粉,别说是富家公子了,就连我这样的人,都瞧不上她们。” “真正的好货,都是躲在里面的,所谓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花魁就得有那股子矜持劲儿!” 朱橘望着对面青楼里的那些姑娘,由衷的点了点头。 “的确都是俗物。” 他评价道。 “每个青楼,都有自家的头牌,那都是老鸨藏着掖着,等闲不肯示人的。” 毛骧吃着花生米,笑道, “想要一亲芳泽,那更是要花大价钱的!说不定,还需要一定的才华,不然都入不了人家花魁的眼!” “那一个个,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人家不是卖皮肉的,人家卖的是风流!” “当然了,寻常青楼女子,哪怕是花魁,和教坊司的女人比起来,那还是差了许多的。” 朱橘眉头一挑。 “教坊司?” 他托着下巴道, “这个我好像知道,里头的女子,都是犯官家的女眷,是么?” 毛骧笑着点了点头。 “正是,要说那些青楼女子学诗学词,也就是东施效颦而已。” “所效仿的,就是教坊司的那些女人,犯官女眷,说得难听点,那都是真正的大家闺秀沦落风尘,那腹中的学识不是堆砌出来的,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亦不是装出来的!” “啧啧……真是我见犹怜啊!” 朱橘闻言,不禁笑了起来。 “毛大哥,我看你是心里痒痒了?” 他不由得打趣道, “要不,我们想个法子,去教坊司走一遭?” “这个不用报销,我请你!” 被毛骧这么一说,朱橘越发好奇了。 他还真挺想去见识一下教坊司里头是个什么状况! “不不,可不敢去,那种地方……去了其实挺不是滋味儿的。” 毛骧连连摆手,摇头道, “那些犯官女眷,说不定自己还认识,说不定曾经还行过礼,喊过夫人小姐的。” “这突然间丈夫亦或是父亲犯了事,害得她们沦落风尘,其实挺可怜的,去嫖她们,我于心不忍呐!” 朱橘顿时肃然起敬。 “那你还挺善!” 他竖起了大拇指,赞誉道。 没想到,这个特务头子,还挺有人性的。 可能是因为他才刚刚开始转型吧…… “那倒也不是……主要是,我怕我以后步这个后尘。” 毛骧神色有些不太自然,转着酒杯,低声道, “有句话叫做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淫人妻女者,妻女被人淫。” “殿下刚才也指出来了,我这个位置,注定是要当一头独狼的,将来会是什么样的下场,真的不好说。” “至少……我自己并没有太大的信心可以善终,做的事情越多,权力越大,越是难善终。” “所以,不去教坊司,也算是我给自己立的一条底线,算是……积点德吧!” 朱橘微微颔首。 “你这么说,这下我也没兴趣去探险了。” 他道, “还是搞点纯粹的吧,对面那个青楼就挺好,去那玩就没什么负担。” 教坊司的性质和青楼虽然一样,但却多了一层悲哀的底色。 还是青楼好,你情我愿,玩乐起来没有负担。 “所以啊……殿下打算告诉属下了吗?” 毛骧望着朱橘,一脸企盼的道, “请殿下为属下指条明路吧!” 说着,他竟是站起身来,朝着朱橘俯身下拜! 这一路上,毛骧已是问了好几次了,可朱橘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这一次,他必须问个清楚了! “起来吧。” 朱橘见他态度恳切,便也收敛了笑容,抬手道, “其实很简单。” “在皇帝之外,再找个靠山。当然,这个靠山要足够有份量!” “如果将来有一天皇帝要把你当弃子给扔了,那么这个靠山或许还能保你一命。” “最起码,能保你的妻女不用入教坊司。” 毛骧微微一愣,而后不禁苦笑。 “靠山……属下还能找谁当靠山?” 他摇头道, “足够有份量……属下能想到的也就是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了。” “可这两位,又怎么可能会成为属下的靠山?属下就是挤破了头去献殷勤,也无用啊!” 整个大明,除了皇帝之外,也就是太子和皇后有保人的能力! 可这两位,谁会鸟他? 顶多搏取一些好感罢了,能得到好感都难如登天了! 一时间,毛骧的心情有些灰暗。 搞了半天,结果是这么个回答…… “呵,除了这两位,难道就没有别人了?” 朱橘昂首道, “毛骧啊,你的目光要放的长远,想想未来,知道不?” 毛骧微微抬头。 他望着朱橘此刻自信的神态,又想起对方的所作所为,还有陛下皇后对他的溺爱,忽的心中一个激灵! 第三座靠山……好像就在眼前?! “殿下!” 毛骧猛地起身,端起酒杯,无比恭敬的道, “属下能把您当做靠山吗?!” 朱橘听到这话,不禁哈哈一笑。 “我?” 他摇头失笑道, “你想错了,我恐怕还不够资格当谁的靠山呢。” 毛骧闻言,却是连连摇头,赶忙道: “不,正如您所说,要把目光放远!” “您现在是还年幼,但假以时日,您必定在朝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属下相信,将来您一定会是大明的一颗参天大树,不,一座巍峨的大山!” 这一刻,他的思维无比的敏捷,越想越激动。 朱橘的战绩,是可查的! 他拥有着皇后的绝对溺爱,太子的绝对关心,还有陛下嘴上不说,可心里却有着的无尽关怀! 再加上他本身强势的性格,只要是被他纳入麾下,就绝对能得到庇佑! 相比较前面两座靠山,这座靠山虽然还在成长中,但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而且还更加靠得住哇! 想到此处,毛骧不再犹豫,直接跪倒在地,高捧酒杯! 第一百零三章 谁家小孩逛青楼啊?! “行了行了,起来吧。” 朱橘上前将毛骧扶起,笑道, “我这个人呢,没有太多的优点,护短算是一个吧!” “当初我吴王所里的侍从们在我一声令下,把二哥的秦王所给砸了个稀巴烂,惹得老爹震怒!” “但是,我说保他们无事,那就保他们无事,最后挨了顿不痛不痒的打,不就给放了?你现在去瞧瞧他们,哪个不是吃香喝辣,成了皇宫里的人上人?” 毛骧闻言,顿时大受鼓舞。 那件事情,虽然被陛下给压了下来,但他也是略有耳闻。 知道秦王和吴王之间爆发了矛盾,但没想到这么严重! 往大了说,这都算是在宫里调动兵马了!毕竟皇子所离皇帝寝宫并不远,这帮人要是冲着皇帝去,那皇帝都危险! 以陛下的脾气,最后竟然不予深究,轻饶了这批人……可见吴王殿下的能耐啊! “只要是被我当做自己人的,我都一定不会亏待!出了事,只要不是大逆不道,我都一定会保!” 朱橘昂首道, “但是,要成为我的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你还需好好表现啊!将来我要是有用得着你的地方,毛骧,你知道的吧……” 噗通! 毛骧再度跪倒在地。 “但凭殿下吩咐!” 他神色坚定的道, “只要殿下一句话,属下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绝不皱眉头!” 朱橘笑意盈盈。 能把将来的锦衣卫头子收入麾下,以后要做事情就方便多了。 而此刻毛骧最恭敬的时候,也是下手的最好时机。 他举起酒壶,将酒杯倒满,而在毛骧跪伏在地,看不到他动作的这一瞬,朱橘抖动袖子。 几粒白色粉末洒进了酒里,瞬间消融于无形。 “那么,就先从这一杯酒开始吧。” 朱橘晃了晃酒杯,递到了毛骧面前,道, “请满饮此杯!” “谢殿下!”毛骧接过酒杯,没有丝毫的犹豫,看都不看一眼,便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喝完,他还朝着朱橘亮了个碗底。 朱橘见状,心中大定,连忙亲热的将他扶了起来。 “哎呀,我就喜欢你这豪爽的性子!” 他笑容满面,道, “来,再陪我喝几杯!” “咱们好好聊一聊,就先聊青楼吧!毛骧啊,你在青楼留宿过吗?里面的流程是怎样的?” 毛骧听到这话,神色微微有些古怪。 这个吴王殿下,怎么会对青楼这么感兴趣啊? 不过,现在自己要巴结他,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瞒殿下说,当初年少不懂事,这个青楼啊,属下还真去过几回。” 毛骧觉得嘴巴有点干,吃了点菜,又灌了一口酒,方才道, “也是被同僚们怂恿,那个时候,年轻气盛,又没有妻儿……” 朱橘连连摆手。 “行了行了别找补了,直接说重点!” 搁这儿装受害者呢! “咳咳……好。” 毛骧扶着脑袋,微眯着眼睛看向窗外,道, “首先啊,得有钱,民间有个说法,这逛青楼和下鬼门关是一样的,都得用钱开路!” “有钱,你就是被他们迎来送去的对象,要是没钱啊,就是最庸俗,年纪最大的那几个,你都别想看上一眼。” “她们眼光可毒!你有钱还是没钱,是公子哥还是暴发户,一眼就能看出来,然后把你引进去。” “然后啊,就……” “呃——” 毛骧说着说着,眼皮已然开始不断的打架。 须臾间,他已是挡不住席卷而来的睡意,趴倒在了桌案上,鼾声大起。 “这就晕了?这蒙汗药这么猛?” 朱橘扒拉了毛骧两下,神色有些失望,道, “正听到兴头上呢……” “罢了罢了,总算是放倒了。” 从出门到现在,为的就是这一刻! 不过,放倒毛骧只是自由的第一步,外头还有不少暗桩在保护着呢! 虽然今天把他们狠狠溜了一圈,估计都累的够呛了,但毕竟这帮人还是有职业素养在的,不能掉以轻心。 铛铛铛! 铛铛铛! “城隍爷出游咯!” “要转运来的转运,要去晦气的轿底下钻喔!” 朱橘放下酒杯,朝着街上一瞧。 只见一支庞大的队伍正敲敲打打着招摇过市,无数民众聚拢在旁,将一条街道围的是水泄不通! 朱橘见状,不由得眼睛一亮,计上心来。 唰啦! 他从行囊里取出猴脸面具戴在了脸上,拍了拍毛骧的后背,确认他此刻陷入熟睡之中,才嘿嘿一笑,一溜烟跑下了楼。 铛铛铛! 城隍老爷的轿子摇摇晃晃,无数民众围着轿子转圈,祈求着自己能够转运。 而更有不少人在轿子底下来回穿梭,按照民间的说法,这叫‘过关’!这一道关过去,就是再倒霉再晦气,也就过去了,接下来便是崭新的人生! 不管有没有用吧,至少这是一种美好的寄托,值得肯定。 “应天府的府城隍,地位应该还是不低的,我钻钻也没啥。” 朱橘躲在侧边看着动静,嘴里嘀咕着。 他知道,在这热闹的人群中,就有不少又困又乏,饥肠辘辘的暗哨。 现在场面这么混乱,他们又以为他俩还在楼上吃香喝辣,此刻,正是最放松警惕的时候。 铛铛铛! 敲锣打鼓的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响,朱橘瞅准时机,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淹没在了人海之中! 城隍爷的轿子下,无数人头攒动,朱橘仗着自己身板小,手脚灵活,在一个又一个缝隙间穿来穿去,没一会儿便穿到了对面。 他也没犹豫,戴着猴脸面具便朝着青楼里冲。 可就在此时,一阵浓烈的脂粉气传来,一道肉山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谁家小孩啊!” “不看好老娘卖到人牙子里去了啊!” 粗犷的声音传来,惹得朱橘身形一滞。 抬眼一看,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手持团扇,立在跟前。 那脸上的霜,涂得比死人还白,跟脖子上的黝黑有着明显的色差,脸皮和某些部位更是松弛下垂的厉害。 看到她这张脸,再闻着那股刺激的味道,朱橘差点要吐了。 但他此刻怕引起注意,只能硬着头皮道: “闪开,我是来玩的!” 那老女人闻言,微微一愣,而是仿佛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似的,笑得直不起腰来。 “哈哈哈哈……你是来玩的?” “谁家小孩逛青楼啊?你那一点小豆丁,能行吗你?” “去去,回去找你妈去!姑奶奶好心好意提醒你,再往里走,真给你卖人牙子里去了!” 朱橘面具底下的脸色骤然一黑。 小豆丁? 你他娘的,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不能侮辱我的二弟! 我二弟天下无敌好吗! “臭婊子,大爷只是矮了点,不是小孩!” 朱橘怒骂道, “快把大爷请进去,大爷有钱!” 说着,他便从怀中取出一粒金豆子来。 这都是临走之前,剑琪给他换好的,此刻果然是派上了用场。 看到金闪闪的金豆子,那老女人顿时眼睛一亮。 “哈哈哈,误会误会,哪家小孩也不会这么骂人啊,原来真是大爷。” 老女人热情的弯下腰,推着朱橘的肩膀便往里走,一边走一边道, “矮大爷,您看我这双眼睛,真该剜了去!您说我怎么就没认出您来呢?” “您相好哪个姑娘啊?我这就帮您喊出来。” 朱橘:“……” 矮大爷,这词儿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啊! 这到底是恭维,还是骂人啊! “没有相好的,就是来逛逛!” 朱橘没好气的道, “把你们这头牌叫出来陪我!大爷我别的不多,就是钱多!” 那老女人闻言,笑得花枝乱颤。 “咯咯咯,大爷您真会说笑,原来是个生客,我说怎么没见过您呢。” 她捂着嘴笑道, “咱们楼里的头牌小姐,可不是有钱就能喊来的,她脾气可大的很,非读书人不见,非才子不许呢!” “您要是个有学问的,待会儿倒是有些机会,若是不会做学问,那不如找点别的乐子,我们这儿姑娘多得是,想怎么玩都行,包您满意!” “您要是瞧得上我,我陪您也行啊。” 朱橘:“@#¥%……&@#!!!” 听到这话,他浑身起了一阵恶寒。 “谁要你这老货!” 他推开老女人,一脸嫌恶的道, “先给我准备一间包厢,我这个人喜欢清静,不喜欢被人打搅!” 那老女人闻言,顿时不乐意了。 “老货怎么了?老货有劲儿,老娘我相好的可多了呢!个个都是能手!” 她叉腰道, “老有老的好,是你不懂!” 朱橘面具里的眼睛直翻白眼。 他快受不了了,这跟想象中的青楼完全不一样啊!比后世的洗浴中心都差远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抛出一粒金豆子,呵斥道: “别废话了,快给大爷我准备包厢!” 老女人眼疾手快,一把接过金豆子,在手里掂量了一番,顿时眉开眼笑。 “好好好,只要大爷您有钱,任凭您喜欢的来,什么货我都能给您安排!” “来贵客嘞——楼上雅间招呼着!” 第一百零四章 紫衣人是个女的?!青楼谈判! “姐,我们这样跑出来,真的不会有事吗?” “我有点怕……” “万一被娘知道了……” 人声鼎沸的大街上,一个小少年畏畏缩缩的跟在女孩身后,神色有些发虚。 “你怂啦?怂就回家去!就不该带你跑出来!” 徐妙云摆弄着新买的发簪,轻哼道, “像这样热闹的日子,一年也没几回,不出来开开眼,也太可惜了。” “书上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亲眼看到的景象,和书上所描绘的,是大不相同的!” “你瞧瞧,眼下这场景,你能用你的脑袋瓜子想象出来吗?” 被姐姐劈头盖脸一顿数落,徐辉祖用力揉了揉脸,牙关紧咬,一副豁出去了的模样。 “你呀,一点都不像爹。” 徐妙云撇了撇嘴,道, “要是爹那样的性子,早就玩疯了!咱们武将世家,怎么冒出一个胆小鬼来?” “你这样,以后怎么继承爹的本事,上马打仗啊?” 听到这番话,徐辉祖有种被侮辱的感觉,顿时不服气了。 “我……我只是比较稳健而已,不是胆小!” 他嚷嚷道, “我绝不会给我们徐家丢人的!” 徐妙云听到这话,嘴角微微上扬,也不继续搭理他,转而便看向身旁的老妪。 “老婆婆,这个护身符怎么卖啊?” 大街两侧,皆是各种小摊小贩,卖什么的都有,从瓜果点心到布帛饰品,可谓是一应俱全。 “呵呵,小姑娘,护身符不能说买卖的,这个要用请的。” 那老妪坐在小马扎上,笑眯眯的道, “这些护身符,都是在城隍庙受了香火,请城隍爷看过的,戴上它,可保佑你一年吉神拥护,无病无灾。” “小姑娘,你要请几个吗?我这里十二生肖各种款式的都有。” 徐辉祖闻言,不禁笑了起来。 “这老太太花样还挺多,不能说买,还得用请的。” 他看向徐妙云,见她已是认真挑选了起来,不由得疑惑道, “姐,你还信这个啊?” “我们家里不是从来都不供神佛的么?” 徐妙云依旧不理他,照着属相挑选了几个,捧在手里道: “老婆婆,请这些,需要多少钱?” 那老妪见她挑了五六个,顿时眉开眼笑,连声道: “一二三……一共六个,一个九文钱,姑娘,我瞧你面善,就收你五十文吧!” “戴上之后不要沾水,不要染污,它会一直保护你的……” 徐妙云从荷包里取出一吊钱来,数出五十枚铜子儿递给了老妪,转而便将其中一个扔给了徐辉祖。 “喏,给你的。” 她道, “好好戴着,心诚则灵。” 徐辉祖接过护身符,摆弄了一番,旋即露出了笑容。 “虽然我不太信这些,但这毕竟是姐姐第一次买东西给我,我相信它一定是有神力的!” 他喜滋滋的收拢护身符,问道, “不过姐啊,你买那么多干什么?” 看着徐妙云怀里那一摞,徐辉祖也是有点疑惑……算上爹娘,也用不了那么多啊! “里头有一个是给皇后娘娘的,还有一个是给吴王殿下的。” 徐妙云正色道, “皇后娘娘屡次召我进宫,还赏赐了那么多东西,我总得表示表示不是?” “还有吴王殿下,送了我一幅画,还教了我心学,我总也得回礼不是?” “这护身符虽然不算什么贵重物件,却也算是我一份心意吧!皇后娘娘和吴王殿下不缺金银,可能反而更喜欢这些东西呢……” 尤其是朱橘。 她确信,朱橘一定会喜欢此类物件! “哦哟哟,还给吴王殿下也带礼物,姐啊,我看你八成是对他有意思!” 徐辉祖怪叫道, “这几天,不是吴王就是心学,天天提,耳朵都快磨出茧子来了!从没见你……” “哎哟哟!” 下一秒,他就怪叫不出来了,因为耳朵已经被徐妙云给提了起来! “起茧子了是吧?让我看看这茧子有多厚实!” 徐妙云竖眉道, “我看你是西厢记看多了,男女之间送些礼物,就一定是有意思么?” “礼节你懂不懂?” 徐辉祖被拿捏住了命门,嗷嗷求饶着,然而徐妙云这回却不打算轻易放过他,拎着他的耳朵一直往前走,惹得来往众人纷纷侧目。 “姐,我错啦,我真的错辣!” “呜呜呜,疼!” 徐辉祖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徐妙云方才松手。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编排我了!” 徐妙云叉腰道, “男女之间,不全是男欢女爱,是存在友谊的!” “我和吴王殿下就是纯粹的友谊,朋友关系!现在懂了吗?” 徐辉祖此刻蔫了吧唧的,揉着耳朵哪里还敢多言? “懂,懂……” “哼……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纯……” 他嘴里叨咕着,声音压的极低,让姐姐无法听见。 “说起来,吴王殿下今天也在逛庙会。” 徐妙云左右张望着,笑道, “说不定,我们还能来个偶遇呢。” “走,继续往前……” 姐弟俩跟着人流缓缓的蛄蛹着,徐妙云到底也是胆大心细,在毫无安保的情况下,竟然就敢带着弟弟出来乱逛,丝毫不担心遇到坏人。 或许,文静的外表下,她才是真正继承徐达心性的那个人。 呼—— 一阵香风出来,惹得两人皆是皱眉。 “这什么味道啊,好难闻!” 徐辉祖捂住了口鼻,朝着前头看去。 只见前方阁楼上,几个女子正卖力的扭动着身体,扯着手帕在那招揽客人。 他正欲细看,一双眼睛却是被手蒙了起来。 “别看,不干不净的。” 徐妙云皱着眉头,低声道, “朝廷真不该允许青楼的存在,这些女子……真是叫人看着浑身不舒服。” “辉祖,你记住,以后你别的都可以做,唯独两件事不可以,一个是赌博,一个便是狎妓。” “你要是敢干这两件事,我就当没你这个弟弟了!” 徐辉祖透过指缝,睁大眼睛看着阁楼上的女子。 “这两件事,爹干过吗?” 徐妙云:“……” “我看,今天就逛到这里吧,要是被母亲发现就不好了。”、 “走,回家。” 她面无表情的拽住了徐辉祖的衣领就往回走。 “诶,诶……” 徐辉祖显然还有些不舍得走,连连回头看着那座灯火通明的青楼,忽的问道, “姐,吴王殿下会去那里玩吗?” 徐妙云:“?!” “不可能的!” 她斩钉截铁的道, “你以为人家和你一样啊,满脑子乱七八糟的东西!” “人家吴王殿下是天纵奇才,哪里会看得上这些胭脂俗粉?再说了,皇后娘娘也不会允许的。” “回去啦你!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说着,她的手指便要去戳徐辉祖,吓得徐辉祖赶紧捂住了眼睛。 “呜呜……” “姐你一点都不文静,你在外人面前都是装出来的……” “呜呜呜……再到前面去逛逛嘛,好不容易出来一趟……” …… “阿嚏!” 青楼包厢内,朱橘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喷嚏,忍不住道, “妈的,谁在背后议论我?” 正此时,一个小厮端着茶水已是走了进来。 “客官,您有瞧中的姐儿了么?” 他带着灿烂笑容道, “您瞧中了就招呼一声,小的马上去喊她来陪您。” 朱橘的面前,摆着一本小册子,类似于花名册。 一些姿色不错的女子,会登上这本小册,册子里会有一副小像,还有一些简单的信息。 堪比皇后翻牌子。 “你先出去吧,我在等人。” 朱橘挥了挥手。 然而,那小厮却是不肯走,依旧笑容满面的道: “客官,您在这光喝茶有什么意思呀?” “要不您先找点乐子,等朋友来了,再为他点上,不也是一样的嘛!” “您要是不熟悉,小的也有推荐的……” 朱橘见他赖着不走还要揽生意,神色有些不悦。 估摸着这店里有kpi,不能光喝茶,喝茶才挣几个子儿?喝起花酒来,那才会一掷千金。 “对于那些胭脂俗粉,我不感兴趣。” 朱橘将两粒金豆子摆在桌上,昂首道, “要叫,就把你们这儿的花魁娘子喊来,钱我不缺,问题是你能请的来吗?” 见到闪闪发光的金豆子,小厮顿时眼睛一亮。 可听到‘花魁’二字,他却又苦笑了起来。 “原来您也是为了嫣然小姐来的,小的明白了。” 小厮道, “和嫣然小姐一比,其他女子的确是不够您瞧的,可您也知道,她的面可不好见。” “隔壁的李公子,有权有势,在嫣然小姐身上不知道都花了多少钱了,今天她才答应出来献上一曲,还没说一定许身李公子,说是还要做学问。” “您啊,这回也是沾了李公子的光了,待会儿若是能把学问做上来,或许可以一亲芳泽,否则……难哦。” 朱橘微微颔首。 这花魁娘子,花样还真挺多。 不过,这也算是一种抬高身价的方式吧,男人不都是这样,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要么,哪怕花费重金! 可要是哪天真的得到了,可能没几天就腻歪了。 所以当青楼女子,也得学着点矜持。 “行,我学问还可以,说不定就能得到嫣然小姐的青睐呢?” 朱橘咧嘴一笑,从怀里扔出一粒银豆子,挥手道, “你去吧,再弄点好酒好菜来,没事儿别来打搅我。” 小厮眼疾手快,一把接过银豆子,顿时眉开眼笑,连连点头称是,千恩万谢的退了出去。 朱橘见状,不禁感慨。 果然啊,在这么个销金窟里,不花钱是不行的。 每时每刻都会有人在跟前晃悠着,死缠烂打也要从你身上搞钱,这一枚银豆子,估计也就能消停一会儿。 他正欲喝茶,余光又瞟到一道身影走入了包厢内。 “妈的有完没完啊?刚刚才给你……” 朱橘彻底不爽了,正欲臭骂一顿,一抬眼,却是愣住了。 只见一个紫衣女子手里抱着一柄剑,正神色不善的看着他。 “诶,你是……” 朱橘心神一动,正欲说话,下一秒却听到一声闷响。 砰! 紫衣女子将剑甩在了桌上,愠怒道: “为什么要选在这种恶心的地方见面?” “你是何居心!” 一股子凶气,在包厢内弥漫。 然而,朱橘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你要是态度好,大家也就好商好量的来。 可你要是上来就气势汹汹,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那他也不会惯着! “是何居心?大爷我喜欢,怎么着?” 朱橘嗤笑道, “谁知道来的会是个妞儿!我还以为你们都是大老爷们呢!” 大老爷们不都好这一口么! 朱橘原本也是想尽一尽地主之谊,哪里想到紫衣人组织竟然派了个小妞来。 这谁能想到啊? “你!” 紫衣女子眼睛一瞪,恼怒道, “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地痞流氓,我看,我们没有交谈的必要了!” 说罢,她转身便要走。 她这一走,朱橘顿时急了——师父可是说了,这紫衣人组织非常神秘,能从他们身上捞到不少油水! 好不容易才跑出来一趟,可不能就这么泡汤了! 不过,心里虽然着急,他表面上却并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博弈,从对方一进门,就已经开始了。 来的是个喜怒形于色的小姑娘,这已经是给他降低难度了。 “呵呵,你要是就这么回去了,恐怕不好交代吧?” 朱橘笑吟吟的道, “况且,你能找到我这个包厢,恐怕也是费了不少辛苦吧?” “你要是现在就走,那些老鸨也不肯放过你,哪有进了青楼不留下银子的?你当这是逛街呐。” 听到这番话,紫衣女子停下了脚步,脸色阴晴不定。 她想到了刚才那几个恶心的老女人,心里就不舒服,此刻要她再闯出去,不亚于过五关斩六将。 朱橘知道对方被劝住了,转而又道: “坐下吧,我其实也不是来找乐子的,只是好奇,进来瞧瞧而已。” “见识了以后,不得不说,大失所望啊。” “所以啊,今天咱们就喝茶,来,来,坐。” 在一番邀请之下,那紫衣女子方才转过身来,径自走到朱橘面对坐下。 而后,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哎呀,不要这个样子嘛!” 朱橘为她倒上了一杯茶,笑吟吟的道, “都是误会,大家以后说不定还要一直打交道呢。” “来,喝杯茶,我叫朱橘,你叫什么名字?大家做一下自我介绍,也方便熟悉嘛!” 说完这番话,他不禁摸了摸鼻子。 这话术……怎么感觉像是在相亲? “……你先把面具摘了。” 紫衣女子沉默了片刻,方才冷冷的道, “我不想和不敢露出真面目的鼠辈打交道。” 朱橘撇了撇嘴。 这臭娘们吃枪药了?说话这么不客气! 等着! 瞅准机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哗啦一声,朱橘将脸上的面具摘去。 这一摘,紫衣女子顿时一愣。 “怎么,没想到我是个美少年么?” 朱橘倒是毫不尴尬,反而还厚着脸道, “是不是太帅了,把你迷倒了?” 听到这话,紫衣女子不由得嗤笑一声。 “原来是个小屁孩子。” 她的精神明显放松了一些,道, “你爹娘难道就这么放心,让你一个人跑出来?” “还跑到这种下流的地方来?” 朱橘耸了耸肩。 “当然不会,其实这座青楼里,全都是我的明线暗桩。” 他摊手道, “为了就是抓住你这条大鱼,只要我一声令下,马上就会有人冲进来,把你五花大绑!” 唰! 紫衣女子骤然起身,一个箭步冲到窗边,警惕的探查了一番。 “你诓我!” 她蹙眉道, “根本没有人监视这里,如果有,我早就感觉到了!” 朱橘眉头一挑。 这女人果然是有点本事啊,她竟能敏锐感知到这些? “哈哈哈……好吧,开个小玩笑,不要紧张。” 朱橘也不打算真的把她吓跑,拍着手笑道, “坐,坐。” “我们还是谈正事吧,我这个人不喜欢拐弯抹角,磨磨唧唧的。” 紫衣女子回到了座位之上,目光越发不善。 “我也不想和你拖沓。” 她手持宝剑,冷声道, “若不是因为玉佩,我才不想来这种鬼地方,和你这种人交流。” “拿出来吧!” 朱橘闻言,神色不禁有些好奇。 “拿出来可以,不过在此之前我想知道一件事——” 他盯着紫衣女子,正色道, “为什么你们可以追踪的到玉佩?难道你们在上面装了gps定位器?” 紫衣女子闻言,不禁皱眉。 “什么定位器,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她面无表情的道, “我是有办法找到你,但是这个办法,是不会告诉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别废话了,快把玉佩拿出来,我要看玉佩的成色!” 朱橘撇了撇嘴。 “这点好奇心都不能满足么……” 他将腰间的玉佩取下,放到了桌上,大大方方的道, “看吧看吧,我也不怕你偷。” 紫衣女子看到玉佩的一瞬间,瞳孔微微一缩。 她迅速伸手,将玉佩握在了手中,仔细观察着。 “这么多年了……” “终于是有所变化了……” 第一百零五章 扒她个干干净净,大获全胜! 朱橘的目光,亦是落到了玉佩之上。 昔日的赤色玉佩,经过这段时间的收集,已然是发生了两次变化,从赤色变成橙色,再由橙色转成了黄色。 这符合师父之前的说法,到紫色,应该就是最顶级的状态。 看紫衣女子露出感叹之色,朱橘的心中愈发有底气了。 “嘿,摸摸摸,摸够了没有!” 朱橘突然伸手,一把将玉佩给抢了回来,冷哼道, “货验完了,现在该谈条件了。” “我也不跟你打马虎眼,直说了——这玉佩在我手里,才能发光发热,跟我合作,你们才能达成目的!” “所以,你们打算用什么收买我?” 玉佩失手,紫衣女子露出了几分不舍之色,可听到朱橘的话,她马上竖起了眉头。 “谁要收买你了?” 紫衣女子昂首道, “我不知道皇帝为什么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了你,可既然给你了,你就得重视起来,不要带着它招摇过市,晃来晃去。” “好好保管这枚玉佩,促进它的变化,这是你的任务,也是你的使命,更是你的荣幸。” “你自己应该也能感觉到,玉佩能给你带来不小的好处吧?呵呵,别贪心,这就已经不错了,须知人心不足蛇吞象!” 朱橘听到她这番话,顿时恼了。 “你跟谁俩呢?分不清大小王了是不是?” 他举起玉佩,高高举在空中,一脸不爽的道, “还教训起我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底细,惹得老子不爽了,老子直接把它给砸了,大家都不用玩了!怎样?!” 说着,朱橘作势就要砸! 他就是要赌,赌这玉佩对紫衣人组织同样很重要!对方绝不敢眼睁睁的看着他砸! 只有赌赢了,才能占据上风! 不然,就以这个小娘皮的态度,自己不但落不到好,还要免费给人家当劳动力! 这种蠢事,谁干? 老子要当高高在上的甲方! 果然,在他的决然表情下,紫衣女子到底还是年轻,神色中闪过一丝慌乱。 主要朱橘这个人天然带着几分混不吝的气质,那个动作和神情,太真了! “等等!” 紫衣女子的气势弱了下去,抬手道, “你不要激动,咱们有话好好说……” 朱橘脸色一变,呵斥道: “现在想起来要跟我好好说啦?刚才你跟谁装呢!” “还我的荣幸,我荣幸你个棒槌!我告诉你,我也是有师承的,你们的来历底细,我知道的一清二楚!” “所以,别跟我来那一套,想要跟我合作,那就乖乖的放低姿态,给出让我无法拒绝的条件!否则,我看都懒得看你一眼!” “听懂没有?” 一顿喝骂,他的气势已然是占据了上风! 谈判就是这样,此消彼长,总有一方处于强势地位,攫取到更大的利益。 “你师承在哪?” 紫衣女子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沉声问道, “你与皇帝有几分相像,应该是皇帝的某个儿子吧?” “身为皇子,哪来的师承?” 朱橘冷笑一声。 “你在摸我的底?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傲然道, “你只需要知道,我走的是大道,修的是长生法门,这就可以了!” “其他的,我跟你说了你也听不懂!” 紫衣女子见他态度恶劣,此刻却也并未回呛,反而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朱橘也不着急,就这么等着她开口。 反正就第一阶段的谈判来说,他已经占据了上风,拿捏住了对方。 是有赌的成分,但是赌对了! “……好吧。” 良久,紫衣女子方才开口道, “看来你的确知道一些秘辛,这样倒也省却不少麻烦,很多事情我也就不用和你解释了。” “我愿意跟你合作,你目前已经让玉佩进入了第三阶段,这很好。” “我给你两颗丹药,作为诚意。” 啪嗒。 她从怀里取出两个小盒子来,放到了桌上。 “你是修道之人,应该也知道地元丹法。” 紫衣女子沉声道, “天元丹法,乃上根人所修内丹术;人元丹法,乃中下根人,以及非童子身人所修内丹术。” “两者皆需有外丹辅助,方可大补精气,提升修行的速度,而这外丹术,也就是地元丹法。” 朱橘微微颔首,一副很懂的模样。 这些师父倒是讲过一些,但没讲的太细。 这会儿不能发表评论,否则容易露馅。 “昔日秦始皇求取不死仙丹,召集了大批方士炼丹,地元丹法的雏形便是那个时候产生的。” 紫衣女子这会儿倒是挺有耐心,沉声叙说道, “能让人不死的仙丹,当然不存在,但助道之丹却是有的。不过,外丹服食需配以内丹修为,否则大量精气入体无法转化,和服毒无异。” “你既有传承,肯定也有消化之法,我便送你这两丸丹药,一颗是助道金丹,也叫老奴苍龙丹;还有一颗是斑龙壮督丹,这两颗丹药以大补精气闻名,你应该也知道吧?” 朱橘眨了眨眼。 他知道?他知道个锤子! 不过,听名字还是很唬人的,应该是好东西。 “这两枚丹药,足够有诚意了吧?” 紫衣女子推了推两个盒子,哼道, “将这两枚丹药消化了,可以抵去三五年苦修,便宜你了。” 朱橘心神一定。 才三五年苦功?还以为有多牛逼呢! “就这?我还以为是什么厉害宝贝呢。” 朱橘嗤笑一声,道, “你打发要饭的呢?这种丹药在我眼里,也就是一般货色而已。” 紫衣女子神色一怒。 “一般货色?你好大的口气!” 她恼怒道, “你可知道这两枚丹药炼制起来有多么不容易!” “光是把药材凑齐就需要几年,更别说炼制起来还不一定成功!每失败一次,就要从头再来!” 朱橘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我不是吹,这种丹药对我来说,的确没什么吸引力。” 他老神在在的道, “不过是补一些精气罢了,又不能让人直接长生不死。而且还要每天勤学苦练才能消化。” “本大爷像是那种每天练功的人吗?” “所以说啊,你这丹药打发一般人还行,打发不了我。” “要是你们的诚意就这么点,那我想不用继续谈了,我没闲工夫帮你们的忙,要知道,这活儿就跟在刀尖上跳舞似的,可不好干!” 丹药,可以要。 但这东西,还不够吸引他! 毕竟经过师父当初猛猛一顿科普,朱橘也知道丹药这玩意儿,并非能让人长生不死,当然也不是什么重金属化合物,其实就是搭上一堆天材地宝,用特殊手段炼制的一种超级加倍版滋补中药而已。 以自己的权势地位,搞点宝贝补补身子,还不是简简单单? “你……你真是!” 紫衣女子咬牙切齿,起身低喝道, “你既然看不上,那就算了!我们没那么多宝贝喂给你!” 说罢,她又是要走。 “真的吗?” 朱橘指了指紫衣女子手中的宝剑,笑道, “你这把剑,挺不错啊。” “还有你手上这串朱砂,看上去也是好东西。” “嗯……我瞧瞧,你这身上好东西还真不少啊!” 他如今眼力也练出来一些了,这丫头虽然穿的朴素,但身上所带的东西,却都不普通啊! “你要作甚!” 紫衣女子被朱橘这一顿打量,浑身都有些不自在,赶忙握住了宝剑,将身上的饰物都隐藏了起来。 “不作甚,我寻宝。” 朱橘笑吟吟的道, “第一次见面,你们不懂规矩不知深浅,我不怪你们,毕竟,你们也不知道我的难处啊!” “这玉佩要收集的是什么,你们比我清楚,想想看,为什么那么多年来都没有丝毫进展,就是因为难啊!” “我敢说,目前这世上能让玉佩变色,又不被皇帝弄死的,不超过三个人!而我刚好就是其中一个!可以说,我是你们的唯一选择!” “所以啊,对你们的唯一选择,你们是不是该更加宽容一些,更加慷慨一些呢?” 紫衣女子抿了抿唇。 “虽然你这个人很讨厌,但说的话……我认可。” 她低声道, “这次出来,准备的确实不够充分,但是那两枚丹药,绝不是一般货色!” 朱橘连连点头。 “是我失言了。”他笑着露出八颗牙齿。 “除了这两颗丹药,我也的确没有带别的东西了。” 紫衣女子抿嘴道, “下次吧!下次再补偿你!这一次,就当是我们初次见面达成合作,如何?” 朱橘哈哈一笑。 “好吧,看在你态度诚恳的份上,我勉强答应。” 他指着紫衣女子道, “两颗丹药,你手里这把剑,还有你手上的朱砂串子,脖子上挂的玉坠子。” “这些全给我,我就当你有诚意,咱们的合作就当是达成了!” “这样一来,下回见面你再给我点补偿,我吃点亏,也就认了。” “怎么样?我这人好说话吧?” 紫衣女子:“!!!” “你休想!” 她怒目圆睁,喝令道, “这都是我贴身之物,护身的宝贝,岂能给你!” “给了你,我用什么!” “不行,这些全都不能给你!” 朱橘闻言,不禁叹了口气,摊了摊手。 “你看,我都决定吃亏了,你还是不愿意拔下几根毛来。” 他一脸遗憾的道, “其实我也没有很想要,只是想要你一个态度而已。” “你的态度,啧啧……” 紫衣女子气得快要吐血了! 只是要个态度? 这点名要的,都是她贴身携带了多年的宝贝,尤其是手里这把剑,更是形影不离,有感情了的! 要她就这样割舍,她哪里甘心? “哎,你也真是想不通,跟玉佩的进展一比,这些小东西又算什么呢?” 朱橘此刻已然完全拿捏住了她,故作惋惜的道, “女人啊,就是短视,往往会干出捡芝麻丢西瓜的蠢事来……” 唰! 紫衣女子一把将剑刃抽出,狠狠的拍在桌上。 “你才短视!” 她胸口不断起伏着,恨恨地道, “玉坠和手串……可以给你。” “但这把剑跟了我多年,不行!你就是说一千道一万,我也不会把它让给你的!” “就这样,你要是还贪心不足,那就不谈了,我马上就走!” 啪!啪! 霎时间,玉坠子和朱砂手串都被她扯下,扔在了朱橘的面前。 “好!” 朱橘见火候差不多了,见好就收道, “就这些!然后这把剑我也不要你的,这剑漂亮,我是真喜欢,暂时借给我玩两天可以吧?” “下次见面,我就还给你。” “这总可以了吧?” 紫衣女子:“#¥%……&@#!!!” 说真的,她真想一剑捅死面前的这个少年! 就没见过这么难缠的主! “嘿嘿,你不说话我就当是默认了。” 朱橘顺手将宝剑拿了过来,放在手里把玩了一番,赞叹道, “好剑!” “得道年来八百秋,不曾飞剑取人头!” “姑娘,你这剑叫什么名字,应该能千里之外取人首级吧?” 紫衣女子脸色无比难看。 “能,我这把龙霜剑,下次一定千里之外取你的人头!” 她骂道, “把你的头给砍成碎渣子!” 此刻在她的心里,朱橘已经是被剁成肉酱了! “哈哈哈……非常期待!” 朱橘顺手将宝剑归鞘,啧啧称赞道, “龙霜,好名字!” “从今天起,它暂时归我了!回头一定用它砍几个人!祭一祭宝剑!” 说着,他还将桌上的两颗丹药,以及玉坠手串都收入囊中。 虽然没有达到心理预期吧,但好歹是把对方给扒了个干净,大体上还是满意的。 “合作,现在算是达成了么?” 紫衣女子冷着脸道, “朱砂和玉坠,都不是凡物,可驱邪挡灾,护身保命,不要沾染污垢。” “得了这么多宝贝,接下来,你可以尽心尽力一些了吧!” 朱橘连连点头。 “放心放心,我一定卖力的去收集,我是老实人,不会跟你耍赖的。” 他咧嘴笑道, “再说了,我也很奇怪下一回,你会给我什么宝物。” “记住我们的约定,下回的东西,得算上这一回的补偿,起码得是双份!不然,我可不认!” 紫衣女子似乎是有些习惯朱橘这无赖的性格了,此刻也没有发怒,只是面若寒霜的点了点头。 “我们不会像你这样的。” 她勉强拱了拱手,扔下一张纸条,道, “下次不要在这种不三不四的地方联络,直接到这里就是!” “告辞!” 说完最后一个字,她是再也不想跟朱橘多待一秒,转身就要离开。 “诶,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我叫朱橘,大明吴王。” 朱橘上前送上一枚金豆子,体贴道, “有这玩意儿在,你出去才能畅通无阻。” “你看,我对你好吧?这金子都舍得送你。” 紫衣女子本不想接,可想到那几个老女人,最终还是接了过来。 “谢谢。” 她神色总算是稍稍缓和了几分,道, “我叫龙薇。” “告辞。” 话音一落,她便头也不回的迈腿离开了。 想到来的时候那么狼狈,走的时候更是被洗劫了一通,龙薇的心情就越发糟糕。 “第一次出来,就遇到这样的混蛋,真是倒霉!” 她嘴里叨咕了一句,正欲转身下楼,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我和你相反,今天见到龙薇小姐你,真是收获满满!还有,薇薇啊,别总是冷着个脸,我不喜欢冰山美人,你要多笑一笑啊……” 啪! 龙薇脸色一变,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 她勉强扶住了木梯,加快脚步跑了下去。 对这个耳朵灵光的混蛋,她再也不想多说一句! …… 包厢内。 两颗丹,一把龙霜剑,还有看着就不是凡品的手串和玉坠。 五样东西摆在面前,朱橘随意把玩了一阵,笑容灿烂。 东西好不好还是其次,主要是能让对方吃瘪,就说明他的谈判占尽了上风,很成功! 享受的,就是这种拿捏对方的感觉! 这次把小妞拿捏住了,下一次,或许可以得到更好的东西!毕竟,这才第三阶段呢。 要是到了第七阶段,那指不定是什么稀世珍宝呢! 啪嗒。 两个小木盒被他打开,一股子浓郁的药香传来。 只见那丹药通体雪白,显然是为了贮藏,又在外面上了一层蜡。 “大补精气,真有那么好的功效么?” 朱橘捏了捏左边的老奴苍龙丹,喃喃道, “仙人道士非有神,积精累气以为真。” “就这一枚小小的丹药,顶我三五年苦修?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嗤。 他将老奴苍龙丹外的蜜蜡捏破,露出里面的褐色丹丸来。 朱橘本就胆子大,此刻也没有犹豫,就着一杯酒,就把丹给吃了下去。 一粒丹丸吞入腹,他略微感受了一番,却是皱起了眉头。 “一点感觉都没啊!” 他喃喃道, “难不成,这小妞给我的是假药?” 心里想着,朱橘随手又把斑龙壮督丹给捏开,略一犹豫后,亦是将其扔进了嘴里。 咕咚,咕咚。 两枚丹丸顺着酒水,全都吞入了腹中。 朱橘咂巴了两下嘴巴,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若是龙薇还在这里,绝对会大惊失色—— 大哥,你敢这么吃啊?! 第一百零六章 我公主姐姐是给你玩的?朱橘震怒! 两颗丹药下肚,朱橘方才感受到肚子里传来一阵细微的热流。 “就这?” 朱橘神色有些狐疑,揉着肚子道, “应该不至于这么拉胯吧?” “难道我是先天道体,任何丹药进肚都可以光速消化?” 他正浮想着,忽然间,包厢的木门被移开,一阵悠扬的琴声传了进来。 “大……呃,大爷,嫣然小姐正在弹奏《梅花三弄》。” 小厮看到朱橘的脸,不由得微微一愣,但出于职业素养,还是喊着大爷,笑道, “您要是真想一亲芳泽,可得好好听听,或许嫣然小姐待会儿不做学问,专问曲音呢?” “您若是听得兴起,有意打赏,也可往外投掷金银,会有专门的侍者报号——” 他正说着,包厢外已然是传来一道高亢的声音: “天字一号,李公子打赏嫣然小姐白银五十两哟嘿!” 咕咚! 一枚银元宝从旁边的包厢扔了出去,在空中形成一道优美的抛物线,最终砸在了大厅正中间的地板之上,发出一声闷响。 那木质地板早已是坑坑洼洼,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金风银雨了。 而那所谓的嫣然小姐,正半遮着面抚琴,琴声连贯,看不出她有什么激动之色,显然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天字一号,胡公子打赏嫣然小姐白银三十两呦嘿!” “天字一号,陆公子打赏嫣然小姐白银二十两呦嘿!” 第一锭银子方才落地,天字一号房里又有两枚银锭抛出,砸到了嫣然的脚边。 有这一百两白银预热,青楼里的气氛顿时热烈了起来!其余包厢的人也纷纷行动,或十几两,或三五两,像是跟钱有仇一样,不断的往名妓嫣然的脚边砸去! 不为别的,就为让嫣然小姐有所耳闻,也在众多看管面前露个脸。 “这不就是直播才艺,榜一大哥疯狂打赏么!” 朱橘嘴里嘟囔了一句,下一秒便是笑了起来。 看来,后世的直播学的就是这一套,换汤不换药。 不过,和直播有所区别的是,这边表演才艺结束之后,榜一大哥搞不好是真的可以一亲芳泽的,而不是只能加上个微信撩骚。 “嘿嘿,大爷,您要不要也露两手,展现一下您的实力?” 小厮笑吟吟的道, “像您这样的美少年,一定来历非凡,品貌也好,才学也高,家境也定是无比殷实的。” “您要是出手,说不定能得到嫣然小姐的青睐哦!她那个位置,可以看到每个包厢内贵客的相貌的。” 虽然朱橘看上去只是个小少年,能不能行房事都还不知道。 可他有钱啊! 只要有钱,愿意撒钱,那管你来青楼干啥呢! “呵呵,豪掷千金,只报个包厢号,人家连看都不看一眼,这有点不太划算啊,等于是把钱花在了刀把上。” 朱橘笑着摆手道, “我的钱,只会花在刀刃上。” “你去吧,待会儿需要你的时候,自然会叫你。” 小厮闻言,神色有些失望。 看不出来,这个小郎君还是个精明的主儿…… 他退出了包厢,而此刻,一曲《梅花三弄》也恰好结束,楼上楼下顿时掌声雷动,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 一座青楼,其实同样也是等级森严的。 寻常客人也就只能在楼下听听曲,叫几声好,作为气氛组。 只有那些有钱开包厢的客人,才能在楼上点上一桌子美味佳肴,左拥右抱着享受头牌的才艺。 当然,这种享受的花销,以秒来计算。 “销金窟呵……” 朱橘站起身来,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毛骧是个壮年男子,那点蒙汗药搞不好连一个时辰都管不到,如今青楼也见识过了,和紫衣人组织也搭上线了,是时候回到对面酒楼去了。 这一套操作下来,天衣无缝,没有引起任何一方的注意!朱橘心里想着,不免有些得意。 然而,就在他起身之时,隔壁包厢却传来几道声音,让他不由得驻足。 “这个骚娘们,装什么矜持?都砸了她一百两了,连搭理都不带搭理老子一下!惹急了老子,直接把她迷晕,来个霸王硬上弓得了!” “嘿嘿,祺哥,不要这么粗鲁嘛!你不就是喜欢她那股子欲拒还迎的矜持劲儿嘛!今天她肯出来,也是看在祺哥你的面子上,我看啊,今夜你一定能抱得美人归,八九不离十了!” “鹏哥说得对,真要来硬的,我马上叫巡检司的人围了这栋青楼都行,只是那样就没意思了嘛……咱们都是有身份的人,尤其是祺哥你,堂堂宰相之子,要的是真正的征服,要的是风流之名嘛!” 听到几个关键词,朱橘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隔壁包厢这三个人,又是能调动兵马,又是什么宰相之子的。 一听就是吹牛逼!你要能在应天私自调动兵马,要是被老爹知道,不把你活剐了啊! 还宰相之子,大明现在好像还没有设置丞相吧?要说谁最有可能当丞相,那自然是李善长。 忽然间,朱橘眉头一挑。 李善长……李公子?! 他心里嘀咕着,凑到包厢的一边,透过屏风看到了隔壁包厢内的场景。 一共四个人,三人坐着喝酒吃菜,一人站着,看体型和气质,像是个护卫。 “行吧!在外面是得注意点名声。” 李祺喝了一杯酒,轻哼道, “你们最近行事也都收敛点,胡鹏你应该知道,最近朝廷不太平。” “皇帝把杨宪提了上来,现在正在中书省搅风搅雨呢!连我爹都得暂避锋芒,我听说,他现在一直在查我们淮西人的老底,翻了不少旧事出来。” 胡鹏闻言,顿时露出不忿之色。 “那个混账东西,是我爹的死对头!” 他恨恨地道, “上任之后就处处跟我爹作对,我爹气不过打了他一巴掌,如今正在家里避风头呢!这个杨宪肯定是去告状了,好在陛下倒是没怎么追究我爹。” “娘的,真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提拔这个混蛋上来,不成心膈应我们么?” 朱橘听了个真切,心中恍然。 原来还真不是吹牛逼,一个是李善长的儿子,另一个听口气,像是胡惟庸的儿子。 确实有点实力,难怪会在这里豪掷百金。 那剩下一个眉目狭长的青年……恐怕也是什么勋贵之子吧,肯定也是淮西一派的。 不过,要说他能调动兵马把这青楼包围,朱橘还是不信。 这绝对吹牛逼的,应天不允许这么牛逼的人存在!老子当王爷的,也顶多调动几个銮仪卫暗桩而已。 他正想着,那眉目狭长的青年已然是笑着恭维道: “顶多也就是膈应一下而已,能掀起什么风浪?我爹说了,等徐大将军回来,就是陛下大封功臣之时!” “到时候,祺哥你爹绝对封公拜相,鹏哥你爹还有我爹他们,封个侯爷不成问题!等到了那个时候,咱们淮西人的大势压下来,还有谁能抵挡?就连陛下都得掂量掂量!” “这个杨宪要是胆敢嚣张跋扈,绝对蹦跶不了几天!每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一番话语,听得李祺和胡鹏神色皆是缓和了下来。 “陆贤啊,你确实贤,一下就把我的心情说好了。” 胡鹏勾搭着陆贤的后背,举杯道, “来,咱哥俩走一个。” 叮。 陆贤赶忙举杯,用略低的姿态和胡鹏碰杯。 显然,在这个三人小圈子里,李祺的地位最高,胡鹏第二,而陆贤则处于跟班的地位。 朱橘也不知道这个陆贤是谁,不过听他口气,应该是某个姓陆的勋贵之子。 “这几个家伙,挺牛气啊,还淮西大势,陛下都得掂量。” 朱橘在隔壁暗笑道, “真是想多了,等老爹发动胡惟庸案你们就老实了。” 大势?集团?淮西党? 别在老朱面前讲这些。 别说是你们这些二代了,就是你们的爹,仗着军功也没风光几年啊,到时候全都被老爹九族消消乐,一波带走。 “说起来,我好像还听到一些宫闱秘语。” 胡鹏和陆贤喝完酒,又迅速给李祺倒上,笑道, “我听说,陛下有意许配公主给祺哥你啊,皇家想要和李家来个亲上加亲。” “要真是这样,祺哥过不了多久,就是风光无限的驸马爷咯!” “来,我敬未来驸马爷一杯,到时候可别忘了小弟我呀!” 李祺闻言,却是摇头失笑。 “这都八字没一撇的事儿。” 他摆了摆手,端起酒杯轻哼道, “公主,公主有什么好的?说不定奇丑无比,还不如这青楼里的歌姬好呢!” “就算长得漂亮,也不能随便乱玩,这儿能玩的花样,你能拿去玩公主?” “不要觉得娶公主有多么风光,限制很多的!有些时候都是没有办法,为了家族妥协吧!我作为爹的嫡子,总归是要做出一些牺牲的。” 听到这话,两人顿时露出钦佩之色,皆是举杯。 “祺哥为了家族,牺牲太多了!” “来,我们敬你一杯!趁着现在能玩多玩玩儿,再过几年要是真娶了公主,怕是不能这样潇洒的玩女人了!” 叮! 酒杯碰撞在一起,三人皆笑。 可隔壁偷听的朱橘却是脸色一黑,心底里已是起了几分怒意! “你麻痹的,老子的姐姐是给你玩的?你还评价上了?你还牺牲上了?” 他捏着拳头,满脸不爽。 这会儿,朱橘都有种冲动,冲过去把这三个混蛋暴打一顿! 丹田之内,那一股热流骤然加大,整的他有些心跳加速。 朱橘随手抄起酒壶,又是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霎时间,热流席卷全身,这让他的火气更大了! 正此时,李祺三人忽然放下酒杯,走出包厢连连鼓掌。 而与此同时,二楼各个包厢内的客人也都走了出来,将抚琴的嫣然给围成了一个圈。 原来,又是一曲终了。按照惯例,花魁得和客人们互动一下了,所以大家都往前凑。 这个时候,谁要是能表现亮眼,得到花魁的青睐,说不定就有机会共度春宵。 “嫣然小姐这一曲,真是让在下听得痴醉啊!” 李祺冲在最前面,朝着正前方的嫣然连连夸赞道, “如此技艺,可谓是琴曲大家!” “我愿奉上白银三百两,代在场所有听客,酬嫣然小姐这天籁之音!” 唰。 听到他的话,身旁的老鸨早已是眉开眼笑,赶忙接过三百两白银,大呼道: “李公子大气!” “嫣然,李公子如此喜爱你的琴曲,还不快谢过李公子!” 说着,她便小心翼翼的将沉甸甸的白银收了起来,满心欢喜。 嫣然这颗摇钱树,今夜不知道要又为她挣多少钱! “嫣然谢过李公子。” 轻柔的声音,自薄纱之后传来,听得人心里酥酥麻麻的。 李祺闻言,拱了拱手,笑容灿烂。 “呵,区区三百两白银,代你自己酬谢就是了,可代不了在场所有人!” 人群中,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手里把玩着核桃,冷哼道, “我出五百两酬谢嫣然小姐!” 听到这话,众人皆开始起哄。 “对!三百两代所有人酬谢?这平分下来一个人一两也没有啊!要充派头也不能这么小气啊!” “鱼代表鱼,虾代表虾,谁也别特么来代表我,只有我儿子能代表我,因为我搞他妈!” “哈哈哈哈……” “我出二百两!不多,但只代表我自己!哦,还代表我儿子,我想给我儿子找个小妈!” 霎时间,各种拆台的都来了,惹得众人皆是大笑,就连刚从包厢里走出来的朱橘都是忍不住嘴角上扬。 所谓看热闹不嫌事大,大家都喜欢看大款为了歌伎争风吃醋,有机会能拱火一把自然更好! 一番话语,听得李祺脸色有些难看。 身为李善长的儿子,他有钱是不假,但是单纯比财力,和那些富商土豪比起来,还是差上不少的。 这一回本想出出风头,却是被人拆了台,搞得有点下不来了。 “这群王八蛋,找死!” 陆贤神色一变,低喝道, “有几个臭钱,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要是把身份亮出来,看他们还敢不敢这般狂妄!” 任凭你再有钱,碰到兵,碰到官,也不过是一头肥的流油的猪罢了! 胡鹏压了压他的手,示意稍安勿躁。 “老妈妈,我今天有意把嫣然赎买回家做一妾室!” 那中年土豪挺着肚子昂着脑袋,朝着身边的老鸨道, “价格多少,你随便开!我都吃得下!” 听到这话,老鸨顿时眼睛一亮。 不过,一顿饱和顿顿饱她还是分得清的,这么一株摇钱树,起码还能给她挣十几年钱呢!岂能给人一下子买断? “这位大爷,您是个爽快人,我佩服!” 老鸨竖起大拇指,恭维了一番,方才笑道, “不过我们嫣然不是简简单单用钱就能买的,要是她能碰到自己的如意郎君,那只要她开口,我都不要钱!” “不但不要钱,我还要给嫁妆,扶上马送一程!” “所以啊,您不能从我这下手,您要得到嫣然的喜欢才哇……” 中年土豪闻言,神色顿时有些不悦。 这世上,还有钱买不来的东西? 无非是待价而沽,藏着掖着最终卖个好价钱而已! 他正欲嘲讽几句,却见那嫣然忽的站起身来,朝着四周的客人行礼。 “谢谢诸位的厚爱,嫣然感激不尽。” 她声音轻柔,还颇有几分软糯,再加上那细柳扶风的身段,更是叫人垂涎。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盯住了她,不离分毫。 “嫣然知道,诸位皆是雅客,腹有诗书,胸有丘壑。” 嫣然笑吟吟的道, “熟悉嫣然的人都知道,嫣然最仰慕的就是学识渊博,出口成章的读书人。” “嫣然虽是青楼女子,日夜与琴曲相伴,但闲暇之余,也爱读一些书,作一些入不得流的诗词歌赋,也算是沾染几分文气吧。” “近日来,嫣然读书之时,有些困惑之处百思不得其解,因此,便想要请教一下饱学之士,为嫣然解惑。” “今日学士云集,嫣然心中甚是窃喜,看来,这心愿定然是可以达成了。” 众客闻言,皆是露出笑容。 这种饱和式恭维,还是很令大家感到愉悦的,虽然里头有些土豪暴发户别说是做学问了,就是字儿都不认识几个。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享受‘饱学之士’这顶高帽子。 朱橘双手抱胸,此刻倒也来了几分兴趣。 这花魁娘子,是要出题考校了啊!这要是能答上来,应该就能跟她春宵一度了吧? 不得不说,这样子包装一下,马上就高雅了起来,卖肉也不叫卖肉了,成了风流佳话了! “嘶……” 他忽的一呲牙,使劲搓了搓脸。 一股子燥热之感,从肚皮里升了出来,让他整个人都有点发烫,亦有些晕乎。 连续搓了好下脸,晃了晃脑袋,方才清醒了几分。 而此时,花魁娘子已然开口: “近来,坊间兴起了一门新学问,相传是六皇子吴王殿下所创,其名曰——心学……” 第一百零七章 恼羞成怒,大闹青楼! 听到心学二字,在场众人皆是恍然。 “原来嫣然小姐最近在研读心学啊!这的确是一门高深的学问,我也正在研究,颇有几分体悟心得!” “哈哈,心学!要说别的我可能还答不上来,这个我真会!嫣然小姐请尽管出题,我一定为你解答!” “你会?你就吹吧你!宋濂、刘基那样的大儒都还在研究呢!你敢说你会了?” “……” 霎时间,看客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心学,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中年土豪露出疑惑之色,道, “我怎么没听说过?” 一旁的清瘦男人闻言,顿时露出鄙夷之色,不屑道: “心学你都不知道?那你今天没戏了。” “嫣然小姐那是有学识的人,想要找的自然也是学识渊博的郎君,不是有几个臭钱就能占有的。” 听到这话,中年土豪顿时怒了。 “你放什么屁!找揍是不是?!” 他不但有钱,还有一把子蛮力,揪住清瘦男人,就像是揪住一只小鸡仔似的! “哎哎,大爷,大爷息怒啊!” 老鸨赶忙把他劝了下来,连声道, “都是贵客,动什么气呀?” “消消火,消消火……” “哼!”中年土豪这才松开手,叫骂道,“什么鸟心学,有什么了不起的?比得上我兜里的钱袋子么?” 听到这话,老鸨顿时慌了神。 “大爷,切莫乱说……” 她忙道, “这心学乃是皇子所创,皇子你懂吗?皇帝的儿子!” “您要是在这里出言不逊,万一被有心人听了去,就完了!” 清瘦男人整理了一番衣衫,依旧是丝毫不怵,冷笑道: “老妈妈,你管他作甚?让他狂吠就是了!” “到时候,别说是钱袋子没了,就是小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哼哼……” 这番话语,总算是让中年土豪消停了下来,不敢再口出狂言。 他就是再傻,也知道‘皇子’二字所代表的分量。 “心学?” 李祺眉头皱了起来,捏了捏怀里的纸张,低声道, “坏了,这小娘皮不按照常理出牌啊!我找几位先生作的诗词这下都没用了!” “你们两个,有谁懂心学的?” 为了今天把嫣然给拿下,他可以说是做足了功课,押了不少题。 要是问诗词歌赋,他绝对是手拿把掐,但这会儿问出来个心学……这谁知道啊? 就算提前知道题目也不行啊!这是新出来的学问,都没几个人参透呢! “不知道啊!要是我爹可能还知道一些。” 胡鹏摇了摇头,看向陆贤道, “贤弟,你知道吗?” 陆贤白眼一翻。 “我能知道个什么?我知道心学两个字咋写就不错了!” 他没好气的道, “这骚娘们,净出一些难题!摆明了就是不想卖身!” “祺哥,咱们花了那么多钱,可不能白花!软的不行,咱就来硬的!我让刘彪去喊几个巡检司兄弟上来,看她就范不就范!” 李祺面色阴沉,不置可否。 “刘彪,你先去喊几个兄弟来!” 陆贤朝着身边的护卫招了招手,道, “今天有庙会,巡检司一定派了大量的人手维护治安,你以我爹的名义喊十个兄弟上来!” 刘彪正欲应答,却见李祺摆了摆手。 “暂时不要闹出动静来。” 他沉声道, “我们答不上来,未必人家就答得上来。” “先看看再说。” 陆贤这才点了点头,示意刘彪退下。 他们的话语,被后头的朱橘听得一清二楚,心里也大概明白所谓的‘调兵’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个陆贤的爹,应该是主管巡检司的官儿,而巡检司的职责就是维护治安,缉拿盗贼之类的事儿,像今天这种日子,维护治安的人手必将增派。 陆贤以他爹的名义抽调几个过来镇镇场子,事情结束再让他们回去,这样神不知鬼不觉,这些人属于衙役捕快那一档的,严格来说不算是士兵,自然也不会被皇帝知道。 钻的一手好空子! 不过,要是被发觉,那也是死路一条,毕竟,在京城私自调动一兵一卒,哪怕是巡检司的人,都是皇帝所不能容忍的! 朱橘知道了他们的底细,便也不再注意他们,反而是对花魁嫣然多了几分兴趣。 这个花魁,竟然会对他的心学产生兴趣,听她的语气,好像还是经过思考之后,遇到瓶颈了? 不得不说,挺有品味啊! “看来诸位对心学都颇有研究,这下嫣然心里就更有底气了。” 嫣然看大家聊得热火朝天,不禁笑道, “听闻大儒宋濂都放出话来,甘为心学门下侍从,可见这门学问的吸引力。” “不瞒大家说,小女子刚接触心学的时候,也是被其中妙理给吸引住了……心外无物,心即理,心即万事万物的本源,故而不假外求!” 她稍稍一顿,正色道: “不知道大家读到这一句的时候有什么感觉,小女子只觉得震撼!而震撼之余,越发想要知道如何内求!” “吴王殿下说,内求的办法就是致良知,他说每个人生下来都有良知,这是一种本能。” “可这种本能并非永远显现,若能时时刻都呈现,那便是圣人了!它会隐没,也会被遮蔽,需要不断的去发掘,让它呈现出来,吴王殿下把这种行为称之为致良知。” “嫣然的疑惑就在于,致良知究竟应该如何下手?用什么样的方式方法,才能挖掘良知,让它呈现?” 一番话语,说出了她对心学的见解,顺势抛出了她的问题。 不得不说,这个问题问得还是很有水平的,一时间,全场竟然鸦雀无声。 刚才高谈阔论的几个,此刻都陷入了思索之中。 而那几个本来就不懂的,此刻更是睁眼瞎,连这个问题都读不懂! “可以啊……” 朱橘神色有些讶然,望着正前方的花魁娘子喃喃道, “见解还不错,问题也挺有深度的。” 不得不说,这是个好问题,值得上一堂课。 此刻,朱橘也收起了几分玩味的心态,对嫣然高看了一眼。 能问出这样的问题来,起码证明这个花魁娘子不是打着风雅的幌子卖肉,她肚子里是真有几分墨水在的! 不过,这个问题的确是难了点,指望这群嫖客能答上来,实在是强人所难了…… “这说的什么啊!” 陆贤皱眉道, “我听都听不懂!什么致良知,什么本能……” 他根本没接触过心学,此刻自然是一脸懵,懵的他都有点烦躁了。 “我倒是懂一点。” 胡鹏打量着四周,道, “祺哥,你怎么说?” “我看他们好像都答不上来,要不你上去试试?不管对不对,先答他一通再说!她要是不满意,咱们再用别的手段,毕竟这小娘皮自己都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李祺略一思索,点了点头。 须臾间,他便迈步而出,站到了嫣然面前。 他这一出头,顿时引得众人瞩目,纷纷瞧了过来。 “是李公子!” “刚才那个要代所有人酬谢嫣然小姐的人?哈哈……” “别笑,看他这胸有成竹的模样,说不定真有学问,对于有学问的人,我还是尊敬的。” “……” 众人窃窃私语,嫣然亦是抬眼看向李祺,笑吟吟的道: “是李公子啊。” “听闻李公子素有急智,果然是名不虚传,公子已有答案了吗?嫣然很期待呢。” 李祺闻言,嘴角微微上扬。 “的确有几分想法,我试为嫣然小姐作答。” 他笑道, “所谓致良知,其实不要想的太复杂了。” “下手的办法也很简单,就是不断的去做善事就可以了,通过做善事,就能把自己的良知发掘出来,当所有人都觉得你是个大善人的时候,那么你的良知不就是时刻呈现了吗?” 听到这话,嫣然微微一怔。 而李祺身后的胡鹏和陆贤二人已然是拍手叫好: “好!” “大道至简,李公子的话语,真是醍醐灌顶啊!” “是啊,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致良知就是做善事,言简意赅,鞭辟入里!令人佩服不已!想必这个回答,定然能让嫣然小姐满意了!” 不管到底怎么样,先捧起来再说!毕竟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 几个人觉得有道理一叫好,那么大家都会纷纷认同。 果然,这一吹捧,听得不少看客都面露恍然之色,更有甚者拍着大腿懊悔不已。 “原来这么简单?我怎么就没想到?!” 一时间,李祺的回答,仿佛已然成了正确答案。 “看来,今宵或许能和嫣然小姐共品佳酿,共度良宵了。” 李祺此刻有种胜券在握的得意感,直勾勾的望着嫣然,笑吟吟道, “外面的凡夫俗子太多,我欲和嫣然小姐单独探讨心学,不知嫣然小姐意下如何?” 胡鹏咧嘴一笑,赶忙恭祝道: “恭喜祺哥,贺喜祺哥!才子配佳人,畅聊心学,这要是传出去,定然是一番佳话啊!” 陆贤也是赶忙跟上,连声道: “祺哥心学造诣深厚,抱得美人归,兄弟佩服啊!” 两人连番祝贺,听得李祺红光满面,得意非凡。 他也就是凭着感觉说了一通,没想到就技压群雄!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比霸王硬上弓还是要爽很多的! 一时间,众看客皆露出懊丧之色,仿佛美人已经为他人眷属。 然而,嫣然在一阵思索后,却是摇了摇头。 “李公子的这个回答,嫣然也曾想到过,但仔细一想,好像又没有这么容易。” 她正色道, “做善事固然好,但良知并非是培养出来的东西,而是‘我固有之’的本能,做善事所能培养的,应当是善心,而不是良知。” “致良知,应当不是这样。” “公子说的有一定道理,但嫣然感觉并非真正的答案,嫣然心中依旧有些困惑,所以,恕不能一侍。” 这一否定,让众人眼睛皆是一亮。 被否定了? 还有戏?! 然而,与他们相比,李祺的脸色却是变得有些难看。 陆贤更是面带怒色。 “嫣然小姐这是不满意祺哥的回答了?” 他冷声道, “可在场众人,恐怕也就只有祺哥能回答一二吧!心学深奥,能有几分道理,已不容易。” “若是要让你彻底满意,那纵然是吴王殿下在这里,也不敢说一定能让你满意!” “差不多,就可以了!与我祺哥春风一度,并不委屈你,反倒还是你的荣幸!” 这小骚娘们,他早就看得不爽了! 要不是李祺和胡鹏压着,早呛她了! “此言差矣。” 嫣然正色道, “做学问,需要有刨根问底的精神,决不能差不多。” “此外,李公子的回答,是我早就已经想到过的,应该是和真正的答案相去甚远,所以嫣然才说仍有困惑。” “若李公子真的能给出一个有深度的回答,让嫣然信服,那嫣然定然亲自为李公子点烛斟酒,请教心学。” 这话,已然说得很委婉了。 然而,陆贤闻言却是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做学问,你一个当婊子的,还真做起学问来了?” 陆贤冷笑着,毫不客气的道, “出来卖就出来卖,别整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搞得好像你真是良家妇女一样!” “花了那么多钱在你身上,还这副爱答不理的模样,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啊?” “我告诉你,我们祺哥心地善良,不跟你计较,我可不是吃素的!今天你要是把我们当猴耍,那我就掀了你这青楼,把你绑回去!” “你信不信?!” 这番话语,极其的难听,让原本安坐的嫣然脸色骤然一变,气得身形一抖! 而这番话语,更是让在场的客人们无法忍受,皆怒目而视! “你在说什么东西!” “你敢侮辱嫣然小姐?答不上来就答不上来,不要在这里发癫,毫无风度,惹人耻笑!” “就是!我仔细想了想,那回答狗屁不通,嫣然小姐当然不可能同意了!打赏也是你乐意的,怎么现在想反悔啊?玩不起别玩,丢人现眼的东西!” “我一开始就觉得他们三个尖嘴猴腮的,不像是什么好人,你看他们那气急败坏的劲儿!这种人,嫣然姑娘怎么可能瞧得上?!” “……” 霎时间,客人们义愤填膺,群起而攻之,嘲讽咒骂之声不绝于耳。 陆贤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顿时勃然大怒,喝令道: “反了天了!” “刘彪!” 砰! 刘彪猛地抽出手中长刀,砸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口中发出一声嘹亮的哨声,只须臾间,几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已从楼下小跑了上来。 “头儿!” “头儿。” 刘彪面无表情,只是道: “保护三位公子。” “是!”三人得令,皆是从小腿上取下短刀,走到李祺三人身旁,目光凶狠。 四个拿刀的壮汉,一下子就把场子给镇住了。 “说啊,怎么不说了!” 陆贤看向众人,冷声道, “谁要是不长眼的,我不介意让我手下给他一刀,让他涨涨记性!” 一时间,鸦雀无声。 场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僵。 朱橘在角落里冷眼旁观,一言不发。 “勋贵之子,竟能如此嚣张。” 他低语道, “光是这番行径,就该杀头!” 一声令下,几个带刀壮汉就冲了上来,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是家奴也好,巡检司的衙役捕快也罢,这种行为,就不该发生在应天! “哎呀!” 老鸨急忙跑出来按住了刘彪手里的刀,连声道, “误会,误会!” “大爷,都是误会啊!好好的,动刀动枪的做什么?大家都是贵客,不要伤了和气嘛!” “大爷,就当是给我老婆子一个面子,把刀收回去好不好?我呀……” 啪! 陆贤直接一巴掌甩在了老鸨的脸上。 “你个老婊子,也敢让我给你面子!你配吗?” 他冷笑道, “老子告诉你,嫣然这个小娘皮,老子忍她很久了!装什么大家闺秀!” “出来卖就出来卖,还搞什么学问,一个婊子也配附庸风雅,真是叫我笑掉大牙了!” “我祺哥脾气好,我可没那么好说话!在她身上花了那么多钱了,今天要是没个说法,我直接叫人把你们这儿砸了信不信!别觉得我是吓唬你,我爹管着整个应天的巡检司!” 老鸨被甩了一巴掌,此刻还有点晕头转向。 那嫣然却是气得浑身发抖,只见她将地上的银子捡了起来,朝着陆贤砸了过去! “我嫣然可杀,不可辱!” 她眼眶发红,颤声道, “谁要你们的臭钱,还给你们!” 砰! 一个银元宝,直接砸在了陆贤的脑袋上! 这场面,让在场众人皆是有些震惊。 没想到,软软弱弱的嫣然小姐,此刻竟然胆子这么大,这么的烈! 他们这些大男人都怕那四把钢刀,她却敢直接用银子砸人! 一时间,众人肃然起敬! 纵然是青楼女子,这也是个极有性格的青楼女子哇! 朱橘的目光,亦是闪过几分讶然之色,不禁重新审视起了这个叫嫣然的花魁娘子。 第一百零八章 朱橘持剑,怒砍陆贤,血溅青楼! “娘的,你个臭婊子敢砸我,反了你了!” 陆贤被银元宝砸了一记,顿时勃然大怒! 作威作福惯了,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只见他猛地将身旁刘彪的长刀夺过,瞧这架势,是要杀人! “贤弟!” 正此时,却是有一双手扯住了陆贤的胳膊,让他不能动弹分毫。 “祺哥,你别拦着我,今天我非收拾了她不可!” 陆贤叫骂道, “敢砸老子,今天不把她胳膊卸下来,老子就不姓陆!” 他这般凶狠模样,吓得周遭看客皆是退避三舍,避其锋芒。 毕竟,大家都是来找乐子的,不是来打擂台的,这会儿要是不长眼凑上去,哪怕只是擦伤,都冤枉啊! “陆贤!” 李祺脸色一变,呵斥道, “你闹够了没有!人家嫣然小姐又没有明确拒绝,你翻什么脸?满口脏话,还要舞刀弄枪,你当这里是你家里呢!” “把你的脾气收一收,这里不是你胡乱撒野的地方,再这样嚣张跋扈,我这个做兄长的就要代你爹教训你了!” “还不快把刀放下!” 一番训斥,把李琪的气场给显了出来。 “祺哥,我……” “先把刀放下!” 陆贤神色不情不愿,但在李琪的严厉语调下,最终还是把刀还给了刘彪。 “让你手下的人下去!没有命令不准上楼!” 李祺看向刘彪,又吩咐道, “我们不是来砸场子的,把那凶神恶煞的表情收一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路土匪呢!” 刘彪神色一凛,赶忙挥了挥手,示意手下离开。 三个短刀壮汉灰溜溜的下了楼,总算是让厅内的气氛稍稍缓和了几分。 “哎呀,还得是李公子明事理啊!” 老鸨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也顾不上脸上的疼痛了,赶忙上前吹捧道, “李公子是真君子!您的这位兄弟也是……真性情!” “刚才的事儿只是一点小误会,嫣然她并非是不愿理会李公子,而是这丫头最近啊,的确是做学问痴迷了,这才有点钻牛角尖。” “我这就把她喊来给李公子道歉——” 话音落下,老鸨三步并作两步,急急走到嫣然身边,催促道: “瞧你闯的祸!人家李公子可是给足你面子了,还不快去赔礼道歉!” “快点!再不去,我这家业都要毁在你的手里了!” 嫣然被这一阵催促,神情有些复杂。 刚才那一砸,是因为被侮辱了一番,她实在气不过,这才做出了冲动的行为,砸完之后,其实也是有些后怕…… 李公子能压制呵斥住他的朋友,还为自己说话。这不禁让嫣然心中也产生了一丝丝好感。 心里想着,身边老妈妈又不断催促着,嫣然暗叹一声,抿着嘴唇缓缓起身,朝着李祺走去。 她知道,李祺并非良配,论学识,更是不足以让她心甘情愿的侍奉一夜。 可事已至此,选择权也早已不在她的手里…… 看到嫣然朝着自己走来,李祺的嘴角微微上扬,目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快意。 胡鹏和陆贤亦是相视一眼,露出几分笑意来。 “李公子,胡公子,陆公子。” 嫣然走到李祺面前,微微欠身,轻声道, “方才是嫣然无礼,让三位公子心中不快了。” “嫣然在此,向三位公子道歉,还望三位公子勿要怪罪嫣然。” 听到这话,陆贤不由得咧嘴一笑。 “道歉,道歉你也得有点诚意啊,还戴着面纱算怎么个事儿?” “摘掉摘掉!快点!” 他一阵催促,亦惹得众看客心神一紧。 青楼里面也是有潜规则的,花魁这面纱戴着,便还只是卖艺,亦代表着不曾接客,还是处子之身。 若是哪天把面纱给摘了,那就是要卖身了啊! 陆贤此举,显然是要逼迫嫣然就范! 听到这话,嫣然嘴唇抿得更紧,伸出手轻抚着面纱,一时间却下不定决心去摘。 她还是有些不甘心,就这么委身于李祺。 那么刻苦读书,学习琴棋书画是为了什么?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能够遇到一个能让她倾心的男子么! 成就一段良缘,她从未奢望。但让自己留名史上,成就一段才子佳人的风流佳话,却是她一直以来的追求! 而现在,这个追求就这么破灭了,在一番威逼利诱之下…… 这比她想象中最糟糕的结局,还要更糟糕! “贤弟,勿要聒噪。” 李祺朝着陆贤呵斥了一句,转而朝着嫣然笑吟吟的道, “嫣然小姐勿怪,我这个弟弟别的都好,就是脾气太差,是个急性子。” “这也跟他出身武将世家有关,他父亲就是个脾气暴躁的将军,如今正管着应天巡检司,我回头跟他爹好好说说,定要磨一磨他的性子。”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是神色一凛。 难怪这么嚣张,这小子竟然是将军之子!而且能统领巡检司的,绝对不是个普通将军。 作为老百姓,平日里接触到最多的,也就是巡检司的官差,就连一个最最基层的巡捕,对于老百姓来说都有着莫大的权力! 在应天做生意的,哪个敢不讨好巴结巡检司的人?哪个敢得罪他们?人家随便查你一下,就能让你关门歇业! 更别说,这个嚣张的公子哥,还是巡检司老大的儿子! 而这个巡检司老大的儿子,在这个三人团队里,好像还是个小弟! 姓李的那个,背景更加深不可测啊! 一时间,那几个神情不忿的客人,尤其是刚才叫的最响的中年土豪,此刻皆是低下头哑了火,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没有人再敢和他们作对! 要是被这哥仨惦记上了,那以后甭想在应天混了! 嫣然听着李祺的话语,知道今天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只得深吸一口气,抬起手去触碰那面纱。 可就在此时,一阵掌声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传了出来。 啪! 啪! 啪! “精彩,精彩!有人唱白脸,有人唱红脸,还暗戳戳的拿身份来压人,分工明确,这戏唱的真不错!” 朱橘拍着手,从人间中走了出来,嘲讽道, “有些人啊,为了把人家花魁娘子搞到手,真是什么招数都用得出来!” “咱看啊,你们也挺有当戏子的潜质的,生旦净末丑,隔壁戏楼子缺三个丑角,要不我帮你们报个名?” 一番话语,嘲讽拉满,让李祺三人皆是脸色一变。 在场看客顿时恍然。 原来这仨一唱一和,是故意逼迫嫣然小姐就范啊! 不过,就算回过味来了,大家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仨的身份是实打实的,没人敢跟他们作对! 而嫣然听到这番话,亦是将手重新放下,带着几分惊讶,看向朱橘。 大家都怕,连她也只能乖乖就范,这个小少年现在站出来,他就不怕么?! “要竞争就公平竞争,靠才华来搏取青睐!就这点学问,也敢觊觎人家花魁娘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脸皮真是比城墙还厚!” 朱橘冷笑道, “还什么致良知的手段是做好事,狗屁不通!要是真有这么简单,那心学也不配成为一门学说了!” “你们三只癞蛤蟆好好听着,该如何致良知!” 李祺三人:“!!!” 被这样一番言语羞辱,任是谁都受不了,更别说他们还都是自视甚高,拿鼻孔看人的勋贵子弟! “刘彪!” “把人喊上来!” 陆贤咬牙低喝道, “我看,真有人活腻歪了!” 刘彪应声而退,噔噔噔几步便下了楼。 然而,这一幕朱橘却是视而不见,昂首道: “致良知该如何下手?嫣然小姐这个问题提的很好,称得上是一个有深度的问题!” “都说良知存于心,不假外求,那么如何向内求?如何成为圣人一般的人物?” “首先,就要有成为圣人的志向!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你要相信自己的能力是无限的,你的本心囊括了这世间的万事万物!只需要一把钥匙就能将它打开,而打开的方式,就是立志!” “北宋有个大儒叫张载,他有一个非常著名的横渠四句,叫做——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生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听听人家这志向,这心量!” “得先有这样的志向和心量,才会不断的去向圣贤靠拢,站在圣贤的角度去做人做事,不断的契合圣贤的思想和行为,最终成为圣贤,我心光明,无需多言!” “这,才是致良知正确的打开方式!” “现在,听懂了吗?” 朱橘此刻红光满面,声音越来越嘹亮,浑身气血更是不断翻涌! 那两颗丹药的后劲儿,此刻已然显露出来。 现在的他,已经陷入了一种精气神极其饱满的极端状态,就像是打了好几管鸡血一样,有使不完的力气和精神! 而这番慷慨激昂的陈词,更是让一众看客皆是屏住了呼吸,神色震惊莫名。 须臾间,交头接耳之声响了起来。 “致良知,原来是立大志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厉害啊!” “这个立志,是不是就和佛门的发大愿差不多?就那个地藏王菩萨的地狱不空、誓不成佛那个?” “嗯,应该差不多!佛教想要成就更高的果位,就得发更大的愿!这个和心学一样,得先有一个大的目标,一切行为都朝着成为圣贤这个目标靠拢,这就是致良知,最终自然就成了圣贤!” “妙,妙啊!看来我也得立个大志!” “……” 众看客越聊越热烈,一时间竟是人声鼎沸,几个本就对心学有所了解的人,此刻更是如醍醐灌顶一般,兴奋的高谈阔论了起来! 嫣然嘴里喃喃着,目中异彩连连,显然已是有了真正的体悟和收获! “原来是这样,致良知便是要立志,将心量打开……嫣然明白了。” 她走向朱橘,欠身一行礼,柔声道, “谢先生指教,令嫣然茅塞顿开。” “不知先生尊姓大名?您是应天的学士吗?” 众人也纷纷看向朱橘,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这位学问惊人的男子,竟然只是个小少年! “嘶……自古英雄出少年,古人诚不我欺啊!” “是啊!这位小郎君如此年轻,就有那么高的心学造诣,不得了,不得了,神童啊!” “少年郎,在下谢过了!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 众看客朝着朱橘连连拱手,溢美之词不绝于耳。 “呵呵,名字我就不报了,普通种地老百姓一个而已。” 朱橘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粗布麻衣,笑道, “只是看不惯那三只癞蛤蟆胡说八道,这才站出来把道理给说明白,要不然传出去,世人还真以为心学是什么粗鄙的学问呢!” 听到这话,嫣然不禁抿嘴一笑。 众看客也都乐了,不过他们也不敢把笑容挂在脸上,因为,那三只癞蛤蟆此刻已然是怒火冲天,一副要杀人的神情了! “闭嘴!你这个乡巴佬!” 陆贤指着朱橘大怒道, “瞧瞧你那破衣烂衫的样,偷跑进来的吧!是种地的就回家种地去,这里不是你这种下等人能来的!” 显然,他被朱橘羞辱的气疯了!破口大骂都止不住心里的火气! “下等人?种地的什么时候成了下等人了?你给改的?你当还是故元时候,人分四等么!” 朱橘盯着陆贤,冷着脸喝令道, “咱是农民不错,咱爹,咱祖祖辈辈都是农民,农民光荣!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比你这种狗篮子纨绔二代不知道要好到哪里去了!” 一个小小的勋贵之子,就敢将农人视为下等人! 可以想见的是,开国没多久,已经又产生出一帮混蛋来,想要骑在老百姓头上作威作福,拉屎拉尿了! “光荣个屁!你就是田地里肮脏恶臭的癞蛤蟆,你们全家都是!” 陆贤撸起袖子,一个饿虎扑食冲到朱橘跟前,低吼道, “老子现在就捏死你这只臭癞蛤蟆!” 言语咒骂已经无法让他消火,陆贤现在只想抓住朱橘的脖子,把这个羞辱他的混蛋打死! “公子小心!” 嫣然惊呼一声,赶忙提醒朱橘。 然而朱橘此刻丹药发力,正有一身精力在体内乱窜无处发泄呢! 只见他脸色骤然一变,手中龙霜剑猛地出鞘! “敢侮辱我的家人!” “你,已有取死之道!” 噌! 龙霜宝剑握在手中,朱橘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朝着陆贤的胳膊就是一剑! 唰! 剑刃锋利无比,一挥之下,竟是将陆贤的胳膊直接砍断! 只听噗的一声,鲜血喷涌而出,整个大厅内瞬间弥漫起一股血腥味! 李祺:“!!!” 众人:“!!!” 这一瞬间,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 没人想到,这个小少年他竟然真的敢拔剑伤人……还有,他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呃啊!” 陆贤痛苦的扶住手臂,面容扭曲。 断臂之痛,让他无法承受! “陆贤!” 胡鹏上前扶住了陆贤,指着朱橘颤声道, “你,你完了!” “你敢在这里拔剑伤人,你死定了!你死定了!!!” 朱橘收回剑刃,啐了一口唾沫。 “我死定了?是吗?” 他嗤笑道, “那你来啊,来弄死我啊!” 此时此刻,朱橘只觉得自己身体里有用不完的牛劲儿,胆气更是提到了极致! 别说是持剑伤人,就是杀人他都敢做! 蹬蹬蹬! 正此时,刘彪已然带着几个手下走了上来,一闻到血腥味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当他看到陆贤瘫软在地,一条断手躺在血泊里的情形时,瞬间睚眦欲裂! “公子!” “你怎么了公子!” 刘彪蛮横的撞开身前的人,冲到了陆贤的面前,急切道, “我才离开这一会儿,这,这……” “谁干的!!” 这一刻,刘彪的内心是崩溃的! 陪着公子出来喝花酒,原本以为是一件轻松的差事,可谁曾想到,陆贤竟然会被人所伤,连胳膊都要卸了! 这要他怎么跟老爷交代啊! “刘彪,弄死他!” 陆贤斜靠在胡鹏的怀里,用仅剩下的一只手指着朱橘,奋力低吼道, “给我弄死他!!!” 唰! 刘彪的目光陡然看向朱橘——那个少年,手里抱着的那柄剑,血迹尚未干! “我先为公子包扎伤口,这样流血下去,公子会死的!” 刘彪头脑还是清醒的,赶忙从衣服上扯下一条布子,一边为陆贤包扎一边安慰道, “公子放心,他就是插上了翅膀,今天也逃不出去!” “王五,马斌——” 他别过头,朝着几个手下喝令道: “此人当堂行凶,速速将其拿下!” 两个巡捕得令,皆是抽出短刀,二话不说便是朝着朱橘冲去! 此二人训练有素,动作甚快!不到一个呼吸时间,便冲到了朱橘的身边。 然而,此时的朱橘精气神皆处于满溢状态,无论是对环境的感知,还是对自身的操控都拉满了,虽未练过武,身手却是无比的矫健。 只见他一个后撤步,瞅准目标,举起手中的剑刃就劈向王五! 唰! 一记重劈,血花爆开! 王五闷哼一声,忍着疼痛俯身翻滚,掏出短匕朝着朱橘冲去! 第一百零九章 一剑刺下,断子绝孙!朱橘杀疯了! “还来送死。” 朱橘双目赤红,刺出剑柄的同时,高高跃起,一脚踩在了王五的脑袋上! 咔! 一声骨裂之声传来,王五差点被这跺地一脚踩爆脑袋! 而另一边,朱橘的剑尖已然是刺进了马斌的胸膛,刺穿了他的肋骨! 唰! 朱橘干脆利落的将剑抽了出来,剑刃上来带着一层血沫子。 “呃——” 马斌瞪着眼睛,身躯缓缓软倒。 两个壮汉,就这么倒在了他的脚下! 在场众人,尽皆震怖!老鸨更是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场面一片混乱! “疯子,他是个疯子!” 李祺两腿有点发颤,抓着刘彪的手臂急切道, “你上,快上啊!把他解决掉!” 他有种预感,那个少年疯子马上就会找上自己! “邪门了!” 刘彪看着身旁仅剩的弟兄,低喝道, “赵立,你赶紧去把巡检司的人马都召集过来,把这座青楼给我封了!就说出了穷凶极恶的匪徒!” “快去!” 名叫赵立的壮汉吞了一口唾沫,连忙转身离开。 好险,差点是自己上去送了! 这小子也太邪了,主要是他手持利器,且真的敢动手杀人!下手还那么干脆利落,这是所有人都不曾预料到的! “废物。” 朱橘一脚踢开王五、马斌两人,拿着剑缓缓走到李祺面前,冷笑道, “刚才是谁说,要弄死我,解决我的。” “我现在就站在这里,来吧,弄死我吧。” “你们要是弄不死我,那我就要弄死你们了!” 听到这话,李祺和胡鹏皆是脸色一白。 他们本来就是纨绔子弟,也就是靠着凶恶的家奴仗势欺人而已,如今碰到了朱橘这个混世魔王,哪里还顶得住? 就朱橘那一柄鲜血淋漓的剑,都能让他们吓破胆了! “你给我住手!” 刘彪喝止道, “这一位,乃是李善长李相国家的大公子,还有一位,是胡惟庸胡大人家的大公子!” “我劝你不要再过来,否则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他现在没有把握能把朱橘拿下,因为从刚才朱橘施展的手段来看,这小子邪门的很,身板虽然小,力气却大的吓人! 经常砍人的人都知道,用刀剑卸下一个人的胳膊,不是那么容易的,屠夫砍猪骨都要剁上老半天,更何况是在移动中的人骨? 一剑下去跟砍豆腐似的,这从侧面可以证明,此人力气绝对不小! 再加上对方手持利器,又那么疯,自己这边还要照看陆贤的伤势,根本无法出战。 故而,刘彪还是想以势压人,要是能用李祺和胡鹏的强大身份把对方给吓住,那后面增援到了,要杀要剐还不是他们一句话的事儿么! “哈哈哈,李善长,胡惟庸?” 朱橘仰头一笑,旋即往李祺脸上啐了一口唾沫,道, “我呸!” “老子打的就是你们这几个狗东西!” “李善长之子是吧?” 砰! 他一脚踹在了李祺的身子上,这一个大飞脚,直接给李祺踹了个狗吃屎! “胡惟庸之子是吧?!” 砰! 又是一脚,把胡鹏给踹了个踉跄! “以为自己有个厉害的爹,就能为所欲为了?” 朱橘不屑道, “要是这样,老子现在马上能骑在你们脑袋上拉屎拉尿!” “逛青楼,玩女人,你们亲爹的脸都要被你们丢尽了,我现在就替你们亲爹好好教训教训你们这几个不成器的废物东西!” 以势压人? 朱橘最不怕的就是这个,当初顶着老朱的压力,他都能胖揍老二朱樉。 现在还怕你个李善长之子? 早就看你不爽想揍你了! “放肆!!!” 刘彪怒目圆睁,此刻也顾不上照顾陆贤了,猛地起身抄起长刀,对准了朱橘! 再不出来,就不光是陆贤了,就连李祺和胡鹏都要被对方给打残,这对于他这个护卫来说,简直就是噩梦般的状况! 朱橘丝毫不怵,体内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在不断的迸发出来,让他愈发兴奋。 刘彪抄着长刀冲了上来,朱橘却是不闪不避,瞅准时机直接一个竖劈! 咔! 铛! 龙霜宝剑不但砍人利索,砍刀更是一把好手,刘彪手里的长刀被这一劈,瞬间断成了两截,跌落在地。 刘彪一愣,他完全没想到,跟随自己多年的宝刀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就在他愣神之际,朱橘的剑刃已是刺了过来,一剑刺中他的胳膊! “嘶——” 刘彪捂着胳膊,迅速后退躲避。 可他这一躲,却是把李祺、胡鹏和陆贤三人暴露在了朱橘的面前。 “现在,你们仨没有狗腿子了。” 朱橘俯视着三人,冷笑道, “该怎么惩治你们这些虫豸呢?” “嗯?” 他又是一脚,踩在了李祺的大腿上,踩得李祺痛叫连连。 这三个人里,朱橘最痛恨的就是这个李祺,就凭他先前说要‘玩弄公主’的言论,就让朱橘起了杀心! 那可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姐姐,纵然不太熟悉,他也绝不允许自家姐姐被人侮辱! “你,你别过来!” 李祺满脸惊恐的道, “我爹是李善长,我爹他是宰相!” “你敢对我出手,我爹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此时此刻,他没有任何办法来制止朱橘,说来可笑,李祺个子还要比朱橘高上不少,可现在他却没有一丝一毫暴起反抗的勇气,反而手脚发软,整个人都软绵绵的发抖! 他只能不断的搬出自己亲爹的名头,企图震慑朱橘。 毕竟,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听到这样的名头,多多少少肯定是会有点顾忌的吧! 除非,对方是疯子! 很不幸,朱橘的确是个疯子,疯起来连皇帝都敢互殴的主儿! “公子,不要……不要为了嫣然冲动啊!” 忽然间,嫣然冲上来拦住了朱橘,急切道, “您不要再动手了!” “他们已经去喊人了,趁着现在人还没来,你……赶紧逃吧!要是等他们人都到了,你纵然有万夫不当之勇,也难以逃脱啊!” 能说这番话,她也是豁出去了! 要是朱橘听了她的话真的逃跑了,那她绝对逃不了‘帮凶’二字,到时候绝对没有好下场。 可即便知道后果,嫣然还是义无反顾的拦在了朱橘的面前,因为她觉得,这位少年公子是为了自己,才和李琪三人大打出手的! “跟你没有关系,不是为了你,躲开。” 朱橘冷声道, “我揍他们几个,纯粹就是看他们不爽而已。” “不要妨碍我,躲开!” 嫣然一愣,在朱橘的呵斥下,方才抿嘴低头离开。 朱橘的目光,再度落到李琪的身上。 “你喜欢玩女人,是么?” “刚才听你说,娶公主当驸马对你来说,还是牺牲了,是么?” 他看着李琪的裆部,眯着眼道, “既然这样,那我就帮帮你,让你不用牺牲了,如何?” 话音未落,朱橘已然是一剑刺下,直击李琪裆部! “不要,不要!”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一剑刺穿,李祺的裆部已然是血红一片! 胡鹏:“!!!” 霎时间,胡鹏脸色惊恐,夹紧了自己的裆部,连连后退。 疯子,这绝对是个疯子! 自己要是被那么一刺,就算最后把朱橘大卸八块,那也亏大了啊! “混蛋!!!” 刘彪双目通红,不顾一切的冲了上来,疯狂砍向朱橘! 铛! 铛! 铛! 两人拼杀了好几个回合,刘彪拼尽全部力气,竟然拿不下朱橘! 而朱橘此刻却是越战越勇,仿佛开启了超级赛亚人模式一般,手中龙霜宝剑不断劈砍着,砍得只剩下半截战刀的刘彪节节败退。 惨叫声,拼杀声,让在场的看客们都快吓尿了! 只是出来找点乐子,哪里想到会经历这样恐怖的事情! 从惊恐中回过神来的众人,此刻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跑! 有多远跑多远,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就在大家想要跑路之时,楼下却是传来一阵大吼: “所有人听着,包围这里!” “就是一只蚊子也不准放出去!” 刘彪招架之余,听到这一声吼,神色终于是稍稍放松了几分。 援军,终于是到了! …… 满月楼。 毛骧从沉睡中苏醒过来,长长打了一个哈欠。 “哈——” 最近为了查案子,他已经是好几宿没有睡觉,今天这美美打了一个盹,浑身那叫一个舒畅啊! 睁开眼睛,看着桌子上的饭菜,他随意扒拉了两筷子,正欲往嘴里送。 忽然间,脑海里闪过一道弧光! 毛骧猛地抬眼一看,对面竟然是空无一人! 吴王殿下呢? 我那么大一个吴王殿下呢?! 等等……我是怎么睡着的?! 作为顶级密探,毛骧的脑袋还是聪明的,将两件事情结合到一起,他的一颗心瞬间陷入了谷底! 自己,是着了吴王殿下的道了! 这位殿下,绝对是用什么手段把自己给弄迷糊了过去,然后跑了! 他现在在哪?他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自己要怎么给陛下和皇后娘娘交代? 这一瞬间,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娘的,毛骧啊毛骧,你真是一头蠢驴!” 毛骧猛地起身,用力的给了自己两巴掌,急忙就往楼下跑去! “诶,客官,你还没给钱呢!” “滚开!” “诶诶,你想吃俏食啊!来啊!这里有人吃饭不给钱!” “滚!!!” 毛骧猛地从腰间抽出剑来,一把将拦路的店小二推开,闯出了酒楼外。 此刻庙会已经进入尾声,街道上已然没有太多人了。 “全都给我出来!” 他大吼道。 霎时间,十几道身影瞬间在周遭显现,有的从小巷里跑了出来,有的从旁边的店铺里冒了出来,更有甚者,是从房子上跳下来的。 须臾间,毛骧的身边聚集了数十道身影。 “大人。” “怎么了大人?” 暗桩们纷纷上前。 酒楼里的店小二以及老板娘看到毛骧一下子喊了几十个黑衣人现身,皆是有些发怵,刚刚从后厨跑出来的厨子此刻手里握着菜刀,却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伙人不是善茬! “你们看到吴王殿下了吗?” 毛骧阴沉着脸,低声问道。 众暗桩皆是一脸茫然。 “没有啊。” “吴王殿下不是跟您在一起吃饭喝酒吗?” “是啊,他不是跟您在一起么……” 毛骧闻言,不禁咬住了牙根。 “完了!” 他恼恨道, “全完了!” “吴王殿下刚才用手段将我迷晕,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他刚才定然是趁着你们不注意跑走了!现在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 众暗桩:“!!!” 这个消息,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爆炸新闻! 要知道,吴王殿下可是皇后娘娘的心头肉,他们这些人过来守护,那都是被千叮咛万嘱咐过的,绝对不能出半点差错,必须得全须全尾的把吴王给送回去! 现在人跑了,万一出点事,他们包括毛骧在内,九族都甭想要了! “这,怎么会这样?指挥使大人,您怎么会着了他的道?” “现在这人海茫茫,我们上哪找去啊!” “是啊,这……马上就要亥时了,皇后娘娘要是问起来,我们要怎么交代啊!” 一时间,众暗桩皆是情绪激动,对毛骧的语气都有点不太客气了! 没法再客气,这事儿要是处理不好,就没有什么上下级,没有什么指挥使大人了,大家都得到牢里当兄弟! 毛骧说不定还是最惨的那个! “别急,别急,都特娘的给我沉住气!有办法的!” 毛骧深吸一口气,作为大明头号特务,他的心理素质到底还是过关的,知道紧要时刻不能着急,越是着急就越办不好事情! “现在,马上召集銮仪卫,全城去找!” 他一边下达指令,一边分析道, “吴王殿下的特征还是比较明显的,这样一个小孩,他身上又没有钱,在应天也没什么熟人,不可能躲得很深。” “我估计,他应该是在某处玩耍,毕竟皇后娘娘对他限制有点多,他可能觉得放不开手脚,玩的不够尽兴吧,所以迷晕了我,自己找乐子去了……哎!” 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哪怕冒着风险,他也带朱橘去玩儿了! 现在搞成这样,他实在是有点崩溃! “是!” 事已至此,众暗桩也只能听命行事。 正在众人愁眉苦脸之际,对面却传来一道吼声: “所有人听着,包围这里!” 毛骧微微抬头,眉头一皱。 “对面怎么了?闹那么大动静?” 他低声道, “那是个青楼吧?” 一个暗桩闻言,拱手禀报道: “回大人,对面青楼好像是出了点事故,巡检司的好些巡捕都进去了,我看到一个总旗也跑了进去。” “好像里头有人在砍人。” 毛骧望着灯火通明的青楼,想到方才朱橘那一脸向往的神情,心中不禁咯噔一下。 吴王殿下,该不会在逛青楼吧? 以他的秉性,好像有可能啊! “走,去看看!” 毛骧不敢怠慢,挥手道, “吴王殿下有可能就在青楼里!” 众暗桩闻言,神色皆是有些古怪。 吴王殿下,一个小少年……迷晕毛骧,躲开那么多暗桩,就是去为了逛青楼? “大人,这不太可能吧……” “是啊,要是殿下在对面,我们不会察觉不到啊……” 毛骧神情一怒。 “你们这群酒囊饭袋能察觉什么?” 他呵斥道, “别废话了,随我前去!” 作为大明头号密探,他的预感向来很准,现在他的预感告诉他,朱橘八成就在青楼里面! 同是,心中没由来生出的危机感也在告诉他,巡检司大动干戈封锁青楼,说不定也跟朱橘有关! 哒哒哒! 一行几十人冲到了街道对面,刚要进门,却是被两个守门的巡捕给拦了下来。 “巡检司已将此地封锁,不许任何人出入!” “你们……” 砰! 毛骧此刻无比暴躁,也懒得废话,直接一拳头砸在了对方的脸上,顺势冲了进去! “巡检司算个屁!” 一个銮仪卫不屑道, “小小几个巡捕,也敢拦我们銮仪卫的人!” “滚开!” 这些巡捕虽然块头挺大,但毕竟没有经过战斗训练,平日里管管鸡零狗碎的事情,抓捕几个小蟊贼还行,可真要和身为禁卫精锐的銮仪卫比起来,那真是啥也不是,战斗力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 在毛骧的带领下,几十人冲进了青楼内,一下子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拿下,把这个混账小子给我拿下!” “挑断他的手筋脚筋,让他断子绝孙,断子绝孙!!!” 一声凄厉的嘶吼从楼上传来,听得毛骧脸色一变,猛地抽出腰间利剑,几个箭步冲上了二楼! 身后众銮仪卫皆是抽出兵器,纷纷跟上。 那些守在楼梯口的巡捕见他们凶神恶煞,怒气冲冲的模样,皆是怂了一头,纷纷让出了道路。 咚! 毛骧的脚踩上了二楼的地板,他抬眼一瞧,瞳孔猛地一缩! 这一瞬,他看到了让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第一百一十章 敢对吴王殿下动手,杀无赦! 只见朱橘披头散发,手中剑刃飞舞,每出一剑,都有一朵血花爆开! 血腥味,扑鼻而来! 他将身材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在众多壮汉的扑杀中闪转腾挪,滑溜的如同泥鳅一般! 最可怕的是,他每次出剑都无比狠厉,就像是一个永远都不会力竭的怪物! 以一己之力鏖战数十人,如是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 “这,这……” 毛骧张大了嘴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难道吴王殿下进行过杀手训练?这体能,这身手,不来銮仪卫当差简直可惜了啊! 然而,即便朱橘的体能再强,身手再矫健,毕竟是双拳难敌四手,在数十人的围拢下,一个包围圈不断的缩小,他能够活动的空间也越来越小。 “上啊,给我上!” 李祺捂着裆部嘶吼道, “把这个畜生给我碎尸万段!” 此时此刻,下体传来的痛苦让他惊恐,更让他无比的愤恨! 男人要是没了这玩意儿,那还叫男人吗?! “不要弄死,先活捉!” 刘彪死死盯着朱橘,低喝道。 这要是一下给弄死了,到时候公子们怒火无处发泄,他绝对是要遭殃的! “是!” 众人得令,将朱橘逼到了角落! “小畜生,你挺滑溜啊!我看你这回还往哪里跑!” “一起上!” 巡捕们一拥而上,正要将朱橘活捉,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大吼。 “都给我住手!” 毛骧抽出利剑,吼道, “尔等是要造反吗!” “通通放下武器,否则,杀无赦!” 一股暴戾之气,从毛骧身上迸发而出。 鬼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从醒来到现在,心情就像是坐过山车一般! 此刻,他需要发泄,狠狠地发泄!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 噌! 毛骧没等那巡捕把话说完,已然是一剑封喉! 咣当! 那巡捕还没反应过来,已然是身首异处,脑袋掉到了脚底下。 鲜血,喷洒一地! 场内众人:“!!!” 这什么杀神! 朱橘闹到现在,闹这么大,都还没有死一个人。 这人一上来,二话不说直接杀了一个,而且杀的还是巡检司的巡捕,那可是官差! 一颗人头,将所有人都震慑住了。 那尖叫的老鸨,此刻连叫都不敢叫了,只敢躲在众客人的身后,瑟瑟发抖。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早已不是她能够掌握的了,虽然她是这座青楼的主人…… 唰! 朱橘见众人愣神,一个闪身便溜了出来,跑到了毛骧的身边。 “毛大哥,幸好幸好,幸好你及时出现,不然我要被剁成肉酱了!” 朱橘嘿笑道, “你可真是我的及时雨啊!” 毛骧:“¥%……&*@#!!!” 他狠狠的瞪了朱橘一眼,此刻却是没有闲工夫废话,而是下令道: “来啊!” “将那些巡捕通通拿下,缴了他们的兵器!” “小小的巡捕,也敢在应天舞刀弄枪,真是反了天了!” 身后銮仪卫得令,分成两排,上前缴械。 “蹲下!” “把匕首扔在地上,活腻歪了是吧!” “通通蹲下,谁敢动弹一下,下场和刚才那人一样!” “叫你们蹲下,没听见么!” 和巡捕不同,銮仪卫个个都是士兵中的精锐,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 三个巡捕,都未必能摆平一个銮仪卫。 然而,众巡捕此刻却不甘心缴械,纷纷看向队伍里的一个魁梧男子。 “且慢!” 那魁梧男子站了出来,喝令道, “我乃中军都督府,应天卫总旗官孙霸!” “尔等是何处人马,受谁统辖!竟敢在应天杀人!我看,要造反的人,是尔等吧!” 毛骧眼睛微眯。 应天卫,总旗官。 这个职位,分量倒有几分,但却吓不住他! “应天卫?” 他手中抱剑,冷笑道, “有意思,应天卫的人,怎么会混迹在巡检司的巡捕之中。” “按照规矩,你应该待在军营里,没有调令不准擅自离开!” “光是擅离军营一条,便是诛九族的大罪!” 那孙霸脸色骤然一变。 他倒是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会抓漏洞! “呵呵,应天卫的职责本身就是守卫应天府城,所以我出现在这里缉拿凶徒,也不算是逾矩!” 孙霸神色冷峻,反呛道, “倒是你——若按照规矩,你们要是在朝廷的兵马序列之中,那才是真正的擅离职守吧!我不曾听说哪一部兵马可以在应天带刀行走的!更别说可以杀人的!” “要说诛九族,你们才是一个也跑不了!” 毛骧闻言,不禁大笑。 “你没听说?” 他蔑然道, “你没听说的事情,多了去了,我没有心情和井底之蛙解释。” “现在,放下武器投降,这是你们唯一的活路,若是还敢负隅顽抗,呵呵……” 面对毛骧的威胁,孙霸亦是冷笑不已。 “是谁负隅顽抗,还不一定呢!” “你们或许不知道,自己得罪的是什么人!” 话音未落,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楼下又是一阵骚动。 “大人。” 毛骧身旁的銮仪卫低声道, “街道上有几批士兵出现,目测在三百人以上,看服装制式,的确是应天卫。” 毛骧脸色一沉。 他倒不是惧怕这群应天卫,而是震惊于——对方竟然真的胆敢在应天调兵! 调动几十个巡捕也就算了,可以说是维护治安,勉强圆过去。 可如果出动士兵……那性质可就不一样啊! 应天卫有守护应天的职责是不错,但今天这个情况,绝对是某些人私自调兵! 然而,毛骧的震惊,在孙霸的眼里,却看成了惧怕。 “怕了?” “晚了!” 孙霸的目中,露出嘲弄之色。 而就在此时—— 咚咚咚! “是谁在闹事!” 洪亮的声音自楼梯口传来,只见一个络腮胡汉子踩上了二楼的地板。 他的身后,应天卫接踵而至。 这些士兵虽然没有穿铠甲,但尽皆手持刀剑,那气势,和巡捕有着云泥之别! “千户大人!” 孙霸拱手行礼禀报道, “应天卫旗官,拜见郑千户!” “是这伙人在此行凶,起初是那个少年对李公子、胡公子和陆公子大打出手,甚至斩断了陆公子的胳膊,刺伤了李公子的……会阴!” “如此行径,简直是无法无天!属下随巡检司众巡捕前来捉拿,反倒被他们一伙人所伤!” “尤其是此人,他竟然当堂斩杀了一个巡捕!” “属下无能,还请千户大人捉拿此獠!” 郑千户闻言,顿时一惊。 他知道陆贤三人被歹人所伤,可没想到,这歹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 “郑武……” 陆贤扶着手臂,带着几分无力,急促道, “是我爹叫你来的吧?快,快!” “快把他们全都拿下,一个都不要放过……他们都是反贼!” 在刘彪的包扎下,他的伤势暂时稳定了 可正是这样,陆贤心中才升起了更浓的恨意! 好端端的,被人砍下了一只手,这谁能够忍受?该死的郎中到现在都还没有来,别说是手了,就连他的小命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 可恨归恨,方才朱橘大杀四方,再加上毛骧等人的到来,也让他胆战心惊。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小孩,竟然这么难以降服!他甚至还有帮凶! 好在,郑武终于赶到,数百个应天卫在此,总算是给了他几分安全感,让他松了一口气。 到这一步,总不会再出什么纰漏了吧? 郑武的目光,落在了毛骧的身上,亦落在了朱橘的身上。 他没有过多的话语,抬手下令道: “把他们拿下!” 唰! 应天卫蜂拥而上,将毛骧等一众銮仪卫包围在内。 “尔等安敢!” 銮仪卫们纷纷抽出利刃,与应天卫对峙! 他们可不是吃素的,这种场合要是被缴了械,那也就不用混了! “娘的,这几个狗篮子还真有能耐啊!” 朱橘看着这阵势,忍不住道, “先是巡检司,现在应天卫都搬出来了,要是再让他们摇人,岂不是十万大军都能摇来?” “毛骧,你也摇人啊!不能被他们比下去啊!” 毛骧:“!!!” “你能不能别说了!” 他此刻也顾不上尊敬朱橘了,恼道, “这一回,殿下你真是捅破天了!” 朱橘闻言,却是吹了两声口哨。 “是吗?我怎么不觉得?” 他笑嘻嘻的道, “我这分明是帮老爹排雷了,你看,这帮家伙竟然能在应天调兵啊!” “今天就能够私自调兵包围青楼,将来他们再私自调兵包围……啧啧,我都不敢想了!” “反正我要是老爹啊,知道今天这个情况,我可睡不着了!” 朱橘一点都不慌。 这会儿,他甚至希望事情越闹越大,闹得越大,事情越严重,他反而越有功劳! 自己大不了被暴怒的老爹胖揍一顿,可眼前这群人……可就完蛋咯! “大人。” 一个銮仪卫从怀中取出红色棒子来,低声道, “要不要召集人手?” “我们的人听到信号,很快便能赶到。” 毛骧默然不言,神色阴晴不定。 须臾间,他的脑袋微不可查的动了一下。 虽然他有自信不伤分毫,但为了能够掌控局面,还是稳妥一些,召集人手把场子镇住才是! 那銮仪卫得令,迅速扯开信号棒,将其丢向窗外。 咻! 啪! 一朵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炸开,闪耀了暗夜。 郑武脸色微微一变。 “看来,你们还有人手!” 他厉声道, “可不管怎样,在应天行凶杀人,这便是死罪!” “更不要说,你们还伤了三位世家大公子,李善长李大人、胡惟庸胡大人,还有陆仲亨陆将军,一口气惹了三个大人物,你当是耍闹么!” “你叫越多的人来,只会害了他们,我劝你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来啊,将他们通通拿下!” 毛骧脸色再度一黑,猛地看向朱橘。 朱橘所伤之人,是三个顶级勋贵二代?! 抬眼望去,李善长之子裆部流血,陆仲亨之子左臂被砍,也就是胡惟庸之子情况稍微好上那么一些,那也是鼻青脸肿,灰头土脸…… 这下手,可真够狠的啊! “他们三个犯贱,满嘴喷粪,我当然要教训他们。” 朱橘耸了耸肩,一脸无辜的道, “我打人可从来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这你应该知道的。” 毛骧:“……” 不愧是吴王殿下啊!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看上去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干出来的事情,却是这般惊天动地! 今日之事,怕是要让整个大明都抖三抖了! “殿下,我服了你了,我真服了你了!” 毛骧扶着额头,神色复杂的道, “让这场闹剧停止吧!算我求你了,好么?” 明明只要显露身份,朱橘就可以让在场所有人跪地下拜,可他却并没有暴露,反而一直伪装成平头老百姓。 这不就是在玩么! 可如今,实在是玩的有些过火了! 毛骧甚至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不在脖子上了! 朱橘闻言,赶忙道: “别啊,先别暴露身份,你看他们跟葫芦娃救爷爷似的,一个接着一个,指不定后面还有大人物呢!” “咱们再耍耍,到时候把他们一锅端……” 砰! 话音未落,毛骧已然一刀砸在了地板之上! “李善长,胡惟庸,陆仲亨!” 毛骧看着郑武,喝令道, “这三位,是大人物不错。” “但他们再大,能大的过天么?纵然是李善长,在应天私自调兵,也是死路一条!” “更别说,你们私自调兵所要擒拿的对象,还是当今皇子!”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当今皇子? 这四个字,如同一记重锤,砸在郑武的心中! “哎,没得玩咯……” 朱橘摊了摊手,神色有些无奈。 原本还想再钓几条大鱼出来,可毛骧一把自己身份暴露,那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 郑武,一个小小的千户……连条鱼都算不上,一只小虾米罢了。 噔噔噔! 楼下,再度传来脚步声! 一座青楼,如今都要被这一大票人给压垮了! “銮仪卫办差,通通闪开!” “滚开,再敢拦路,老子宰了你!” 嚣张跋扈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刚刚把青楼控制的应天卫,此刻也只能是退避三舍,让出一条路来。 “銮仪卫?!” 郑武浑身一震,一颗心跌落到了谷底! ‘銮仪’二字,乃是皇帝才能用的,那么銮仪卫也就是皇帝的亲卫! 他的目光骤然看向朱橘……目中升起惊骇之色!、 这小子,真是皇子?! “銮仪卫千户董大光,拜见指挥使大人!” 一个身穿轻甲的将军走了上来,单膝跪倒在毛骧面前,恭声道, “末将正在应天执行任务,一听大人的信号便赶来了!” “眼下,还有数十人在赶来的路上,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董大光连看都没看别人一眼,眼里只有毛骧。 “先保护吴王殿下。”毛骧言简意赅。 “才这么点人么?” 朱橘摸着下巴道, “你没看到,我们现在被应天卫几百人包围了吗?” “咱们加起来不过一百人,打起来要吃亏的,再去多摇点人来,起码也得一千人吧!” 董大光闻言,猛地起身,锐利的目光扫向厅中众人。 噌! “对付这群乌合之众,何须千人?” 他蔑然一笑,抽出战刀喝令道, “我乃陛下亲军,銮仪卫千户董大光!奉命保护吴王殿下!” “尔等敢对吴王殿下动手,是要造反么!” “立刻放下武器投降!否则,杀无赦!” 应天卫众士卒:“!!!” 只说叫他们来缉拿凶徒,没人说这个凶徒是当今皇子啊! 这要是知道,就算是抗命也不来啊! 叮叮当当! 董大光一把身份亮明,应天卫所有士兵瞬间失去了抵抗的意志,纷纷扔下兵器。 “这,这……” 郑武呆呆立在原地,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孙霸、刘彪等人更是傻了眼…… 他们嘴里一口一个小畜生骂着的,是当朝皇子?! “他是吴王?!” 胡鹏大惊失色,急忙看向李祺和陆贤。 “吴王……吴王,他他他……” “呃!” 李祺嘴里喃喃着,突然间一口血涌了上来,竟是白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而那陆贤,更是早已双目紧闭,脸色惨白! 这俩本就受了重伤,原先还靠着一口气吊着,现在一听朱橘的身份,霎时间心神震颤,亡魂皆冒!哪里还能吊的住? 须臾间,三人昏死过去俩! “别,你们别昏啊!” 胡鹏急道, “你们昏过去了,我怎么办?我怎么办啊!” 他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还没想到该如何应对,整个人已经是被提溜了起来! “跪下!” 董大光将胡鹏提到了朱橘的面前,一把将他按在了地上,喝令道。 而与此同时,郑武、孙霸、刘彪三人亦是被銮仪卫拿下,跪倒在了朱橘面前。 “启禀吴王殿下,末将已将此地控制!” 董大光朝着朱橘恭声道, “该如何处置这些大逆不道之徒,请殿下示下!” 局面,轻松翻转。 而现在,不存在再度翻转的可能了。 “不错。” 朱橘看向毛骧,评价道, “毛骧啊,我怎么感觉这个董大光,比你还要霸气几分啊?” “感觉他才更像是銮仪卫指挥使呢,你看他一声令下,全都跪了!” 毛骧:“#¥%……&#@!!!” 第一百一十一章 你们可以准备遗言了!霸道吴王,心狠手辣 这种霸气,他平日里随便侧漏都不知道有多少了! 问题在于,今天这种状况,他哪里还有逞霸的心情啊! 后续怎么善后…… 哎,也不用说什么善后了,能怎么在陛下的震怒之下,保住自己的小命,这才是他眼下首先要考虑的问题。 “吴王殿下,末将不知道是您!” 郑武跪在朱橘面前,颤声道, “若知道是您在此,末将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绝不敢对您动手啊!” “殿下……殿下饶命啊!” 他说着说着,竟是情绪崩溃,朝着朱橘不断的磕头求饶了起来。 他这一崩,身旁两人差点都尿了! 千户都这幅鸟样了,他们这种小人物该怎么办? “哦,是因为我是吴王,所以你不敢来。” 朱橘居高临下的看着三人,背着手道, “那如果我真是平民老百姓呢?是不是此刻已经成了你刀下亡魂了?” “刚才你出场的时候不是挺牛逼的吗?我还是喜欢你刚才那个状态,还有那个叫孙霸的,刚才围堵我的时候,你下手挺黑啊!差点着了你的道!” “你们都恢复一下,把那股子桀骜劲儿再拿出来。” 三人:“!!!” 朱橘的语气虽然平淡,可听在三人耳朵里,却是杀意弥漫! “殿下,罪将真的知错了,罪将有眼无珠,罪该万死!”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该死,该死啊!” 砰砰砰! 三人涕泗横流,磕头如捣蒜。 看得出来,他们是真的懊悔万分,此刻恨不得磕死在朱橘面前! “先别哭了!娘们唧唧的,听着就烦!” 朱橘一拂袖,冷声道, “我且问你们,谁让你们调兵的?” “巡检司的巡捕,应天卫的兵马,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李善长和胡惟庸再厉害,也没有兵权吧?所以,是谁拍板决定调动兵马的?” 三人跪伏在地,不敢言语。 “本来呢,这只是一件小事,无非就是我和那三个混蛋打一架而已。” 朱橘冷着脸道, “可从巡检司的巡捕上来的那一刻起,事情就变味了。” “我也不想跟你们废话,都想一想自己的遗言吧。” 遗言二字,宛若一道霹雳打在了他们的身上! 刹那间,三人哭爹喊娘,可朱橘已然是不想搭理他们,挥了挥手,銮仪卫便冲上来一顿拳打脚踢,随后蛮横的扯起带走。 “把那两个人弄醒,然后带过来。” 两个銮仪卫应声而上,将昏厥过去的李祺和陆贤拖了过来,猛地泼上一盆凉水。 唰! “啊!” “呃啊!” 两声惊叫传来,李祺和陆贤被泼醒,第一时间便看到了朱橘的脸。 “吴……吴……” 李祺浑身狂颤,嘴里哆哆嗦嗦的,话都说不利索。 “李祺,呵呵,好个衣冠禽兽!” 朱橘冷笑道, “看上去人模狗样的,实则心肠歹毒!” “你但凡用才华去征服花魁,我多少还能高看你一眼!可你只会下三滥的招数!” “刚才你说的话,我可全都听到了!说什么娶公主是为家族牺牲,还说什么公主还不如青楼女子!” “这番话,我会原原本本的告诉我父皇!至于他要怎么处置你,那就是他的事了,我只负责为我姐姐出一口恶气!” 砰! 话音落下,他又是一脚踹在了李祺的裆部! “啊!!!” 李祺惨叫一声,本就脆弱的裆部被朱橘又踹了一脚,极致的疼痛让他瞬间软倒在地,成了一只软脚虾! 须臾间,他又是白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哗啦! 一盆凉水泼在李祺身上,他却是毫无反应,宛若一具尸体。 “殿下,他醒不过来了。” 董大光低声道。 不得不说,朱橘这一记窝心脚实在是狠,连他都下意识的抖了一下,夹紧了屁股。 “便宜他了。” 朱橘拍了拍手,吩咐道, “把这个混球手脚打断,扔到李府外头去,让李善长好好瞧瞧他的宝贝儿子都做了什么好事!” 毛骧心神一震。 “殿下,您惩罚也惩罚了,手段还是稍稍温和一些吧。” 他忍不住道, “李祺已经这样了,若是再将其手脚打断,恐怕李善长会受不了,到时候陛下亦会怪罪您的……” 朱橘瞥了毛骧一眼。 “你在教我做事?” 毛骧瞬间闭上了嘴巴,不再多言。 “天塌下来,由我一人顶着,你怕个什么!” 朱橘挥手道, “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既然梁子已经结下了,他就不介意结的再深一点! “遵命!” 董大光朝着身后两个銮仪卫招了招手。 两人上前,将李祺给拖了出去。 朱橘的目光,旋即落在了陆贤的身上。 陆贤:“!!!” “你,你不要过来,你……” “啊!” 陆贤正要后缩,朱橘已然是一个大飞脚踹在了他的脸上。 “你娘的!你们三个里,老子最讨厌的就是你!” 朱橘踩着陆贤的脸,怒道, “你爹也不是天王老子啊,你咋这么牛逼呢!” “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吆五喝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天下姓陆呢!” “来啊,给我打!打到他生活不能自理为止!留一口气扔到陆家去!” 连李祺他都不放在眼里,更别说小小的陆贤了。 这种货色,打死都没事! “是!” 对待陆贤,銮仪卫们显然心理压力小了不少,几人顿时出列,将陆贤拖下了楼。 须臾间,凄厉的惨叫声从楼下传来,片刻又消散于无…… 咯咯咯! 咯咯咯! 胡鹏的牙齿不断的打颤,神情无比的惊恐。 忽然间,一股难闻的气味传来。 “哇靠,你个没种的,我还没弄你呢!你就吓得屎尿横流了?” 朱橘满脸嫌弃的道, “胡惟庸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东西来!” “把他给我弄下去!臭死了!” “记得打一顿再送回胡家,恶心到我了,罪加一等!往死里打!” 又是两个銮仪卫上前,把胡鹏给拖了下去。 相对来说,这家伙算是三个人里待遇最好的一个了…… “剩下的人,一个都不许放跑。” 朱橘下令道, “无论是千户、百户,还是总旗小旗,全都押回去!” “到时候出一份报告!至于报告给谁,不用我多说了吧?” 毛骧神色一肃。 “是,殿下!” “属下明白!” 虽然这次他的罪责极大,但正事儿还是要办好。 而听到这番命令的巡捕和应天卫士兵们,此刻皆是面如死灰…… “老鸨——” 朱橘朝着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老女人喊道。 噗通! 老鸨一个趔趄,直接摔倒在地,要不是喝的水少,此刻也尿了! 这个吴王殿下,简直和活阎王一样,叫谁,谁就要下地狱,遭受十八般酷刑,谁能不怕啊! “殿下叫你!” 两个銮仪卫上前,把老鸨架到了朱橘面前。 “王……王爷。” 老鸨看着朱橘,浑身直哆嗦。 “别紧张,我没有要罚你的意思。” 朱橘笑了笑,道, “我这个人只针对有权有势的人,不针对老百姓。” “虽然你经常逼良为娼,做一些不道德的事情,但勉强也算是个老百姓,我不会动你的。” “喏。”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枚金豆子,扔给了老鸨。 “啊!这……” 老鸨接过金豆子,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恍然道, “王爷这是要给嫣然赎身吧!” “好好好,一个金豆子够了,小的这就将她的身契拿来给王爷!” “从今天起,嫣然就是王爷您的人了,您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说着,她便要去拿身契。 一众躲在角落里的看客纷纷看向嫣然,神色惊异。 “……嫣然小姐,恭喜啊!能够跟着吴王殿下,是你天大的福分啊!” 一人夸了起来,众人皆是按下心中慌乱,纷纷夸赞: “是啊!王爷神威盖世,有那么有才华,可谓是文武双全!能跟随吴王殿下,那真是不知道几辈子修来的好福气!” “哎呀!心学不就是吴王殿下所创立的么!难怪他能把嫣然小姐的问题回答上来,这对他来说,不就是小菜一碟么!才子佳人,真是才子佳人,羡煞旁人啊!” “说起来,吴王殿下也是为了嫣然小姐你大打出手的哇!啧啧,这要是传出去,绝对能够成为一段佳话!” “……” 一时间,众人尽皆卖力吹捧,溢美之词不断。 没办法,形势比人强啊!哪怕有些人看到朱橘一粒金豆子就把嫣然给弄走有点嫉妒,可谁叫人家是皇子呢? 能够给钱就算是不错了!人家刚才那架势,就是想要明抢,你都得把整栋青楼送给他! “啊,我……” 嫣然微微一怔,转而看向朱橘。 透过面纱,她看着朱橘的脸,对于即将委身的这个人,心中竟是没有抵触之情。 或许,是朱橘的心学造诣太高,让她倾慕。 又或许是英雄救美的桥段,是每个美女都无法抵挡的。 她本就想成就一段风流佳话,今天若能赎身跟了王爷,不正好达成了愿望吗? 想着想着,嫣然竟是笑了起来。 “看,嫣然小姐笑了!” “她这是同意了哇!” “哈哈哈,这谁不同意,我要是有她的姿色,我也赶紧同意啊!” “……” 众人纷纷起哄,欢声笑语将厅内的血腥味都冲散了几分,仿佛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般。 这会儿,銮仪卫的人已经开始自觉的洗地和打扫战场了。 “什么跟什么啊!” 朱橘面色古怪,呵斥道, “这一枚金豆子,是赔偿今天打坏物品的钱!” “我这个人是有原则的,绝对不坑老百姓,老鸨,这颗金豆子够不够,要是不够,你再说就是,我一定照价赔偿!” 老鸨闻言,不禁一愣,转而又笑了起来。 “哎呀,这点瓶瓶罐罐的,算个什么呀?” 她一脸谄媚的道, “别说是砸坏这些东西了,就算您把这一栋楼都掀了也没什么!这都不值钱的东西!” “真正价值连城的,是嫣然呐!王爷您瞧,嫣然已经朝您走过来了。” 朱橘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嫣然莲步轻移,已是走到了朱橘面前。 “嫣然,谢殿下救命之恩。” 嫣然朝着朱橘欠身行礼,一双桃花眼里泪光点点,只听她柔声道, “若非殿下出手,嫣然已被迫委身给李祺了。” “殿下之神勇,举世无双;殿下之才华,更是独步天下。” “能遇到殿下这样的奇伟男子,真是嫣然一生的幸运!” “今天,嫣然愿为殿下……摘下面纱。” 说着,她已是伸手去摘自己的面纱。 “大可不必。” 朱橘却是伸手制止了她,不咸不淡的道, “我对你,并无兴趣。” “之所以出手,也只是看那三个混账不爽而已。” “你还是扣着这张面纱,静候如意郎君吧。” 开玩笑,老子心中无女人,修仙自然神! 要是跟你一个花魁搞来搞去,那我还怎么修仙成道? “毛骧,我累了,回宫吧。” 朱橘招了招手,转身而去,丝毫没有半点留恋,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这动作,看得在场众人皆是愣住了。 就连毛骧都有点愣神。 这送上门娇滴滴的美人,吴王殿下理都不理? “厉害。” 毛骧比了个大拇指,目中露出钦佩之色。 反正这样一个美人送给他,他把持不住。 吴王殿下,真男人! “董大光,几时了?” 毛骧转过身,朝着董大光问道。 “回大人,已然是亥时末了,马上子时了。” 董大光应声道。 毛骧脸色骤然一变! “不好!” “董大光,这里全部交给你善后了!” “殿下,咱们赶紧回宫去!不能误了皇后娘娘的时辰!” 他拽起朱橘,飞奔下楼,朝着皇宫赶去! 那么多雷,不能全踩了啊!那样的话,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 坤宁宫内。 马秀英半躺在凉席上,翠竹在一旁扇着风。 “哈——” 忽然间,她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 “娘娘,您睡不着啊?” 翠竹见马秀英睁开了眼睛,方才小心翼翼的问道。 “呵……没有那个臭小子的消息,我怎么睡得着哦。” 马秀英伸了个懒腰,道, “打了个盹算是不错了,几时了?” “亥时末了,再过一刻钟,就子时了。”翠竹回应道。 哗啦。 马秀英顿时从榻上爬了起来。 “都亥时末了,吴王所那边还是没有消息传回来吗?” 她皱起了眉头,道, “这孩子,难道还在外面鬼混?” “毛骧没有把他带回来?” 一时间,她困意全无。 “可能,已经回来了也说不定……” 翠竹见皇后脸色不太好看,连忙道, “奴婢再叫人去瞧一瞧?” 马秀英略一沉默,旋即站起身来。 “给我拿个披风。” “我要亲自去一趟……这孩子,真是不叫人省心,这回不守承诺,看我以后还放不放他出去!” “准备车辇去!” …… 紫禁城内,两道身影穿梭。 “毛骧,你是不是很生气。” 朱橘望着身旁一言不发的毛骧,忽的开口道, “气我把你给迷晕了,然后闹出那么大的乱子来。” 毛骧:“……” “其实吧,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毛骧:“……” “是不是故意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殿下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他神情苦涩,低声道, “属下现在只想着如何能保住自己的命,还有全家的命。” “目前来看,希望渺茫。” 应天卫的那帮人已经是死路一条,可自己又何尝不是在悬崖边上? 现在还没有东窗事发,还能享受这片刻暴风雨前的宁静…… “那不会的!” 朱橘神色一正,认真道, “你既然投靠了我,那我就一定当好你的靠山!” “只要我不倒,你就一定不会倒!这点你可以放心,我不死,你也一定能活!” “根据我的判断,我的存活率应该还是很高的!” 毛骧:“……” “殿下,都这种时候了,咱们能别再开玩笑了吗?” 他无比无奈的道, “您是皇子,有皇后娘娘护着,当然不会有事。” “可我……我连皇后娘娘交代的差事都没有办好,子时的钟声已敲过,现在,恐怕皇后娘娘都要加怒于我了!” “我……唉!” 想到帝后二人双重震怒,他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这宫墙之上! “别那么悲观嘛,有我罩着你,你怕个……” “呃——” 朱橘正说着,却见到前头吴王所前,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道身影缓缓走来,露出了一张阴沉的脸。 “朱——橘!” 马秀英咬着牙,喝令道, “你还知道回来!!!” “你给我过来!!!” 话音未落,她的手已然是捏住了朱橘的耳朵,猛地往上一拽!“哎哟!”“娘,疼疼疼!松手松手!” 然而,马秀英这次却没有再惯着朱橘,将他的耳朵狠狠一拧,道:“今天你不用回吴王所了,回我的坤宁宫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走!” 她掐着朱橘的耳朵,把他扯上了车辇。 “毛骧!” 马秀英转头看向毛骧,冷声道,“你自己到陛下那里去谢罪去吧!” 第一百一十二章 元璋之怒!通通处死,郑武诛九族! “臭小子,你真是把我的话全当耳旁风了!” “叫你亥时回来,你看看这都几时了?去的时候怎么答应我的?我看你以后都不用出去了!” “臭小子!你……你装睡是吧?” “我……” 马秀英坐在车辇上,对着朱橘一顿输出。 然而,此时的朱橘却是双目紧闭,脸色开始发白…… 刚才还撑着没啥感觉,可一回到母亲的怀抱中,朱橘心神稍稍放松,一股巨大的脱力感便席卷全身,让他浑身发虚,身上所有的器官好像都不听自己使唤了! 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一颗老奴苍龙丹,一颗斑龙壮督丹,给朱橘提供了不属于他的力量,但药物只是药物,只能起到辅助的作用,而不是真正让人强大。 这就像是吃了伟哥只能暂时重振雄风,该阳痿的时候还是要阳痿,甚至药效过去之后,比先前还要不如。 所以,刚才力战巡捕有多猛,现在药效散去后就有多虚! 要是龙薇知道朱橘把两颗丹药当‘伟哥’用了,怕是要气吐血了! 这个混蛋,暴殄天物!! “小橘子,小橘子你怎么了!” 马秀英察觉到了朱橘状态的不对劲,顿时有些慌神,急切道, “你别吓唬娘啊!这……这到底是怎么了这是?” 一摸朱橘的小手,好家伙,冰冰凉凉! 再一探他的呼吸,竟是出气多,进气少! 马秀英不断搓着朱橘的手,颤声道: “小橘子,娘不怪你了,不怪你了!” “你真的……不要吓唬为娘啊……你这……” “翠竹,翠竹,赶紧去传太医,让他立即到坤宁宫候着!” …… 华盖殿。 作为劳模,每天批阅奏疏到子时对于朱元璋而言,完全是基本操作。 许多时候,他都要到丑时才睡觉,中间顶多睡两个时辰,早上辰时一定起来干活了。 就这样的熬夜狂魔,每天这般不健康的作息,老朱居然是红光满面,永远一副精力充沛的模样,这绝对称得上是一件奇事! “这个杨宪……” 朱元璋翻阅着中书省送上来的奏疏,嘴里嘀咕道, “总是把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报上来作甚?不痛不痒的。” “你要捅淮西人,就得往人家腰子上捅啊!弄点狠的出来啊,不然咱能怎样?顶多是申饬一番罢了。” “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 对于杨宪近期的表现,老朱不是很满意。 敲山震虎,这敲的力度又小又频繁,听上去就跟蚊子在耳边嗡嗡叫似的,哪里能震到老虎? 只能叫人心烦。 “还是等毛骧那边的进展吧……” 朱元璋抚了抚须,目光深邃。 在他的眼里,没有什么功臣,只有江山社稷! 一切威胁到社稷稳定的人或物,哪怕只是一点苗头,他都会第一时间将其掐灭! 正此时,近侍进殿禀报道: “陛下,銮仪卫指挥使毛骧求见。” 朱元璋眉头一挑。 “这么晚了,他还来咱这儿干什么?” 他批阅着奏疏,挥手道, “叫他进来吧!” 内侍应声而退。 须臾间,毛骧低着头,缓步走入了殿内。 噗通! 膝盖落地的声音传来,朱元璋头也不抬的道: “回来了?” “庙会热闹么?朱橘那小子,没惹事吧?” 毛骧听到这一问,神情苦涩,心情无比的沉重。 但他也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参见陛下!” “罪臣,向陛下请罪!” 砰! 毛骧把头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嗯?” 朱元璋心神一动,这才抬起头来,顿时神色大异! 眼前的毛骧,竟然把自己给绑了起来,以头抢地,长跪不起! 这一幕,看得老朱的心脏都是一抖! “你……这是为何啊?” 朱元璋猛地站了起来,瞪着眼睛道, “朱橘出事了?!他怎么了?” “你给咱起来,速速说来!” 能让毛骧做出这番行为来的,必然是发生了他难以预料到的大事! 老朱第一时间就想到,是毛骧护卫不力,导致朱橘在应天游玩的时候遭遇了意外! 这个念头一闪过,饶是他心理素质过硬,此刻人也有点发晕…… “陛下勿急!吴王殿下无事,已经回宫了!” 毛骧跪在地上,赶忙回应道, 听到这话,朱元璋方才松了一口气。 “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要是出了事,妹子不得一哭二闹三上吊啊……” 他拍了拍胸口,喃喃了一阵,方才猛地看向毛骧! “那你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朱橘没事……那,难不成是他闯了什么大祸?” 老朱到底是老朱,一下子就猜到了点子上。 毛骧抿着发白的嘴唇,点了点头。 “咱就知道!这个混小子,一天不给老子找事就难受是吧?” 朱元璋冷哼一声,挥手道, “行了行了,起来说话!你也别跟吓破胆似的,畏畏缩缩,不像个爷们。” “朱橘这小子在宫里都无法无天,更别说是在外面了,连咱都压不住他,更别说是你了。” “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就行……他不会杀人了吧?” 毛骧闻言,连忙摇头。 “没有没有,殿下倒是没有杀人放火……” 朱元璋微微颔首。 “没有杀人放火就还好办,他到底怎么了?难不成是欺男霸女,鱼肉百姓?” 老朱望着毛骧,沉声道, “就那么半天时间……他也来不及吧?” 毛骧低着头,跪在地上应道: “吴王殿下他……去逛了青楼。” 朱元璋:“?” “啥?你说啥?” 老朱双目微睁,愕然道, “这小子跑去逛青楼?他能行吗他就逛青楼!” “总是给咱搞花样……你怎么不拦着他一点!那种地方也是他一个皇子能去的?简直是败坏我皇家的名声!” “难不成,是你带着他一起逛的?!” 此刻老朱虽是质问的口气,倒也并没有发怒,反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这个朱橘,总是能做出一番让他意想不到,两眼一黑的操作。 堂堂皇子,跑去那种不三不四的地方!不过,说到底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到时候拎着他的耳朵抽一顿也就是了。 不知不觉之中,朱元璋对朱橘的容忍度,已是越来越高了…… “没,没有!” 毛骧连忙道, “是吴王殿下把罪臣迷晕之后,独自偷跑过去的。” “在酒楼吃饭的时候,罪臣没有防备,喝了殿下一杯酒,此后便不省人事了,许久才苏醒过来……” 直到现在,他还是在说前情提要,因为最大的那颗雷,他还是有点不敢爆出来…… 一旦爆出来,陛下会是一副什么恐慌的模样,他不敢想啊! 朱元璋:“?” “什么玩意儿?你堂堂一个銮仪卫指挥使,着了他的道,被他迷晕了?” 老朱一拍桌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道, “丢人啊毛骧,太丢人了你!得亏你还是密探出身,这点防备都没有!你干什么吃的!” “你……你个废物!” “咱这就撤了你的职,回家奶孩子去吧!” 本来一个杨宪就让他有点失望了,现在又冒出来一个能被朱橘迷晕的毛骧。 自己是最近眼光有点问题么?怎么净挑绣花枕头出来啊! “罪臣该死!” 毛骧赶忙把头磕到地上,满脸悔恨的道, “都是罪臣无能,这才导致吴王殿下闯下大祸!” “罪臣深知难逃一死,只求陛下能够宽待罪臣一家老小……” 朱元璋目光一凛。 “听你这意思,逛青楼还只是一个序曲,他后面还捅了个大篓子?” 老朱有些不耐的道, “毛骧,咱看你是越来越娘们了,磨磨唧唧的!”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不要给咱扭扭捏捏的,说一半留一半,你当是喂鱼呢?” “快点把事情说清楚!咱没时间在这里听你讲故事!” 毛骧心神一颤。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刻,再拖也拖不下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将自己的心情平复了下来,方才道: “启禀陛下。” “吴王殿下在青楼,不知因何事,与李祺、胡鹏、陆贤三人起了争执,双方大打出手。” “那李祺,乃是李善长之子,胡鹏,是胡惟庸之子,而陆贤,则是陆仲亨之子……吴王殿下勇武,以一己之力力战三人,竟然丝毫不落下风,反而打的三人鼻青脸肿,节节败退。” 朱元璋脸色一阴。 “李祺。” 他神情有些难看,喃喃道, “他竟会去逛青楼,原以为他一表人才,没想到是个龌龊下流之徒。” 他见过李祺,原先认为这小子是个青年俊才,还跟妹子商量着,将来把大女儿下嫁李祺,让两家结个姻亲, 现在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朱元璋对李祺的印象直接跌落谷底! 青楼、勋贵之子、大打出手…… 这几个关键词在老朱心里盘旋,让他的火气蹭蹭蹭的往上冒! “这小子哪来的能耐一个打他们三个?咱记得没错的话,李祺都快比他高一个头了吧!” 朱元璋冷声道, “那后来呢?你继续说,原原本本的说个清楚!不许有半点隐瞒!” 毛骧跪在地上根本就不敢去看朱元璋的脸,低着头道: “是……” “三人不敌殿下,陆仲亨之子陆贤竟是调来了几十个巡检司的巡捕围捕殿下!好在罪臣当时已经清醒过来,第一时间赶到了青楼,这才把殿下给救了下来。” “原以为事情到这里也就结束了,未曾想到,应天卫的兵马竟然也出动了,千户郑武亲率数百应天卫封锁了整个青楼,罪臣恐殿下有所闪失,只得再发信号,令附近銮仪卫增援,这种时候,也不得不把吴王殿下的身份暴露了,否则局势……” 砰! 他话音未落,朱元璋已是猛地一拍桌子! “巡捕?” 老朱的脸色阴沉的吓人,带着怒意喝令道, “陆贤哪里的权力调动巡检司?还有应天卫?” “没有咱的命令,没有中军都督府的印信,应天的兵马就是一兵一卒都不许调动!那个千户哪来的胆子?!” 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私自调兵’这件事上。 对于任何一个君王来说,都绝不允许军队擅自行动! “陛下,巡检司的主官,正是陆仲亨。” 毛骧回应道, “应天卫千户郑武,似乎曾是陆仲亨的部下,曾跟随陆仲亨南征,以战功获得千户之职。” “所以,应天卫的私动……” “好了,不必再说了。”朱元璋冷着脸道,“人都控制住了吗?” 毛骧连连点头。 “全都控制住了,一个都没有跑,现在由銮仪卫千户董大光看押……” 他道, “陛下,是否先将他们下狱?” 朱元璋目中寒光一闪。 “下狱?呵呵。” “私动兵马,视为谋反!应天卫千户郑武判腰斩,诛九族。其余人等全部处死,一个不留!” “不用等秋后了,明日午时行刑!” 毛骧:“!!!” 虽然心中有过心理准备,可当陛下说出判决之后,他的心脏还是狠狠的抽了一下! 一道命令,直接是几百颗脑袋落地啊! 最惨的绝对是郑武,一次帮场,直接诛灭九族! “还有,将陆仲亨父子即刻下狱!” 朱元璋再度命令道, “传令五军都督府,上缴所有兵符,应天内外所有兵马不许擅动一人,敢违者,以谋反罪论处,族诛!” 毛骧脸色再度一变。 这一场闹剧,是要引发大明军界的大地震了啊! “罪臣遵命!” 他朝着朱元璋顿首,正欲接令办事,可一抬头,皇帝看向他的目标却是冰冷。 “你觉得,咱是在跟你说话吗?” 朱元璋面无表情的道, “毛骧,你让咱,很失望!” “朱橘闯祸,你要负最主要的责任,若不是你看护不力,他也不会闹出那么大的乱子来!” “自今日起,免去你銮仪卫指挥使之职,去天牢里反省吧!”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毛骧看到华盖殿后,一道身影缓缓浮现,心神不由得一震。 原来陛下传令的对象,是他…… 不过,虽然自己的地位被人取代,但毛骧紧绷的心弦此刻竟是松了一些。 只是革职坐牢,还好,还好…… 就今天这个状况,只要不是抄家灭门,就已经是烧了高香了。 毕竟,在来的时候,他都已经想好自己的遗言了。 “罪臣叩谢陛下隆恩!” 毛骧无比诚恳的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头,而后方才小心翼翼的道, “陛下,罪臣还有一些事,不知……” “有屁就放!”朱元璋此刻已经暴躁无比。 “是,是!” 毛骧赶忙道, “吴王殿下下令,将李祺、胡鹏、陆贤三人都重重打了一顿,在此之前,陆贤被殿下砍断了手臂,胡鹏稍好一些,最惨的是李祺,他被殿下刺伤了会阴,又被打成了那样,恐怕……已是落下残疾,不能人道了。” 这件事情,他不能不坦白。 毕竟闹的那么大,就算自己不说,明天陛下也一定会知道!自己要是隐瞒,到时候一定是罪加一等! “什么?!” 朱元璋双目圆睁,惊道, “这个混账,怎么敢下这么重的手?” “李祺三人现在在哪里?!” 毛骧应道: “按照殿下的吩咐……三人被重打一顿后,被銮仪卫扔到各自家门口去了。”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毛骧忽然觉得,自己的呼吸有点不太顺畅…… 忽然间,一阵劲风袭来! 朱元璋一脚踹在了他的身上,大怒道: “你当的好差!让这个逆子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来!” “来啊,把这个混账东西打入死牢!!” 身后之人迅速上前,也不用擒拿,毛骧本就是绑着自己来的,只需将那绳子一拽,便直接把他拖了下去! 毛骧神色悲戚。 他就知道,自己会是这个下场…… “逆子,这个逆子……” “无法无天,简直是反了天了!” “拿刀来,给咱拿刀来,咱现在就去砍了这个逆子,一了百了!!!” …… 坤宁宫。 太医一阵施针过后,收拢银针。 “怎么样?小橘子他这是什么毛病啊?” 马秀英赶忙问道, “怎么突然就晕过去了,一点征兆都没有……” 那太医神色有些疑惑,沉吟了片刻,方才道: “吴王殿下似乎是力竭虚脱了,像他这么年岁的少年,应当说是龙精虎猛,绝不可能力竭才是。” “怪事,真是怪事……不过皇后娘娘不用担心,殿下只是虚脱而已,其他并无问题,稍稍养一下就好了。” “他这年岁,也不用吃药,吃点羊肉补一补也就可以了。” 马秀英听到这话,方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力竭啊……这臭小子肯定是在外面玩疯了,也不知道玩什么,能疯到这种程度。” 她无奈的扶额道, “真是为他操碎了心。” “既然无事,你就先回去吧,这大半夜的辛苦了,去找翠竹领二十两赏银。” 太医闻言,顿时拱手行礼,千恩万谢之后,方才转身离开。 马秀英轻轻抚摸着朱橘的脸庞。 此刻,朱橘的脸已多了几分血色,不似方才那般惨白了。 “臭小子……” 她很喜欢看朱橘熟睡的样子,安安静静的,最讨人喜欢。 一醒来,就不招人喜欢了,绝对会整幺蛾子! “呃——” 忽的,朱橘眉头一皱,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第一百一十三章 硬刚老朱!嘴硬朱橘,打入天牢! “渴死了!” 睁开眼的一瞬间,朱橘只觉得嗓子都快冒烟了。 “好好,娘给你弄水来。” 欣赏儿子安静美颜的时光总是很短暂,马秀英听朱橘一声嚎,便是轻叹一声,起身找水。 “喝吧,小祖宗!” 咕咚,咕咚! 朱橘一口气将整杯水都喝干,嗓子的干燥方才得到了缓解。 刚一舒坦,耳朵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哎呦!” “娘……你你你干嘛啊!松手松手!” 马秀英听他喊叫,却是丝毫不肯松手,就这么揪着他的耳朵,一脸不悦的道: “你给我老实交代!” “今天到底上哪鬼混去了?不但这么晚才回来,还搞到力竭虚脱,把我都给吓了一跳!” “快说,不然你的耳朵别想要了!” 朱橘疼的呲牙咧嘴,连连求饶。 “娘,我错了,我错了!” “别拧了,我招,我全招!” 马秀英闻言,这才松了手,一指头点在了朱橘的脑门上。 “你啊,这个没出息的!抓你两下耳朵就受不了了,要是在战场上被敌军抓了去,你小子一定第一个叛变!” 她没好气的道, “招吧!别想着和我耍滑头,我明天会找毛骧对质的!他也是个不靠谱的,亏我还那么信任他。” 朱橘:“……” 此时此刻,朱橘有点心虚。 不是他不想说实话,实在是不知道从何说起啊! 而且,今天捅的篓子确实有点大,要是从实招来…… 他有点怕老娘心脏受不了…… “说啊!” 马秀英见朱橘支支吾吾,眉头又竖了起来,作势又要拧。 可就在此时,屋外忽的传来一阵动静。 “那个逆子在哪?” “叫他滚出来!咱今天非得活劈了他不可!!!” 老朱的怒吼传遍坤宁宫,吓得众奴婢皆是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娘娘,不好了!” 翠竹跑了进来,慌忙道, “陛下不知怎么,突然大发雷霆!他手里还拿着一把刀,正找吴王殿下来呢!” 马秀英闻言,顿时脸色一变。 正此时,房门砰的一声被踹开,朱元璋手持长刀,目光顿时锁定了半躺在榻上的朱橘。 “逆子!” 看到朱橘的一瞬间,老朱双目差点喷出火来,刀锋直指朱橘! “朱重八!你发什么疯!” 马秀英此刻不知道什么状况,但出于母性的本能,她毫不犹豫的将朱橘护在了身后,瞪着眼睛朝着朱元璋喝令道, “把刀放下!” “我叫你把刀放下,你是死人啊!!!” 许久未曾发动的河东狮吼再度从她的嘴里咆哮了出来,震得整座坤宁宫都抖了三抖! “妹子,你闪开!” 朱元璋这次却是硬顶了回去,指着朱橘咬牙切齿的道, “你知道这个混球今天在外面干了什么?” “他去逛青楼去了!为了一个妓女,和李琪、胡鹏、陆贤他们几个大打出手!” “丢人,丢人啊!堂堂皇子跑去跟人抢妓女!你个逆子,你干脆直接娶一个妓女当老婆好了,咱朱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哒哒哒! 哒哒哒! 胸前玉佩狂震,一股股热流窜入朱橘的身体里,让他的精神头瞬间恢复了不少。 听着老朱的怒骂,朱橘心里也是有些不爽,直起身子反呛道: “我去青楼怎么了?我就是好奇去逛逛而已,谁知道碰到那三个瘪三!” “你也别跟我吆五喝六的!我丢你什么脸了?我什么都没干,那个花魁对我投怀送抱,我连理都不理,这定力你做得到吗你?” “要我说,我还是给老朱家长脸了呢!” 朱元璋:“!!!” “放你娘的屁!” 老朱暴跳如雷,大怒道, “长脸?你捅破天了还长脸!” “咱问你,为什么要对李琪、陆贤他们动手?别告诉咱你不知道他们三人的身份!” “你能耐啊你!斩断陆贤的手臂,废了李琪的命根子,你有没有考虑过这样做的后果!你……你要咱怎么跟李善长他们交代?!” “你这个逆子,咱今天要是不砍了你,你明天能做出更出格的事情来!” 马秀英听着父子俩的互喷,神色有些茫然。 还没等她理解,朱橘猛地从床上跳了下来,梗着脖子昂首道: “朱某人行事,从不考虑后果!” “李祺不但侮辱我姐姐,还用卑劣的手段欺压花魁,这样龌龊下流的人,就该断子绝孙!” “陆贤举止乖张,心怀恶意,主动对我动手,还调动巡检司的人,断其双臂都是轻的了!我还算收敛着呢!” “至于胡鹏,老子就是看他不爽!” “这三个瘪三混蛋,反正我揍的很爽,下次要是再看见他们,我照揍不误!怎么地吧!” “你要是没种,怕了李善长胡惟庸他们,那你就拿我的脑袋去给他们交代吧!反正我朱橘是你生的,把这条命还给你就是了!” 被老朱这一顿怒喝,朱橘的脾气也是上来了。 他本来性子里就有一股子倔强在,你要是好好跟我说,那我说不定还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可你要是直接来硬的! 那不好意思,老子没错!哪怕是全身都烧成灰烬了,这张硬嘴依旧会留下来,大喊老子没错! “你!你……” 朱元璋气得直翻白眼,他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手中长刀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重八!” 马秀英到底还是关心丈夫的,见朱元璋一口气透不上来,赶忙上前为他拍背,连声道, “哎呀,我都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啊!” “纵然是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至于发那么大的火啊!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你别把自己的身子给气坏了,那不值当!” 在她的不断顺气下,朱元璋总算是把这一口急火攻心的怒气给顺了下来。 “妹子,你瞅瞅你,生了个什么东西啊!” 朱元璋咬牙道, “有这小子在,咱起码要少活十年啊!” “呃——咳咳咳!” 又是一口气岔住,老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没事,我给你安了长生牌位,多的不说,多活十几年还是可以的,这样你还赚了几年。” 朱橘冷哼道。 马秀英:“!!!” “朱橘!” 她朝着朱橘呵斥道, “你爹都这样了,你还气他?你真的要当逆子啊!” “还不快给你爹道歉!有你这样当儿子的么?这样呛你的亲爹!” 虽然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但从两人的对话里就可以听出,绝对是朱橘闯祸了,而且还是大祸! 一个闯祸的人,还敢这么硬气,这让她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来人,来人!!” 朱元璋怒喝道, “把这个逆子给咱打入天牢,打入天牢里去!!!” 马秀英一听到‘天牢’二字,顿时脸色一变。 “重八,没那么严重吧!” 她道, “小橘子现在身体还虚弱,这要是在牢里……” “闭嘴!”朱元璋难得在马秀英面前硬气了一回,他呵斥了一声,斩钉截铁的道,“这个逆子必须去给咱蹲大牢!再不用点手段惩治,他就真的废了!” 噔噔! 两个禁卫冲了进来,把朱橘给架住。 “蹲就蹲,我怕你啊!” 朱橘一搓鼻子,嚷嚷道, “有本事把我关在天牢里一辈子好了!” “你们两个给我滚开!老子自己会走!”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的出了门!两个禁卫面面相觑,只能是迅速跟上。 今天,真是让他们开了眼界了。 在大明,像吴王殿下这么有种的男人,恐怕独此一家,别无分号吧! “你听听,你听听!” 朱元璋一屁股坐在床榻上,指着房门大骂道, “无法无天这个词,都没法形容他了!” “还不如傻着呢!傻一点还省心!现在这个样子,每天不是惹事,就是在惹事的路上!” “放出去才一天,就捅了那么大篓子回来,骂他两句还顶嘴,一点认错的态度都没有!就这样的,不是逆子是什么?!” “就不该把他从三清山接回来!气死老子了!” 哒哒哒! 御道之上,朱橘胸口的玉佩还在哒哒哒的震动个不停。 他掏出玉佩,色泽已然逐渐从黄色转向绿色。 “老头子今天是真气急败坏了啊,这么老远了还能接收的到。” 朱橘嘀咕道, “可我确实也没怎么啊……” “我错了吗?” “不,我没错,错的是他们,是这个世界!” 转瞬间,朱橘便恢复了自信。 …… 坤宁宫内,在马秀英的安抚下,朱元璋的情绪总算是平复了一些,不再那么暴躁了。 事情的原委,他也逐渐的向马秀英说明。 一番话,听得马秀英张大了嘴巴,震惊不已。 “这小子……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的?” 她忍不住道, “简直就是个魔王啊!” “要说逛逛青楼也就算了,我还能容忍,可他怎么能动手伤人,还那么残暴呢?” “这真是我的小橘子吗?” 想到朱橘那张人畜无害的脸,马秀英有点恍惚。 可又想到当初他暴打朱樉的情景,一切……好像又变得合理了。 朱橘不是改性子了,而是收敛了…… 谁要是真觉得他好欺负,胆敢惹他,那下场依旧会和当初的朱樉一样惨! 李祺三人,便是证明! “陆贤借用陆仲亨的权力私自调兵,这的确是该杀!他们父子俩都该死!” 朱元璋灌了好几口茶,方才低沉着嗓音道, “可这个逆子,他怎么能把李琪的命根子给废了!” “李善长就这么一个儿子,视作掌上明珠!现在被朱橘给废了,你让咱怎么跟他交代?李善长毕竟是咱的大功臣啊!” “于情于理,这小子都该去蹲大牢!” 话说到这个地步,即便马秀英再宠爱儿子,也只能是点了点头。 “哎!” “要是知道他出去会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我说什么都不会让他出去的!” “吃一堑长一智,从此往后,再不会放他出去了!” “这几天,就让他在牢里待着,好好反省几天再说吧,这个性子不磨一磨,以后要是去就藩,也肯定是要出乱子的。” 马秀英扶着额头,神情懊悔。 一时心软酿成大祸啊! “咱也是这么想的。” 朱元璋冷哼一声,道, “不过,他这么一闹,也不是全都糟糕。” “至少咱现在知道了,原来,在咱的眼皮子底下,竟然真的有人胆敢调动私兵!调动巡捕已不可忍,遑论应天卫!” “陆仲亨!咱看他是躺在功劳簿上,日子过得太舒服了!” “正愁没有敲山震虎的工具,没想到,还是这个闯祸精送到了咱的手里。” 这一刻,老朱又想到了那个让朱橘出任中书省丞相的想法,不过,只是一瞬间,这个想法就被掐灭了。 这个逆子虽然有够霸道的,能够把人都压住,可同时,他也是一条十足的疯狗啊!疯起来谁都拦不住他,就连自己都说不定要被咬上几口。 弊,远远大于利! “那这么说,小橘子还是有几分功劳的。” 马秀英摸着下巴道, “帮你找到了军队的漏洞,还给你提供了一个敲山震虎的抓手。” “这样的话……” 一瞅到机会,她就想给朱橘开脱。 然而,朱元璋却是两眼一瞪。 “你别来这一套!” “这小子该蹲天牢还是要蹲天牢,咱今天这一顿火不是乱发的,以前你溺爱,咱其实也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太惯着他了!这回,是真的要让他好好涨涨记性,吃吃苦!” 马秀英闻言,顿时嘴巴一撅。 “那好吧,知道了,那你回去吧。” 她站起身来,开始赶人。 “诶,妹子,你这什么意思?” 朱元璋正要脱鞋,见马秀英下达逐客令,顿时有些不爽,嚷嚷道, “子时都过了大半了,你让咱上哪儿去啊?” 马秀英翻了个白眼。 “那跟我没关系,你爱去哪就去哪,那些妃嫔可都眼巴巴的盼着你呢,哪怕你丑时再去,她们也都会惊喜的从床上爬起来侍奉你,你要是不想去,自己回寝宫也行。” 她双手抱胸,昂首道, “反正我亲儿子坐牢去了,我心里难受,没有心情侍奉你。” “你要是不嫌我对你冷淡,那你就留下,自己打水洗漱。” 朱元璋:“……” 这是给他摆脸色啊! “还说朱橘的脾气像咱,我看,是像你才对,脾气那么硬!” 老朱嘟囔着,脱鞋的动作却是没有慢下来,反而加快了动作,脱完鞋突然一把抱住了马秀英! “你硬,咱也倔,今天还非要在你这里过夜不可!” “咱不但要过夜,还要跟你再生一个!咱就不信了,生不出一个聪明乖巧的儿子来!” 马秀英:“???” …… 夜半子时,宫里宁静了下来,宫外此刻却是动静极大! 应天所有将军的兵权,全部被解除,并下令戒严!数个防区进行大规模的换防! 五军都督府灯火通明,所有人都紧绷着心弦,熬着夜通宵工作,执行皇帝突如其来的指令。 青楼里的应天卫士兵以及巡检司巡捕尽数带上了镣铐,尤其是千户郑武,更是带上了重铐! 从高高在上的千户,到被诛九族的死刑犯,只过了半天的时间…… 而此时,李府。 “恩师,我真觉得……嗝!” “陛下太刻薄寡恩了,就凭咱们的功劳,就凭咱们为他朱元璋打拼下的这番基业,您的左丞相和国公早就有了,如今应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才对!可现在呢?嗝!” “还要……还要受杨宪那个鸟玩意的气,想想真是窝火!” 胡惟庸此刻面色通红,不断的打着酒嗝,发泄着心中的情绪。 他是最有上进心,最有野望的那个人,朝中许多身居高位的官员,在他看来都是酒囊饭袋!根本瞧不上! 而如今杨宪的上位,那耀武扬威的模样,更是让他气得牙痒痒,一肚子憋屈! “惟庸啊,你喝醉了!” 李善长放下酒杯,递上一杯醒酒茶,道, “来,喝一杯茶,醒醒酒。” “这样的话,你跟我说说还可以,要是跟别人说,被有心人听了去,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你掉的!” “我可是听说了,如今陛下暗中扩大了检校的队伍,把銮仪卫也加了进去……检校,你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吧?” “也许你我现在喝酒,就在他们的监视之中!” 胡惟庸:“?!” 只一句话,他的酒便醒了五分,神色顿时警觉了起来。 “真的假的?” “恩师……不至于吧?!” 李善长见状,不由得哈哈一笑。 “哈哈哈,唬你的,陛下也是刚刚才着手,没那么可怕。” 他喝了一口茶,正色道, “不过,按照这样发展下去,说不定有一天,我说的会成为现实。” “所以……你还是要谨言慎行一些。” 胡惟庸连连点头,朝着李善长拱了拱手。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是李善长一直告诫他的,也是他一直学不会的。 “老爷,丑时了。” 管家走了上来,提醒道。 李善长瞧了一眼天色,讶然道: “这么快就丑时了?惟庸啊,今天与你聊得太起劲了,连时间都忘了。” “李五,祺儿回来了吗?” 第一百一十四章 老爷,公子的裆部怎么在流血啊! “回老爷,公子他还没有回家。” 管家如实禀报道。 李善长眉头一皱,一股粗气从鼻孔里喷了出来。 “这个混账!天天不学好,就知道在外面花天酒地!这么晚了还在外面鬼混!” 他骂道, “你去门口等着!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不可!再不好好管教,以后李家的家业迟早败在他的手里!” 本来心情就不佳,儿子还偏偏不争气。 挣下来这份基业,要是没两代就凋亡,那他呕心沥血图个啥? “恩师息怒,息怒……” 胡惟庸赶忙出言劝慰道, “今天是端阳节,估计是他们几个小的喝酒喝多了,我儿胡鹏也跟着呢。” “其实您也犯不着大动肝火,先前陛下不是说,要与您结个亲家嘛!” “李祺嘛,别的不行,当个驸马,荣华富贵定然是享受不尽的,咱们这些当爹的没必要焦虑,儿孙自有儿孙福嘛!” 李善长抬眼瞥了胡惟庸一眼。 “你倒是豁达。” 他轻哼道, “驸马?驸马有什么好当的,没出息的人才去当驸马,这种外戚是最没有前途的!” “不过,正如你所说,荣华富贵还是可以确保的……哎!罢了,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或许天生就是这条命吧!” 驸马是外戚里面最没有政治地位的存在。 基本上当了驸马,就和朝廷大权无关了,但对于能力不足的人而言,这却是一个肥差。 “人各有志,强求不来的。” 胡惟庸笑道, “我其实想的很开!人生短短几十年,有能耐就去闯出一片天,没能耐就老老实实趴着!把自己的事做好就行,对于胡鹏,我从来不管他!我只专注我自己!” 李善长微微颔首。 “惟庸,你是有上进心的,能力也够。以后,我说不定还要仰仗你呢……” 他沉声道, “我老了,哪怕真的坐上了左丞相的位置,用不了几年也得告老还乡。” “不过,在我走之前,我一定会尽力扶你一把,让你坐上那个位置!” 唰! 听到这番承诺,胡惟庸猛地起身,纳头就拜! “恩师在上,请受惟庸一拜!” “若真有那一日,惟庸定唯恩师马首是瞻,一切政务,咸决于恩师!” 李善长抚须一笑,乐呵呵的将胡惟庸扶起。 儿子不争气,那就只能指望门生。 对于胡惟庸,他还是很看好的,有野心有手腕,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两人此刻心情都好转了一些,正欲再喝两杯,却听那管家慌张喊叫道: “老爷,老爷!” “不好了!” “公子他,公子他……” 李善长略一侧目,皱眉呵斥道: “慌张什么?那个混账回来了?” “叫他现在就滚来见我!” 然而,听到这话的管家却是连连摇头,颤声道: “老爷,公子他……身受重伤,是被人扔到家门口的!” “您快去看看吧!” 李善长;“?!” 胡惟庸:“?!” 李府门口。 “你们这些天杀的,把我儿打成这样!” “老娘,老娘跟你们拼了!” 李善长和胡惟庸急忙赶到门口,便见夫人赵氏如同泼妇一般,朝着门外的男人大吼大嚷,拳打脚踢。 然而,面对赵氏的撒泼打滚,銮仪卫众人却是面无表情,转身便要离开。 看着躺在台阶上浑身都是血迹,昏死过去的李祺,李善长心神一颤,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祺儿?祺儿!” 他三步并做两步奔到李祺身边,颤声道, “这是怎么了这是?这……这究竟是怎么了这是?” “祺儿,谁把你打成这样啊!” 一时间,李善长人都有些眩晕了。 好端端的一个儿子,出门的时候还潇洒自如,活蹦乱跳的。 这才过了半天时间,怎么会变成这副惨样?! 虽然口口声声说要教训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但在心里,他其实还是溺爱这个宝贝儿子的啊! “站住!” 胡惟庸从府里奔了出来,喝令道, “汝等是什么人!竟然在应天行凶作乱!” “全都给我站住,统统不许动!” 对李善长的儿子下这么重的手,简直就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啊! 李善长此刻也是反应了过来,朝着府内吼道: “把他们全都给我拦住!” 噔噔噔! 府内的家丁仆役鱼贯而出,虽然手无寸铁,但人马还是够的,一下子窜出来二十来个人,将銮仪卫们围了起来。 “胡大人也在啊。” 那銮仪卫总旗见这阵仗,神色却是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朝着身旁手下吩咐道, “那正好,不用我们再跑一趟了。” “把胡鹏也弄下来吧。” 两个銮仪卫得令,麻溜的从马车上抬下一个人来,将其摆到了李祺的身边。 同样是鼻青脸肿,浑身溢血,被打的不像人样了。 李祺和胡鹏排在一起,不像是世家大族的公子哥,倒像是刚从死牢里放出来的一样,浑身上下都找不到一块好肉! 胡惟庸:“!!!” “鹏……鹏儿!” 他看着躺在地上的儿子,睚眦欲裂! “吾乃銮仪卫总旗王标,奉吴王殿下之命,将此二人扔回!” 王标拍了拍手,昂首道, “李大人,胡大人,两位公子闯下大祸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哼!” 说罢,他便转身上马。 其余几个銮仪卫亦是上了马车,直接无视了一众李府家丁仆役,扬长而去。 “善长,不能放他们走!” 赵氏尖叫道, “不能放过这些罪魁祸首啊!拦下他们,把他们全都拦下!” 然而,此时的李善长一听‘銮仪卫’三个字,已是脸色大变,哪里还敢轻举妄动? 这帮人,可是皇帝的亲卫! “李善长!你……” “闭嘴!”李善长回头狠狠刮了赵氏一眼,咬牙道,“那是陛下亲卫,你再敢胡说八道,小心脖子上的脑袋!” 赵氏瞳孔一缩,显然是被吓到了。 可转瞬间,她的神色又变得无比悲愤。 “陛下……陛下也不能胡乱打人啊!皇帝也不能这样做啊!还有王法吗?啊啊啊……” “我的祺儿,我可怜的祺儿啊……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李善长,你跟了个什么皇……” 啪! 李善长猛地上前,一巴掌甩在了赵氏的脸上! “你再敢胡说八道,老夫这就把你休了!” 老李头这也是真急了! 赵氏那句话要是说出了口,被皇帝知道的话……那真是全家都得跟着完蛋了! “你们这群混账还愣着干什么?” 李善长用暴力制住了赵氏,旋即猛地看向众家奴,怒吼道, “还不赶紧把他们两个抬进去!” “把陈老爷子给喊起来,快点!” 家仆们这才如梦初醒,纷纷上前,手忙脚乱的抬起了李祺和胡鹏。 “这……公子这裆部怎么在流血啊!” “胡公子的手好像断了啊,这!他们下手也太重了吧!” “快,快抬进去,别耽误了治疗!” “……” 一时间,李府上下不宁,鸡飞狗跳! 然而,和陆府相比,李善长这边还算是好的。 “你们要干什么!” “这里是陆府,陆大人的府邸,你们怎敢私闯……” “啊!” 陆府的家丁被一脚踹飞,銮仪卫蛮横的冲进了宅子里! “全部控制起来,一个都不许跑了!” “去!把陆仲亨抓住!” 士兵们迅速涌入府内,将每个厢房都给踹开,不管里头的人是在熟睡还是在干嘛,全都给套上绳索,粗暴的拽了出来! “救命啊!救命啊!” “家里进贼了,来人呐!家里进强盗了!” 女眷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而北厢之内,几个銮仪卫士兵竟是被打了出来! “放肆!!!” “尔等是何人,敢在我这撒野!” 只见一个魁梧汉子手持长刀,一脚踹在了銮仪卫士兵身上! 他披头散发,宛若一个魔王! 不得不说,到底是一员猛将,哪怕是在睡梦中惊醒,也能第一时间找到武器反击! “陆将军!” 董大光冷冷的看着陆仲亨,喝令道, “陛下有令,将陆仲亨父子捉拿下狱!” “我奉劝你不要再挣扎了,你现在伤的人越多,到时候判罪也就更重!” “束手就擒,对你有益无害!” 陆仲亨一掀头发,双目死死盯住了董大光! “老子犯了什么罪!凭什么抓老子!” 他大怒道, “有话给我当场说清楚,纵然是要死,我也绝不做一个糊涂鬼!” “——去你娘的!” 说话间,他又将一个扑上来的銮仪卫踹倒在地! 若不是心中有所顾忌,早就已经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了! “令公子在应天私自调动兵马,伤了当今吴王殿下!” 董大光冷声道, “你身为军人,应该知道私自调兵是什么罪名吧!” “立刻放下武器!” 陆仲亨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调动兵马?不可能啊!” “那个混账小子哪来的权力调动兵马?” “你搞错了吧!这绝对是有人诬陷啊!我要见陛下,我现在就要去见陛下!” 他嘴里不断辩解着,可董大光却已经没有了耐心。 “陛下,你会见到的。” “到时候,你自然可以和陛下去解释,但现在——” “全部给我上,把他拿下!” 十数个銮仪卫一拥而上,而此时的陆仲亨陷入了巨大的惊骇之中,竟是一时没有防备,被扑倒在地,捆了个严严实实。 “带走!” 董大光下令道, “陛下有令,陆仲亨父子打入死牢,其家眷打入应天府衙监牢!” 一声令下,偌大的陆府被剿了个干干净净! …… 是夜丑时,李府灯火通明。 “陈老太爷,怎么样了?” 李善长看到老头子从屋里走了出来,赶忙上前询问, “他们伤的重吗?” 胡惟庸亦是凑了上来,神色紧张。 这陈老太爷,乃是李善长养在家中的一位老郎中,郎中这种职业,越老经验越丰富,所以说是越老越吃香。他原本已是要安享晚年了,因早年李善长对他有过救命之恩,这才在府上居住。 他的医术,应天闻名,比起太医院里的一众太医来,那都是不遑多让的! 陈老太爷神色略有几分严肃,沉声道: “伤势很重。” “胡公子还稍稍好些,虽然被打的遍体鳞伤,但好在没有致命的伤害,只要肯花重金用金疮药,休养个一两年,还是能恢复过来的。” “大概能恢复个八成吧!下手的人太狠,有些地方很难恢复如初。” 听到这话,胡惟庸眉头稍稍舒展了几分,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来了几寸。 “那李祺呢!” 李善长的心却是提到了嗓子眼,搀着陈老太爷的手急忙道, “他伤的更重?!” 陈老太爷点了点头,叹道: “对方下手很黑!公子的伤势,其他地方和胡公子差不多,唯独有一处,他的会阴受到了贯穿伤,应该是被人用利剑直接刺穿了!” “又拖了那么久才医治,血都流干了,丸儿也少了一枚,只留下半枚破碎的还在里头,这纵然是神仙来了,也难以救回啊……” “更糟糕的是,剩下这些要是不摘除的话,绝对会迅速化脓,到时候可能会危急生命!所以……” “眼下只有将公子的下体尽数清理干净,敷上药膏,这才能堪堪保命……只是这样的话,要是想要传宗接代,恐怕就……” 李善长;“……” 他听着听着,两眼一黑,身子往后一倒,竟是昏了过去! “恩师,恩师!” 胡惟庸眼疾手快扶住了李善长,忙道, “恩师,你要挺住啊!” “你现在的决定,关乎李祺的生死啊!不能倒下啊!” 他死命的掐着李善长的人中,一顿呼喊,总算是把李善长给喊了回来。 “我,我……”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李善长悲痛欲绝,颤声道,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胡惟庸长叹一声。 “已经让所有门客出动去打听消息了,这种大事,应该很快就能打听到眉目……” “事已至此,只能先把眼前的生死关过去。” 他还算冷静,朝着陈老太爷吩咐道, “恩师现在心乱如麻,还是我来做主吧!反正横竖都无法生育了,当务之急是先把公子的命保住,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这个决定,必须下! “好,事不宜迟,我马上下手。” 陈老太爷也很干脆,转身进了屋内。 须臾间,凄厉的惨叫声从屋内传来,听得李善长和胡惟庸皆是揪心不已。 “我的儿啊!” “天杀的,天杀的!李善长,你个没用的东西,连儿子你都护不住啊!” 赵氏在一旁鬼哭狼嚎,精神都要崩溃了! 哒哒。 正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老爷,有消息了。” 府上门客刘志跑了进来,面色凝重道, “三位公子,这回的确是闯下大祸了!” 李善长此刻目光有些涣散,只剩下胡惟庸还算冷静,赶忙问询道: “三位公子……还有一个是谁?”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说清楚!” 李善长的眼睛也是瞟了过来,直勾勾的盯着刘志。 “还有一个是陆仲亨之子陆贤,这次的大祸,主要就是出在他的身上。” 刘志沉声道, “祺公子和鹏公子他们在青楼狎妓,与微服的吴王殿下起了冲突……” 片刻间,他已是将打听来的消息全部说出,李善长和胡惟庸听着听着,皆是两眼一黑。 “这,这……” 李善长心惊胆战,颤颤巍巍的道, “这几个混蛋!他们怎么能和吴王起冲突?不知道吴王是个心狠手辣的疯子么!” “惹了这个疯子,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就连秦王殿下都被他吓得跪地求饶过啊!” 刘志摇了摇头。 “当时吴王是微服私访,有意不暴露身份。” “所以,三位公子就嚣张跋扈了一些……到这里其实都还没什么,顶多就是被打了一顿,主要是陆贤竟然调动了巡检司的人,好死不死,巡检司的人又带出了应天卫的人!真不知道应天卫怎么会掺和进去的……” 胡惟庸默默听着,此刻脸色已然是极度难看。 “咱们陛下眼里揉不得沙子,私自调兵,这便是最大的死罪!” 他低声道, “一场闹剧,竟会发展到这种程度!陆贤这个小王八蛋,可真是该死啊!这下把我们两家都给牵连进去了!” “恩师,这回捅破天了,我看,事情才刚刚开始啊!” 李善长:“……” 到这个地步,他连话都不想说了,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陛下似乎已经知道此事,今夜应天的驻军,都在大规模的换防,动静闹得很大,以前从没有这样的状况!” 刘志道, “陆仲亨父子,应该凶多吉少,具体的消息,我再去打探。”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 “恩师……” 胡惟庸费了大劲,才把李善长给拉了起来。 “惟庸……我现在心乱如麻,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自处。” 李善长扶住了胡惟庸的手,面容无比的苦涩, “你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才好啊?” 第一百一十五章 深夜闯宫,请陛下赐罪! 胡惟庸眉头紧皱。 良久,他方才长叹一声。 “恩师,我说句难听的,就眼下的情形,别说是这两个小子了,就连我们李胡两家,都风雨飘摇啊。” 胡惟庸低声道, “虽说私自调兵一事,主要是陆贤所为,但李祺和胡鹏亦是他的同党,至少在陛下看来,绝对是!” “您想想看,三个勋贵子弟,就能在应天搅风搅雨,那要是他们的爹心怀叵测,又会掀起什么样的大浪?陛下现在已经有所动作,驻军大规模换防就是证明!” “我推测,今晚的五军都督府,一定是灯火通明!咱们的这位陛下,您应该是了解的,这件事情,绝对触动了他的逆鳞!而触动他逆鳞的下场,您应该比我更清楚。” 听完这一番细致的分析,李善长拍了自己两巴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陛下要杀人,从来不管这个人是不是功臣,立下过什么功劳。” 李善长脸色有些发白,喃喃道。 “对,所以恩师,咱们得撇清关系,得去向陛下解释啊!” 胡惟庸肃然道, “更重要的,是去请罪!” “这三个混球跟吴王殿下爆发了这么大的冲突,不管是抢女人也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闹起来的也罢,到最后,都是他们几个的错!” “眼下,我们必须率先前往皇宫请罪,而后把关系撇清,调兵是陆贤所为,与李祺、胡鹏无关!” “现在看来,吴王下了这般重手,也算是一件好事吧……李祺和胡鹏都这般凄惨了,纵然陛下再铁石心肠,也会起一点恻隐之心,尤其是李祺,他是恩师您的独子啊!我们再求饶一番,陛下或许会网开一面,不追究他们。” “这一场风波,只有把他们两个先给摘出去,我们两家才能平稳渡过危机,至于陆仲亨,我只能说爱莫能助,毕竟,泥菩萨过江,咱们已经是自身难保了!” 胡惟庸到底是宰辅之才,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头脑还是非常的清醒,第一时间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弃车保帅……” 李善长朝着里屋瞧了一眼,神色无比复杂,咬着牙道, “闹出这么大的风波来,也只能这样了……” “窝囊啊!明明是那吴王行凶,却还要我们带着两个遍体鳞伤的儿子去请罪,惟庸,这世上还有比这更窝囊的事吗?” “唉!” 胡惟庸摇了摇头。 “若是普通人,他们欺压了也就欺压了,可好死不死,这回碰到的是一个皇子。说到底,也是他们自寻死路!” 他目光幽暗,低声道, “皇子,就代表着皇帝,皇帝,便是至高无上的权力!” “在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前,我们只能是仰仗着皇帝的鼻息,谨小慎微的过活,想要扭转这样的结局,除非自己当皇帝,呵呵!” 这番话,乃是大逆不道之语。 可此时,李善长却已没有心思去制止胡惟庸了。 他背着手,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屋内。 “爹,爹!” “我好痛,我好痛啊!” “呃啊!” 李祺痛苦的哀嚎着,听得李善长整颗心都提了起来,不忍去看。 “好了吗?” 他撇过头去,朝着陈老太爷道。 “差不多快处理好了,我现在打算给公子吃点安神镇痛的汤药,让他睡过去,这样能减轻一点疼痛。” 陈老太爷收拢工具,轻叹道, “的确是惨啊!老夫行医五十年,见过的病例数不胜数,但像公子这样的,的确是第一次。” “下手之人,真是有够残忍的。” 正说着,李祺浑身一挺,惨叫一声,又是昏厥了过去! “呃……公子又昏过去了。” “那这样的话,也不用吃药了,明天醒来之后,再给他用药吧。” “至于胡公子,一直都昏死着,他现在敷了药膏,不宜乱动,就先躺在这里静养吧。” 陈老太爷打了个哈欠,正欲转身,却听李善长吩咐道: “去找两副架子来,把他们用抬起来,跟我走。” 几个随从应声而去,不一会儿,便从杂物间取来两副竹架子,上面绑上一层厚布,这便算是简易的担架了。 “诶!这是要作甚啊!” “放下,快放下!” 陈老太爷一惊,赶忙道, “老爷,不能这样啊,两位公子现在需要静养,决不能乱动!” “他们现在已经极度虚弱了,要是动几下再破了血,可能会没命的!” 李善长瞥了他一眼,面色复杂。 “老太爷,辛苦你了,你回去歇息吧。” 他拍了拍陈老太爷的肩膀,道, “有些事情,你不知道。” “我现在不把他们带出去,他们才是真的会没命。” “去吧,你明天去账房那领二十两银子。” 说罢,李善长便不再理会他,催促着家丁仆人将李祺和胡鹏两人扛上了竹架,连同胡惟庸一起,迅速出了李府,往紫禁城的方向赶去。 这个点,皇帝早已就寝,宫门不一定会开。 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得去!今夜不去,明天的局面一定会更加的糟糕! …… 是夜,寅时初。 夜色依旧朦胧,但天边已然浮现出一抹亮光。 “哼——呼——” “哼——呼——” 朱元璋躺在床榻上,呼噜打的震天响,听得马秀英有点心烦意乱。 “死猪。” 她用力推了推朱元璋,可对方却是纹丝不动,呼噜声反而更大了,这让马秀英更来气了。 “真不知道那些妃嫔怎么能忍受你的?简直跟地震一样!” “真是……” 马秀英一边嘴里叨咕着,一边朝着朱元璋噼里啪啦的揍了好几拳,直到打累了,方才披上衣服起身,赤着脚走到了屋外。 夜风习习,略有几分凉意。 “娘娘,您醒啦?” 翠竹走到马秀英的身边,小声说道, “是不是陛下打呼噜的声音太响,影响到您休息了?” “听说太医院的太医会治疗呼噜,要不改天让他们给陛下瞅瞅?” 马秀英闻言,却是摆了摆手。 “他这呼噜,呵呵,这么多年,其实我早就习惯了……” 她看着庭院内的花草,轻声道。 翠竹点了点头。 “那皇后娘娘您一定是在担心吴王殿下吧?” 马秀英略一沉默,而后轻叹一声。 “是啊……” “这个臭小子,又闯出那么大的祸来,这回不蹲几天大牢,是真的说不过去了。” “可那天牢,哪里是人能呆的地方啊?里头一定幽暗逼仄,又脏又臭……纵然是最好的房间,住起来也肯定难受啊……” “心里担心他,你叫我怎么能安心睡下?重八倒是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睡得那叫一个香,哼!” 说着说着,她的眼眶都是有些泛红了。 “娘娘莫要担心。” 翠竹上前为马秀英披上了一件披风,劝慰道, “等这场风波过去,到时候娘娘求求情,再找太子殿下也来助助阵,陛下肯定会松口的。” “奴婢明天就去天牢为殿下送食盒,把吃食给他保障好。” 马秀英闻言,也是点了点头。 “你先去送一餐,问问他想吃什么,到时候我再亲自做好给他送过去。” 她道, “哪怕是在天牢里,这吃食也不能差了!” 两人正聊着,忽的一个奴婢跑了进来,看到马秀英就杵在那里,顿时吓了一跳。 “皇……皇后娘娘?!” “参见皇后娘娘!” 奴婢赶忙跪伏行礼。 “大半夜的,你不去睡觉,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翠竹皱眉质问道, “从实招来!” 那奴婢跪在地上,连忙辩解道: “奴婢不是鬼祟,奴婢是华盖殿今日值夜的宫女,宫外通禀,说是李善长和胡惟庸二人,带着他们的儿子,在宫门外求见陛下。” “若是寻常人,自然是被驱逐了,可两位大人毕竟是朝中大员,镇守宫门的将军不敢怠慢,所以一路通传到华盖殿了。” 翠竹听到这话,神色一凛,转而看向马秀英。 “他们倒是来的挺快。” 马秀英摸了摸下巴,沉声道, “可现在陛下睡得正香,不好把他强行唤醒。” “你回去告诉他们,就说他们的意思我已经知道了,回转达给陛下的,陛下明日便会召见他们,叫他们先回去睡觉吧。” 李善长和胡惟庸为何而来,她再清楚不过了,不得不说,这两个人的果断,还是挺令人佩服的。 “回娘娘的话,李大人和胡大人还有一句话传进来,说是今夜见不到陛下,就不走了,一定要跪等到陛下肯见为止。” 奴婢应道, “他们两人就跪在门外,说什么都不肯起来,若非如此,奴婢也不敢来坤宁宫打扰陛下和娘娘啊……” 她的心中有几分庆幸。 幸好娘娘醒着,不然她还真没有那个胆量去叫醒熟睡中的陛下。 “这……好吧。” 马秀英略一思忖,方才道, “毕竟是关乎他们的身家性命。” “你回去吧,我去把陛下喊起来。” 那奴婢大舒一口气,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马秀英转身回了屋内,二话不说,一脚踹在了朱元璋的屁股上。 砰! “哎哟!” 朱元璋大叫一声,怒道, “谁啊!谁踹的咱!” “想死啊!!” 这一记窝心脚,踹得他屁股生疼,再加上那一股子起床气涌了上来,让老朱直接暴跳如雷! “我。” 马秀英双手抱胸,平静道, “不是故意踹你,有事儿。” 翠竹站在后头,暗暗咂舌。 皇后娘娘不愧是皇后娘娘,这一脚踹下去风淡云轻,估计以前经常这么干。 “有事儿?有天大的事儿不能明天再说!” 朱元璋揉了揉朦胧的睡眼,懊恼道, “总不能是北元打进应天来了吧?” 马秀英噗嗤一笑。 “那倒不至于。” 她道, “是胡惟庸和李善长他们来了,还带着两个小的,在宫门外长跪不起。” “看那意思,是来负荆请罪来了。” 朱元璋眼睛一瞪! “就这么点事儿?就非要把咱弄醒?” 老朱骂骂咧咧的道, “他们喜欢跪,就让他们一直跪在那边就好了,关咱什么事!” “叫他们继续跪着吧!别再耽误咱睡觉,要是再敢踹咱,咱,咱揍你!” “哼!” 他撂下狠话,把被子猛地一卷,往里头睡去。 “哎,你啊,不要闹起床气了。” 马秀英坐到了床边,道, “他们两个毕竟也算是重臣,到时候天一亮,大家看到这俩带着儿子跪在宫门口,会引起不少议论的。” “而且,小橘子下手那么重,李祺和胡鹏估计是抬过来的,要是让他们在宫门外晾上一夜,搞不好真的会出人命的。” “你还是去一下吧,反正我知道你的,第二觉你不可能睡得着。” 朱元璋背对着马秀英,一言不发。 马秀英也不多说了,就这么轻轻为他扇着风。 “……麻烦!” 朱元璋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满脸不爽的道, “今天真是要被这群混蛋闹死了!” “给咱换衣服!” 虽然嘴里叫骂着,但他还是将衣服裤子穿了起来。 翠竹连忙上前,为他送上衣服。 “我要不要陪你一起去?” 马秀英为他整理着衣服,又用手擦去了老朱眼角的眼屎。 “不用了。” “你睡吧,咱去处理就是,这么点事,还不用我们两个一起出马。” 朱元璋穿戴的差不多,起床气也差不多消散了,神色便有些阴沉。 他穿上靴子,朝着屋外走去。 龙辇,早已备好。 …… 华盖殿。 李善长和胡惟庸跪在殿内,一言不发,两个被禁卫抬进来的儿子因为被夜风吹的寒凉,已是苏醒了几分。 胡鹏浑身疼痛,动弹不得,此刻正瞪大眼睛望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可那李祺刚一醒过来,却是惊慌莫名。 “爹,我好疼!我……我,我的下面怎么没有了?!” “爹,我下面怎么空荡荡的?嘶啊啊……” 一顿动弹,让他本就脆弱的伤口再度崩裂,鲜血喷涌而出,让他忍不住惨叫起来。 “闭嘴,噤声!” 李善长喝令了一句,可看着儿子的惨状,心里也有几分不忍,只得低声提醒道, “这里是紫禁城华盖殿,陛下马上就来了!” “你忍着点,先别管下面,咱们先把命给保住,知道吗?!” 然而,李祺这个时候哪里还管什么皇帝不皇帝,那种钻心的疼痛根本不是他能够忍受的,惨叫声不但没有变小,反而还越来越大! 主要是,他的心神崩溃了!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最重要的命根子不见了,还有什么比这更恐怖的事情吗?! 听着他的惨叫,李善长心里有些发急,赶忙给胡惟庸使了一个眼色。 胡惟庸心领神会,走到李祺身边,一个手刀砍在他后脖子上。 啪! 李祺白眼一翻,再度晕厥了过去,这已经不知道他是今天第几次晕厥了。 “胡鹏,你也把眼睛闭上,待会儿陛下来了一句话都不要说,给我装死。” 胡惟庸朝着身边的儿子下令道, “跟他们比,你算是轻的了,快点!” 胡鹏听着父亲的喝令,迅速闭上了眼睛,像个僵尸一样一动不动。 “唉!” 胡惟庸重新回到了李善长身边,重新跪好。 两人相视一眼,神色皆是无比复杂。 华盖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哒哒。 忽然间,沉闷的脚步声传来,步调不重,可却是在第一时间,让两人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俩是怎么回事?” 朱元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李善长和胡惟庸迅速转身,呼道: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啪。 朱元璋用脚轻轻踢了踢胡鹏,忽然又感觉这样好像不太好,转而又用手摸了摸他。 “有点惨啊,谁干的?” 他抬眼问道。 “陛下,逆子胡鹏在应天冲撞了吴王殿下,铸下大错!” 胡惟庸声泪俱下,大声道, “罪臣得知此事后,深感惊恐,恨不得将这个逆子碎尸万段!” “子不教,乃父之过!胡鹏犯下大罪,我这个当爹的自然也逃不脱罪责,故而与这逆子一同前来领罪!” 他上前踢了胡鹏一脚,喝令道: “逆子,还不快向陛下磕头请罪!” 然而,胡鹏刚才得了父亲的命令,此刻是身体紧绷,一动都不敢动弹,躺在担架上就硬装尸体! 李善长也是依样画葫芦,跪在地上朝着朱元璋连连磕头,低喝道: “陛下,这个孽障狗胆包天,竟敢冲撞吴王殿下,实在是……实在是罪大恶极,请陛下治罪!” “孽障,你给我起来,给陛下磕头!” 然而,李祺这会儿刚被胡惟庸打晕,陷入了死一般的昏迷之中,哪里还能听得到李善长的话? 朱元璋看了看两人的伤势,心里也是暗骂不已。 朱橘这个混账东西,下手可真黑啊!把人家这两个宝贝儿子都打成什么样了! 他该不会真的是阎王转世来的吧?! “……算了算了,都已经伤成这副样子了,让他们躺着吧。” 朱元璋收回了目光,面无表情的道, “你们两个,也都起来吧。” “你们家里有一个孽障,咱家里又何尝不是一个逆子!” “那个逆子,如今已经被咱打入天牢里去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朱标硬顶朱元璋!不许抓六弟,不许乱杀人! 李善长:“?!” 胡惟庸:“?!” 他们着实没想到,皇帝的动作竟然这么快! 吴王殿下不是最受宠的皇子吗? 看来,陛下这回是真发了狠了! 两人震惊之余,一颗心也是沉到了谷底。 吴王殿下打入天牢,这也从侧面反应了……陛下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善罢甘休! “陛下,此非吴王殿下之罪啊!” 胡惟庸跪伏在地,急切道, “千错万错,都是他们几个孽障的过错!是他们为非作歹,仗势欺人!吴王殿下那是仗义出手,好好教训了他们一番!” “说起来,我还要谢谢吴王殿下,若非他出手制止,这几个混账东西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大的乱子来!” “请陛下勿要迁怒于吴王殿下哇!” 李善长亦是连忙道: “胡惟庸所言甚是!陛下,吴王殿下无罪,有罪的是这几个不成器的逆子,他们才是真的该死!” “我……我回去就把他乱棍打死!!” 说着,他还咬着牙踹了李祺一脚! 要说他们情愿这样吗? 开什么玩笑呢!儿子被搞成这样惨样,都恨不得把朱橘吃了! 可没办法,皇帝说出这番话来,他们就必须给朱橘求情! 唯有如此,此事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若皇子在天牢里待着出不来了,那他们的儿子也就只能去死了。 “好了好了!” 朱元璋连连摆手,皱眉道, “善长,你也是真不心疼你儿子,都伤成这个样子了,还去踢他作甚?” “来人,去传两个太医来。” 殿中内侍应声而去。 “陛下!” 李善长闻言,不禁老泪纵横,叩首道, “逆子闯下大祸,陛下却降下如此恩典,这让罪臣……无地自容啊!” 胡惟庸亦是跟着连连磕头。 “别一口一口罪臣的了,起来吧。” 朱元璋上前将李善长扶起,叹道, “李祺这孩子,当初咱是十分看好的,长相英俊,学识也还过得去。” “可这才过去多久,他从哪里沾染了那些恶习?逛青楼、喝花酒,这是正经世家子弟该做的事情吗?” “要咱说,他有今日之劫难,你这个当爹的难辞其咎!” 李善长低着头,神情苦涩。 “陛下……教训的是。” 他懊悔道, “是微臣太过于放纵了,才酿成大祸。” “还有贱内,对他无比溺爱,言听计从,这才结交了几个狐朋狗友,沾染上了各种恶习。” “臣,难辞其咎!” 这,倒是真话。 要不是自己平日里忙于政务,疏于管教,李祺也不会从一个翩翩少年变成纨绔子弟。 “狐朋狗友,说的就是你儿子吧,胡惟庸。” 朱元璋看向胡惟庸,不咸不淡的道, “你儿子胡鹏也不学好,终日无所事事,提楼遛鸟,脾气也差,这莫不是像你?” “咱听说,你前几天在中书省,把左丞杨宪都给打了,有这回事吗?” 胡惟庸:“!!!” 他刚刚才站起来没多久,听到这一问,噗通一声又跪在了地上。 “陛下,罪臣,罪臣当时是一时冲动,才,才……” 他结结巴巴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胡惟庸根本没想到朱元璋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发难,导致他心里完全没有丝毫准备! “一时冲动,就可以殴打长官吗?” 朱元璋冷声道, “一个参知政事,就敢殴打中书左丞。” “这要是让你当上了丞相,你不得把咱都给打了,啊?” 砰砰砰! 砰砰砰! “罪臣不敢,罪臣不敢!” “罪臣自知犯下大错,请陛下责罚!” 他心肝皆颤,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行了,起来吧。” 朱元璋冷哼道, “念在你也为咱立下过不少功劳,这件事情,咱就帮你压下去了。” “但是,你这个脾气得好好改改!当爹的都这样,儿子能好到哪里去?作为父亲,你得以身作则!” “懂吗?” 胡惟庸闻言,心神才稍稍放松。 “谢陛下隆恩!谢陛下恩典!” “微臣回去一定好好读书,好好修身!” 咚咚咚! 他又连续磕了好几个头,这才站起身来,神色之中,还带着几分受宠若惊的意味。 陛下真的那么好,完全不追究? 这反倒是让他的心里有点不踏实了。 “陛下,那犬子的罪责?” 胡惟庸试探性的问道。 朱元璋瞥了地上一动不动的胡鹏一眼,淡然道: “其实,李祺和胡鹏虽然举止不端,但说到底,也称不上是罪无可恕。” “再加上,正如你们说的那样,吴王已经教训过了,咱也就不再追究了。” “真正令咱感到心惊的,是那个陆贤。” 胡惟庸和李善长闻言,相视一眼,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一个小小的勋贵之子,连品级都没有,竟然就能够调动巡检司的巡捕,甚至连应天卫的千户都来为他驰援,几百个兵丁将一座青楼团团包围!” 朱元璋不咸不淡的道, “没想到,咱是真的没想到,这个陆贤竟然这么厉害,恍惚间,咱都以为他是皇帝了。” 胡惟庸神色一凛。 “陛下,这个陆贤,乃是陆仲亨之子。” 他拱手开口道, “原先也没听犬子与他有所来往,这次不知怎么的,竟是混到了一起。” “陆仲亨征南之战回来,如今主管着巡检司,在应天有不少官兵都是他的旧部,或许是因此,陆贤才能让应天卫的千户都俯首称臣,听从他的使唤。” “微臣以为,这不仅仅是陆仲亨教子不严、御下不严,而是整个军队体系出了问题!” “士兵,非军令和虎符不得调动!若是像这样靠关系就能随意调兵,那大明不全乱了套了?这样的歪风邪气,必须制止!” 朱元璋双目微眯。 “那么你觉得该怎么办?继续说下去。” 胡惟庸点了点头,继续道: “首先,应该对大明所有军队进行整治,不光是应天的军队,还有各省的驻军,乃至徐达大将军的北征大军,都要进行整肃!最要强调的,就是军纪问题!未有军令,擅动者当斩!” “其次,应该杀鸡儆猴,列数陆仲亨父子之罪!而后将他们斩首示众,以警醒世人!要让所有人知道,大明对于私自调兵是绝不容忍的!” “微臣想,若是能做到这两点,歪风邪气一定能够被遏止,哪怕是有人还想仗着军职私自调兵,下面的士兵也绝对不会听从,反而会将他绑起来,送到军法处去!” 一番话语,听得李善长有些瞠目结舌。 这个胡惟庸,可真够狠的啊!这是把陆仲亨往死里踩了! “嗯,说的甚好,合咱的心意。” 朱元璋抚了抚须,轻叹道, “不过,陆仲亨毕竟有些战功,咱年初的时候才刚刚犒赏过他。” “这一下子要把他父子都杀了,咱于心不忍呐!” 胡惟庸听到这话,却是摇了摇头。 “陛下此言差矣,微臣知道陛下念旧情,但这种时候,是万万不能顾忌旧情的。” 他肃然道, “若不将陆仲亨父子就地正法,那么别人就会觉得私自调兵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样一来,歪风邪气不但无法得到遏止,反而会愈发滋长!” “所以,陆仲亨父子必须死!为了我大明的江山社稷,陛下不可心慈手软!” 朱元璋闻言,陷入了沉默之中。 胡惟庸连声道: “陛下,那陆仲亨在军中多有不法之事,平日里也有颇多劣迹,只是底下隐瞒,陛下不知道罢了。” “他日大朝会,微臣定要参那陆仲亨一本,列数他的罪迹,让大臣们都看看,他是死有余辜!” 看着胡惟庸这一心为国,慷慨激昂的模样,朱元璋终于是抬起了眼皮。 “是么?” “善长,你看呢?” 李善长心中暗叹一声,自知躲不过去,只得拱手道: “微臣与胡惟庸的看法一致,陆仲亨作恶多端,死有余辜!” “微臣也愿与胡惟庸一起,在朝会上弹劾一番,让大家都看清他的真面目!” 见两人都表了态,朱元璋方才点了点头。 “唉,看来咱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啊。” 他感慨道, “坐在这皇宫里,真像是坐在巨笼之中,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到。” “就比如说这事儿吧,咱的消息还没有你们的灵通,真是太失败了!” “若是那陆仲亨真是作恶多端,那咱也定然不会再心慈手软。” 李善长和胡惟庸两人相视一眼,默然不语。 正此时,两道声音传来。 “微臣参见陛下。” “参见陛下。” 两个太医拎着药箱,迈入了华盖殿内,朝着朱元璋行礼。 “免礼,你们两个,跟着李大人和胡大人回家去,给两位世子治伤。” 朱元璋吩咐道, “不要在乎药材,皇宫里的药材你们随便用,当务之急,是要把他们的身体恢复过来!” “听到没有?” 两位太医点头称是,胡惟庸和李善长亦是千恩万谢,叩首不已。 “好了,时候不早了,几个小子闯祸,惹得咱们这帮老的都不得安宁。” 朱元璋伸了个懒腰,吩咐道, “回去踏踏实实补一个回笼觉。” “咱也还要再去歇息会儿,嗬——” 饶是老朱体质异于常人,此刻也都有点疲倦。 这四更天都过了一半了! “谢陛下隆恩,叨扰陛下了。” 胡惟庸再度行礼,恭声道, “微臣还想再说一句,吴王殿下确实无罪,还请陛下将其从天牢放出,否则,我们心中不安呐!” 朱元璋站起身来,却是摆了摆手。 “你们的心意,咱知道了。” “不过,对于这个小子,咱本就想要好好管教一番,趁这一次,就让他好好涨涨记性吧!” “回去吧。” 说罢,他便转身进了后殿。 两个太医已是和内侍一起,将李祺和胡鹏给抬了起来。 “惟庸啊,你今天的表现,真是让我大感意外啊。” 李善长看着胡惟庸,神色有些复杂, “陆仲亨好歹也是咱们淮西自己人,撇清关系不保全他也就罢了,何必要自告奋勇的上去当那把刀呢?” “你这样做,我们以后怎么面对淮西的弟兄啊?” 胡惟庸闻言,却是嗤笑一声。 “恩师,难道这把刀,是我们不想当就能不当的吗?” 他道, “您以为,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咱们靠着这样卖卖惨,陛下就放过我们了?” “咱们的这位朱皇帝,哪是那么好打发的?”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压低了不少。 好在两人已经出了大殿,四周空旷,并不会被监视监听。 “话是这么说,但我……” “哎!” 李善长蹙着眉头,一脸的难受。 “恩师,咱们要忍,忍常人所不能忍,将来才能成气候。” 胡惟庸握紧了拳头,沉声道, “纵观历朝历代,皇帝不是一定斗不过!只要方法得当,咱们照样可以反制!” “所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总有咱们扬眉吐气的一天!” 这一刻,他的野望展露无遗! 李善长呆呆的看着胡惟庸,良久,方才感叹道: “惟庸啊,原本我只把你当做我的后辈,还觉得你的才能不够。” “现在看来,是我低估你了,你的能耐,恐怕十倍于我啊!” “好,我听你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 咚咚! “陛下呢?” “陛下在哪?” 朱标一脚踏入了华盖殿,神色有些焦急,上下搜寻着。 可朱元璋的人影却丝毫不见。 “太子殿下,小声点!陛下在偏殿休息。” 一个奴婢跑了上来,压低声音道, “陛下会见完李大人和胡大人,才刚刚睡下不到半个时辰。” “今夜他太累了,您要是没有要紧的事情,还是等陛下睡醒再说吧。” 朱标脸色一变。 “那不行!等爹睡醒,黄花菜都凉了!” “事情紧急,我也只能闯宫了,你闪开!” 话音未落,他已是推开内侍,快步走入了偏殿之内。 哼——呼—— 哼——呼—— 呼噜声震天响,朱元璋睡得正香。 “爹,爹!” “醒醒!醒一醒!” 朱标扯着嗓子喊了好几声,可朱元璋却是纹丝不动,鼾声依旧。 见根本叫不动老爹,朱标咬了咬牙,一巴掌重重拍在了朱元璋的屁股上,大吼道: “爹,醒醒!” 砰! 床榻上的朱元璋突然间猛地暴起,一个扫堂腿将朱标踹翻在地! “娘的,没完没了了是吧!” “还让不让老子好好睡觉了!!给老子去死!!” 一声怒吼传来,朱元璋从榻上腾起,随手抄起枕头就往朱标头上砸! “爹,别砸了,别砸了!” “是我,我是标儿啊!” 朱标摔了个狗啃泥,狼狈的地上爬了起来,大声呼喊道。 看到来人是自己的亲儿子,朱元璋方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可他的脸色依旧是无比的难看。 “这个闹完那个闹,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老朱指着朱标怒喝道, “你给咱说!到底要干什么!” “如果不是真正紧急的事情,你就准备屁股开花吧!这么多年都没揍你了,咱看你也是真的皮痒了!” 朱标后撤了两步,侧着身子道: “爹,事情我都听说了!” “你把六弟打进了天牢里,还要处死巡检司和应天卫的数百个兵丁,是么!” 朱元璋眉头一挑。 “现在什么时辰?” 他忽的问道。 “卯时末。”朱标应道。 “咱丑时才下的决定,你卯时就知道了?” 老朱惊道, “你倒是神通广大啊!告诉咱,你为什么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 从下命令到现在,才不到两个时辰。 朱标得到消息的速度,令他都有点震惊了。 “我身为东宫太子,知道这些很奇怪吗?这宫里宫外的事,我都了如指掌!” 朱标倒是毫不心虚,反而是一脸硬气的道, “这个先不要提了!爹,你不能意气用事,赶紧把六弟放出来,那天牢不是关皇子的地方!那里的环境太恶劣了,六弟会受不了的!” “你真要关他,也应该把他关到宗人府去,这才符合规矩!” 朱元璋脸色一黑。 “规矩?咱是皇帝!咱说的话就是规矩!” 他不耐烦的道, “你少到咱这里来放屁!咱说要给他关在天牢里,那就一定要给他关在天牢,谁说话都不好使!” “滚滚滚!现在赶紧给老子滚!要不然老子真抽你!” 跑来把他叫醒,就为了这么点破事? 老朱心里的火更大了,此刻恨不得把朱标这个家伙都关进天牢里去! “我不滚!” 朱标昂首道, “六弟的事情,我会一直烦你的,你要是不把他放出来,我就天天说!” “还有一件事,爹要把那些巡捕和应天卫全部处死,这样不妥!我觉得这样惩处实在是太重了!” 朱元璋正要穿鞋,听到这话,气得直接把手里的鞋甩向朱标! “你觉得不妥?你算老几!” 老朱气恼道, “咱是皇帝,咱说要处死,那就得处死!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说三道四了?” “想掌握生杀大权,等哪天老子死了,你当上皇帝了再说吧! “现在,赶紧给老子滚蛋,咱不想再说第三遍!” 第一百一十七章 您要是挪屁股,我就敢坐龙椅!反骨仔朱标 然而,面对恼怒的朱元璋,朱标却只是闪躲了一下,躲开了那只高速飞行的鞋子。 “爹,身为太子,我必须劝您!这也是我的职责!” 朱标肃然道, “这件事情牵扯到了不少无辜的人,尤其是跟着应天卫千户郑武的那些士兵,他们完全是不知情,被裹挟的!” “我不反对您杀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落地几颗人头确实不可能,但绝不能胡乱滥杀!这样,您会被认为是一个暴虐的君主的!” 朱元璋听到这番话,却是不怒反笑。 “暴虐君主?哈哈,老子什么时候说自己要当仁慈君主了?” 他指着朱标呵斥道, “你少给我在这里妇人之仁!私自调兵这种事情一旦出现,便一个都不能留!” “留一个活口,都会让别人有侥幸心,这个口子开了,歪风邪气就止不住了!说的严重点,就是咱的皇位都有可能受到威胁!” “你根本不明白这事情的严重性!必须全杀,才能达到震慑的效果!” 面对老爹的训斥,朱标却是摇了摇头。 “不,爹,你想错了,如果真的全杀,反而起不到震慑的效果。” 他正色道, “如果不分青红皂白,不管主次,一刀全都咔擦了,那么假设以后又有士卒被上级哄骗着私动了一下,哪怕只是一下,都会被打为谋逆,这样的话,他们反而没有后路可选,只能被拖下水,跟着叛逆之人一条路走到黑!” “因为横竖都已经是个死,拼一拼或许还有一条活路!” “爹,要是以后造成这样的状况,岂不就是您现在的行为埋下祸根么?!” 朱元璋面色阴沉,低声道: “他们可以选择把谋逆之人抓起来,如此,咱自然不会杀他们。” 朱标再度摇头。 “很多时候情况不会这么简单,您应该知道裹挟二字的意思。” 他道, “等到他们知道自己被裹挟之时,往往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况且没有人居中指挥,如何去抓叛逆者?再说了,叛逆者必然也有亲卫,不是那么好……” 啪! 朱元璋一拳头砸在床榻上。 “行了!咱不想听你废话连篇的在这里推演。” 老朱盯着朱标,呵斥道, “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得不说,朱标的话有一定的道理。 就跟犯罪处罚一样,也分轻罚重罚和死刑,并不是死刑就一定能威慑世人,降低犯罪率,反而动不动就判人死刑,偷鸡摸狗也咔擦一刀,那犯重罪的反而会增多。 因为一只脚踏进去,横竖都是个死了,那还不如一条道走到黑! “我的意见是,只诛首恶!分级惩处!” 朱标沉声道, “得把案件查清楚,知道调动的命令是谁下的,然后,把这个下命令的人处死,哪怕是诛九族都不为过!” “而对于知情者和不知情者,又要分成两种情况来判罚!对于知情者,应该判处流刑,流放两千里到五千里不等,比如那些巡检司的巡捕;而对于不知情者,我认为应该无罪释放!多数应天卫士兵,都是这个情况。” “先把主责和次责分清,再按照律法来审判,这才能服众,亦能起到最大的警示效果!” 一番话语,可谓是有理有据,叫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可朱元璋是什么人?他何曾规规矩矩的讲过道理? 更别说是听从别人给他讲的道理! “那你的意思,咱做错了?” 朱元璋手里攥住了鞋子,盯着朱标道。 “爹不是做错了,毕竟这件事还有转圜的余地,但您要是不听我的,那就真的会做错!所以身为太子,我必须……” 啪! 朱标话还没讲完,朱元璋的鞋子已是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到了他的脸上。 这回老朱明显是蓄力过的,又准又狠,打得朱标脸上留下了一道鞋印子! “你还教训起老子来了,真是反了你的天了!” 朱元璋冷笑道, “你这么有主意,要不,咱这屁股也挪挪,干脆把龙椅让给你来坐得了?” 朱标被这一下偷袭打的脸上火辣辣的疼,可此时此刻,他却还是丝毫不怂。 “您要是真挪了,儿也不是不敢坐,但是——” 朱标说着,眼看着老爹的脸色由青转黑,又赶忙找补道, “但儿子认为,龙椅还是放在爹您的屁股底下比较好,儿也希望爹你能够一直坐下去,万寿无疆!” “儿只是想当好这个太子,匡扶一下爹的得失。” “只有这样,咱们朱家才会越来越好,大明才会繁荣昌盛!” 不得不说,朱标是个控温高手,一番话语就把老朱的温度给降了下来。 然而,怒气是压住了,朱元璋的脸色依旧是不太好看。 “说的真好听,还万寿无疆!你能不盼着咱早点死就不错了!” 老朱冷哼道, “你说一千道一万,咱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是不会改的!” “你要是真有能耐,那你自己去拦,你要是能拦得下来,那就算你厉害!” 朱标眉头一挑。 “此话当真?” “好!那我现在就去!” 话音未落,他已是转过身,快步跑出了寝殿! “你!你个臭小子!” 朱元璋看着朱标一溜烟跑的没影,忍不住骂道, “咱这生的都是一帮什么货色啊!没一个没有反骨的!” “娘的……” “来人!把门给我锁起来,谁要是再敢来打搅老子休息,直接乱刀砍死,不用禀报了!” 门外的内侍听到他的咆哮,赶忙将殿门关闭,轻手轻脚的再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朱元璋嘴里依旧骂骂咧咧着,重新躺回了床榻上,可两次被吵醒的他,这回是说什么也睡不着了。 嘎吱,嘎吱。 一阵翻来覆去之后,他的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房梁。 慢慢的,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这小子,也越来越有帝王的范儿了,气势都快盖过咱了。” “呵……就让你去逞一逞威风,现一现能耐吧。” …… 天色微亮。 应天郊外,一处乱石堆中。 “跪下!” “老实点!” “……” 两个身穿盔甲手持长矛的禁卫押解着一个囚犯,强迫他跪在乱石堆上。 而像这样的场景,在整个乱石堆,竟然有数百处之多! 这,是一场大规模的处决! “冤枉啊!我冤枉啊!” “我不知情,我什么都不知情,千户说是维护治安,我不是反贼!” “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的女儿,我不能死啊,我死了他们怎么办……” “造孽,造孽啊!” “妈的,冤!没死在战场上,死在这个鬼地方!” “……” 求饶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没办法,他们实在是太冤了,尤其是那些不知情的应天卫士兵,莫名其妙跟着千户出动了一下,而后就要被砍头…… 这突如其来的噩耗,谁受得了?! 也得亏这回禁卫出动了上千人,且都是全副武装,才能把他们全都压制住,要不然一个暴动,反杀行刑者都有可能! “不要瞎叫唤了。” 乱石堆高处,銮仪卫副指挥使宋忠冷声道, “求饶也没有用,我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陛下有令,今日参与应天暴动者,皆斩!” “要怪,你们就怪刘彪、孙霸、郑武这几个人吧,要不是他们互相联络,也不会捅出这么大的乱子来。” “都记住了,冤有头债有主,黄泉路上找这三个人去!” 话音落下,他便挥了挥手。 噌! 一个禁卫按住刑犯,一个抽出长刀,便要行刑! “杀千刀的郑武,你不得好死!”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皇帝不公,皇帝不公!老子为他出生入死,就这么把老子杀了,皇帝你不公啊!” “老天爷,你开开眼吧!” 战刀上凛冽的杀气,让众刑犯更加癫狂,鬼哭狼嚎者有,哭爹喊娘者有,怒骂皇帝的亦有! 都到这个份上了,谁还会惧怕皇帝的威严?!没骂老朱家祖宗十八代都算好了! 而跪在最前头的郑武、孙霸、刘彪几人,此刻早已是双目无神,宛若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听着身后的怒骂,甚至被身后之人啐唾沫,他们也依旧无动于衷,只是呆呆的望着前方。 怎么会这样呢?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的呢?! 这是盘旋在他们脑海里的唯一问题,也是无解的问题。 如果能够重来一次,哪怕是被陆仲亨按着脑袋,他们也绝不会去那个青楼啊! 可惜,不可能重来。 “陛下有令。辰时处斩!” 宋忠看了一眼天色,喝令道, “辰时已到,行刑!” 正此时,却听一声战马嘶鸣声传来。 “慢!” 嘹亮的声音传来,只见一匹枣红马疾驰而来,顷刻间,便到了众人跟前。 “呼,呼——” “还好赶上了。” 朱标气喘吁吁,看到那几百颗脑袋都还在,方才松了一口气。 这马不停蹄的拼命赶来,要是看到满地的人头,那他绝对会吐血! “你是何人?” 宋忠眉头一皱,借着天色上前一瞧,顿时大惊。 “呃!太子殿下!”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他赶忙躬身行礼,语气由倨转恭。 听到太子来了,众刑犯像是在黑夜中看到了光一般,尽皆大叫了起来!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救命啊!” “太子殿下,我等有天大的冤屈啊!” “太子殿下!呜呜呜……” “……” 一时间,刑犯们激动万分,禁卫们甚至都有点控制不住他们了! “你等勿要聒噪,安分一些。” 朱标扫视了一眼,沉声道, “若真有冤情,孤自然会帮你们的。” 听到这话,众刑犯们果然闭上了嘴,安静了下来,只是双目死死的盯着朱标,眼神中带着无尽的希冀。 啪嗒。 朱标翻身下马,活动了一下筋骨。 “平身吧。” 他朝着宋忠道, “今天这里是由你负责?” 宋忠这才起身,点头恭声道: “回太子殿下,微臣是陛下刚刚拔擢的銮仪卫副指挥使,暂且执掌銮仪卫以及部分禁卫。” “现在是奉陛下之命,将这些参与暴动的死刑犯全部处决。” “眼下辰时已到,微臣正要行刑。” 朱标眉头一皱。 “暴动?这个词,太严重了些吧?不至于。” 他沉声道, “这件事情,我已经了解了,是有人犯了大罪,但也有人是无辜的,不能全都杀头了事。” “现在,孤命你停止行刑,将他们重新收监。” 宋忠微微一愣。 众刑犯却是在这一瞬间欢呼雀跃,激动的不能自已! “太好了,太好了!太子殿下英明!” “太子殿下万岁,太子殿下万岁!” “呜呜,呜呜呜……我可以不用死了,呜呜呜!” “……” 刑犯们癫狂了起来,甚至连万岁这种词儿都喊了出来。 没办法,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是世间任何美妙事物都无法媲美的! “呃,这……” 宋忠略一迟疑,再度拱手道, “微臣遵命,看来是陛下改了主意,这也是好事……毕竟他们之中,确实是有不少人是被冤枉的,全部斩杀了,说实在的,微臣也觉得有点太残忍了。” “太子殿下既然来了,应该是带了陛下的旨意的吧?能否给微臣看看圣旨?” 也许是怕朱标不高兴,宋忠又连忙补充道: “不是不信任太子殿下,只是例行公事,请太子殿下见谅。” 然而,朱标却是摇了摇头。 “我没有父皇的旨意。” 宋忠闻言,不禁愕然,转而又迅速笑了起来。 “也是,也是,殿下这么着急赶来,哪里还能写圣旨?想必殿下是带了陛下的口谕吧。” 他连道, “口谕也行!微臣谨遵……” 然而,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朱标却是再度摇了摇头。 “口谕也没有。” 宋忠:“……” “这,太子殿下的意思……陛下并没有停止行刑的意思?” 他望着朱标,神色有些无奈,道, “殿下,您莫不是在逗微臣玩?” 朱标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 “不是在逗你,孤没有那闲工夫。” “这是太子令!孤现在以太子的身份,命令你停止行刑,将一干刑犯收押,回去重新审议!” 宋忠闻言,脸色骤然一变。 “太子殿下,请您不要戏耍微臣!” 他再度拱手道, “微臣直接听从陛下的命令!” “如若没有陛下的旨意,微臣恕难从命!” 啪! 话还没说完,朱标已然是将太子令甩到了宋忠的脸上! “怎么,孤的太子令,在你这不好使?” 朱标冷声道, “你不把孤这个太子放在眼里?” 宋忠:“¥%……#@#!!!” 这一刻,他的内心无比的纠结。 好不容易毛骧犯了错误被革职,他有了上位的机会。 监斩是陛下派给他的第一个任务,是绝对不能搞砸的! 可面前,太子却对他不断的施压。 陛下的旨意不能不执行,那样的话,大好前途就葬送了。 可太子,他同样也不敢得罪啊!这可是未来的皇帝啊!要是把他给得罪了,以后自己照样没好果子吃! 一时间,宋忠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太子殿下,我……” 宋忠苦着脸道, “微臣也想听从您的话,暂停行刑。” “可要是陛下没有明旨的话,微臣实在是不敢停止啊!若是听了您的,到时候陛下怪罪下来……” 朱标抬了抬手。 “这点你不用担心,天塌下来由孤顶着!” 他正色道, “孤也知道你有苦衷,你放心,这件事情不会波及到你,就算真的影响了你的前途,将来孤也会补偿你的。” “现在,听孤的命令!” 宋忠闻言,神情顿时一肃。 “既然殿下都这么说了,那微臣就是拼着前程不要,也要遵从殿下的命令!” “禁卫听令——遵太子口谕,停止行刑,将所有刑犯重新收监!” 他麻溜的下令,丝毫不拖泥带水。 这,可是储君的承诺啊!他这一声令下,等于是投递了太子党的申请书! 纵然陛下真的迁怒于他,只要不死,等将来太子上位,他的前途绝对会更加光明! “遵命!” 禁卫们应了一声,此刻也都是松了一口气。 这几百个囚犯,多数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身为禁卫,虽然装备精良,但要说战斗力,还真不一定比得上他们! 杀这几百个人,压力很大啊!一个不慎,搞不好就被反杀了! “得救了,得救了!” “太子殿下英明,太子殿下万岁!” 刑犯们兴奋的手舞足蹈,一个个兴奋成了猴子,此刻对于朱标的崇敬程度,已然是拉满! 眼前的朱标不是太子,而是前来拯救他们的神明! “好了,都给孤配合禁卫。” 朱标的目光落在郑武几人的身上,沉声道, “不要觉得没事了,到时候朝廷会有公允的审判,该杀的跑不了,该释放的,也绝不会让他受刑。” “回去吧!” 说罢,他便翻身上了马,甩动马鞭扬长而去。 “恭送太子殿下!” 宋忠与一干禁卫,以及众刑犯皆是朝着朱标离去的方向深深一揖! 第一百一十八章 皇后探监!天杀的朱重八,老娘回去跟他拼了!!(万字) 应天,徐府。 唰唰唰。 徐妙云坐在书桌前,聚精会神的写着字。 “姐姐,姐姐!” “出大事了!” 一道嘹亮的声音传来,只见徐辉祖破门而入,直奔徐妙云而来! 然而,徐妙云却是没听见一般,依旧心无旁骛的写着字。 这个弟弟时常咋咋呼呼的,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姐,别写了,真出大事了!” 徐辉祖上前夺过徐妙云的笔,连声道, “应天都传遍了!” 徐妙云脸色一黑。 “你最好是真的有大事要说!要是鸡毛蒜皮的破事来烦我,小心你的耳朵!” 徐辉祖忙道: “真是大事,不骗你!” “昨天,吴王殿下在应天的一座青楼里,跟李祺、胡鹏他们大打出手!” “李祺,胡鹏你知道的吧?李善长和胡惟庸家的公子,还有一个陆贤,也是勋贵之子,他爹好像曾经在咱爹手下当过副将。” “这一回,闹得巡检司的巡捕和应天卫都出动了!听说,他们是为了争夺一个花魁!” 徐妙云:“?!” “你说什么?” 她睁大了一双杏眼,愕然道, “吴王殿下去逛青楼了?还和人打起来了?为了……争夺花魁?!” “他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昨天自己也去逛庙会了,最让她感到不适的就是青楼之上那些搔首弄姿的女人。 吴王……竟然会流连那种地方?! “嗨呀,这谁知道?昨天你还信誓旦旦的说,吴王殿下绝不可能去的,这回打脸了吧?他不但去了,还跟人抢起花魁娘子来了!” 徐辉祖嘿笑道, “其实我也挺想去……” “哎哟,疼疼疼!姐,我只是好奇,我对那里的女子绝对没有半点兴趣啊!” 话还没说到一半,耳朵已经是被徐妙云给揪了起来,疼的徐辉祖瞬间服软认怂。 “不管谁去,你都不能去!” 徐妙云恶狠狠的道, “去过那种地方,你就不干净了!” “继续给我说,后来发生了什么?” 徐辉祖揉了揉耳朵,撇嘴道: “后来还能是什么,巡检司和应天卫再厉害,能厉害的过皇家禁卫么?吴王殿下的护卫一到,就控制住了全场。” “然后,三个倒霉蛋就被打了个半死,扔了回去,听说李祺最惨,被吴王殿下废了命根,以后都不能传宗接代了。” 徐妙云听完,神色有些凝重。 “这的确是一桩大祸啊,巡捕和应天卫是谁调动的?” 她没有管李祺、胡鹏惨不惨,而是抓住了这场大祸的关键。 “似乎是陆贤的手下……我也不知道具体的,反正的确有数百人出动,为他们仨撑腰。” 徐辉祖应了一声,啧啧道, “真是以卵击石啊,你就是出动一万人也不行啊,人家是皇子诶!一声令下,不都得乖乖就范?” 然而,徐妙云却是摇了摇头。 “真要是有人能在应天调动一万人,那别说是皇子了,就连皇帝都危险。” 她正色道, “就是这几百人,陛下估计都要震怒了,私自调兵是重罪。” “咱爹厉害吧?威风凛凛的征北大将军,被陛下誉为开国第一功臣!在军中的威望无人能及,可就连他,在没有虎符和陛下授意的情况下,也不敢私自调动一兵一卒,哪怕是一副盔甲,都不能动!” “动一动,咱爹,咱徐家可能就完了!” 徐辉祖:“?!” 徐妙云这番话,让他神色一呆。 “这,没那么夸张吧?咱爹可是管着几十万大军呢,他手底下的那些将军看到我都点头哈腰,只要我一句话,他们啥事都愿意给我办。” “姐……你吓唬我的吧!” 徐妙云摇头失笑。 “我吓唬你干什么?历朝历代,皇帝最忌惮的就是这个,当年唐太宗李世民靠着八百府兵就能发动玄武门之变,抢班夺权,你以为几百个士兵很少吗?” 她道, “这几百人要是闯到宫里去,只要条件具备,就能杀掉皇帝!” “虽然各种条件想要都具备很难,但身为君王,绝对会把第一缕苗头给狠狠的掐断,所以,私自调兵是死罪,这个陆贤,包括他爹,怕是都要人头落地了。” 徐妙云稍稍一顿,盯着徐辉祖道: “你也给我小心点!老爹底下的那些人走不通他的门路,就想着要来走你的门路。” “记住,绝对不能让他们帮你做事,尤其是和兵马有关!除了自己的至亲,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是白白对你好的!姐姐这句话,你要记一辈子!” 见老姐神情严肃,徐辉祖也收起了嬉皮笑脸,认真的点了点头。 “姐,我知道了。” “以后再有人来套近乎,我就把他们都赶出去!” 徐妙云听到这话,方才点了点头。 这个弟弟虽然调皮了点,但在大的问题上,还是比较有分寸的。 “姐,吴王殿下和那花魁娘子之间,还有一段风流佳话呢。” 严肃不过三秒,徐辉祖转瞬又恢复了本色,嘿笑道, “你想不想听?” 徐妙云别过头去,淡淡道, “无非就是那些烂俗话本里的桥段,所谓的花魁娘子,比那些站在外面招揽客人的女人好不到哪里去,也就是更漂亮一点,假矜持一点罢了。” “碰到真正有权有势的人,自然恨不得倒贴上去。” “我没有兴趣听,这里还有不少东西要整理。” 说罢,她便重新提起笔,正欲书写,却是被徐辉祖捂住了纸。 “嘿嘿,这个花魁可不一般哦,她探讨的,正是姐姐你现在正在奋笔疾书的心学!” 徐辉祖笑嘻嘻的道, “说起来,那花魁跟姐姐你一样,也挺痴迷心学的,琢磨着琢磨着,就碰到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所以,她将这个问题给抛了出来,让那些觊觎她美貌的人作答,谁要是能答上来,就甘愿与对方春风一度。” 徐妙云双手抱胸,神色不善。 “好你个徐辉祖,你把你姐和青楼女子比是吧?” 她觉得自己又要忍不住打弟弟了! “没有没有!只是陈述事实嘛!青楼女子也是人,姐你的偏见也太大了!” 徐辉祖退后一步护住了耳朵,方才反驳道, “你看,人家花魁娘子愿意为了学问而献身,这也是很值得敬佩的好嘛!” “至少,这并不下流,你说是不?” 徐妙云抿了抿嘴唇,倒也没有反驳。 ‘为了学问而献身’这几个字,到底还是有点打动到她的。 “她问了个什么问题?” 徐妙云看向徐辉祖,目光带着几分审视意味。 问题的质量,往往能够看出提问者的水平。 她倒要看看,这个花魁到底是真的在琢磨心学,还是搞噱头。 “她问的是,致良知,究竟应该如何下手。” 徐辉祖想了想,复述道, “好像是这个吧,我也是听他们说的,不保证完全正确啊,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徐妙云闻言,微微一怔。 “姐,这个问题怎么样?” 徐辉祖见姐姐不说话了,忍不住问道。 徐妙云沉默片刻,方才应道: “这个问题,问的很有深度。” “看来,这个花魁娘子的确不一般,老实说,我这两天在整理吴王殿下的记录,心里也有这样的疑问。” “当时有人能答出来嘛?吴王殿下是怎么回答的。”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一听问题,徐妙云就知道这个花魁是真的有点东西,甚至,就心学的水平而言,跟自己应当是不相上下的! 想想自己有着优渥的条件,又有第一手的资料可供参考,而人家却是在青楼那样恶劣的环境里苦读…… 一瞬间,徐妙云对这个素未谋面的花魁娘子肃然起敬! 甚至,她都有点想见一见对方,一方面是想探讨心学,另一方面,更是想知道对方的心路历程! 当然,眼下徐妙云最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的答案。 “好像说是要确立远大的志向吧,要立志做圣人还是什么……我都是道听途说来的,哪里记得那么清楚!” 徐辉祖皱着眉头冥思苦想许久,方才无奈道, “就一句印象深刻的——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就这个,其他不知道,要不我再去打听打听?当时肯定有人做记录的。” “我估摸着,坊间马上会有抄本出来,毕竟现在心学这么火热,路边摆摊的人都能扯两句良知啊,心外无物什么的。” 徐妙云听着他的话语,不禁翻了个白眼。 “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不悦道, “我命令你赶紧去打听!一定要打听清楚,吴王殿下的回答,一个字都不能漏!” 徐辉祖神色一凛。 “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他朝着徐妙云行了一个军礼,兴冲冲的就要离开。 “诶,慢着。” 徐妙云忽的又叫住了他,神色略有些古怪的道, “那……吴王殿下回答出了问题,那个花魁娘子是不是就委身于他了?” “他们两个,昨天真的春风一度了?” 不知怎么的,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的心里有点酸溜溜的。 “嘿嘿,姐,你关心这个干什么?” 徐辉祖转过头来,笑嘻嘻的道, “人家才子配佳人,成一段风流佳话,这不是挺好的嘛?” 徐妙云双目一横。 “好好好,我说我说。” 徐辉祖一看老姐的眼神不善,马上就老实了,连声道, “要说吴王殿下,我是真佩服啊!” “人家美人投怀送抱,他却没有丝毫的动心,反而说了一句——我对你,没有兴趣。” “啧啧,太强了!简直就像是一个孤高的剑客!哦对,当时吴王殿下手里的确是有一把剑的,就是用那把剑,他废了李祺,斩断了陆贤的手臂,还在楼里力战几十个巡捕!” “从今往后,老爹不再是我崇拜的对象,吴王殿下才是我的崇拜对象了!”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光是听说,都叫人心潮澎湃,生出仰慕之心呐! 男人,就应该这样! “他真这么说的?” 徐妙云微微一愣,内心仿佛被某种东西击中了一下。 “骗你干嘛?吴王殿下撂下话就回宫去了。” 徐辉祖昂首道, “这叫什么,这叫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潇洒,实在是潇洒!” 徐妙云抿了抿唇,竟也是微微颔首,认同了弟弟的观点。 想象一下当时的场景,尤其是他拒绝花魁的那种神情,徐妙云只是脑补了一点,心跳就控不住的加速,以至于她的脸颊都微微发烫。 她此刻,竟是对这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吴王,升起了几分崇拜之情! “辉祖,吩咐下去,给我备马。” 徐妙云忽的站起身来,收拾书桌。 “诶,姐,你要去哪里啊?” 徐辉祖好奇问道, “你是要去会一会那个花魁娘子吗?” “带我一起,带我一起,我也想去见识见识!” 啪! “胡说什么!我要是去青楼被人发现,这辈子都没脸见人了!” 徐妙云一脚踹在徐辉祖腿上,没好气的道, “我是要进宫去!” “你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潇洒潇洒,这会儿吴王殿下的处境很危险!” “陛下一旦知道这件事,绝对会震怒!陛下发起火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谁都无法预料,我得马上进宫去找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出面回护!” 徐辉祖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啊!姐,看来你还是很关心吴王殿下的嘛!” 他笑道, “我倒是觉得,吴王殿下虽然看不上花魁,但未必就看不上姐姐你。” “只要你再温柔一点,多打扮打扮,我觉得,你肯定是要比那个花魁来的强的!” “所以啊……诶,别别别,姐你别拿砚台,我这就去给你准备马车!” 眼看着徐妙云抄起了砚台,徐辉祖也不敢再戏弄姐姐了,赶忙溜了出去。 “臭小子!” 徐妙云啐了一口,这才将砚台放下。 然而,徐辉祖的话语,她却是听了进去,此刻竟是摸着光洁的下巴,认真思考了起来。 “我不够温柔吗?” “我还需要打扮?那花魁有那么美?” “……” 徐妙云喃喃着,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想找个机会,把那个花魁娘子约出来,见上一面! …… 紫禁城,坤宁宫。 “这个蹄髈,是小橘子最爱吃的,多盛一点蹄筋进去。” “还有这个鱼,也多盛一点,全都挑鱼肚子的肉,不要有刺儿,活儿干得精细些。” “汤也不能少,汤才是最滋补的东西,小橘子在天牢里面肯定会饿瘦的,多给他盛一点汤。” “还有水果,挑三样,不,五样……” “……” 马秀英不断指挥着,三个婢女各自分工,一个挑蹄筋,一个挖鱼肚子肉,还有一个盛汤拣水果,忙得不亦乐乎。 “娘娘,这个食盒都够三四个人吃了,也太大了些。” 翠竹忍不住道, “再加上那一盆饭……殿下肯定吃不完的。” 马秀英瞥了她一眼,不悦道: “你知道个什么?小橘子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平日里他练功啊站桩的消耗就大,这突然间饮食跟不上,身体会出问题的!” “我必须把他的亏空补回来!” “不要废话了,你再看看,还能塞点什么进去,午时快到了,我们该去了。” 翠竹连连点头,又拣起几个橘子放进了食盒里。 一个食盒,装了整整八个菜,一个汤,各种水果若干! 还有一大盆米饭! 知道的是去探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大家子出门野餐呢! 看着高高摞起的食盒,马秀英满意的点了点头。 正此时,一道声音传来: “皇后娘娘,徐达将军之女徐妙云在坤宁宫外求见。” 马秀英闻言,微微有些讶异。 “妙云啊……她这会儿来做什么?” “叫她进来吧。” 须臾间,徐妙云踩着小碎步,快速跑到了马秀英面前。 “皇后娘娘!” “臣女参见皇后娘娘!” “娘娘,吴王殿下昨天在应天出事了!他……” 她快速行了一礼,便着急忙慌的想要把朱橘的事和盘托出。 然而,马秀英却是迅速上前将她的手扶起,震惊道: “消息传的这么快……连你都知道了?!” 徐妙云:“?!” “娘娘……您都已经知道了啊。” 她先是一愣,而后松了一口气,道, “您知道了就好,那吴王殿下应该没事……” 稍稍一顿,徐妙云方才回话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吴王殿下的事情,应天现在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只要不是消息闭塞,应该都知道了。” 皇子与勋贵之子大打出手,抢夺花魁,这本就是一大爆点! 心学在这场花魁争夺战中,有了新的进展,这又是一大爆点! 再加上兵马出动,封锁全楼…… 这些事儿,每一件都足以成为应天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更别说是叠加在一起了! 这一回,真是让吃瓜群众把瓜吃嗨了! “好吧,哎!” 马秀英扶了扶额,无奈道, “这个臭小子,才放出去一回,就惹出这么大乱子来。” “看来,以后绝对不能放他了!就是哭爹喊娘,我都不会再心软了!” 朱橘,简直就是个活蹦乱跳的炮弹! “娘娘勿要生气,我想,这回之后吴王殿下应该是会有所收敛的。” 徐妙云劝慰了一声,方才问道, “对了娘娘,殿下这会儿在哪?我能去见见他吗?” 马秀英轻叹一声。 “他能在哪,现在正在天牢里蹲着呢!” 徐妙云:“!!!” “这……” 她杏眼微睁,急切道, “陛下已经把他关到天牢里去了?” “这可如何是好?那个地方,可不是殿下能待的住的啊!” 原来,陛下和皇后娘娘早就已经知道了。 甚至,都已经重惩完了! “还能怎么办?我也想把他放出来,可这次陛下震怒,说什么也要给他吃点苦头。” 马秀英蹙眉道, “小橘子闯出这祸事来,是该罚一罚,我一时也没办法救他。这不,我刚装好了食盒,打算去天牢瞧瞧他呢。” “唉……难得你有心,还把他挂在心上,走吧,时辰差不多了,我们一起去看他吧。” 嘎吱。 半人高的食盒由两个内侍一同抬起,看得徐妙云瞠目结舌! “好……” …… 天牢之内。 一处幽暗牢房中,朱橘半躺在草垛之上,神色萎靡。 那两颗丹药的后劲太大,导致他现在都还没有缓过来,浑身简直是酥软无力,连个三岁小孩都不如! 咕咕,咕咕。 肚子发来惨叫,可朱橘却只能邦邦给它两拳! 这会儿,能吃的恐怕也就只有身后这一堆发霉的稻草…… “天杀的朱重八,把我关到这个鬼地方!” “我不就是打了几个纨绔么!那李祺,那陆贤,本来就不是好东西,我打他们怎么了?我那是为民除害!” “啊,肚子好饿啊,老子要饿死了!” 朱橘嘴里骂骂咧咧的,听得周遭牢房里的死刑犯心惊胆战。 “兄弟,你敢直呼陛下的小名,真是个汉子,老哥我佩服你!” “有胆色!连皇帝都敢骂!我都到这个地步了,都不敢骂皇帝,万一被听去了,搞不好要诛九族的!” “兄弟,别急,过会儿就放饭了,你今天走运,每逢初一十五,咱能吃上一顿白面馒头!” “……” 犯人们隔着牢房喊着话,朱橘却是懒得搭理他们,捂着肚子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他真的从来没这么饿过,用前胸贴后背来说,绝对不是夸张! 哗啦。 隔壁的牢房传来一阵动静,只见一个砖缝被挖开,一双眼睛探了过来。 “殿下,殿下。” “您肚子饿了是不是?属下这儿有吃的,您先垫吧垫吧。” 话音落下,一小节肉干递了过来。 朱橘:“?!” “毛骧!你也来了?” 他接过肉干,二话不说直接塞进了嘴里。 这玩意儿咸咸的,根本没有什么香味,但对于饥肠辘辘的朱橘而言,已经称得上是难得的美味了! 吭哧吭哧。 三两下,一根肉干下了肚。 虽然不顶什么用,好歹将饥饿感稍稍消弭了几分。 “是啊,属下能不来吗?” 毛骧在那一头苦笑道, “这回,算是被殿下您坑惨了,我才刚刚上任,正想着创出一番大业呢。” “现在倒好,直接打入死牢,家里人会不会受到牵连都难说。” “哎……” 朱橘听到这话,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难为情啊毛骧,是我一时冲动,连累你了。” 他凑到了墙角,道, “不过你放心,只要我不死,就一定把你弄出去!” “不但如此,我还要让你官复原职!以后,我罩着你!” “我朱橘说话,一口唾沫一个钉,绝不反悔!” 什么好兄弟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都不如一起蹲过大牢! 这一场牢蹲下来,朱橘也是真正把毛骧当成了自己的铁杆兄弟,将来必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 “谢殿下。” 毛骧又抠了两下砖缝,隔着墙壁拱了拱手道, “眼下,外面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状况。” “属下估摸着,陛下肯定要先处置一批人,甚至要砍不少脑袋!” “您想要出去,估计得等陛下稍稍消气一些,到时候皇后娘娘肯定会为您求情的……所以,您出去是肯定可以出去的,只是要多委屈几天。” 朱橘:“……” “老子一天都不想委屈!” 他满脸不爽的道, “这破地方,又潮湿又阴冷,待着都要中毒了!” “毛骧,我们得想办法自救……你对天牢的地形了解吗?” 毛骧:“?!” “殿下,您不会是想要越狱吧?” “那种事情千万不要做!且不说天牢地形复杂,看守众多,就算是想挖地道也不容易,这都是用大青石所铸,哪怕是用铁锹挖上个十年八年都不一定能挖出去!退一万步说,就算出去了,被陛下发现之后……那更是灭顶之灾啊!” 他一下子就急了,连忙一顿劝说。 这种念头太危险了! “娘的,我直接一路挖到华盖殿,捅他的腚眼,夺了他的鸟位!” 朱橘气冲冲的道。 毛骧:“……” 好吧,是他多虑了。 吴王殿下只是想要发泄一下情绪而已。 正此时,一阵脚步声传来,惹得周遭刑犯皆是叫嚷了起来。 “放饭了,放饭了!” “你看!我就说吧,今天有白面馒头,还有汤!” “唉,每个月也就这点指望了,说真的,赶紧给我上断头饭吧,我死也当个饱死鬼!” 砰! 狱卒一脚踹在了牢门上,喝令道: “都瞎嚷嚷什么!给老子安静点!” “也是陛下慈悲,要不然,你们这帮混蛋还能有这么好的东西吃?先朝着北边三拜九叩!叩谢陛下的恩典!” 众刑犯闻到白面馒头的芳香,此刻怎会不依?皆是乖乖磕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恍惚间,这天牢仿佛成了朝堂一般。 “张九,你怎么不拜?” “我可告诉你,你不拜的话,不但这一顿没得吃,以后都没得吃了!你就饿死吧你!” “嘿……你敢不理老子?把牢门给我打开!” 啪! 啪! 啪! 甩鞭子的声音传来,又急又响,可惨叫声却并没有如期而至。 只有死一般的沉默。 “张九……” 朱橘神色一动,喃喃道, “那不是当初那个试验品吗?” 这个张九,当时被他一顿棒喝,急火攻心之下竟然暴起夺刀,打算自尽! 不过,最终却是被銮仪卫给拦了下来,最终没有自尽成功,反倒是被老爹下令重新打入天牢,秋后问斩。 目的,是要让他受到身心的双重折磨! 目前看来,张九被自己的良知折磨的不轻啊,鞭子抽在身上都不带有动静的。 哒哒。 众刑犯朝着北面三拜九叩完,狱卒方才走到各个牢房前,派发午膳。 咕咕…… 闻到馒头的香味,朱橘的肚子又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刚才那一条小肉干,这会儿估计都已经消化干净,在变成屎的路上了。 “哎!” 他暗叹一声。 馒头就馒头吧,这玩意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不太瞧得上。 但对于这会儿的自己来说,已经算是难得的食物了,最起码……它能顶饱! 然而,狱卒分发完了对面的刑犯,却是直接越过了他,朝着下一个牢房走去。 朱橘耐心的等着,可直到最后,馒头和汤也没分到他的面前。 “喂!” 他心中怒火顿生,冲到木栅前喊道, “他们都有,为什么我没有!” “老子的午饭呢?!” 那狱卒听到他的叫嚷,神色有些发苦,但又不得不走上来回应道: “殿下,陛下有令,您和这位毛大人都没有饭吃。” “陛下说,先饿你两天再说,所以……小的也不敢给您吃的啊。” 朱橘:“!!!” 一瞬间,他火冒三丈! “天杀的朱重八,连饭都不给我吃!” “好好好!那老子不吃了,老子饿死拉倒!” 他气得怒目圆睁,一脚踹在木栅上! “殿下,息怒啊!” 那狱卒神色惶恐,赶忙道, “您别这样,就熬两天,多睡觉,很快就过去了……” “等到了明天夜里,小的一定给您弄好吃的来。” 皇帝的命令他不敢违背,但吴王的怒火也不是他能承受的。 夹在里面,好难做人! “不用!就让他儿子饿死吧!” 朱橘满脸怒色道, “你滚吧!” 狱卒连连作揖行礼,劝慰了半天,方才转身离去。 咕咕,咕咕咕! 肚子又惨叫了起来,那种前胸贴后背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娘的,以前也没这么会饿啊,这怎么了这是?” 朱橘又捶了两下肚子,神色懊恼。 他哪里知道,靠着两枚丹药一顿威猛之后,身体本就陷入了极度亏空的状态,这个时候急需大量进补,才能把透支的补回来,若是营养能得到保证,把丹药的效用还是可观的。 可要是得不到滋补,那只能让身体更加的孱弱。 这要是两天饿下来,这身体绝对废了! “殿下,我这边有只死老鼠……” 毛骧透过孔洞小声道, “要是能有火就好了,民间有人酷爱烤鼠的,据说味道和鸭肉差不多……” “您别急,属下再想想办法,就是把我自己的肉割下来,也要让殿下您吃上一顿饱饭!” 朱橘闻言,不禁翻了个白眼。 “你快省点力气吧,老子不想吃老鼠肉,更不想吃人肉!” “我想吃猪蹄,猪圆掌!我啃,我啃啃啃!” 他恶狠狠的咬着牙,听得毛骧心里头直发颤! 这可真是个祖宗,天不怕地不怕,惹急了什么话都往外说啊! …… 天牢外,总管带着一众狱卒下拜行礼。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马秀英略一抬手,沉声道: “免礼,平身吧。” “吴王关在哪里,我要去看他。” 那天牢总管闻言,神色却是有些为难。 “这……皇后娘娘,不是奴婢不让您去,实在是陛下有命令在,任何人都不许去……” 啪! 翠竹上前,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 “放肆!皇后娘娘探望皇子,也轮的到你来阻拦?” “赶紧滚开!不然让你也蹲天牢!” 平日里温婉的翠竹此刻凶神恶煞,给徐妙云都吓了一跳! “是是是!” “奴婢这就开门,这就开门!” 天牢总管挨了一巴掌,捂着脸赶忙让开了道路。 马秀英面无表情,带着二人走进了天牢。 “翠竹姐姐,你太霸气了!” 徐妙云跟在翠竹的身后,忍不住小声道, “没想到你那么果断,上去就给了他一巴掌!” 翠竹无奈一笑。 “我也不想啊,但是这一巴掌必须甩,不然那总管在陛下那也不好交代。” 她道, “我这一巴掌是代皇后娘娘甩的,有了这一道巴掌印,到时候陛下纵然追究起来,那总管也有话可以说,起码,不用担责。” 徐妙云闻言,这才恍然。 原来这一巴掌,还有这般妙用…… 随着台阶的下探,光线也越来越暗,一股霉变的臭味扑鼻而来,惹得马秀英捂住了口鼻。 “小橘子就待在这样的地方?” 她皱眉道, “这哪里是人能待的地方啊?” “他现在关在哪里?快带我去!” 两个狱卒不敢怠慢,赶忙引着三人前行,又经过一段弯曲盘旋的石阶,三人方才到了一排牢房前。 动静传来,惹得一众正在啃白面馒头的刑犯纷纷瞧了过来。 “诶,有女人!” “这女人还挺漂亮!后头两个也不错!” 狱卒:“!!!” 他脸色大变,抄起鞭子直接冲了过去,一鞭子甩在了木栅上头,吼道: “都给我闭嘴!” “再敢胡说一句,把你们舌头割下来!” “全都转过去,谁要是敢偷听,偷看,我一定会让他生不如死!!!” 看着狱卒狂暴的模样,那刑犯才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 众刑犯带着好奇疑惑之色,在狱卒的催促和恐吓下,方才转过身去,默默啃馒头。 “娘娘,这里便是吴王殿下的牢房。” 狱卒处理完了众刑犯,方才带着三人走到一处牢房前,恭声道, 马秀英一抬眼,看到里头瘦小的身影正面朝墙壁一动不动的枯坐。 只过了一个晚上,她竟然觉得朱橘消瘦了许多! 看着牢房内恶劣的环境,闻着那一股难闻的味道,想到儿子在这样的环境下捱了一夜,马秀英的双目瞬间通红。 “小……小橘子,小橘子!” “娘来看你了,娘来看你来了!” 她声音发颤,喊出声的时候,竟是已经带了一丝哭腔! 嘎达。 牢房内,朱橘的身形微微一颤,下一秒,他猛地转过身来,看到了母亲的脸。 “娘!!!” 他哀嚎一声,猛地站起身来,可因为极度的饥饿,这猛地一起身,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 砰! 下一秒,他竟是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磕了个头破血流! 马秀英:“!!!” “小橘子!你怎么了!” “快把牢门打开,给我把牢门打开!!!” 她握住牢门,嘴里怒吼着,情绪近乎失控! “快点啊!再磨蹭把你脑袋砸了信不信!” 翠竹眼睛也是红了,一脚踹在狱卒腿上,喝令道。 这一回,跟刚才那一巴掌不一样,这回她是真的急了! “是是是,我马上开,我马上开!” 狱卒哪里承受得住皇后的怒火,此刻嘴巴都哆嗦了,颤颤巍巍的找着钥匙,额头上的冷汗不断往下冒 “快点!!!” 皇后再度传来一声吼,吓得狱卒差点尿了!好在钥匙总算找到,猛地插进锁眼里—— 哗啦。 铁锁落下,牢门打开的时候,狱卒双腿一软,虚脱在地。 压力太大了! “小橘子!” 马秀英猛地冲进了牢房内,急忙将朱橘扶了起来,颤声道, “你怎么了?别吓唬娘啊!” “天杀的朱重八,让你变成这样,老娘出去跟他拼了!” “小橘子,小橘子!” 她抚摸着朱橘额头刚磕破的伤痕,内心无比的懊悔。 要知道天牢是这个鬼样子,要知道朱橘在这里如此受苦,她就是拼了老命,也不会让宝贝儿子到这里来受苦啊! “娘!” 朱橘勉强睁开眼睛,呲牙咧嘴道, “太饿了,刚才低血糖了……” “你带吃的了没?我真的不想吃死老鼠啊!” 他现在没有任何别的想法,只想吃东西! “啊!有,有,我带了好多你爱吃的东西,全都有,你别急啊!” 马秀英听到儿子喊饿,心疼的同时,赶忙吩咐道, “翠竹,妙云,你们把吃的全都拿出来!” “还有那个谁,弄一张桌子来!不,不用,我们出去吃!到他们的班房里去吃!” 这恶臭的环境,她一秒也不想忍受,更不想朱橘忍受! “是,是!” “皇后娘娘请随我来……” 虽然这样做极度不合规矩,但他这会儿哪里敢违抗皇后的意思?赶忙在前头带路。 “不行了,先给我一个蹄髈来啃!” 朱橘饿疯了,看着面前那个大食盒,闻着香味就知道是最爱吃的猪蹄,此刻也不管别的了,掏出猪蹄就开始啃! 霎时间,猪蹄浓郁的香味在牢房内弥漫…… 第一百一十九章 陛下不好了,皇后娘娘她绝食了!(万字) “好香啊……” 一众刑犯用力嗅着香气,吞着口水。 手里的白面馒头,瞬间就不香了。 吭哧吭哧! 朱橘撕咬着蹄膀,吃的满嘴流油。 这一口蹄筋下去,感觉血槽都回了一大条! “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小心噎着啊!” 马秀英见朱橘饿死鬼投胎似的,神情愈发心疼,连声劝着。 “娘,把毛骧也放出来!” 朱橘路过毛骧的牢房,啃着蹄膀道, “他现在是我的好兄弟!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不能我吃得满嘴流油,他还在那里饿肚子!” “那个谁!把牢房门打开!” 听到这话,牢房内的毛骧顿时热泪盈眶! “吴王殿下!有您这句话,属下就是死了也甘愿了!” 他激动道, “您别让皇后娘娘为难,属下饿几顿没事的,只要殿下您舒坦了就行!” 狱卒攥着钥匙串上前,神色也是有些犹豫。 放吴王出来已经是冒着陛下震怒的风险了,要是再放一个毛骧……那他这颗脑袋,真可以去菜市场挂着了! 马秀英看毛骧激动的鼻涕泡都出来了,不禁微微点头。 “这一回,是你看护不力,才导致吴王闯下大祸,按理说,该罚!” 她沉声道, “但看在你忠心护主的份上,便法外开恩,放你出来吃一顿吧。” 说着,马秀英朝着狱卒招了招手。 “谢皇后娘娘恩典!” 噗通一声,毛骧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 这一刻,他只觉得皇后娘娘仿佛是神女一般,浑身上下都在发光! 哗啦。 牢房打开,毛骧一顿千恩万谢后,方才跟在几人身后,一同进了班房。 唰唰! 两个狱卒赶忙上前,将简陋的桌椅板凳用衣服用力擦拭了一番,将各种陈年老旧的瓶瓶罐罐都收拾到了一旁,方才将位置让了出来。 整个班房稍稍亮堂了一些,虽然依旧称不上是什么好地方,但起码没有那股腐臭的味道、 啪! 朱橘一屁股坐下,一脚踩在长凳上,大口大口的吃肉,颇有几分横刀立马的气势! “你爷俩吃饭都一个德行,非要把一条腿搁起来。” 马秀英将食盒摆到桌上,连道, “别光顾着吃蹄髈,还有这六七个菜呢,还有汤!” “这一大盆米饭,也是给你准备的,今天一定把你喂饱!” 咣当。 翠竹拎着瓦罐,将其抬到了桌上。 她舀出一瓢汤,放进了碗里,递到了朱橘面前。 “殿下,别噎着,喝口汤吧。” 哗啦一下,肉汤的香气扑鼻而来,闻得朱橘心驰神往。 “好,好啊!” “娘,您这真周到,瓦罐汤都给我安排上了!” “毛骧,还愣着干什么?过来一起吃啊!这么多硬菜,我又吃不完!” 一口热汤下肚,将红烧蹄髈的肥肉精肉和蹄筋全都顺了下去,那叫一个舒坦! 对于一个饿的眼冒金星的人来说,这么一顿大餐,就是给皇位都不换啊! “这……” 毛骧吞了一口口水,神色却是有些迟疑。 他也饿,但是不敢上桌啊! “去吃吧。” 马秀英挥了挥手,朝着朱橘笑道, “看你吃的那么香,我都有点饿了。” “翠竹,妙云,你们也坐下吃吧,这么多菜呢!” 说着,她便上了桌,夹了两筷子菜肴。 “谢娘娘。” “谢皇后娘娘,罪臣站着吃就行。” 翠竹和徐妙云上了桌,毛骧却是打死也不肯坐下,只是小心翼翼的盛了大半碗饭,又夹了一些菜盖在饭上,走到一旁站着吃饭。 对此,朱橘倒也不勉强他。 毕竟身份不同,强行让他坐下吃,估计更加拘束和不自在。 咕咚,咕咚。 朱橘又干完一碗汤,正欲盛饭,却见徐妙云早已是将米饭盛好,递到了他的面前。 “殿下,给。” 她轻声道, “我压的有点实,您慢慢吃。” 朱橘眉头一挑,有些讶然道: “妙云姐姐也来了啊!” 马秀英笑道: “妙云还是很记挂你的,一听你出了事,立马进宫找我来了。” “正好我要给你带饭,就把她也带来了。” 朱橘恍然,吞下一口米饭,竖起了大拇指。 “好!” “不愧是我的好哥们,讲义气,哥们出事第一时间就赶到了!” 他大赞道, “妙云姐姐,这里环境虽然差了点,但这些菜肴可都是御膳,你多尝尝,味道还是可以的!” “这个蹄髈……呃,我啃过了就算了,你尝尝这个鱼吧!这个鱼好吃!” 朱橘本想将蹄髈让出去,可忽的瞧见蹄膀已经被自己啃了个面目全非,只能是讪讪一笑,推荐徐妙云吃鱼。 “好。” 徐妙云笑道, “殿下也说了,我们是好……好哥们嘛,有句话叫做为兄弟两肋插刀,你出了事,我当然得想办法搭救你。” 哥们这两个词儿,听起来有点别扭,不过她也知道,差不多就是好兄弟的意思。 对于朱橘,她如今都生出几分崇拜之心来了,自然愿意当他的好哥们。 一边说着,她一边用筷子夹起一块鱼肉。 那一条鱼,其实是把每条鲈鱼最肥美的部分摘了出来,又重新摆盘拼成的鱼形。 肉质鲜嫩,且连一根细小的刺都没有! 这种菜,才是真正的奢华,不是真正的达官贵人,根本享受不到! “妙云,还有这个羊肉,也是最鲜嫩的,你也尝尝。” 朱橘正大快朵颐,马秀英便也不去打搅他,转而朝着徐妙云介绍道, “说起来,这还是你爹第一批战利品呢,从北疆一路赶回来的。” “草原上的羊啊,和咱们南方的山羊肉味道真是不一样,一点膻味儿都没有。” “还有这个鹅肉……” “哦,这个蟹肉也不错的,尝尝。” 一边说着,她还一边帮徐妙云夹菜,简直就像是婆婆对待准儿媳一般。 不一会儿,徐妙云的饭碗里已经是堆了一摞美味了。 “娘娘,不用这么多,我吃不完的……” 徐妙云见皇后娘娘如此热情,不免觉得有些受宠若惊,连忙道,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她夹起一块蟹肉放进嘴里,只咀嚼了两下,便忍不住赞叹道: “不愧是御膳,这也太好吃了!” 受宠若惊的同时,她也震惊于皇家的膳食。 要说徐家也算是钟鸣鼎食之家了,吃的已经算不错了,可跟皇家一比……那简直简陋粗糙的不像话啊! “你要是喜欢,以后每天都可以进宫来吃。” 马秀英笑眯眯的道, “正好我一个人吃饭也闷,你来了,还能陪我聊聊天。” 皇后的生活,其实朴实无华且枯燥。 现在逮到一个瞧着顺眼的准儿媳,马秀英自然是愿意多和她亲近。 “谢皇后娘娘恩典。” 徐妙云起身称谢,神色有些不太自然。 皇后娘娘对她,似乎好的有点过分了!这让她都不是感觉受宠若惊,而是感到有些惶恐了。 忽然间,徐妙云似是想起了什么,迅速从随身荷包中取出两枚护身符来,将其中一枚递给了马秀英。 “皇后娘娘,这是臣女昨天在逛庙会的时候,请来的一枚护身符,据说是请城隍爷加持过的。” 她神色有些忐忑,道, “我心想着,此物既然是城隍爷加持,说不定真的有几分护身的效果,所以,也为皇后娘娘和吴王殿下请了一份。” “一点点小玩意儿,还请娘娘和殿下勿要嫌弃……” 这两枚护身符,其实没花什么钱,主要表达的是一个心意。 而这份心意,恰恰是马秀英最为看重的。 “护身符啊!” 马秀英放下筷子接过红符一看,惊喜道, “很漂亮!上面还有几分香火气。” “妙云,你有心了……出门外在都还想着我和小橘子,有这份心意在,别说是护身符,你就是送我一根鹅毛,我也开心。” “啧啧,真好,我以后一定天天戴在身上,它一定能保佑我的!” 说着,她小心翼翼的将护身符收拢了起来,再抬眼看向徐妙云,笑容愈发灿烂。 这丫头,真是越看越喜欢。 “皇后娘娘喜欢就好。” 徐妙云暗暗松了一口气,亦是露出了笑容,转而又将另一枚递向朱橘。 “我也有啊?!” 朱橘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擦了擦油腻腻的手,嘿然道, “无功不受禄啊!” “这……咳咳,难为情,难为情……” 他昨天也在庙会,却只想着怎么搞定毛骧和暗桩去逛青楼,根本没想起来给谁买礼物。 现在倒好,还是徐妙云先送起了礼物,这叫朱橘不禁有些惭愧。 “你还难为情?” 马秀英噗嗤一声,笑道, “你快省省吧!要说脸皮厚,那些市井的泼皮无赖也未必能比得上你啊!” “这是人家妙云的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吧,平日里你不是最喜欢这些东西了吗?” 徐妙云眨了眨眼,带着几分笑意,保持着递送的姿势。 “咳……好吧好吧,谢谢噢!” 朱橘接过护身符,朝着徐妙云拱了拱手,连道, “妙云姐姐,你这也算是投我所好了,心意很重,我明白!” “其实,我这次出门,也在百忙之中,给你们准备了礼物,只是一直没有时间拿出来……咳!” 他说着说着,不禁有些心虚。 一旁的毛骧上来夹菜,神色也是有些讶异。 自己一直都跟着殿下,没见殿下买什么礼物啊?买的那一堆好吃的,不都是进了肚子里了么? 难道是迷晕自己的时候去买的? 想到此处,毛骧不禁有些暗恼。 那些暗桩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哪怕自己倒了,他们也应该能够察觉啊! 那么大个吴王在街上逛悠,最后还大摇大摆的进了青楼……这帮混账是眼睛全瞎了么! 此刻,毛骧暗暗下定决心,要是能够重新上位,他一定要好好对整个銮仪卫进行大规模的重整! “嗯?你们?” 马秀英惊讶道, “小橘子,你的意思是,给我带了礼物?” “给妙云也带了?” 这臭小子能给自己带礼物,都已经算是破天荒了,竟然连妙云都带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嗯呐!” 朱橘神色一正,从怀里掏出一枚玉坠子,一串朱砂手串来,神色认真道, “这两样东西,可是无价之宝!” “戴在身上,不但可以保命护身,还能滋养魂魄,驱邪缚魅!” 这话,倒不是吹牛逼。 紫衣人组织的强大和神秘是毋庸置疑的,那小丫头身上常年佩戴的东西,绝对是难得的宝贝! 本来,他是想自己留着的,可现在徐妙云的这番心意,让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光是对徐妙云不好意思,更是对娘亲不好意思! 好不容易出去一趟,还闯了个祸,让老娘操碎了心,结果还不如人家一个外人贴心,连礼物都不晓得买。 真成不懂事的逆子了! 故而,朱橘只犹豫了几秒钟,便决定将这两件宝物送出! “喏,玉坠子是给娘的,这朱砂手串,给妙云姐姐的!” 朱橘将玉坠送到了马秀英的手里,又把朱砂手串递给了徐妙云,笑吟吟的道, “怎么样,我对你们好吧?” 马秀英接过玉坠子,感受着它温润的触感,不禁有些发怔。 “我们小橘子……” “长大了啊,都会送娘礼物了……” 她喃喃着,忽的鼻子一酸,眼眶又红了。 对于身为皇后的她而言,就是想要价值连城的宝玉,也是唾手可得,可这枚玉坠,此刻在手心里却是温暖的,沉甸甸的。 这,是小橘子送她的第一份礼物啊! 一时间,马秀英心中百感交集,竟是忍不住落下了泪来! 而另一边,徐妙云也是愣住了。 当朱橘将朱砂手串递上来的那一瞬间,她的心脏不争气的砰砰连跳了好几下。 仿佛有一头野兽,在心里头不安分的乱撞,以至于她都产生了一丝晕眩感。 这,还是第一次有男人送她礼物! 而在刚才,自己也送了他一份礼物,这在某种程度上,算不算是……交换信物? 唰唰! 徐妙云赶忙甩了甩头,将乱七八糟的念头从脑海里驱逐了出去! 自己最近一定是情情爱爱的看多了,信物都来了,这不过是朋友之间的互赠礼物而已! 《西厢记》害人啊! “娘,你哭啥呀!” 朱橘嘬了两口手指,大咧咧的道, “这才是开头呢!以后逢年过节,我都给你送大礼!” 马秀英闻言,噗嗤一声破涕为笑。 “还大礼,我可不要你的大礼!” 她手指点在了朱橘的脑门,数落道, “就这一份,就足够了!多的我也不要,铺张浪费个什么?” “以后你逢年过节能不惹我生气,陪我吃个饭聊聊天,我就阿弥陀佛了!” “听到没?” 朱橘乖乖点头。 不知不觉之中,他已经是干掉了桌上一半的饭菜! “殿……殿下。” 徐妙云捧着朱砂手串,这会儿声音都有些结巴, “这个礼物太贵重了,我……我不能要……” 听朱橘的描述,这串朱砂乃是无价之宝! 这么贵重的礼物,要是作为他的爱人收受了也就收受了,可自己只是一个普通朋友……受不起啊! “诶,妙云,你这就见外了。” 马秀英却是开口道, “既然小橘子送给你了,你收下就是了,不必推辞。” “我看得出来,你们两个很投缘,将来还有很长的友谊呢!” “收了吧!不要扭扭捏捏。” 见皇后娘娘都催促了起来,徐妙云也只能咬着唇收下。 “谢吴王殿下。” 这回,倒是轮到她不好意思了。 自己只送出去一个随手买来的护身符,可却得到了一串宝贝朱砂。 更关键的是,朱橘居然在百忙之中,也给她准备了礼物! 这事儿不能细想,细想脸红发烫啊! “客气个啥,都自己哥们!” 朱橘倒是大咧咧的没当回事,吆喝道, “来来,继续吃!你们都动筷子啊!别就我一个人吃。” “毛骧,别苦哈哈的蹲在墙角了,这还有好几个硬菜没收拾呢,我命令你起码干掉一半!” 听到朱橘的命令,毛骧挠了挠头,迅速凑了上来。 刚刚把一碗饭干完,正犹豫着要不要再上来揩点呢……吴王殿下可真贴心! “嗯,吃,我也要饱餐一顿!” 马秀英亲自抄起饭勺给自己添了一大碗饭,道, “出去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朱橘闻言,不禁一愣。 “娘,你要打什么仗?跟谁打仗啊?” 马秀英扒拉了一口饭,昂首道: “当然是跟你那死鬼老爹打仗啊!” “这天牢的环境这么恶劣,娘怎么舍得你待?哪怕是多待一天,我都受不了!” “你等着,娘不把你给救出来,誓不罢休!” 屋内三人:“……” 只能说,不愧是皇后娘娘! “我才不出去,这里挺好的!” 朱橘冷哼道, “就让他朱重八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在天牢里受苦吧!” “反正他是个没心肝的!” 屋内三人:“!!!” 这一对母子,平日里说话都这么彪悍的嘛! 翠竹还好一点,算是有点习惯了,毛骧和徐妙云此刻却是瞠目结舌,吓得只敢埋头干饭。 这种话题,插进去一句嘴,都有可能遭殃啊! …… 御道之上,一行三人,翠竹手里拎着空荡荡的食盒。 从天牢出来,七菜一汤加一大盆米饭,竟然被吃了个干干净净,其中朱橘一个人就干掉了六成!这胃口,简直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马秀英与徐妙云并排行走,不断的抚摸着手里的玉坠子,越摸越是爱不释手。 “这玉坠子的质地真好,也不知道这孩子从哪里弄来的。” 马秀英轻笑道, “也许,他早就在暗中准备了……臭小子,的确是长大了,懂事了啊。” “当年的他,可是连屎溺都不能自理……啧啧,真好,上苍垂怜……” 徐妙云闻言,神色不禁有些好奇。 “娘娘,吴王殿下小时候是怎么样的?您能给我说说吗?” 她不由自主的就想去了解朱橘的过往。 以前只知道朱橘曾经痴傻过,是最近才恢复神智,一飞冲天的。 “你想听啊……” 马秀英目中露出追忆之色,轻声喃喃道, “好,想听我就给你讲讲,这么多年来,很多事情都是埋藏在我的心里,就连重八他都不知道。” “那个时候,是真的不想把伤疤揭开来给别人看……现在嘛,心结已经解开了,说说也无妨。” “从哪里说起呢,就从他两岁那年说起吧……” 她走的很慢,将过去的事儿一件件的叙说给徐妙云听。 而徐妙云也微微偏头,侧着耳朵认真倾听着。 马秀英说着说着,眼眶红了…… 徐妙云听着听着,鼻子也酸了…… 不知走了多久,翠竹忽的提醒道: “娘娘,坤宁宫到了。” 嗤啦。 徐妙云抹了抹涕泪,不禁握住了马秀英的手,动情的道: “皇后娘娘,真不知道这些年您是怎么熬过来的,为了吴王殿下,您真的付出太多太多了。” “我真心疼您!” 马秀英擦去眼泪,笑道: “傻丫头,不用心疼我,过去了,已经都过去了,现在是苦尽甘来了。” “老天爷还是厚待我的,如今的小橘子虽然调皮捣蛋了一些,可人却是绝顶聪明,又那么的孝顺我,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我呀,现在这哭都是带着笑呢!” 徐妙云认真的点了点头。 “嗯!” “苦尽甘来了!” 马秀英反手握住了徐妙云的手,恳切道: “我倒也不担心他别的,就是怕他一个在这深宫大院里孤单,没什么朋友能说话。” “如今有你一个……妙云啊,我拜托你一件事,请你真心把小橘子当做朋友,这份友谊不要散,好吗?哪怕将来你嫁人了,你们也还是朋友。” “我不想他太孤单,这……也算是我一点小小的私心吧,算我请求你了。” 徐妙云心神一震。 “皇后娘娘,您放心!” “吴王殿下对我那么好,我一定投桃报李,将他视为我最珍贵的朋友!” 她神色认真,郑重承诺道。 从教授心学,到赠送朱砂手串,徐妙云已是打心眼里把朱橘当做一个亲近的人了! “那就好,那就好啊……” 马秀英欣慰一笑,道, “你这个丫头,我打心眼里就喜欢,将来必定是贤妻良母益友,我向来不会瞧错人的。” “走,再到我那坐会儿,说到小橘子,这臭小子当年还有不少糗事呢!我全告诉你,到时候你可以拿去羞他!哈哈哈哈……” 两人挨在一起,互相牵着手,宛若母女一般! …… 傍晚,酉时。 “皇后娘娘,用膳了。” 一个婢女走上前来,将晚膳送到了马秀英面前。 然而,此刻的马秀英却是闭着眼睛,淡淡道: “不吃,拿走吧。” 那婢女闻言,不禁微微一愣。 “娘娘这会儿是不饿?奴婢先用热水温着,待会儿再送来可好?” 马秀英眼睛微微睁开。 “不,不用了。” “从这一顿开始,我不再用膳,明天也不用给我送了。” “全部拿走!” 婢女听到这话,瞳孔猛地一缩! “娘娘!您……您这话的意思是……” “您……” 马秀英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道; “字面意思。” “出去吧!” 奴婢呆呆的应了一声,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直到走到屋外,她才猛地惊醒过来,朝着宫外飞奔而去! 华盖殿外。 朱标跪在青石板上,一言不发。 从郊外回来之后,他便自觉的跑到了华盖殿外跪下,这一跪就是大半天,可里头却是没有传来丝毫的动静。 这阵子,其实朱标的政务也是异常繁忙,每天也就睡三个时辰,身体本就疲惫,此时又跪了大半天,又渴又饿,早已是头晕目眩。 要不是一股子顽强的意志力撑着,他早就晕过去了! “陛下。” 殿内,内侍望着批阅奏疏的朱元璋,大着胆子道, “太子殿下在外面已经跪了有四五个时辰了,一滴水未尽……” “再这样下去,他会晕厥的!奴婢刚才出去看了一眼,他这会儿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啪嗒! 朱元璋沉着脸,将奏疏合拢,而后站起身来,朝着殿外走去。 哒哒哒。 三两步下了台阶,他已是走到了朱标面前。 “撑不住就别硬撑了。” 朱元璋淡淡道。 朱标低着头,咬牙道: “撑得住。” “儿子既然敢做,就敢认!就是跪死在这里,我也心甘情愿!” 啪! 朱元璋一脚踹在了朱标身上。 这一脚的力道非常轻,可还是将他给踹翻在地。 看到儿子如此羸弱不堪,老朱的眼里也是闪过一丝不忍之色,赶忙又弯腰将他扶起。 “你个犟种!” 他啐道, “咱也没叫你跪啊!明知道自己身体不行,还学起人家大臣来了!人家是跪谏,你这是啥?犯贱啊!” “起来!” 说着,老朱已是将朱标扶起,为他掸去了身上的灰尘。 “不是犯贱,儿只是想让爹消气。” 朱标的脸色有些惨白,呼吸也有些紊乱,但还是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诉说道, “我知道,儿私自去拦截行刑这件事,肯定会让爹您生气。” “儿又实在想不到别的什么办法能让爹您消气,所以只能在华盖殿外跪着,什么时候爹愿意见儿了,那可能就是您已经消气了。” 朱元璋:“……” “……老子真想一脚把你给踹死!” 老朱一把掀起朱标的袍子,骂道, “就用这种自残的方式,来逼迫咱就范,是不是?” “你瞧瞧你这膝盖,这么硬的石板跪了五个时辰,接下来一个月你都别想好好走路了!” 朱标的膝盖,此刻早已是紫黑一片。 很难想象,他是怎么熬过来的,这意志力简直非人! “要是爹早点消气,那我也就可以早点起来。” 朱标梗着脖子道, “显然,不是我要自残,而是爹你的心肠硬。” 朱元璋:“#¥%……&*@#!!!” “咱……咱特娘的服了你了!” 老朱额头青筋暴起,想要暴揍朱标一顿,却又狠不下这个心,只能怒吼道, “来人啊!” “还不赶紧把太子抬起来,抬到太医院去治病!你们都是死人啊!” “咱把你们全杀了信不信!”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周围的几个内侍吓得亡魂皆冒,赶忙上前将朱标抬起。 “爹,先吃饭吧,我饿死了。” 朱标一脸无奈的道, “膝盖的问题还是其次,把肚子填饱才是首要任务。” 朱元璋黑着脸,挥了挥手。 四个内侍将朱标抬起,带进了华盖殿内。 传膳的命令一下,宫女们便排成两排,为两人上菜。 吭哧吭哧! 朱标二话不说,也不等老爹先下筷,直接就开始狼吞虎咽! 没有跪过的人不知道,一直跪着是极其耗费体力的,宫观里惩罚弟子,一般就是跪香,这听着平平无奇,但要是被罚过的弟子,绝对知道这是多么恐慌和煎熬的一件事! 而朱标这一场,堪称是超级加倍版跪香,能撑下来简直就是奇迹! 当然,也或许也跟他的犟种性格有很大关系,不是超级犟种一般搞不来这个。 “今天让你逞威风了!” 朱元璋随便夹了两块羊肉扔进了嘴里,没好气的道, “一道太子令,竟然驳了老子的圣旨!” “你牛啊你!看来这个皇帝真的得让你来坐了!底下的人都听你不听老子了!” “那个混蛋宋忠,老子现在就让他儿子给他送终!” 才把毛骧打入天牢,这宋忠是刚刚提拔上来的,结果又干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虽然朱元璋心里是有预料的,但得知情况之后,还是火冒三丈! “爹,别这样。” 朱标忙道, “你要是把他宰了,那我就彻底失信于人了!身为太子的人望也没了……这五个时辰也就白跪了!” “要不这样,我再去外面跪会儿,跪到明天,后天!只要你别杀他,怎么样都行!” 堂堂太子,要是连一个宋忠都保不住,那也不用混了! “你还人望?狗屁!” 朱元璋骂道, “你有今天的地位,都是老子给你的!” “老子没给你的,你不准抢!懂不懂这个规矩?” “咱看,你真该好好看看南北朝、五代十国那个时候的历史,看看那个时候的太子是怎么夹着尾巴做人的!” “咱是对你太放纵了!” 朱标咕咚咕咚干了一碗汤。 “可我不想夹着尾巴做人。” 他理直气壮的道, “那样的话,身为储君一点精气神都没有了,一点主见都没有了,那将来还怎么接班当皇帝?” “唯唯诺诺,只会是废物!相比较他们而言,我更钦佩那几个敢于反抗,甚至是造反的太子!虽然最后他们多数都失败了,但那种人要是上位,起码不会变成被文臣武将拿捏的废物!” 朱元璋:“!!!” 啪! 老朱一个勺子就扔了过去! “臭小子,你还佩服上了,你也想造反啊!” “来,你反一个试试!你要真的能成为李世民,那咱甘愿当李渊!关键是,你有那能耐吗?” 朱标略一转头。 咻! 勺子从耳边飞过,咣当一声跌落在地,摔了个四分五裂。 “爹,你别这么激动嘛……我只是打一个比方,打比方而已嘛。” 他神色有些无奈,道,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说,作为太子也该有一些自己的主见,有自己坚持的东西,而不是当一只应声虫。” “您也不想我将来优柔寡断,被大臣牵着鼻子走吧?那帮家伙鬼精鬼精的,坏心思的可多!” 听到这话,朱元璋的神色才好看了几分。 “这话倒还有几分道理……” 老朱冷哼道, “咱当然是想你当一个杰出的储君!要不然,就你这回干的事,哪里是跪几个时辰就能摆平的?” “咱告诉你,换做历史上任何一个帝王,都绝不允许容许你今天用太子令驳咱圣旨的行为,也就是咱,才会惯着你!” 朱标连连点头。 “是是是,爹是有史以来,最爱护太子的帝王,这一点我能感受到。” 他连忙拍马屁道, “也正是爹对我这么好,我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同时,做完了这桩事儿后,也是心甘情愿的忏悔,想要跪求爹您的原谅。” 朱元璋再度哼了一声,抚了抚须。 “算你还有点分寸,比朱橘那个混账强。” 他啐道, “要是那个臭小子,绝对不会来咱门前下跪谢罪,估计还一副耀武扬威的模样呢!” “哎,怎么又提到这个逆子了,不提他,想到他咱就来气!” 说罢,朱元璋猛灌了自己一口酒,又有红温的迹象。 朱标暗笑一声。 “儿会顺毛捋,小橘子不会而已,下次我教教他就是了……” 朱元璋又是一瞪眼。 “咱是驴啊?顺毛捋!” “你也给咱小心一点!咱告诉你,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要是下次你还敢倒反天罡,可就不是跪几个时辰那么简单了,你也得跟朱橘那臭小子一样,去给咱蹲大牢!” “听见没!” “是是是,听到了,听到了……”朱标干咳一声,老老实实的拱手称是。 爷俩正吃着,太医已是背着药箱进了殿。 “参见陛下,” “参见太子殿下。” 朱元璋抹了抹嘴,抬手道: “快给太子看看,他那个膝盖可不能有事。” “用最好的药,给他活血化瘀。” 老朱到底还是心疼儿子的,硬着心肠让朱标跪了五个时辰,也只是给他点教训,让他知道皇权至高无上,不是那么好逾越的! 只付出这么点小小的代价就翻篇,历朝历代都罕见! “是。” 太医上前查看了一番朱标的伤势,也不敢多问多说,直接打开药箱,开始上药。 “嘶——” 朱标皱着眉头,呲牙咧嘴。 跪到后面基本双腿和膝盖都已经失去知觉了,所以也没有多疼,主要是脊椎和脖子熬不住。 而现在,药膏一上,他瞬间感受到了钻心的痛楚传来! “稍稍忍着点,太子殿下。” 太医低声道, “您的伤势有点重,明天会更疼的。” “接下来三五天,都不要下床了,需要好好静养,否则将来跑动起来必会不便。” 朱标点了点头,默然不语。 “这几天,你就别处理政务了,好好休息,有事儿咱都一肩挑了。” 朱元璋望着儿子坚毅的神情,心中亦有几分心疼,正色道, “这些日子也是辛苦你了,等你恢复过来以后,咱再给你分担子。” 听着老爹关心的话语,朱标的心里也是暖暖的。 或许爹不会像母亲那样嘘寒问暖,但他也有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关切和爱惜。 “谢谢爹。” 朱标稍稍适应了膏药带来的痛感,忽的道, “爹,您打算把小橘子关到什么时候?天牢的环境太恶劣了,他会生病的。” “还有毛骧,他是銮仪卫的主心骨,没了他,不少案件都没法展开了,眼下勋贵侵吞百姓田产、强抢民女的案子已经没了进展,虽然恶霸之一的陆仲亨已经被捕,但因为私自调兵砍了他的脑袋,可起不到敲打淮西勋贵的效果。” “怎么着,也得把案件查清,数罪并罚吧?” 朱元璋微微颔首。 “朱橘这个臭小子先关着吧!咱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再把他放出来,这两天咱饭都不给他吃,叫他好好吃点教训!这回,咱是下定决心了!绝不会心软的,谁说话都不好使,包括你娘!” 他冷哼道, “至于毛骧……你认为怎么处置比较好?” “将功折罪,戴罪立功!”朱标毫不犹豫的道,“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让他戴罪立功,更能激发他的能力,如果爹把他放出来,他一定会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的把案子查办好!” 朱元璋轻抚着胡须,微微皱起眉头,陷入了思考之中。 朱标也不急,默默的吃着饭菜,等待着老爹的决断。 正此时,一道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华盖殿内的宁静。 “陛下,不好了,不好了!” “皇后娘娘她……她绝食了!!” 唰唰! 一瞬间,朱元璋和朱标猛地抬头,脸色皆变! 第一百二十章 马秀英大战朱元璋!帝后‘打架\’!(万字) “绝食?!” 朱元璋瞪眼道, “她发什么疯?好端端的搞起绝食来了!” 那奴婢跪伏在地,低声道: “奴婢不知道别的,只知道皇后娘娘今天去天牢探望了一回吴王殿下,回来之后就不吃饭了。” “不光是饭不吃,就连水也不喝,奴婢们下跪恳求也不听,只是在蒲团上枯坐。” “奴婢实在是怕娘娘身体出问题,这才赶紧来禀报陛下……” 唰! 朱标猛地从桌前站起身来,也顾不上膝盖上的疼痛了,急切道: “爹!娘一定是因为小橘子的事儿绝食!” “咱们还是赶紧去一趟坤宁宫,好好劝劝她吧!娘一向身子骨就弱,这要是一天不吃饭,可怎么得了啊?” 他自己一天不吃饭倒是没啥。 可母亲要是一天不吃饭,那朱标一定会急死的! “胡闹,胡闹!” 朱元璋一拳头砸在桌上,怒冲冲的道, “当儿子的胡闹,当娘的也跟着胡闹!” “想绝食逼咱就范啊?门都没有,老子最讨厌别人逼咱!” “不去,不去不去!让她饿着吧!咱看她能饿到什么时候去!” 同样是自残,马秀英这种行为和朱标还有区别。 朱标是通过自残的方式来服软求饶。 而马秀英则是通过自残的方式来逼迫朱元璋释放朱橘! 一向强势的老朱,哪里忍得了这个? 他第一反应是生气,第二反应就是拒绝! “爹!这不是闹着玩的!” 朱标彻底急了,颤声道, “娘的脾气我最清楚,您要是不松口,她真的会把自己饿死的!” “难道您就非要等到娘奄奄一息才肯松口吗?早晚都要把六弟放出来的,您又何必让娘受到伤害呢?” “求您了!跟我一起去看看娘,眼下最要紧的,是让她吃饭!” 这番话语,其实说得极有道理。 你朱重八真的心硬,能眼睁睁的看着结发妻子饿死? 最后还不是得乖乖就范! 但很多时候,人是一种感性的动物,而非理性!尤其是朱元璋,自从问鼎至尊之位,他早已养成了唯我独尊的霸道作风。 只有他逼迫别人的份儿,哪有被别人按着脑袋的时候? 一时生气的他,根本做不到那么快服软! “要去你自己去,咱不去!” 朱元璋面带愠怒之色,冷声道, “咱就不信,她真能把自己饿死!” “咱要是真巴巴的去了,她肯定更来劲,你信不信?” “不去,不去不去!” 说罢,他竟然直接起身离席,往后殿去了! 朱标:“!!!” “你!” “哎!” 他看着朱元璋愤然离席,心里又急又气,一瘸一拐的朝着殿外走去! “殿下,太子殿下!” “您现在的伤势,不能这样激烈走动啊!” 太医连忙追了上去,结果却是被朱标一把推开。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些!你先回去,有事孤会召见你的!” 朱标朝着殿外的侍从喝令道, “备轿,快!” “孤要去坤宁宫!” …… 坤宁宫内,马秀英闭目静坐。 宫里头所有的奴婢和内侍都跪伏在地,此刻大气都不敢出。 一向气氛松快的坤宁宫,此刻竟是无比的压抑! “娘娘。” 翠竹抿着唇走到马秀英面前,低声道, “您要不稍微吃点零嘴吧?我这儿有一些糕点,很甜的。” 马秀英眼皮也不抬一下,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娘娘啊……绝食只是手段,不是目的啊。” 翠竹蹙着眉劝道, “您这样折磨自己,大家都会心疼的。” “好歹吃一点吧……” 一顿劝说,马秀英方才微微睁开眼睛。 “你当陛下是蠢货吗?他的眼光毒辣的很,是真绝食还是假绝食,他一眼都能看得出来。” 她轻声道, “我要表达的,就是一个态度!不把小橘子放出来,我绝不吃饭!” “这个态度,就是靠着一股气势撑着,我要是偷吃了,就泄了这股子底气了!没了底气,我还怎么和陛下对抗?” “我说过,这是一场硬仗!别来给我添乱,退下吧。” 一番话语,听得翠竹神情复杂,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解了。 “……对了。” 马秀英忽的又道, “让他们都别跪着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只是绝食,又不是死了。” 翠竹闻言,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们跪着,一方面是心疼娘娘,想请娘娘吃饭。另一方面,也是不敢不跪啊……” 她道, “毕竟娘娘绝食这么大的事情,传到陛下的耳朵里,他肯定会震怒,到时候气没处撒……” 后面半句话,翠竹没继续说下去。 但马秀英已是恍然,轻叹道: “我倒是没想那么多……罢了,这也算是他们一场辛苦,这个月的月例银子,给他们翻一倍吧。” 身为皇后,任何一个动作都会牵动很多人呐…… “是。” 翠竹应声而退。 马秀英又再度闭上了眼睛,眉头微微蹙起。 虽然中午跟朱橘一起吃了一顿,但她肠胃本就不太好,基本上遵守少食多餐的原则,每一顿都吃不了多少,故而,这会儿早已是饿了。 甚至,胃已经开始疼起来了。 哒哒。 熟悉的脚步声再度传来。 “娘娘,太子殿下来看您来了!” 翠竹的一句通禀,让马秀英瞬间睁开了眼睛,转眼看向身后。 只见朱标挂着焦急之色,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标儿!你怎么来了?” “你这腿脚怎么了?摔着了?磕着了?” 马秀英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朱标的腿,连忙起身上前,将儿子给扶住。 “没事,我这小擦伤而已……” 朱标反手握住了马秀英的手,急切道, “娘,我听说您在闹绝食?您……您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我理解您想要赶紧让爹把小橘子给放出来,可办法有很多种,我也一直在想办法让爹松口……您完全不需要用这样自残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啊!” “您这样做,爹也会很生气,到时候一定是两败俱伤的结果!就算爹到时候服了软,可您的身子……禁不起这样的折腾啊!” 见儿子一副着急忙慌的模样,马秀英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之色。 “标儿啊,你别急。” 她拍了拍朱标的手,轻叹道, “娘心里都有数的,绝食的确不是个好办法,娘也知道,你爹知道我的行为之后,一定会暴跳如雷。” “但娘没办法……你是不知道天牢里是什么情况,我今天去了,每一口吸进鼻子里的气都是臭的!” “腐烂潮湿的稻草就是床,旁边还有死老鼠!这样的环境,我怎么忍心让小橘子待下去?就是一分一秒,我都不想他再待啊!” “想想他的处境,你叫我怎么吃得下饭?” 朱标听着母亲的话,眉头紧皱。 “我知道,小橘子总有一天会放出来的,等你爹心情好了就可以,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心情好?这都是说不准的事儿!” 马秀英眼眶微微泛红,道, “如果他十天半个月都还没消气呢?那小橘子就要在天牢里,被折磨那么久!” “你叫我如何能接受?如果换作是标儿你,我同样也接受不了的啊!” “我这个人的性格就是这样,自己苦一点无所谓,可我就是见不得自己的孩子受苦!标儿,你能理解娘吗?” 一番话语,听得朱标都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娘,我懂,我都懂。” 他握着马秀英的手,吸了两下鼻子,方才道, “您总是把我们护在身后,保护的很好……” “可是……唉!” “儿心疼您啊!” 正是感受到母亲对自己无私的爱,朱标才会越发心疼她! “没事的,以我对你爹的了解,两天……最多不超过三天,他就会来找我的。” 马秀英笑了笑,道, “只要他来,我便有办法拿捏他。” 朱标一惊。 “三天?就是一天也不行啊!” 他急道, “您现在水都不喝一滴,哪里撑得了那么久?” “不行,绝对不行!我决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您绝食三天!我……我现在就去找爹去!” “大不了再跪上五个时辰,我豁出去了!” 话音刚落,朱标转身便要走。 为了娘的身体,别说是再跪五个时辰,就是十个时辰,他也撑得住! “等等!你这膝盖上的伤,是跪出来的?” 马秀英一把扯住了朱标的衣袖,二话不说,直接将他的袍子掀开! 一股药味儿传来。 那乌青的膝盖之上,涂抹着厚厚的药膏,看上去不太均匀,有不少都已经染到了袍子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清楚!” 马秀英轻触着朱标的膝盖,声音已是有些发颤! “娘,我这……” 朱标想要去将膝盖遮住,可马秀英却是死死拽着他的袍子。 无奈之下,他只能将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 啪嗒! 马秀英听到一半,啪的一下摔倒在了蒲团之上,把朱标吓了一跳! “娘!您别激动啊!” 朱标赶忙扶住了母亲,连道, “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的,真的不碍事的。” “我现在都不疼了,真的!” 然而,这番解释在马秀英听来,却是苍白无力。 她一脸悲戚的道: “天杀的朱重八,竟然真的忍心看着你在殿外跪了五个时辰!那可是从白天到黑夜啊!” “他的良心不会痛吗?他的心不是肉长的吗?!” “我苦命的孩子,一个关在天牢里,一个跪在宫门外,我……呜呜呜……” 说着说着,她竟是落下了泪来! 太心疼了! “娘,其实爹已经和格外开恩了。” 朱标劝慰道, “我毕竟是用太子令驳了他的圣旨,这在历朝历代都是大逆不道的事儿,换作别的朝代,搞不好我这个太子就直接被废了!” “这一次,我只是跪了几个时辰而已,爹就直接放过了我,还关心我的伤势……您翻遍史书,这都是没有的。” 马秀英闻言,却是眉头一竖。 “屁话!” 她低喝道, “什么历朝历代,在我的眼里没有皇帝和太子,只有爹和儿子!” “你爹这么做,就是过分了!我不能忍!” 朱标无奈地扶了扶额头。 这下好了,自己的这件事被母亲知道,估计她绝食的决心要更加坚定了。 “你身上有伤,就不要胡乱走动了。” 马秀英语气忽的温和了下来,一脸疼惜的道, “最近不要管事了,回东宫去,让太医好好给你瞧瞧,每天都要用最好的药膏!” “没彻底好之前,不许下地乱走,听到了没有?” “我可不想我英俊潇洒的大儿子成了瘸子!” 朱标连连点头,拱手称是。 “你回去吧,留在这里也没用。” 马秀英神色有些疲惫,轻声道, “这回,我要跟你爹死扛到底,他要是敢来,不光是小橘子的事儿,还有你的事,我都要好好跟他掰扯掰扯,说道说道!” “眼下,要多保留一些体力,不然到时候吵不动。” 朱标:“……” 他完全能够想象到,那是一场什么样的惊天大战! 突然间,朱标的神色变得严肃。 “娘,我回去……也绝食!” 他正色道, “您绝食,我也一起,就不信爹他真的铁石心肠不着急!” 马秀英心神一震。 “你瞎凑什么热闹!” “听我的,不许你也搞这个,你必须得给我好好吃饭,刚刚才受伤,你怎么能……” “标儿,标儿!你给我回来,听到我的话了没!” “你……” 她说着,朱标已然是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去,根本不顾母亲在背后的命令! 眼下的情况,下跪对他来说的确是有点勉强,但绝食却完全可以搞一搞! 上阵母子兵! 虽然这样做,会让老爹更加暴躁,但同样的,也一定能加快事情的进程,让六弟早点放出来! 马秀英一路追了出去,可朱标的人影早已消失不见。 “娘娘,太子殿下已经坐车辇走了……” 翠竹在一旁小声道。 “这孩子,他真是……” “哎!” 马秀英长叹一声,神色无比复杂。 …… 是夜。 坤宁宫内寂静一片,众婢女内侍在翠竹的强行打发下,最终也是纷纷离开,各自做事去了。 厢房之内,马秀英对着床内侧躺着,陷入了浅浅的瞌睡之中。 以她对朱元璋的了解,今夜这个暴躁狠心的家伙大概率不会来,所以,还是节省体力,多睡会儿比较好。 毕竟,睡觉才是最节省体力的事儿。 忽然间,吱呀一声,房门轻轻推开。 一股香味飘了进来,弥散在房间之中。 浅睡中的马秀英微微挑眉,低声喃喃道: “翠竹,说了很多遍了,不要拿进来。” “我……睡会儿先……” 嘎吱。 正说着,忽然床榻一沉,一个屁股挤到了马秀英的身边。 唰。 马秀英顿时睁开了眼睛。 这股味道,她再熟悉不过了。 下一瞬,她又瞬间闭上了眼睛,将自己的呼吸调整到了最轻微的状态。 “去吃饭。” 朱元璋坐在床边,低语道。 马秀英:“zzz……” “这么多年夫妻,你睡觉是个什么样子,咱还不知道?” 朱元璋轻轻推了推马秀英,嗤笑道, “别装睡了!赶紧去把饭吃了,有什么话,吃完了再说!” 马秀英:“zzz……” “别逼咱生气噢!说了两遍了,把咱的话当耳旁风啊?” “咱告诉你,这些年咱也算是修身养性,脾气比以前好太多了!要是换作以前,哼哼……” 朱元璋嘴里冷哼着,催促道, “快点!” “再装咱可就下手拍你腚了!” 马秀英:“zzz……” 朱元璋:“!!!” “马秀英!” 他猛地起身喝令道, “你别给脸不要脸!咱今天晚上能来,已经是给你天大的面子了!” “你不要以为咱是怕了你了!咱只是心疼你,不想你作践自己!想想你的肠胃有多么差,禁得起两顿饿吗?” “咱最后再说一遍,起来,吃饭!!!” 话音未落,朱元璋快步走到桌上,将餐盘端到了床榻边,怒目圆睁! 瞧他这模样,不像是来送饭的,倒像是来打架的! 看上去下一秒,他就要将这些饭菜全都泼到马秀英的身上! 直到这一刻,马秀英的身体还是没有丝毫的动静,一动也不动。 就如那句话说的一样,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就老朱这动静,哪怕是真的睡着了,也被他吵醒了。 到现在还没有反应,本就已经显露了马秀英强硬的态度。 而这种态度,足以让朱元璋气得跳脚! “你!” 朱元璋怒极反笑,猛地将晚膳砸在了桌上,指着马秀英的后背怒喝道, “行,你有本事一辈子不吃!” “咱看你能熬到什么时候!你要是生了病,咱也不给你派太医!” “你饿死拉倒!到时候咱大不了再换个皇后就是了,这世上什么都不多,就是女人多!咱身为皇帝,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娘的,三条腿的蛤蟆不少找,两条腿的美女多得是!你真把自己当盘菜了!那是咱惯着你!没有咱惯着你,你啥也不是!” 说出这番难听的重话,老朱可以说是已经气急败坏! 而此刻,马秀英的身子才终于翻动。 “没有我当初给你的那张饼,你早就饿死了。” “没有我当初在父帅的妻妾那里给你迂回求情,你也早已被父帅猜忌砍头了。” 她面无表情的道, “朱重八,你可以在任何人面前摆功劳,别在我面前摆功劳。” “没有我,你才是啥也不是。” 朱元璋面色一变。 “你这样说有意思吗!” 他不悦道。 “那你有意思吗?”马秀英反呛道,“说那种话,故意来恶心我?” 朱元璋:“……” 好吧,他心里承认,这一顿情绪发泄的确是故意恶心马秀英的。 一时间,房内陷入了沉默。 “……行吧,咱不该说话那么冲,这不是你故意给咱摆脸色么!” 好一会儿,朱元璋还是忍不住打破僵局道, “明明没睡,却不搭理咱!” “你知道的,咱最讨厌两件事,一个就是说话说半句,故作高深!” “另一个就是不搭理咱!” “你要跟咱吵架都行,但就是不能不理!” 刚才那副样子,是能让他抓狂的! “那你怎么不想想我为什么不理你?” 马秀英依旧没有去看朱元璋,只是抬眼看着房梁,不咸不淡的道, “你难道就不反思反思,自己到底都做错了什么?” 朱元璋:“???” “等等,咱做错了?” 他愕然道, “你少给咱胡乱套罪名!咱什么事情做错了?!” “朱橘这小子,闯下那么大的祸,到现在也才关进天牢里整整一天而已,妹子啊,才一天啊,不会有事的,咱只是出手管教一下他而已啊!” “要是又轻飘飘的放出来,他不长记性啊!” 马秀英冷冷的瞥了朱元璋一眼。 “天牢的环境有多恶劣,我今天是亲眼见了,要不你也去待一天试试,体验体验?” 她呛了一句,旋即质问道, “还有——” “你让小橘子蹲大牢也就算了,竟然还丧心病狂的不让他吃饭!说要饿他两天!” “你也配人家喊你一声爹啊?有这样狠心的爹吗?” “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他的时候,他站都站不起来,饿的两眼昏花,人都瞧不见了!我带了八个菜去,还有一大盆饭,他一个人竟然吃了大半!” “儿子都饿到这么程度了,你真叫他两天不吃,他真的会饿死的!” 朱元璋:“?!” “不会吧……” 老朱愕然道, “他去逛庙会的时候肯定吃了晚饭的啊,满打满算,也就七八个时辰没吃饭……能饿成这样?” 这他倒是没想到,只是根据自己的经验来判断,一般人饿上个两天不会饿死,顶多也就是消瘦几分。 马秀英脸色一寒。 “怎么,你觉得我骗你不成?” 她呵斥道,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小橘子本来就是在长身体的时候,消化的很快!” “再加上他还练武,每天肉食都要跟上,否则就会透支,对身体造成极大的伤害!” “你要是饿他两天,会对他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的,到时候长不高、长不大,甚至无法生育都是有可能的!” “这事儿有多严重,你一点都不懂!” 一番话语,听得朱元璋是低眉顺眼,不敢反驳。 不过,马秀英所言看上去有点夸张,其实还真是这样。 要是不吃那两颗丹药,不大闹那么一场,朱橘确实一时半会儿饿不死,但就是因为丹药带来了严重的透支,导致他急需进补。 可以说,要是没有马秀英那一顿给他补充进去,他用不了多久,就真的会饿晕过去! “好,好吧……” 朱元璋摸了摸鼻子,道, “这件事情,是咱考虑不周了。” “不应该让他饿肚子的,咱马上下令,恢复他的饮食供应。” 马秀英闻言,却是眉头一竖。 “我谢谢你的大恩大德啊!” 她猛啐道, “还恢复饮食供应,牢里能有什么饮食?一个白面馒头都能里头的刑犯感恩戴德!” “我不要什么恢复饮食,你就是给他换成黄金打造的牢房,我都不要,我就要他出来!” “现在!立刻!马上!!!” 朱元璋:“¥%……&*@#” 这一顿口水喷的,让他是一阵牙酸。 “要是咱说不行呢。” 朱元璋揉了揉脸,低声道。 砰! 马秀英直接一脚踹在了朱元璋的屁股上! “那你就给我滚!” “滚滚滚!” “滚啊!” 她一顿猛踹,踹的朱元璋捂着屁股赶紧站了起来! “你发什么疯!” 老朱一边叫骂,一边揉着屁股。 这一顿无影脚,下脚是真的不带仁慈的,那是真的往死里踹啊! “趁着我现在还有力气,我就是要踹死你!” 马秀英恶狠狠的道, “你不把小橘子放出来,我就一直踹!” “你放不放!” 砰! 一个枕头朝着朱元璋砸了过去! “放不放!” 砰! 又是一床被子朝着朱元璋扔了过去! “放不放!!!” 砰砰砰! 马秀英将身边能扔的东西全都砸向朱元璋! 要不是这张床她抬不动,她连床都想直接砸过去! 朱元璋:“!!!” “你你你!你个疯婆子,你个泼妇啊!” 老朱闪转腾挪,但还是被一个茶杯给砸中了脑袋,疼得他呲牙咧嘴! “咱看你真是欠收拾了!” “老虎不发威,你真把咱当猫了!嗨——” 朱元璋猛地推开闪过来的被子,一个飞扑直接扑到了床上,猛地控住马秀英的双手,压制的她丝毫不能动弹! “你放开我,放开我!” “放开!!!” 马秀英大喊大叫着,可她那点力气,哪里是身强力壮朱重八的对手? 老朱发起狠来,她根本就没有招架之力,除了喊几声以外,啥也做不到! “不放!” “今天非得把你个老娘们给收拾了!” …… 屋外。 两个婢女在门外守候着,听着屋里的动静,神色皆是惊疑不定。 “这……里头啥情况啊?皇后娘娘和陛下在打架?” “不知道……” “听里头的动静,好像皇后娘娘现在处于下风啊!这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做?” “你……你还是个雏儿吧?!” “啊?什么叫雏儿,我不懂诶……” “关掉你的耳朵,闭上你的眼睛,跟我走,这里现在应该不用咱们伺候了……” “哦……” 两人匆匆跑来,而翠竹却是刚刚走进院内,见到院子里空无一人,顿时露出怒色。 “这帮奴婢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她神色不悦,低语道, “皇后娘娘的屋子外,竟然也敢擅离职守?” “看来是平日里对她们太过于宽容了,明天一定要把这两个玩忽职守的奴婢揪出来,杀鸡儆猴!” 哒哒。 三步并做两步,翠竹走到了屋外,正欲值守,却听到了里头传来的动静。 忽然间,她的神色一变。 而后……变得有些古怪。 再然后,她也是低着头,默默离开了院落。 …… 良久。 床榻之上,两人靠在一起。 “你这个人,真是有毛病的……” 马秀英整理着衣物,神色颇有几分不满。 朱元璋却是嘿然一笑。 这一顿收拾,给他收拾美了,方才的怒火已然是消散的一干二净。 “辛苦妹子了,嘿嘿嘿……” “快去吃饭吧,饭菜都凉了,你这饿着肚子,咱于心不忍呐!” 马秀英两眼一横。 “你先把小橘子放出来!” “不然,这顿饭我依然不会吃!” 朱元璋这会儿倒是不犟了,反而是连连点头,扶着马秀英起身。 “好好好,都听你的。” “咱明天就把他放出来,行不行?不过,这小子该教训还是要教训,这回再给他下一个禁足令,在吴王所老老实实待上一个月,不许他出门!你看,这样可以吧?” 老朱的态度,此时可以说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不行,今天晚上就得放出来!” 马秀英竖眉道, “一个晚上呢!那个天牢里白天都暗无天日,晚上就更加煎熬了!” “我可不想小橘子再煎熬一个晚上!” 朱元璋闻言,也只能是无奈的点了点头。 “行行行,听你的,听你的行了吧?” 他叹道, “这两天为了这小子,咱们也是折腾死了!” “不对,是从这小子回来那天开始,折腾就没停过!妹子啊妹子,你说说,咱俩生的娃,怎么就这么淘呢?” “别的妃嫔生的娃,都挺老实巴交的啊!” 马秀英闻言,顿时又是一瞪眼。 “你的意思是,问题出在我身上?” 她冷哼道, “你个死没良心的!还怪上我了!小橘子淘气是淘气了点,可他却是才智过人,而且有一片孝顺之心!” “这回出去,他还给我带了礼物呢!” “你瞧——” 说着,马秀英掏出了玉坠子,在朱元璋面前晃了晃。 “这玉坠质地不错啊!这小子哪来的钱买的?” 朱元璋接过玉坠,感受着其光滑温润的触感,不由得惊讶道, “确实是一件好东西!” “这小子给你带礼物了,那咱呢?他有给咱带吗?” 虽然老朱不是很懂玉器,但真正的好东西,即便是外行都能一眼看出它的好来! 这枚玉坠,绝非凡品! “呵呵,你觉得呢?” 马秀英嗤笑道。 朱元璋表情顿时有点酸溜溜的。 “这个臭小子,光惦记着你,不知道惦记咱!” 他不满道, “这算哪门子孝顺?他还是不孝!” 马秀英听到这话,顿时翻了个白眼。 “将心比心好吧?孟老夫子说的好——” 她昂首道,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 “换到父子关系上,道理也是相通的!你这样对待他,有礼物也不会给你了!哼哼!” 朱元璋脸色一黑。 “别跟咱提孟轲,最讨厌孟轲那一套了。” “再说了!咱哪里对他不好了?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好不好!这一回闯了那么大的祸,咱也只是打算让他蹲两天大牢而已,就这,还硬生生的让你给搅黄了。” “真是……咱还是很爱他的好吧!只是和溺爱不同!父爱如山,懂吗?” 马秀英一听这个,顿时脸色一变。 “你别跟我提你那个狗屁父爱,说这个我就来气!” 她呵斥道, “你要是真有父爱,能让标儿在华盖殿外跪那么久?” “小橘子调皮了点我承认,标儿总是既优秀又有能力,还孝顺的好孩子了吧?他总挑不出毛病吧?” “你倒好,连标儿都这样惩罚!一点都不心疼他!当时看到他膝盖上的乌青,我都直接哭了你知不知道!” “你个没心肝的!就知道折腾儿子,到时候把娃都折腾坏了,我看你怎么办!” 朱元璋被这一顿数落,只得讪讪一笑。 “折腾坏了,那就再生几个呗……” 老朱打趣道, “反正咱还龙精虎猛,妹子你的身段也还跟从前一样。” “再生一个,说不定能生出个真正完美的娃来!” 马秀英:“?!” “滚!” 她笑骂着将朱元璋推开,啐道, “别来折腾我,我可生不动了,你要生找别的女人给你生去!” “每次生娃都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我还想多活几年抱孙子呢!” “现在,我已经把自己当做奶奶辈的人了,懂吗?” 朱元璋撇了撇嘴。 “跟别的女人生的娃,那都是为了繁衍后代,只有从你肚子里跑出来的,才是咱朱重八的宝贝儿子。” 他正色道, “就朱橘那个臭小子,要不是你亲生的,咱早就把他的腿打断了!还会对他这么纵容?” “还有朱标,这小子竟敢用太子令驳斥咱的圣旨,把那帮死刑犯全都救了下来!他倒是显了威风,做了一场大功德了,咱的威严可是扫地了!” “他要不是你生的,就这事儿,哪里是跪几个时辰就能了的?” “妹子,咱不是折腾你,咱是真的稀罕你哇!” 这一番甜言蜜语,倒是情真意切,听得马秀英微微眯起了眼睛,颇为受用。 “好吧,算你还有几分良心,没有忘记我这个糟糠之妻。” 她轻哼了一声,下了床,走到桌前,舀了一碗汤。 其他饭菜都凉了,也就罐子里的汤还热乎着。 “你终于肯吃了,咱马上叫人给你热热!” 朱元璋见马秀英喝汤,顿时眉开眼笑,朝着屋外扯着嗓子喊道, “来人,来人!” “娘的,人都死到哪里去了?这群奴婢不想活了是吧?” 一阵大嗓门,惊得院外的翠竹慌慌忙忙的跑了进来。 “陛下,奴婢在的,在的!” “诶!娘娘……您吃东西了啊!” 她一眼看到马秀英在喝汤,顿时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能看到这一幕,就说明陛下和皇后娘娘已经达成了和解,吴王殿下应该马上就能放出来了! “鬼叫什么!” 朱元璋呵斥道, “你就看着娘娘吃冷掉的饭菜啊?” “还不快去热一下!不,直接叫御膳房重新再做一份热的!” 翠竹连连称是,笑容满面的退下了。 “你宫里的这帮奴婢,着实缺乏管教。” 朱元璋嘀咕道, “这就是你平日里太宽纵了,要是咱来管,就是笑也不行!身为一个下人,整天和主人嬉皮笑脸的成什么体统?” 呼。 马秀英将一碗汤喝完,摆手道: “全按照你那么来,我就成阎王爷了,有什么意思?” “深宫内苑本就没劲,要是气氛再那么压抑,那活着都没什么意思了。” 朱元璋眉头一挑。 “妹子,你觉得宫里无趣了啊?” 老朱随意抓起一片瓜扔进了嘴里,道, “这回朱橘闯祸,咱心里倒是有个想法。” “自从开国以来,咱们都没好好的回乡祭祖过,要不今年咱回一趟凤阳,去老祖坟一趟?” “让娃们见见祖宗,也让祖宗们看看咱老朱家如今的后人!” “当然,最关键的,是要忆苦思甜!一起吃野菜,啃树皮,过几天真正的苦日子!咱得好好编排编排,到时候跟他们讲讲咱这一路走来有多么的不容易,定要让他们知道,如今的锦衣玉食是多么的珍贵!” “尤其是朱橘这小子,一定要让他深刻认识到这些!” 马秀英闻言,这回倒是没有反驳,反而是一脸认同的点了点头。 “这个主意不错。” 她颔首道, “不光是小橘子,朱棣、朱棡他们也一样,哪怕是标儿,他出生的时候,你也已经是一方军阀了,家底丰厚,严格来说,连标儿都没吃过真正的苦头。” “他们的富贵得来太容易,根本不知道民间疾苦,更不知道老百姓的日子有多么的难过。” “去一趟老祖坟,见一见当年的老乡亲,让他们走一走你小时候走过的路,尝一尝你小时候吃过的苦,这是好事。” 朱元璋嘿然一笑。 “这种苦头,就乐意朱橘吃啦?不心疼儿子啦?” 马秀英轻哼道: “这种苦头,是有意义的,能帮助他成长的,不像是蹲大牢,那纯粹就是折磨,没有意义!” “我是宠他,但我也明事理的好嘛?!” 朱元璋闻言,不由得一乐。 “好好好,明事理明事理,咱倒要看看,到时候他啃起树皮里,你心疼不心疼……” 有读者反馈阅点问题,其实是作者把两章5000字合成了一章10000字的,总价格不变的,这样做是为了剧情更顺畅一点。此外,还有读者催更,作者表示已经日更万字了,再多确实写不动,多数起点作者一天也就更6000,所以,作者能保证的,唯有日万不停!希望大家还是多多追订,这是作者创作的最大动力。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不肯出狱?朱标发狠,臭骂朱橘!(万字) 幽暗潮湿的天牢内,朱橘坐在蒲团之上,闭目打坐。 马秀英来了一趟,他的待遇直线上升,不光牢房被狱卒上上下下全都打扫了一遍,还换了桌椅板凳,甚至还给他弄来了一个蒲团! 除了那股子潮臭味散不去以外,他的居住环境可以说是和外面没什么两样了。 “呼——” “呵——” 朱橘做着深呼吸,双手结印,肚皮一鼓一缩,整个人进入了一种极其安静的状态。 一股子热流,在心肾之间收放流转…… “殿下,殿下?” “您睡了吗?” 隔壁传来声音,惹得朱橘眉头一皱。 “别吵吵,正修炼呢!” 他低喝了一声。 隔壁的毛骧顿时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巴。 良久。 “呼——” 朱橘吐出一口浊气,方才睁开眼睛,喃喃道, “那个小丫头看来没有耍我,这两颗丹药的确是好东西。” 一顿丰盛的饭菜将亏空全都补回来了,此刻的他,已是神采奕奕,满血复活! 不,不是复活那么简单,朱橘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血条加长了,胳膊和大腿都比以前更有劲儿了! 这要是再多吃几颗,岂不是能体壮如牛?! 想到此处,他不禁有些后悔。 后悔怎么没有再多敲诈勒索几颗丹药…… “嗐,下次吧……” 朱橘掏出胸前的玉佩,看着它微微泛绿的色泽,摸着下巴思索道, “还得想办法薅一下老爹。” “得找个机会接近他,给他当当秘书什么的,那样就可以疯狂蹭了,就那他脾气,估计每天都负能量满满……” 收拢玉佩,他方才朝着墙壁上的孔洞喊话道: “毛骧,你啥事儿喊我?” 窸窸窣窣。 隔壁顿时传来一阵动静,须臾间,一只眼睛便窥探了过来。 “殿下,您修炼好啦?” 毛骧看着朱橘的牢房整洁如新,一脸羡慕的道, “您这个牢房都能跟客栈的上房比一比了,真好,不像我这……还有一只死老鼠,那该死的狱卒也不来给我打扫。” “唉……” 朱橘闻言,不禁一乐。 “你小子,是闲出屁来了吧?” 他笑道, “蹲大牢的滋味儿,不好受吧?是不是从来都没体验过?” 毛骧闻言,无奈的点了点头。 “是啊,属下自从参加义军以来,都一直是作风最优良的兵,正是因为从来没有出过错,又立下了不少战功,陛下才将我调入了銮仪卫。” “这一路走来,我哪怕犯一个小错误,都不可能走到这一步,坐上指挥使的位置……” “殿下,说实在的,属下真是挺羡慕您的,就算一直犯错都没事,哪怕闯下大祸,最终都能安然无恙。” 这话,他的确是发自内心的感叹。 人和人,不能比。 像朱橘这样的受宠亲王,犯错一万次都没事,到时候依旧是美滋滋的在封地当藩王。 可像自己这种一路摸爬滚打上来的人,能到指挥使这个地位,那真是一步都不能走错,稍有不慎就会掉下悬崖,万劫不复! 看眼下这情形,吴王殿下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放出去了。 可自己呢? 哪怕侥幸能够放出去,陛下还能信任我吗?我还能继续当銮仪卫指挥使吗? 希望,渺茫啊…… 似乎是感觉到了毛骧情绪有些低落,朱橘出言安慰道: “毛骧啊,不用羡慕。” “我犯错,有我娘给我兜底;你犯错,也有我给你兜底啊!” “我说过,咱们是一起蹲过大牢的兄弟,这跟寻常朋友是完全不一样的!你放心,我一定保你!” 毛骧听完朱橘的保证,神色也是稍稍好看了几分。 “谢殿下恩典。” 两人正聊着,忽的,一阵脚步声传来。 只见三人走下台阶,领头的一人挥了挥手,另外两人赶忙上前,干脆利落的将朱橘牢房的门给开了锁。 “殿下,您受苦了。” 天牢总管秦顺走进了朱橘的牢房内,恭声道, “奉陛下之令,奴婢来放您出去。” 朱橘:“?” “放我出去。” 他呵呵笑道, “不急不急,我这都有点适应了。” “放我出去干嘛,这牢里挺好的,啥也不用干,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没事儿还能和狱友们俩聊天。” “这些个狱友啊,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我可喜欢待在这了。” 秦顺微微一愣。 “啊?” 他愕然道, “主管天牢这么多年,奴婢还是第一次碰到不想出去的。” “殿下……您就别开玩笑了,陛下旨意到了,他和皇后娘娘这会儿还在坤宁宫等您呢。” “别耽误了时辰哈……” 说着,秦顺便上前去拉朱橘的手。 然而,此刻朱橘的脸色却是骤然一变。 “谁跟你开玩笑?我像是那种喜欢开玩笑的人吗?” 他叫骂道, “无缘无故把我抓进来,又无缘无故把我放出去!” “我是个皮球啊?给他射来射去!我不去,不去不去不去!” 秦顺:“!!!” 朱橘这一顿话语,给他直接听傻了! 别人能出天牢,那都是千恩万谢,感恩戴德,恨不得朝着北面磕一百个头,以谢陛下皇恩。 可这位吴王殿下倒好,不但不谢恩,反而还闹起脾气来了! “殿下,您不要意气用事啊!” 隔壁的毛骧连忙劝道, “陛下这会儿在坤宁宫,那一定是皇后娘娘用尽了力气救您,这才让陛下松口,下了这道释放的命令。” “您要是这般违抗,陛下震怒且不说,主要是会让皇后娘娘的努力付诸东流啊!” “您听属下一句话,别任性了,好吗?” 他也是真的急了。 这个吴王殿下,实在是太能作了!指望他稍稍乖巧听话一点都难啊! “对对对,毛大人说得对。” 秦顺连连点头,扯着朱橘的手道, “殿下,皇后娘娘一片苦心,您可千万不要辜负了啊!” 啪! 朱橘一巴掌打掉了他的手,站在原地喝令道: “你闭嘴!” “这不是苦心不苦心的问题,凡事要讲道理,是不是?” “如果我错了,那么我就应该蹲这个大牢,别说是蹲十天半个月,就是蹲他个一年半载的,我也服气!” “可要是我没错,那么就不该到这种地方来!那就是让我蹲大牢的人错了!如果是他做错了,那么他就应该给我道歉!你说对不对?” 秦顺一怔。 “对……啊,不对不对!这怎么能对呢!不对!” 他下意识觉得朱橘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脱口而出说了个对字,可下一秒,他又马上反应了过来! 吴王殿下这是在说陛下错了啊! 这他能附和啊? 一瞬间,秦顺直接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哪里不对?你给我说道说道?” 朱橘昂首道, “来,咱俩掰扯掰扯来,道理越辩越明!” 秦顺;“¥%&*……@##!!!” “我的殿下诶,奴婢就是个看守天牢的小小牢头,只是奉旨来释放您而已,您……您就饶了奴婢吧!” 他一脸苦涩的道。 跟吴王斗嘴辩论,他哪有这个资格,这个胆子啊? 搞不好说着说着就被套进去了,到时候,怕是有一百颗脑袋都不够被砍的! “那行,我不为难你这个小喽啰。” 朱橘倒也干脆,双手抱胸道, “反正我不出去!道理没掰扯清楚之前,我绝不离开天牢一步!” “要是死鬼老爹问起来,你就把我的原话告诉他!” “如果是我错了,那他就把我的罪名全都列举清楚,以书面的形式通知我,那我就在这里老老实实的蹲大牢!” “要是我没错,是他错了,那我倒是不用他用书面的形式给我道歉,只要他亲自过来,口头给我道个歉,那我也就接受了。” “言尽于此!你去吧!” 秦顺:“……” 这话,他哪里敢去跟陛下说啊? 可面前的吴王殿下又是个十足的犟种,语气强硬的不得了,根本就不是自己能劝得动的! 一时间,他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竟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赶紧滚蛋,不要打扰我清修!” 朱橘神色不耐,直接下了逐客令。 秦顺万般无奈,只能是先行告退。 不过,那牢房的门却是敞开着,任由朱橘出入。 “哼!” 朱橘听着他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不由得冷哼一声,重新回到蒲团上坐下。 “殿下,我的大殿下诶!” 毛骧在隔壁急的抓耳挠腮,连声道, “您怎么就这么强硬呢!纵然真的是陛下错了,他也不可能承认啊!” “要让他一个皇帝给您道歉,他怎么拉得下这个脸来啊?” “而且,根据我对陛下的了解,您的这番话要是传到他的耳朵里,他绝对是暴跳如雷,到时候皇后娘娘就是再苦苦相劝,都不一定好使了。” “您啊您啊,真叫我怎么说才好……” “唉!” 他一顿捶胸顿足,长吁短叹。 然而,朱橘却是面不改色,昂首道: “人活着,就是为了一口气!你强行让我咽下去,我道心不稳,到时候影响我成仙,懂不?” “这回不让我满意,我就不出去!谁说话都不好使!” …… 坤宁宫。 马秀英和朱元璋坐在院内,身边是正在吃夜宵的朱标。 “你瞧瞧,这个王八蛋也学你搞绝食。” 朱元璋一巴掌拍在朱标脑袋上,笑骂道, “你们也会这一招了!” 朱标抹了一把嘴,嘿然笑道: “所谓一招鲜,吃遍天嘛!” “我知道,爹一定会心疼娘和我的,所以也一定会答应咱们的要求的!” “所以,我承认,我是仗着爹的宠爱胡作非为,嘿嘿……” 马秀英闻言,也是笑了起来。 “咱们这样,才叫一家人。” 她亲自为朱标舀了一碗汤,笑道, “这个点,小橘子估计也饿了,过来正好一起吃夜宵。” “这北疆的羊肉,烤起来更是一绝,他肯定喜欢!” “诶……旨意传去那么久了,他怎么还没来?” 一看天色,月明星稀。 子时都已经过去一半了,按理说,这个时间点朱橘早就该坐在这儿大快朵颐了。 她正疑惑着,却见拱门外,一道身影鬼鬼祟祟的凑了上来。 “咕咕,咕咕……” 秦顺学着鸟叫,试图吸引朱标的注意。 在天牢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不能就这么把吴王殿下的原话复述给陛下。 那绝对会再度掀起滔天巨浪! 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找个重量级的人再去劝,而这个人,只能是太子殿下! 可好死不死,他费劲巴拉的跑到东宫,结果朱标人不在,被召到坤宁宫去了! 他又马不停蹄的跑了过来,此刻却不敢进门。 陛下搁那坐着呢! 要是引起陛下的注意,转而质问起来,他根本没法招架啊! 想来想去,只能是壮着胆子学鸟叫,内心祈求着太子殿下能注意到……然而,太子殿下没注意到,反倒是被皇后娘娘给注意到了! “嗯?” 马秀英看到秦顺猫着腰躲在拱门外,心中不由得一动。 她不动声色的起身,走到拱门外,一把扯住了秦顺的衣袖,将他拉到了墙角。 “怎么回事?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吴王人呢?” 秦顺面色一苦,低声道: “皇后娘娘,吴王殿下他实在是太轴了!他……他竟是不肯来!” “非说要跟陛下掰扯清楚,到底是谁错了,您说这这这……” “唉!小的真是难死了!” 听到这话,马秀英的脸色也是一沉。 “这孩子,怎么这般倔?简直堪比一头驴!” 她忍不住道, “为了把他弄出来,我不知费了多少力气,他还……” “唉!” 这一刻,马秀英都觉得有一点心累了。 “娘娘,奴婢觉得吴王殿下的话一定不能告诉陛下,不然陛下一定会再度震怒!” 秦顺连声道, “要不,还是请太子殿下去一趟,把他劝出来?” “奴婢说话一点份量都没,劝不动他啊!” 马秀英蹙着眉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看向院内。 “……也只能如此了。” 她轻声道, “你回去吧,我去写个纸条子。” 秦顺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千恩万谢的离开。 院内,朱元璋似乎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皱起眉头道: “对啊,按理说这小子早就应该过来了才对。” “他不会是又在整什么幺蛾子吧?” 朱标正欲回话,腰间忽然被戳了一下,他转头一瞧,只见母亲挨着他坐下。 马秀英一个眼神使了过来,母子俩心有灵犀,朱标顿时心领神会。 他埋下头,将腰间纸条拆开一看,顿时脸色一变。 “标儿,你怎么了?” 马秀英扶住朱标的后背,一脸关切。 “嘶——” “我好像吃什么东西吃坏了,不行不行,我要去解手!” “娘,你和爹先聊着,我去解个手再回!” 话音落下,朱标已是捂着肚子,一瘸一拐的朝门外走去。 马秀英看着他的背影,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别说,这标儿还挺会演的!差点把她都给骗过去了! “吃坏了?他吃啥乱七八糟的了?” 朱元璋讶然道。 马秀英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 “你也不想想,今天标儿都是什么时候吃的饭?” “白天在华盖殿外跪了那么久,早膳和午膳都没用,晚膳急匆匆就扒拉了两口,之后就是这顿夜宵了。” “就这样的吃法,肠胃能好才有鬼了!别说是他,我这会儿肚子都有点不松快,嘶……” 她说着说着,竟也皱起了眉头。 这模样,顿时给老朱吓了一跳,他赶忙放下筷子,扶住了马秀英的腰肢。 “这……哪里疼?” “要不要紧啊?咱给你叫太医吧!” 马秀英摇了摇头。 “肠胃病要靠养的,一天到晚喊太医有什么用?” 她蹙着眉道, “你扶我进去,给我好好揉一揉。” “每次你给我揉,我就能舒服点,比我自己揉强的多。” 朱元璋连连点头。 “好好好,咱给你揉,咱的手法,那一向都是没得说!” “不管那小兔崽子了,眼下先把妹子你伺候好……” …… 天牢之内。 朱橘正坐在蒲团上打坐,忽然间,面前出现一道黑影。 那黑影二话不说,直接拽起他的衣领就往外走。 “诶诶!” “干嘛啊!抢劫啊!” 朱橘从静坐中惊醒,骂骂咧咧的正要挣扎,可突然间,他看到了来人的模样。 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好大哥朱标! “别给我废话!” 朱标恶狠狠的道, “跟我走!去坤宁宫!” 他猛地一拽,可朱橘却是死死抱着木栅栏不肯走。 “我不走,我不走!” “我是有原则的人!我不能抛弃我的原则!” 砰! 朱标心里一气,直接一脚踹在了朱橘的屁股上,踹的他嗷嗷叫! “哎哟!” “大哥,你干嘛啊!” 朱橘惨叫一声,这还是他的好大哥第一次对他使用暴力! “狗屁原则,你个小王八蛋,你傲个什么东西啊!” 朱标气得直爆粗口,指着朱橘骂道, “你知不知道,为了尽快把你弄出来,母后都干了什么?我都付出了什么?” “娘为了你,她都绝食了!你知不知道?” 朱橘神色一愣。 “啊?” “绝食?” 听到这两个字,他的手瞬间松了下来。 这……倒是他完全没想到的。 “对!绝食!” 朱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喝令道, “一滴水不喝,一粒米不吃,就在那里死扛!” “我听说娘她绝食,我也跟着她一起绝食,我俩饿的前胸贴后背!” “我饿一下也就算了,可你难道不知道,娘她的身体一向来都不太好吗?她的胃病有多厉害,你难道不知道吗?” “听说后来爹去找娘,他们两个差点还打了起来,娘的房间里都是一片狼藉!” “这一切,都是为了谁啊?” “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家伙!好不容易爹松了口,你还在这里吆五喝六,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 朱橘:“……” 被朱标这一顿呵斥,他陷入了沉默。 娘和大哥绝食的情况,他确实是不知道…… “你牛!还非要让老爹道歉,非要分出个胜负来,不然就不肯出去!” 朱标再度指向朱橘,教训道, “你把爹当家人,还是当仇人了?” “爹有些时候确实暴躁,但你摸着良心说,他对你好不好?你犯了那么多错,他有没有哪一次是真正重罚你的?” “你还梗着脖子觉得自己没错,这一回,你把李善长、胡惟庸他们的儿子弄成那个样子,这叫没错?哪怕他们真的跟你闹了矛盾,你也犯不上下那么重的手吧?别告诉我你是正义出手,那都是狗屁!” “你就是为了自己一时痛快!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朱橘:“……” 朱标这番话,字字珠心,说得他竟是哑口无言。 “你干出这种事,就算爹有心要护着你,也得做出点态度来给李善长他们看看吧?总不能你把他们儿子废了,一点事儿都没有吧?” 朱标继续道, “让你下天牢,无非就是让他们看看,皇帝对自己的儿子也处罚了!那他们纵然是心中有怨气,也能消减许多。” “这不是说爹怕他们,而是现在大明建国不久,正是需要用人才的时候,李善长、胡惟庸他们都是有才干的人,是需要安抚的。” “你闯了祸,擦屁股的事儿都是爹给你干的!这你就视而不见了?” 朱橘继续沉默。 “最重要的一点,爹是长辈,是父亲!我们是一家人!” 朱标见朱橘不再大吵大闹,语气稍稍和缓了一些,无比认真的道,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有见过谁家父亲和儿子闹矛盾,非得分出个对错来,按着对方的脑袋要他道歉的?” “要是这样,那就不是父子了,那是寇仇!亲人之所以是亲人,就是因为互相之间会无底线的包容,父爱子,子敬父,纵然有些矛盾,也是互相顺毛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不是让矛盾变大!” “家庭的和谐,是第一位的!一家人相处的融洽没有隔阂,才是最重要的!这个道理我明白,你为什么就不能明白?别说你年纪小,你那是自私!” “要是做错事必须要道歉,你得给娘道歉一万次,如果是要磕头,那么你磕一万个头都不够!” 朱橘抿了抿嘴。 朱标这一连串的教育,让他根本无法反驳。 “哥,我知道错了。”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是低下了脑袋,道, “你说的对,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父子之间纵然是闹了别扭,那股子气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不应该死抓着不放。” “我那样做,只会让娘和你的努力付诸东流,也更会让爹生气和心寒。” “我……听你的。” 因为原生家庭的原因,朱橘从来不知道在一个和谐美满的家里,该如何做人做事。 他习惯了争吵,习惯了不欢而散。 所以潜意识里,他非要争出个高低对错来。 直到朱标这一通话语,朱橘才醒悟过来——一个和谐的家庭,需要里面每个成员共同去维护! 这样的家庭不是说不会闹矛盾和争吵,但每次大家生完气之后,考虑的从来都是该怎么翻篇,而不是纠结于矛盾! “嗯,这就对了。” 朱标闻言,终于是露出了笑容,拍了拍朱橘的肩膀,笑道, “你能想通就好,不枉费我和娘一番苦心。” 朱橘点了点头,朝着朱标竖起一个大拇指。 “要说这个世界上我最服谁,爹我都不服,我就服你,大哥!” 他由衷的道, “大哥你以后肯定是一个好皇帝,比爹成就更高的那种!” “保守估计,比肩唐太宗应该是轻轻松松!” 朱标哈哈一笑。 “我可没有那么大的目标,只想着把咱们朱家这一亩三分地守好,也就是了。” 他搂着朱橘的肩膀,笑吟吟的道, “真要做出一番成就来,还得靠你们几个兄弟帮我。” “尤其是你啊,小橘子,那么多兄弟里面,你是最调皮最桀骜的,但同样也是最有才最聪明的!大哥将来真的当了皇帝,你可得帮我!” 朱橘昂首挺胸。 “那必须的!” “哦对了,朱棣那小子也不错,他打仗是一把好手,将来可以给你当征北大将军,比别的什么将军好用多了!” 朱标眼睛一亮。 “你这么看好老四?那看来他应该有些过人之处。” “下次找他聊聊……” 两人说说笑笑,走出了牢房。 在毛骧的牢房门外,朱橘停下了脚步。 “大哥,我闹是不闹了,但是我还有一个要求。” 他指着毛骧道, “毛骧是替我背了黑锅了,他是个人才,不能埋没了。” “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让爹把他放出来,给他官复原职。” 朱标挑了挑眉,看向牢房里的毛骧。 “殿下……” 毛骧感动的差点落下泪来,双手怀抱着木栅栏,激动的道, “不用管属下!您……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 朱标闻言,却是微微一笑。 “毛骧的事儿,我已经和爹提了。” 他道, “眼下凤阳那个案子,正是关键的时刻,爹也很需要这个案子的成果来做一些事。” “所以你放心吧!他很快就会放出去的!” 稍稍一顿,朱标转而又看向毛骧,叮嘱道: “趁着这段时间,你好好想想,这桩大案后续要怎么去查。” “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案子查个水落石出!若能让陛下满意,你自然也就官复原职了。” “听明白了吗?” 毛骧闻言,神情顿时i一肃。 “是,太子殿下!” “微臣一定好好想!” 听了朱标的话,他看到了东山再起的希望,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朱标眉头一挑,似笑非笑的看了朱橘一眼。 “小橘子,咱们走。” 话音落下,他一瘸一拐的朝着台阶走去。 “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朱橘连忙扶住了他,一脸关切的道, “腿受伤了?” 朱标摇了摇头,摆手道: “一点擦伤而已,不碍事。” “小橘子,你可以啊,竟然让毛骧这样的能人俯首称臣,看来,你还是颇有手腕的。” 朱橘微微一愣,而后不好意思的挠头笑了笑。 “也没有,只是我把他拖下了水,共患难嘛!总能见一些真情。” 朱标微微颔首。 “患难见真情,这句话说的不错。” “毛骧这个人,看来可以深交,这对你也有好处,我透露个消息给你,爹现在要发展一支秘密队伍,就是以銮仪卫和检校的兵马为基础,再进行培养和扩大!而创建这支队伍的目的也很明确,那就是作为皇帝的耳目,掌握天下!” “这次的案件,毛骧要是能办好,前途无量……” …… 坤宁宫,厢房内。 “妹子,舒服了吧?” “嗯,舒服多了,你这个手够热乎,揉着就舒服。” “嘿嘿,那是,咱身体好,火力足啊!” “再给我按一下背吧,还有脖子,还有脚,都给我揉一揉,最近这个脚也酸。” “哇!你把咱当成按摩的师傅啦?咱堂堂皇帝……” “你按不按?” “按按按,也没说不按啊……不过妹子啊,你这个脚怎么好像越来越大了?” 啪! 马秀英一枕头甩在朱元璋脑袋上! “你脚才大!” 她竖眉道, “我这虽然算不上三寸金莲,那也是盈盈一握的小脚好吗?” “只是没裹脚而已,裹脚是个坏风俗,应该遏制!真不知道你们这些臭男人为什么喜欢那种畸成一团的小脚,真是有些变态!” 朱元璋闻言,却是嘿嘿直笑。 “那是那是,咱就不喜欢那种小脚,还是你这双‘大脚’合咱的胃口,嘿嘿……” “哎!哈哈哈,哈哈哈……你别挠我啊!哈哈哈哈……痒死了!” 朱元璋起了玩闹之心,竟是挠起了马秀英的脚底板,两人笑闹成了一团,丝毫没有注意到门口出现了两道身影。 “咳,咳咳!” 朱标干咳了两声,神色有些尴尬。 “大哥,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朱橘一脸认真的道, “就他俩目前的状态,待会儿可能会出现一些少儿不宜的片段。” “为了我们能多个弟弟或者妹妹,我建议咱们去外面,不要打扰他们两个。” 朱标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禁莞尔。 “臭小子,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朱元璋脸色一黑,朝着身后的朱橘呵斥道。 榻上的马秀英听到朱橘的话语,不禁老脸一红,一把将脚缩了回来,又弹出去给了朱元璋一脚,没好气的道, “没个正经,让孩子们看了笑话!” 朱标哈哈一笑。 “不是笑话,不是笑话。” “爹和娘到这个年纪了如此恩爱,相看两不厌,真是羡煞旁人呐!” 他大赞道, “希望我和常丫头到了您俩这个年纪,也能这样恩爱。” 这番话语,听得老两口越发有些难为情了。 “咳咳,哼哼……” 朱元璋干咳了好几声,清了清嗓子,才勉强从尴尬中解脱出来。 他的目光落在朱橘身上,轻哼道: “出来了?” “天牢里好玩吗?” 朱橘咧嘴一笑。 “好玩啊!可好玩了!里头的狱友特有意思,我都有些不想出来了。” 他略有些阴阳的道, “谢谢爹,谢谢爹的大缺大德,让我有机会天牢一日游,结识了这些新朋友。” 朱元璋听到‘大缺大德’这四个字,顿时老脸一黑。 “咱看你是一点记性都没长啊!” 老朱恼道, “就不应该听你娘的话,这么快把你放出来!” 马秀英听着两人的话,赶忙起身扶住了朱橘的肩膀,连声道: “好了好了,都这个时候了,还跟你爹犟嘴!” “这回也算是轻饶你了,但你自己要长点教训,以后万不可胡作非为了!尤其是在为人处世上,不要那么暴躁!做事一定要留有余地,留有分寸!动不动就喊打喊杀,那是绿林汉子的行径!” “明白了吗?” 朱橘乖乖点头。 “娘,我明白了。” 他认真道, “我一定痛定思痛,认真悔改!” “对外人,我无所谓,主要是不想再让娘您担惊受怕,不想让您为我操劳。” “这段日子,我闯的祸太多了,接下来我一定要消停点!” 听到这话,马秀英不禁露出欣慰之色。 “好,好,你能这么想……娘很开心。” 她轻抚着朱橘的脑袋,笑眯眯的道、 “那对你爹呢?” 朱元璋冷不丁的来了一句,看向朱橘的目光有些不怀好意, “听说你这次出门,给你娘带了礼物,甚至连徐家那丫头都有。” “那咱呢?有没有给咱也带一份礼物?” 朱橘:“……” 礼物? 礼物个嘚儿啊!给娘和妙云姐姐的礼物都是从别的女人身上扒来的! 要他现在掏出一件礼物来,那属实是强人所难了! 然而,看到老朱这表情,朱橘却又不想实话实说,突然间,他猛地一拍脑袋! “哎呀!” 朱橘懊恼道, “本来是有的,但是蹲大牢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被一只老鼠给吃了。” “那老鼠吃了就死了,这会儿尸体还躺在毛骧的牢房里呢,哎呀,啧啧啧……真可惜,本来是买给您的。” 朱元璋:“!!!” “你!你!” 老朱气的脸都绿了,骂道, “你买个毒药想把老子毒死是吧?” “你个小兔崽子……你看咱不抽死你!你过咱站好!” 他抄起鞋子,直接朝着朱橘冲了过去! 父子俩你追我赶,闹得不亦乐乎,只留下马秀英和朱标站在原地,神色有些无奈。 “这小子,刚刚还说要消停点……” “娘,他的鬼话您也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哦!” 看着这爷俩闹个不停,马秀英最终只能出手将两人全都拦下。 “好了好了,别闹了!” 她喝令道, “把我这屋子都弄得一团乱糟,叫我怎么睡?” “都给我消停点!” 稍稍一顿,马秀英又道: “小橘子,肚子饿不饿?我叫御膳房给你做点吃的,你想吃什么?” 听她这么一说,屋里几人的肚子皆是咕咕叫了起来。 这都快丑时了,这个点还不睡,能不饿吗? “好,我要吃猪圆掌!” 朱橘不假思索的道。 马秀英:“???” “什么什么,我没听清,你要吃猪什么来着?” 她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只得再问一遍确认。 “我要吃猪圆掌!” “就是那个……哎哟!” 话音还没落下,朱橘的脑袋就挨了一下重击! “爹,你搞偷袭,不讲武德啊你!” 他抱着脑袋又是一顿鼠窜。 “你要吃咱是吧?来来来,咱的巴掌给你吃要不要?来!” 朱元璋扬起巴掌,对着朱橘又是一顿招呼。 哒哒哒! 哒哒哒! 胸前的玉佩不断震动着,让朱橘一顿舒爽。 这一波薅的,舒服了! “别闹了!!!” 马秀英大吼一声,道, “再闹就都给我滚蛋!” “没见过你们这样的……真是,到底要吃什么!” 朱橘见老娘发飙,方才老实了下来,道: “就要猪那个圆圆的脚掌嘛,就是猪蹄,蹄髈嘛!” “娘你知道的呀,嘿嘿……” 马秀英;“……” 朱标;“……” “你可真能起外号,猪蹄髈就猪蹄髈,还猪圆掌……” “噗嗤……哈哈哈……” 马秀英神色有些古怪,嘴里叨咕着,忽然有点绷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朱标的嘴角也是疯狂的上扬,他怕自己也绷不住笑出声,赶忙用手捂住了嘴,但那眼角的鱼尾纹还是出卖了他。 “笑,再笑!” 老朱脸色绿的发黑,气恼道, “我看你们全都皮痒了!” “不许吃了,以后皇宫里不允许出现这道菜!” 见他气急败坏,马秀英笑的越发大声了。 “哈哈哈哈,重八,别这么小气嘛,蹄髈还是挺好吃的,我也挺爱吃的,怎么能禁了呢?” 她大手一挥,笑道, “赏你们一人一个,吃完都给我回去睡觉!” 朱元璋闻言,气不打一处来,朝着罪魁祸首朱橘又是一顿招呼,中途还顺带给了朱标两个脑瓜崩! “别以为你憋笑咱就不知道!” “臭小子!” 这一家子,闹腾之中,洋溢着几分温馨…… 第一百二十二章 咱朱元璋要杀的人,你们保不住!(万字) 次日,卯时。 天刚蒙蒙亮,当应天府的百姓们还在熟睡中时,官员们早已是穿戴整齐,进了紫禁城,上了金水桥。 众所周知,朱元璋是一个极其勤奋的皇帝,自开国以来,他数年如一日,几乎没有免朝过一次,哪怕遭遇狂风骤雨,雷暴地震,也拦不住他上朝的决心。 于他而言,这是作为一个皇帝的基本功。 然而,这种勤奋,却是让在京官员叫苦不迭,他们一个个为了这一趟早朝,丑时末就得起床,洗漱更衣外加赶路……还不能吃早饭! 否则吃坏了肚子,上朝的时候想拉屎就完蛋了。 哪怕不拉屎,只是放一个屁出来,都会被人记录问罪。 故而,对于大臣们而言,早朝是煎熬的,当然,总有人比他们还要更煎熬。 “恩师。” 胡惟庸走在李善长身边,神色有些复杂, “马上……就要面见陛下了。” “我们究竟该如何是好?” 李善长闻言,却只是抚了抚须。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你不是已经和陛下保证过了吗。” 他沉声道, “折子都写好了?” 胡惟庸往怀里揣了两下,旋即点了点头。 “写是已经写好了,可我思来想去……” 他低声道, “这折子要是递了上去,那就彻底成了捅自己人的刀了!” “以后,我该如何自处啊?” 想起前几天进宫面圣说的那一番话,胡惟庸就有点后悔。 当时……不应该把话说的那么满的,一点余地都没有给自己留。 “走一步看一步吧。” 李善长拍了拍胡惟庸的肩膀,轻声道, “必要的时候,我也会出言回护你的。” “你儿子的身体好些了吗?” 胡惟庸点了点头。 “好一些了,有宫里的太医治疗,现在已经能自己出恭了。” “祺儿呢?他还能……” 他正欲问,可看到李善长那一脸黯然的模样,便也已经知道答案了。 命根子都摘除了,还能作甚? 纵然把一条命给救了回来,又有何用?一辈子生活在痛苦之中罢了! 正聊着,几道声音忽的传来。 “李相,胡老弟,我听说老陆被抓了?!听说陛下这回杀了不少人!” 一个身材魁梧,将军模样的挤了过来,连声问道, “这到底是什么状况?他应该不至于被杀头吧!” 他这一问,几个武将都是凑了上来。 “是啊,到底怎么了!你们两个都是当事人,说说呗?” “对,你两位跟我们说说详细情形,咱心里也好有个底,待会儿要是去跟陛下求情,也好有话说。” “……” 凑上来的三人,分别是周德兴、胡美、吴良,这仨都是跟着朱元璋南征北战,立下过赫赫战功的将领,大明的准侯爷。 “你们……就别问了,不是什么好事。” 胡惟庸听他们呜呜渣渣的,不禁有些不耐,挥手道, “陆仲亨的事儿,我劝你们少打听,要是进了这趟浑水里,你们的功名利禄都不一定保得住。” “散开吧散开吧,朝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听到这话,周德兴三人顿时不乐意了。 “胡惟庸,你这话什么意思?咱怕事儿还是咋的?” 胡美不悦道, “老陆跟咱那么多年交情了,当兵的时候,那都是搅一个马勺的兄弟。” “现在兄弟有难,咱怎么能袖手旁观?你尽管说!到底是个什么事儿!说不定咱们兄弟齐心协力,就能把这个坎儿给他保过去呢?” 周德兴亦是点头道: “就是,咱们淮西人最团结了,一人有难,八方支援!” “况且,我听说这次的事儿,也跟你俩的儿子有关,难怪你俩就可以袖手旁观了?现在你把事情原委都告诉我们,那也是在帮你们自己啊!” 胡惟庸脸色一黑,本不愿与这几个大老粗多说,可李善长却是眉头一挑。 “好,事已至此,你们早晚也能知道全貌,说说也无妨。” 李善长抚须道, “惟庸,你就和他们大致讲讲来龙去脉吧。” 听到恩师的吩咐,胡惟庸没辙,只能耐着性子为三人阐述当日的情况。 “陆仲亨其实是因为他儿子陆贤,遭受无妄之灾了!” “罪名,是在应天私自调兵,你们应该知道这个罪名有多严重,只要陛下认定罪名,他就是有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还有……” 胡惟庸越是,三人的脸色越难看。 他们知道事情严重,不然陆仲亨堂堂一个准侯爷,也不会突然就被抓了。 可他们没想到,竟然会这么严重! 私自调兵,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这该如何是好?” 周德兴眉头紧皱,道, “这么大的罪名,咱怎么保他?就我们几个,就是担上脑袋,也保不住啊!” 胡惟庸摊了摊手,一副‘看吧,跟你说了也没有球用’的表情。 胡美与吴良二人的脸色皆是有些阴沉。 正此时,殿内传来一道呼声: “陛下临朝,众臣觐见!” 一声呼喊,文武百官皆是神情一肃,整理了一番仪容仪表,方才走入队列之中,朝着乾清门走去。 几个武将也都停止了讨论,匆匆回到了队伍之中。 所谓早朝,其实不是在皇宫某个大殿内开会,毕竟宫殿那么小,满打满算也站不下几十个人,而大臣却有数百人之多,若让他们都在外面干等着,那朝会也就失去了意义。 故而,早朝一般都是在乾清门外召开,老朱搬一把椅子坐着听大家汇报,这也叫做‘御门听政’。 此刻的朱元璋,正坐在华盖之下。 身边,是太子朱标陪同。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山呼万岁,朝着朱元璋下拜行礼。 “平身吧。” 朱元璋抬了抬手。 众大臣应声而起,旋即便有鸿胪寺官员出列,奏报今日入京谢恩、离京请辞之官员人数,令皇帝知晓官员任免进程。 随后,又是一封边境传来的捷报被大声朗诵: “自四月初八日始,大将军徐达一路出巩昌安定县,次沈儿峪,大败扩廓帖木儿,擒元郯王、文济王及国公阎思孝、平章韩扎儿、虎林赤等官一千八百六十五人,吏卒八万四千五百余人,马一万五千二百八十匹,橐施驴牛羊杂畜不计其数!” “五月十三日,元顺帝死!十五日围应昌城,十六日破城而入,获元嫡孙买的里八剌及后妃宫女、官属将校人等,驼马牛羊不计其数,还获历代金玉玺宝圭册斗斧!” “元嗣君与数十骑北奔,李文忠追至庆州而还,经兴州,降元将江文清等三万六千九百余人。至红罗山,又降杨思祖等一万六千余人……” 这一封完整的大捷报朗诵了出来,顿时让文武百官欢欣鼓舞,即便是心情很差的周德兴、胡美等人,都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可真是天大的捷报啊!徐大将军可真行啊,竟直接把元顺帝给打死了!” “如此大捷,真是亘古未见,徐达将军可以比肩卫青、李靖了!” “自古以来,从未有过北伐成功的案例,我朝是第一次!这全赖陛下圣明,将军英勇,士卒用命啊!” “是啊是啊,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 大臣们交头接耳的聊着,口中皆是称赞之语,夸徐达,顺带也拍皇帝的马屁。 “好!” 虽然这捷报他已经听了好几遍了,可现在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其读出来,朱元璋还是觉得兴奋莫名! “有徐达这份捷报,大明,才算是真正立足稳定了!” 他朗声笑道, “残暴统治了中原百年的元朝,总算是被咱彻底击溃!” “刚才咱听到有人说可喜可贺,没错!这的确是可喜可贺!如今徐达已经在凯旋的路上,等他到了应天,咱要亲自出城三十里去迎接他!” 此言一出,众臣皆惊。 皇帝亲自出城迎接,那声势,无可比拟啊! 可以预见的是,徐达回来之后,绝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明第一臣! 想想,都叫人羡慕的紧啊! 尤其是那些不曾参加北征的武将,此刻皆是捶胸顿足,扼腕叹息……这大好事,怎么就轮不到他们呢?! “继续吧,还有何事要奏。” 朱元璋此刻看上去心情颇为不错,笑着抚须道。 啪嗒。 杨宪从队列中走出,恭声道: “陛下,臣有本奏。” 朱元璋点了点头,示意他讲下去。 “陛下,自臣上任中书省左丞以来,翻看了往前一年的治政记录,发现其中一些政令,有颇多漏洞。” 杨宪正色道, “当初下达政令的时候,未曾经过深思熟虑便匆匆发布,导致官民之中,皆有不法之人钻空子,侵害百姓利益!” “微臣这几日通宵达旦,尽力将这些漏洞填补,出了几份修订版的政令,还请陛下过目。” 说着,他便将手中奏疏上呈。 宦官将奏疏收起,一路送到朱标手中,朱标再转送到了朱元璋的手里。 朱元璋只是看了几眼,忽的冷哼一声,目光落在了李善长的身上。 “这出错的政令,竟然有八份之多!” 他不悦道, “李善长,先前中书省是你主政,这些政令的发布,也都是由你把关的。” “出了那么多问题,你作何解释?” 噗通。 李善长跪伏在地,低着头道: “回禀陛下,能否将那些政令给微臣看看,微臣也好心里有数。” 朱元璋挥了挥手。 杨宪的资料被送到了他的手中。 李善长仔细瞧了几眼,便忍不住夸赞道: “高明,确实高明啊!” “陛下,杨大人心思缜密,考虑到了这么多微臣没有考虑周全的事情,实在是大才!” “后生可畏啊!微臣远不如也。” 杨宪闻言,嘴角微微上扬。 而朱元璋却是眯起了眼睛。 “哦?你的意思……你这个老相国,还比不上人家一个刚刚上任中书左丞的年轻人了?” 李善长连连点头。 “确实不如!这些政令中的漏洞,微臣当时并没有看出来,直到看到杨大人这份资料,微臣才恍然大悟啊!” 他连声道, “杨大人高瞻远瞩,看得高,想得远,微臣远不如也!” “陛下,微臣推荐杨大人出任丞相一职,以他的才华,必然能带领好中书省,辅佐好陛下!” 朱元璋冷笑一声,侧着身子对身边的朱标小声道: “标儿,看到了没,什么叫老泥鳅,这就是一条老泥鳅。” “避重就轻,还给杨宪戴起高帽来了。” 朱标微微一笑。 李善长的确是一条老泥鳅。 一番话语,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不是他出错了,而是他才干不足,没看出来有漏洞。 这一手太极拳,打的确实不错! “退下吧。” 朱元璋挥手道, “政令出自你门,如今有了那么多漏洞,你难辞其咎。” “好在杨宪发现的早,不至于酿成大祸,罚你半年俸禄,作为给杨宪的奖赏。” “你可有异议?” “谢主隆恩。”李善长站起身来,又是深深一拜。 杨宪听到这个判决,却是有几分失望。 辛辛苦苦收集了那么多资料,费了那么大的劲儿找纰漏,原本想着就算不能扳倒李善长,也能给他这一票人马一记重击! 哪里想到,陛下就这么轻飘飘的揭过去了! 不过,他倒也没有气馁,因为此刻手里还握着一把大杀器。 “陛下,臣还有本参。” 杨宪昂起头,大声道, “臣要参的人,是前征南将军,现巡检司主事,陆仲亨!” “陆仲亨其人,行为乖张,举止放浪,在应天与一众狐朋狗友多行不法之事,曾酗酒当街打人,将人殴打至残废!前几日,更是在应天私自调动军队,动用了巡检司的巡捕和应天卫的兵马!” “私调军队,此乃死罪!请陛下将此獠定罪定刑!” 此言一出,众臣皆惊! “你放屁!” 周德兴大怒道, “陆仲亨哪里调动军队了?他根本不知情,都是底下的人自己乱来,与他何干?” “杨宪,老子警告你不要血口喷人!” 一顿粗口,惹得巡场御史眉头一皱,当即便是记下了一笔。 周德兴,污言秽语,咆哮早朝! “与他何干?你的意思是,他的儿子不是他亲生的?” 杨宪被这一顿呼喝,却是丝毫不惧。冷笑道, “巡捕和应天卫的出动,全都是因为他的儿子在应天犯了事!” “如果不是因为他,巡捕和应天卫能够出动?按照周大人的意思,这陆仲亨好像更厉害了,都不用他说话,下面的人就会主动出击!” “了不得,真是了不得啊!不说话都有这威力,要是一声令下,那他手底下的那些人岂不是甘愿给他抛头洒血,刀山火海也往前冲?” “说的严重些,若是紫禁城呢?他们是不是也敢冲击?!” 周德兴:“!!!” “你含血喷人!” 他脸色涨红,大怒道, “牙尖嘴利,就知道陷害别人!” “老子撕烂你这张臭嘴!” 话音落下,他猛地冲进文官队列里,竟是要殴打杨宪! “老周,不要冲动!” “德兴!你不要忘了这是在什么地方!” 吴良和胡美两人吓得一个激灵,赶忙上前将周德兴给拦了下来。 而周德兴被这一句提醒,也终于是清醒了过来,看着前方面色不善的朱元璋,顿时浑身一颤。 噗通! “陛下,我……我一时冲动,请陛下恕罪。” 他跪伏在地,朝着朱元璋连连告罪,但告罪的同时,他又情真意切的道, “可陛下,末将还是想说,陆仲亨绝不敢私自调兵!这件事情真的是手底下人胡作非为导致的,末将敢拿自己的脑袋担保!” “陛下啊!陆仲亨兢兢业业,为大明的开创立下了汗马功劳啊!征南的时候,他身上负伤十几处,还是坚持作战,几块最难啃的骨头,都是他给啃下来的!” “陛下,看在他有功的份上,您……您就从轻发落吧!” “末将给您磕头了!” 砰砰砰! 他的脑袋砸在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而与此同时,吴良、胡美等几个武将,忽然间皆是跪伏在地,朝着地上不住的磕头! “陛下,私自调兵之事,与陆仲亨无关,求陛下从轻发落!” “陛下,看在陆仲亨征南出力的份上,请您网开一面吧!” “陛下……” 一时间,众武将皆是为牢狱中的陆仲亨求起了情。 朱元璋看着他们一个个磕头如捣蒜,虽是面无表情,但目中却露出了一丝冷意。 “标儿,你看他们这样磕头,替陆仲亨求情,你从这里头看出什么了吗?” 他低声道。 朱标略一沉默,便道: “的确是手足情深,一人有难,八方支援。” “毕竟是战场上过命的交情,陆仲亨出了事,他们自然要保,这也是……人之常情吧。” 朱元璋闻言,却是冷笑一声。 “今天你出事了,我保,明天我出事了,你保。” 他冷声道, “互相保来保去,咱想动谁都难!” “你看到了吧,这就是结党营私的厉害!当他们成为一个团体的时候,哪怕是皇帝都未必能拿他们有什么办法!” “现在这个情况,你要想强行处置陆仲亨,应该怎么做?告诉咱。” 朱标再度陷入了沉默。 好一会儿,他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无计可施,这样求起来,我说实话……我会动恻隐之心。” 朱标道, “毕竟他们说的,也有一些道理,那陆仲亨或许真的不知情,只是手底下的人胡来。” “如果是儿臣的话,应该会暂时搁置此事,细细追查吧,把案情查个水落石出,到时候自然能够公平的判决。” 朱元璋闻言,不禁嗤笑。 “公平?如果凡事都要讲究公平,那咱还当什么皇帝?既然是皇帝,那就要有至高无上的权柄,要的从来都不是公平,而是咱想干什么,咱就能干成什么!谁也无法阻拦,拦我者死!” 他目光凌厉,低声道, “标儿啊,你这碗水,还浅着呐……好好看着吧,看咱是如何达成目的的。” 就两人聊天这会儿,众武将已经不知道磕了多少个头了。 到底是将军,身体底子扎实,要是换作文官,这事儿肯定已经晕厥过去了。 “都别磕了,有功的,没功的。有过的,没过的,咱心里都有一杆秤,都有数。” 朱元璋不咸不淡的道, “咱不会忘记任何一个人的功劳,但咱,也不会无底线的纵容任何人。” “这件事情,惟庸你也是当事人,你说说你的看法。” 众武将停止了磕头,皆是将目光转向胡惟庸。 对于胡惟庸,他们还是放心的,毕竟都是淮西人,大家都穿一条裤子,自然会帮衬着陆仲亨说话。 然而,此刻胡惟庸的脸色却是微微一变。 该来的,总归还是要来……躲不掉。 他从队伍中出列,朝着朱元璋拱手道: “陛下,臣以为……陆仲亨所犯的,乃是死罪!” “正如杨大人所言,陆仲亨在坊间多行不法,名声极差!微臣这些日子稍稍打听了一番,他的罪过可以说是罄竹难书!” “光是因酗酒殴打下属的,就有十数次!” “在征南之战中,他还曾纵兵抢粮,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险些惹得当地土司降而复叛!” “回到应天后,他的老毛病亦是不改,强娶良家妇女、当街殴打百姓,这些在军营中染上的作风他不但没有收敛,反而还变本加厉!” “微臣列举了他六条罪状,加上这一回的私自调兵,一共是七条大罪!如此七条大罪,若不将其绳之以法,天理难容!” 哗啦。 话音落下,他从怀里掏出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折子,呈了上去。 “胡惟庸,你!” “你这个混账东西!老子瞎了眼……” 周德兴眼睛一瞪,怒不可遏! 他忍不住又要骂脏话,好在被身边的吴亮和胡美二人给拦了下来。 要不然,御史又要记下一笔!到时候……搞不好他都要去蹲大牢! “哦?是吗?” 朱元璋讶然道, “你还去收集陆仲亨别的罪证了?” “这咱倒是没想到……惟庸啊,你有心了。” 宦官将折子递了上来,他随意看了几眼,脸色便阴沉了下来。 “好一个陆仲亨!原来他还做过那么多不法之事!” 朱元璋怒道, “明面上查出来的都有这么多,背地里做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惟庸啊,这回你做的好!把这个畜生东西的真实面目给暴露了出来,若非是你的这七条大罪,咱还不一定有这个决心动手处置他!毕竟,他也曾立下过不少功劳。” “咱不会亏待每一个功臣,但这并不代表功臣可以肆无忌惮,无法无天!” “来啊!传旨,将陆仲亨父子打入死牢!” 一番话语,直接下了判决! 显然,胡惟庸的七条大罪,是将陆仲亨钉死的关键! 然而,听到皇帝夸赞自己,胡惟庸却是面如死灰,完全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感受到,此刻身后有无数道眼睛正盯着自己,想要将他生吞活剥! “陛下,不可啊!” “陛下,陆仲亨纵然有万般不是,可他对陛下您,从来都是忠心耿耿啊!” “陛下,胡惟庸所言不实!陆仲亨一向爱兵如子,怎么可能酗酒殴打士兵?这件事情有蹊跷,是有人故意陷害!陛下,不能听信胡惟庸一面之词啊!” “是啊,不能冤枉好人,让弟兄们寒了心啊!” “陛下!!!呜呜呜……” 几个大男人声嘶力竭的跪求着,周德兴甚至都落下了泪! “肃静!” 朱标喝令道, “这里是紫禁城,不是你们哭来喊去的地方!” 然而,他的这一声喝令,却是无济于事,众武将就跟寡妇死了老公一样,依旧是哭天抢地,磕头磕的已经头破血流! 朱元璋脸色冷然,目光落在了李善长的身上。 然而此刻的李善长,却是低着头默然不语,仿佛与这个世界无关。 “呵。” 朱元璋目中露出几分失望之色,起身道, “他们要哭,就让他们一直哭就好了。” “咱的主意,不会改。” “退朝!”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朱标扫视众人一眼,亦是快步跟上。 “恭送陛下。” 众臣恭声叩拜之后,亦是迅速离开,只留下一众淮西武将,此刻正恶狠狠的看着胡惟庸! “胡惟庸,你这个叛徒!” “老子今天非得宰了你不可!” 周德兴大喝一声,径自朝着胡惟庸冲去,三步并做两步,一把拽住了胡惟庸的衣领。 其余几个武将亦是围了上来,将胡惟庸围了好几圈,纷纷叫骂着,恨不得生啖其肉! 他们甚至都没有去纠缠杨宪,因为跟杨宪这样的政敌比起来,胡惟庸这样的内奸更可恨!那关键时刻的一下背刺,真令人愤恨到了极致! “兄弟们,这回的确是我该死,我混蛋,我畜生!” “你们要杀要剐,都可以,我绝不吭声。” 胡惟庸闭上了眼睛,一幅任打任杀的模样。 “呸!” 吴良一口唾沫吐到了胡惟庸的脸上,叫骂道, “谁是你的兄弟?老子没有你这样的狗屁兄弟!” “我们都在极力的为老陆求情,你倒好,反手就列举了他的罪状!你能耐啊你!” “你跟他什么仇怨,竟要要下这样的毒手!胡惟庸啊胡惟庸,我真瞎了眼,你不配当淮西人!” 一番辱骂,他还觉得不解气,抡起拳头就要往胡惟庸脸上招呼! 而就在此时,久未发言的李善长终于是开了口。 “不要打骂他了,有些事情你们不知道,惟庸有他的苦衷。” 他沉声道, “说到底,也是陛下逼他这么做的,为的,也是让我们淮西人内部失和。” “你们越是争吵打闹,陛下就越乐见其成。” 听到这话,周德兴方才停下了拳头。 “李相,你这话什么意思?” “陛下要分化我们淮西人?为何啊?” 几个武将皆是露出不解之色,以他们武人的思维,根本想不到皇帝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 “不废话了,你们还想不想要救陆仲亨?” 李善长负手道, “要是想,就把胡惟庸放下,随我来。” 哗啦。 周德兴迅速放下了胡惟庸,忙道: “李相,您说!您叫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只要能把老陆救出来,我们干啥都愿意!” 胡惟庸松了松衣领,亦是看向李善长。 “恩师,您有办法?” 李善长默然不语,领着众人出了宫门,方才低声道: “想要救他,你们说话的分量不够。” “在咱们大明朝,说话分量够的人只有一个半,一个是皇后娘娘,她一句话,闯祸的吴王就被放了出来,呵……可我们请不动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也不会为这种事情去和陛下交涉。” “而那半个,则是太子殿下。他的话,有些时候能够扭转陛下的意志,但同样,他也不会帮我们的忙。” 众人:“……” 这说了半天,跟没说一样啊! “好在,眼下有一个群体,携大胜之势,可以在陛下那边说得上话!” 李善长沉声道。 这一句,让周德兴等人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啊……我明白了!是北伐凯旋的华云龙、朱亮祖他们!他们现在打了胜仗,身上刚刚积累了功勋,陛下绝对会对他们言听计从!只要咱们给他们去一封信,让他们帮忙求情,那说话一定好使!哪纵然陛下不情愿,也得给他们这个面子!” “高!不愧是李相,老成谋国!” “我跟华云龙关系不错,我来给他写信!” “我给朱亮祖写!” “我……” …… 数日后。 华盖殿内。 看着桌上雪片般的折子,朱元璋的脸黑成了锅底。 朱标翻看着奏折,喃喃自语道: “这是华云龙的……” “这是廖永忠的……” “还有朱亮祖的……全都是为陆仲亨求情的!乖乖,万众一心啊!” 他看向朱元璋,亦是皱起了眉头。 “爹,这下该怎么办?” 朱标忍不住问道, “这帮人,可都是北伐的功臣,他们一起为陆仲亨求情,即便是您,恐怕也要给他们一个面子吧?” 砰! 朱元璋一拳头砸在桌上。 “想让咱妥协,门都没有!” 他怒道, “你看看,你看看!这帮人的声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为了一个陆仲亨,他们相识的不相识的,全都一起上折子,这是作甚?这是要把咱淹了啊!” “要说没有人居中联络,鬼都不信!” “淮西党,哼,淮西党!” 此刻的老朱,气到了极点。 他感受到了一种威胁,朝中形成了一股力量,而这股力量,竟然可以掣肘他的决断! 这是他决不能容许的! “陛下,大将军有折子递来。” 一个内侍走入殿内,送上一封奏疏。 “大将军?!” 朱标愕然道, “该不会……连徐大将军都要来为陆仲亨求情吧?” 要是这样,那老爹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留陆仲亨一条命了。 没办法,徐达这次立下的功劳太大了,他要是有什么要求,老爹不可能不答应他。 朱元璋的脸色也是变得无比的难看,快速拆开折子一看,神色方才稍稍缓和了几分。 “不是。” “只是一道谢恩的折子。” 明显的,老朱松了一口气。 要是徐达都跑来求情,那他真的要重新评估淮西党的势力了,在朱元璋的心目中,徐达可是跟他穿一条裤子的! “还好还好……” 朱标亦是眉头舒展,转而却又苦笑道, “可是爹啊……哪怕徐达不说话,光是廖永忠、华云龙他们这一票人求情,也很难缠啊!” “其实说到底,陆仲亨的确没有私自调兵,我后来也详细调查过,事发当晚,陆仲亨在一个侍妾的房里睡觉,所以,巡捕和应天卫的调动,虽然和他有着洗不脱的关联,但也的的确确不是他主动发起的。” “所以说,这件事情的确是可大可小,给了他们求情的机会。” 朱元璋听到这话,却是冷哼一声。 “要真只有这么一件事,他们求起情来,咱还真有可能犹豫,但陆仲亨所行不法之事,可远远不止这么一件!” 他目中泛起几分杀意,道, “凤阳的事,你应该也知道,陆仲亨、朱亮祖、廖永忠这三人全都卷进去了!” “原先,咱只是想杀一个撞上来的陆仲亨杀鸡儆猴,可看到现在这状况,咱觉得,杀一只鸡恐怕不够,得三只一起杀,才真正能够起到威慑的作用!” 朱标神色一凛。 “毛骧!” 朱元璋忽的呼喝道。 偏殿之内,一道身影显露。 “参见陛下!” “见过太子殿下!” 从天牢中放出来的毛骧,此刻气质越发内敛。 “本来以你的罪过,咱还不会这么快就把你放出来。” 朱元璋居高临下的道, “纵然是把你放出来,也不会让你官复原职!” “但是,咱现在还是把銮仪卫重新交给了你,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砰! 毛骧跪伏在地,一脑袋磕在了地砖之上,恭声道: “罪臣明白!” “陛下隆恩浩荡,放罪臣出来,定是要罪臣将凤阳的案子查一个水落石出!” “罪臣愿立下军令状!陛下给罪臣十五日,罪臣一定将事情查的明明白白!” 朱元璋盯着他,伸出一根手指。 “十日。” “在徐达回来之前,你一定要将这件事情给咱查清楚!” “这件事情要是办好了,就算你是戴罪立功!若是办不好,那就罪加一等,从此以后,你就在天牢里面过日子吧!” “去吧!” 毛骧心神一震。 “罪臣遵旨!” 他起身拱手行礼,快步离开了华盖殿。 从这一刻开始,每一分每一秒,他都不能浪费! “咱就再相信他一次,但愿他能够中用。” 朱元璋望着毛骧离去的背影,正色道, “标儿,接下来几天,你好好安排一下迎接徐达凯旋的流程。” “事情一码归一码,相比较大军凯旋这件事,陆仲亨的事儿反而是小事了,这一回,咱就是要亲自去接!一方面,让天下人看看咱的胸襟,另一方面,也让天下人清楚明晰的知道,元朝彻底灭亡了!” 朱标连连点头。 “是,爹。” “儿这就着手准备。” 朱元璋微微颔首,旋即又道: “徐达一回来,咱们两家的亲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你娘那边迟迟下不定主意,那索性咱就定了吧!老四朱棣,配徐家的大丫头妙云!” “这俩的年纪还算合适,你看怎么样?” 朱标微微一怔。 “老四啊……可以是可以,但是老三也还没有婚配。” 他略有些迟疑的道, “弟弟总不能赶在哥哥前面吧?这样似乎有一点不妥。” 朱元璋闻言,却是一笑。 “只是定个婚事而已,就像定娃娃亲一样,没有谁前谁后的,真正举行婚礼,那还要再过些年才行。” 老朱道, “之所以选中朱棣,也是想给徐达配一个对脾气的女婿,老三虽然英俊,但对于军略,却不如老四感兴趣,老四整天喜欢读兵书,他们翁婿两个人,应该能够尿到一个壶里去。” 朱标闻言,方才恍然。 “原来如此,爹圣明啊。” 他笑道, “听爹这么一说,老四这小子的确适合给徐达当女婿,我先前一直听老四想要参军打仗,要是他俩成了翁婿,到时候老四也可以到徐达帐下效力,好好历练历练。” “说起来,小橘子还挺看好老四的呢,认为他有极强的军事才能,将来能当征北大将军呢!” 朱元璋神色有些讶异。 “哦?这个臭小子也有瞧得上的人?他是这样评价老四的?” 老朱问道。 朱标点了点头。 “对,我也纳闷呢,小橘子是怎么看出来的,我都没能看出来。” 他笑吟吟的道。 朱元璋抚了抚胡须,正色道: “有机会咱试一试老四的军略,如果他真的有这方面天赋,那咱还真得好好培养培养他,让他早早的参军去!” “大明的边境,主要是秦、晋、燕三地,将来这三个地方的藩王都得为你守好国门,军事能力是必须要有的!” “老四是燕王,既然得了这个封号,他就必须得挑得起这个重担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朱棣:六哥我给你跪下了!求你了!(万字) 紫禁城,大本堂。 “你们都听说了吧?老六那家伙又闯祸了!” “知道知道,你的消息也太不灵通了些,这小子胆子真够大的,不但去青楼喝花酒,还为了争夺花魁,和李祺他们打起来了!” “天呐!不愧是老六!结果怎么样?他赢了没?” “呵呵……你说呢?你想想二哥当初的惨状就知道了,老六那家伙属狗的,疯起来真能把人咬死!” “嘶……老六可真牛,这回又给他出风头了。” 朱棡、朱棣、朱橚几人坐在一起聊着天,讲着时下最热的八卦。 眼下应天最大的风云人物,自然非朱橘莫属!上到王公大臣,下到贩夫走卒,谁不知道吴王殿下的名头? 青楼一闹,什么‘吴王冲冠一怒为红颜’,什么‘风流吴王戏花魁’,各种桃色流言全都冒了出来,大街小巷甚至还有说书人编成了评书段子,每每言说,场面皆是火爆! 没办法,才子佳人的故事本来就是老百姓最津津乐道的,更别说这个才子还是天潢贵胄,而那佳人,更是风流花魁,这样的搭配,只能说—— 好看!爱看!再多来点! “呵!” 坐在前排的朱樉听他们谈到了自己,不由得冷哼一声,面色难看。 “哎呀二哥……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有意提你的。” 朱棡嘿嘿一笑,道, “说起来,老六那小子这回也是吃了苦头了,闹那么大,气得父皇把他打入了天牢!” “最后是母后和大哥轮番闹起了绝食,才让父皇松了口,把他放了出来,可即便如此,他也结结实实在天牢待上了一天一夜,那滋味儿可不好受。这会儿都还在禁足呢!” “你的那口恶气,算是出了。” 然而,听到这话,朱樉却是毫不领情。 “我有什么恶气?当初的事情早就已经翻篇了,我跟朱橘没有矛盾,你不要给我瞎说啊!” 朱樉脸色一变,连声纠正道。 朱棡和朱棣互相瞧了一眼,皆是暗笑。 看来,这二哥是真的被朱橘搞的心理阴影了,到现在还都如此谨慎。 “谁在背后蛐蛐我?” 忽然间,一道声音传来。 只见朱橘一把将书袋甩在了课桌上,双手抱胸,审视着面前几个哥哥。 “诶,老六,你的禁足解除了?” 朱棣看到朱橘先是一惊,转而笑嘻嘻的道, “来来来,坐坐坐,咱们在讲你的风流往事呢!” 朱橘闻言,不禁翻了个白眼。 “解除个屁!老登给我下了三个月的禁足令,但是读书不能停,所以这大本堂还得来。” 他没好气的道, “你们说,就我这堂堂心学创始人,还用得着学那些狗屁文章吗?我来当师傅,给你们这帮家伙上课还差不多!” 听到这话,朱棡等人皆是嘿笑不已。 “哈哈哈……那是那是,宋师傅现在天天研究你那个心学,都学入迷了,待会儿他来上课,说不定还真要请教你呢。” 朱棡恭维了两句,转而一脸好奇的问道, “先不扯这些了,快跟咱们说说,那个花魁漂不漂亮,风骚不风骚?我听说青楼里的女人啊,都专门练过扭屁股,那扭来扭去的模样,能把男人馋死!” “你说说,是不是这样?” 听到这话,朱棣和朱橚几人都是凑了上来,就连朱樉都侧过头来,认真倾听。 贵为皇子的他们,虽然物质条件非常充裕,但阅历却是无比的匮乏,就像是朱橘曾说过的那样,皇宫不过是一个大点的牢房罢了,就只能在这个大牢里打转,想要出去难如登天。 要说他们对外面的世界不好奇,不向往? 那肯定是假的,谁不想去外面的花花世界耍? 可是,不是每个皇子都那么受宠的,众皇子之中,除了太子朱标可以随意出入之外,目前也就只有朱橘仗着母后的宠爱,享受了一次特权,而他们,就只能想想,连提都不敢提。 故而,现在有机会听朱橘的亲身经历,还是最刺激的青楼篇,他们自然是趋之若鹜。 “这你算是蒙对了。” 朱橘撇了撇嘴,道, “青楼里绝大多数都是卖弄风骚的女人,左一口大爷,右一口公子的,身上那胭脂味儿冲的你鼻子发酸,熏得你颜泪都要掉出来了!” “还没等你反应过来,她们就开始想方设法的从你口袋里掏钱了,你要是有钱打赏啊,她们恨不得围成一圈,肉都贴在你的身上!可要是没钱,那一定会被轰出去!” 朱橚摸了摸下巴。 “这样啊……” “听上去有点恶心……不过,要是长得漂亮的话,也不是不能接受。” 啪! 朱棣一巴掌拍在朱橚脑袋上,笑骂道: “老五,我原以为你是个老实人,没想到竟说出这番话语!” 朱橚挠了挠头,却是理直气壮的道: “咋啦?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 朱棣嘿然一笑,神情略有几分猥琐。 “漂亮?外面站着的都是大妈!” 朱橘冷笑道, “想象一下,一个浓妆艳抹的老女人往你怀里钻,这你受得了吗?” “得亏我当时身手敏捷,用钱开道,否则,就要被她们淹死了!” 他稍稍一顿,忽的挤眉弄眼道: “不过嘛……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老的也不是没人喜欢。” “搞不好你们中间就有喜欢老的呢,是吧?哈哈哈……” 四人闻言,皆是神色一变。 “我不要,我拒绝!我选侍女都要年纪小的呢!” 朱棡捋了捋手臂,呲牙咧嘴道, “听你这么一说,这青楼简直跟浣衣局差不多啊!一帮浓妆艳抹的浣衣局大妈,嘶……啧啧,想想都觉得恐怖!” “外面人把青楼吹的跟什么似的,还以为多美妙呢!我以后还是不要去了……” 剩下几人,皆有同感。 原以为那是神仙妙境,结果听朱橘这么一描述,美好的滤镜瞬间就打破了! “那倒也不全是老女人和大妈,一分价钱一分货嘛!” 朱橘哈哈一笑,道, “你钱多,自然有年轻貌美的投怀送抱,不过……其实也都是俗物。” “倒是那个花魁,确实是有些韵味,虽然她戴着面纱,没看清楚长相,但光是从身段、轮廓来看,就知道一定是一个美女!最关键的是,人家还很有学问!” “能和你把酒言欢,也能和你吟诗作对,啧啧……确实是不错!” 听他这么一描述,几人的心又是痒痒了起来。 “这么说来,老六你挺能耐啊!我可是听说了,你答出了花魁的问题,人家都要对你投怀送抱,以身相许了,结果你竟然给她拒绝了!” 朱棡眼睛一亮,忍不住道, “你这是要当坐怀不乱柳下惠啊!” 朱橘闻言,却是轻叹一声。 “哎哟,别跟我提这个,一提这个我就后悔呀!当时太年轻,自以为很潇洒,现在想想,真是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他扼腕叹息道, “这样的大美女都送上门来,任我采摘了,我居然给拒了!送到嘴边的肥肉不吃,这不纯纯傻蛋嘛!” “哎,别说了别说了,让我后悔会儿……” 这番话语,当然不是朱橘的真心话,跟这帮塑料兄弟聊天打屁,只管满嘴跑火车就是了,就是图一乐! 果然,见他这扼腕叹息,捶胸顿足的模样,众人皆乐。 “那这么说,这花魁还真是人间绝色啦?我就喜欢这种神神秘秘的!” 朱棣搓了搓手,嘿笑道, “要是有机会出去,我一定要和这个花魁见个面,互相切磋切磋,其实我最近也对心学颇有几分见解,嘿嘿!” 他的脑海里,已经开始幻想和绝色花魁把酒言欢了。 “就你这样还想跟花魁见面?省省吧!” 朱棡嘴角上扬,带着几分不怀好意,揶揄道, “对了,我这里可是有小道消息啊……徐叔叔这回北征凯旋,父皇打算跟他联姻,咱们之间要出一个人,和徐家大妹子定亲。” “你猜,这个人会是谁?” 朱棣一愣。 “徐家大妹子?就是和徐叔叔长得一模一样,满口之乎者也的魁梧女子?” 他神色有些发怵,道, “谁要是娶了她,那怕是晚上睡觉都会做噩梦吧!” “咱们谁是这个倒霉蛋?嗯……肯定是三哥你,父皇肯定是按照顺序来排的嘛!” 噗。 朱橘差点笑喷。 满口之乎者也的魁梧女子? 这个朱老四也太会脑补了吧,直接把徐妙云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脑补成了大恐龙! “呵呵……按照顺序,本来应该是我的。” 朱棡看着朱棣,笑吟吟的道, “但是呢,父皇好像觉得你更适合一点,毕竟,你每天都在那里研究军略啊打仗什么的,能和徐叔叔有话聊嘛!” “所以,这个徐家女婿,八成是你了!我的好四弟!” 朱棣:“!!!” “不!不行!那怎么可以!” 他神色惊恐,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无比激动的道, “我是喜欢军略,也喜欢徐叔叔这样的将军,可这并不代表我要娶他的女儿啊!” “这……怎么能这样呢!” “不能这样对我,不能这样对我啊!不公平啊啊啊!” 他大叫着,突然离开了座位! “我要去找父皇,我要让他改主意!不能把我推进火坑里啊!” 朱橚见状,顿时大惊! “四哥,你去找死啊!” “这件事情八字都还没一撇呢,你这样跑去找父皇,不是显得莫名其妙么?” “况且,若是父皇知道了你的想法,一定会觉得你没有担当,到时候他发起火来,你承受的了吗?” “我们这些当皇子的,注定都是要和勋贵之女结姻的,这是跑不了的!徐叔叔也算是最最顶级的功臣了,他的女儿配你,难道委屈你了吗?” “听我的话,回来……别去!去了你就完了!” 关键时刻,还是关系最为亲近的老五朱橚拉住了朱棣。 一番话语,也是成功的让朱棣冷静了下来,可冷静下来的同时,他的表情也跟死了爹妈一样难看…… “哎呀老四,你不要这么哭丧着脸嘛,开心一点。” 朱棡拍了拍朱棣肩膀,安慰道, “徐叔叔的女儿,可能丑是丑了点,但架不住人家身份高啊!而且她读书也读的那么好,虽然从来没见过她这个人,但是她‘女诸生’的名号我都有所耳闻,这样知书达理的女子,必定是贤内助!” “所谓人丑心善嘛!” 砰! 朱棣直接给了朱棡一脚! “你他娘的,这是在安慰人吗?还人丑心善,丑八怪谁要啊!” 他满脸悲愤的道,” “丑也就先不说了,这个女诸生的名号更恐怖好不好!就跟大本堂里的师傅一样!” “你想象一下,你娶了个讲四书五经的师傅回家,这种感觉……不窒息吗!” 朱棡:“……” 朱橚:“……” “咳……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窒息。” 朱橚呲牙咧嘴的道, “那……也没办法了啊,这不是咱们能决定的,你要是真不满意,以后就相敬如宾,然后再多娶几房妾室不就行了?咱们当皇子的,娶几个侧妃的资格还是有的。” “再说了,这事儿也还没确定的,万一到时候父皇选了三哥或者我呢,老六也有可能啊!他和徐家大丫头年纪最近!” 唰! 朱棣闻言,眼睛顿时一亮。 “老六,哦不,六哥!” 他一把抓住了朱橘的手,无比恳切的道, “六哥啊,你在父皇那边说的上话,母后更是听你的!” “你去跟母后说一下,就说你喜欢徐妙云,想要娶她为妻好不好?” “只要你提要求,母后肯定听你的,到时候你就是徐家的乘龙快婿了!这……这多好啊!” 朱橘听到这话,不禁有些愕然。 “不是,老四……你发什么神经啊!” 他满脸无语的道, “我对女人不感兴趣,女人只会影响我修仙的速度,连花魁我都拒绝了好吗!” “别在我这里发癫!” 噗通! 朱橘话还没说完,朱棣竟然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死死握着朱橘的手叫道; “六哥,我给你跪下了六哥!” “求你了,答应我吧!求你答应我吧!你要是还不肯答应,我……我给你磕头总行了吧!” “我……我真磕了啊!” 朱橘:“¥%……&*@#!!!” “你有病啊!” “徐妙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丑陋,人家是知书达理的文静妹子,长得挺漂亮的!” “真的,别发癫了,我恭喜你抱得美人归了,老四!” 这个朱棣,发起癫来简直是比自己还猛啊! “你……你就算不情愿,也没必要昧着良心说这种话吧……” 朱棣看着朱橘,一脸幽怨的道。 朱橘:“……” “我真服了你了!我跟徐妙云认识,改天安排你们见……” 他有点受不了朱棣,正欲说出解决办法,却听一道声音传来—— “宋师傅来了!” “快点,大家快坐好!” 噔噔! 话音刚落,宋濂已然是揣着一本书,一脸严肃的走进了大本堂内。 “朱棣,你蹲在地上做什么?老夫不是强调过了吗,在大本堂里,一言一行都要遵循礼法!” “把手伸出来,先打你二十戒尺!” 朱棣心中一惊,连忙拍了拍屁股从地上爬了起来,老老实实的伸出了手。 宋濂正欲下手惩罚,却看到了坐在位置上的朱橘。 “诶!吴王殿下?!” 看到朱橘,宋濂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连声道, “您也来大本堂读书了!” “这太好了!我刚好有个疑惑,百思不得其解啊!是关于心学第二篇的,就是这个知行合一啊……” 他看到朱橘,顿时走不动道儿了,连朱棣的戒尺都顾不上打了,一屁股占了边上的位置,坐在朱橘身边就开始请教。 “宋师傅,先上课吧,等课后我们再探讨。” 朱橘倒也客气,笑道, “知行合一,是心学的根本,讨论起来需要很久。” 宋濂闻言,连连点头。 “好,好,就先安排他们的功课。” 他站起身来,朝着众皇子和学士道, “把昨天讲的几篇文章全部背下来,课后老夫要抽查!” “谁要是背不上来,哼哼!就等着挨板子吧!”、 众学生:“!!!” 听到是背书这样艰巨的任务,每个学生的脸上都露出了苦色,但又不敢不从,只能将书本掏出,苦哈哈的背起了文章。 “殿下,现在可以了。” 宋濂一脸期待的道, “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开始吧!” 朱橘:“……” …… 几日后。 汝宁郊外。 一座座军营拔地而起,将士们开始埋锅造饭,一个个脸上皆是洋溢着笑容。 “马上就要到应天了,苦日子熬出了头,总算是可以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了,哈哈哈!” “哈哈,瞧你这点出息!咱回了应天,必须先得去烟花柳巷找乐子啊!憋了那么久的火,总得发泄发泄不是?” “嘁!要去你们去,我可不去,我那点军饷留着娶媳妇儿呢!我老娘早就催着要孙子了……” “啧啧,瞧瞧你们,瞧瞧你们,不是老婆就是老娘的,还是我这样的独身汉自在喔……” “……” 军营内气氛松快,因为仗已经打完了,还打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胜仗!现在返程,就是接受皇帝陛下的赏赐去的! 美酒、佳肴、军功,还有陛下亲自犒赏,这些全都在应天等着他们! 光想想,都觉得美滋滋啊! 忽的,一道身影出现,惹得众士兵皆是站起身来,神色顿时变得恭敬。 “大将军。” “大将军。” 面前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征北大将军徐达! 本就在军中威望极高的徐达,如今扫平了暴元,功绩再度拔高,其声威,已是到了无人可比的地步! 昔日的常遇春、汤和,都已经不跟他在一个层次了。 “嗯。” 徐达神色沉稳,挥手道, “吩咐下去,手脚都麻利些,早点吃完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卯时就上路。” “陛下早已在应天等候多时了,我们不能让陛下等心急了!” 众将士闻言,皆是遵命,纷纷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徐达点了点头,开始巡视大营。 虽然仗已经打完了,但军营的法度不能丢,该有的岗哨都不能缺。 名将领兵,便是如此。一支军队,就是要养成风格和习惯,随时准备作战,这样才能保持战斗力。 哒哒,哒哒。 忽的,一阵马蹄声传来,简易的军营大门之外,一人呼喊道: “我要见徐大将军!” “陆仲亨之甥赵三郎,求见徐大将军!” “你们放我进去,我真的有要事求见!” 听到这一声呼喊,徐达眉头微微一挑,朝着营门走去。 “大将军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滚出去!再敢乱闯,小心弓箭无眼!” 守门的士兵有些不耐,朝着来人的马就是一鞭,试图将其驱离。 “嘶——” 那枣红马受了一鞭子,顿时躁动了起来,竟是将身上的主人摔到了地上! “住手!” “混蛋,谁叫你们胡乱打人的!” 徐达在远处还未靠近,便见一个身穿甲胄的将军走到门口,对着守门士兵就是一个耳光! 见这情形,徐达脚步一顿,神色微微一冷。 “华……华将军。” 守门士兵挨了一巴掌,看清来人面貌却是丝毫不敢动怒,反而一脸惶恐的道, “将军恕罪,此人非要闯门,又嚷嚷着要见大将军,属下以为他是闹事的,所以才……” 华云龙没有理会他,反而是快步走向摔下马的赵三郎。 “你是陆仲亨的外甥?” 他连声问道, “老陆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关在死牢里?” 赵三郎揉着生疼的屁股,勉强站了起来,问道: “您是?” “我是华云龙,与老陆也是多年的交情了。”华云龙道。 “您……您是华将军?!” 赵三郎闻言,顿时纳头就拜,激动道, “一路风餐露宿,受尽辛苦,总算是看到自家人了!” “华将军!呜呜呜……” 他话还没说完,竟是落下泪来。 “好了,男子汉大丈夫别哭,快说应天的情况!” “现在老陆怎么样了?咱们这么多人替他求情,陛下应该不至于痛下杀手吧?” 赵三郎摇了摇头。 “陛下没有痛下杀手,但……舅舅和表哥还是被关在死牢里,舅娘他们也还是全都被关在应天府衙的牢房里。” 他哭丧着脸道, “眼下陛下是没有下杀手,但也没有宽待的迹象。” “若非是华将军你们的求情折子,舅舅恐怕早已是身首异处了!可想要保全性命,依旧是难……” “几位叔伯给我出了主意,他们说,只要能说动徐大将军帮忙求情,那陛下一定会网开一面,所以我才昼夜兼程,一路赶来,就为了见徐大将军一面,想求求他……” 华云龙脸色一沉。 “我们这么多人求情,竟然也保不下老陆么?” 他低声道, “看来,陛下这回是动了真怒,铁了心要杀人了!” “你说的不错,真想要保住你舅舅,只有请徐大将军出面,到时候庆功宴上,他只要愿意开这个口,那陛下一定会给他这个面子!” “你随我来,我们先合计合计,想想怎么去跟徐大将军求情。” “来……” 华云龙扯着赵三郎的手,正要往军营里走,可一抬头,却看到了徐达的脸。 “呃!大将军!” “参见大将军!” 华云龙赶忙带着赵三郎行礼,周遭士兵皆是恭敬行礼。 “不用费力了。” 徐达面无表情的道, “在没有知道全貌之前,对于这件事情,我不会说一个字。” “如果陆仲亨的确罪不至死,那么,我会酌情考虑开这个口,帮他说话,最起码,保住他的性命,这也算是同袍一场。” “但他如果真的犯了不可饶恕的死罪,那么朝廷自有法度,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是我犯了法,也得受罚!何况他一个陆仲亨?” “你等互相联络,求情的折子都要将陛下淹没,你们以为,这是帮了忙?” “呵呵,帮忙帮忙,越帮越忙!” 华云龙脸色一变,低头不语。 “这个人,不要留他在军营里。” 徐达指了指赵三郎,吩咐道, “请出去。” “是!”守门士卒略一拱手,上前拽住赵三郎的胳膊,就要把他拖出去。 “徐大将军,徐大将军!” “求求您,求求您帮帮我舅舅吧!我给您磕头了,我给您磕头了啊!” “你们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啊!您好歹……” 他大声喊叫着,却是被守门士卒连人带马全都给轰了出去! 徐达看了华云龙一眼,负手道: “回营里去。” “这件事情,我劝你后面少掺和,和朱亮祖他们整天搅和在一起,对你没有好处!” “是,大将军。”华云龙神色有些复杂,他本欲再说几句,可一看徐达的脸色,顿时闭上了嘴巴,旋即拱了拱手,低着头走回了军营之内。 徐达望着他的背影,目光深邃。 “在外打仗难,回到朝堂更难啊……” “哎……” 良久,他轻叹一声,亦是回到了中军大帐之内。 数日后。 应天郊外,漫天风沙之中,成百上千的官员站立于官道之上,面朝北边,尽皆肃立,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左右两边,皆是宫中銮仪卫士兵,排成了两条长蛇,一眼望不到边。 所谓銮仪卫,其实原本就是仪仗兵,只有在盛大典礼的时候才会出动,每一个都是优中选优,百里挑一的精兵! 也正是因此,朱元璋才会选择銮仪卫来进行秘密活动。 “怎么还没来?按理说,应该已经到了啊?” “是啊……咱们在这都吃了快一个时辰风沙了,这回陛下迎接徐大将军的排场是真的大,远迎三十里啊!连陛下这会儿都站在风沙里等候呢!” “史无前例,亘古未有啊!徐达之名,将要彪炳史册了!着实令人羡慕啊!” “诶,小声点……我好像听到地动之声了,似乎是马蹄声……” “……” 队伍的最前端,是一副龙辇。 龙辇之下,朱元璋身穿明黄色龙袍,眺望着远处的官道。 虽然已经在烈日下等了足足一个时辰,但此刻他的脸上却是没有半点的不耐烦。 “爹,要不先回龙辇上休息一下吧?” 一旁的朱标开口道, “我站在这里就可以了,到时候看到了徐叔叔,我第一时间喊您下来,也来得及。” 朱元璋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一个时辰都站了,不差这一会儿了,姿态既然已经做出来了,那就要做全了,不能半途而废!咱必须要第一时间看到徐达,看到凯旋的大军!” 老朱正色道, “况且,咱有感觉,徐达应该马上就到了!” 朱标点了点头。 “那儿子跟你一起等,皇帝和太子,同迎大军凯旋!” 朱元璋闻言,不禁露出笑容。 “那几个兔崽子呢?不会都在马车里偷懒吧?” 他吩咐道, “把他们全都叫过来,尤其是朱棣!今天咱得让他好好表现表现,给徐达一个好印象!” 朱标自然知道老爹为的是什么,旋即便点了点头,朝着后面的马车去了。 须臾间,一众皇子全都被拉了出来,站到了朱元璋的身边。 其余几人皆是低眉顺眼,唯有朱橘一人手里捧着半拉西瓜,吭哧吭哧的,啃得正爽。 朱元璋:“?” “臭小子!你这西瓜哪来的?” 老朱不悦道, “把瓜放下!” “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是什么场合,是你该吃瓜的时候吗?” 朱橘闻言,只是抹了抹嘴。 “天热嘛!搞点冰镇西瓜解解渴,这瓜可甜。” 他将半拉西瓜递了上去,嘿笑道, “爹,你尝尝,不甜不要钱啊!” 朱元璋:“!!!” “滚蛋!” 老朱一巴掌将西瓜打在了地上,怒道, “尝你个头!你以为这是在郊游呐?去把你的嘴洗干净,还有你的爪子,全都洗干净!” “待会儿你徐叔叔到了,你还是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咱抽死你信不信!” 朱橘看着地上的半拉西瓜,大感可惜。 “你不吃就不吃,摔了干嘛?” “这都是农民伯伯辛苦种出来的,谁知手中瓜,个个皆辛苦,你这是浪费……” 他嘴里嘟囔着,忽然感觉到胸前玉佩传来频繁的震动,这才赶忙闭上了嘴巴,脚底抹油直接跑路! “这个小橘子……” 朱标看朱橘逃之夭夭,不禁也是无奈一笑,道, “每次都会弄出点不一样的事儿来。” “不过,爹您别说,我还挺喜欢他身上这种松弛的感觉的,咱们啊,往往是过于紧绷了。” 朱元璋闻言,却是冷哼一声。 “松弛?松弛那是因为不用他挑担子!” “要不是咱们在前头挑着重担,他能这么轻松?狗屁!” 身边众皇子听老爹这一顿发火,皆是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要说紧绷,他们才是最紧绷的! 说实在的,还是挺羡慕朱橘的,仗着受宠,干啥都没事儿,哪怕父皇叫骂,其实也不是真的生气。 当皇子,得是朱橘这样才爽啊! “老四。” 忽然间,朱元璋喊了一声。 朱棣:“?!” “呃!父皇,儿臣在!” 听到老爹喊自己,朱棣的心里顿时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听说你平日里读书读的不咋样,每天倒是耗费不少精力在沙盘演练上,有这回事吗?” 朱元璋望着前方,随口问道。 朱棣听到这一问,心里略有几分慌张,连忙解释道: “回父皇,儿臣平日里的功课都是完成的,沙盘……儿臣的确有在演练,但那都是在课后,属于是课余活动!” “父皇教诲儿臣,要好好读书,所以儿臣从来不敢荒废功课!” 这一番解释,听得朱元璋微微一笑。 “你不必紧张,咱只是随口问问。” 他道, “沙盘演练,也就是排兵布阵,你是想要当将军!是不是?” 朱棣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父亲的表情,见他面不改色,并没有露出不悦之色,方才点了点头。 “回父皇的话,是,儿臣的梦想就是当一个常胜将军,驰骋沙场!” 他昂起头,认真道, “扩张疆域,杀敌建功,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 说到自己的梦想,朱棣不由得挺直了自己的脊梁,一股气势从他身上迸发出来! 这一股锋锐之气,让身旁的朱标都是有些讶异。 朱棡、朱樉。朱橚几人亦是纷纷看向朱棣,目中露出惊异之色。 老四这次可以啊! 啪! “好,有几分咱当年的气概了!” 朱元璋一巴掌拍在朱棣的肩膀上,赞许道, “咱小的时候,饭都吃不饱,瘦的跟猴一样,但在一众孩子里,咱就要是当王!邻村的孩子欺负咱,咱就带咱们村的男娃打过去!” “咱虽然瘦弱,但每次都是咱赢!从那个时候开始,咱就是常胜将军!” “从那个时候开始,咱就立下了志向,咱能把邻村的男娃打退,就能把那些欺压咱的贪官污吏打倒!后来,咱做到了,不但打倒了那些压迫百姓的贪官污吏,还把整个暴元都推翻了!” 这会儿他心情不错,追忆起了往昔。 “父皇是真正的大英雄!” 朱棣目中露出崇敬之色,激动道, “儿臣以后一定也要成为一个像父皇这样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平日里,父皇很少跟他聊天,父子俩之间的交集可以说是很少。 而今天,他竟然得到了父皇的认可和鼓励,这对于朱棣来说,无疑是一剂强心针! “呵呵……” 朱元璋拍了拍朱棣的肩膀,笑道, “你要学的,不是咱,你将来真想当将军,要学的,是你徐叔叔。” “论大的战略,咱敢说是天下第一!但要是精细到战术安排,这一点,咱说实话的,不如你徐叔叔!” “每一次,他都能将手里的军队发挥到极致,攻必取,战必克!这样的帅才,真是不可多得啊……” 他稍稍一顿,正色道: “待会儿你徐叔叔到了,你要多向他询问,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就赶紧请教,不要错过大好机会!” “明白吗?你徐叔叔征战沙场多年,不知道积累了多少战阵经验,他哪怕是手指缝里漏出来一点给你,都能让你受用不尽了!” 朱棣点了点头,神色亦是有些兴奋。 是啊! 要是能跟徐叔叔请教一番,自己不知道能少走多少弯路! 父皇对我真好,给我这么好的机会! 然而,兴奋之余,朱棣忽然感觉到哪里有点不太对劲…… 但他此刻心思全都投入到对军略的思索中去了,满脑子都在想着待会儿问徐达哪几个高质量的问题,自然也就对这点不对劲不在意了。 …… 哒哒! 哒哒! 一支大军,在官道上驰骋,扬起无数尘土。 “快点,已经耽误时辰了!” “要是让陛下久等,尔等谁能担待的起!” 徐达一马当先,在大军之前呼喝着。 然而,军队的行动效率是有上限的,哪怕化身为强行军,一个时辰也赶不了多少路。 毕竟,大部分士兵都没有马,只能是靠着两条腿奔跑。 “哎!要不是那一场暴雨耽误了,也不至于现在这么赶!” 徐达瞧了一眼天色,咬牙道, “你等以最快速度前进,再有十几里就是应天郊外了!” “我先行一步,去给陛下请罪!” “驾!” 话音落下,徐达猛地一甩马鞭,一骑绝尘而去! 摆脱大部队的他,瞬间提速!随着马蹄不断的飞舞,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他便看到了前方有一道明黄色的身影! “陛下!” 徐达眼睛一亮,举起手掌奋力挥舞着,兴奋大喊道, “陛下,我回来了!” 等候多时的朱元璋看到一骑飞奔而来,心中顿时一惊,而当徐达呼喊的那一刻,他按捺许久的激动心情陡然间喷薄而出! “徐达,那人是徐达!哈哈哈……” 朱元璋此刻顾不上仪容仪表,大叫着朝着徐达飞奔而去! “三弟,你总算是回来了,可想死咱了!” 噗通! 徐达见朱元璋飞奔来迎,赶忙跳下了战马,单膝跪倒在地! “末将徐达,参见陛下!” 第一百二十四章 车神朱橘!马鞭一甩,不颠死老朱不罢休! “哎呀,跪个什么,起来起来!” 朱元璋大笑着将徐达服气,紧握着他的手道, “咱们兄弟之间,不讲这个!” “三弟啊,这回你一举将元军击溃,彻底扫平了故元,真可谓是史无前例,泼天之功啊!” “想想当年宋人,被蒙古人的铁蹄践踏,那是多么的屈辱!如今,咱们这些子孙后代总算是把这口气给挣回来了!而你徐达,无疑是最争气的那个!” 一边说着,朱元璋还一边大力拍着徐达的肩膀,神色无比兴奋! 徐达的凯旋,对于整个汉民族都有着极大的意义!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当年的豪言壮语,他做到了! 然而,面对朱元璋极尽的夸赞,徐达却是表现的尤为谦虚。 “陛下谬赞了,要说最争气的,无疑是陛下您。” 他站起身来,笑着拱手道, “陛下起自布衣,却建立了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军队!从灭陈友谅,到平张士诚,再到现在的摧毁故元,这都是陛下高瞻远瞩,制定了必胜的军略!” “末将不过是竭尽全力,将陛下的军略执行好罢了,要说功劳,陛下当属第一!” 一番话语,可谓是滴水不漏,听得朱元璋眯起了眼睛。 “三弟啊,你倒是越来越有儒将的风采了啊!以前你的嘴里可蹦不出这样的话来。” 老朱笑吟吟的道, “你这都跟谁学的?” 曾经的徐达,那完全就是大老粗一个,嘴里飙着粗话,满脑子就想着冲锋陷阵,杀敌建功。 而现在,面前这个中年男人却是气质沉稳,言语谨慎。 完全不一样了啊! “陛下,人都是会成长的嘛!” 徐达笑道, “昔日的莽撞汉子,如今也成熟了。不成熟不行啊!” “陛下将数十万将士的身家性命都交给了我,我是万万不能出错的!一着不慎,就有可能葬送数万条人命,摧毁数万个家庭。” “每每想到这一点,我都不敢有丝毫懈怠啊!或许……就是这样练出来的吧!” 朱元璋闻言,顿时肃然起敬。 “听听,听听!” 他拉着徐达的手走到了朱棣等一众皇子面前,训诫道, “什么叫做元帅,这就是咱大明的元帅!” “将来你们要去就藩,也要领兵守卫疆土!那么,你们徐叔叔刚刚的这番话,就得记在心里!” “不要觉得打仗是什么好玩的事情,行军打仗,指挥者一个念头,可能就担着数万人,乃至数十万人的身家性命,万不可儿戏!” 众皇子听着训诫,皆是神色肃然,点头称是。 “三弟,这几个不成器的小子,将来还要你多多教训。” 朱元璋指着朱棣等人道, “老二朱樉,老三朱棡,还有老四朱棣他们,咱是打算让他们为我大明守国门的!” “哪怕不守国门,军略也必须要学!说不定哪天就能派上用场!到时候,我看你可以给他们上一堂军事课!让他们晓得战争的残酷!” 徐达目光掠过诸皇子,微微点头示意。 “标儿,你也得跟着一起学学,你哪里都好,就是身上文气太重。” 朱元璋朝着朱标道, “当皇帝的,必须文武双全!历史上功勋卓著的皇帝,如汉武帝、唐太宗,皆是知兵之人!你别看他们坐在皇宫里,但其实和咱一样,最关键的大战略都是他们直接拍板制定的!” “你,要向他们看齐,不能只满足于当一个守成之君,明白吗?” 朱标神色一凛,朝着徐达拱了拱手。 “是!父皇!” “到时候,还请徐叔叔教我!” 徐达连连摆手,忙道: “不敢不敢,太子殿下若有疑惑,可随时找臣,臣定当倾囊相授!” 朱元璋见两人这么客气,不禁咧嘴一笑。 “你俩还客套个啥?标儿穿开裆裤的事儿,就属你最爱带他玩儿,好几次你俩玩到天黑才回来,气得妹子拿着笤帚,把你俩一起一顿抽!” 老朱笑道, “别太子啊臣的了,你们是叔侄关系,你是长辈!朱标这小子要是做得不对,你照样可以骂他抽他!明白吧?” 听朱元璋说起往事,徐达也是会心一笑。 那个时候,他谁也不怕,就怕大姐马秀英,她要打,那自己是真得老老实实的跪着挨打! 疼是疼,可现在回想一下,不禁会觉得……那时候真好啊! 朱元璋又道: “哦对了,还有一个臭小子,也得好好管教管教,天天就知道气咱,咱甚至想让他去当两年兵!” 他稍稍一顿,正欲介绍朱橘。 可一转头,却发现身边根本就没有这小子! 朱元璋:“?!” “这个混账,又跑到哪里去了!” “朱橘!!!” 老朱一声吼,方才把龙辇后面的朱橘给喊了出来。 “在呢在呢!” 朱橘系着裤腰带,三步并作两步跑了上来。 “叫你去洗个爪子,你洗这么久?” 朱元璋皱着眉头,神色有些不爽。 “对啊,我洗了个手,顺带拉了个屎。” 朱橘调整了一下裤腰带,大咧咧的道, “人有三急的嘛!我……” 哒哒哒! 胸前的玉佩开始震动,朱橘一看老爹的脸色有变黑的迹象,赶忙看向一旁的徐达,激动道: “诶!您就是徐叔叔吧!” “徐叔叔果然是威风凛凛,器宇轩昂啊!所谓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远胜闻名啊!不愧为我大明第一名将!我老崇拜你了!” 这一通彩虹屁,听得徐达都有点迷糊了。 “呃……殿下谬赞了。” 徐达略一拱手,仔细打量了朱橘一番,忽的看向朱元璋,有些讶然的道, “他……他是小橘子吧!” 朱元璋刮了朱橘一眼,冷哼一声,方才点了点头。 “是,咱忘了跟你说了,这小子从三清山回来了,神智已经恢复正常……其实也没有很正常,一天到晚发癫,惹咱生气!” 老朱随口介绍了两句,转而便揪着朱橘的脑袋,没好气的道, “朱橘,还不快拜见你徐叔叔!” “当初为了给你找郎中,你徐叔叔可是腿都跑断了!” 朱橘点了点头,老老实实的给徐达作揖行礼。 “见过徐叔叔。” “啊呀!不必多礼,殿下。”徐达赶忙将朱橘扶起,一脸惊喜的道,“这下大姐应该高兴坏了吧?这孩子可是她的心头肉啊!上天保佑,真是上天保佑。” 他感慨着,不由得多看了朱橘几眼,见这小子眉眼之间带着几分活泛灵动,一看就是不安分的主儿,不禁笑了起来。 “一看就是像陛下您。” 徐达笑道, “对了,我听说殿下还开创了一门学问,叫做心学,风靡大明啊!路过汝宁府的时候,我都听到有人谈论!那些书生学子,没有一个不谈论这个的,后来搞得军营里都有人在聊心学,真是奇了!” “心外无物,知行合一!虽然我是大老粗,但也能品出里头的味道来,的确是妙论啊!甚至都可以运用到打仗中去!”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皇家出了一个小圣人了!” 听到这番夸赞,朱元璋的嘴角微微上扬。 “是吗?这臭小子的心学都传那么远了?” 老朱笑着摆手道, “嗨,都是小孩子瞎鼓捣出来的东西,不算什么,不算什么。” “你可别夸他,这小子的尾巴本来就在天上飞,你要是再夸他两句,那他真的要飞到天上下不来了!” 话虽如此,但朱元璋的心里却还是颇为得意的。 自家儿子出息,在老兄弟面前装两下,挺爽! …… 不远处,李善长、汤和等一众文臣武将看着前方的朱元璋和徐达相谈甚欢,依旧是微微躬身,静静站立。 皇帝不发话,他们就得这样迎着! 李善长看向身旁的汤和,见他耷拉着眉头面无表情,不禁问道: “汤帅,是不是心情不太好?看你脸上都没什么笑容。” 汤和神色一凛,摇了摇头。 “没有,只是风沙太大,站在这儿都快一个半时辰了,有点累。”汤和应声道。 李善长一笑。 “其实啊……我一直认为你的才能不在徐达之下,只是陛下把机会给了徐达,没有给你而已。” 他轻声道, “如今徐达凯旋,陛下如此厚待,以后,恐怕徐达的地位将凌驾于你我之上,无比超然咯!” 汤和抿了抿唇,望着前头大笑的徐达,默不作声。 昔日三兄弟,一个当上了皇帝,一个灭了元朝名垂青史,他俩个谈笑风生,自己却泯然众人。 这对于一向自负的汤和来说,滋味儿当然不好受! 他正郁闷着,朱元璋忽的领着徐达朝这边走来。 “陛下来了!” 官员们中有人轻声提醒了一句,众文武皆是抖擞精神,姿态恭敬。 “来啊!” 朱元璋大手一挥,下令道, “百官下拜,迎接大将军凯旋!” 众大臣:“!!!” 竟然,是要他们给徐达下拜! 要说皇帝亲自迎接,这就已经是荣宠之至了!现在还要全体大臣给徐达下拜跪伏行礼……这,简直都有点离谱了! 李善长微微一愣,而本就郁闷的汤和,此刻心里更不是滋味儿了。 让他一个当二哥的,给三弟下跪行礼! 然而,君命无人敢违,众大臣皆跪伏下拜道: “拜见大将军!” 徐达:“!!!” “诶!使不得,陛下,使不得啊!” 他顿时大惊失色,噗通一声跪伏在地,亦是给群臣下拜,一边拜一边道, “徐达怎能受此大礼!” “诸位臣工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他这一跪,倒是让诸大臣的脸色都好看了许多。 徐达,到底还是懂事的,没有站着堂而皇之的受他们的跪拜之礼。 朱元璋见状,嘴角也是微微上扬。 对于徐达回来后的表现,他还是基本满意的,居功自傲的情况,没有发生。 咚咚! 咚咚咚! 正此时,隆隆的马蹄声传来,惹得众人纷纷抬头。 “是大军到了!” “陛下,大军到了!” 朱元璋转头一望,只见漫天风沙卷起,铁骑一马当先,其后,是密密麻麻的明军士兵。 徐达快步上前,喝令道: “下马!” “卸甲!” 哗啦啦! 骑兵们迅速跳下战马,和步兵一起,将身上甲胄尽皆解去。 “参见陛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十数万人单膝跪地,齐声呼喝,声音震天动地,响彻行云! 徐达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 来之前,他已经排练过了,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为了这次回归,他其实查阅了不少史书,做足了功课。 风光无限的背后,其实有许多坑!他所求的,不过是平稳着陆罢了。 “好,好!” 朱元璋看着跪在地上的士兵,顿时龙颜大悦! 这一支铁血的军队,山呼万岁,宣誓着效忠! 身为皇帝的快感,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哒哒! 朱橘胸前的玉佩再度抖动了起来,让他忍不住朝着老爹的方向挪动了几步,又多挪动了几步。 果然,大喜的情绪,也是能够让玉佩产生波动的! 只不过,老爹平日里很少像今天这样开心。 “将士们,辛苦了!” 朱元璋挥了挥手,朗声道, “朕在这里,祝贺你们凯旋!” “传令下去,犒赏三军!把府库里的美酒全都搬出来,让将士们喝个痛快!” 众将士闻言,皆是大喜! “谢陛下!” 这一声谢,又是震动天地,将周遭树林里的鸟都惊得乱飞。 “哈哈哈哈!” 朱元璋此刻豪气千云,攥着徐达的手道, “走走走,三弟,你大姐在宫里专门为你做了一桌子菜!为了让你吃个开心,她还专门学了你最爱吃的烧鹅!” “来,跟咱一起上龙辇!” 徐达闻言,顿时一惊。 “陛下,臣怎么能上龙辇,与您同坐呢?” 他连声道, “不行不行,不能这样坏了规矩,臣还是……” 话还没说完,他已然是被朱标给推上了龙辇。 “徐叔叔,你就不要再客套了。” “今天,你就坐一次龙辇!我来给你驾车!” 徐达:“!!!” 皇帝陪同,太子驾车! 这样的殊荣,是历朝历代任何一个将军都不曾拥有的! 徐达吓得连连摇头,扯着朱标的手无比恳切的道: “太子殿下!坐龙辇已经是让臣受宠若惊了,这要是再由您驾车,还让不让臣坐安稳了?” “不行,绝对不行!您要是非要驾车,那臣就杵在这儿不走了!” 于他而言,恩荣太过,会让他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这……” 朱标略一迟疑,看向朱元璋。 “我来我来!” 正此时,朱橘自告奋勇道, “我就是个吴王,小喽啰一个!用来驾车刚刚好啊!” 朱元璋眉头一皱。 “你?你小小年纪,会驾车吗?” 老朱一脸狐疑的道, “你别待会儿把车驾到沟里去啊!” 朱橘顿时翻了个白眼。 “瞧你说的,咱驾车那是出了名的快,秋名山车神知道吗?那是我外号!” 他傲然道, “把车交给我,保证把你们安全带到紫禁城,顺带,让你们体验一下什么是真正的车技!” 朱元璋:“……” “什么乱七八糟的!咱从来没听说过什么秋名山。” 老朱摆了摆手,方才道, “不过,既然你有这个心意,也算是一件好事。” “那就由你驾车吧!六匹马一同前行,你也不用甩马鞭,控制一下方向就是,回紫禁城的路你总认识的吧?” “就按照路线走,明白了吗?” 朱橘连连点头。 “小意思,你看我操作就完事了。” 咯噔! 话音未落,他已然是上了龙辇,坐在车夫的位置上,一把夺过了马鞭。 面前,是六个白花花的马屁股,这让朱橘心里有点痒痒的。 这一鞭子下去,一定很爽! “快点,你们上来啊!” “不要磨叽了!待会儿娘在紫禁城该等急了!” “嚷嚷个啥!皇帝不急,你太监急!”朱元璋啐了一句,方才拉着徐达的手道,“走,三弟,咱们上去。” 他转而又看向朱标和朱棣。 “你们两个,也跟着一起上来,陪你们徐叔叔聊天。” “其他人,各自回自己的车辇上去,回宫!” 众皇子行礼称是,朱棡和朱橚皆是朝着朱棣挤眉弄眼,尤其是朱棡,此刻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用嘴巴无声的说出了几个字。 朱棣看到他的嘴型,顿时脸色大变! “走走走,哈哈哈……” 朱棡嘿然笑着,拉着朱樉和朱橚溜之大吉! “三哥,你刚才张嘴不出声,跟四哥说的是啥啊?” “我也没说啥,就说了五个字,徐家大女婿!给他气的,脸一下子都成了猪肝色了,真是乐死我了!哈哈哈哈……” “这,噗哈哈哈……” “……” 龙辇之上。 朱元璋挨着徐达,对侧则是坐着朱标和朱棣二人。 “徐达,朱棣这小子一直说崇拜你,早就想向你请教军略了!” 朱元璋笑道, “今天机会难得,刚好你也得空,与他好好说道说道。” “朱棣?朱棣!你坐那么远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坐你徐叔叔身边聆听教诲!” 朱棣有些心不在焉,被朱元璋喊了好几声方才反应过来,赶忙挪动屁股,坐到了徐达的身边。 “你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问了!” 朱元璋正色道, “不要问太蠢的问题啊!要问就问有点深度的,也让你徐叔叔看看你的成色,瞧瞧你是不是这块料!” 徐达亦是看向朱棣,笑意盈盈。 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陛下这么关注朱棣,不过老实说,他对朱棣这个黑小子观感还过得去,自然也就做好了倾囊相授的准备。 “这,我……” 朱棣话到嘴边,却是有些难以启齿。 他本来是准备了挺多问题的,能和徐达探讨,他也很兴奋。 可刚才朱棡那一句无声的‘徐家大女婿’,让他的心情一下子变得糟糕了! 看着徐达魁梧的模样和粗犷的脸庞,这放在一个男人身上,那自然是豪气千云,彪悍勇猛。 可要是一个女的长这样…… 他没有办法接受啊! 想着自己可能会娶一个满嘴之乎者也的女版徐叔叔,朱棣整个人都要窒息了! 所以,此时此刻,他实在是没有心情问军略,满脑子只盘旋着一个问题—— 怎么办,怎么办? 如果待会儿父皇提起婚事,自己要怎么推出去啊! “嗯?” 朱元璋皱起了眉头。 看朱棣这一副支支吾吾的模样,他的心里已然是有些不爽了。 给你表现的机会,你不中用啊! 看到父皇的脸色有些难看,朱棣心里开始发慌,赶忙开口道: “我……我就害想问徐叔叔……哎哟!” 砰! 他正要说话,龙辇忽然间猛地一晃,让他整个人差点飞了出去!好在死死抓住了身边的梁柱,才只是脑袋磕了一下。 还没坐定,龙辇突然间猛地加速! 啪!啪! “嘶——” 外面,骏马嘶呜着,被马鞭抽得嗷嗷叫! 六匹骏马,那就是六缸发动机,在朱橘的狠狠挥鞭之下,爆发出了最强的性能! “驾!” “驾!” “芜湖!” 朱橘不知疲倦的甩着马鞭,一脸的兴奋! 加速,加速! 原来在古代,也能飙车!虽然颠簸了点,但那六匹马是活的,比起机械来,更刺激! “小兔崽子,你找死啊!” “给老子慢点!哎哟!你特娘的转弯也加速啊!” 龙辇里传来老朱的咆哮声,然而,朱橘却是丝毫不理。 “转弯快才是真的快,直线加速谁不会啊!” 他轻哼一声,手中马鞭依旧不停, “驾!!!” 哒哒哒! 哒哒哒! 车速越来越快,饶是朱元璋的龙辇,已经采用了大明最好的避震技术,此刻也是疯狂颠簸,差点把车厢里几个人的魂魄都给颠出来了! “停车,叫他停车!” “这个混账东西,老子就不该听他的鬼话!停车啊!” 朱元璋抓着固定的座椅,面色扭曲的低吼道, “老子的魂都要被颠出来了!” 车厢内四个人,三人咬牙硬挺着,只有徐达还稍微好点,到底是久经战阵的将军,各种恶劣危险的情况都见过,此刻还算沉稳。 可即便如此,他也是暗暗咂舌。 这个吴王殿下,太彪了! 哒哒哒! 哒哒哒! 朱橘胸前的玉佩不停震动着,一股股热流传入四肢百骸,让他身心舒爽的同时,愈发兴奋。 不但能飙车,还能薅老朱……太爽辣! “紫禁城就在前头了!” “冲刺!驾!” 他一声吼,手中马鞭对着六匹骏马雨露均沾,一匹匹打了过去! “嘶!” ‘发动机’再度轰鸣! 一向慢悠慢悠,以稳妥为首要任务的龙辇,此刻竟以一种极致的速度朝着皇宫奔去,以至于身后的大部队连车屁股都看不到了! …… 紫禁城,御膳房。 “妙云,多亏了你帮忙,不然我还不知道这一道烧鹅,竟然还有这么多门道。” 马秀英系着围裙,笑吟吟道, “难怪你爹那么宠爱你,抓住了他的胃,还怕他不言听计从吗?” 徐妙云亦是系着围裙,小心翼翼的将砂锅盖上,而后抽出柴火,将火调小。 “其实是娘研究出来的,我也是跟着学了一手而已,” 她笑道, “爹少年时期,偷过一只烧鹅吃,那个时候他身无分文又饥肠辘辘,偷来一只烧鹅,那对于他来说真是无上的美味!从那以后,他就迷恋上了,几乎每个月都要吃好几只。” “只是后来,他背上发了痈,烧鹅又是最厉害的发物,所以娘就不让他吃了,我也严格控制他吃这玩意儿,不过,还是会经常抓到他偷吃……” 说到此处,徐妙云略有几分无奈。 “这可真是,要好吃的不要命啊!” 马秀英闻言,不禁有些讶异。 “他的背痈很早就有了吧,一直都没根治吗?” 她喃喃道, “要是这样的话,那还真不应该给他做这一只烧鹅吃,万一毛病复发就坏事了。” 徐妙云闻言却是笑道: “那倒不至于这么严重,偶尔吃一下没事。” “在北疆打仗,他肯定馋死了,这回就让他解解馋吧!后面他在应天,就不让他吃了,一只都不行!” 马秀英听到这话,方才恍然。 “好,好……那我就放心了。” 她笑眯眯的道, “妙云,你可真是个好闺女,把爹都管的这么好。” “将来要是嫁了人,必然能够把夫家打理的井井有条。” “我呀,是真想有一个你这样的儿媳妇。” 徐妙云脸色微微一红,对着砂锅扇了扇风,却是没有回话。 “妙云啊,我想问问你……” 马秀英主动出击,握着徐妙云的手,笑道, “你愿不愿意当我的儿媳妇?” 这一问,让徐妙云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 “这……” “皇后娘娘,我年纪还小,还不到谈婚论嫁的年纪呢……” 她的脸色越发红了,神色亦是有些慌张。 “诶,可以先早早定下来嘛!” 马秀英拍了拍徐妙云的手,温声道, “你爹和陛下是过命的兄弟情,咱们要是来个亲上加亲,必能成为一桩美谈!” “陛下呢,有意将你许给我们家老四朱棣,你意下如何?” 徐妙云眉头一紧。 听到老四朱棣这四个字,不知怎么的,她有一种心沉谷底的感觉。 “燕王朱棣……臣女都还未曾见过他呢。” 她低声道, “皇子之中,臣女只见过太子殿下和吴王殿下,这两位都挺好的,尤其是吴王殿下,对我很好,上回他还送我这串朱砂手串……” 徐妙云举了举手,露出了上面的手串。 自从朱橘送她之后,她几乎是每天都戴着,就是睡觉都不脱掉,每次不小心沾染上了水,她都要心疼上半天、 可以说,这条手串现在是她最珍贵的宝贝! “嗯……你跟小橘子是挺要好的。” 马秀英轻声道, “不过,老四也是一表人才,而且他很喜欢军略,和你父亲应该是很投缘的。” “都怪我疏忽了,竟然没有安排你们先见上一面,互相熟悉熟悉……是我失职了。” 都是女人,马秀英还是心思玲珑的过来人,这口风一探,神情一瞧,哪里还不知道徐妙云的意思? 显然,这丫头更中意朱橘,无论是朱橘的心学,还是他送的礼物,都击中了这丫头的心巴。 老实说,她也想把妙云这么好的姑娘留给小橘子,奈何重八催的急,小橘子又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她也不能打乱了次序,强行配对。 眼下,也只能把话题往朱棣身上引了。 “不过你放心,老四绝对是个好孩子,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马秀英认真道, “等你见过他这个人,我相信你一定会认可他的。” “将来……你们成了婚,要是他敢欺负你,你就来找我,我帮你教训他!妙云,我永远是你的靠山!你别把我当成是你的婆婆,你要把我当成娘家人来看待,知道吗?” 徐妙云抿着唇,神色复杂。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有转圜的余地吗?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悲哀,每个勋贵之女,或许都会有这样的一瞬。 为了家族,为了政治利益,她纵然有自己的想法,也只能是顺从,而且是乖乖顺从,笑容满面的顺从…… “全凭……皇后娘娘做主。” 良久,徐妙云口中才吐出这几个字来。 她别无选择,这是钦定的事情。 “好,好……” 马秀英摘下手上的翡翠手镯,递到了徐妙云手里,笑道, “这个,是我戴了多年的镯子,东西倒也不算太贵重,但却是陛下当年在义军刚刚当了个千总之时,送给我的,当时说是要传给朱家的好儿媳,一代代传下来当传家宝。当年常家的丫头进门,我都没舍得送她。” “如今……送给你罢!也算是……” 她看出了徐妙云的情绪低落,本想说是补偿,可话到嘴边却又觉得有些不妥,只能是咽了回去。 “这,这如何使得!” 徐妙云一惊,赶忙推辞道, “这么贵重的东西,皇后娘娘岂能给我?妙云实在是承受不起……” “还请皇后娘娘收回。” 马秀英却道: “给你,你就拿着,我中意你才给你这份礼物,莫要推辞了。” 然而,这次徐妙云却是拼死推辞,跪倒在地恳求收回。 马秀英拗不过她,只好作罢,将手镯收了回来。 “……哎,那好吧,回头我再送你一件别的。” 她将徐妙云拉起,一脸疼惜的道, “好闺女……” “你放一万个心,我不会委屈你的。” 徐妙云轻轻点了点头,默然不语。 两人刚才还说说笑笑着,此刻气氛却是有几分凝滞,这让马秀英也是有些无奈。 她实在是有些心疼这个丫头,起了几分私心……可那几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在脑海里只存在了片刻,便全都消弭于无形。 “娘娘!” 翠竹走进了进来,禀报道, “陛下他们已经回来了,龙辇已经进了紫禁城!” 马秀英眉头一挑。 “好,吩咐下去。” 她道, “把菜肴全都送到奉天殿去。” 旋即,马秀英又看向徐妙云,笑道: “妙云,待会儿你就先到后殿坐会儿,那儿有个梳妆台,我会安排人给你稍微打扮打扮,毕竟也算是……第一次见面嘛!” 徐妙云轻嗯了一声。 …… 紫禁城,御道之上。 “吁——” 朱橘把缰绳勒住,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这一路太顺了,都没什么弯道,发挥不出他秋名山车神的真正实力啊! 车轮噶的一下停下,车厢内的老朱已然是飞身而出,一个大飞脚直接踹在了朱橘的屁股上! 砰! “混账东西!你驾的什么车!” “你想颠死老子啊!” 朱橘一个趔趄被踹下了龙辇,屁股上的疼痛让他呲牙咧嘴。 这个老朱,每次踢人都是快准狠,防不胜防啊! “你就说快不快吧!有没有给你安全送达吧!” 朱橘捂着屁股,一脸不爽的道, “这两点做到了,那就是一个好的驾车手!其他的你管那么多干嘛!” “当年刘邦要是有我这样的车手,绝对不会把两个娃扔车外!” 朱元璋:“!!!” “你个混小子,你还有理了你!” 老朱怒骂道, “要不是今天清了场,就你这横冲直撞的劲儿,少说得撞死几十个百姓!” “到时候,咱说不定都跟着你车毁人亡!” 他越说越气,跳下龙辇又要去打朱橘! “诶诶诶!” 徐达下车拉住了朱元璋,连声劝道, “陛下,陛下,息怒息怒。” “吴王殿下毕竟年轻,年轻气盛嘛!喜欢玩一些惊险刺激的,这也正常,咱小时候不也是嘛!” “他说的也对,反正咱们安全到了,你就别追究他了。” 他这边正劝着,车厢内的朱标和朱棣才刚刚出来,俩人都跟喝醉酒似的,歪七扭八的下了马车,靠着车轮一顿干呕! 好在都没怎么吃早饭,不然全都得吐出来! “你看看,你看看!三弟,这小子每天就是这么气咱的!” 朱元璋气急败坏的道, “咱跟你讲,他真是每天都不带重样的!” “就这样的臭小子,不抽他一顿,咱能消火吗?” 徐达闻言,神色也是有些无奈。 他看了嘿嘿直笑的朱橘一眼,忽然有点佩服这小子。 每天能不带重样的闯祸闹事,这也是一种本事啊! 能把陛下搞的这么抓狂的,天底下都没几个! “爹,算了算了,消消火……这大好的日子,就别生气了。” 朱标稍微缓过来了一些,劝说道, “娘估计都等急了,咱们快去吃饭吧。” 朱元璋怒哼一声,朝徐达下令道: “三弟,你记住了,以后一定要把这小子弄到你军营里去!” “别让他当什么军官,就让他当大头兵,跟普通士兵一起住棚子,吃大锅饭!玩命的拉练!给咱好好磨一磨他的性子!” 朱橘脸色一变。 “不要,我不要当大头兵!我会死的!” 他急忙道, “我要当也是当指挥官啊!我很有指挥天赋的!” 朱元璋冷笑一声。 “天赋个屁!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老朱态度强硬,道, “就当大头兵,去北疆挖地造防御工事去!” “十六岁,不,十五岁就去!” 徐达闻言,只能苦笑。 “是,是,陛下。” 他道, “看得出来,吴王殿下是一颗好苗子,好好磨一磨,将来必定能成为一把锋锐的剑!” 朱橘的脸色,却是一阵发苦。 当个将军过过瘾还行,要他当兵,那真是究极折磨! “哼!” 看到朱橘的苦瓜脸,朱元璋的气才算是消了一些,挥手道, “走吧,去奉天殿吃饭!” 朱标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几分神色,在前头带路。 “陛下,就我一个吗?要不……还是大家一起吃吧。” 徐达忍不住道, “这样……好像有点太搞特殊了。” “要不……把汤和也带上吧,我也好久没见二哥了,怪想他的。” 然而,朱元璋却是摆了摆手。 “将士有将士喝酒宴饮的地方,将军也有将军庆功的场所,咱早就都给他们安排好了,不必担心。” 他一只手搭在徐达的肩膀上,笑道, “今天,咱和妹子,就只专门请你一个人!” “让这三个小子作陪,陪你喝酒,咱们来他一个不醉不归!” “走走!” 说着,朱元璋便扯着徐达上了台阶。 徐达恍然。 看来,陛下这是有事儿要跟自己商量!莫非是……陆仲亨的事儿? 他想到了在汝宁府之时,那个自称陆仲亨外甥的人。 这一趟浑水,可不能胡乱沾染啊…… 一时间,徐达陷入了思索之中。 他得好好想想,待会儿得怎么应对。 朱橘和朱棣走在后头,两人并排前行。 “咋啦老四,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朱橘手挥舞着,回味着刚才的驾车,随口问道。 朱棣默然不语,理都不理他。 “说出来嘛,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哈哈。” 朱橘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笑嘻嘻的道。 朱棣:“……” 哒哒哒! 他加快了速度,甩开了朱橘好几步! “诶,别走啊老四!” “你这家伙……真是没劲!”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朱棣拒婚!死也不娶徐家女! 紫禁城,奉天殿内。 “天德。” 马秀英从座位上站起,笑吟吟的喊了一声。 徐达抬头一看,顿时神色一凛,赶忙上前拜见道: “末将参见皇后娘娘!” 马秀英闻言,神色却是有些不悦。 “生分了不是?都到了这儿了,还末将末将的……” “起来起来,看看我为你准备了什么。” 徐达听到这话,不由得咧嘴一笑。 “是,是,那……天德见过大姐!” 他愣是给马秀英下拜行礼后,方才站起身来。 所谓长姐如母,在他的心里,对马秀英一直都是极为敬重的,这份敬重,甚至超过了对朱元璋! “这才对了!咱是你大哥,她就是你大姐!这几个臭小子全都是你的好大侄儿!” 朱元璋哈哈一笑,自然而然的就坐上了主位,挥手道, “咱们今天这一顿啊,就是标准的家宴,不讲那么多规矩,坐,坐!” “你们几个臭小子也坐下吧!” 朱标应声而坐,朱棣神色却是有些紧张。 这种级别的家宴,平日里他是不太有机会参加的,故而有些拘谨,反倒是朱橘非常的随意,直接大马金刀的坐下,目光落在了桌上的烧鹅上。 “这什么肉?好香啊!” 朱橘嗅了嗅,站起身就要去撕腿吃。 啪! 朱元璋一巴掌拍掉了他的爪子,没好气的道: “大人都还没有动筷子,你个小屁孩子上什么手?” “先坐好!” 这个贪吃鬼,一点礼数都不懂! “不是你说的不讲那么多规矩的么……” 朱橘顿时有些委屈,一脸不满的道, “前言不搭后语,啪啪打自己脸!” 朱元璋:“!!!” 老朱眉头一竖,正要发火,马秀英却早已是撕下一只烧鹅腿,送到了朱橘的碗里。 “行了行了,这大好的日子,就别跟小橘子计较了,就当……让他试毒了吧!” 她笑道, “这烧鹅是我做的,费了不少功夫呢!” “天德,你也快尝尝,听说你酷爱吃烧鹅,是个行家!你且看看我的手艺,和你夫人比起来如何?” 听到这话,徐达顿时露出惊异之色。 “皇后娘娘……哦不,大姐竟然亲自下厨给我做烧鹅!” “这……徐达何德何能,消受此恩啊!” 皇帝亲自远迎三十里,皇后亲自为他下厨做烧鹅! 这对于徐达而言,已经不能用受宠若惊来形容了!他都惊的有点麻木了! “嗐!这算什么?” 马秀英拽下另外一只鹅腿,直接送到了徐达的碗里,连声道, “快尝尝!我等你评价呢!” 话音未落,那一头朱橘已是吃的满嘴流油,大喊道: “好吃好吃!” “这个烧鹅肉质肥厚,香而不腻,简直比猪圆掌都好吃!” “我宣布,我最爱吃的食物改了,改成这个烧鹅!” 难怪后世广府人这么爱吃烧鹅,这玩意儿比起鸡鸭来,的确有其绝妙之处啊! “这么好吃?” 朱元璋望着那只被撬了腿的烧鹅,嘴里嘀咕道, “这混账小子,本来另一只腿是咱的……” 被朱橘抢走了最肥美的鹅腿,老朱只能是撕下一块鹅身肉,连带着酥皮送进了嘴里。 旋即,他的眼睛一亮。 “美味啊!” 徐达忍不住叫道, “大姐,这真的是你第一次做烧鹅?这也太好吃了吧!比我家那口子做的还好吃!” 一边说着,他竟是抄起筷子,也不顾礼仪了,朝着砂锅里的烧鹅就夹了一大块肉! 这要是在家里,他能把整个砂锅都搬到自己面前,独享这份美味! “滋味儿确实不错。” 朱元璋啧啧称奇道, “没想到啊,妹子你还能有这一手!” “不错,不错,以后没事儿给咱也做两只解解馋!” “老大,老四,你俩也吃啊!再不吃,就要被混账老六吃完了!” 这会儿的朱橘已然炫完了一整只鹅腿,开始夹第二块了! “好,我尝尝。” 朱标夹起一块鹅肉放进了朱棣的碗里,笑道, “老四,你也尝尝。” 作为大哥,他早已习惯了照顾每一个弟弟。 “谢谢大哥。” 朱棣有些感动,在这样的场合,他筷子都不太敢动,唯一能让他安心一些的,也就是身旁的好大哥了。 马秀英见徐达吃得兴起,不由得眯起了眼睛,笑道: “哪里是我做的好吃,是你在北疆艰苦日子过太久了,突然一下子让你吃到最爱的烧鹅,自然觉得美味。” “要论手艺,还是你家妹子最地道,我这一手,还是找妙云学的呢!算起来,我都是她的徒孙了,哈哈……” 徐达闻言,顿时一惊。 “大姐可千万别这么说,要是被我家那口子听到,哪怕魂都要吓飞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笑,气氛无比松快。 就连朱棣都放松了不少,开始从桌上夹菜吃,而大吃货朱橘,此刻饭碗里面已经是堆成小山,吃得满嘴流油了! “三弟啊,咱这回看你递上来的捷报,上面说缴获了元朝的各种金玉玺宝圭册。” 朱元璋随意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一脸期待的道, “那里面,有传国玉玺吗?” 对于传国玉玺,他是心心念念期盼许久了。 这玩意儿自秦始皇开始,一代代流传下来,试问哪个皇帝不想要? 一些军阀得了这玩意儿,他就敢称帝!因为他相信自己获得了天命! 这玩意儿,就是这么牛! 作为白手起家的布衣天子,朱元璋自然也想要得到传国玉玺,要是有了这玩意儿,谁还敢说他是‘白板天子’? 有玉玺,他就是毋庸置疑的真命天子! “回陛下,元朝的各种玉玺缴获了很多,但里头确实没有传国玉玺。” 徐达亦是放下筷子,沉声道, “我怀疑,元朝皇帝其实并没有拥有传国玉玺,这件宝贝在宋时就已经遗失了。” “倒是有传言,元世祖忽必烈时期,传国玉玺曾出现在大都,但我怀疑,那也是元人放出来的虚假消息而已。” “真正的传国玉玺,或许还埋在某个地方,或者沉在某一条江河之底。” 要是缴获了传国玉玺,他能不在捷报上大书特书? 没说,那就是没有嘛! 不过,他也能理解朱元璋的心情,对于每一任皇帝,尤其是开国皇帝而言,传国玉玺都是梦寐以求的至宝!有了此物,政权的合法性都能提升好几个档次! “这样啊……” 朱元璋微微颔首,叹道, “好吧,或许真就像是你说的那样,传国玉玺,元人也没有。” “那这东西……会在哪儿呢?” 徐达拱手道: “陛下圣德昭彰,承膺天命,如今大明国运昌盛,治隆唐宋,我相信传国玉玺一定会现世的!” 朱元璋拍了拍徐达的肩膀,笑着点了点头。 “你小子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老朱昂首道, “其实咱也不需要传国玉玺来证明什么,有这玩意儿最好,没有也一样过日子!” “有传国玉玺的朝代,也不见得有多么强盛!咱们大明,将来都要把它们一个个超越!正如你所说,要比唐宋,要比秦汉都更强盛!” 此时的他,踌躇满志,豪气千云! “陛下圣明!” 徐达赶忙送上彩虹屁! “天德,你多吃菜啊,你们俩别光顾着说。” 马秀英亲自起身为两人倒酒,笑道, “还有酒,原本重八现在是戒酒的,我也不让他喝,但今天你来,就破个例!” “将士们不醉不归,你俩也来个不醉不归!” 徐达连道不用,见酒杯已经满上,也只能连连拱手称谢。 这下恩荣又加了一项——皇后斟酒! “对啊!咱们今天敞开了肚皮喝!” 朱元璋挥手道, “不醉不归!待会儿喝醉了就直接跟咱一起睡!” “咱们兄弟,当年可是抵足而眠啊!来来来……” 他举起了酒杯。 “我也要喝!” 朱橘抄起一边的空碗,夺过酒瓶道, “大家一起,才畅快嘛!” “我要敬徐叔叔一杯,感谢他驱除鞑虏,扫灭元朝!” 马秀英神色一凛。 “不行,你小孩子不能喝酒的!这玩意儿伤身。” 她正欲去夺,却听朱元璋笑道: “算啦算啦,今天就允许他喝一次,喝一次不打紧的。” “这小子说得对,老大,老四,你们都举起酒杯,咱们一起敬大将军一杯!贺他灭元之功!” 朱橘嘿嘿一笑,朝着身边婢女招了招手。 婢女上前,为他倒上酒。 “满上,满上!你搁这儿喂鱼呢!” 朱橘一顿催促,那婢女无奈,只能是将整个空碗都倒满了酒。 徐达见朱橘这般豪迈,不禁笑道: “吴王殿下年纪虽小,但是气势却很足啊!” “他要是在战场上,应该也是属于那种冲锋陷阵的将军,必然是像常遇春一样的猛将!” 马秀英闻言,神色却是一脸无奈。 “我可不想他像伯仁那样,打仗不要命的。” 她道, “还是老老实实留在应天,早点娶一门媳妇儿,早点给我生几个大胖孙子是正理儿。” 她可不想朱橘去当兵,当将军也不行。 那太危险了!战场上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万一出了事,她得后悔一辈子! “那倒也不错。” 徐达笑吟吟的道。 婢女为朱标和朱棣也都倒上了酒,就连马秀英都倒了半杯。朱元璋一声呼喝,众人皆起。 “来,一起敬大将军!” “不敢不敢,末将敬陛下,敬娘娘,敬太子和两位殿下……” 叮! 酒杯酒碗碰撞在了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五人站在一起,将美酒一饮而尽。 咕咚,咕咚! 朱橘手里的不是酒杯,而是个碗! 所以,当大家都一饮而尽的时候,他还在仰着脖子灌酒。 所有人就这么看着他,将一整碗的酒都给干进了肚子里! 酒碗放下,脸不红气不喘。 “好!好酒量啊!” 徐达目中露出赞赏之色,忍不住道, “陛下,他这酒量完全就是随了您啊!” 朱元璋也是有些讶异,倒是马秀英眉头一竖,呵斥道: “你什么时候这么能喝了?老实交代,是不是平日里偷摸喝酒了?” “你个臭小子!小小年纪不学好,喝酒倒是一把好手!” 要不是徐达坐在这里,她都要上去揪朱橘的耳朵了! “我这天生海量,没办法啊!” 朱橘擦了擦嘴,摊手道。 就这低度数粮食酒,对他这个能喝一斤五粮液的人来说,那真是小儿科! 虽是魂穿过来,但这酒量确实是一点没下降!那天在青楼喝花酒的时候,就已经做过试验了。 “能喝是好事,想咱当年,一口气喝三大坛子!” 朱元璋却是不以为意,反而一脸得意的道, “三弟,你还记得吗,当年咱们喝的太多,一直要上茅房,索性直接到野地里一边喝一边尿!” “那场景你还记得吗?哈哈哈哈……” “对对,是有这么一回事!咱们兄弟四个站成一排,那叫一个壮观,有个婆娘路过,都给熏跑了!哈哈哈哈……”徐达一拍大腿,亦是笑得直不起腰来。 叮! 兄弟两个又干了一杯,这会儿不谈国事,只追忆往昔,有着说不完的话题,讲不尽的意趣。 眼看着两人脸色逐渐泛红,说的话题越来越离谱,甚至还猜起了拳,马秀英不禁有些着急。 这个重八,说得兴起,莫不是把正事儿给忘了? 她又看向朱标几人,脸色更是一黑。 朱橘这小子,竟然在给朱标和朱棣劝酒! “我一碗,你俩一人一杯总可以了吧?” “我跟你们说啊!这酒量得练!男人要是不会喝酒,那实在是少了很多乐趣!” “来,大哥!来,老四!咱们走一个!” “大哥,精神点,别丢份儿啊!这么点酒,老四都一口干了!你怎么能落后呢?” 朱橘捧着碗一饮而尽,朱棣也是毫不犹豫的就干了。 只留下朱标面露难色。 “我……我这随娘的,不胜酒力啊!” 他无奈道, “你们就饶了我吧,我……” 这会儿朱棣喝了好几杯,略有几分上头,神色也放松了许多,胆子明显大了起来。 他此刻竟是没了规矩,攥着朱标的手,硬是把那杯酒灌到了朱标的嘴里。 “哎哎哎!” “你这……哎!好了好了,就这一杯啊!再要拼你们拼,我不奉陪了!” 对于不太会喝酒的人来说,每一滴酒液都带有‘辛辣’和‘眩晕’两种效果,朱标这一杯酒灌下肚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好吧好吧,别勉强大哥了。” 朱橘又给自己的空碗倒上酒,看向朱棣,目中中带着几分挑衅, “老四,看不出来,你挺能喝啊!” “敢不敢跟我拿碗拼?” 啪! “谁怕谁?谁输了谁孙子!来!” “满上满上!” 朱棣这会儿已是有些上头,不过,和朱标不同的是,他觉得那种晕晕乎乎的体感挺好的,有种漫步在云间的感觉。 与此同时,他心中的豪气也被激发了。 在五子棋上输给朱橘的,他要在酒场上找回来! “哈哈哈,好!有胆色!” “不愧是永乐……咳,不愧是你朱老四!” 朱橘笑嘻嘻的为朱棣满上酒。 叮! 两碗酒碰撞在一起,两人皆是一饮而尽! “再来!” 哗啦啦…… 两人拼的起劲,马秀英此刻倒也没闲工夫管他俩,起身朝着后殿走去。 “大小姐,您真好看。” 后殿之中,一个婢女为徐妙云点缀着妆容,看着铜镜里的美女,忍不住赞叹道。 本就是大家闺秀,美女一枚。 如今略施粉黛,自然更加娇媚。 然而,徐妙云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脸上却是带着淡淡的愁容。 “好看……” “你可知……女为悦己者容?若非悦己者,妆容再美又有何用?” “啊?大小姐你说什么?奴婢没听清。”身后婢女正在为她盘头发,听到徐妙云嘴里喃喃的话语,不由得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出声问道。 徐妙云抿了抿唇,摇头不语。 “妙云,妆画得怎么样了?” 马秀英面带笑容走了进来,瞅了两眼铜镜中的徐妙云,忍不住夸赞道, “俊,真俊!” “真是想不到,徐达那么粗犷的汉子,竟然能生出这么水灵娇美的姑娘来,这说出去,恐怕都没有人相信啊!” “待会儿啊,你一出去,绝对能惊艳他们!啧啧……真是便宜老四了!” 看着面前的小美女,马秀英心里都有点后悔了。 这丫头,要是留给小橘子就好了!先前应该多做做他的思想工作的,说不定他就答应了呢! 这么漂亮可人的丫头,啧啧! “娘娘,我……” 徐妙云的心中忽然鼓起万千勇气,想要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嗯?你说。” 马秀英看着徐妙云的眼睛,笑道, “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哦不,现在就是一家人。” “你有什么话,尽管跟我说。” 徐妙云被她这么一注目,心中万分纠结,但最后,她咬着嘴唇,却还是说不出半个字来。 哗啦。 只见徐妙云将手腕上的朱砂手串取了下来。 “娘娘,请您……帮我把这个手串还给吴王殿下,好吗?” 她低着眉眼,轻声说着。 那声音里,似是带着几分哽颤。 望着徐妙云递上来的朱砂手串,马秀英微微一怔。 她是个敏感的女人,所以完全能够感受到徐妙云此刻的情绪……有些哀伤。 她敢肯定,这丫头此刻的眼睛,一定是红着的。 “还君明珠双垂泪……” 马秀英不知怎么的,嘴里蹦出来这么一句诗词,她轻声喃喃着,犹豫了半天,方才开口道, “唉,妙云,要不然,我……” 还君明珠双垂泪,恨不相逢未嫁时! 此刻的徐妙云,正是这首诗的另一种演绎…… 甚至,原诗是恨不相逢,而她却是已经相逢,却未能如意,只能他嫁,这无疑是更添了几分凄婉! 其实,送还这朱砂手串,她已经是鼓起勇气,把自己的心意吐露出来了! 只是,对于马秀英而言,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很多事情也不是自己能做主的了,所以,她也很为难…… 唰! 徐妙云猛地抬头,此刻已是换上了明媚的笑容。 “娘娘,我没别的意思。” 她笑道, “之所以退还这手串,一来是这手串珍贵。二来,也是妙云将与燕王定亲,若手上还带着吴王送的礼物,总归是不太好,妙云应当遵从女训才是。” “所以……劳烦皇后娘娘了。” 马秀英看着她笑容灿烂的模样,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儿了。 “丫头……” 她上前抚了抚徐妙云的头发,轻叹道, “辛苦你了。” “你稍微再等一等,待会儿我就会喊你出来的。” 说罢,她便转身离去。 待在这里,她也没有什么能真正安慰到徐妙云的。 事已至此,也只能按照原定计划进行,这事儿,坏就坏在朱橘这小子榆木脑袋,对女色竟然毫无兴趣! 这么大一个娇滴滴的美女就在面前,居然不动心?居然没有半点占为己有的想法?! 平日里性格那么野,怎么在这方面,就这么愚钝呢! 但凡这小子表露出一丝一毫对徐妙云有想法的意思,她都直接强行撮合了!管他什么兄弟顺序! 可朱橘不但没有这个意思,反而还对结婚生子这件事情很是抗拒,一心想着修道长生……她也听说了,外面的妩媚花魁对他投怀送抱,都被他严词拒绝了。 这咋搞嘛! 唉! 带着几分愁意和不满,马秀英回到了餐桌前,看着朱橘还在和朱棣拼酒,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喝喝喝,你就知道喝!” 她一把将朱橘的酒碗夺了过来,恼怒道, “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吧!正事不干,就爱搞这些!” “再喝把你腿打断信不信!” 朱橘:“!!!” “娘,您吃火药了啊,这么凶……” 他挠了挠头,一脸懵逼的道。 旁边的朱棣更是吓得一激灵,赶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老老实实的坐好。 “看你这个小王八蛋不顺眼!” 马秀英不悦道, “你们两个,都不许喝了,来啊,去弄两杯醒酒茶来,让他俩都醒醒酒!” 一旁奴婢应声而去。 马秀英恶狠狠的刮了朱橘一眼,这才落座。 “这,这咋了这是?” “出现幻觉了?” 朱橘揉了揉脸,心中甚至都有点怀疑自己是喝多了出现幻觉了。 娘亲好像从来没有对他这么凶过啊! 噗通! 马秀英一屁股坐在朱元璋身边,默然不语。 这兄弟俩还在那追忆往昔,聊得兴起呢,朱元璋见马秀英落座,不由得笑问道: “妹子,你干啥去了?” 马秀英撇了撇嘴。 “没干啥,出去溜达了一圈。” 她此刻有点不想提那一茬,最好朱元璋喝多了把事儿给忘了,这样他俩后面还能关起门来从长计议。 然而,老朱此刻突然一拍脑门。 “哎哟!喝多了喝多了,一直光顾着喝酒聊天了!” 他握着徐达的手,连声道, “三弟啊,咱们兄弟之间,你说亲不亲?是不是一家人?” 徐达连连点头。 “那当然,我和陛下永远都是一家人!” 然而,朱元璋却是摇了摇头。 “屁!咱们才不是一家人!” 老朱带着几分酒意,拍着徐达的肩膀道, “真正的一家人,那是要沾亲带故的!咱们充其量只是个结拜兄弟,这算哪门子一家人?” 徐达讪讪一笑,不置可否。 这种话,就是看皇帝爱怎么说,他说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 不过这话听着……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刺耳的。 “重八,你说什么呢!真是喝多了!” 马秀英一听朱元璋说的难听,赶忙打圆场道, “天德怎么就不是咱们一家人了?我一直把他当亲弟弟看待的!” 听到她这话,朱元璋却是摆了摆手。 “你也说了是当弟弟,亲弟弟,用你当吗?那就是!” 老朱紧紧抓着徐达的肩膀,道, “三弟啊,咱要跟你做真正的一家人!那怎么做呢?咱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一条路!” “要么,就是你的儿子,娶咱的女儿!要么,就是咱的儿子,娶你的女儿!” “这样,咱们就是儿女亲家,妥妥的一家人!” “你说是不是?” 徐达闻言,顿时一惊。 原来陛下刚才那么说,是在为这一句做铺垫啊! 马秀英听到这话,亦是脸色一变……坏了,这个重八他没喝多,他把正事儿给想起来了! “这样吧!咱吃亏一点!” 朱元璋略带几分醉意,笑呵呵的道, “你徐家出一个儿子,咱嫁一个公主给他!” “怎么样,够意思吧?送一个公主儿媳妇给你!” 听到这话,徐达却是苦笑不已。 “陛下,您真是喝多了,我最大的儿子辉祖也还只是毛头孩子,远远不到谈婚论嫁的年纪呢。” 他连连摆手道, “再说了,公主万金之躯,那个臭小子哪能有这么好的福气?” 朱元璋咧嘴一笑。 “那要不……你女儿妙云,嫁给我儿子,当王妃?” 他脑袋碰着徐达的脑袋,嘿然道, “让咱占占你的便宜,多一个好儿媳,这样可好?” 徐达一愣。 “呃,这……” 这他倒是没有拒绝的理由,毕竟妙云确实再过两年,就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现在虽然稍稍早了点,但也不算太早。 女孩子的婚事,本来就是早定为好。 “你愿意的吧!” 朱元璋忽的抬高了音量,问道, “叫妙云当王妃,将来管一整个藩王府!不算委屈她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徐达已是没有拒绝的选择。 当然,他也不想拒绝,反而很是高兴! “当然愿意了!” 徐达大笑道, “这丫头要是能嫁给皇子,那真是几生几世修来的福气!” “我这个当爹的都为她高兴!陛下,我一百个愿意,一千个愿意!” 说着,他的目光已是偏移,落在了正在喝醒酒茶的朱橘和朱橘身上。 别的皇子都不叫,单单就喊了这两个,无疑就要这两个里面的一个了。 凭良心说,他更喜欢朱橘这种性格,大大咧咧,活泼淘气,男娃子嘛,就应该是这模样! 至于朱棣,因为没有怎么深入交流,他今天在餐桌上又比较拘谨,所以徐达对朱棣倒是并没有特殊的观感,只是当成寻常皇子来看。 听到徐达的话语,朱元璋不禁朗声大笑。 “哈哈哈哈,好好好!太好了!” 老朱指着朱棣道, “你看看,这个黑小子怎么样?” 朱棣:“!!!” 被父皇这一指,朱棣顿时吓了个激灵,酒都醒了一半! 恐惧感,如潮水般袭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后殿内。 “大小姐,我领您瞧瞧吧。” 婢女牵着徐妙云的手,走到了门边,指着不远处桌上的朱棣道, “喏,那个就是燕王朱棣,燕王殿下平日里就喜欢骑马射箭,所以皮肤较为黝黑,但模样还是很俊朗的。” 徐妙云抬眼看去,只在朱棣的身上停留了几秒钟,目光便转向了旁边的朱橘。 此时的朱橘,正喝着醒酒茶,面色有些绯红。 这粮食酒虽然度数低,但它杂质多啊!刚开始喝的时候倒是没什么感觉,现在后劲上来了,让他也是有些发晕。 他想用茶水压一压,可这一口灌的太猛,竟是灌进了气管里! “噗——咳咳!咳咳咳!” 朱橘一口茶差点喷在了饭菜上,旋即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的他嘴角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噗嗤。 后殿的徐妙云看着他的囧样,不禁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大小姐,你笑起来更漂亮诶!” 身旁婢女眼睛亮晶晶的,笑着夸赞了一句,方才指着朱橘道, “那个是吴王殿下,是皇后娘娘最宠爱的皇子。” 徐妙云微微颔首。 “我知道的。” 她轻声道。 在座的这些人里,她最熟悉,便是朱橘了,此刻亦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好像看一眼就少一眼似的。 此时,饭桌上的徐达打量了朱棣一番,点了点头。 “燕王殿下,的确是一表人才。” 他笑着颔首道, “陛下的子女,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太子殿下是这样,吴王殿下是这样,燕王殿下自然也是。” “将来等他们成长起来,必定都是国之栋梁啊!” 朱元璋听到这番夸赞之语,顿时龙颜大悦! “哈哈,那就最好!咱最放心的,就是自家儿子!” 老朱得意道, “只要他们争气,以老大为中心,每个人都把自己的事业做好,何愁大明不千秋万代?” “嘿……既然你觉得老四不错,那不如,你们家妙云,就配我们家老四,你看如何啊?” 徐达早已知道朱元璋的意思,此刻自无不可。 “那是再好不……” 他正欲答应,可此时,朱棣却是腾的一下,猛地站起身来! “父皇!我……” 朱棣脸色涨红,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朱元璋,嘴里吐出三个字来。 “嗯?” 朱元璋笑意盈盈,朝着朱棣招了招手,道, “老四,你有什么话要说?” “是想要提前拜见你岳丈吗?哈哈哈……” 听到这话,徐达也是笑了起来,看向朱棣的目光也是和善了不少。 这黑小子,看上去倒也憨憨的。 朱棣脸色憋的通红,站那杵了老半天,终于是鼓足勇气开了口: “父……父皇!” “儿臣能不能不娶徐叔叔的女儿为妻!” 听到这话,徐达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 朱元璋的笑容更是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说什么?” 老朱心中怒气升腾,瞪着朱棣冷声道, “你再说一遍!” 他的声音,宛若惊雷,将朱棣震的心神一震! 可话已经说出了口,朱棣也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索性咬紧牙关,硬着头皮道: “儿臣说……儿臣能不能不娶徐叔叔的女儿!” “徐叔叔的女儿是很好,可是,可是……您可以选三哥啊,或者五弟六弟他们,为什么非得是我!” “我……我这个人秉性太差,配不上徐叔叔的女儿的!” 一番话语,听得朱标和马秀英都惊了。 就连朱橘都神色一愣。 这个老四,这么彪悍?这种情况下,竟然敢当众反对! 牛逼! 朱橘看着发抖的朱棣,心中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哒哒,哒哒哒! 胸前的玉佩开始震动,而且频率在不断的加快! 朱橘不动声色的起身,默默挪到了朱元璋的身边…… 哒哒哒!!! 玉佩像是电动小马达一样,震的他胸口阵阵酥麻。 朱橘的嘴角微微上扬……太爽辣!这种不用自己惹老爹生气就能疯狂薅的感觉,太爽辣! 他转而朝着朱棣投去鼓励的眼神—— 老四,加油,精神点,别丢分! 再加把劲!我的玉佩能不能进入下一个色彩,就看你这一波了! 砰! “你放肆!!!” 朱元璋一巴掌拍在桌上,大怒道,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做主了?你不情愿?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不情愿!” “你给咱跪下!” 噗通! 朱棣又不是朱橘,哪里受得了老爹的怒火?这一声令下,他都不用自己跪,直接是两腿一软,噗通摔倒在地。 朱元璋抽出腰带,直接一鞭子甩在了朱棣的身上! 啪! 这一鞭子可不轻,直接甩出一条血痕! “爹,爹!” 朱标见情况不对,赶忙上前护住了朱棣,急忙道, “您消消火,消消火!” “老四他是喝多了,说胡话了,当不得真,当不得真啊!” 他转而看向朱棣,连声道: “老四!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你和妙云的婚事是父皇和母后早就已经定好的,也别说什么配不配的胡话,咱们朱家的子弟,什么时候配不上别人了?你……你快给父皇道歉,给徐叔叔道歉!” 朱标按着朱棣的脑袋,连训带劝,总算是让朱元璋的怒火稍稍消减了几分。 不过,他的脸色依旧无比冰冷,就这么冷冷的看着朱棣,杀气依旧十足! 只要朱棣还敢胡说八道,他下一鞭子马上就到,绝不手软! 然而,在朱标的劝说下,朱棣却是跪在地上低着头,沉默不语。 “陛下,燕王殿下的意思,其实臣已经明白了。” 徐达神色平静,淡然道, “不是燕王殿下配不上小女,而是小女配不上燕王殿下,或许……燕王殿下已经心有所属了,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 “臣倒是觉得,强扭的瓜不甜,既然燕王殿下有难言之隐,这一场婚事就先不提了,不提了……来,来,陛下,咱们喝酒。” 他举起了酒杯,打算让这件事情翻篇。 他的目光,也没有在朱棣的身上有多一秒的停留。 说到底,他徐达也是自尊自傲之人,妙云被他视作掌上明珠,是最为宠爱的一个女儿! 如此宠爱的女儿,他自然也不想女儿过得不幸福。要是让她嫁给一个根本瞧不上她的人,那徐达第一个不同意! 你瞧不上我家妙云?那我还瞧不上你呢!皇子了不起么?! “朱棣!!” 朱元璋咬着牙,直接一脚踹在了朱棣的身上,怒不可遏道, “你是聋了还是哑巴了!” “说话!!” 砰! 一脚踹下,身上两处火辣辣的疼痛,似乎是将朱棣的血性给激发了起来! “我可以给父皇道歉,我也可以给徐叔叔道歉,但是……我就是不愿意!!!” 朱棣紧握拳头,无比激动的道, “我就是不要娶徐叔叔的女儿!父皇,您就……” 啪! 话还没说完,朱元璋已然是狠狠一巴掌甩下,结结实实的拍在了朱棣的脸上! 这一巴掌,带着滔天的怒火,老朱是没有保留力气的,直接把朱棣甩翻在地! “逆子,逆子!” 朱元璋怒吼道, “你这个逆子!!!” “来啊,拿刀来!拿刀来!!” 他一把掐出朱棣的脖子,左手高高扬起,看这架势,是要把朱棣给打死! “爹!息怒啊!” 朱标扯住了朱元璋的手,急切道。 马秀英此刻也是惊了,起身扯住朱元璋的肩膀连道: “重八,你这是干什么!” “撒手,你要把老四掐死了!” 只见那朱棣被朱元璋死死掐着脖子,脸色变成了猪肝色,已是透不过气来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我朱橘才不是怂包!公若不弃,橘愿拜为岳父! 砰! 在马秀英和朱标的苦劝之下,朱元璋才一把将朱棣砸在了地上! “咳!咳咳咳!” “呕——” 朱棣捂着脖子,剧烈的咳嗽着,甚至还干呕了起来。 朱标蹲下身子,给他一阵拍背,方才让朱棣缓了一口气过来。 “老四啊!你……你今天到底是犯了什么毛病啊?” 朱标忍不住道, “难道你真的已经有心上人了?就算是有,那也没关系啊!你将来可以纳为侧妃的!” “现在这个时候,你就不要惹父皇生气了,行不行?” 然而,朱棣喘着粗气,却是倔强的摇了摇头。 他其实骨子里是个极其傲气的人,某种程度上,甚至比朱橘还更有反骨。 被父皇这一顿连打带掐,朱棣不但不肯服软,反而更加硬气! “我没有心上人,我就是不愿意!” 他昂起头颅,死死盯着朱元璋,低吼道, “请父皇收回成命!!!” 朱元璋:“!!!” 哒哒哒! 哒哒哒! 朱橘胸前的玉佩,这下真成电动小马达了! 不过,此时的朱橘却没闲工夫偷着乐,因为他看到,此刻徐达的脸色都变了。 朱棣这一句,是把徐达刚才给的台阶都给摧毁了! 就是不愿意,就是看不上你徐达的女儿! 这,徐达能忍?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超出所有人的预料了,搞不好,不但不能和徐家修好,反而还会让两家之间产生隔阂和裂缝! 此外,朱棣的这般表现,让朱橘心里也有点不舒服。 “老四,你这也太过分了点!我哥们徐妙云有什么不好?你还不愿意了!你有什么资格不愿意?” 朱橘不悦道, “人家如花似玉的一个姑娘,配你个黑小子,人家还委屈呢!” “你不要不识好歹!” 作为好哥们,他也得为徐妙云撑腰才是! “呵呵!” 朱棣听到这话,却是冷笑道, “如花似玉?那好啊,既然你觉得人家好,那你娶人家啊!” “上次我都跪下来求你了,你都不乐意,现在倒是来说风凉话来了!你他妈有种你就娶,没种就不要说风凉话!” 他现在也是彻底疯狂了!连老爹都敢怼,还怕你一个小小的朱橘? “你!” 朱橘怒道, “你他妈的跟谁吆五喝六呢?娶就娶!我还怂你不成?” “不就是娶个媳妇么?我会像你一样怂炮吗?真是笑话!” 被朱棣这一激,朱橘也是上了头! “你说的!这可是你说的!” 朱棣神色顿时变得激动,大声道, “大家可都听到了!你不许耍赖!” 唰唰! 数道目光皆是落到了朱橘的身上。 朱标有点懵逼。 朱元璋倒是火气稍稍消了几分,不管怎么说,这臭小子也算是出来打了个圆场。 其实他一直都在关注徐达的神情,之所以对朱棣毫不留情的下手,也主要是要让徐达看到自己的态度! 朱徐两家,决不能因为这样的插曲而出现裂痕! 而此刻,朱橘的一番话,果然也是让徐达的神情缓和了几分,不再那么难看。 至于马秀英,此刻她的目中,竟是露出了几分赞许和期待之色。 自家小橘子竟然能说出这番话来,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难不成,阴差阳错之下,小橘子和妙云那丫头,反而能成? 后殿之内。 徐妙云紧紧握住了手中的丝帕,一双杏仁眼死死的盯着朱橘! 这一刻,她连呼吸都忘记了! 刚才朱棣那一番话语,其实她也是极其难受的,甚至对自己都产生了怀疑。 难道自己,真的没人看得上? 这一个个的,避她如避蛇蝎? 凭什么啊! 可谁曾想到,事情马上就迎来了转机! 朱橘一番话语,不但说出了她的心声,更是在朱棣的激将之下,说出要娶自己的话语! 听到那句话,她甚至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与此同时,徐妙云的一颗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 “耍赖是你儿子!” 朱橘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一句话,竟然牵动了那么多人的心。 他只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怂,不能在气势上输给朱棣! “人家徐妙云漂亮温柔,又知书达理,这样的好媳妇打着灯笼都难找!能娶她为妻,有什么不好?” 朱橘昂首道, “再者说来,娶个贤惠老婆,还能收获一个能征善战,英明勇武的岳父!这是啥?这是一座巍峨的靠山啊!” “如此买一送一的好事,别人抢都抢不到,就你个傻缺往外推!” “你傻,我可不傻!” 话音落下,他竟然是起身走到徐达面前,拱手下拜。 “公若不弃,朱橘愿拜为岳父!” 他正儿八经的道, “万望岳父大人不要嫌弃!” 朱标:“……” 这一刻,朱标彻底懵了。 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啊?给他都整不会了! 然而,此时的徐达见朱橘下拜,却是抚须大笑,回嗔作喜! “哈哈哈哈,好好好,原来真女婿在这里哩!” 徐达赶忙将朱橘扶起,朗声笑道, “好女婿,乖女婿,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其实,我本就更看中你,只是陛下点了鸳鸯谱,我也不好多说什么,现在你这样说,那真是合我心意,太合我心意了!哈哈哈哈……” 虽然朱棣的一番行径让他很不爽,但朱橘后续的表现,却是让他极其惊喜。 这小子不但有胆色,而且说的话也很合他的胃口! 一顿彩虹屁,把他和妙云丫头都夸进去了,这让他这个未来老丈人怎么能不心花怒放? 人家都说岳父看女婿,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在徐达这里却是反了过来,他现在看朱橘啊,是怎么看怎么顺眼,恨不得直接现在就把女儿送给他! “果真如此?” 马秀英见徐达大笑,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亦是笑吟吟的道, “那看来,的确是重八乱点鸳鸯谱了,险些错过一段佳话!” “好在小橘子自己争气……嗐,差点闹了误会,重八,你还不快给天德敬杯酒?” 朱元璋被这一叫,方才反应了过来。 “哦,对,对……” 老朱瞥了朱橘一眼,露出几分赞许之色,转而才将酒杯举起,拍着额头道, “三弟啊,是咱糊涂了,咱糊涂了!” “你别往心里去啊!” “来,敬你一杯!” 叮! “什么别往心里去?我当然要往心里去啊!刚才吴王殿下说的话,我可是当真了!” 徐达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玩笑道, “我可是等着他到时候来娶我家妙云了!” “哎呀,可惜那丫头不在,不然这会儿让他们两个见个面,认认自己未来的夫婿,这多好?” 两人相视一眼,皆是大笑。 酒桌上的气氛,总算是恢复了松快。 至于跪在地上的朱棣,已然是无人在意,这种时候,再多看他一眼,都是破坏气氛,破坏心情! 不过,朱棣自己也是乐得如此,虽然身上火辣辣的疼,但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一番抗争,总算是将这桩婚事给推了出去! 以后,不会整宿整宿的做噩梦了! 想到此处,他甚至有几分得意——没想到朱橘这个蠢蛋这么好激,一激就把这苦差事儿给揽走了,这会儿是讨得大家开心了,让徐达高兴了。 可将来呢? 你就搂着你的女版徐达,听着她之乎者也的絮叨去吧!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只会偷着乐! “妙云在的,就在后殿。” 马秀英此刻心里已经是乐开了花,朝着朱橘比了个大拇指,转而起身笑道, “今天的烧鹅,就是我让她教我的。” “你们等等,我去喊她出来嗷。” 话音未落,她已是提着裙子,踩着小碎步走进了后殿。 “哦?是吗。” 徐达眉头一挑,不经意间,瞥了朱棣一眼,微微冷哼了一下。 原来刚才的一番情形,女儿都看在眼里! 她看到朱棣那梗着脖子拒婚的模样,心里面一定很难受!这个混账朱棣,如果他不是皇子,自己早就把他暴揍一顿了! 妙云,可是他徐达的宝贝疙瘩! 好在,有吴王殿下在……也不知道这丫头听到吴王的话语后,心情如何,有没有好受一些? 徐达想着,目光落在朱橘身上,神情越发柔和。 不管怎么说,朱橘的及时救场,让他很是认可,起码把他们徐家父女的面子给保住了! 后殿内。 马秀英上前,二话不说便牵住了徐妙云的手,脸上笑容灿烂。 “哎呀,阴差阳错,阴错阳差,你们命里就合该有这么一段姻缘。” 马秀英看着徐妙云,笑眯眯的将朱砂手串递了过去,道, “喏,这还要还给他吗?” “不还了吧?不用还了吧?哈哈哈哈……” 她这会儿是真的高兴,美得冒泡!以至于连徐妙云的玩笑都开了起来。 “娘娘,您……” “莫要取笑妙云了……” 徐妙云脸色一红,顿时低下了头。 不过,她手上的动作却不慢,迅速将那手串给拿了回来,套回了自己的手腕上。 “好好好,不取笑不取笑,我这心里头不是高兴嘛!” 马秀英将手腕上的翡翠镯子也摘了下来,亦是递了上去,道, “现在,你拥有这个翡翠镯子,便不用推脱了!” 徐妙云神色一惊。 “娘娘,连常姐姐都没能获得这枚镯子,我这怎么能……” 这可是象征朱家儿媳传承的镯子啊! 可以说,是后宫版本的传国玉玺!连太子妃都没有,她哪里有资格佩戴? “给你,你就拿着!” 马秀英这回倒是强硬了,不由分说的就为徐妙云将镯子戴上,道, “这镯子,不是一定要传给太子妃的,是要传给我最喜欢的儿媳妇的!” “小橘子是我最疼爱的儿子,而从今往后,你便是我最宠爱的儿媳妇,这镯子早晚都是要给你的,索性直接给了你吧!” “这回,可不许再推辞了啊!不然我生气了!” 徐妙云听到这番话,便也不再推脱,当那翡翠镯子戴上手的那一刻,她心中忽的升起了几分喜意。 原本阴霾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明媚了起来! “啧啧,真好看,倒像原本就是为你打造的一般。” 马秀英看了又看,握着徐妙云的手,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忍不住啧啧称赞道, “相得益彰,妙云,你真是漂亮!” “走,出去吓你爹一跳,让他看看什么叫女大十八变!” 虽说徐妙云本身也算是天生丽质,但这皇宫里的胭脂水粉以及化妆的技术也不是盖的,一番打扮之后,无论是气质还是颜值,都增色了不少。 再加上翡翠镯子的点缀…… 活脱脱从一个乖乖女,升级成了大美女! 徐妙云抿嘴一笑,莲步轻移,跟在马秀英身后,出了后殿。 “天德,你瞧瞧,这是谁?” 马秀英领着徐妙云走到了徐达的身边,笑道, “你家大闺女被我打扮的……还不错吧?” 徐达正喝着酒,听到马秀英的话,抬头一瞧,顿时眼睛都直了。 “哎哟我的个……这还是我家闺女吗?” 他惊道, “妙云,妙云?” “喊一声爹爹来听,爹爹都不敢认你了!” 听到这话,众人皆笑。 “爹!你说什么呢!” 徐妙云脸色越发红了,娇嗔着跺了跺脚。 这种场合,她本就大姑娘见公婆似的,心中羞怯,结果还要被自家老爹取笑! “哈哈哈哈,果然是我女儿!” 徐达朗声大笑着,朝着朱橘挑眉道, “吴王殿下,我可要反悔了啊!这么漂亮的闺女,我都舍不得她外嫁了!” 朱橘闻言,顿时眉头一竖。 “那可不成!” “徐叔叔,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可不能耍赖皮啊!” “我刚才可是给你磕了,要不然,你再磕回来?” 这一番回怼,乐得徐达直不起腰来。 “你这臭小子,没大没小的,怎么跟你徐叔叔说话呢?” 朱元璋笑骂了一句,而后亦是瞧了徐妙云几眼,神色颇有几分满意。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徐天德这样的大老粗,也能生出这么水灵的闺女来,你小子福气真不错!” “不过,现在这福气转到我们朱家了!哈哈哈……” 两人又是一顿推杯换盏,气氛欢快热烈。 朱标看向徐妙云,不禁朝着朱橘推了推,低声道: “你小子,可以啊!是瞅准了下手的吧?” “关键时刻出来截胡!” 朱橘:“……” “我明明是救场好不好?” 他翻了个白眼,摊手道, “要不是我救场,就老四那德行,还不得把老爹气死啊?老爹生气也就罢了,要是徐叔叔心里起了怨言,那真就坏菜了!” “我这是牺牲了自己,换回了这一桌酒席的和谐好不?我牺牲可太大了!” 朱标噗的一笑。 “你个臭小子,得了便宜你还卖乖!” 一边笑闹着,他的目光也是落在了朱棣的身上。 而此刻的朱棣,亦是抬起头,直愣愣的看着娇美动人的徐妙云,整个人陷入了呆滞之中。 不对啊,这不对啊! 徐妙云不是女版徐叔叔吗?! 不应该是粗犷的魁梧女子吗?! 怎么会是这个长相的?!这这这……这分明是个美女啊!而且……好像还是自己喜欢类型啊! 抗争了这么久,结果把这么一个美女给硬生生推了出去?! 一时间,朱棣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晕眩。 他感觉自己好像在做一个离奇的梦,这个梦非常的奇怪,里头的东西跟现实的逻辑……是完全相反的! 啪! 朱棣一巴掌扇在自己的脸上,晃了晃脑袋。 疼的! 这说明这不是梦,这是真的啊! “哎……” 朱标看着一脸失魂落魄的朱棣,只能是轻叹一声。 这个老四,也不知道他脑子里怎么想的,竟然会做出那样的举动,那么激烈的去抗争。 搞得他都以为徐妙云丑的没法看。 结果……走出来的是这样一个小美人,气质也佳。 现在悔的扇自己巴掌了吧? 晚咯! 不但晚咯,待会儿爹还会给你一顿伺候,你小子啊,就等着挨收拾吧! “妙云,坐坐坐。” 马秀英拉着徐妙云的手坐下,亲自给她夹了好几筷菜,方才一脸慈母笑道, “你呀,别的都挺好,就是太瘦了一些。” “这样以后不好养娃的,我像你这个岁数的时候,都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的,能吃就得多吃!” “来,吃这个蹄膀,这个滋补。” “小橘子,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你未来媳妇儿夹菜!” 她一巴掌拍在朱橘的肩膀上,吩咐了一声。 徐妙云亦是看向朱橘,可只是看了一眼,就赶紧转向别的地方,一颗心噗通噗通乱跳个不停。 朱橘也是挠了挠头,神色有些尴尬。 先前两人相处还是很自然的,毕竟也算是‘好哥们’嘛! 可现在身份被长辈们一转变,两人之间就多了一些微妙的东西,反而变得不自然了起来。 “咳……好。” 朱橘只得硬着头皮为徐妙云夹菜。 其实刚才他之所以那么说,是被朱棣一激,确实是有点上头。 之后场面话不能不说,就这么一路顺了下来。 虽说并不讨厌徐妙云,反而以前还挺喜欢这一款的,先天眼镜妹圣体嘛!学生时代的梦。 可要说让他娶徐妙云为妻子,他是真的还没有做好准备。 甚至可以说,他根本就没有娶老婆的打算啊! 可看着徐妙云那一副娇羞的模样……这丫头,好像已经是接受了这个新身份了啊! 这下,伤脑筋了…… “谢谢。” 徐妙云轻声道, “你也坐。” “啊?”朱橘一愣。 “我说你也坐……”徐妙云低着头,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哦,哦……”好在朱橘听力惊人,这才应了一声,回到了原先的位置上。 “坐那么远干什么?” 马秀英一竖眉,吩咐道, “过来,挨着妙云坐!平日里不是大大咧咧的么,怎么现在反倒是扭捏了起来?” “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你要适应新的关系,快,给妙云再夹点菜,别光顾着自己吃,人家女孩子怕羞,你要是不给她夹,她就没得吃了!” 朱橘:“……” “好好好,娘你别念了,我来……” 他无奈之下,只能是坐到了徐妙云的身边。 “呐,这个清蒸鲈鱼不错,你尝尝。” “还有这个烧鹅,我觉得这个烧鹅简直是无上美味,你也尝尝!” “这个羊排也不错……” 朱橘不断的往徐妙云碗里夹菜,都快堆成一座小山了! “好了,好了,够了……” 徐妙云红着脸低声道, “我又不是猪,吃不了那么多。” 朱橘闻言,这才停下了手中的筷子。 “呃,好吧,我按照我的饭量给你夹了,我是猪,我叫猪橘,伉伉——” 他嘿嘿一笑,学了两声猪叫,惹得徐妙云捂住了嘴,笑得花枝乱颤。 “这小子,无师自通啊!就这两声猪叫,咱当年逗笑过妹子不知道多少次。” 朱元璋笑道, “妹子,你还记得吗?” 马秀英点了点头。 “当然记得,每次你惹我生气,没辙了就学这个,我也每次都忍不住破功。” 她亦是笑意盈盈,道, “这也是老朱家的一种传承呢,谁叫你就姓朱呢!” 朱和猪,这个玩笑,老朱家内部可以开,但是别人要是敢开这个玩笑,那就准备九组消消乐吧。 “我看啊,除了太子殿下,也就是吴王殿下最像你们俩。” 徐达抿了一口酒,开口道, “我敢断定,以吴王殿下的性子,将来必成大器!” “有太子和吴王在,陛下,您可以高枕无忧了!” 现在再夸,他直接就无视了朱棣。 什么燕王?不相干。 能不明里暗里的贬损朱棣两句,已经算是他大度了! “哈哈哈,那就借你吉言!” 朱元璋抚须大悦,道, “这几个小子,到时候也得让你打磨打磨,玉不琢,不成器嘛!” “尤其是朱橘这个小子,已经是你的准女婿了,你可得上点心,把他给咱历练好!” “要是能成大器,等于你这个老丈人也有功劳,知道吧?” 徐达闻言,神色顿时一正。 “陛下放心,交给我吧!” 他朝着朱元璋一拱手,认真道, “若有机会,我一定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 一场皇家私宴,在干掉了两大坛子美酒之中,终于是落下了帷幕。 虽然中间发生了一点小插曲,但最终的结果还是宾主尽欢。 徐达在马秀英和朱元璋,以及朱标和朱橘的相送下,被徐妙云搀扶着,醉醺醺的出了紫禁城。 临走前,他还不忘给朱橘喊话: “吴王殿下,有空来我们家做客啊!” “你来,咱们爷俩还能美美的吃一顿烧鹅,嘿嘿……” 朱橘会心一笑,朝着徐达招了招手。 “一定一定!” 望着父女俩上了马车,朱元璋方才收回了目光,转而,眼睛落在了朱橘的身上。 “臭小子,惹咱生气那么多回,这次总算是给咱帮了个忙!” 老朱拍了拍朱橘的肩膀,感慨道, “徐达,对咱来说太重要,和他的关系,不容有失啊!” 如今的徐达,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千总了! 他,现在是大明唯一大将军,且刚刚携灭元之势回归!可以说,即便是他朱元璋,都得避他三分风头!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徐达支持他,哪怕文武百官反对他,天下臣民反对他,都掀不起什么浪花来! 也正是因此,刚才朱棣那一番做派,是真的把他气疯了! 要不是朱橘站出来救场,后续还不知道会怎么发展呢!最好的结果,恐怕都是不欢而散! “瞧您这话说的,我一直都是只帮忙,不添乱的好吗!” 朱橘昂首道, “只是您的思想落后,跟不上我的节奏!” “只要您跟上了,那就会发现,我的各种话语和决策,是多么的英明神武!” 噗嗤。 马秀英抿嘴一笑,道: “行了行了,你这尾巴又要翘起来了。” “不过这一回,你确实挺让我们惊喜的,关键时刻,还得是我们小橘子!” 朱标亦是颔首道: “这回小弟确实立功了,刚才我看徐叔叔的脸色都不对了,要是任由老四闹下去,真不知该如何收场。” 提到‘老四’二字,朱元璋的脸色骤然一变,加快脚步朝着奉天殿走去。 马秀英三人相视一眼,皆是心中一凛。 看这架势,必然是要收拾朱棣去了! 奉天殿内。 朱棣依旧跪在地上,虽然膝盖已经剧痛,但他还是一动都不敢动。 从跪在地上开始,他就一直被无视,直到最后,都没有人瞧他一眼,这让朱棣的内心无比的难受! 原本,他还庆幸将烫手山芋甩给了朱橘,靠这个还能自我安慰一番……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结果徐妙云一出来,他傻眼了。 人家不是烫手山芋,是香饽饽啊! 这下倒好,父皇震怒了,徐叔叔得罪了,香饽饽也飞了…… 越想,他就越是懊丧,恨不得把自己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咚! 内心正懊悔着,沉重的脚步声已然是传来。 须臾间,一双明黄色的靴子已是到了他的面前。 压迫感,如潮水般袭来! “父……父皇。” “我……” 朱棣艰难的抬起头,正欲说话,却是被朱元璋直接一脚踹翻在地! “朱棣,你太让咱失望了!” 朱元璋冷声道, “告诉咱,你为什么要跟咱唱反调!为什么胆敢拒婚!” “你最好给咱说实话!否则,后果你自己可以想象!” 朱棣被踹翻在地,得亏朱标和朱橘两人把他扶了起来,方才勉强跪正。 “我,我……” 朱棣颤声道, “我原以为徐叔叔的女儿,和徐叔叔长得一样,她是个彪悍的丑女子,所以,所以……” 先前属于是上头的状态,所以他胆敢正面硬钢朱元璋,那是真的不要命豁出去了! 可现在,他酒劲儿也散了,人也清醒了,气势自然也就萎了。 面对父皇,他哪里还敢不说实话? 听到这话,朱标微微一愣。 马秀英亦是有些愕然。 朱橘挠了挠头……在这件事情上,他好像有那么几分锅。 毕竟当初朱棣问过他,徐妙云是不是跟徐达长得差不多,他给予了肯定的回答,那会儿……应该就是朱棣脑补的开始吧。 然后就越脑补越恐怖,再加上兄弟几个开他的玩笑,一顿添油加醋,自然是让朱棣整个人都不好了!对‘徐妙云’这三个字,越发惊惧。 最终,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 不过……徐妙云确实是像爹,这没错啊!仔细看,眉眼和鼻子都很像! 但是,这也不妨碍徐妙云是个漂亮姑娘,所以说……相貌这个东西,它是很神奇的,老爸粗犷女儿娇美的,大有人在! “就这?” 朱元璋差点气笑了,斥道, “如果是这个理由,那咱只能说,你根本就不配做咱的儿子!” “你知不知道,徐达对咱大明有多重要!咱要跟他联姻,亲上加亲,这都是为了加强与他的联系,让皇家和徐家绑在一起!” “这种情况下,咱要你去结姻,哪怕那徐妙云真的是一头猪,哪怕比猪还要丑陋,你也得欣然点头,欣然答应!不为别的,为的是咱朱家,为的是江山社稷!” “咱是真的想不到,你竟然连这点担当都没有,这点觉悟都没有!不说跟老大比,就说跟老六比,你真是连老六的脚指头都比不上!” 朱棣低着头,神色黯然。 “父皇,我……” “别叫咱父皇,咱没有你这样的混账儿子!”朱元璋呵斥道,“来啊!把他给我关到天牢里头去!这一回,谁也不许求情,就是有人再闹绝食也没用!谁求情咱把谁一起关进去!” 咚咚! 一声令下,两个禁卫走了进来,将朱棣托起。 一听到要被关进‘天牢’,朱棣顿时慌了! “父皇,父皇!” “儿臣知罪了,儿臣真的知罪了!求父皇……” 他还没求饶完,两个禁卫已经是把他给拽了出去,渐行渐远。 “软骨头……” 朱元璋冷哼一声,愈发失望。 同样是关进天牢,之前朱橘就硬气的很,还敢放狠话,可以说是硬气到底。 而朱棣,却是前倨而后畏,这会儿怂的太快! 他倒宁愿朱棣一直梗着脖子不认怂,那还能高看两眼……现在看来,这个儿子恐怕不值得倾力培养。 这性子,就难当大任啊! “又是天牢……” 马秀英有些无奈,道, “重八啊,你就不能想点别的惩处手段?” “那个天牢实在是太折磨人了,我怕老四受不了。” 虽然对皇儿们偏心程度不一样,但对于老四朱棣,她也还是关切的。 “受不了?受不了就对了!” 朱元璋冷声道, “就是要让他受不了,他才会醒悟!” “不然把他关到燕王所里禁足,那还不是跟没事儿人一样,优哉游哉的呢?” “咱说了,这次谁都别来劝,谁说话都不好使!” 马秀英见他态度如此强硬,也只能暂且作罢。 “先不说他了,一说他就心烦。” 朱元璋摆了摆手,道, “老大,老六,你们先回去,若是有空,也可以一起去劳军。” “咱有话跟你们娘说。” 朱标和朱橘相视一眼,应声而退。 见两人离开,朱元璋才压低了声音,皱眉道: “妹子,你怎么把翡翠镯子都给妙云了?” “咱可是看见了,那镯子明晃晃的戴在妙云的手上,着实给咱吓了一跳啊!” “你怎么想的!怎么能给她呢?” 马秀英闻言,却是不以为意。 “给她咋了?我的东西,我乐意给谁就给谁!” 她昂首道, “妙云这丫头,我稀罕,特别稀罕!” “所以,我决定把这个镯子传给她,有问题?” 朱元璋闻言,不由得嘴巴一瘪。 “这……当初说好了,这是代咱老娘给你的,这要传,你也得传给老大的媳妇儿啊!” 老朱不悦道, “你传给老六媳妇儿算怎么个事儿?偏心也不带这么偏心的,这样传承就乱套了!” “再说了,这妙云都还没过门呢,咱现在也就是一个口头订婚的阶段,你这么火急火燎的就给出去干嘛?” 听到这话,马秀英却是站起了身,朝着殿外走去。 “诶,你干嘛去啊!” “话还没说完呢!你走啥?” 马秀英停下脚步,转头哼道: “反正我送也送了,你还想咋地?” “要不你下一道旨意,去收回来?不就一个镯子么!我乐意送就送了,后宫的事儿归我管,你靠边站!” “走了!我回寝宫歇息去了!这做了几道菜,真累人……” 说着,她已是迈出了门槛。 朱元璋:“……” “真是胡来一通!” 他啐了一口,暗骂了一声,却也没了办法。 正如马秀英所说,送都已经送出去了,还能收回来不成? 没想到啊没想到,象征着老朱家婆媳传承的镯子,竟然是落到了老六这一脉手里! 罢了罢了,镯子而已,又不是玉玺……随她高兴吧! 朱元璋内心安慰了自己一番,此刻尚存几分醉意,正欲喝口凉茶,却听外头传来一道声音。 “陛下,銮仪卫指挥使毛骧求见,说是有要事呈奏!” 朱元璋眉头一挑。 其实这几天,他一直在等毛骧的消息,说好的在徐达回来前,要将案子查个水落石出,结果徐达已经凯旋,这家伙却没有半点动静。 迎完徐达,他本就打算从重处理毛骧这个人! 不曾想到,毛骧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真会挑时候。” 朱元璋吩咐道, “让他进来!” 须臾间,一道身影迈入了大殿之内。 噗通一声,毛骧跪倒在地。 “参见陛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跪伏在地,三呼万岁。 然而,朱元璋却是没有喊他起身,只是冷声道: “毛骧。” “咱记得你当初立下过军令状吧?说是多少日将案件查清楚来着?” “你自己好好算算,耽误了几日。” “耽误一日,就砍你一百刀,耽误三日,就砍你三百刀!” 毛骧心神一震。 三百刀,那跟凌迟处死基本上也没什么区别了! “陛下,罪臣耽误了三日有余,本应自领三百刀!但在领死谢罪之前,臣必须要将手中的案卷交给陛下!” 毛骧跪在地上,肃然道, “这十几日来,罪臣日夜不息,整个銮仪卫的密探们,更是不敢休息!这才让案件有了重大进展!” “目前,罪臣已经掌握了陆仲亨、廖永忠、朱亮祖三人的罪证!他们的确在淮西一带侵吞百姓田产,强抢民女为妾为婢,尤其是在凤阳,他们行事尤为乖张,使得当地百姓怨声载道!” “此外,根据密探来报,他们各自都收了不少义子义侄,且在自家庄园府库内私藏了武器甲胄,那些义子义侄,正是鱼肉乡里、欺压百姓的罪魁祸首!因为他们背景深厚,当地官员也不敢管,反而还要巴结他们!” 唰! 朱元璋听着毛骧的汇报,脸色有些难看。 他一把抢过卷宗,仔细审阅了起来,这越是看,脸色越黑! 看到最后,更是瞳孔猛地一缩! “他们还敢贩卖私盐私铁?!” 朱元璋惊道。 前面的罪行,已经是罄竹难书,可后面的……更是重量级! 这帮人,胆子大到超出了他的想象! “这一项,只是有些眉目,但还没有确凿证据。” 毛骧老老实实的道, “罪臣也是顺藤摸瓜,越挖东西越多,说实在话,罪臣是越看越心惊……” “其实不光是陆仲亨他们,好像还牵扯到了其他人,只是比较隐晦,藏得比较深,罪臣认为,陆仲亨三人,只是一条线,而其背后,还有一张网……” “这张网要是查起来,恐怕……” 朱元璋脸色一阴。 “你不要有所顾虑!” 他神色狠厉,下令道, “不要怕查到谁,这一沓卷宗查出来,咱赦你无罪了!咱再给你无限的权柄,哪怕要查皇子都行!” “咱要的,是水落石出,要的是一切罪恶都无所遁形!你的任务,就是把那些人模狗样的混蛋最丑恶一面给暴露出来!” “明白了没有?!” 第一百二十七章 想悔婚?马秀英震怒!你就是太监也得结这个婚! 砰! 毛骧一脑袋磕在地砖上。 “臣,遵旨!” 他来的时候就有信心不会被罚,因为手里掌握的证据翔实,足以交差!所以,哪怕是晚了三天也没事! 而现在,陛下还给了他更大的权力。 这份权力,可以让他无视任何达官显贵,想怎么查就怎么查! 查他们个底朝天,便是大功一件! “除了这些卷宗,你所掌控的人证物证,现在都在哪里?” 朱元璋沉声问道。 “回陛下,物证有一部分已经拿到了应天,人证都还在凤阳。” 毛骧禀告道, “是否需要臣将人证带回应天,指证陆仲亨等人?” 唰。 朱元璋摆了摆手。 “就让他们待在凤阳,你只需确保他们不出闪失就行。” 老朱目光深邃,轻声喃喃道, “看来,这一趟回乡之行,得提上日程了。” “凤阳好,凤阳好啊……就在凤阳。” 毛骧微微一怔。 他有点听不懂朱元璋的话语,只能是低着头聆听垂训。 “再给你加一件任务。” 朱元璋忽的道, “你组织一批好手,训练起来,用于监察百官。” “御史台的御史,到底不中用。咱需要一批中用的人,作为咱真正的耳目!” 毛骧心神一震! 陛下这是想要全知全能,掌控所有人的一言一行啊! 銮仪卫……又可以扩编了。 “是,臣遵旨!” 毛骧肃然道, “臣一定办好这差事,让陛下洞察一切!” 朱元璋微微颔首。 手里的这一沓卷宗,就证明毛骧这个人办事还是牢靠的,值得信任。 “陛下,末将偶然得到一条消息,需禀报陛下。” 毛骧拱手道, “大将军徐达在汝宁府外驻军的时候,曾有一位叫赵三郎的人求见,此人,乃是陆仲亨的外甥。” 朱元璋眉头一挑。 “是吗?” “徐达怎么做的?” 毛骧应道: “华云龙将军似乎是想要将此人迎入军营,结果却是被徐大将军给轰了出去。” “后续,此人在汝宁府酗酒,嘴里有咒骂徐达之言,也正是因此,才得到了臣下属密探的注意,挖掘到了这条消息。” 朱元璋闻言,不禁一笑。 “做得不错,这个密探就很敏锐,可以提拔。” 他赞许道, “咱要的,就是这样的讯息!无论是偶发的,还是突发的,只要有苗头,就得查!” “越是大官高官,就越是要掌控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把这份差事办好,高官厚禄,咱都会给你们。” 毛骧闻言,顿时振奋不已。 “谢陛下!” 对于皇帝画的这一块大饼,他吃的很香。 …… 应天,徐府。 “哎呀,怎么喝的酩酊大醉啊,这这这……” “来人,快来人,把老爷搀进去!” 谢氏看徐达这醉醺醺的模样,赶忙上前扶住,吆喝着几个家丁上来,把他搀进了府里,一路扶到内院。 “痛快,真痛快啊!” 徐达晃了晃脑袋,喊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苍天!” 徐妙云噗嗤一笑。 “爹,是青天,不是苍天。” 她笑着纠正道, “看不出来,您这一喝多,倒也有几分诗兴。” 徐达摆了摆手。 “嗨!都一样,咱不拘小节!” 他指了指身边的石墩子,咧着嘴道, “闺女啊,坐!” “今天,咱高兴啊!你知道咱为啥高兴嘛?” 徐妙云乖乖坐下。 “先别高兴了,来,把这杯茶喝了。” 谢氏递上醒酒茶,忍不住道, “郎中可是说过,不许你再酗酒,小心背上的疽再复发!这东西一次比一次厉害,你呀……小心你的小命喔!” 咕咚,咕咚。 徐达将浓茶一饮而尽,却没有清醒多少。 “你……懂个屁!人生得意须尽欢,不使金樽空对月!” 徐达昂首道, “做人,主要是要快活!咱打了那么久的仗,历经千辛万苦才回来,就不能享受享受,快活快活啦?” “今天这一顿酒,外加那一只烧鹅,吃的那真叫一个爽!” “你!晚上陪我……也快活快活!” 谢氏听到这话,脸色骤然大红! 啪! 她一巴掌拍在了徐达的肩膀上,羞赧道: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当着妙云的面,你也不害臊!你可真是……” 徐妙云见父母如此,不由得抿嘴一笑。 原先,她还不懂这话里的意思,但这阵子,她可是把西厢记给读完了!对于男欢女爱,早已不是小白。 甚至,经过充分的理解和想象之后,她反而还挺‘资深’了! “这有啥?妙云过阵子也要嫁做人妇了,有些事情,她知道了也没什么。” 徐达摆了摆手,大大咧咧的道, “你就不要再拿她当小孩子看啦!” 谢氏闻言,顿时一愣。 “什么什么?” “妙云嫁做人妇?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这……你在胡说什么啊!真是喝多了!” 她第一反应,是徐达喝醉酒了胡说八道。 “我没喝多,我清醒着呢!” 徐达哼了一声,鼻子里喷出两口粗气,得意道, “就今天,是陛下亲自跟咱提的!还有皇后娘娘也说咱家妙云好,要让她当王妃!” “你猜猜,妙云最终许配给哪个王爷了?” 谢氏闻言,顿时睁大了眼睛。 “真的假的?这么突然!” 她愕然道, “你今天才刚回来,这么快就把妙云的婚事给定了?” “诶!妙云,你这手上的镯子哪来的?我怎么看着这般眼熟?” 谢氏猛地看向徐妙云,果然看到了她的不同寻常。 那绿得发光的翡翠镯子,就明晃晃的戴在自家闺女手腕上! “这是皇后娘娘的镯子,她今天送我了。” 徐妙云摸了摸冰凉的翡翠镯子,笑道。 谢氏:“!!!” “皇后娘娘的镯子?是了,是了!我说怎么这般眼熟!” 她兴奋道, “等等!我记得……这镯子是陛下送给她的吧!先前皇后娘娘跟我提起过,说是陛下代他母亲送她的!她……居然转送给了你?” “这可是重宝啊!妙云!” 听到这话,徐妙云倒是没什么反应,反倒是徐达神色一凛,酒都醒了几分。 “诶,好像还真是……” 他惊奇道, “那镯子,大姐可戴了有十多年了!按照陛下当年的意思,是要传给儿媳妇的。” “哈哈,结果常家丫头这个太子妃没拿到,反倒是我徐家丫头拿到了?这要是四弟常遇春活着,一定能给他气死!哈哈哈……” 徐达愈发高兴了。 这是来自于大姐对自家丫头的认可啊! 比陛下的认可,都珍贵! “这……到底是配了哪个王爷啊,竟能让皇后娘娘都如此下本钱?” 谢氏好奇道, “照年纪来说,莫不是晋王?” 徐达摇了摇头。 “再猜猜。” “那……肯定是燕王了!燕王的年纪最合适。”谢氏道。 听到燕王二字,徐达的脸色骤然一变。 “别跟咱提那个小混蛋!听到他就来气!” 他毫不客气的道, “那种货色,怎么配得上我徐达的女儿?别说不是他,要真是他,咱就是跟陛下把脸翻了,也不会同意!” 徐妙云听到这话,赶忙上前扯了扯徐达的手。 “爹,您别这样说,要慎言啊!” 她低声道。 “怕个毛?当时他要是再敢多说,咱当场就翻脸你信不信?” 徐达不悦道, “你爹我也是有血性的!不是怂包软蛋!当初咱喝醉了酒,连陛下都淋他个落汤鸡!还怕他个小子?” 谢氏见他如此激动,神色也是有些惊疑。 这是怎么了这是? 突然反应这么大……跟吃了火药似的! 看来,今天这一场皇家私宴上,一定发生了不少事情。 “好了爹,别说了。” 徐妙云将徐达一顿安抚,朝着谢氏抿了抿唇,轻声道, “娘,也别猜了,是吴王。” 谢氏微微一怔,旋即恍然。 “噢——原来是吴王啊!难怪,难怪了!” 她一拍手,笑道, “吴王殿下可是皇后娘娘最宠爱的幼子,论受宠程度,连太子殿下都比不上他,其他皇子更是拍马都难及!” “好,好,吴王殿下和你年纪相仿,你还比他大一岁呢!将来成了婚,你可得像个姐姐,多照顾照顾他!” “哎呀,我是真的没想到,这么快,我就得准备嫁妆了!这水灵灵的大姑娘,留不住咯!” 徐妙云听到这话,脸色骤然一红。 “娘,你胡说什么呢!” 她娇嗔道, “我一直都是徐家的人,哪怕以后嫁人了也一样啊!” “再说了,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只是陛下和爹醉酒后的玩笑话,未必就当真的!你……你就莫要取笑女儿了!” 谢氏见她娇羞,笑容却是越发灿烂。 “哈哈,你还害羞上了?看来你是真的属意吴王啊!” 她毕竟是过来人了,见徐妙云这般小女儿姿态,哪里还不知道她的心思,越发调笑道, “跟娘说说,你是什么时候芳心暗许的?” “是不是上回娘娘召你进宫的时候?还是他送你朱砂手串的时候?我说呢,你怎么一直捧着这手串当个宝贝,先前辉祖要碰,还被你吼了一顿,啧啧……原来如此啊!” 徐妙云:“!!!” “我……我不跟你扯了!” 她哪里受得了母亲这样开她玩笑?此刻耳垂都红的发烫了。 猛地一跺脚,徐妙云转身逃也似的跑开了。 见女儿害羞的逃跑,谢氏乐得合不拢嘴。 “这是一桩好婚事。” 徐达笑道, “我携大功回来,必为陛下所拉拢,与皇家联姻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这事儿,妙就妙在丫头对吴王还真有几分意思,咱们这种所谓的名门,姑娘的婚姻大事往往由不得自己做主,甚至都由不得咱们这些父母做主,所以啊……多数都不太幸福。” “她既然能和吴王两情相悦,那自然是一桩美事。我最大的心愿,也是她能够幸福。” 一番话语,道出了徐达深沉的父爱。 对于这个闺女,他是真的疼爱。也正因此,今天若非朱橘站出来,就朱棣那番态度,他就是拼死也要把这桩婚事辞掉,最起码……得换个王爷! “嗯,丫头有福气。” 谢氏也是笑了起来。 当父母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子女有个幸福的未来呢? 就眼下来说,一来他们互相看对眼,另一个,吴王又是最受宠的亲王,地位在诸王之上。 怎么看,这都是最好的结果! 夫妻俩许久未见,正聊着,却听家仆来报: “老爷,门外有几位熟客求见。” 徐达微微颔首,随口道: “这才回来第一天,屁股都还没坐热呢,就有人来拜访了啊?” “是谁?” 家仆禀告道: “有好几位,有跟随老爷打仗的廖将军、朱将军,还有京城的吴将军、周将军、胡大人……” 徐达神色一凛,坐直了身子。 “胡大人?哪个胡大人?” 他眯起了眼睛,问道, “中书省的胡惟庸?” 家仆点了点头。 “对,是他。” 唰! 徐达的目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方才的酒劲此刻已然是消弭殆尽。 “的确都是熟客,喊他们进来坐吧,我去给他们沏茶。” 谢氏站起身来,道, “客人还是要招待,不然人家背后要说你徐达立了大功,趾高气扬了。” 然而,她正欲离开,却是被徐达猛地叫住! “慢!” 他沉声道,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想干什么,我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呵呵。” 徐达朝着家仆吩咐道: “你去回话,就说我今天在宫中喝酒,喝得烂醉如泥,恐无法见客,叫他们回去吧,改天再一起喝茶品茗。” “要是明天还有人来,就说我酒喝多了,背疽犯了,疼痛难耐,需要静养。” “态度强硬一点,不许放一个人进来,谁要是进了徐府的大门,我不问别人,专门问你的罪!” “明白了没有?” 家仆心神一震。 “这……是,老爷。” “奴婢这就去回话。” 他拱了拱手,应声而退。 这番操作,倒是让谢氏有些疑惑。 “天德,你这是……” 徐达摆了摆手。 “朝廷有大事,陛下可能要动一些人,这种时候,我绝对不能掺和,哪怕只是和他们喝一顿茶什么都不说,都有可能引起陛下的猜疑。” 他轻声道, “咱们徐家被我经营到现在,不容易,这大好局面,可不能出点瑕疵。” 谢氏闻言,点了点头,但疑惑却是不减。 “你现在立了大功,怎么反倒比以前更谨慎了?” 她嘀咕道, “都有点不像你了。” 在印象里,丈夫一直都是大老粗的形象,大大咧咧,不拘小节。 现在,却有几分心细如发的味道了…… “呵呵,越是功高,就越是要谨小慎微啊……” 徐达淡笑道, “别看咱眼下风光无限,陛下若真起了猜疑,咱被拿下也就是一道圣旨的事儿。” “带兵的时候,只管打仗就可以了,但回来就得考虑很多,真正能让咱一直风光的,不是别的,是圣眷,是陛下的信任。” “这道信任不出现裂缝,那咱才能一直风光下去。” 谢氏默然,点了点头。 “你们男人真难,要想这么多……” 她感慨道, “还是我们女人好,只要管好家里的事情就行了。” 徐达咧嘴一笑。 “那你得跟对男人才行,跟的男人不对,冷不丁就受连累脑袋搬家了。” 他闭上了眼睛,嘿然道, “既然知道你男人辛苦,还不过来给我捶捶腿?这一路骑马骑的,都快把我颠死了!” …… 徐府门外。 “什么?醉酒?” “大将军的酒量,再怎么喝也不至于不省人事吧?我们进去瞧瞧他!” “是啊,我们进去等会儿也行,等他酒醒再说嘛!登门拜访,这点耐心我们还是有的!” 几个勋贵听到门房的话,皆是不满。 他们可是带着目的来的,一定要见到徐达本人! “几位大人,不是小的不肯通融,实在是府里规矩森严,不容小的乱来啊。” 门房苦着脸拱手道, “府里的事,都是大小姐在管,大小姐说不见客,那老爷肯定是需要好好休息,不能接见。” “小的要是坏了规矩,大小姐非得把小的抽筋扒皮不可!上回有个奴婢犯了事,大小姐差点把他打成了残疾!所以……还请诸位老爷见谅。” “等老爷清醒过来,小的一定向老爷禀报!” 他没别的办法,只能把锅推到徐妙云的身上。 不过,家里的事,很多确实也是徐妙云在管,徐府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六七成都是她的功劳,所以这一推锅……也不算离谱。 “大小姐?妙云那丫头这么凶?” 廖永忠皱眉道, “我们几个可都是她的叔伯,她真就一点面子都不给?” “我们可都是带着礼物来的,连一杯茶都不让我们喝?” 几人心中皆是有些不快。 他们的事情,很紧急啊! 胡惟庸抚了抚须,蹙着眉一言不发。 “这……大小姐的脾气诸位可能也知道,她定的规矩,小的是绝不敢违背的。” 门房连连拱手,赔笑道, “还是请几位老爷改日再来吧。” 朱亮祖还欲再说,却听胡惟庸道: “算了,既然醉酒,咱们也等不好。” “一顿酒,明天肯定醒了,咱们明天早点再来也就是了。” “走吧,咱先回去合计合计。” 说罢,他便转身上了马车。 廖永忠、朱亮祖以及周德兴、吴良几人闻言,也只能作罢,朝着门房打了个手势,亦是跟着上了马车。 “诸位老爷,慢走啊!” 门房挥了挥手,望着马车远去,方才松了一口气。 今天算是打发过去了,明天恐怕更难!他得好好想想用什么法子把他们给打发走。 当个门房,也不容易啊! …… 马车上。 “现在怎么办?” 朱亮祖沉声道, “大将军这里的门路暂时走不通,咱们也得想想别的法子!” “老陆这会儿还关在死牢里呢!咱们上了那么多求情的折子,竟然全都石沉大海,陛下那边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道,陛下真就一点情面都不讲,非要把昔日的老兄弟置于死地不成?老陆那点罪过,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不至于此吧!” 廖永忠闻言,却是嗤笑一声。 “老兄弟?谁跟你老兄弟!” 他不忿道, “现在人家是君,咱是臣!在他手底下凭本事讨点生活罢了!” “现在他能因为这点事情把老陆弄死,将来把咱们弄死,也不就是顺手的事儿?岂不闻——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现在仗打完了,咱不是将军了,都是走狗了!到时候,说不定都是锅里的狗肉!” 众人:“!!!” “永忠,你胡说什么!” 吴良捂住了廖永忠的嘴,低声呵斥道, “你不要命了?这种话都敢说?” “万一被人听了去,你的脑袋也得搬家!” 然而,廖永忠被这么一捂,神情却越发桀骜。 “松开!” 他挣脱开吴良的手,冷笑道, “本来就是这么个事儿!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你们这么惧怕作甚?咱有现在的身份地位,那都是自己血海里挣出来的,又不是他朱皇帝施舍的!心里有不平,我就是要说!” “你不说,我不说,咱们就是一盘肉!要是大家拧成一股绳,那皇帝也得掂量掂量!” “亮祖,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朱亮祖微微颔首。 “永忠话糙理不糙,不管老陆犯了什么罪,哪怕只是滔天的大罪,咱们也必须尽力去保他!决不能这么轻易就让他被杀了!” 他沉声道, “今天他被杀,咱们默不作声,那将来咱万一犯了事要被杀,那也就没人来保咱!” “眼下保住他,就是保住将来的我们!永忠说得对,咱得拧成一股绳!咱们辛辛苦苦拼出来的荣华富贵,可不能那么轻易就被捏碎了!咱们淮西人,必须要团结!” 一番话语,令车厢沉默。 但几个武将,皆是点了点头。 显然,他们都认同朱亮祖的话语——保陆仲亨,就是保将来的自己! 淮西互保,荣华富贵才牢靠! “胡大哥,一直没听你说话,你怎么说?” 周德兴看向久未发言的胡惟庸,道, “论智谋,我们这些大老粗就是全加起来,也比不了你一个。” “你得为我们指一条明路啊!” 唰唰。 众人的目光,皆是汇聚到了胡惟庸的身上。 虽然在先前的大朝会上,胡惟庸背刺了一下陆仲亨,惹得大家极其愤怒,但后来他们也都知道了,胡惟庸也是有苦衷的,再加上他出言献策,积极串联北伐勋贵,所以,大伙儿还是认可他的。 一帮大老粗琢磨半天,可能还真不如智囊一句话。 “哈哈,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诸位比臭皮匠强太多了,这一合计,不就已经把明路合计出来了?” 胡惟庸笑道, “还用我多说么?一方面,咱们还要要走通徐达的门路!他一句话,顶我们一万句!只要他开口替老陆说话,那陛下绝对放人,这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但徐达现在的心思,我们还不好揣测,如果今天真是酒醉,那也就罢了,可如果不是呢?那诸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众将神色一凛。 “胡大哥的意思是……大将军是故意不见客?” 朱亮祖脸色难看,喃喃道, “要是这样的话,那恐怕明天后天也都见不到他了。” “他……是想明哲保身,不想蹚这一趟浑水?” 这个结论一出,不得不说,很令人沮丧。 原以为徐达是最大的靠山,结果人家根本就不想搭理你,唯恐避之不及! “不一定,但是我们得做最坏的打算。” 胡惟庸正色道, “所以眼下,我们还是要继续串联,把自己的关系网都发掘出来,能串联多少人就串联多少人!” “到时候不要分别上折,咱们就瞅准时机,一起求情!” “这样一来,咱们声势浩大,就算没有徐达,陛下也得掂量掂量!” “你们回去之后,将能够串联起来的人都写出来,然后全都交给我,我居中联络!” 众武将闻言,皆是点了点头。 “先前单独上奏折,还能说是出于兄弟情分,可要是联名的话……会不会让陛下认为我们暗中结成了淮西党?” 周德兴略有几分迟疑,道, “这恐怕有点犯忌讳。” 听到这话,胡惟庸却是嗤笑一声。 “难道你们啥也不干,陛下就会觉得朝廷没有淮西党啦?” 他道, “德兴啊,在政治上,你还是太嫩了点!事实上,无论我们怎么做,做什么,陛下都早已把我们淮西人看做了一个党派中人!” “所以,既然陛下早就认定存在淮西党,那我们又何必畏首畏尾,顾虑这顾虑那呢?” “既然他认为存在,那么我们就让他好好看看,咱们淮西人团结起来有多大的力量!” “你回去可以多读一读史书,看看宋朝的士大夫们是怎么跟皇帝分庭抗礼的!宋朝是皇帝与士大夫共天下,咱们大明,难道就不能与淮西人共天下?注意这个字,共!而非皇帝一人独裁!” “若能成功,那咱们才能真正永保富贵!” 众将:“!!!” “对,胡大哥说得对!” “没错,让陛下看看咱们的实力!这一回保的不是老陆,而是保咱们的荣华富贵!趁着这个机会,把咱们淮西人都给串到一起!” “这么看来,这次不光是危机,还是机会啊!哈哈哈……” 马车内,气氛顿时变得热烈,众将的信心都被胡惟庸一番话语给激发了起来,皆是开始冥思苦想,试图把自己的关系网开发到极致! 而胡惟庸,则是笑眯眯的看着他们,目中掠过一丝不可觉察的讥讽之色。 “记住,尽可能的多想,把能联络的人全都写出来,然后把名单交给我,我明面上不能出力,但暗地里,我会负责到底!” 他强调了一番,引来众将喝彩。 “好!胡大哥仗义!” “胡大哥,这回全靠你操持了!要是成功,你是首功!” …… 几日后。 紫禁城,坤宁宫。 自从朱橘在与徐家联姻一事上立了功,他的禁足令也就无人提起了。 这偌大的皇宫,他也可以四处闲逛了,当然,后宫只有老娘的坤宁宫可以来,其他后妃的住所,他是不能乱跑的。 “翠竹,我又想起来一件事情,你记一下。” 马秀英摸着下巴,忽的眼睛一亮,连道, “就是那个凤冠啊!我当初用的那个凤冠太重了,戴着很不舒服。” “将来妙云嫁过来,得给她改的轻便一点……当然,料子都得用最好的,这个不能减省!” “具体怎么改,你让衣帽局的人去想法子,这事儿够他们想一阵子的了。” “还有……” 她脑子里一会儿就有一个新想法,这两天,翠竹都记了快一个本子了。 哒哒。 一道脚步声传来。 “参见吴王殿下。” 翠竹停下了手中的笔,躬身行礼。 “小橘子,你来啦。” 马秀英眼睛一亮,连连招手道, “来,来,坐。” “你将来的婚服啊,我打算亲自给你设计!说起来,咱们大明还没有制式的婚服呢!” “我给你设计一版,将来作为模版,让天下男子成婚,都得按照你的样式来,怎么样?” 朱橘:“……” “娘,你这也太夸张了吧?” 他神色有些纠结,道, “那个……我……” “娘,我想单独跟你说件事。” 马秀英眉头一挑,转而朝着翠竹努了努嘴。 翠竹心领神会,转身离开。 院内,只剩下母子二人。 “说吧,什么事情这么神神秘秘的,还得把人都支开。” 马秀英笑道。 “娘,那天饭桌上,我说的话……其实是一时冲动。” 朱橘挠了挠头,神色有些尴尬,道, “我是被老四那一顿激将,这才说要娶妙云姐的,其实我,我……” 马秀英脸色骤然一变。 “你不要跟我说,你现在反悔了!” 她声音抬高了八度,厉声道, “朱橘,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话当时是你自己揽的!这件事情已经定下来了,你爹和你徐叔叔都很满意,妙云也明显对你是有意思的!” “你现在来跟我说,你是一时冲动?!” ‘一时冲动’这四个字,真是把马秀英一下就给气到了,以至于直接喊了朱橘的全名! “那!那我当时不是也想着打圆场嘛!” 朱橘苦着脸道, “就当是那个情况,我不站出来揽话,那真是不知道怎么收场了!我是真看到徐叔叔脸色变了!” “要是再让老四闹下去,后果不堪设想!我也是心里着急,再加上想替妙云姐姐打抱不平,这才跳了出来!” “谁知道话赶话,就,就……” “娘啊!你要帮我啊!我是要修长生的人,不能破了童子身啊!那样的话我就修不成了!” 马秀英:“!!!” 一番话语,听得马秀英脸色是变了又变,气得都扶住额头翻白眼了! “你!我怎么帮你?我帮你个头!” 她气得骂道, “你一口一个岳父的喊着,还给人家徐达都下拜了,现在来跟我说一时冲动?” “冲动能冲动成这样?别放屁了!” “我……我连祖传的翡翠镯子都送给妙云了!那可是老朱家儿媳妇的传承!我这都给她了,现在你说要我帮你把这个场子圆回来?” “对不起,做不到!你死了这条心吧!!” 朱橘:“#¥%……&*#@” “娘!你就帮我想想办法吧!你一定有办法的,我求求你了,我给你跪下了!”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丧脸道, “这不只是个口头承诺嘛,再加上当时爹和徐叔叔都醉酒,醉酒的话,也不能当真啊!” “你们就再合计合计……把我摘出去呗!” 唰! “摘你个头!” 马秀英气得把手扬起,作势要打,但最终还是没能忍心胖揍朱橘,只得冷着脸道, “这件事情,没得商量!也没有任何办法可想!”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岂有收回的道理?你当他们醉酒?他们比谁都清醒!那一场家宴,本就是为了两家结姻亲!” “现在徐达认可你,妙云也认可你,你就洗干净好好准备当徐家的女婿吧!” “我告诉你,别的事情你都能任性,唯独这件事情上,你不能任性,你要是敢做出出格的举动来……我,就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了!” 这番话语,说得极重! 若是换作平常事情,哪怕朱橘捅出天大的篓子来,她都会帮忙擦屁股。 但这件事,在她这里没有丝毫讨价还价的余地! 朱橘跪在地上,神色无比沮丧。 他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当时……逞什么能啊! 这下好了,把自己给推进了火坑! 虽说妙云这丫头也挺漂亮的,配给自己当老婆也不算吃亏,但……那是常规的思路啊! 这一世,自己是要修仙的啊! 为了积精累气,他可是每天刻苦的练功和修奉北斗法,连手冲都不敢打,就怕精气外泄! 这要是娶了老婆生了娃,那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哎!” 见儿子面如死灰,马秀英的心也是稍稍软了几分,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小橘子啊,这件事情不是娘非要逼你,而是到了这个地步,你……就从了吧!” “况且,娶妙云也不委屈你啊!人家丫头又漂亮又贤惠,而且还那么能干!有她在,你以后的王府肯定是打理的井井有条!” “再加上,人家本身就对你有点意思,一听要嫁给朱棣,我看她差点都要哭了!还说要把手串还给你,我是女子,她的心思我最清楚,若非心里已经有了人,她岂会如此抗拒嫁给朱棣?当时,连我都有点后悔撮合她和朱棣了。” “你知不知道,你饭桌上那一番话,她听了有多高兴,对她来说,你简直就已经是她的英雄了!” “根据我的判断,在你送手串的时候,她应该是对你比较有好感,但还没有明确自己对你的感觉,后来一听要嫁给朱棣,她可能觉察过来了,应该是已经喜欢你了,但还不至于爱上你……” “可你饭桌那番话之后,我可以肯定,她绝对已经是死心塌地的爱上你了!” 朱橘:“……” “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一心一意的想要跟你好,你难道就忍心辜负她?” 马秀英正色道, “除非你是太监,不能行房!否则,这事儿没有更改的可能!” “不对,就算你是太监,这婚事也得办!绝无回旋余地!” 朱橘:“¥%……&*@!!!” 有那么一瞬间,他是想到了自宫,当然,马上就被自己否定了! 二弟何罪之有? 再说了,自己又不是要修炼葵花宝典,没听说修仙要自宫的! 当然,一瞬间之后,这条本就不行的路,也被堵死了。 你真要怪,就怪自己当初送她手串吧!在那串手串之前,你俩关系最多也就是比较好的朋友,但送了手串之后,就变了味了!” 马秀英无奈道, “她送你护身符,你送她手串,搞的跟定情信物一样!哪个女孩子不会多想?我要不是你娘,我都会多想!” 朱橘:“???” “这……我回点礼,我还做错了?” 他欲哭无泪,道, “当时我真的就是想着收礼不好意思,所以才回礼的,那手串也不是我特意准备的,是从别人那里薅来的。” “我真是……哎!” 真是闲的蛋疼!送那礼物干嘛呢? 还不如自己留着! “不管你是从哪里弄来的,反正效果就是定情信物一般的效果。” 马秀英皱眉道, “行了行了,你个男子汉大丈夫,扭扭捏捏个什么劲儿!不像个男人!” “婚事定了就定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个大男人还能吃亏不成?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妻子还委屈你了?真是得了便宜还要卖乖!瞧瞧你那丑样子!” “不许再在我这里哭哭啼啼!不然我叫人把你轰出去了!” 朱橘:“!!!” 第一百二十八章 敢跟咱作对,他们九族是批发的?!杀杀杀杀杀! 被老娘这一顿数落,朱橘也觉得自己有点拧巴。 酒桌上那么意气风发,背地里又想反悔……这不是脑残吗? 他虽然自认为有点癫,但绝不是脑残! “好吧!娘说得对,身为男人,不能出尔反尔,得有担当!” 他把牙一咬,下定决心道, “娶就娶了!为了咱们老朱家,为了咱们两家,我愿意做出牺牲!” 听到这话,马秀英的神色方才缓和了几分。 “这才是了,扭扭捏捏,就不是我的崽子!你看你大哥平日里温和,关键时刻,他都是第一时间下决断!你得和他多学学,别成了外强中干的货色。” 马秀英教导了一番,忽的眉头一竖,又道, “诶,不对啊!” “你说得你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人家妙云这么漂亮一个姑娘给你当娘子,将来还要给你生娃带娃,虽说不用洗衣做饭吧,但也得替你操持家业。” “我早就看准了,她必定是个贤内助!能得这样一个贤妻,是你小子的福气!你不知道,多少男人毁在妻子不贤上了!” “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实话实说,你对人家妙云难道真的没有一点意思?” 朱橘挠了挠头。 “这……漂亮姑娘谁都喜欢啊,我这不是修……” “那不就行了!我不管你是怎样,见色起意也好,喜欢她的性子也好,有意思就行。” 马秀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笑道, “什么修这修那的,都是鬼话!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真把你和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关一间房子里,我才不信你能忍得住!” “有些书……虽然你年纪还小,但既然已经定了婚事,也该涉猎一番,开拓一下视野,不然到时候啥都不懂,让人笑话,到时候我找翠竹给你几本。” 朱橘:“???” “啥玩意儿?” 这个老娘,该不是要给自己涩情读物吧? 春宫图?! “到时候你看了就知道了……” 马秀英笑眯眯的道, “不过,我有言在先啊!你看可以,不要沉迷!将来成了婚,也不能天天流连此中,纵欲伤身。” 说到此处,她稍稍一顿,忽的叹道: “唉,当个老母亲真难,又怕你无情,又怕你沉迷,我这都是为了个啥呀,不就是为了早点抱个孙子嘛……常丫头的肚子也一直没动静,可愁死我咯……” “小橘子,要不你俩……” 朱橘:“!!!” “好了好了,打住,打住!我看您真是想孙子想疯了!大哥成婚也没多久啊!” 他忙道, “我掐指一算,三年之内,您的嫡长孙必然降生!” 不过,想到这个嫡长孙,朱橘的心中也是微微一动。 朱雄英这小子,是早夭的命啊…… 不知道这一次,他能不能保住小命,健康成长。 “三年啊……慢了点,人家一年就有了。” 马秀英听到这个数字,似乎是有点不太满意,摸着下巴道, “民间有奉子成婚的,人皆以为是丑事,我却觉得这是天大的好事。” “婚也成了,子也有了,这当父母的,多欣慰哟。” 朱橘闻言,不禁一笑。 “男方父母是欣慰了,女方父母怕是要把女婿腿打断!” “哈哈……” 马秀英瞥了他一眼。 “没事,有我在,徐达不会把你的腿打断的。” “你放心大胆的造就行了!拿出你平日里闹事的劲头来,到时候给你爹闹出个大动静出来!” 朱橘:“#¥%……&#@!!!” 这个话题能不能过去啊! “好了好了,以后再说!娘,眼下我有件事要找你帮忙!” 朱橘忙岔开话题道, “关于成婚这件事,我其实也不是没担当,真要娶妻,娶了也就娶了,主要不还是怕耽误了修行嘛!” “您能不能动用一下权力,把我师父召回来,我当面问问他。要是师父说没事儿,那我就没有顾虑了,到时候放心大胆的造!您看行不?” 马秀英听到这话,神色一动。 “这样啊……我想想。” 她略一思忖,方才道, “主要我也不知道你师父现在人在何处,真要找人,得动用你爹的銮仪卫了。” “这样吧,有空我跟你爹说……” 正说着,院内的侍从和婢女们忽的神色紧张,迅速站成了一排。 “参见陛下。” “参见陛下。” 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只见朱元璋阴沉着脸,走进了内院。 “嘿,说曹操,曹操就到,你爹他这不就来了?” 马秀英笑了笑,站起身来招呼道, “重八。” 砰! “他娘的!这帮混账东西,这是要合起伙来对抗咱啊!” “娘了个皮的,气起来把他们全宰了,又如何?” 朱元璋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咕咚咕咚灌了好大一口茶,方才看向朱橘。 “老六也在啊。” 他挥了挥手,道, “你先回去,咱有事情要跟你娘商量!” 然而,听到老朱方才的气话,朱橘却是露出了几分好奇之色。 “怪事,怪事!” 他玩笑道, “咋了爹,除了我,竟然还有人能把您老人家气成这样?” “看来,我要加油努力了!不然要被别人超过了!” 朱元璋脸色一黑。 哒哒哒! 玉佩轻轻震动。 “咱告诉你,咱今天心情很差,想杀人!你这个小王八蛋少来气咱!” 他没好气的道, “赶紧滚蛋!” 可朱橘这个人就是有反骨,你越是要我滚蛋,那我就偏偏赖着不走了! “嘿嘿,让我也听听嘛。” 朱橘的屁股没有丝毫挪动的迹象,笑嘻嘻的道, “说不定我能替您分忧呢?” “其实我这个人决策能力也很强的,不信您试试?” 朱元璋鼻子里喷出两股粗气。 “重八,小橘子也不是外人,都是咱自己人,有什么好避讳的?你就直接说吧。” 马秀英连声道, “况且,这小子也的确有几分怪智,说不定能歪打正着,解了你的难题呢?” 听到这番话,朱元璋冷哼一声,倒也不再驱赶朱橘。 “还不是因为陆仲亨的事儿!” 老朱冷着脸道, “今天朝会,咱本来是想嘉奖一下北伐的将士,问了几个人想要什么,结果,咱却收到一份联名公折!” 啪! 他说着,从怀里甩出一本奏章。 朱橘随手抄起,念道: “朱亮祖、廖永忠、周德兴、吴亮、华云龙、胡美……” “耿炳文、丁德兴、胡海……” “乖乖,这上面全都是军功勋贵吧?” “这么多,全都是人名儿?!” 这一看,他都有点惊了。 一份奏章,上面没有别的内容,全都是工整的人名儿! 没有恳求,没有哀告,只有一页又一页的名字……翻开来看,竟有四五页之多! “没错。” 朱元璋冷声道, “有北伐回来的功臣,有本就在京的官员。” “有文臣,也有武将,形形色色……全都凑了个齐!” “这回,真是让咱开了眼界,让咱知道什么叫做万众一心!” 马秀英接过奏章一瞧,亦是蹙眉。 “一个陆仲亨,竟然能让这么多人联名保举。” 她皱眉道, “这就怪了,这上面的名字我也都熟悉,要说有几个是跟陆仲亨要好的,那保举一番也情有可原,可好些人,跟他都八竿子打不着啊!这也来瞎凑热闹?” 哗啦。 朱元璋将奏章收拢,冷笑道: “肯定是有人居中联络,不然形不成这么大的规模!” “好啊,好得很!这是合起伙来给咱压力,要跟咱打擂台了!他们以为,咱是懦弱的宋朝皇帝么?想把咱变成傀儡?呵呵……” 浓郁的杀意,在朱元璋眼中浮现。 现在,已经不光是一两个贪官污吏的事儿了,而是皇帝和大臣的权力之争! 谁要是输了,将来就得被对方骑到脖子上,作威作福! “重八,你打算怎么做?” 马秀英轻声道, “要不然,我召几个夫人进宫,叫她们回去警告一番?” “这里头有不少人,我对他们都有大恩,当年全家老小都是我着手照顾的,我发话,他们不敢不听,必会退出这场闹剧。” 这番话语,也有几分保人的意味在里头。 “咱还不至于窝囊到要走夫人路线去取胜。” 朱元璋嗤笑一声,转而看向朱橘,问道, “老六,如果你是咱,现在这个情况,你会怎么做?” 他有意让朱橘将来留在朝廷辅佐朱标,故而此刻也想考校一番,摸摸底。 “我?我全给他们杀光光!” 朱橘昂首道, “敢这么跟老子对抗,他们九族是批发的?” “不忠之人曰可杀,不孝之人曰可杀,不仁之人曰可杀,不义之人曰可杀,不礼不智不信人,杀杀杀杀杀杀杀!” 朱元璋:“……” 马秀英:“……” “你这……有点太激进了吧。” 老朱一脸牙酸的道, “虽说咱是皇帝,掌握生杀大权不假,但要像你这么杀,整个朝廷运转都会出问题的!” 他本来以为自己够激进了,但跟朱橘一比,好像……自己成了保守派? “小橘子,你什么时候杀心这么重了?这可要不得。” 马秀英不悦道, “身为上位者,还是要宽容一些。你的一个念头,可能就会酿成一场悲剧,岂能胡乱杀戮?那与暴君何异?” “你师父也不是教过你,要仁慈的吗?平日里连虫蚁都不能滥杀,何况是人?” 朱橘听到这话,不由得嘿嘿一笑。 “娘,我跟爹开玩笑呢……哪能这么乱杀啊!我就是过过嘴瘾。” 朱元璋:“!!!” 哒哒哒!玉佩开始震动。 “谁特娘的跟你开玩笑?你给老子认真点!” “认真说!不好好说,咱扒了你的皮!” 这臭小子,耍他呢?! “咳……好吧。” 朱橘干咳一声,正色道, “我想想啊……如果是我的话,首先要确定一个核心,那就是,咱不能败!不能被这帮混蛋给吓住了!他们越是给压力,咱就越是要顶住!” “我强你就弱,我弱你就蹬鼻子上脸!历史上不少仁弱的君主,就是被大臣联合起来,一吓就给吓倒了!这下好了,以后都得被牵着鼻子走,一败涂地!” 朱元璋微微颔首。 “继续。” 马秀英亦是看向朱橘,神色有些期待。 她倒也想听听朱橘的思路。 “那么,围绕这个核心,咱们就可以展开说说了。” 朱橘继续道, “其实爹并不需要用什么花里胡哨的计谋,因为您是开国皇帝,这江山都是您一刀一枪打下来的,大明军队牢牢握在您的手里,这还顾虑个毛?” “就算真的把他们全杀了,又如何?一群没了军权的将军,就是落了毛的凤凰,连鸡崽子都不如!捏死他们轻轻松松!我敢料定,哪怕全杀,大明也不会乱!无非是一朝新人换旧人,腾出来那么多位置,来个大换血,说不定对于大明还更有利呢!” 朱元璋轻轻抚须。 他略一思忖,便点了点头。 “没错,采取最极端的办法,咱把他们全杀了,大明也依旧是大明,有咱在,就不会乱。” 老朱在脑海里模拟了一番,然后发现…… 嘿!还真特娘的可行! “那是自然。” 朱橘嘿然一笑。 朱重八是谁啊?洪武三大案,杀的官员超过十万! 可结果呢?血腥是血腥了点,可大明的国力还不是稳步上升嘛!乱不了! “但是嘛……咱毕竟还是要名声的,就这么点小事,没必要搞的那么极端,还背上一个暴君杀功臣的罪名。” 朱橘笑道, “而且,胡乱杀人,某种意义上是一种无能。没办法了才咔咔一通杀。” “杀,的确能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但真正想要所有人臣服,想要提升皇权,唯有攻心!” “所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当年诸葛亮为什么七擒孟获而不杀?为的,就是让孟获心甘情愿的匍匐归顺!这,才是一劳永逸的法子!” “您说是不?” 朱元璋神色略有几分惊异。 “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挺有几分想法啊!” 老朱不由得赞道, “不错,不错!” “是咱的种!不用教就知道该怎么御人!” 朱橘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朱元璋还是挺惊喜的。 看来,还真能把他往朱标副手这个方向培养! “哼哼……那是!” 朱橘傲然道, “所以,我认为陆仲亨这个人,必须杀!但是杀的不能太草率了,得让他的死,让所有人心神震动!让所有人知道皇帝的威严!” “尤其是那些胆敢联名上折的人,陆仲亨的死,要是能让他们晚上睡不着觉,一个个都急急忙忙的来谢罪,那他才算是死得其所!” “好了,我的思路已经说完了,至于用什么办法,那你自己想,如果要我想的话,那你得付咨询费。” 朱元璋:“?” “咨询费?” 他瞪眼道, “你小子又皮痒了是吧?敢跟你老子要咨询费!” 就知道,这小王八蛋好不了一会儿,就又得现出原形来! “哎呀,好了好了,小橘子已经说的很好了。” 马秀英连道, “思路都已经帮你捋顺了,我也觉得他挺有道理的。” “具体的法子,你就自己琢磨吧,难不成,这种大事你还要靠儿子拿主意?” 朱元璋闻言,却是冷哼一声。 “咱哪里需要他拿主意?咱心里早已有了成算,只是考考他罢了!” 他沉声道, “你们准备准备,再过几天,咱打算回一趟凤阳祭祖!” “灭了元朝,咱不但要跟老天爷表功,也得跟自己祖宗说道说道,此外,也让这帮小子,还有那帮淮西出来的泥腿子回一趟老家,忆苦思甜,好好想想自己的后半生该怎么过!” 朱橘眼睛一亮。 “可以出去玩了?” “好耶!” 于他而言,只要不是窝在皇宫里,去哪儿都成! 就是去上坟,那也美滋滋的! “玩你个头!” 朱元璋一巴掌拍在朱橘的脑袋上,骂道, “你这段时间闯了那么多祸,咱得让你在爷爷面前跪一个时辰,好好反省反省!” 朱橘揉着脑袋,翻了个白眼。 “既然要去祭祖,重八……那你就把老四放出来吧。” 马秀英忽的道, “他也在天牢里过了几天苦日子了,估计都瘦了两圈了。” “惩罚的也差不多了,真要罚他,让他去给祖宗磕头谢罪也就是了。” 朱元璋面色一沉。 “说到这个混账,咱现在还来气呢!” 他不悦道, “本对他寄予厚望,真是……太叫咱失望!连朱橘都不如!” 朱橘:“?” 啥意思?什么叫做连朱橘都不如?咱是那种底边人物吗? “再关他几天,等启程那天再放出来!” 朱元璋拂袖道。 …… 数日后。 幽暗的天牢之内。 朱棣看着面前的死老鼠,愣愣的发呆。 他已经几宿没合眼了,整个人陷入了极度颓丧的境地,有几次,他甚至想不开,想要一头撞死! 当然,最终都因为太疼,放弃了。 不过,因此次数比较多,他的脑袋上还是出现了好几个包。 被关在天牢的这几天,是他这辈子最灰暗的时刻,不光是因为天牢的环境,还因为自己极度愚蠢的决断! 用通俗的话说,就是一把好牌打得稀烂! 原本,和徐妙云定下婚约,既能让父皇母后满意,又能得到大明第一重臣徐达的青睐,双方结为翁婿。 可以说,他将来的发展前景是极好的,不敢说和太子比,但超过老二老三他们,那绝对会板上钉钉的事儿! 结果…… 就因为自己那可笑的想象,不但与徐达交恶,就连父皇也对自己大失所望! 到时候就算是放了出去,也一定会遭到冷落!此后,再也得不到父皇的关注和培养,最终成为一个边缘皇子…… 每每想到这些,朱棣都恨不得给自己来上一刀! 朱棣,你这个蠢货!世上最蠢的蠢货! 砰砰! 此时,朱棣又陷入了悔恨之中,邦邦给自己来了两拳! “老四,你这干嘛呐?别想不开自残啊!”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只见朱橘站在牢房门外,脸上挂着几分笑容。 “这房间,上次是关毛骧的吧?我之前就住在隔壁。” 朱橘笑道, “你看到死老鼠了没有?我记得你那里有一只。” 哗啦,哗啦。 狱卒上前,将牢房门的钥匙给了朱橘。 朱棣:“!!!” “朱橘!我恨你!” 他猛地冲到了木栅栏前,怒吼道, “都怪你!你说什么徐妙云长得像徐叔叔,我才会那么抗拒!” “我……我今天沦落到这般地步,全拜你所赐!!” 朱橘脸色一变。 “我说朱老四,你脑子有病吧?这也能怪我?” 朱橘不爽道, “徐妙云本来就长得像徐叔叔啊,难道你敢说不是?” 朱棣:“……” 仔细想想,眉眼确实还是挺像的。 可…… “还有,那天在大本堂,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徐妙云其实是一个漂亮姑娘?” 朱橘又道, “是你自己不听不信!这会儿还怪起我来了!真是莫名其妙!” “那天要不是我帮你圆了场,你是什么下场还不一定呢!反正绝对比蹲天牢惨!在这天牢里,你好歹还有吃有喝,无非就是环境差了点而已!” “老子为了你牺牲这么多!你居然这么说,真是恩将仇报!” “哼!你他娘的真不是个东西!我xx你个xx的……” 他越说越气,对着朱棣一顿臭骂! 本来就是嘛!要不是因为朱棣捅了娄子,他也不至于这么早就定下了婚事,虽然现在已经认了,但在朱橘看来,自己这多少是为朱棣挡了子弹了! “你……” “我,我说不过你!” 朱棣被这一顿臭骂,气势也是弱了下来,只能是别过头去,冷着脸不理朱橘。 “干嘛,你还学小媳妇生上气了?” 朱橘转了转手里的钥匙,冷笑道, “行,算我热脸贴你冷屁股,好不容易争取来这把钥匙把你放出去,结果你却不领情。” “行行行,不领情就不领情吧,我走我走!” “哎!好心当成驴肝肺!升米恩,斗米仇,古人诚不我欺啊……” 哗啦,哗啦! 他嘴里叹着,转身便要离开。 可朱棣一听到‘放出去’这几个字眼,顿时心神一震。 “等等!” “你等等!诶,老六,老六!你别走啊!” 他极力呼唤着,可朱橘的脚步却是越走越快,丝毫没有理会他半分。 “六哥!六哥!你是我哥!” “我求你了,别走,把我放出去啊!这个鬼地方,我是真的一天都不想待了!” “呜呜呜……” 噗通一声,朱棣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这天牢不是人能待的,他是真的要崩溃了! 然而,朱橘好像已经走远了,这让朱棣一瞬间陷入了绝望之中。 原本他还能忍一忍,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了一丝希望,又被自己给掐灭了……他是真的忍不了了! “我……我撞死算了!” 他一咬牙心一狠,直直朝着木栅栏撞去! 这一撞,一了百了! 然而,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他反而是一个趔趄,脑袋冲了出去! “老四,看来你的确是有疯牛病。” 朱橘唰的一下将牢门打开,一把拎住了朱棣的后衣领,认真道, “我建议你去看看太医,这一不高兴就咣咣拿脑袋撞是怎么个事儿?” “放弃吧,这方法不能恢复出产设置,只能让你变得更傻。” 他其实根本就没走,只是站在了旁边的牢房。 一看朱棣冲动,他立马上前把牢房门打开……刚才那一下的速度和力度,朱棣要是真撞了上去,撞死应该不至于,但绝对头破血流破相! 咣当! “呜呜呜……” 朱棣捂着脸,一顿嚎啕大哭,听得朱橘一阵牙酸,掏了掏耳朵。 “行了行了,别哭哭啼啼的,像个娘们似的,让这里头的牢犯们看笑话。” 朱橘将他扯了起来,道, “走不走?” “不走你留在这里吃午饭吧,你唯一翻身的机会也没有了。” 朱棣听到‘翻身’二字,顿时停止了哭泣,迅速抹了一把脸。 “怎么,怎么翻身啊!” “现在父皇肯定极度厌恶我了……老六,你有办法?” 朱橘微微一笑。 “没出这个牢门,你喊我老六,我不挑你的理,现在我把你给放了出来,你喊我什么?” 朱棣:“……” “六,六哥……” 他神色略有几分扭捏,但还是喊了出来。 叫自己弟弟为六哥,这实在是有点喊不出口,好在也不是第一次喊了,有经验。 想想老二那货都一直喊六哥呢,朱棣的心里也稍稍平衡了一些。 “呵呵,就我今天放你之恩,别说是六哥,就是喊我六叔,六爷爷,都是你应该的!” 朱橘转了转手里的啊钥匙,轻哼道, “跟着你六哥混,包你前途光明的好吧?” “走,先离开这个鬼地方,这里晦气的很!” 朱棣闻言,连连点头。 这一点,他非常认同! 在天牢里多呼吸一秒,他都觉得难受! 哒哒! 哒哒! 两人上了石阶,走向门口。 看着眼前的光明,朱棣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见过两位殿下。” 天牢总管秦顺笑吟吟的拱手行礼。 “燕王我这会儿就带走了,你该干嘛干嘛。” 朱橘将钥匙抛给了他,随口道。 “是,是,太好了,奴婢恭贺燕王殿下重见天日。” 秦顺连连拱手,一路将两人送出了天牢,方才松了一口气。 上回是吴王,这回是燕王。 他这天牢,都快成皇子招待所了! 总算是又把这一尊大佛给送走了…… “总管,这位燕王殿下,看来没有吴王殿下受宠啊。” 一旁的狱卒头子见两个皇子渐行渐远,方才小声说道。 “嗯?何以见得?” 秦顺眯起了眼睛。 “您看,当初吴王殿下进天牢的时候,皇后娘娘第一时间就来探望了,送了那么多吃的,不到一天,吴王殿下就被放了,可这次燕王殿下……” 那狱卒头子嘿嘿笑道, “这么多天,也就太子殿下来看过两次,虽说他的饭食也是皇后娘娘安排,找御膳房的人送来的,但终究是……不一样啊!” “可见,吴王殿下才是最受宠的皇子,您说……” 砰! 秦顺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给他扇了个七荤八素,不知所措。 “皇子,也是你这样的人有资格讨论的?” 秦顺冷声道, “什么受宠不受宠,就算是再不受宠的皇子,那也是龙种!不是你能肆意品头论足的!以后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小心你的舌头!” 狱卒头子:“!!!” “是,是,小的糊涂了,小的嘴贱!” “以后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 秦顺冷哼一声,转身回了天牢之内。 狱卒头子畏畏缩缩,亦是灰溜溜的返回了天牢。 …… 御道之上。 “六哥,你是怎么劝服父皇,让他把我放出来的?” “这……太不可思议了!我还以为我起码要在天牢里待上一个月呢!” 朱棣走在御道上,这会儿都还觉得有点不太真实。 这……怎么就给放出来了? 还有,朱橘为什么要费劲把自己救出来?他俩之间,好像没有那么深厚的交情吧!要论交情,他跟老五朱橚感情算是最好。 不过,那家伙在父皇那边更没有存在感,想求情也说不上话。 真正有能耐救他的,还真只有大哥朱棣和老六朱橘。 “咱们是兄弟嘛!兄弟之间,总归还要是互相帮助,看你有难,我也见不得你一直受苦不是。” 朱橘笑道, “虽然你这小子喜欢狗咬吕洞宾,但没办法,谁叫我善呢?” 朱棣神色一震。 “这……要是这样,那我真是……无地自容了!” 他朝着朱橘拱了拱手,动容道, “谢谢六哥救我!” “今天之恩,朱棣绝不忘怀!你放心,我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刚才是一时冲动!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啊!” 朱橘微微一笑,摆了摆手。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其实真要说救朱棣,他也没出多少力,主要是靠着老娘的游说,才让老爹松了口。 不过,这个好人,他想来当,不为别的,就为‘永乐大帝’这四个字! 这一世的朱棣能不能当上皇帝,那还真不好说,但无论如何,这小子都是个有能耐的人,上限是永乐大帝,下限也高低是个征北大将军! 这样的人物,施恩于他,总归不会有坏处,反正也就是顺手的事儿嘛! “出来,才只是第一步,主要吧,你还得挽回自己的形象,知道吧?” 朱橘笑眯眯的道。 朱棣闻言,神色微微一苦。 “这,我当然知道……但捅了这么大的篓子,父皇估计都对我失望透顶了,我还如何挽回?” 在牢里,他就是想不通这一点,才拿脑袋哐哐撞墙的! “天无绝人之路,这不,机会来了?” 朱橘抬手道, “今天,爹就要回凤阳祭祖,钦天监瞧过,今天下午未时,咱们就启程!” “时间不多了,你马上回燕王所换一身衣服,然后弄点零食糕点什么的垫吧垫吧,然后到东宫集合!” “快去快去!别耽误了时辰,这可是你眼下唯一的机会!” 朱棣瞳孔一缩。 回凤阳祭祖?这可是一件大事! 应天离凤阳,可有不少路程啊! 祭祖……这事儿,好像自己还真能做点文章,挽回一些形象…… “好,好!” “谢谢六哥提醒,我马上就去!” 他心里闪过好些念头,赶忙朝着朱橘拱了拱手,朝着自己的燕王所狂奔而去! 朱橘望着朱棣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 …… 皇宫之外。 长长的车队一眼望不到边。 皇帝回乡,那排场自然是大的没边。 所谓富贵不还乡,如衣锦夜行! 更别说是当上皇帝了! 而且,这还不是一次简单的回乡祭祖,此次出行,不光是是皇族全体出动,就连文武百官也尽皆随行,尤其是淮西人,更是被要求拖家带口回乡去! 故而,算上安保力量、文武大臣以及家眷,这一趟出行的人数,上了万! 皇帝的龙辇,被安排在车队靠前的位置,拥有着最严密的护卫。 这会儿,未时还没到,众大臣们也并未上马车,皆是三五成团的聚在一起闲聊。 “陛下突然要回凤阳祭祖,这是什么意思?谁揣摩揣摩?” “这有什么,刚灭了元朝,回乡告祭祖宗也是情理之中的嘛!顺带受一受家乡人的夹道欢迎,家乡人的崇敬,和寻常老百姓可是不同的……” “没错,我现在小有成就了,也爱回乡,尤其是给当初瞧不上我的人看看,如今我是何等的风光!陛下或许也有类似的想法吧!哈哈……” “我感觉,没这么简单,不然不至于带这么多人。” 这一票人,气氛还算轻松的。 而另一票武将,聚在一起,气氛却是有些凝滞。 “这……唱得哪一出啊?我总觉得,陛下要回乡,有别的意图。” “莫不是要敲打敲打咱们,让我们重走来时路,知道如今的荣华富贵来之不易?” “这些倒是没什么,我担心牵扯到老陆的事儿……陛下做事,越来越难以揣测了,永忠、亮祖,你们都有家人在凤阳活动,这回都提前通知了吧?” 廖永忠点了点头。 “放心吧!我一早就给他们传书了,等咱们到了凤阳,他们肯定都已经收拾干净了,绝对不会有半点问题的!” 他神色颇为自信。 朱亮祖亦是点头道: “嗯,咱们好歹在凤阳经营了那么久了,这点能耐还是有的,对了,说起来去年的分红已经算的差不多了,这一次回了凤阳,我刚好把账本拿来,到时候给大家分润。” 听到分红二字,众人的眉头皆是舒展了几分。 “好,你办事向来利落,我们都放心。” “嗯,这次打完了仗,咱们也可以把注意力放在挣钱上了,我这回在草原上找到一条新路子,卖糖的……” “……” 龙辇之下,朱元璋瞥了一眼身后三五成群的大臣们,面色平淡。 “未时到了吗?” 他随口问了一句。 “回陛下,还差一刻钟。” 正此时,朱标领着一众皇子公主从紫禁城内走出,一路向前,直到龙辇之前。 “父皇,我把弟弟妹妹们都带来了。” 朱标略一行礼,不动声色的将朱棣推到了前头。 “参……参见父皇。” 朱棣低着头,跪伏在地。 “嗯。” 朱元璋微微颔首,上下打量了朱棣一番。 不得不说,这天牢的确是一个折磨人的地方,朱棣也才进去不到十天而已,此刻看上去竟然是一副身形佝偻,气息萎靡的模样。 按理说,他吃的也还不赖啊,都是御膳房特供的食物。 “原本,不打算这么早将你放出来的。” 朱元璋淡淡道, “但既然要回乡祭祖,索性让你在祖宗面前跪上几炷香,想想自己都做了一些什么蠢事,好好悔过!” “起来吧,地上凉。” 听到‘地上凉’这三个字,朱棣差点哭出来。 “谢父皇!” 这仨字,证明父皇还是关切他的,这就够了……这就够了! 朱棣感激涕零,从地上爬了起来,退回到了人群之中。 朱橚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老大,这次行程有些远,又有那么多人的饮食起居要管,你多上点心。” 朱元璋沉声道, “咱可全都交给你了。” 朱标神色一正,拱手道: “是,父皇,儿臣一定负责到底!” 朱橘在一旁,不禁撇了撇嘴。 这老朱,是把朱标当保姆了,啥事儿都叫自己儿子负责。 好用,就往死里用是吧? 朱标短命,搞不好就是和过度劳累操持有关,毕竟,不是谁都有那么旺盛的精力和强壮的体魄的。 “还有你!” 朱元璋指着朱橘,哼道, “看什么看,别东张西望了,就是你!” “你大哥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就充当他的副手,帮他查漏补缺,分担一下!” “你大哥是常务总管,你就是副总管,全权负责此次出行,听到没有?” 朱橘一愣。 “啊?” “我?” 他指了指自己,微微一愣。 别搞事啊,我可不想当劳模! 第一百二十九章 献上初吻!少女嘴唇上的胭脂,真香! 龙辇在官道上缓缓运行着。 皇帝的御驾,速度倒是其次,关键,是要稳,不能给他颠着了。 车厢之内,朱元璋手捧奏疏,仔细的翻看着。 没错,作为劳模,哪怕是出远门,这政务也不能撒手,该决断的事情一件都不能堆积! 要是大明后续每个皇帝都有他这个劲头,那国祚绝对不可能只有三百年不到,高低也得翻两倍啊! 可惜,老朱的深情,朱棣这一脉继承的还可以,劳模体质却完全没有传下来,后续各种奇葩懒鬼都太多了…… 咚咚。 “参见陛下。” 徐达在经过搜身之后,登上了龙辇,朝着朱元璋拱手行礼。 “三弟,你来啦?坐吧。” 朱元璋抬了抬眼皮,道, “听说你背疽又犯了,这几天都在家里养病,连外客都不见。” “这么严重吗?咱喊个太医过来给你瞧瞧?” 徐达刚一落座,听到这话,不禁苦笑。 “陛下,臣不敢瞒您,那些话都是搪塞外客的。” 他道, “这些日子,登门求访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谁知道他们要干什么,我心里厌烦,想图个清静,所以才捏造出这么个借口来。” “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小借口,竟是连陛下都瞒进去了,微臣死罪。” 啪嗒。 朱元璋收拢奏疏,一把拍在了徐达的肩膀上! “死罪死罪,这里就咱兄弟俩人,你还说这文绉绉酸溜溜的话。” 老朱笑骂道, “你给咱正常一点。” 徐达闻言,嘿然一笑,神色放松了几分。 “你啊,不瞎掺和是对的,咱不担心别的,就怕你被人利用。” 朱元璋淡笑道, “你应该晓得,不少人指望着走通你的门路,来达成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呢……想不被他们迷惑,最好的办法还真是不理,一理他们,他们可就来劲了,各种招数也就冒出来了,到时候你会防不胜防的。” 徐达神色一正。 “陛下教诲的是,臣心里省得。” 他拱了拱手,正色道, “臣也早已打定主意,不管是在家,还是出行在外,乱七八糟的人,我一概不见!” “我不怕他们背后嚼我的舌头,真被他们牵着鼻子走,那才叫糊涂蛋呢!” 朱元璋微微颔首,目中露出赞许之色。 到目前为止,徐达的表现都堪称完美,让他挑不出一丝一毫的毛病,这也让老朱心里不禁有些感慨—— 当初的大老粗徐达,如今是真正成长为心思缜密的帅才了啊! “好,好,咱啊,现在是对你越来越放心了。” 朱元璋坐到徐达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亲昵,笑道, “你在应天稍作休整,咱还是要把兵权交给你!元顺帝虽然已经死了,可元嗣君还在,故元成了北元,虽然看上去像是一条丧家之犬,但其底蕴毕竟深厚,依旧是咱们大明的强敌!” “咱有预感,与北元的作战,不会像你这次一般摧枯拉朽了,那必然是一场长期的消耗战!所以,咱大明的剑鞘不能收!” “咱打算在大都聚集兵马,继续由你统帅!闲暇时候操练士兵,若有出战机会,立马挺兵北进,咱允许你先出战,再请示!” 徐达心神一震! 先出战,再请示! 这等于是真正放权给他了!手里的兵马,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直接指哪儿打哪儿! “陛下如此信任微臣,微臣无以为报!” “臣有生之年,誓要将北元消灭殆尽,让大明永绝后患!” 他拱手下拜,立下誓言,神色无比的坚定! 皇帝这般放权,不仅是器重,更是一种极致的信任!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他徐达自然也得表个态,显显决心。 “哈哈哈,若能如此,你不光是大明第一功臣,或许还能成为史上第一名将!” 朱元璋亲自为徐达倒上茶,笑道, “来,咱这没酒,就以茶代酒,敬将来的史上第一名将一杯!” 徐达连连摆手。 “岂敢岂敢,陛下谬赞了,臣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叮。 两个茶杯碰撞在一起,皆是一饮而尽。 “对了陛下,吴王殿下可在?能否把他喊来?” 徐达放下茶杯,忽的问道。 “嗯?在啊,这小子咱正锻炼他呢,叫他跟着标儿做事,打打下手,这会儿估计在巡视呢。” 朱元璋点了点头,抬手道, “来啊,去把老六给咱喊来!” 车厢外的侍从应声领命,下车而去。 “咋了?怎么突然要见这小子?” 朱元璋笑道, “你想念这个未来女婿啦?哈哈哈哈……” 徐达闻言,顿时摆了摆手,一脸苦笑。 “嗐,我一个大男人,想他作甚?是我家那姑娘,我看啊,她八成是害了相思病了!” 他神情有些无奈,道, “自从那天回了家以后,人就跟丢了魂儿似的,不是靠着窗台痴痴笑笑,就是在那里画画,我一看,好家伙画的都是天上的神仙!” “好像说是吴王喜欢这个,她啊……这是为了投其所好,全身心都扑在这上面了!这下倒好,家里的事情也不管了,账也不管了,弟弟也不打了,真是……哎!” “唯一一次她来找我,还是要我帮她找二十八星宿的古本画像,哎哟!这种东西,我一个武将上哪去找?差点把我愁死!” 朱元璋闻言,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还有这种事情,这还真是奇了!” 他拍了拍徐达的肩膀,笑着安慰道, “三弟啊,有句古话叫做女大不中留,这下你可算见识到了?” 徐达苦笑着点了点头。 “见识到了,见识到了!” “这威力也太大了,叫我这个老父亲啊,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儿了!真不知他俩啥时候背地里瞧对眼的,真是……当时差点还拆散了一对苦命鸳鸯。” 就眼下妙云这痴情的劲儿,要是当初让她配了朱棣,搞不好她能想不开上吊! “嘿嘿……” 朱元璋神色有些得意。 他也没想到,老六这个臭小子竟然魅力这么大,把徐家丫头迷得是团团转啊! 不过,暗地里看对眼倒不是,根据咱从妹子那得到的消息,主要是你家丫头芳心暗许,我家小子倒还有点勉为其难呢…… 当然,这只能心里得意两下,他可不会跟徐达说实话。 …… 龙辇之下。 “六哥,六哥!” “你就带我上去吧!我想跟徐叔叔好好道个歉……算我求你了!” 看着身边死缠烂打的朱棣,朱橘也是有点无语。 “我说老四啊,你这脸皮够厚的。” 他道, “明知道人家肯定给你冷屁股,你还非要贴上去,这不是犯贱么!” “我劝你啊,还是省省算了。” 朱棣闻言,却是不肯撒手。 “冷屁股还是热屁股我不在乎,关键是我这个态度要到,那天在宴席上,我确实是做错了,就该当道歉。” “接不接受是徐叔叔的事,但这个歉,我必须要道!” “你就带我上去吧……” 朱橘:“……” 不得不说,朱棣这小子确实是有几分过人之处的,做错了事情,咬着牙也要积极补救,力图将损失降到最低。 其实,想想也是,无非就是把这一张脸给豁出去,贴一贴人家的冷屁股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行吧行吧,我带你上去,但是丑话说在前头,上去了你自己发挥,我可不是大哥,不会说好话打圆场。” 朱橘拍了拍朱棣的肩膀,道, “走!” 朱棣闻言,顿时眼睛一亮,感恩戴德的话连续从嘴里蹦出来: “谢谢六哥,谢谢六哥!” “六哥你的大恩大德,老四没齿难忘!” “将来六哥有需要,您言语一声,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朱老四也皱一下眉头,嗷一下就冲上去!” “……” 一座豪华龙辇,分为外厢和内厢,外厢是内侍婢女们待的地方,随时准备伺候皇帝,而内厢才是皇帝待的地方。 说是车厢,其实完全称得上是一座小型的书房!里头桌椅床铺皆有,只要老朱想,甚至还可以召唤嫔妃前来侍寝! 两人穿过外厢,已经可以听到里头朱元璋和徐达的欢声笑语,朱橘正欲进去,却是被朱棣一把拉住。 “吸——” “呼——” 做完一组深呼吸,朱棣将状态和心情调整到最好,方才道, “走吧,咱们进去。” 哗啦一声,门帘掀开,两人一前一后,迈入了内厢。 “参见父皇,见过徐叔叔。” 朱橘躬身行礼。 见到朱橘,徐达微微一笑,正欲招呼,可下一秒,他看到朱橘身后又有一道身影钻了出来。 “参见父皇,见过徐叔叔。” 相比较朱橘的随意,朱棣就有些拘谨了,他不是躬身,而是跪伏在地,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 看到朱棣的一瞬间,徐达依旧保持着浅笑,但眉眼间的笑意却消失了,变得平淡。 “老四,你来做什么?” 朱元璋眉头一皱,道, “咱也没叫你来啊。” 说着,他还瞥了徐达一眼。 这小子来,不是纯纯给三弟找不痛快么! 朱棣跪伏在地,低着头道: “父皇,儿臣是来向父皇和徐叔叔谢罪的!” “那天,儿臣因为醉酒失态,竟然做出那般举动,实在是该死!这几日,儿臣在天牢里日夜反省,对自己的狂悖行为,亦是无比的悔恨!好几次,儿臣都恨不得一头撞死,以赎罪过!” 他微微上前,将脑袋垂下。 那上面,的确是有好几个包,甚至还有撞伤后的血痂。 见他如此,徐达默然不语,只是喝了一口茶。 “赎罪?” 朱元璋沉着脸道, “你以为,把你的脑袋撞几个包,就算是赎罪了?你就是撞出几个窟窿来,那也只能算是自残!” “想要赎罪,那也得看别人愿不愿意原谅你!否则,你就是自尽又如何?” “上次的事情,咱本不想再提起,但你既然自己上门告罪来了,那好,那你跟你徐叔叔说,看他愿不愿意原谅你的罪过!” 话音落下,他又转而看向徐达,开口道: “三弟,咱先说好,这小子可不是咱安排的!是他自己要来!” “也正好,他自己送上门来让你出气,这个小王八蛋就放在这里,你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只要不弄死就行!” 这番话语,真是心意,没有半点套路。 听到这话,朱棣也是赶忙跪向徐达! “徐叔叔,那天我真是喝醉了酒,才那般狂妄失礼!我……我真的错了!” “请您原谅我!只要您能原谅我,叫我做什么都成!” 砰砰砰! 话音未落,他已然是朝着徐达不住的磕头!这一顿磕,那还真是真材实料,丝毫都不带水分的,只听见那车厢地板砰砰作响,没磕几下,他的额头已然渗血。 朱橘在旁边看着,不由得啧啧称奇。 早知道再给老四弄几根荆条来,加上一个‘负荆请罪’的buff,那就更像是那么一回事了! “燕王殿下快快请起。” 徐达起身将朱棣扶起,淡笑道,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谁没有年轻狂浪的时候呢?你不提起,我早都忘了。” “至于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更是无从说起,本就只是一件小事而已,谈不上对错。是燕王殿下太过于放在心上了。” “请起请起……” 朱棣在他的搀扶下,这才缓缓起身,心里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果然,情况和他想象中的差不多,虽然徐叔叔并没有多么热情吧,但起码场面上能把这事儿过去了。 然而,朱元璋却是冷哼一声,道: “听到没?你徐叔叔并不打算原谅你呢!” 朱棣:“!!!” 噗通! 他腿一软,咣当一声又跪在了地上。 “陛下,您这……” 徐达听到朱元璋这话,神色有些无奈。 他心里是没有原谅朱棣的意思,只不过人家毕竟是皇子,总不能真让他把头磕破吧? 把场面过去也就是了。 可现在,被陛下这么一点破,这就……尴尬了啊。 “三弟,你的性子咱还不清楚吗?” 朱元璋咧嘴一笑,指着朱棣道, “你就给我收拾他一顿!你要是不肯出手,那就说明你打心眼里还是不肯让这事儿过去!” “所以,你就放开了手脚,就像教训你家辉祖一样,狠狠收拾他一顿!” 徐达;“……” 现在说得好听,真要是打坏了,你到时候心疼了,不还是要找我算账? 再说了,这事儿说破了天也不是啥大事,不至于下狠手收拾啊! “……好吧,既然燕王殿下你执意如此,那我就提个要求。” 徐达稍稍一顿,方才看着朱棣,沉声道, “我徐达是个大老粗,那些话不会往心里去的,但是我那闺女,毕竟是个脸皮薄的姑娘,虽然嘴上不说,但她心里或许还有几分芥蒂。” “毕竟那天……她也在嘛,殿下若是真有心,那就去跟我那闺女致个歉,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如何?” 陛下非要他表态,那就只能这样说,也算是给了个台阶下。 至于要他下手收拾朱棣,那是绝对不行的! 朱棣闻言,顿时连连点头。 “好,好!我马上就去给妙云道歉!” “我……我这就去!” 他朝着徐达和朱元璋稽首行礼,迅速转身离去! “这小子,态度倒是挺积极哈……” 朱元璋轻轻抚须,望着朱棣火急火燎离去的背影,淡然道, “看来,这几天让他蹲天牢,没白蹲,是真的反省了!” 他说着,转而看向朱橘,轻哼道: “反倒是你,天牢也蹲了,不见你小子有什么改悔的迹象,永远都是这么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朱橘:“???” “老四犯了错,当然要悔改,我又没错,改什么玩意儿?” “哼!” 要不是被大哥劝住了,就蹲大牢这件事,我还要跟你大战三百回合呢! “哈哈,我倒是挺喜欢吴王殿下这股子劲儿的,是个有血性的好男儿,我也说,不用改!” 徐达挥手笑道。 朱橘听到这话,嘴角顿时上扬。 “还是徐叔叔有识人之明!” “你看,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你老人家不赏识我,可有的是人赏识我呢!” 朱元璋一瞪眼,正欲发难,却见徐达面色一肃,道: “殿下,现在还叫我徐叔叔?” “我看,可以改口了吧?” 朱橘:“……” 这一问,给他一下子噎住了,挠了挠头,神情尴尬。 “就是,上回你一口一个岳父,不是喊得很亲热吗?还什么公若不弃,愿拜为岳父,啧啧……” 朱元璋略有些阴阳怪气的道, “现在咋了?脸皮薄了,叫不出口了?” 朱橘:“¥%……&*#@” 这老爹,故意损人呢! “咳……这不还没有正式定亲的嘛!” 朱橘嘿然笑道, “老是这样乱喊,会让人觉得我这个人油腔滑调的,影响不好……” 朱元璋嗤笑一声。 你还能怕影响不好?简直是今年最好笑的笑话! 不过,他也知道朱橘此刻略有几分窘迫,便也不再拆儿子的台。 “怕什么影响不好?我看谁敢嚼舌根!” 徐达冷哼一声,旋即便道, “殿下啊,你不要顾虑这顾虑那的,退一万步说,你很对我的胃口,咱们也算是忘年交不是?” “有空啊,一定要多来徐府逛逛,上回叫你来,你却是一直都不肯赏光,我可是日盼夜盼,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你呐!” 朱橘连连点头。 “好好好,下次一定,下次一定登门造访。” 他满口答应,先把空头支票开上再说。 “妙云那丫头,现在脸皮也薄了,她不敢进宫来找你……哎,我就豁出老脸替她说吧!” 徐达又道, “其实,她挺乐意你去找她的,我看她画作都画了好几篓了,好像都是要送给你的,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你……就给她个机会呗?” 朱橘:“……” 这番话语,听得他呲牙咧嘴,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应答了! “臭小子,你泰山老岳丈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不快去找妙云?” 朱元璋笑骂道, “平日里的机灵劲儿哪去了?” “快去快去!再不去咱踹你过去!” 他佯装伸出脚,吓得朱橘一激灵。 “好!我这就去!” “徐叔叔再见,父皇再见!” 他捂着屁股,逃离了车厢。 “殿下莫不是不愿意去?” 徐达微微蹙眉,有些迟疑的道。 今天的朱橘,和那天在饭桌上的……好像有一点不一样啊! “嗨,他哪能不愿意,这臭小子就爱矫揉造作一番。” 朱元璋大大咧咧的道, “不用管他!他要是真三天两头往你府上跑,瞧见闺女和他如胶似漆的模样,那咱估计你也头疼!” “来来来,喝茶!今天就在咱这里用膳吧!” …… 咚咚咚! 朱橘摸着下巴,两三步下了龙辇。 他在思考,该怎么和现在的徐妙云相处。 以前他俩是哥们,自然可以随意一点,但现在多了一层特殊的关系,就……有点怪怪的。 就好像是多年的发小,忽然被双方父母撮合成了对象一样,一切好像都没变,一切好像又都变了…… 正冥思苦想着,一道声音传来: “六哥?” “六哥!” 朱橘:“?!” 他抬眼一看,只见朱棣正嘿笑着,神情有些猥琐。 “老四,你还在这儿呢!吓我一跳!” 朱橘没好气的道, “你不是要去给妙云道歉吗?杵在这儿做什么?” 朱棣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这……我有点不敢啊。” “六哥,还是你陪我去吧。” 朱橘一愣。 “不是……你连老爹和徐叔叔都不怕,你怕人家徐妙云一个小姑娘?” 他笑骂道, “你怕不是在搞笑?” “滚滚滚!别在这里恶心我!” 朱棣被他这一顿推搡,却是神色一苦。 “真的!六哥……我没骗你啊!” 他苦着脸道, “面对长辈,我只要下跪认错就好了,只要态度够诚恳,把头磕的砰砰响就是了。” “可徐妙云是同龄人,再加上我之前那样……我不知道怎么跟她道歉啊!难不成也给她磕头道歉吗?那肯定不行啊……” “所以,所以……我就想让你陪我一起,待会儿要是气氛不对,你也好帮我打个圆场不是?” 朱橘恍然。 也是,总不能给妙云磕头认错吧?虽然咱不介意,咳…… “六哥,你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朱棣哀求道, “就再帮我一下,来日我赴汤蹈火,也……” “行了行了,你这话都说了多少遍了,再说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朱橘打断了他的话,摆了摆手,叹道,“那行吧,我就再帮你一次,谁叫我善呢?” 朱棣闻言,眼中顿时露出感动之色,这次甚至还出现了晶莹的泪光! “六哥,你真好!我要是女的,也愿意给你做老婆!” “……滚!!” …… 长长的车队之中,第八辆马车之内。 徐辉祖一边啃着甜瓜,一边给姐姐递上各种颜料。 “我说姐啊,这马车颠簸,你也不怕画花了?” 他见徐妙云全神贯注的瞄着边,忍不住道, “歇歇吧,画完了你又不敢送,家里都一堆了……” 唰! 徐妙云凌冽的目光扫了过来,吓得徐辉祖顿时闭嘴,手里的甜瓜都差点掉了。 “我乐意!不行吗?” 她轻哼道, “再说了,我也不是不送啊,我是想把这二十八星宿都画完,再一并送给他!这样才叫圆满!” “你懂个什么,赶紧给我弄颜料!” 徐辉祖扁了扁嘴,只能继续当苦力。 “说真的,吴王殿下真的有那么好嘛……” 他嘀咕道, “从来没见你这样过,都快赶上那些情爱里的痴心女了……” 在徐辉祖的印象里,自家姐姐一向来都是睿智沉稳的,怎么碰到了吴王,就犯起了花痴呢? 这痴情的程度,简直比那些情爱里的还要离谱! 果然,艺术来源于生活啊…… “不是有多好,而是他给我的感觉,是独一份的。” 徐妙云放下画笔,轻声道, “其实一开始,我也没觉得自己喜欢他,只是觉得他是一个很奇特的人,再加上他开创了心学,我对这门学问很崇敬,自然也就会崇拜他这个人。” 徐辉祖托着下巴,道: “嗯,许多陷入爱河的痴情女子,都是从崇拜开始的……” “看来,我也得发掘一些过人之处,好让别的女孩崇拜我。” 徐妙云嗤笑一声。 “你?” “算了吧,就你这头脑不行,体力也不行的样儿,哪里会有女子崇拜你?” 徐辉祖:“!!!” “你少瞧不起人!” 他张牙舞爪,然后……轻松被徐妙云给镇压。 没办法,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本就发育的快,再加上徐妙云本就要大几岁,镇压弟弟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正闹着,忽的外头家仆道: “大小姐!吴王殿下来访您来了!” 徐辉祖;“?!” 徐妙云:“!!!” “他,他怎么这会儿来找我来了?” 徐妙云听到这话,哪里还顾得上跟弟弟打闹,神色已是一片慌乱,语无伦次的道, “你先给我把他拦住!哦不对,是先让他稍微等我一下,我要,我要……” “辉祖,把我的梳妆盒拿来,快点!” 这一副素面朝天的模样,可怎么见人啊! 还有这衣服,也是平日里在家穿的常服,看上去邋里邋遢,跟个寒酸书生似的…… 一想到朱橘就在外面等着,她整个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慌乱之中! “梳妆盒拿来啊,笨蛋!” “还有,去给我寻一件……” 徐妙云正着急忙慌着,可徐辉祖却是一动不动,气得她要打人了! “姐,不用麻烦了。” “这俩,哪个是姐夫啊?” 徐妙云心神一震,急急忙忙看了过去。 只见朱橘面带笑意,身边还跟着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她倒也认识……就是那天死活都不愿意和她定婚的朱棣。 “嘿嘿,妙云姐……” “我们……” “出去!!!”徐妙云啼了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噔噔噔上前,将车厢的门砰的一声关上! 朱橘:“???” 朱棣:“???” “她……脾气这么大的嘛?” 朱棣有些愕然,喃喃道。 朱橘:“……我不道啊!” 她还从来都没见过徐妙云这么暴躁的时候……难不成,这丫头是一头隐藏很深的母老虎? 俩人就这么在外厢站着,和几个家仆婢女大眼瞪小眼,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怪尴尬的。 好在,没过多久,车厢的门被拉开。 “嗯,姐姐说皮肤黑的那个不是,那么……你就是我姐夫了!” 徐辉祖将门打开,上前扯住朱橘的胳膊,极为热情的道, “姐夫,你可算是来了!” “你啥时候把我姐娶走啊?快点的吧!” 朱橘:“……” 在一顿懵逼之中,他被徐辉祖拉进了车厢。 朱棣见没人招呼自己,也厚着脸皮跟了进去。 车厢内,已然收拾的井井有条,只见徐妙云已然套上了一身青衣,双手置于小腹前,见朱橘进来,便款款行礼道: “见过吴王殿下。” 朱橘连连摆手。 “生分了,生分了!” “咱们哥们……咳,不必多礼的。” 他习惯喊哥们,忽然又觉得有点不太合适,只得干咳一声,道, “我把我们家老四也带来了,你不介意吧?” “他这回,是专程来跟你赔礼道歉的……老四,你往哪躲呢?出来出来,既然是来道歉,那就态度诚恳一点,落落大方一点嘛!人家又不会吃了你的!” 朱棣被点了名,便也只能从朱橘身后钻了出来,老老实实的朝着徐妙云行礼。 “见过徐小姐。” 徐妙云瞥了他一眼,倒也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神情来,只是淡淡一笑,依旧是略一行礼。 “燕王殿下有礼了。” 朱棣低着头,有些不敢去看徐妙云,只是自顾自的道: “上回的事情,是我喝醉了酒,所以,所以……” “还请徐小姐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这段时间,我内心也无比的自责,一直在想着该如何弥补,思来想去,也只有登门致歉,才能显露我诚意,我,我……” 说到这儿,朱棣卡了壳。 没办法,车轱辘话就这么些,来回说也没意思啊! “燕王殿下不必记挂在心。” 徐妙云见状,却是笑道, “若非是你,吴王殿下也不会表露自己的心意,我也就无法嫁给自己心爱之人。” “所以,阴差阳错之下,倒是燕王殿下成全了我,让我有机会得到自己的幸福,这么看来,我还得谢谢燕王殿下呢。” 说着,她含情脉脉的看了朱橘一眼。 朱橘心中一漾,赶紧摸了摸鼻子掩饰内心的情绪。 对于一个母胎solo的人来说,一个漂亮姑娘这样大胆的表白,你知道有多大的杀伤力吗! 果然,娘说得对。 别说什么清心寡欲,真把你俩关一起,就不信你能把持的住! 现在想想,在女儿国的唐僧,那一难是真的不容易啊! 朱橘脑海里胡思乱想着,朱棣却是一愣。 “啊,这……” “那我……走了?” 他忽然感觉,这里的气氛好像有点不太对劲,自己……好像有点多余。 “燕王殿下请自便。” 徐妙云巧笑嫣然,道, “下次若有机会,可以一起喝茶品茗。” 她现在倒也没别的想法,只是朱橘难得来一趟,可不想让朱棣杵在这儿。 “哦,好……” 朱棣似乎有些失魂落魄,他点了点头,转过身朝着车厢外走去。 噔噔噔…… 他走下马车,一脚踩空,一个趔趄摔了个四脚着地! “嘶……哎哟!” 朱棣从地上爬了起来,根本顾不上整理衣服,狼狈的逃开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丑角,多留一秒,就多让人看一秒笑话! …… 车厢内。 “辉祖,你去给我们弄点新鲜水果来,不要香瓜,我要石榴。” 徐妙云吩咐道, “你剥好了再送来。” 徐辉祖:“!!!” 你干脆直接说让我滚蛋就可以了!不必这样吩咐人! 他心里暗叫了好几句,却也只能乖乖点头,转身离去,把车厢留给两人。 霎时间,车厢内只剩下孤男寡女。 徐家这个马车虽然比不上皇家的龙辇,却也称得上是豪华,各类设施一应俱全,连床榻也有。 真有想法,在这儿生娃都可以…… 不过,朱橘此刻当然没有这样的念头,他反而觉得有些不太自在。 人都跑了,只留下自己一人,咋搞? 徐妙云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自己,被人这样盯着,朱橘觉得浑身上下都有蚂蚁在爬! “那什么……咳。” 朱橘摸了摸鼻子,率先打破尴尬,道, “最近你有研究心学吗?有没有什么体悟?” “咱们要不要探讨一下?” 噗嗤一声,徐妙云笑了起来。 “没有研究,不想探讨。” 她故意道。 朱橘:“???” “那……我们讨论一下神仙吧!诶,你这画的是角木蛟吧!画得挺精美的。” 一个话题被堵死,他只能是绞尽脑汁的转换话题。 看到一旁的画作,他眼睛一亮,连声道: “这能不能送我?” 徐妙云眨了眨眼睛,稍稍凑近了几分。 “本来就是要送你的呀,那不然我画他们做什么?” “都是为了你,我才开始画二十八星宿的,等画齐全了,我一并送你,好不好?” “现在呢……我不想聊这个。” 朱橘:“!!!” 一瞬间,他脸红脖子粗! 受不了了!这攻势! 为什么徐妙云这么强势?她不是乖乖女来的吗?! “那你想聊什么……” 朱橘已是有些难以招架,连说话都有点发虚了。 “我想聊一聊花魁。” 徐妙云狡黠一笑,道, “那天,你不是在青楼里,为了一个叫嫣然的花魁,和李琪、胡鹏他们大打出手嘛!” “我很好奇,她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能让你如此着迷。” “请吴王殿下为我解惑。” 朱橘:“#¥%……&@!!!” 这车厢里明明挺香的,为什么他闻到了一股巨大的酸味儿! “我……那个,不是……”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已经解释过很多遍了,就是……” “诶,诶!你干嘛……唔!” 朱橘的眼睛骤然睁大! 湿润绵软的触感,一闪即逝。 “她应该没有对你这样吧?” 徐妙云的脸凑在朱橘的脸边,轻轻舔了舔嘴唇,笑嘻嘻的道, “喜欢吗?要不要再来一下?” 朱橘整个人呆滞住了。 这不是乖乖女,这特喵的分明是个小魔女啊! 他完全没有想到,徐妙云竟然会如此大胆,如此的突然! 简直是……猝不及防! 果然是先天眼镜妹圣体,没有看错!所谓眼镜一摘,火力全开啊! “呆瓜。” 徐妙云见朱橘没有反应,不由得轻哼一声,道, “按照书上的剧情,这个时候,书生已经被狐妖所魅惑的不可自拔,反客为主了。” “难道我不如那狐妖?还是你比书生还呆?” 她看上去,的确是一个乖乖女,文静而又睿智。 但往往乖乖女的内心,都藏着一颗狂野的种子,只要在对的时间碰到对的人,那种子就会长成一朵绚丽的花! 当然,这朵花,只为一人盛开。 “你……你不要逼我啊!” 朱橘一手抓紧了凳子,咬牙道, “我,我会把持不住的!” 好歹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诱惑?! “谁叫你把持住啦?” 徐妙云笑吟吟的道, “这里又没有别人,你……” “唔……” 她的瞳孔,也猛地一缩。 一抹羞红,浮上脸颊。 …… 不知过了多久。 咚咚咚! 啪! 朱橘扶着把手下了马车,使劲搓了两把脸。 直到此刻,他的脚步还是有些虚浮。 “姐夫,慢走啊!” “下次再来啊!嘿嘿!” 徐辉祖朝着朱橘挥了挥手,吆喝了两声。 “一定一定!” 朱橘招了招手,加快了脚步,快速离开。 直到转角处,他才停了下来。 “嘶——” “呼——” “呼——” 啪啪! 朱橘给了自己两巴掌,似乎是有些懊悔,可转瞬之间,却又嘿然笑了起来。 少女嘴唇上的胭脂,很香。 哎,真香! 第一百三十章 饿死爹娘兄弟的朱家祖屋,咱朱重八回来了 嘎吱。 车轮缓缓停下,内侍跪在龙辇前。 一双明黄色的靴子踩了下来,一双脚,跺在了泥地上。 咚咚! “凤阳的土地,还是这么的厚实。” 朱元璋望着不远处的城池,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虽然现在住在豪华气派的紫禁城里,但这座小城,才是他记忆里最熟悉的地方。 不远处,依稀可以看见城墙下有一片黑压压的人影,想也不用想,那一定是当地的县令领着百姓欢迎皇帝陛下莅临。 “许久不曾回来了啊……” “凤阳还是那个凤阳,这里的味道都没变,山也还是那座山,湾也还是那条湾啊,哈哈!” “是啊,故土……令人怀念啊!” “……” 一干文臣武将也都下了马车,一路舟车劳顿,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他们之中,本就有好些都是朱元璋的凤阳老乡,哪怕不是凤阳出来的,也是周边乡县之人,看着眼前的景致,自然会有些感慨。 而刘伯温、杨宪等人,自然没有什么感受可言,只当是来看风景。 “浅山,有湾,的确是出龙的风水啊。” 刘伯温眺望四周,抚须道, “难怪能出陛下这样的人物,皇家的祖坟,位置定然不凡。” 他此刻查勘起了风水,心中也对老朱家祖坟的位置起了几分好奇之心。 “恩师,祖坟风水,对后人的影响真的很大吗?” 杨宪跟在刘伯温身边,听到这话,忍不住问道。 听到‘恩师’二字,刘伯温微微皱眉,老实说他不是很喜欢这个称呼,搞得好像双方有多么亲热似的……但看在杨宪这一路殷勤伺候的份上,他便也不出口纠正了。 而杨宪这一问,也引起了周遭不少官员的注意,纷纷瞧了过来。 毕竟都是当官的,谁不想通过一些手段来让自己官运亨通,平步青云呢? “信则有,不信则无吧。” 刘伯温见众人一脸好奇之色,只能开口道, “按照《撼龙经》的说法,若是追求速效,有本事的风水师帮人把穴一定,最快两个时辰这户人家就能立即转运,就是有这么快。” “不过,真正的大穴一般都没这么快见效,可能祖宗埋进去,三五代才能发达,不过,一旦发达那就不得了,有一个著名的龙穴,叫做‘九代拜相,十二代封皇’,这连我也只是听说,从未见过。” 听到这话,众人目中皆是露出惊异之色。 “九代拜相,十二代封皇啊!这……当年李唐皇族也没这般厉害吧?” “是啊!古往今来,哪有这么厉害的!没听说过,应该只是传说……” “对,我也觉得是传说,要真有这样的龙穴,也绝对被历代帝王所毁了,当年秦始皇不就干过这样的事儿?” 刘伯温见大家讨论的热烈,兴致也上来了几分,便抚须笑道: “这所谓的拜相,应该只是功名显赫的意思,并非是一定成了宰相,李唐皇族出自陇西李氏,本就是名门望族,历代都有人在朝为官,显赫一时。到了太祖李虎那一代,已是西魏八大柱国之一,权势更大,用九代拜相来形容,也不算是夸张。” “至于十二代封皇,那便不用多说了,唐朝传了十四帝,哪怕去掉武则天这个外姓,还多出一代帝皇呢!所以说,书上虽然说得传奇,却也并非是胡说八道……只可惜,李家真正的祖坟无处可寻,不然,倒是可以观摩观摩。” 众人恍然。 “原来如此啊!那看来,这风水探地,寻龙点穴确实是有玄妙之处啊!” 杨宪目中泛起精芒,连声道, “恩师,您会探勘风水吗?” 刘伯温哈哈一笑。 “要说别的,我还没这个底气,可说到这个嘛……风水堪舆是我的家学,我祖上便有一位风水师,曾踏遍山川,到处寻访龙脉,他一生经历无数,也曾传下一招半式。” 他抚了抚须,见杨宪等一众官员目中异彩连连,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话锋顿时一转, “不过,诸位都用不着此术。” “所谓穷不改门,富不迁坟,诸位都已经是功成名就之人了,何须再在祖坟上大动干戈?须知福人享福地,风水宝穴归有德之人。” “诸位不如多修德行,将来定能更上一层楼。” 一番话语,便将他的高人风范衬托出来了,引得一众官员喝彩叫好。 “刘基那老小子,又在卖弄什么了?” 朱元璋轻哼一声,道, “一群人都围着他转悠。” 身边的胡惟庸闻言,连忙上前打探情况,须臾间又跑了回来,笑道: “回陛下。” “刘大人是在讲风水龙脉呢!说什么祖坟寻得好,九代拜相,十二代封皇哩!” 自从上次‘背刺’了一波陆仲亨之后,胡惟庸也一跃而上,成为了朱元璋的近臣,随时都能侍立追随。 暗中,他又因居中联络之能,有一大票淮西勋贵们支持,政治资本可谓是越来越雄厚。 “祖坟?哼!又在那里谈这些玄乎的事儿。” 朱元璋冷哼道, “按照他这么说,只要找到一个好祖坟,把老祖宗的棺材放进去,后人就可以高枕无忧,安心等待封侯拜相,甚至是当皇帝啦?” “狗屁!要真这么简单,也轮不到咱来当皇帝!真想封王拜相,唯有自己铆足了劲,豁出性命去打拼,才有那么几分可能!” 胡惟庸连连点头。 “是是,陛下所言极是,微臣也是这么想的。” 他忙道, “所谓的祖坟风水,无非是一些玄乎的东西,真正能让人出人头地的,还是要自己肯吃苦!”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陛下不也是一路苦过来,才能有如今之成就的嘛!” 朱元璋微微颔首。 “这话说得没错。” 他赞许道, “只要肯吃苦,那就肯定……” “有吃不完的苦。”朱橘站在一旁,冷不丁应了一句,一下差点没给朱元璋噎住。 “臭小子,你胡说八道什么?” 朱元璋眉头一竖,一脸不悦的道。 “没说什么,实话实说啊!” 朱橘双手抱胸,撇嘴道, “只要肯吃苦,那就有吃不完的苦。” “要说努力吃苦就能成为人上人,那牛马够不够努力?每天吃的都是草,挤出来的全是奶,还要给人耕地,被人骑。” “牛马这么辛苦,也没见它们翻身做主人啊!” 此言一出,周遭众人皆笑,就连刚刚从马车上走下来的马秀英也是抿嘴一笑。 这臭小子,就知道拆他老爹的台。 朱元璋:“!!!” “你!你胡乱比喻什么!” “人和牛马能一样吗?!” 朱橘昂首道: “怎么不一样?” “普通老百姓,一辈子不就是跟牛马一样,每天辛苦的耕作,一刻都不得停歇吗?” “甚至不少老百姓,还不如牛马呢!牛马好歹还能被主人家伺候着,有饲料供应着,可人呢?只能靠着一双手勤勤恳恳的干。干的屎都累出来了,还要祈祷别有灾害,最终好不容易丰收了,还要缴税,被层层盘剥。” “啧啧……要这么说啊,人比牛马可惨多了,至于什么吃苦就能成功,那更是能把人毒死的毒鸡汤,看上去很鲜美,其实喝一口直接翻白眼。” 朱元璋脸色骤然一黑。 哒哒哒! 哒哒哒! 玉佩小马达又开始发力了,朱橘得到了预警,赶忙补充道: “当然了,我不是否定吃苦和努力,努力可以决定人的下限,再贫穷的人,只要努力对了方向,那最起码饿不死。” “但真正想要出人头地,光靠努力肯定是不行的!您想想,当年要不是您被郭大帅赏识,能够加入义军,发挥实力吗?要不是娘相中了您,您能一路崛起,没有后顾之忧吗?” “甚至直接往大了想,若非天下大乱,您有机会坐上今天的皇位吗?” 这番话语,听得朱元璋神色稍稍缓和,起了几分思索。 身边众人,亦是收敛了笑容,静静听着。 “这些,全都来自于机遇!不是简简单单努力就能做到的,有句俗话说的好,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十室之内,必有俊士!可这些俊士往往只能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工作,无法发挥自己的才能。” 朱橘正色道, “他们不努力吗?不,他们只是差一个机遇而已!华夏如此之大,未必就没有比您能力更出色的人,但他可能只能在田里种地,就像您当年一样。” “所以说,一个人的命运啊,既要考虑个人的奋斗,也要考虑历史的进程。历史的进程好比一朵朵浪花,你踩上了,也就一跃而上了,若是踩不上,也就泯然众人了,就是这么现实。” 一番话语,引得众人越发沉默。 “是啊。” 马秀英忽的感慨道, “其实,我们也只不过是比较幸运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 “民间有那么多贤妇,真让她们来操持后宫,未必就会做的比我差,未必就不能母仪天下。” “身为所谓的人上人,有些时候,也不能太自尊自傲了。” 朱橘竖起了大拇指。 “娘有大智慧,一般人比不上您的!” 他小拍了一下马屁,嘿然道。 “那照你这么说,咱是运气足够好咯?” 朱元璋捻了捻胡须,有些不太喜欢朱橘这个结论,但仔细想想,却也不好反驳。 要说惨吧,确实也挺惨的,最苦的时候都要饭了。 可要说幸运吧,也确实,一加入义军就得到了郭大帅的赏识,一跃成为义子,最终异军突起。 这里头,自然最重要的是努力拼搏,但运气和机遇,也的确是不可或缺。 “能力也强,运气也好,这才成就了您,不然光有运气,把握不住也是白瞎。” 朱橘笑道, “这两者,缺一不可,至于运气从何而来,那就复杂了。” “或许,祖坟的风水,的确占一部分因素。” “不过,我倒是觉得,祖上积德也很重要,祖宗有德行,才能荫蔽后代,才能出人物,道德经有云,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嘛!” 朱元璋抚了抚须。 “那看来,咱也得去瞧瞧,咱家的老祖坟说不定真有啥奇特之处。” 他道, “当年咱爹死的时候,咱身无分文,去找地主刘德借地葬父,这个老小子,咱爹,还有咱给他当牛做马那么多年,竟然连那么一小块墓地都不肯舍给,还是他兄弟刘继祖发了善心,最终给了咱荒山上的一块野坡。” “难不成,就是那个小小的野坡,真是什么风水宝地不成?” 说着说着,老朱自己也来了几分兴趣,想要探究一番。 “那或许是陛下龙兴的源头呢!” 胡惟庸在旁忙恭维道, “听陛下这么一说,臣也想去开开眼界,看看真正的风水宝地是个什么模样。” 朱元璋眉头一竖。 “你要看干啥?学来偷摸给自己找一块,将来让你的子孙后代也当皇帝?” 他轻哼一声,语气略有几分不善。 胡惟庸心里咯噔了一下。 坏了,这马屁拍在马腿上了! “微臣不敢!” “微臣只是想观瞻一番,岂敢有非分之想?大明千秋万代,微臣纵然是要找,也要找一个有利后人读书的墓,让胡家能世世代代辅佐陛下!这便是微臣最大的心愿了!” 朱元璋闻言,这才哈哈一笑。 “这可倒是可以有。” 他拍了拍胡惟庸的肩膀,笑道, “咱支持你!若是你家胡鹏能够开窍,发奋读书,将来未必不能入朝为官。” 胡惟庸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称是。 “陛下,凤阳县令以及一众百姓还在城门口等着您呢。” 久未发言的李善长忽的开口道, “您看,是不是先去接见他们一下?” 朱元璋一眼望去。 果然,那黑压压的一片人站成了一个巨大的阵列,此刻在县令的带头下,尽皆跪伏在地,恭迎他们的皇帝陛下。 “叫他们散了吧,咱不想进城,进城能看到什么?” 朱元璋摆了摆手,吩咐道, “最近,咱也是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心中起了几分疑惑,今天,咱就沿着这田埂走,沿路察访察访民情,只有从那些耕作的老农嘴里,才能得知凤阳真实的情况。” “再说了,咱小时候也不是住在县城里的,往左走,正好顺路去当年的老宅看看……” “都下马车,跟咱走!” 一声令下,大部队浩浩荡荡的跟上了朱元璋的步伐,沿着田埂,朝着田野里走去。 后方,几个勋贵互相使起了眼色。 塔!塔! 靴子踩在厚实的田埂上,发出阵阵轻响。 朱元璋一马当先,走在最前头。 环顾四周,此时正值晌午,阳光猛烈,农人们皆是坐在大树底下吃饭乘凉,相熟的几个凑在一起,说说笑笑。 “老伯。” 朱元璋走到大树之下,端起面前的水碗,笑道, “我是路过的行人,口渴了,问您讨一碗水喝,行吗?” 那老农戴着斗笠正打盹,听到有人喊他,斗笠方才稍稍抬起。 “噢……外乡人啊。” 他扫了两眼,讶异道, “这么多人?我这可没有那么多水给你喝。” 此刻朱元璋身穿常服,没有那明晃晃的五爪金龙袍,自然也就没有引起太大的轰动。 “不是外乡人,我本地的,在外多年,带着家眷回来看看。” 朱元璋改换了凤阳口音,笑道, “他们都不渴,就我讨一碗水喝,可以吧?” 老农连连点头。 “就一碗水,有啥可以不可以的,你随便喝,别呛着就行。” 他耷拉下眼皮,随口道。 咕咚,咕咚。 朱元璋还真有点渴了,两口干完了一大碗水,忍不住呲牙道: “嘶——凤阳的水,还是那么的咸苦啊。” 一如儿时的味道。 “嗐,你是外乡的甜水喝习惯了,就喝不惯家乡的水了。” 老农嘴里叼着一根稻杆,笑道, “咱凤阳的水都是湾里打上来的,喝着有力气!” 朱元璋嘴角微微上扬。 “是,有力气!” 他也不顾忌形象,一屁股坐在了老农身旁,问道, “老伯啊!今年这收成,看着不错啊!” “平日里,一日两餐能吃得饱吗?” 那老农闻言,却是嗤笑一声,伸出三根手指,道: “你瞧不起谁呢?两餐?我一天吃三餐!” “每个月,我还吃两三回肉哩!” 朱元璋微微一惊。 “这么富裕?那你是个富农吧!还是地主?” 这老伯一副皮糙肉厚,饱经风霜的模样,看上去不像是地主人家啊! “瞧你这话说的,不是地主富农,就没这条件啦?” 老农笑道, “咱凤阳老百姓,不都是这样嘛!” “你知不知道,当今皇帝就是咱凤阳人!你说,他能亏待了咱凤阳吗?凤阳的税,是全大明最低的!就咱们这儿的县令,也都是大明最能干的官儿!” “有这样的好官,又有皇帝的好政策,咱老百姓能不过上好日子吗?” “我这啊,还算差的了!你不信你去问问那些青壮年,哪个不是三天两头吃肉?一个个都吃的膘肥体壮的,给隔壁乡县的人都馋死了,好多黄花闺女,挤破头都想嫁到咱们凤阳来呢!” 朱元璋眉头一挑,朝着四周望去。 果然,无论是在耕作还是在休息的青壮年,皆是膀大腰圆,看上去孔武有力,一看就是吃精细粮喂出来的! “凤阳,现在都这么好啦?” 朱元璋轻轻抚须,喃喃道, “这要是真的,那真称得上是全大明最富饶的地方了。” 老农的话语,倒也不假。 他的确减免了凤阳的赋税,也派了优秀能干的官员。 心中,的确是希望凤阳成为鱼米之乡,富饶之地的。 然而…… “当然是真的。” 胡惟庸上前拱手道, “凤阳乃陛下龙兴之地,本就是人杰地灵之所在,再加上朝廷政策给予优待,想要发展的不好,都难啊!” “听这老伯的话语,我的内心也是感慨万千啊……想当年,凤阳这个地方穷的叮当响,女人都往外嫁,现在才过去多久,竟然是反过来了!这尽皆是陛下之功啊!” 朱元璋站起身来,拍了拍手。 他并未说话,反而是继续上前,与几个青年庄稼汉交流。 得到的答案,倒也是大差不差: “我家里,三天吃一顿肉吧!主要是鸡鸭肉为主,现在生活富裕了,自然也就吃得好一些,也给娃子们补补身体。” “嘿嘿,我家少点,六七天吃一回吧,可不是吃不起啊!只是想攒钱给儿子娶媳妇儿,我有仨儿子呢,不多攒点不行啊!不过,现在娶媳妇也简单,一听是咱们凤阳的小伙子,人家不要聘礼都愿意贴上来,嘿嘿!” “没错!现在咱凤阳都没几个光棍!没办法,谁叫咱这儿出了皇帝,名气又大又富裕,谁不愿意来呢?” “……” 庄稼汉们的脸上皆是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一众文武官员听着,尽皆笑容满面,一副欣慰的模样。 “好啊,真好,看来凤阳的确是富裕了……” “是啊,到底是龙兴之地,就是不一样!先前我还觉得这里无法建都城,现在想想,建都凤阳好像也不是不行啊!” “我也觉得!凤阳未必就比应天差!” “……” 大臣们以及一众家眷在田埂上走来走去,几个小孩嬉笑打闹着,在田地里奔跑。农人们则是惬意休息,好一派和谐景象。 “凤阳,真有这么好?” 朱标皱起了眉头,喃喃道, “我怎么感觉哪里有点不太对劲呢……” 他本能的觉得不对头,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大哥觉得不对劲?” 朱橘笑了笑,低声道, “何止是不对劲,这分明就是假象!” “我怀疑这些农人,都是精挑细选过的演员,专门用来应付皇帝的!” 朱标:“?!” 他猛地看向大树下的农人! “你看他们神态自若,一个个悠然自得的很,普通老农民哪里有这样的?” 朱橘嗤笑道, “突然出现一大票人,看上去就来历不凡,真正的老百姓能不惊奇,不惶恐?” “唯有专业的演员,才能这般镇定,因为他们全都是在演戏嘛!说不定早就有人给他们培训过了!” 朱标:“!!!” “这……谁敢如此?!这是欺君之罪啊!” 他猛地起身,朝着朱元璋走去。 “大哥,你去干啥?” “我去告诉爹啊!他不能被蒙在鼓里啊!你看他,还在跟那些假冒的庄稼汉谈笑风生呢!” 一眼看去,朱元璋此刻看上去好像很高兴,正仰头大笑着,与老农像是结成了朋友一般。 “嗐,你操这个心干嘛?” 朱橘摆了摆手,笑道, “你以为老爹不知道?老爹的洞察力比我可敏锐多了,我都能发现,他心里早就跟明镜似的了!” “这会儿,也就是陪着他们逢场作戏罢了。” “我估摸着,老爹心里估计在酝酿一个大杀招!对了,陆仲亨是不是被秘密带到了凤阳?” 朱标一惊。 “这,你怎么知道?” 他朝着不远处的车队瞧了一眼,陆仲亨父子确实被秘密押来了,就在其中一辆马车上。 但这事儿属于绝密,经手操办之人极少,小弟怎会得知? “嘿嘿,这你就别管了。” 朱橘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个橘子,笑道, “反正我消息灵通。” “来,大哥,吃橘子,你就等着看戏就是。” 朱标神色有些古怪,但还是从朱橘的手里接过了半拉橘子。 “你小子,怎么总能掏点东西出来。” “这该不会是你藏在屁股后面的吧?” “……” 唰! 聊了半晌,朱元璋从地上爬了起来,掸了掸屁股上的尘土,回到了田埂之上。 “好啊!看来凤阳是真的富裕了,亲眼看到家乡变得富饶,老百姓过上了好日子,咱心里也高兴啊!” 朱元璋咧嘴笑道, “看来,凤阳的县令,应该嘉奖!当地的乡绅,若有贡献大的,也该旌奖!” “这件事情,惟庸啊,你去落实吧!” 胡惟庸闻言,神色顿时一喜。 “是,陛下!” “微臣定会察访清楚,对凤阳有功之人,绝不遗漏!” 朱元璋满意的点了点头。 “走吧,去咱家祖宅!” “就在前头,走上一里地就到了,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破败成什么样儿了,该不会已经被风吹跑了吧?哈哈哈……” 老朱挥了挥手,朝前快步走去。 朱标扫了那些庄稼汉一眼,又意味深长的瞅了瞅胡惟庸,不动声色的跟上。 众勋贵嘻嘻哈哈,像是来秋游一般,嬉笑打闹着,亦是跟在了朱元璋的屁股后头。 …… 半晌后。 朱元璋驻足于几根破败的梁木之前,默然不语。 “这儿是什么地方?” 朱橘瞧了几眼,疑惑道, “牛棚?” “马厩?” 几根梁木都已经腐朽的摇摇欲坠,只能勉强看出它们曾经支撑起一个棚子。 而被它们所围起来的地方,则是杂草丛生,除了杂草之外,也就只剩下几片破碎的竹片。 “这是咱的老家,你们的祖宅。” 朱元璋扶着梁木,轻声道, “咱现在还能想起当年当放牛娃的日子,你看这儿很破败是吧?其实原先的它,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天热的时候,跟个蒸笼似的,要是刮风下雨,那真是煎熬,那些个茅草上下翻飞,每翻飞一次,咱的心也跟着飞,生怕屋顶被风雨刮去。” “小时候,每天跟咱一起入睡的,不是老鼠,就是田鸡。有一次咱半夜醒来,觉得耳朵疼痒难耐,一看……好家伙,那老鼠竟是咱啃咬咱的耳朵!” 朱橘:“……” 众人:“……” 这情形,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啊! “爹,要不咱把祖宅翻修一下?” 朱橘忍不住道, “好歹也是祖屋,不能太寒酸了吧!” “这周围,都没人了啊!都搬走了?” 这儿有一条稍微宽阔点的土路,两旁,都还有不少梁木歪七扭八的矗立着。 看得出来,以前这里也算是村舍,只不过人好像都已经跑光了。 “不是搬走了,而是都死光了。” 朱元璋轻声道, “那一年大饥,咱的爹娘,兄弟姐妹,全都饿死了,就饿死在这个屋子里。” “邻居们也都差不多,当年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也就翻找出来十三粒米,这十三粒米,是全家人活下去的希望,但爹娘没有吃,哥哥姐姐们也没有吃,全都留给了咱,咱就是靠着这十三粒米侥幸活了下来,而其他人,多数都死了,侥幸逃亡的,很少,很少……” 追忆往昔,他有些黯然神伤。 “陛下……” 马秀英上前,轻轻抚了抚他的肩膀,安慰道, “过去了,都过去了。” “爹和娘,还有兄长姐姐们看到你现在这般模样,一定非常的欣慰。” “你的表现,足以告慰他们在天之灵。” 朱元璋轻轻捏了捏马秀英的手,又看了朱标一眼,转而又看了朱橘一眼。 父母双亡,兄弟死尽的他,是真正意义上的六亲无靠!孤苦伶仃一个人! 好在。 现在有共患难同富贵的妻子,有沉重睿智的大儿子,还有调皮捣蛋,经常惹他生气,却又时不时给他惊喜的小儿子。 对于这个家庭,朱元璋无比的珍惜。 “陛下,吴王殿下所言有理。” 胡惟庸沉声道, “这毕竟是陛下的祖宅,岂能让它如此破败下去?再这样下去,恐怕再过几年,连这几根梁木都没有了,地方都找不到了!” “交给微臣来办,微臣将陛下的祖宅重新修建,一定让陛下满意!” 当年皇宫都是他督办修建的,修建一座祖宅,那还真是拿手好戏。 “不,不必!” 朱元璋挥了挥手,坚定道, “咱不会去动它,永远都不会!” “咱的父母、兄姐,都是死在这里,他们是被瘟疫和天灾害死的吗?不,不是!他们是被元廷的暴政,被本地贪官污吏压迫死的!” “咱永远不会忘记,当年种出一百斤粮食来,要交两百斤粮食税的场景!咱也永远不会忘记,那些狗官因为贫农交不出钱来,将人活活打死的场景!” “咱留着这座破败的祖屋,就是要让咱时时警醒,也让所有官员时时警醒,元朝是怎么灭亡的!咱大明,永远不能重蹈覆辙!” “谁要是敢再如暴元官员那般欺压百姓,鱼肉乡里,咱一定让他死的很难看!” 唰! 一股子杀意,从朱元璋身上迸发出来,震得在场官员皆是心神一震! 原本嘻嘻哈哈的勋贵们,此刻心里也都是咯噔了一下,纷纷收敛笑容低下了头。 “还有你们。” 朱元璋看向朱标等一众皇子,沉声道, “看看,看看你们的爹,就是从这地方逃出来的!” “一路当和尚、乞讨,才成就了今天的帝业!想想吧,这一切是多么的来之不易!” “你们之中的多数人,一出生就享受了荣华富贵,可以说根本就没有困苦过!吃过最苦的东西,无非也就是几碗汤药而已,今天,咱就要让你们意识到,也就是二十年以前,你们的爹就住在这样的地方,每天饿着肚皮,被死亡所威胁!” 众皇子听着这番话,皆是沉默不语。 就连一向最调皮捣蛋的朱橘,此刻也一言不发,认认真真的听着。 老爹的发家史,的的确确就是一部血泪史啊! “如今,虽然富贵了,但……这富贵真的就一定长久吗?” 朱元璋扫视着一众皇子,道, “说什么千秋万代,那都是骗人的鬼话!强盛如汉唐,也才几百年?” “咱虽然开创了帝业,但如果你们不思进取,如暴元之贵胄一般肆意妄为,那么,咱们大明也依旧不会长久!甚至可能连暴元都不如!” “所以,咱今天就要给你们立下一个规矩!将来要是谁犯了大错,尤其是在封地干了欺压百姓的混账事,咱也不打他,也不骂他,就让他滚到祖宅来,不吃不喝住上三天三夜,作为反省!” 众皇子:“!!!” 这惩罚,太有震慑力了! 这破败的祖屋,里头恐怕早已是蛇虫蚁兽的天堂,而且连个遮盖的东西都没有,简直是比牛棚还不如! 甚至,还不如天牢! 夜里,搞不好还闹鬼,毕竟这周围饿死发瘟疫死的人太多了,怨气深重…… 在这种地方一个人待上三天三夜,那绝对是极致的折磨! 想着想着,众皇子纷纷看向朱橘,目中露出怜悯之色。 朱橘:“???” “干嘛干嘛?你们看我干嘛?” 他一脸不爽的道, “我虽然爱闹腾,但欺压百姓的事情我从来不干的好吧?” “倒是老二老三还有老七老八你们几个小心点!你们几个天性乖张,到时候说不定会干出出格的事儿来!” 说着,朱橘转头看向朱元璋,一脸认真的道: “爹,我觉得三天三夜太少了!这么点时间能有什么威力?” “七天七夜吧!这样才能起到真正的惩罚效果!” 朱元璋微微颔首。 “好!如你所奏!” “就七天七夜!” 朱橘咧嘴一笑,朝着朱棡几人挑衅般的瞥了几眼。 看到时候谁当这个倒霉蛋! 反正,绝对不会是咱!咱可是砸了青楼都会照价赔偿的乖宝宝,绝对干不出欺压百姓的事儿来好吧! 正说着,两道身影匆匆而来。 “参参参……参见陛下!” “草民刘继祖,参见陛下。” 两个百姓跪伏在朱元璋面前,一人还算镇定,另一个却是瑟瑟发抖。 “刘继祖?” 朱元璋略有几分讶异,上前将人扶起,笑道, “还真是你啊,咱还正想去找你呢,你自己倒过来了,好……” “多年不见,你老了许多啊!” 刘继祖闻言,却是苦笑一声。 “人谁能不老呢?也就只有万岁爷您不会老,比起当年,您更有精神头了!草民都都快认不出您了!” 他拱了拱手,道。 朱元璋哈哈一笑。 “没想到吧?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年的放牛娃,如今成了皇帝了!” 老朱见到刘继祖似乎很高兴,连连拍着他的肩膀,笑道, “说起来,要不是你当年给咱一块地葬父,咱说不定也无法发迹,咱刚听人说,那下面可能埋藏着龙脉呢!” “当年要是你给你爹埋进去,搞不好当皇帝的,就是你了!哈哈哈哈……” 听到这话,刘继祖脸上顿时露出惶恐之色。 “哪能啊!陛下玩笑了,玩笑了!” 他忙道, “那只是个小土坡而已,有何神异?纵然真有神异,那也是因为陛下将父亲葬了进去,才能发挥作用。” “若是我把老爹埋进去,那一定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草民有自知之明,就我的才能,就是在县衙里当个主簿都费劲啊!” 朱元璋闻言,笑容越发灿烂。 “主簿?屈才了屈才了!就凭你这番话,高低也能当个县令!” 老朱道, “不过,咱不打算让你当县令,你对咱有恩,咱打算赏你一个天大的恩德!” 刘继祖瞳孔一缩。 天大的恩德?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听朱元璋正色道: “刘继祖献地有功,着,封为义惠侯!” “从此往后,你就是我大明的侯爷了!怎么样,这个赏赐,满意吧?” 听到这一番封赏,身后一干文臣武将皆是露出了羡慕之色。 尤其是那些北伐的将领们,此刻甚至可以说是嫉妒了! 他们拼死拼活和元人拼杀,立下那么多战功,现在都还没有封爵呢!能不能够上侯爵还不一定呢! 这刘继祖倒好,啥也没干,就当年给了一小块墓地,摇身一变就成了尊贵的侯爷,比他们这一帮人都要封的早! 这……上哪儿说理去? “这……陛下如此厚赏,草民担当不起啊!” 刘继祖受宠若惊,连忙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磕头。 “老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咱老朱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今天,便是对你涌泉相报!” 朱元璋将他扶了起来,正色道, “起来吧,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得恶果。” “你担待的起。” 一番话语,听得刘继祖热泪盈眶,可跪在一旁的那人,却是发抖的更厉害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朱五四附身朱橘?不肖子孙朱重八,跪下! “你是刘德吧?” 朱元璋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那人,淡然道, “抬起头来,让咱看看。” 那人被点了名,身形顿时一颤,艰难的把头抬了起来,满脸尽是惊惶之色。 “草……草民刘德,叩,叩见陛下!”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陛下饶命啊!” 砰砰砰! 他结结巴巴的求饶了两句,旋即又是一顿磕头。 “还真是你,你倒是没怎么变老,依旧是以前那副嘴脸。” 朱元璋笑了笑,问道, “起来回话。” “你有何罪要咱饶恕啊?” 刘德不敢起身,还是在刘继祖的搀扶下,方才勉强站了起来。 “草民,草民当年有眼不识泰山,对待陛下态度恶劣,还……还极其冷漠狠心,不肯给地……” 他一脸悔恨,不断扇着自己的耳光,声泪俱下, “这都是我有眼无珠,我……我不是人!我禽兽不如!” 刚才砰砰砰,现在啪啪啪。 他的额头和脸颊,都已然红肿……这下手也算狠了! 没办法,都是为了保全自己这条小命啊! “嗐,行了行了,不要把你的老脸打坏了。” 朱元璋摆了摆手,大度道, “当年的事情,就算了。” “那块墓地,你给属于情分,不给也是情理之中,这算不上过错。咱要是想迁怒于你,当年打败张士诚收复凤阳的时候就能收拾你了,还用等到今天?” “说到底,你也算咱的老乡,虽然当年很痛恨你,但现在真看到你这张老脸,倒还真有几分看见故人的感觉,毕竟,像你这样的人,很少了啊……”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慨然。 走到今天这一步,别说是父母兄弟,就连小时候熟识的乡里乡亲都没几个了,故而,朱元璋看到刘继祖、刘德这些人,总是会多几分亲切感。 “还不快谢陛下隆恩!” 刘继祖一按刘德的脑袋,低喝道。 刘德听到这话,方才醒悟过来,神色大喜! “谢陛下,谢陛下!” “草民叩谢陛下隆恩!” 他没想到,陛下竟然就这么轻飘飘的放过了自己,甚至……好像对自己还挺友善的。 这心情一放松下来,人的各种思维也就恢复正常了,刘德又开始羡慕起了刘继祖。 当年要是把那块地给了皇帝,如今世代封侯的人就是他了啊! 刘德啊刘德,你可真是一头蠢驴! “咱当年的乡亲,如今还有几户人家在啊?” 朱元璋忽的问道。 “回陛下,还有二十余户吧,当年没饿死的,多数都逃难了,留下来的都属于富户。” 刘继祖道, “几经战乱,富户也都成了穷户,有几户人家,现在日子也……呃。” 他看到胡惟庸朝着自己使了几个眼色,便闭上了嘴巴,不再多言。 朱元璋微微颔首。 “只剩下二十来户了啊。” 他道, “那就把他们都编为陵户,世世代代为咱守护祖陵吧!” “这件事情……胡惟庸你去办,只许老乡亲编入陵户,新来凤阳的不行,明白吗?” 一番话语,听得刘继祖、刘德二人欣喜不已。 编入陵户,这可是吃上皇粮了啊!对于老百姓来说,这世上还有能比留在家乡,给皇家守陵更好的差事吗? “遵旨,陛下放心,微臣一定办妥。” 胡惟庸连连点头,应声道。 “这座祖屋,就给咱保留原状吧,不用去修缮,但也别叫它倒了。” 朱元璋摆了摆手,道, “走吧,咱要去祖坟瞧瞧。” “刘伯温——” 人群之中,一道身影钻了出来。 “陛下,微臣在。” 刘伯温躬身行礼。 “听说你会瞧风水,还会寻龙点穴?” 朱元璋笑道, “正好,咱也有点好奇,是不是真的祖坟风水好,才能让咱当上皇帝。” “走,一起去?” 刘伯温面色一苦,知道自己刚才又多话,惹来皇帝注意了。 但话已经说出口,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拱了拱手,道: “微臣只是略懂,谈不上精通,若到时瞧不出奥妙来,还请陛下勿怪。” 朱元璋不置可否,看向众臣。 “你们是不是也想去咱祖坟瞧瞧?” 老朱似笑非笑的道。 众大臣闻言,皆是连道不敢。 有胡惟庸的前车之鉴在,他们哪里敢去乱看?到时候被陛下起了疑心,别说是小命了,就是自家坟头都难保! “陛下,臣等就不去观瞻祖皇陵了。” 李善长恭声道, “一路舟车劳顿,老臣确有几分疲惫,不如臣等先回凤阳县城里去歇息片刻,等陛下回来?” 此言一出,几个年纪较大的大臣皆是连连点头。 几天几夜的颠簸,根本连觉都没有睡好,一路还陪着皇帝走泥路,那真是又困又乏,实在是有些撑不住了。 还有一些人,一听可以和皇帝分头行动,皆是目露精光。 “行。” 朱元璋倒也干脆,摆手道, “你们先回县城里去吧,咱带着皇儿们去认认祖坟。” …… 荒山之上,一行人艰难前行。 “是这座山吧?前面那个山坳坳?” “不是,应该不是,还要再往前去一点,咱记得没这么近。” “这山也太野了,全是荆棘啊!嘶……又给我来了一下,重八,你确定你没记错?我怎么感觉越走越荒僻了呢?” “没错的,不荒僻,当年刘继祖也不会把这块地施舍给咱啊,就是路难走,不好开垦,他才不要那个小坡了。” “……” 朱元璋和马秀英两人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身上的锦袍都已经被割破了好几条。好在前面有人开路,不然就这恶劣程度,身上的皮肤绝对都要被刺破! 至于开路的人是谁嘛……不是别人,正是咱们渴望戴罪立功的老四朱棣! 哗啦!哗啦! 朱棣衣服都破了好几个洞了,脸上也添了几处划伤,但此刻却依旧是咬着牙硬挺着,挥舞着手中的棍子不断开路。 “老四,你可以啊!” 朱棡赞叹道, “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有这股子牛劲呢!平日里娇滴滴的,这会儿倒是啥也不怕,铿铿往里干啊!” 朱棣闻言,却是鸟都不鸟他一下,继续攥着木棍开路。 咔擦。 咔擦。 朱樉和朱橚也是随手折下一根粗壮的树枝,加入了开路大军之中。 “诶,你们几个……” 朱棡有些愕然。 怎么这一个个都跟老黄牛似的,话也不说,酷酷就是一顿猛干啊! 这怕不是想在父皇母后面前表现表现? 想到此处,他顿时起了几分危机感,随手掰断一根粗枝,也加入了其中。 “啧啧,我这帮披荆斩棘的哥哥们哟。” 朱橘啧啧称赞道, “加油!加油!” “我精神上支持你们!” 啪! 话音未落,朱元璋已然是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袋上。 “你精神上支持个屁!” 老朱骂道, “哥哥们都在披荆斩棘,为咱开路,你倒好,躲得这么远偷闲。” “你给我冲到最前面去!快去!” 说着,他已是一脚踹在了朱橘的屁股上! “哎哟,莫挨老子!” 朱橘叫了一声,捂着屁股不满道, “我肚子都快饿扁了,走的动路都算不错了,还叫我去开路?” “开路可以,刚才我看到食盒里有一只烧鸡,你把烧鸡给我吃,我就去开路!” 朱元璋闻言,眉头顿时一竖! “你想得美!” “那烧鸡是给你爷爷吃的!得等你爷爷享用过,咱们后人才能吃!” 朱橘撇了撇嘴。 “那……还有那些菜呢?还有那些瓜果点心呢?我不挑的,只要能吃饱就可以,我现在有个毛病,肚子一饿就没有力气,真的快要饿死了!” 他最近练功练的还算勤快,再加上之前丹药的作用,好像还真提升了不少修为,最起码体质肯定是提升了。 只不过有个毛病,那就是吃饱了活力满满,只要一饿,那不光是身体乏力那么简单,还心慌意乱,真就是一顿不吃饿得慌! 所以,那些食盒里的饭菜点心……朱橘是真的馋啊! “嗯,那要不,你先吃一些点心垫吧垫吧?” 马秀英略一迟疑,将手里的食盒提了起来。 儿子饿肚子,她可看不过去。 “不行!” 朱元璋一脸坚决的道, “上坟有规矩,带上来的吃食,必须祖先享用过,后人才能吃,不许偷吃!” “就这么一点饿都耐不住,能成什么事儿?走走走,快走快走,前头就快到了!” 看得出来,老朱上坟还是很讲究的,不但不让朱橘偷吃,连食盒和大包小包的元宝纸钱都是招呼自己人拎着,连个内侍婢女都没带。 给自家老祖宗上坟,讲究的就是一个心意,主打的就是亲力亲为! 要不然,把銮仪卫喊过来,将这个山头清理干净,再把自己抬上来就行了,又何必在这里一脚深一脚浅,蹭着荆棘穿行? “行吧,没办法,小橘子。” 马秀英摊了摊手,道, “你爹不让,你还是再忍一忍吧,前面差不多就快到了。” 咕咕咕…… 朱橘拍了拍饿扁的肚皮,只能四处看看,有没有什么野果子能摘,好歹先垫吧垫吧肚子。 可惜,这里荒草丛生,荆棘遍地。 除了一些他不认识的中药材之外,基本上啥也没有,连个浆果都没有。 哗啦! 哗啦! 朱棣几人闷头较劲,皆是不顾身上破损和伤痕,疯狂的开着道。 又越过了三个山坳坳,朱元璋忽的原地一站,指着前头的小野坡道: “到了!” “就是那里!那个小坡!” “往那走,快!” 他心中有些兴奋,竟是不顾荆棘,一路跑了上去。 这两年忙于政务,又因为将祖宗的牌位都放到了太庙里,以至于祭祖都是在太庙完成,这个老祖坟,他还真好些年没来了! 如今千辛万苦爬了上来,看到自家坟头,还真有点激动! 这到山上来上坟,感觉确实是不一样哈!比起在太庙里的那一套,更有仪式感。 噔噔! 几个跨步登上了小土坡,朱元璋仔细瞧了几眼,方才在杂草丛中将小土包给扒拉了出来。 “瞧,这就是咱家的祖坟了!你们爷爷奶奶就埋在这里头!” 朱元璋感慨道, “不容易啊!总算是找到了,咱这衣服都破了!” 身上的锦袍,早已是伤痕累累。 不过,跟朱棣比算好的了,朱棣这小子干活卖力,此刻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都变成布条条了! “爹,这也太荒凉了吧?爷爷的坟墓都没有打理。” 朱标看着周遭的环境,不由得皱眉道, “好歹,也修整一番吧?” 都当了皇帝了,结果这祖坟还要从荒草丛中扒出来。 这也太寒碜了点吧!得亏这里都是自己人,要不然被外人看了,那真是要笑话了。 不说达官显贵,就是民间讲究点的人,祖坟也绝对修的漂漂亮亮的,最起码,看上去也得整洁一点才是啊。 “嗐,当初咱不是想迁坟来着吗?有人就跟咱说,富不迁坟,这个祖坟最好是不要动。” 朱元璋嘿然道, “因为随便一动,破了土,就有可能破坏咱朱家的风水,影响咱的运势。” “那会儿咱也不信这个,但是刚好是打仗的关键时期,心里也有几分顾虑吧,就不来动它了。” “再后来,就忘了这一茬了,迁也没迁,修也没修,一直就是这个样子……” 看着自己祖坟破败,想着爹娘还躺在里头,老朱也有几分惭色。 “废话不多说了,来!” “咱们一起把祖坟规整出来,都动手啊!不论男女老幼,都给咱出力啊!” 一声令下,有点累趴的朱棣等人又疯狂开动了起来,就连马秀英和几个妃子都加入到了拔草的队伍之中。 唯有朱橘随手扒拉了两下杂草,目光落在了刘伯温的身上。 “刘师傅,咱家这祖坟,风水如何?” 他笑问道, “是不是出帝王的绝世龙脉?” 刘伯温站在小坡的高点之上,向着四处眺望着,左看看,右看看,眉头却是皱了起来。 “这……好像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他有些疑惑的道, “就是一个普通的坟,也没来龙,也没水口。要说像什么凤凰、乌龟什么的,也不像啊。” “怪哉,怪哉……” 朱橘摸了摸下巴。 “您的意思是,咱老朱家的祖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坟?” 他昂首道, “难道,老爹能有今天,真的是全靠自己打拼出来的?” 忽的,他想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传说。 “我再看看,再看看……” 刘伯温沉下心来,仔细观察着地脉地势,嘴里还念念有词,时不时的还调转方向。 就这么瞧了半天,他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刘师傅,你嘴里念的什么啊?” 朱橘来了兴趣,索性也不假装摸鱼了,凑到刘伯温身边,一边比划一边道, “是不是那个寻龙诀,寻龙千万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关门若有千重锁,定有王侯居此间!” 刘伯温:“?!” “吴王殿下,您懂的还挺多啊!这可是杨公《撼龙经》里的口诀。” 他惊讶道, “不过,那不是用来寻穴的,是用来勘探旧墓的,一般也就只有盗墓贼才会深研这个。” 朱橘挠了挠头。 盗墓?盗墓就对了嘛! 这不都是从鬼吹灯里看来的嘛! “我所念的口诀,不是这个,是一个测定星位的口诀。” 刘伯温笑道, “所谓天地相应,地上的任何地形地貌,天上都有其对应的星斗,所以说上乘寻龙,以诸天星斗为应,通过天地对应来进行勘探,当然,这只适用于大穴,普通的墓穴,用这一招基本不灵光。” 朱橘恍然。 学到新知识了! “那您看出名堂来了吗?” 他好奇问道。 刘伯温摇了摇头,沉声道: “这也是我纳闷的一点,无论怎么看,这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墓穴,就是寻常百姓家随便找的那种地方。” “对于后代子孙,不能说是有利吧,只能说是无害。” “真奇哉,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老刘现在有些焦虑,眼下没有头绪,待会儿皇帝问起来,他该如何应对? 咱们这个朱皇帝啊,也是个爱听漂亮话的主儿,要是实话实说,恐怕又要惹他不高兴了,但若是瞎编,他一时又编不出什么一二三来…… 正此时,那一头朱元璋已是吆喝了一声: “好了!” “现在瞧着舒服多了,坟包也露出来了!” “来来,先把香烛点上,把祭品都放上来,还有茶酒,全都摆好!” 唰! 三支清香由朱元璋亲手点燃,在坟头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之后,他才将其插入土中。 一旁,朱标领着一众家人将茶、酒、饭菜、水果、点心全都摆放了上来,这一摆,竟是摆了三十几样东西,看上去跟摆地摊似的,琳琅满目! “重八,你来倒酒。” 马秀英将酒瓶递到了朱元璋的手中,轻声道。 按照上坟的规矩,酒得倒三次,必须得是一家之主,才能有这个倒酒的资格。 “……好。” 朱元璋看着小小的坟包,缓缓蹲下,将面前的六个依次倒入黄酒,轻声道, “爹啊,娘啊。” “不肖子孙朱重八,来看你们来了……” “这一回,咱不光是自己来的,还带着这一帮小子、姑娘,你们瞅瞅,这都是咱们朱家的子孙后代……” “你们可以放心了,咱老朱家不但不会绝后,子孙后代还会越来越多!” “标儿,你过来,给你爷爷奶奶磕个头,有什么话想跟他们说的,现在也可以说两句,难得有机会能跟他们说会儿话。” “说的直白点,太深奥的,你爷爷奶奶他们也听不懂。” 朱标应声而上,恭恭敬敬的朝着坟包拜了几拜,而后磕了三个头。 “爷爷奶奶,爹娘都很好,我也很好。” 他道, “希望你们也吃好喝好,保佑我们平安健康。” 朱元璋指了指朱标,笑道: “这小子已经成婚了,但他老婆肚子里还没有动静,咱已经在催了。” “等有了孩子,到时候一定来给你俩报喜。” 一旁的常氏扶了扶肚子,脸色微红。 被皇帝公公这么一说,她倍感压力啊! “下一个,老二。” 朱元璋吩咐道, “一个一个,排队来。” 老二朱樉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亦是结结实实的磕了几个响头。 朱元璋没让他说话,也不评价他,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老三跟上。 砰砰砰! 砰砰砰! 到了老四朱棣,他深吸一口气,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脑袋几乎是砸进了泥土里! “孙子朱棣,叩见爷爷奶奶!” 他仰头脑袋,无比恳切的道, “此次上坟,孙儿也是奉父皇之命,来爷爷奶奶坟前谢罪!” “此前,孙儿因为一时冲动,做了错事,事后心中亦是懊悔不已!这些日子以来……” 朱棣开始了自己的悔过词,见他这般熟练并声情并茂的模样,估计也是早就已经在心里排练过许多次了。 所谓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朱棣显然是个有天赋的演员,他不需要十年功,便也能说出这般富有感染力的话语来,惹得朱元璋和马秀英都是微微点头。 朱标的目中,更是露出了欣慰之色。 “看来,老四是真心悔过了啊……” 当众人的目光都在朱棣的身上时,朱橘的注意力却全部都在烧鸡之上,望着那热气逐渐消散的烧鸡,他吞了吞口水,忍不住伸出手,悄悄掰下了一只鸡腿,而后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嘴里! 嗯,美味啊! 就是有点凉了,这一路带上来,又吹了山风,已然只剩下些许温热,要是再放会儿,估计就凉透了,到时候油全都渗出来,可就不好吃了! 他低着头大嚼特嚼着,三下五除二就干掉了一只鸡腿。 罪恶的手,再度伸了过去…… “嗯,老四不错,能说出这番话来,看来你的确是懂事了,也是真心悔改了,所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要能够改正就好,起来吧。” “老五,到你了。” “老六……老六?你在干什么?你嘴里嚼巴什么呢?!” 朱元璋对朱棣夸赞了一番,目光看向老五朱橚,转而又瞥了一眼老六朱橘。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他脑袋都要气冒烟了! 只见此时的朱橘嘴里满满当当的,嘴边还挂着几分油渍! “嗯——呃!” 朱橘被这一声点名,吓得猛地一咽,差点被噎的翻白眼。 好在他喉咙粗,一口气将烧鸡全咽了下去,旋即擦了擦嘴,一脸无辜的道: “怎么了?” “我啥也没干啊!” 朱元璋:“!!!” “你放什么屁!当老子眼瞎啊!” 老朱望着地上那半只烧鸡,气得脸色铁青,喝令道, “你个小王八蛋,你爷爷还没吃完你就偷吃,你跟你爷爷抢吃的啊!” “不肖子孙,给咱跪下!” 哒哒哒! 哒哒哒! 玉佩疯狂震动,朱橘迫于老爹的威势,只能是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坟前。 “爷爷不会怪罪我的……” “孙儿饿了,哪家爷爷不是把吃食让给孙儿啊?我虽然没见过我爷爷,但他一定是非常慈祥,并且爱护我的!如果他还活着,那一定会把烧鸡让给我。” 他辩驳道。 而这番话语,彻底把朱元璋给点着了! “巧言令色,胡说八道!你总有歪门邪道的理由!” 老朱怒不可遏,呵斥道, “朱标,你去给咱折一段荆棘来!” 朱标神色微微有些犹豫,忍不住劝道: “爹,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呢,要不就先记下这一顿打吧?” “多少也给小弟留点面子,我觉得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吧,孩子真的饿了,爷爷肯定还是心疼他的……” 唰! 朱元璋目光瞬间扫了过来,大怒道: “叫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今天新仇旧账一起算,咱今天非得当着爹娘的面,教训教训他这个小王八蛋一顿不可!” “真是不挨打不知道疼!” 朱标看了一眼马秀英,马秀英此刻也是一脸心累的模样,看上去并不想为朱橘说话的样子。 当然,主要是身为朱家的儿媳妇,这种时候她没法开口求情,因为这是对待公婆,往大了说,要是包庇儿子偷吃祭品,那就是对死去的公婆不敬! 她求情,可能会让朱元璋更火大,甚至把她也怨进去! 至于其他人,此刻皆是默不作声,尤其是一些不太熟悉朱橘的妃嫔,此刻都惊呆了。 这个吴王殿下,也太没分寸了吧?这种时候就不能再忍一忍嘛? 这下惹得陛下生气,完蛋了吧? “不愧是老六,这就是他干得出来的事儿……” 朱棡看着那半只烧鸡,低声道, “说实话,我的肚子也饿扁了,但我不敢动,就是一粒瓜子也不敢动啊……” 朱棣和朱橚皆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饿,谁不饿? 一路舟车劳顿本来就没好好吃,又是一顿巡游,一顿爬山的,刚才还疯狂的披荆斩棘。 他们也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但对于那些上贡的祭品,他们别说是偷吃了,就是想都不敢想。 可朱橘就敢想,也敢做!还敢狡辩! 这一点,不得不叫人佩服啊…… 嘎吱。 朱标随手扯来一根刺儿少的荆棘,一脸担忧的看了朱橘一眼,而后才将荆棘送到了老爹手里。 “爹,这里的荆棘可锋利。” “您……悠着点啊……” 唰! 啪! 朱元璋抄起荆棘,毫不犹豫的打在了朱橘的背上。 “咱叫你偷吃!啊!叫你偷吃!” 啪! “你是猪啊还是狗啊?这么管不住自己的嘴!再等一会儿会死么你!” 啪! “这是来上坟祭祖来的,不是来叫你郊游来的,本来就已经简陋了,你还做坏规矩的事!” 啪! “把咱的话当耳旁风是吧?咱真是给你脸给多了!朱棣蹲了几天天牢醒悟了,咱看你上回是太轻松了,还没醒悟!咱今天就打你个痛彻心扉,打到你醒悟!” 啪!啪!啪! 老朱这个人有个毛病,他会越说越气。 一开始下手可能还轻一点,可越到后面,他下手的频率越来越快,手也是越来越重! 一条荆棘条反复的抽打着,已然是将朱橘的后背给打出了血痕!看得马秀英揪心不已,好几次都迈出了脚想要劝阻,可最终还是咬牙退了回去,把眼色使给朱标。 这种时候,还是朱标求情来的更管用一些。 而此刻,朱橘的表情,从皱眉,到痛苦,再到难以忍受,最终直接是面容狰狞! 痛死了啊! “呃啊啊啊啊——” 他哀嚎一声,怒中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忍不住想要暴起反抗! 但朱橘也知道,这个时候他不是老朱的对手,得想办法,想办法反制! 办法,办法…… 忍着背上火辣辣的疼痛,朱橘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道灵光,他想起了一部电影里的桥段! 霎时间,他白眼一翻,浑身开始有规律的抽搐了起来,嘴里更是吐出几口沫子! “呃呃呃!” “呃呃呃!” 马秀英见状大急,一把抢过了朱元璋的荆棘条,低吼道: “住手,不要再打了!再打我就跟你拼了!” “小橘子都被你打出癫病来了!!!” 她看到朱橘这个样子直接就应激了!因为当初朱橘就是一次次的出现这种情况,然后一次次的变得更傻。 看到这一幕,她此刻心里无比的后悔,后悔为啥没有提前拦住朱元璋! 这要是又发了旧病,可怎么得了啊! “这!这怎么回事……” 朱元璋见状心里也是一惊,蓄起来的怒火瞬间消散了大半,连道, “来啊……太医!” 刚喊出口他才反应过来,这荒郊野岭的,哪来的太医?就是一个本地的土郎中也没有啊! “小橘子,你怎么样?你有没有事?” 马秀英蹲下身子,一把抱住了朱橘的肩膀,急切问道, “你别吓娘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我可怎么活啊!” 那种情况再来一次,她绝对会承受不住崩溃的! 唰! 朱橘的眼睛猛地睁开,身体的抖动戛然而止。 他坐在地上,直勾勾的看着朱元璋,喝令道: “我是朱五四!” “不肖子孙朱重八,还不快给你老子跪下!” 朱元璋:“???” 在场众人:“???” 这什么情况? 老祖宗上身了? 马秀英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神色惊疑不定。 “你你你……” 她结结巴巴,此刻竟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朱元璋更是瞠目结舌,直愣愣的看着朱橘,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臭小子!你老子的话不灵光了吗!” 朱橘瞪着朱元璋,呵斥道, “给咱跪下!就跪在咱的坟前!” 朱元璋:“!!!” 一瞬间,老朱的大脑一片空白。 周遭众人,更是呆愣在原地,根本无法应对此刻的状况。 “这……真的假的啊!” 朱棡愕然道, “爷爷上老六的身了?” “啊?!” “老六他……应该不敢这么假扮吧?!” 其余几个皇子皆是震惊慕名,但朱棡的话,他们倒也都认同。 老六是无法无天,但要说他这个时候敢装神弄鬼,他们倒也不相信…… 这要是装的,那伺候他的绝对就不是荆棘条那么简单了,搞不好真要被父皇给弄成残废! “你!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咱爹?!” 朱元璋到底还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短暂的宕机之后,此刻也是迅速镇定了下来,冷声道, “若是别处飘来的孤魂野鬼,咱岂能把你当爹!” 话是这么说,他的眼睛也一直在观察朱橘的神色,看他是否会露出心虚慌乱之色。 他不信朱橘有那么大的胆子装他老爹,但,他也不信老爹会突然附身到朱橘的身上,这简直就是极其荒诞的事情! 得观察观察,再下结论! “你个不孝子,居然还要老子证明!” 朱橘露出不悦之色,道, “你屁股上有几颗痣,咱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朱元璋:“……” “你先别生气,无凭无据,咱当然不能乱认。” 老朱转了转眼珠,道, “这样,咱问你几个问题,你要是能答得上来,那就说明你确实是咱爹。” “要是答不上来,哼哼……” 他的语气中,蕴藏着几分冷意。 要是朱橘这小子敢这样假扮,自己绝对饶不了他! “混账东西!” 朱橘不悦道, “你问!你尽管问!老子要是答不上来,老子是你儿!” 众人:“……” 这,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啊! 明明朱橘就是儿啊,可要是真的朱五四附了身,那还真是朱元璋的老爹了! 这一幕,看着实在是太怪了! “咱有几个兄弟,他们分明叫什么?” 朱元璋沉声问道。 他选问题,自然是要选朱橘不知道的!比如屁股上有几颗痣这种问题,说不定妹子曾经跟朱橘说过。 但问起上一辈的事情来,这小子绝对不晓得!就算知道一点,也绝对没那么清楚! “咱有四个儿子!” 朱橘想也不想便回答道, “老大朱重五,老二朱重六,老三朱重七,老四就是你,朱重八!” 朱元璋微微颔首。 不过,他的猜疑依旧没有打消。 “咱几个哥哥里,哪个寿命最长?” 老朱继续问道。 朱橘略一思忖,沉声道: “应该是你二哥活得最长吧!老三早就夭折了,老大……咱死的时候,他也奄奄一息,应该也饿死了吧。” 装到这里,朱橘已经开始冒冷汗了。 这些个问题,还真冷门!要不是曾经看过一些明初的,他又对老朱白手起家这段比较感兴趣,那完全都答不上来了! 皇家玉碟里,都没有这些人的记录! 此时此刻,说实话他已经是有些后悔了,刚才脑子一热,剑走偏锋装起了爷爷,现在简直就像是在走钢丝一般,稍有不慎就会被洞察力极强的老朱识破,然后……彻底完蛋! 不过,到了这一步,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是继续装下去,这会儿要是坦白,那后果绝对也是惨不忍睹的! 他的这一番回应,听得马秀英张大了嘴巴,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这……” “知道的这么清楚,难道真是爹附身了?” “爹啊,你……你悠着你,你这个孙儿他爱犯病的,可别刺激到他,到时候他又犯病就完了!” 此时此刻,马秀英已经信了七八分了。 因为这些问题,她可以肯定,朱橘绝对回答不上来的! “放心吧儿媳妇。” 朱橘摆了摆手,一脸洒然的道, “你公公我心里有数,这孩子现在身体壮实的很,没事的!” 众人:“!!!” 不少人此刻都退后了几步,目中惊疑之色愈发浓烈。 这也太离奇荒诞了!真有祖先附身儿孙身上开口说话的啊! 一道道目光,皆是汇聚到了朱元璋的身上。 接下来,还是要看陛下如何应对。 “最后一个问题,你要是还能答得出来,那咱就真信了!” 朱元璋盯着朱橘,见他举手投足之间没有丝毫破绽,此刻心中也已经信了三分,不过,该问的还是要问。 只听他问道: “咱爷爷,叫什么名字?” “咱太爷爷,叫什么名字?” “咱曾祖爷爷,又叫什么名字?!” “这些名字,当年咱爹都跟咱说过,但咱没有跟旁人说起,你要是知道,那就说明你的确是咱爹。” “答吧!” 朱元璋有心要编纂一部自家的族谱,将祖先的名讳都刻录下来,只不过政务繁忙,还没着手去办。 爷爷的名字,妹子或许知道,但太爷爷的名字,只怕是连妹子都不晓得! 这‘朱橘’要是真能答上来,那他都不得不信了。 朱橘听到这一问,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 当年他还真特意记了一下,其实也不算特意记,因为这几个名字都挺有趣的。 “呵呵,你这是一个问题么?你这是仨问题!” 朱橘冷哼道, “不过,咱爹,咱爷爷和太爷爷的名字,咱能不知道吗?” “听好了,咱爹叫朱初一,咱爷爷叫朱四九,咱太爷爷叫朱百六!” “臭小子,拿这些破问题来烦老子!你要是再问,老子揍你信不信!” 第一百三十二章 老朱跪下!爹,你真显灵了啊?! 朱元璋睁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冷气。 这特娘的,真邪乎了! 居然全答上来了,而且还是不假思索、不带犹豫的那种! 他心里还保留着最后一丝猜疑,但这一丝猜疑是他的性格原因——不会完全彻底的相信一件事或一个人。 抛开性格原因,朱元璋已经相信,面前的朱橘,确实是被老爹朱五四给附身了! 虽然这件事情,太特么离奇,也太特么不可思议了! “你……你真是……” 朱元璋此刻的气势都已经弱了下来。 面对朱橘,他当然可以吆五喝六,但是在自家老爹面前,他哪里还能如此造次? 哪怕是皇帝,遇到亲爹也矮三分啊! 更不用说,老朱骨子里本就是非常传统的男人,对于孝道一向来都看的很重。 “你什么你!” “没大没小的,既见你爹,为何不拜?!” “臭小子,还不快点到咱坟前跪下,给咱磕几个响头!” 朱橘横眉竖眼,一顿呵斥。 当然了,他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让老爹跪自己,还是让他跪在坟头吧…… 朱元璋神情有些复杂,膝盖微微弯曲了一下,要跪下,却又没有彻底跪下。 周遭众人,尽皆都看着他。就连刘伯温也是站在角落里,暗暗观察着事态的发展。 聪明如他,此刻也有点摸不清虚实。 “重八,应该真是爹……” 马秀英凑到朱元璋的身边,低声道, “你就听他老人家的吧,反正这里都是自己人,没事儿……” 朱元璋微微颔首,瞥了身后的刘伯温一眼。 刘伯温:“?!” “陛下放心,今日之事,微臣绝对不会透露出去半个字!” 他赶忙跪倒在地,低下脑袋,连连保证。 朱元璋冷哼一声。 “谅你也不敢……” 话音落下,他已是噗通一声跪下,跪倒在了坟包前。 这一跪,也让朱橘松了一口气。 这一把玩大了,好在没有玩砸。 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老爹一向洞察力惊人,要是被他发觉哪里不对劲,到时候一定会回过头来算账! 既然走上了这条钢丝,那也没办法,只能是一条道走到黑了! 当然了,不得不否认……这真的很刺激! “儿媳妇,你给咱打,打他!” 朱橘喝令道。 朱元璋:“?!” “等等!凭啥打咱啊!” 老朱顿时不乐意了,朝着朱橘瞪了一眼。 “你还敢瞪咱?反了你了!你要是没错,咱会打你吗!” 朱橘呵斥道, “咱这大乖孙子,辛辛苦苦爬上山坡来,饿的都前胸贴后背了,要吃点东西咋了?碍着你了!” “满口规矩,狗屁规矩!你小时候上坟的时候,怎么不讲究这些规矩了?!你偷吃的比谁都多!咱打你了?骂你了?” 朱元璋:“……” 听到这话,老朱也是有些心虚。 与此同时,对‘朱五四’也更加信服,因为他小时候,好像还真干过朱橘类似的事儿。 朱橘见状,心中大定,神色也微微有些得意。 果然!被自己给蒙对了! 不过嘛……这蒙中的准确率其实挺高的,小孩跟着去上坟,哪有不偷吃的?不说饭菜,就是那些瓜果点心也诱人的很啊! “这娃子的命苦,咱也知道,所以咱打心眼里就疼惜他,别说是吃个烧鸡了,就是把所有东西全都让给他吃,咱也乐意!咱活着的时候乐意,死了就更乐意!” 朱橘继续道, “这么好的孩子,你们要爱护他,保护他,包容他!懂吗?这个道理儿媳妇就懂,你怎么不懂?不懂就算了,竟然还打人!” “咱看你打他,咱就来气,咱就急!要是咱还活着,你敢这样打咱的大孙,咱一定踹死你!” “儿媳妇,抄起荆棘条,给咱抽他三下!既然他这个老子能狠下心教训儿子,那咱这个老子,也要发发狠心教训儿子!” “打!不要留手!咱看着呢!” 被这一顿怼,朱元璋是彻底没了脾气,也不言语了。 没办法,谁叫人家隔代亲呢!爷爷护孙子,也算是人之常情……而且,他也了解自家老爹的性格,要真活着,那确实真的会踹他! “是,爹。” 马秀英倒是乖乖听话,接过荆棘条,朝着朱元璋身上一抽! 啪! 啪! 啪! 抽了三下,不算轻也不算重。 可这一幕,却是看得众人震惊莫名。 这,毕竟是至高无上,威严霸道的陛下被打了啊!就算打的再轻,那也是打了啊! 这谁看了不迷糊啊! 几个皇子公主,此刻都已然是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了!甚至连表情都不敢有,一个个全都是低着头,无比严肃的模样。 他们也怕啊! 万一做出什么不对的表情,到时候被父皇秋后算账,那绝对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嘶……” 朱元璋结结实实挨了三下,呲着牙便要起身。 “谁叫你起来的!” “跪下!跪好!咱还有话要说,还有好多怨气没出呢!今天趁这个机会,就把话都说说清楚!” 朱橘又是一声喝令。 朱元璋无奈,只能继续跪下,乖乖听命。 要是朱五四还活着,还真不一定能让老朱这么乖!又是下跪又是挨打的。 堂堂皇帝,统御天下,皇权在父权之上! 可妙就妙在,他现在是个死人,是借着朱橘的嘴巴说话。 老话说,死者为大,一个死去的父亲突然开口说话提要求,谁敢不听啊? “你个不肖子孙,自己住进了金銮殿,却还让咱待在这样鸟不拉屎的破烂地方!” 朱橘骂道, “这些年了,也不知道来看看咱,给咱扫扫墓!” “人家普通老百姓都还每年扫墓两次呢,你倒好,几年不来一次!” “咱在下面没有钱用,还得苦哈哈的借钱过日子!你个王八蛋,衣服裤子也不给咱烧几套,老子和你老娘好几次都差点冻死!你是不知道下面有多冷!” 朱元璋:“……” “这,不应该啊!” 老朱一脸震惊的道, “老爹啊……咱虽然不来这儿,但是在皇宫里却供着你们的牌位啊!” “每年不说十次八次,四五次肯定来看你们的,而且自从皇宫建成之后,咱是吩咐了下面的人,每天供奉都不断的啊!长明灯一直亮着!你们怎么会过得如此的苦……” 朱橘眼角一抽。 “那咱不知道!谁知道你供奉的冷猪肉都给谁吃了去了!” 他骂道, “反正老子和你娘都没吃到!” “你要祭奠咱,起码也得是到咱的坟前来看看才行,在那劳什子皇宫里,你应该都是叫人给咱上供吧?这能有什么心意?祭奠祖先,心意最重要,到了坟前,哪怕冷粥一碗,也比你随口吩咐人供上金银珠宝来的强!” “你自己想想,像今天这样来咱这上坟,你有多少年没来了?” 朱元璋:“……” “儿媳妇,给咱打!” 朱橘又是喝令一声。 马秀英无奈,但也只能遵从命令,朝着朱元璋的后背又抽了三下。 啪!啪!啪! 朱元璋被抽的眉头紧皱,呲着牙道: “嘶……好好好,是咱错了,您说得对,心意最重要。” “咱的心意没到位……咱马上给您补上!您还缺啥来着?缺衣服缺裤子是吧?咱马上叫妹子给您缝,亲自缝!您看行不行?” 这一顿骂,他也的确不冤枉。 太庙那边,虽说供奉不断,但老朱确实自己都没怎么去,甚至有几次祭祖,那都是喊朱标去的。 老爹有怨气,那也确实该打,该骂! “不是活人穿的,是给咱这种死人穿的!” 朱橘瞪眼道, “用纸的就可以了!这事儿,你找个靠谱点的道士去办就不会有错!” 朱元璋连连点头。 “是是是,您说得是,咱明白了。” “咱回头……不,咱今天就吩咐下去,叫人给您和娘准备,到时候也亲自到这儿来烧给您二老。” 朱橘闻言,这才轻哼一声,点了点头。 朱元璋见状,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的心中也起了一阵疑惑。 “对了,您刚才说这里是破地方?不应该啊!” 老朱忍不住问道, “咱身边人,都说这里是龙脉啊!当年就是因为把您和娘埋在了这里,咱才能当上皇帝。” “按理说,这应该是风水宝地才是!也正是因此,咱才一直都没有迁坟的打算……” 朱橘闻言,却是嗤笑一声。 他指了指刘伯温,道: “这个郎君,应该知道吧?” “来,来,你给说说,咱这坟包到底是风水宝地,还是鸟不拉屎的地方?” 刘伯温心神一凛。 他一直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偷看,但却一直都听着对话。 此刻被‘朱五四’给点了名,心里也是有一些紧张。 “这……微臣才疏学浅,不敢断言啊……” 他神色略有几分犹豫,道。 听到这话,朱元璋神色不悦,正欲开口训斥,朱标已是上前将刘伯温扶起,连声道: “刘师傅,皇爷问你话,你就如实回应就好了。” “没事儿……” 在朱标的搀扶下,刘伯温生疼的膝盖才缓缓抬了起来,他没有立即回话,而是仔细查看了周遭的环境,仔细的测算了好一会儿,反复验证了几遍之后,方才点了点头。 “回陛下,回皇爷,根据微臣的勘探,此处的确称不上是什么风水宝地。” 刘伯温老老实实的回应道, “顶多……比普通老百姓家的坟稍微好一点吧,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番话语,其实已经说的挺委婉了。 用‘鸟不拉屎’来形容,还是比较贴切的,因为这地儿太野了,荆棘丛生,杂草遍地。 这种地方,万一荆棘的根系刺破棺材,那就是大凶之兆,对子孙后代是极其不好的! 所以说,这算是个暂时安全,但随时有可能陷入危险的墓地,实在称不上是什么风水宝地。 “嗯?那这话的意思,咱能够当上皇帝,跟这祖坟风水,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咯?” 朱元璋眉头一挑,轻哼道, “咱说么!哪有那么多玄乎的事儿,关键不还是要靠自己的双手闯出一片天?” 话刚一说完,他下意识的瞥了朱橘一眼。 好吧,玄乎的事儿还是有的…… “呵呵,你想多了,真以为你有那么牛?” 朱橘冷笑一声,道, “还是咱告诉你吧!你之所以能够发达,跟咱的坟头没啥关系,倒是跟你太爷爷的坟有关系!” “你可知道,你太爷爷的坟头在哪里?” 朱元璋一愣。 “这……咱还真不知道了!” 他忙道, “您说说?” 众人闻言,也是露出了好奇之色,纷纷看向朱橘。 “哼哼,你太爷爷的坟,可传奇了!那是你爷爷当年潜入湖底,将骸骨放入了一个水底石口之中。” 朱橘摇头晃脑的道, “那水底石口,乃是一个牛头之形,是天然的风水宝地!” “所以说,能让你发迹的,不是咱,也不是你爷爷,而是你太爷!这回明白了吧?” 听到这番话,朱元璋目中异彩连连。 “真的?这……太爷爷还会这个?他会寻龙点穴?是风水师?” 老朱一脸惊奇的道, “这倒是奇了!” 他可从来没听说过,自家祖上还会风水的! 既然会风水,那为什么不把这门手艺传下来,有这技艺傍身,给那些达官贵人看看风水,不说多么富有吧,最起码不至于饿死吧? “会个锤子!咱老朱家世世代代都是老农民,别说是看风水了,连大字儿都不识一个,扁担倒在地上都不知道是个一字!” 朱橘轻哼道, “这事儿,纯粹是机缘巧合,是咱老朱家的福缘到了!” “说到这事儿,还跟那个刘郎君有点关系呢!” 他指了指刘伯温。 唰唰! 众人的目光,纷纷转向刘伯温。 刘伯温:“???” “呃……我?” 他愕然道, “能和我有什么关系?陛下爷爷那会儿,就是我爹说不定都还没出生呢吧……” 朱橘摆了摆手,道: “说的不是你,说的是你爷爷。” 听到这话,刘伯温更是一头雾水了。 这,怎么都牵扯到爷爷辈儿去了?! 本能的,他觉得这不是一件什么好事儿…… “当年,你爷爷是个风水师,对吧?” 朱橘微眯着眼睛,老神在在的道, “他寻龙点穴二十几年,感觉自己功夫到了,就想着去寻访地脉,给自家老爷子寻一块风水宝地,这样呢,他的子孙后代就能有出息。” “于是呢,他就沿着一条龙脊,跋山涉水的勘探着,一路上找了好几个龙脉结穴的地方,都不是很满意,不是死穴,就是有缺陷,他本事大嘛!自然不想子孙后代只是小富即安,他要的是后人出人头地,名震天下!所以,一般的龙穴他都瞧不上眼,一心就要找最好的!” 朱元璋瞥了刘伯温一眼,神色有些古怪。 “照这么说,刘伯温他爷爷应该是找到这个风水宝地了吧?” 他道, “他如今也算是封侯拜相,名震天下了。” 众人皆是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刘伯温的功劳可能不是最大的,但名气绝对是最响的!毕竟他是诸葛亮一般的人物,民间那些说书人,甚至已经创作出了‘三分天下诸葛亮,一统江山刘伯温’的定场词。 这都不光是名震天下了,流芳百世都有可能啊! “这,微臣的爷爷……没跟微臣提起过这事儿啊。” 刘伯温一脸愕然的道。 朱橘微微一笑,应道: “他当然不会跟你说,因为中间发生了一些事儿。” “倒是咱爹,把事情的原委全告诉了咱——” “当初,你爷爷……姑且称之为刘先生吧!刘先生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是找到了一条龙脉的结穴之地,那条龙脉他看了又看,满心欢喜!原因有二,其一,是那个地方地气喷薄,乃是一等一的好穴!若是能将先祖的骸骨放进去,后辈子孙必定称王称帝!其二,则是龙脉结穴在深水之中,无人发现,更不会被人破坏!只要将骸骨放入,可保千百年富贵无忧!” 他兴致勃勃,此刻竟是当起了说书人! 显然,没有人不爱听传奇故事的,这一个个的包括朱元璋在内,皆是竖起耳朵用心聆听,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水中墓?” 朱标眉头一挑,沉声道, “这个……我倒也听说过,有些人耗费极大的代价,将先祖骸骨放入水墓之中。因其不容易被破坏。” “民间常有听说,家里风水破了,就是因为山上的坟包太容易被破坏了,只要被有心人知道,毁坏起来是很容易的事情,就算没人算计,也有被无心人撞破的可能。” 朱橘赞许的点了点头。 “咱这大孙,知道的挺多的嘛!” 他笑道, “没错,水墓的好处就这在上面,虽然寻起来非常的艰难,但只要找到了,它的好处多多!” “所以,这位刘先生找到这一座天然水墓之后啊,心情也是非常的激动!但激动之余,他又犯了愁——墓穴虽然找到了,但怎么把老爹的骸骨放进去呢?” “他水性不好,那墓穴又在深水之下,只是潜入水里稍稍瞧了两眼他就憋不住要上浮,若是要将骸骨放进去,那实在是太难了,但是找人帮忙吧……他又不乐意,万一被人知道了这个龙穴的秘密,叫人抢了去,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思来想去,刘先生决定冒险一试,富贵险中求嘛!他吃饱喝足,铆足了劲扎进了水里,然而,他这吃饱喝足就犯了大忌了!游泳不能吃太饱,更不能一个猛子扎进去,不然极其容易抽筋!他都没游两下,大腿就抽了筋,猛灌了几口湖水之后,更是差点呛死!” “也算是他命不该绝,这会儿正好有个渔夫在打渔,看到有人溺水,二话不说便跳入水中将他救了起来,咱们的这位刘先生啊,这才捡回一条小命。” 朱元璋眉头一挑。 “这个渔夫,应该就是咱爷爷吧?” 他看向刘伯温,似笑非笑的道, “没想到啊伯温,咱们祖上还有这么一段渊源呢?咱爷爷还救过你爷爷呢!” 刘伯温:“……” “这,看来微臣能有今日,确实是全赖陛下啊……” 要是爷爷当时溺死了,那可能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咱说的正在兴头上呢!” “别插嘴!” 朱橘把眼睛一横,一脸不爽的道。 朱元璋撇了撇嘴,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巴。 “然而……诶,我说到哪儿了来着?” “爹,您说到渔夫救了刘先生。”马秀英迅速回答道。 她听得可认真啦! “噢噢,对。” 朱橘点头道, “那个渔夫,就是你俩爷爷,也就是咱爹,他把刘先生给救了起来。咱爹热心肠啊,就问那刘先生……哎呀,你这郎君,年纪轻轻的干嘛想不开啊?有什么事情过不去呀?” “刘先生见咱爹老实憨厚,又救了他的性命,心里的戒备便放下了不少,又见咱爹水性极好,思来想去,便想要拜托咱爹一件事,就是把他老刘家的骸骨坛子给放进水底下的墓穴里去,若能成功,必有重谢。” “可咱爹也不傻啊!对于风水之事也听说过,自然也想让自家祖宗也跟着一起葬下去,这样,子孙后代也能兴旺发达嘛!” “对此,刘先生想来想去,最终也还是答应了,毕竟咱爹对他有救命之恩,又得靠他下水,所以,也唯有平分这个风水宝地了。” “两人就此约定,七日之后再来此地,由咱爹操刀,将两个骸骨坛子一起放进去,将来儿孙共享富贵!” “咳……有水没,说得咱都渴死了!” 这说书人还真挺难当的!就这么说了一会儿,嗓子都快要冒烟了! 要是接连不断的说一个时辰,那估计喉咙直接就哑掉了! “有有有!” “标儿,还不快给爷爷送水?” 马秀英连忙吩咐道。 朱标迅速将水送上,见朱橘咕咚咕咚几下把一壶水喝完,神色也是有些古怪。 爷爷不是附身而来么? 怎么,也会口渴? “您老快说吧!” 朱元璋催促道, “后来怎么样了?真是咱朱家和刘家平分了龙脉?” 他说着,又瞟了刘伯温一眼。 要真是这样,他肯定要去搜寻一番,把那个水底墓穴找出来,然后把刘伯温的太爷爷给踢出去,让自家太爷独占龙穴! 你刘伯温,哪能跟咱皇家同享龙脉?! “哈……好!咱继续说!” 朱橘擦了擦嘴,笑道, “要真是平分了龙脉,你还能当上皇帝?想多了!” “说到这儿,其实是又有一桩阴差阳错的事儿——七天之后,咱爹和刘先生一同捧着骸骨到了湖边,刘先生有钱啊,弄了一个精美的瓷罐子,咱爹就显得寒酸了,家里的瓶瓶罐罐都有用,最终只能用荷叶将骸骨一包,包成了个一个团子,权当是容器了。” “刘先生一看时辰到了,马上要求咱爹下水,并且点明了这龙穴乃是石牛入海形,要将骸骨放进牛口之中,牛吞了骸骨,闭上了嘴巴,这风水局算是成了!此后子子孙孙必然贵不可言!” “咱爹也不含糊,带着两份骸骨潜入了水里,按照刘先生的指示,果然是找到了那个石牛的牛头!而那牛头,此刻果然是打开的!他一想真神了!赶忙将两份骸骨掏了出来,咱爹是个厚道人啊,心想着这风水宝地是刘先生发现的,咱只是沾光,那就先放刘先生的进去,让他占主位!于是呢,他就把瓷罐子先放了进去,可你猜怎么着?” 众人:“???” 这说到关键时刻,怎么还吊起胃口来了! 就连刘伯温此刻都是看了过来,一脸的好奇——他也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爹,您老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是啊爷爷,快说吧!” “爷爷,我给您老扇风!” 马秀英和朱标,以及众皇子纷纷催促了起来。 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人认为这是朱橘了,所有人都深信不疑——这就是老祖先显灵,朱五四附身到了朱橘的身上! “嘿嘿,那瓷罐子放进去,就被暗流冲出来,放进去,就冲出来。” 朱橘嘿然笑道, “试了好几次都不成功,咱爹这会儿也急了,他纵然是水中好手,到底不是鱼啊!再憋一会儿他也要溺死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试试先把自家的骸骨放进去,这一放,暗流竟然不冲了,那牛嘴竟也突然一下就闭合了!” “咱朱家的骸骨,就这么进了牛口之中,享受到了这世间仅有的石牛入海风水局!” 啪! “好,好啊!” 听到精彩处,朱元璋忍不住拍手叫好,神色都有点兴奋! 好处全让老朱家占了,这就是天命所归啊! 爽! “这是为何?” 朱标一脸惊奇的道, “难不成,真是我们朱家有天命不成?” 刘家的骸骨,怎么放都放不进去,朱家的一放进去就成了! 这不是天命是什么? “我明白了!” 刘伯温一拍大腿,啧啧道, “是荷叶!” “牛吃草叶,那龙穴化成石牛之象,自然也有牛性,自然爱吃草叶!荷叶将骸骨包成一团,它自然就笑纳了。” “机缘巧合,真是机缘巧合,或许……这也是冥冥中的天意吧!” 众人闻言,顿时恍然。 原来如此!朱家祖先因为用不起罐子,用荷叶一包,反而阴差阳错正好合了石牛的心意,独享龙穴! 这确实是……有种钦定的感觉啊! “那然后呢?” 朱元璋笑吟吟的问道, “刘先生应该不会甘心失败吧?毕竟这龙穴是他辛辛苦苦找来的,要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岂不是要气吐血了?” 朱橘摇了摇头。 “那肯定不甘心啊!” “咱爹抱着瓷罐子上了岸,将情况告知了刘先生,刘先生也是捶胸顿足,大叹可惜!但他到底精通风水,此刻还有补救之法,就是将骸骨分为两份,分别挂在两个牛角之上,如此,虽然不能享受最好的风水,但也不至于白跑一趟。” “咱爹因为事情没办成,本就有些内疚,自然是尽心尽力的帮忙,帮着刘先生鼓捣了半天,总算是将骸骨分成两份,再度潜入水中,将其挂在了牛角之上。” “按理说,到此,事情算是办完了,虽然中途有些波折,但也还算圆满,两家的子孙后代都可以享受荣华富贵了,可谁料到,那刘先生不厚道的地方来了,他还要给这个龙穴定谶!” “定谶,你们知道吧?这谶字儿咱都不会写,只知道这么读,就是和民谣一样,什么刘家当有天下,李家当有天下这种,往往传出来就会成真!” 朱元璋微微颔首,看向刘伯温。 “嗯,是。” 刘伯温沉声道, “所谓一语成谶,风水师结合龙穴之形,在入葬之后,会做一个预测,有人说这属于无关紧要的吉利话,其实不然。” “功力深厚的风水师,往往不会胡说八道,他说出来的预言之语,多半会成真!” 朱橘点了点头,道: “没错,是这样!” “两家的骸骨都葬了下去,刘先生就开始念念有词了,他是这么说的——左角为臣相,右角为臣相,牛口出和尚!你说说,这是不是不厚道,辛辛苦苦帮忙搞了半天,他后代封侯拜相,咱的后代当和尚!有这么欺负人的么!” “当时咱爹就不乐意了,任凭刘先生怎么解释就是不依,非要他改口!” 朱元璋闻言,眉头顿时一竖。 “这确实不厚道啊!” 他转头看向刘伯温,不悦道, “伯温呐!你爷爷这德行,可比咱爷爷差远了!” “咱爷爷不但救了他的性命,下水的时候也是想着让你刘家的祖宗先葬进去,虽然最后阴差阳错被咱朱家给享受了,但这份心地是好的吧?人品没得说吧?” “反倒是你爷爷,事成之后竟然这么说!摆明了是损人不利己的事儿!” 刘伯温:“#¥%……&*@#” “这……陛下,这件事情,微臣确实不知道啊!” 他一脸无奈的道, “听皇爷这么说,确实是微臣的爷爷不地道了,微臣在此,向陛下致歉。” 刘伯温也是没想到,一口来自几十年前的大锅,现在还能飞到自己的身上,让自己背! “哼!” 朱元璋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刘伯温,转而看向朱橘道, “那后来呢?那不地道的刘先生改口了吗?” 朱橘笑着点了点头,道: “那刘先生也自知理亏,自然是改了口,最终改成了——左角为臣相,右角为臣相,朱家天子刘家相。” “如此一来,咱朱家便是要出天子了!他刘家后人呢,则作为辅佐的臣相!” 故事讲完了,这一则故事,还是他从不知道哪本上看来的,纯纯的野史。 但是野史这玩意儿,他就是吸引人啊!你别管他是怎么编排的,只要能够自圆其说,那就能让人津津乐道! “哈哈哈,好好好!” 朱元璋抚掌大笑,道, “朱家天子刘家相,现在不是应验了么?” “还有前面那句当和尚,咱当年也确实在皇觉寺当过一阵子和尚,这也算是应验了!” “厉害,厉害!这要不是爹您说,咱还真不知道,家里还有这么一段传奇故事!哈哈哈……” 这个故事,听得他很爽,很得意! 果然! 咱老朱当皇帝,那是几十年前就已经注定了的事情!是天命所归! 朱元璋一向都是个务实的人,但这并不代表他不相信天命,只不过因为自己身上没有什么传奇的经历,所以没怎么表露而已,要真有神异之事,他绝对大肆宣扬。 他的想法,其实就跟后世‘左眼皮跳,有好事要来到;右眼皮跳有灾?什么封建迷信,去你妈的!’这样的思想差不多。 眼下听老爹叙述了这么一件传奇往事,回去之后,完全可以找个人添油加醋的加工一番,宣扬出去! 此时此刻,他也已经确定朱橘没有假扮老爹了!说的太像那么回事儿了! “朱家天子刘家相……” 马秀英笑道, “看来,咱们朱家和他们刘家,的确是有一段渊源。” “重八啊,那你也得善待刘伯温才是,他一向都尽心尽力的辅佐你,从无二心,看来将来你得继续重用他,以及他的子孙后代,也得好好发掘!” 刘伯温神色一动,朝着马秀英拱了拱手。 皇后娘娘总是会在关键的时候为自己说话,这份恩情……他一直都记在心里! “嗯,你说得对!” 朱元璋此刻心情大好,笑道, “伯温本就是咱的股肱重臣,咱能够打下天下,伯温也是功不可没!” “放心,咱不会亏待他的!” 刘伯温闻言,迅速躬身行礼,道: “谢陛下恩典!” 朱元璋摆了摆手,转而再度看向朱橘。 “爹啊,那按照您这么说,咱能发迹,靠的不是这里,而是祖爷爷的那个水下墓?” 他道, “那既然如此,咱就给你迁坟吧!孤苦伶仃的在这里,多寂寞!” “咱给您迁到应天去,到时候有事没事儿,咱也能带着一家子人来看您!这一路舟车劳顿来凤阳,确实也是不太方便啊!” 朱橘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迁坟个屁!落叶归根懂不懂?故土难离知道不知道?去了应天,咱人生地不熟的,过得更不如意了!” 他不悦道, “咱就在这儿!哪也不去!” “你有时间,把这个山坡好好修整修整,给咱好好修修坟也就是了!对了,周围的邻居一个都别动啊!不要把他们清理出去,都是咱的老相识了,有事儿没事儿还能串门聊聊天。” 朱元璋:“……” 鬼也要串门聊天? 那好像死了和活着也没太大的区别啊! “……好好好,咱都听您的,您说怎么办,咱就怎么办!” 朱元璋连连点头,不敢有丝毫的违抗。 “嗯。” 朱橘脸上忽的露出了几分疲惫之色,沉声道, “好啦,咱有点累了,这大孙子的身体,咱也不能一直占着不是?” “你如今虽然当了皇帝,但还是要记得一件事——永远不要忘了老百姓,咱必须是从百姓中来,往百姓中去,永远不要脱离百姓!” “你要记住,当皇帝的人,是有使命的!不是让你来享受荣华富贵来的!你要做的,就是为老百姓服务,让他们都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 “眼下,你做的还不够好,你要是做得好了,都不用你祭祀,咱说不定早就超升上南宫去了。” “明白吗?” 众人闻言,皆是默然,认真的聆听着垂训。 “是,爹。” 朱元璋亦是神色庄重,在坟前拱了拱手,郑重其事的道, “没想到您老农民一个,竟然也能说出这样的话语来,让儿子实在是有些意外。” “您尽管放心!咱重八一定好好当皇帝!绝对不会像暴元那样,倒行逆施!咱一定让全天下的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谁要是敢盘剥百姓,咱一定剥了他的皮!” 朱橘欣慰的点了点头,正要闭上眼睛恢复过去,却听朱元璋忽的又道: “爹啊,您再等等呗!” “您看看咱这几个儿子,您的这几个大孙,哪几个能成大器?” “先从你的嫡长孙开始,标儿——” 朱元璋一把将朱标给拉了过来,忙问道: “标儿他怎么样?应该是个不错的继承人吧?” 听到这一问,朱标的神色明显有几分紧张。 虽然他一向很有自信,认为自己做的还算可以了,但……这毕竟是来自于已经故去爷爷的评判啊! 人们总是觉得,故去的人一定有其非凡的能耐,死了还能保佑后人。 要是能托个梦,附个身说话,那更是了不得的神通! 哪怕爷爷生前只是个老农民,但他现在的评判,一定是具有极高的含金量的! “呃——” 朱橘有些抓狂。 有完没完了!演戏很累的好不好! 内心虽然疯狂吐槽着,但他的头还是缓缓抬起,看向朱标,目光中,还真多了几分审视的意味…… 第一百三十三章 朱标走在咱前面?!老朱惊了! “爷爷……” 朱标呼吸略有几分急促。 在被审视的这几秒钟里,他甚至都已经开始回想自己做过哪些错事了。 “咱这大孙……很好。” 朱橘停顿了许久,方才开口道, “就是太过于操劳了,你瞧瞧,他这精气神,哪里像是个小伙子?都快赶上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了!小伙子嘛,就应该是一副朝气蓬勃的模样,活泼一点,开朗一点,无忧无虑一点嘛,心思不要那么沉重。” 朱标微微一怔。 活泼? 开朗? 这两个词汇,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了。 自从大明开国以来,每天都有忙不完的政务要处理,他愿意给老爹分忧,老爹也乐意给他加担子,这担子加着加着,人就变得沉稳内敛了。 活泼开朗,无忧无虑? 那是再也回不去的时光了…… “对上,你要照顾你爹的情绪,对下,你又要护着弟弟妹妹,甚至是护着官员,匡扶你爹的得失……你呀,是太累了。” 朱橘轻叹道, “我看你这黑眼圈都这么深,这段时间都没怎么好好休息吧?” “要知道,身体是唯一的本钱!年纪轻轻的,不要把身体搞垮了,得养生!大明以后可还得交到你的手里啊!” 朱标鼻子一酸。 “谢谢爷爷,孙儿知道了……” 从这番话语里,他明显听到了来自于爷爷朱五四的关怀和爱惜。 这种关怀,就连娘亲都很少带给他,特别是长大之后……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成熟的男子汉了,把他当做大人来看待了。 可实际上,他才二十不到啊。 “重八!你好好爱惜爱惜你这好大儿吧!” 朱橘忽的转向朱元璋,喝令道, “小小年纪的,什么时候都交给他,你想累死他啊!” “不是谁都有你这么好的身体的!不要看儿子好用,就把他往死里用!咱可警告你,要是再这么下去,大孙的身体吃不消,到时候说不定走在你前头!” “若真有这一天,咱一定从棺材里爬出来揍你!” 朱元璋:“?!” “这……” “爹,不至于吧?” 这一番警告,是真的让朱元璋惊到了。 标儿走在他前面?这是老朱从来都没有想过的问题啊…… “呵呵,你以为咱是危言耸听?” 朱橘冷笑道, “你瞧瞧你,这几天如此奔波劳顿,依旧是精神奕奕,可他呢?却是气息萎靡,脚步虚浮,能够站在这里,完全就是靠着顽强的意志力,不让你们看出来罢了!” “你想想,你们父子差了几岁?” 唰! 众人的目光皆是看向朱标,朱元璋更是猛地看了过去! 果然! 此刻的朱标,脸色是有些苍白的! 哪怕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状态,勉强露出一丝微笑,可那一股子虚弱的劲儿,却是难以掩盖! “标儿!你……” 马秀英赶忙从坟前抄起几个果子递到了朱标面前,连声道, “你这孩子,这么强撑做什么?” “要不是你爷爷点破,我们都不知道你这么虚!快,吃点东西补一补体力。” 朱标本欲推脱,可见娘亲神情焦急,便也只能接下果子,大口大口的嚼了好几口。 “这孩子!真是!” 朱元璋亦是叹了一声,忍不住道, “标儿啊标儿,你和老六两个人刚好是两种极端。” “他呢,是太过于闹腾,你呢,是太过于懂事!” “你俩要是中和一下就好了,哎!” “多吃点啊!待会儿回去了好好休息,不要操持别的事情了,咱会安排别人做的!” 想想也是。 这一回从应天到凤阳,一路上全都是朱标管着,自己是省心了,舒舒服服了,可谁知道儿子为了维护这一路的周全,在背地里付出了多少的努力? 老爹的教训没有半点毛病,他的确是觉得朱标好用,就把这个好大儿子往死里用啊! “谢谢爹。” 朱标歉意一笑,道, “是我的身体太不中用了……” 啃了几口果子,他的脸色才稍稍恢复了几分。 “你们大家,都吃吧,吃吧吃吧!” 朱橘忽的道, “摆在这里给谁看呢!这一路上来,咱知道你们都挺辛苦的,都饿了!” “只是你们都不敢像咱这小孙儿一样偷吃,现在咱喊你们吃,都动手拿吧!” 听到这话,皇子公主们皆是露出了惊喜之色。 他们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只是迫于威压,一直忍着而已! 而其余女眷,此刻神色也是轻松了几分,纷纷露出笑容。 这场挨饿之旅,总算是结束了……被这山风呼呼的吹,她们都怕摇摇晃晃的,一不小心就摔下去! 唰唰! 胆大的朱棡率先上前,捡了几块糕点就直接往嘴里塞! 见他出动,其余众人也是纷纷开动,就连朱元璋都是神色一松,淡笑道: “你们别抢!” “对了,得谢谢爷爷!” 朱棡连连点头,含糊道: “谢谢爷爷。” 朱樉、朱棣。朱橚等人亦是一边攥着瓜果点心,一边由衷感谢道: “谢谢爷爷!” “爷爷真好!” “……” 一个个一边拿贡品,一边给朱橘鞠躬,神色皆是诚恳。 毕竟,从爷爷这里,他们是真的感受到了关怀!要是换作父皇,哪里会管他们肚子饿不饿? 朱橘坐在坟包边上,面带微笑,用慈祥的目光看着这一个个孙子,心里更是乐不可支。 好好好,今天超级加辈! “重八,给。” 马秀英抄起两块绿豆酥,塞到了朱元璋手里,道, “你肯定也饿了。” “咱们一边吃一边说嘛!” 此时此刻,朱元璋自然也不摆严肃了,将糕点扔进嘴里大嚼特嚼,吃完伸手还要! “你们吃着,咱说说后面几个娃子吧。” 朱橘扶了扶额,指着朱樉道, “这个是老二吧?” 朱樉被点了名,猛地一咽,差点没把自己噎死。 “咳咳!” “是,爷爷我是老二朱樉……” 他咳了好几声,挺直了腰板,忙不迭地的自我介绍道。 朱橘微微颔首。 “你小子,本性不坏,但容易被人带坏!” 他评价道, “所以说,不要跟不三不四的人打交道,要打交道,就得找德行高尚之人,这样你的品性也会好!” “当然了,不是叫你去跟迂腐的老古板为伍,你懂爷爷的意思吧?” 朱樉连连点头。 “是,是!” “爷爷的话,孙儿铭记在心!” 朱元璋和马秀英亦是点头赞同。 “这老爹,活着的时候没看出来啊,他的眼光还挺犀利的,一说一个准。” 老朱低声喃喃道。 咵。 马秀英用手肘推了推他,啐道: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你要是觉得你优秀,那你就也得承认你爹娘也是优秀的人!” “爹当年肯定也是有才华的,只是苦于没有用武之地罢了!” 朱元璋闻言,顿时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是啊! 在他小时候,爹好像是无所不能的人,总是把能一家人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可那有如何呢? 灾年一来,粮食一欠收,不还是都饿死了?纵然有能力……又有何用? 此时,他想起了朱橘先前的那番话——或许,机遇真的远比能力要来的重要吧! “至于老三……” 朱橘看向朱棡。 朱棡神色一凛,出列拱手行礼。 “爷爷。” 这一声爷爷叫的无比的顺口,因为他现在不把面前的人当做是朱橘,而是已经完完全全把对方当成是自己的亲爷爷朱五四了。 “你这个人,滑头滑脑的,聪明是聪明,但是很多时候是小聪明!” 朱橘点评道, “须知聪明要用在正道上!晓得吧?” “将来你们都是要就藩的,到时候在边境没有人约束你们,只有你们自己约束自己!作为你们的爷爷,我不希望你们做出欺压老百姓的事情来!那样,是很损咱们朱家的福报的!” “要知道你们的一言一行,对咱这些死去的祖宗都是有影响的!你要是不走正道,到时候咱找你去!” 朱棡:“!!!” 最后一句话,差点给他脸都吓白了! “是,是!” “爷爷我知道了,我一定好好走正道!绝对……绝对不敢走歪门邪道!” 朱橘点了点头,摆了摆手。 朱棡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退下,神情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看得出来,‘咱找你去’这四个字,对朱棡幼小心灵的威慑力还是挺大的! “嘿,咱爹说得真好!” 朱元璋一拍手,嘿嘿笑道, “咱早就想管教管教这帮小子了,现在好了,省事儿了!” 马秀英闻言,不禁翻了个白眼。 正此时,朱橘的目光落在了朱棣的身上。 而朱棣也正好抬起头,非常自觉的走了过来。 “爷爷……到我了吧?” “嗯,到你了。” 朱橘微微颔首,就这么瞧着朱棣看了好几眼,却是一言不发。 原本朱棣心理素质还算强的,可就这么被盯着,他心里也开始逐渐发毛,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哎!你这个娃子,倒是挺难评说的!” 良久,朱橘轻叹一声,道, “论才具,你不在咱大孙之下啊!身上好像也挺有几分帝王之气!” 听到这话,朱元璋的眉头顿时一挑。 朱棣:“!!!” “爷爷,您……您这可别瞎说啊!” 他的脸一下子就白了,颤声道, “我……我哪来的帝王之气啊?我……” 帝王之气这个词,听上去好像是个好词儿,但是放在朱标身上没问题,可要是放在朱棣身上,那可就要出大事了! 他要当帝王,那大明是怎么个情况? 分裂啊?! 可以说,此刻朱橘的一番话语,是彻底把朱棣放在火上烤了! “嗯,或许是咱看错了,咱老眼昏花了。” 朱橘咧嘴一笑,摆手道, “你也不用紧张,咱的意思,只是说你能力超群,非一般人可比。” “咱建议,你把重心多多放在军略上,以后为咱大明开疆拓土,当一个大将军王嘛!” 朱棣闻言,连连点头。 “是,是!” 他忙不迭地的道, “孙儿谨遵爷爷教诲,一定把重心都放在军略上!将来父皇或者大哥若有需要,孙儿一定第一个顶上去,绝不含糊!” 朱橘欣慰的点了点头。 “好,好,重八啊,看看你生的这些儿子,一个个都还不错,咱很高兴啊!” 他道, “每个单独拎出来,都能独当一面呐!” 朱元璋闻言,顿时露出几分笑意。 “那是自然!” “也不看看是谁生的!当然……也是因为是您老的种嘛!” 他自夸的同时,也不忘拍一下老爹的马屁。 “嗯,说得不错。” 朱橘亦是笑了起来,指着朱橚道, “这孩子,倒是老实巴交的,不过,你们别觉得老实巴交就是没出息,实际上,老实善良的人,往往能够积福积德!” “别小看了他,要说流芳百世,或许他会走在你们前头也说不定。” 他记得,《救荒本草》这本书就是朱橚主持编纂的,后来大名鼎鼎的《本草纲目》,都是在《救荒本草》的基础上进行的编纂。 纵观明初那些不干人事的藩王,周王朱橚绝对称得上是一朵白莲花啊! “谢,谢爷爷!” 朱橚有些激动,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赶忙朝着朱橘下拜行礼。 他着实没想到,爷爷竟然会对自己有这么高的评价! “好好做,做你想做的事情!” 朱橘鼓励道, “咱老朱家的阴德,全靠你提上去了!” 朱橚用力的点了点头,神情振奋。 “后面几个小的,咱就不提了……要点评,也无非是跟老二老三差不多的评语。” 朱橘摆了摆手,旋即正色道, “重点说说咱这小孙儿朱橘吧!这孩子可不得了,那简直是神仙转世啊!” 众人:“???” 朱元璋:“???” “神仙转世?” 马秀英张大了嘴巴,一脸惊奇的道, “真的吗?小橘子……这么有来历?” 朱橘晃了晃脑袋,笃定的道: “对!这孩子,来历不凡!” “他的言行举止,是不是经常异于常人?” “他是不是经常做出出乎你们意料的事情,甚至是让你们愤怒的事情?” 马秀英点了点头。 朱元璋亦是深以为然的点头认同。 何止是经常? 简直就是每天!这小子每天都有不一样的花样来惹自己生气! “呵呵,那是因为,他的境界和你们不在一个层次!” 朱橘老神在在的道, “你们有些时候无法理解他的言行举止,那就不要急于否定,而是应该包容他,给他足够的发挥空间!” “说不定,他就能够给你们带来惊喜也说不定!” “尤其是你,朱重八!” 他忽的语调一抬,眼睛盯住了朱元璋。 “不要整天对咱这小孙儿吆五喝六的!他可是我们老朱家的宝贝!” 朱橘呵斥道, “打骂坏了,咱和你娘都跟你没完!” “你要知道,他的资质超越一众兄弟,乃是真正的天选之子!善待他,你才能交好运,大明才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懂了没有?” 趁此机会,赶紧借着爷爷的名头,给自己上护身buff! 将来闯祸的时候,说不定就能用到! 朱元璋:“???” 这么夸张的吗? 朱橘这小子,居然能够和他运势挂钩,甚至和大明的江山社稷都扯上关系?! 这也太离谱了吧! “懂了懂了,爹,我们懂了。” 马秀英见朱元璋愣神,赶忙出言道, “您放心,咱们一定好好对待小橘子!我是一向都很疼爱他的!” 朱橘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这儿媳妇,咱还是很满意的,重八能够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他笑着赞许道, “可惜,咱活着的时候没能看见你,不然啊,一定笑得合不拢嘴!” “不过啊,你也得注意身体,咱看你身体也挺虚的,平日里要多注意锻炼,不要过于依赖药物的调养,知道不?” 听到公公的认可,马秀英笑容灿烂,连连点头。 “是,是,儿媳知道了。” “回头就和小橘子一起锻炼身体去。” 朱橘嗯了一声,忽然间,打了个超长的哈欠。 “哈——” “不行了,待不住了,咱要走了……” “重八,记得咱说过的话,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是你一辈子要干的事儿!你把这事儿干好了!下辈子还能继续当皇帝!咱走……呃!呃呃呃!” 忽然间,朱橘白眼一翻,开始接连不断的打嗝,嘴里更是喷出了好几口白沫! 众人看着这一幕,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唯有刘伯温眯起了眼睛,目中露出几分疑惑之色。 “呃……” “发生什么事了?” 朱橘艰难的睁开了眼睛,茫然的看了四周一眼,喃喃道。 “小橘子?是你……你回来了?!” 马秀英猛地上前,想要抱住朱橘,一时却又不敢动手,转而开口询问道。 她也怕上去一抱,抱住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自己的公公…… “娘,什么我回来了?” 朱橘一脸愕然,转而忽的露出了痛苦的表情,道, “我去哪了?我……嘶,啊哟脑袋疼,疼疼疼!” “疼死了!” 他抱着脑袋,喊了几下,竟是浑身一软,倒在了马秀英的怀里! “小橘子,小橘子!” 马秀英见状,一脸担忧的道, “这……被附身一下,伤害那么大的吗?” “爹,你以后要是想显灵,那,换个人好不好……” 她有点心疼朱橘这么被折腾。 “小弟晕过去了,我把他背下去吧。” 朱标开口道, “爷爷应该不会害他的,我估摸着他只是消耗过度。” “回到县城里,好好休息一下,找个郎中来给他瞧瞧,应该就没事了,娘你也不要太担心了。” 说着,他便上前,想要将朱橘背起。 然而,就在他动手之时,一双有力的大手,却是抓住了他的肩膀。 “标儿,你也很累了,休息下吧。” 朱元璋沉声道, “咱有力气,咱来背他下山。” 朱标一愣。 众人皆是一惊。 陛下竟然要亲自背人?! “这……父皇,这如何使得?” 朱标连忙道, “您是万金之躯,怎么能让您背着小弟?” “这种事情,换我们来就可以了!我让弟弟们抬着就行!” “老二老三老四,你们……” 他正欲喊人,却见朱元璋摆了摆手。 “没事儿,爹背儿子,天经地义的事儿,有啥不妥的?” 老朱昂首道, “再说了,你爷爷不是说了嘛!要善待这个臭小子,善待他有好运!” “咱倒也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会有好运,哼哼!” 说着,他便俯下身,一把将朱橘扛在了肩膀上。 “嘿!这小子还挺沉!” 朱元璋脚步不稳,往前走了两步方才堪堪稳住。 “你悠着点,别摔了!” 马秀英一脸担心的道, “别好心办坏事,下坡路可难走!” 这父子俩,待会儿要是一不小心,两人都滚下去了,那可怎么得了? “嗐,这点路算什么?咱如履平地!” 朱元璋也是傲气上来了,道, “别说是他一个孩子,就是再带上你一个,咱也背的动!” “快,收拾收拾,咱要回去了!” 听到这话,马秀英也是有些无奈,最终也只能是点了点头,吩咐着身旁众人收拾供品香烛。 须臾间,小野坡已然是收拾的干干净净。 就连那些杂草荆棘,也都被薅掉了,这会儿看上去,倒还像是个不错的墓穴了。 朱元璋背着朱橘,凝望着面前矮小的坟包,沉默良久。 他不发话也不走,众人也就拎着大包小包就这么站着。 良久,朱元璋方才开口道: “爹,娘,不孝子朱重八匆匆而来,匆匆的也就回去了。” “爹吩咐的话,咱都记着,回去马上就安排人给你们修缮墓穴,你们不想孤单,咱别的坟也不动他们。” “你们在下面,也要好好的,有啥事要说,能托梦就托梦,不能托梦,下次咱再来的时候,就像今天这样再来一遭也就是了,无非是折腾这臭小子两下,他皮糙肉厚的,经得住!” 听到这话,众人的神色皆是有些古怪。 难不成,以后每次来上坟,都要看皇爷附身说事儿? 那简直都可以写成志怪了! “咱向你们保证,以后一定每年都来一趟,陪你们说说话!” 朱元璋背着朱橘,膝盖重重跪在地上,一边叩首一边道, “儿子走了!” 砰砰砰! 马秀英、朱标等人亦是俯身下跪,朝着坟包磕了三个头。 三叩首之后,朱元璋扶着朱橘的屁股蛋子,直起了身子,朝着山下走去。 而靠在他背上的朱橘,享受着老爹当‘靠山’的安全感,眼睛闭着闭着,竟也是真的睡着了! …… 凤阳县城,驿站之内。 “林修,你这回办事还是得力的,没让我失望啊。” 胡惟庸拍了拍身旁男子的肩膀,赞许道, “上上下下,打点的都不错,安排的人也都稳住了场面,没让陛下发现破绽。” 那男子,正是当任凤阳县令,只见他双膝跪地,拜倒在胡惟庸面前,无比恳切的道: “这一切都是恩师教导的好!” “若非恩师指点,下官岂能做到这般面面俱到?” 坐在桌前的李善长微微一笑,抿了一口茶。 “惟庸,如今你也有弟子了。” 他笑吟吟的道。 胡惟庸闻言,亦是大笑,指着林修道: “他是弟子的门生,那论起辈分来,岂不是您的徒孙了?” “林修,还不快见过师公?” 林修一听这话,顿时大喜过望,索性也不站起身来了,直接就这么跪到了李善长的面前,叩首道: “林修,拜见师公!” 这顺杆一爬,他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竟是跟当朝宰辅李善长有了关系! 如此大一尊靠山,这叫他如何能不欣喜。 “起来起来,师公都来了……” 李善长抚须笑道, “老夫老了,已经不中用了,将来都是你恩师的天下。” “你若真想在仕途上有一番作为,那就一定要跟紧你恩师的步伐,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如此,你自能平步青云,明白么?” 林修连连点头。 “谨遵师公教诲,学生唯恩师马首是瞻!” 胡惟庸颔首道: “陛下祭祖去了,估计在凤阳不会视察太久,毕竟朝中事务繁忙。” “我估摸着,他最多再待上个两三天,就会启程,所以说,这两三天你要打起精神,每一个地方都要做到尽善尽美!不能有丝毫的纰漏!” “要让陛下看到你接手凤阳之后,这里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模样!这样一来,他对你有了好印象,到时候我再在朝中提拔你,也会比较轻松。” “我知道你压力很大,但这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把握住了,我就许你飞黄腾达!” “懂否?” 林修闻言,神色顿时一正。 “恩师放心,学生明白!” “这几日,一定让陛下看看凤阳的大好风光!学生这里有一张路线图,若恩师能将此图交给陛下,让他按照这条路线走,那绝对万无一失!” 他说着,将手中纸张奉上。 胡惟庸扫视了一眼,摇了摇头。 “陛下的圣意,哪里是我们可以随意揣测的?身为臣下,我们最多只有推荐的权力,具体怎么样,还是要看他自己走。” “不过,我会找时间推荐给他的。” “你起来吧,跪在地上很累的。” 林修听到这话,方才敢起身,可即便是起身,也是躬着身子,像个家仆一般。 “胡大哥,你说陛下这次来凤阳,真的只是祭祖这么简单吗?” 坐在屋内的廖永忠忍不住问道, “我怎么感觉……他另有想法呢?” 其余几个武将皆是点了点头,神情略有几分忧色。 “呵呵,连你们都想得到,难道我想不到?” 胡惟庸端着茶杯,洒然道, “陛下大费周章,此来当然不仅仅只是祭祖,不然何必把我们全都带上,他应该是听到了什么风闻。” “不过呢,也不用太担心。从今天的情况来看,陛下对凤阳的状况还是比较满意的,只要后续保持今天这样的水准,做到天衣无缝,让他亲眼看到,那他心中的疑虑自然也就会打消了,因为咱们的这个陛下,特别相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只有亲眼看见的东西,他才会真信!” “到了那时候,我们自然也都可以平稳落地。” 众人听完这番分析,神色也都缓和了几分。 “其实这样也好,陛下这般实地考察之后,以后再有什么风言风语也就不会再去相信了。” 胡惟庸笑道, “将来我们做事做的圆满一些,便是真正的高枕无忧了!” “当然了,风险永远都存在,保不齐哪天东窗事发,所以我也一直跟你们强调,富贵险中求!靠着朝廷的那些粮米,哪里能过上真正荣华富贵的好日子?想要富,就得承担一定的风险!” “谁要是胆子小,现在想退出的,还来得及,等咱们的生意做大了,那就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生死与共了!到了那时候,便是真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你们现在可以好好想想了……” 咕咚。 他喝了一口茶。 众淮西武将却都是脸色坚定。 砰! “胡大哥说的哪里话?咱们刀枪里来,血火里去的,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一个疤!什么时候胆小过?” “就是!咱要干!而且要干大!咱们淮西人团结起来,又有胡大哥、李相爷这样的智囊保驾护航,还有什么可怕的?坐等着收钱就是了!” “没错!说得难听一点,靠着国家那点粮米俸禄,咱哪里能把这么大一个摊子给撑起来?早喝西北风去了!咱把话撩这,一起干事儿一起发财!谁要是掉了队当了怂炮,咱第一个跟他翻脸!” “……” 众武将吆喝了起来,一个个摩拳擦掌,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模样。 “好!诸位兄弟既然这样说!那我也就放心了!” 胡惟庸朝着众人拱了拱手,朗声道, “承蒙大家厚爱,奉我与师相为主心骨,我胡惟庸必会不遗余力的把这个摊子撑起来,让更多的人加入进来!” “人越多,咱们就越安全!就比如这一次陆仲亨的事儿吧,本来他都要问斩了,咱们的奏折递上来,陛下不也犹豫了?到现在都还没杀陆仲亨!这就是人多力量大!哪怕是皇帝,也得掂量掂量!” 众人闻言,皆是振奋! 在他们眼里,朱元璋的威权大过天,谁敢跟他作对? 可现在,就还真有那么一个人站了出来,愿意当领头羊,带着他们与皇帝博弈! 眼下的形势,看上去好像还挺喜人! 不得不说,这还是挺刺激的,甚至比在战场上杀敌还要刺激! “胡大哥,说到老陆,咱下一步该怎么做?” 朱亮祖问道, “上求情的折子,最多只能让陛下犹豫,真要把他救出来,还是难啊!” “要是你能带咱们大家把他救出来,没得说,以后你就是咱们淮西人的领头大哥了!咱们兄弟以后全都听你的!” 众人闻言,皆是点头赞成! 若是能成功,那就说明胡惟庸画出来的大饼确实不是假的,勋贵互保,是可行的! “等这次回去之后,陛下差不多也要论功行赏了,” 胡惟庸略一斟酌,道, “这个时候,你们可以把陆仲亨的战功全都列举出来,添油加醋一番,呈给陛下,让陛下看看他曾为大明立下过汗马功劳!几个和他关系近的,甚至可以扬言放弃爵位不要,也要求陛下免他一死!” “此外,我们还可以……” 他正说着,忽的房门被敲响。 胡惟庸眉头一皱。 “谁啊?没什么大事不要来打搅我们!” 他呵斥了一声。 正说要紧事呢!陆仲亨这颗棋子,可是关乎到他能不能当选淮西话事人的关键人物啊! “几位大人,陛下祭祖回来了,说是邀请诸位大人赴晚宴。” 那仆人在外面恭声道。 听到这话,胡惟庸沉着脸点了点头。 “好,知道了。” “我们马上就去。” 他看向众将以及林修,挥手道: “你们都先去入席去吧。” “林修,晚宴虽然是御膳房的人操持,但保不齐陛下想吃几个家乡菜,你也得叫人准备着,不要山珍海味,就来朴素的山货土货就行,这样才显得真实。” 林修心领神会。 “恩师果然思虑周全,学生谨记。” 他拱了拱手,率先出门。 众人亦是朝胡惟庸拱了拱手,跟上了林修的步伐。 “惟庸,老夫恭喜你啊。” 李善长抚须道, “如今的你,是越来越有锋芒了,做事也英明果决,才干已是在老夫之上了哇……” 胡惟庸听到这话,却是连道不敢。 “若非恩师在幕后指导,学生哪有这般英明?” 他连声道, “学生只是恩师的一个小卒子,为恩师在前头冲锋陷阵,将来若是折损了,也就折损了,也不会伤及您丝毫。” 李善长微微一笑。 他本就是老狐狸一只,哪里看不出胡惟庸的野心? 这番话语,不过是甜言蜜语,哄一哄自己而已。 不过,李善长也乐得被哄。 毕竟他年纪已经大了,功勋也够了,想要的是稳健收益,而非风险获利。 “对了恩师,淮西的这一摊生意,学生想让您弟弟存义也一起加入进来,吃一份干股,您看如何?” 胡惟庸笑吟吟的道, “他的份额,和我一样多。” 李善长摆了摆手。 “这事儿,和老夫没关系,你们自己谈吧。” “走,赴宴去……” 他走在前头,胡惟庸心知事成,亦是殷勤的跟随左右,笑容灿烂。 …… 凤阳行宫。 说是行宫,其实也就是个大号一点的驿站,朱元璋有心想要在凤阳建设一个‘中都’,只不过被不少大臣所劝阻,所以还未开工,就连行宫也都还未落成。 没办法,刚开国,事情繁忙,经济也捉襟见肘。 不过,老朱心里还是有一份执念在的,只要手头宽裕了,凤阳这个龙兴之地,一定要把它修建的气派恢弘! 啪! 砰! 行宫之内,桌椅板凳全都被人抢占,一众皇室子弟皆是累的趴下了,在那里长吁短叹。 这一路走来,脚都起泡了! 几个娇嫩的,更是磨出了血条子,这会儿正哼哼唧唧的喊着呢。 “一群废物!平日里叫你们多多锻炼,不听,现在知道累了吧?” 朱元璋笑骂道, “还嚷嚷着要出来,现在出来了,舒服了?满意了?” “哼哼!瞧瞧咱看,咱还背着一个人呢!下山走地如履平地!你们要是能有咱的一半,也不至于这样啊!” 一番嘲讽,听得众皇子公主皆是不敢搭话。 “行了重八,你就别在这里冷嘲热讽了,也就你受得了,我都快累趴下了。” 马秀英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睡得香甜的朱橘,啐道, “还有,你这行宫也太简陋了点,桌椅板凳都没几套,充其量只能算是个歇脚的客栈。” “今天晚上估计又没得好睡了……跟你出来一趟,我能少活两年,太折腾了……” 朱元璋闻言,只能是讪讪一笑。 “咱已经在计划修建凤阳皇宫了,这个行宫很快就会翻新。” 他道, “等你下次来,保证这里跟紫禁城里的宫殿一样气派!” 马秀英闻言,却是撇了撇嘴。 “那倒也不必,眼下大明建国未久,到处都需要用钱用人,你得把好钢用在刀刃上才是。” “凤阳反正一年也来不了几天,我们将就一下也就是了,不必浪费人力物力。” 在她看来,在凤阳这地方修宫殿,就跟隋炀帝在各地修建行宫一样,那纯粹是铺张浪费! 然而,朱元璋听到这话却是不乐意了。 “那怎么行?你这纯粹是妇人之见,这可是咱的家乡!身为皇帝,家乡要是破破烂烂,会被人笑话的!” “国家财政就是再吃紧,也不能委屈了凤阳!” 两人眼看着就要吵起来,忽然间,马秀英怀里的朱橘叫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嘶——哟!” 他伸了个懒腰,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这一觉,睡得真痛快啊! “老六,你醒啦?” 朱元璋见他醒来,也不跟马秀英辩论了,凑到了朱橘跟前打招呼。 “昂,重八啊……” 朱橘揉了揉睡眼,随口应了一声。 下一秒,他突然猛地一惊! 不好!刚才入戏太深了,称呼没有调过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 朱元璋的最后通牒!杀贪官的刀已举起! 朱元璋:“?!” “咳咳,咳咳咳!” 朱橘猛地咳嗽了起来,引起了马秀英的注意。 “怎么了这是?小橘子?” 她一边为朱橘拍背,一边关切道, “呛着了?” 朱橘装模作样的顺了几口气,摇了摇头。 “没,没有,娘,我只是感觉刚才有点迷糊,嘴巴也不听使唤,现在好了。” 他看向朱元璋,忙问道, “爹啊,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朱元璋听到朱橘这番话语,又听他喊了一声‘爹’,神色方才恢复了正常。 这小子总算是喊爹了,要是再重八重八的喊,他真有点遭不住! “……咱可以跟你说,但你不要太惊讶——刚才,你爷爷上了你的身,跟咱说了不少事。” 老朱略一斟酌,最终还是如实相告。 这事儿目击者很多,想瞒也瞒不住啊! 况且,朱橘这小子一天到晚本身就神神叨叨的,心理承受能力肯定很强,不至于吓到。 “卧槽?!” 然而,出乎老朱预料的是,朱橘差点从马秀英怀里蹦了起来!一脸震惊的道, “上身?” “爷爷附在我身上了?为啥是我?” “难怪我觉得浑身乏力、脚步虚浮……天呐,竟然会有这种事情!” 马秀英见状,赶忙安抚道: “别慌,别慌小橘子,你爷爷没有恶意的,他还夸你来着呢!” “说你是神仙转世,叫我们都要爱护你,包容你哩……看得出来,这么多孙儿中,他老人家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朱橘闻言,眼睛微微一亮。 “真的?” “那爷爷人还怪好的!” “老爹,听到没有!要爱护我,包容我!这是爷爷的命令!你以后可不能打我骂我!不然爷爷肯定会想办法教训你的!” 朱元璋:“……” “你小子,别太猖狂!” 老朱一脸不悦的道, “你爷爷是说了这些话没错,但这不代表可以让你小子无底线的作妖!” “你要闯祸,咱该抽你还是会抽你!” 朱橘闻言,不由得扁了扁嘴。 “行了行了,现在小橘子不是挺好的嘛,老是说他爱闯祸干啥?” 马秀英反怼了一句,摆手道, “重八,你先忙你的去吧,我和小橘子说说今天的事儿。” 朱元璋轻哼一声,倒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而去。 “小橘子,我跟你说啊,今天的事情可离奇啦……” 马秀英搂着朱橘的肩膀,低声道, “娘慢慢讲给你听。” “一开始呢,就是你偷吃贡品被你爹发现了嘛……” 她耐心的讲述着,将今天上坟时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朱橘听,而朱橘也是十分的配合,听得那叫一个聚精会神,时不时的还发出几声惊呼。 “啊!原来是这样,咱朱家还跟刘家有这么一段故事!真想去那个水下墓穴一探究竟!” “哈哈,老爹当和尚的出处原来在这里,那个刘先生可真够损的!不过,他还真是一语成谶了!厉害厉害!” “什么?我是神仙转世?哈哈哈!我果然是来历非凡呐!好好好!” 朱橘一惊一乍的,搞得好像他真不知道似的! “神仙转世也没什么好的,折腾了你老娘那么多年。” 马秀英嗔怪道, “还是普通人好,平平安安,无灾无难过完一生就是最大的幸福。” “你呀,身上总是会发生一些离奇的事情,叫我担惊受怕!刚才你口吐白沫的时候,我的心都差点停了!你知不知道?” 那一幕,实在是跟当初的场景太像了! 有些时候,她做噩梦梦到朱橘口吐白沫的场景都会吓得惊醒过来,更何况是在真实场景碰到? 朱橘闻言,不禁挠了挠头。 好吧,他确实是没考虑到娘亲的心理承受能力…… “娘,我向您保证,我以后一定稳稳当当的,绝对不让您担心!” 朱橘拍着胸脯保证道, “您就瞧好吧!” …… 是夜。 行宫之内,灯火通明。 御膳房的厨子早已制备妥当,将一道菜肴放在了席面上,并将其用碗盖盖上。 哒哒。 “嚯,这排场挺大的啊!每个人都有一个单独的坐席?” “今天,这算是陛下宴请咱们吧?哈哈哈……” “那肯定!说起来,自从北伐回来之后,除了大将军以外,陛下都没喊咱们这帮老兄弟吃饭呢!今天倒是可以喝个痛快了!” “……” 徐达、汤和说说笑笑着,走在最前面。 身后的文武大臣们皆是进了厅内,但都不敢乱坐,只有几个胆大的将领随意坐下,就要去掀开碗盖。 “这什么玩意儿,还用盖子遮了起来,神神秘秘的。” “让我来看看……难道是什么难得的山珍海味?飞龙?鱼翅?” 啪! 华云龙正欲掀开碗盖,却是被徐达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袋上。 “毛手毛脚的,成何体统?” 徐达呵斥道, “陛下既然用碗盖子盖了起来,那就一定是有他的用意!他偷摸把它掀开作甚?” “待会儿陛下怪罪起来,你担待的起吗?” 被他这一顿训斥,华云龙不情不愿的把爪子收了回来。 “大将军,有那么严重么……” “我不就是先看看,我又不吃……” 徐达眉头一皱,正欲再训,却听一阵脚步声传来。 哒哒! “大伙儿都到了啊?好,好,都入座吧!” 朱元璋背着手,笑吟吟的走了上来,道, “今天这一顿,算是家宴,大家都不要太拘谨了。” “都坐吧。” 听到这话,华云龙瞥了徐达一眼,那神情仿佛在说——你看!陛下都说不要太拘谨了! 徐达却没有在意他的眼神,朝着朱元璋拱了拱手,便在侍者的指引下入了座。 虽说朝廷以文臣为贵,但徐达确实被安排在了主位下首座的位置,可见他在朱元璋心中的地位,已然是排到了功臣第一! 李善长,只能坐在他的对面。 至于汤和,那只能再往后稍稍,身为曾经的汤帅,徐达的二哥,他如今显得很没有存在感。 再往后,便是刘伯温、杨宪、宋濂等文臣,中间一大摞,则全是北伐归来的武将,如华云龙、廖永忠、朱亮祖等,皆是挨在一起,而那些不曾参加北伐的武官,纵然职级更高,却也只能排在他们后面。 这是皇帝示以恩宠的方式。 宴席的最后一位,是凤阳县令林修,以他的品级,本没有资格参加这样的宴会,全靠‘凤阳’二字提携着,故而他此刻也是战战兢兢,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正此时,马秀英也是走了进来。 她的身后,则是跟着众皇子公主,以及大臣们的家眷。 “皇后娘娘。” “参见皇后娘娘。” 大臣们纷纷起身,拱手行礼。 “免礼,免礼,都坐吧。” 马秀英朝着众臣挥了挥手,笑道, “陛下也说了,今天是家宴,我把你们的家眷也全都带来了,一同吃席。” 说着,她便引着身后众人落座。 皇子公主们,分别坐在朱元璋的两侧,而大臣们的家眷,则是坐在他们的身后。 多了许多莺莺燕燕,一场宴席倒像是成了大型的家庭聚会。 朱橘捧着一个小香瓜,看向徐达身后的徐妙云。 徐妙云低着头,却也是稍稍抬起眼角,偷偷看向朱橘。 朱橘啃了一口瓜,舔了舔嘴唇,朝着徐妙云一笑。 那笑容,颇有几分邪魅的味道。 徐妙云迅速低下眼睛,脸色一红。 啪啪! “不讲那么多大规矩了,开席吧!” 朱元璋拍了拍手,笑道, “都把碗盖打开吧!” 话音落下,早就好奇不已的众武将迅速上了手,将碗盖掀开。 哗啦! “嗯?” “呃……这?!” 想象之中的山珍海味、飞龙鱼翅并没有出现,摆在碗里头的,只是一个碧绿色的团子,看上去……好像是个菜团子。 边上,还有几颗黑色的果子。 “倒酒!” 朱元璋又是一声令下。 两排婢女上前,为众人斟酒。 “今天这几道菜,是咱精心为你们准备的!” 朱元璋挥手道, “尝尝!” 说着,他率先将面前的菜团子给送进了自己的嘴里,脸上露出了享受的神情。 众大臣见状,便也打消了疑虑,纷纷将菜团拿起。 皇帝吃着都是一脸享受之色,定然是好东西!说不定内藏乾坤! 几个心急之人,此刻是看也不看,直接将菜团子扔进了嘴里。 然后—— “噗!这什么玩意儿,这么苦啊!” “呸呸呸!这……这是野菜吧!而且还是那种臭水沟旁的野菜才会带着这样一股味道!” “呕——” 众人一吃,差点没吐出来! 又苦又酸,关键是还带着一股叫人难以忍受的臭味! 一个个叫苦不迭,赶忙端起一旁的酒杯,想用酒液将那股子恶心的味道给压下去! 然而,下一秒。 “噗——这不是酒啊!这……这是水啊!” “水也不带这么咸涩的啊!太难喝了……” “……” 如果说野菜对他们来说是只是难吃的话,那这个‘酒’带来的感受,就是折磨了。 这玩意儿不但咸涩,里头好像还搀着砂砾,喝在嘴巴里,那叫一个难受啊! 可当着皇帝的面,他们又不能全吐出来,只能是做出一副便秘的表情,硬生生的将野菜和水酒给咽了下去。 朱橘看着面前的菜团子,趁着旁人不注意,偷偷将它揣进了怀里,表面上也是装出一副极其难以接受的表情。 “呃,哇,好难吃啊……” 论演技,他还是可以的,这模样,仿佛是带上了痛苦面具,比身后那几个真吃的表情都到位。 “父皇这是要做甚啊?” “你忘了?上回不是说了吗?要忆苦思甜……可能这就是忆苦思甜吧。” “嘶……这还有半个我实在是吃不下去了,感觉这玩意儿里面一股子臭脚丫子味儿!谁能帮帮我?” “你都这么说了,谁还能帮你吃臭脚丫子不成?除非跟你有过命的交情!” “哎!你这么一说,还真是那味儿……我,我要吐了……” “……” 几个皇子公主平日里都是娇生惯养,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吃食? 一听‘臭脚丫子’四个字,一下子全都代入了!哪里还能吃得下?就是已经勉强吃下去了的,此刻也是一阵的反胃! 主位之上。 朱元璋细细咀嚼着野菜团子,将整个咽下之后,方才睁开眼睛。 见众人皆是一副呲牙咧嘴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 “你们如今锦衣玉食惯了,竟吃不下这野菜团子了?” 他道, “这东西,当年在闹饥荒的时候,能救人一条命!” “还有旁边那一杯酒,咱告诉你们吧,这不是酒,而是凤阳的井水!” “别处的井水都是甘冽清凉的,唯有咱们凤阳的井水是又苦又咸的!可即便如此,这水也依旧宝贵!闹旱灾的时候,咱就是想喝这样一口水,都喝不上!” 唰! 朱元璋说着,从位置上站起身来。 众人也都是纷纷看向他。 “这野菜团子有股臭味儿是吧?那是因为,它就是在臭水沟边上长起来的野菜!” 朱元璋正色道, “这玩意儿很奇怪,越是臭越是肮脏的地方,它长得越是茂密!但是吧,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那种环境下生长起来,它自然也就带了一股子臭味儿了。” “也得亏它带着这么一股子臭味儿,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一般人不会去挖它来吃,如此一来,也就便宜了咱!咱当年就是靠着它,才没饿死的!” “所以,咱一点也不觉得它臭,反而觉得它很珍贵,现在吃起来,还颇有几分怀念啊……” 众人闻言,皆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朱标轻轻啃了那野菜团子一口,细细咀嚼着。 他似乎可以感受到,当初老爹的心境。 这玩意儿虽然臭,但就是因为臭,才能救自己的命啊! “你们或许会感到有些奇怪,怎么好端端的,让你们吃这玩意儿呢?” 朱元璋负手而立,沉声道, “如今不是都已经富贵了么?” “是,咱们是富贵了,再也不用吃发臭的野菜团子,也不用喝咸涩的井水了,但是,咱不能忘本!” “在场的有多少人,是苦出身?举个手咱看看?” 唰唰! 文臣武将之中,举手者占了大多数。 这一套朝廷班子里,多数都是泥腿子出身!哪怕文官里,也有不少举起手,如宋濂等一众寒窗苦读的学士。 真正不算苦出身的,也就只有李善长这样的前朝举人,刘伯温这样的前朝进士。 他俩都有功名在身,自然不算苦出身。 “瞧瞧,这一多半都是苦出身!” 朱元璋摆了摆手,示意众人放下手,旋即肃然道, “既然大家都是苦出身,那你们应该知道,苦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也应该知道,当年为什么过苦日子!” “天灾是一部分,最为主要的,还是人祸!今天白天咱在祖屋前说过,暴元的官员欺压百姓,鱼肉乡里,这是让咱全家饿死的主要原因!他们要是好官,能够体谅几分老百姓,为老百姓谋一点福祉,那绝对不至于会饿死那么多百姓,酿成那般惨祸!” “如今,暴元被咱们推翻了,但咱大明,还远远没有富强!老百姓,也还远远没有过上好日子!” “你们也应该知道,如今还有无数老百姓,还在温饱线上苦苦挣扎!随便来一场饥荒,都有可能直接要了他们全家的命!” 厅内,一片沉默。 所有人的表情皆是肃然,默默聆听着皇帝的训诫。 “咱身为大明的皇帝,你们身为大明的大臣,都应该警醒啊,不能麻痹大意啊!” 朱元璋厉声道, “之所以让你们吃这野菜团子,让你们喝井水,咱不是戏弄你们,而是让你们想想当年日子有多苦!对贪官污吏有多恨!别自己当了官之后,反过来又成了贪官污吏,又去压迫老百姓!” “要是这样,咱大明也迟早会像暴元一样被推翻!尔等的尸首,也一定会被愤怒的百姓愤怒的鞭打!” 唰! 徐达率先站起,拱手道: “陛下所言,字字泣血!” “臣等定当不忘本分,绝不当那贪官污吏!” 唰唰唰! 众大臣也都纷纷起身,拱手道: “臣等定不忘本分,不为贪官污吏!” 朱元璋听到这话,脸上方才露出了几分笑容。 “众爱卿能如此表态,咱深感欣慰啊。” 他举起杯中井水,朗声道, “咱立志当个好皇帝,为民众谋福祉!汝等也表态要当个好官,为百姓多出力!” “咱今天丑话说在前头,喝了这杯酒,那就必须要当好官,谁要是胆敢阳奉阴违,那就是欺君之罪!被咱发现的话,那咱绝不姑息!” “你们若有劣迹的,已经做出不法之事的,现在可以自首!咱是个严格的皇帝,但就今天这一次,咱给贪官污吏一个机会!只要肯迷途知返,来咱这里自首,那不管你犯了多大的事儿,咱都从轻处理,给于改正的机会!” “现在咱问你们……有吗?” 此言一出,众大臣皆是面面相觑。 一时间,全场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唯有朱橘啃了一口瓜,暗暗感叹。 或许,这是老爹对昔日老兄弟最后的仁慈了吧。 这个时候,要是那些背地里做了脏事儿的人主动站出来自首,那老爹说不定还真的会既往不咎,宽大处理。 只是,谁会这么憨呢? 做不法之事的那票人,那都是笃信‘富贵险中求’的人,他们是绝对抱着侥幸心理的! 说得直白一点,那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所以,老爹的这番好心,肯定是无人来领了。 果然,朱元璋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站出来自首。 他的目中,不禁露出几分失望之色,只不过一闪即逝,并没有被人发现异常。 “好啊!看来咱大明没有贪官污吏!” 朱元璋笑了起来,道, “来!喝了这一杯酒!” “这杯酒后,咱与贪官污吏势不两立!他是德高望重也好,是功勋卓著也罢,只要是贪官,咱绝不手下留情!” “希望大家都能不忘初心,好好做官!” “来!” 咕咚! 他将杯中的井水一饮而尽。 众大臣也是纷纷举杯,将苦涩的井水灌进了嘴里。 啪啪! “上菜吧!” 朱元璋开口道。 忆苦思甜,警醒众臣的节目结束之后,正菜正酒方才端了上来。 看到面前的美味珍馐,大臣们的神情也算是放松了下来,纷纷露出了笑容。 这要是再跟他们上什么野菜野果什么的,那真是要吐出来了! 一坛坛的美酒此刻也是搬了上来,任由众人胡吃海喝,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场上的气氛也终于热烈了起来。 “妹子,你尝尝,这官塘鱼是凤阳特色。” “还有这菌子,也是……” 朱元璋为马秀英夹着菜,看上去心情似乎还挺不错。 “陛下。” 席间,胡惟庸出列,奉上一卷画,道, “知道陛下要莅临凤阳,凤阳县令林修加急赶制了这一副凤阳形胜图,凤阳所有的美景与名胜都在上面,请陛下御览。” 朱元璋夹了一筷菜,眉头微微一挑。 “哦?” “凤阳这地方,能有什么美景,还名胜?” 老朱似笑非笑的道, “咱从小就在这里生活,咱怎么不知道?” 说着,他招了招手。 内侍上前,将画卷递到了朱元璋的手中。 他打开一看,画卷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凤阳十景! “哈哈哈,凤阳还有十景?能凑出这么多来?” 朱元璋笑了起来,道, “咱瞧瞧……炼丹古井、官塘赏鱼、城隍庙……” “哈哈哈,难为他了,有些咱都没听说过!那个县令叫啥来着?林修,是吧?” 胡惟庸点了点头。 “对,是林修。” 他笑道, “陛下若有疑惑,可召他一见。” “微臣刚才与他交谈了一番,听他的谈吐,听上去倒也像是个有才干的青年官员。” 朱元璋微微颔首。 “叫他上来,咱正好想问他一些凤阳的事儿呢。” 听到这话,末席的林修顿时心神一震,赶忙调整了一番呼吸,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行头。 等这一句话,他可是等了老半天了啊! 能不能发黄腾达,看得就是这一遭了! “微臣,参见陛下!” 林修跪伏在了首席前,恭恭敬敬的把脑袋磕在了地上。 “起来说话。” 朱元璋翻看着画卷,淡笑道, “这画卷,是你鼓捣出来的?” “上面的十景,咱怎么好几个都没听说过?” 见皇帝问政,众大臣也都放下了筷子和酒杯,嘈杂的环境瞬间安静了不少。 “回陛下,景观是要靠发掘的。” 林修恭声道, “其实只要愿意去发掘,处处都有美景。” “微臣主政凤阳这两年,走遍了凤阳的山山水水,其中好几处,便是被微臣发现,然后开发成了景观。” 朱元璋轻哼一声。 “咱让你来当县令,你正事儿不干,把心思全都花在这上面了是吧?” 老朱神情有几分不悦,道, “身为县令,最应该做的是要把整个县治理好!而不是发掘这个风景,那个风景的。” “这有什么用?不务正业!” 啪! 他一个不爽,直接将画卷扔在了地上。 作为一个务实的皇帝,朱元璋才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华而不实的东西! 胡惟庸见状,心中顿时一突,正想着怎么替林修打个圆场,却见那林修却是不慌不忙,拱手道: “回陛下,微臣并不是不务正业,相反,微臣认为,这就是正业。” “在走遍凤阳的同时,微臣不只是发掘风景那么简单,实际上,微臣主要的工作,还是走访民间,去实地勘察老百姓的生活。” “最后,景观也挖掘出来了,凤阳的底子微臣也摸清楚了,之后治理整个县,便可以做到全知全能,得心应手。” “此外,发掘十景亦有好处,有些行脚的客商、路过的旅人得知凤阳有十景,便会前往游玩,说不定就会在凤阳多停留几天,为凤阳创造税收,此外,游人或许也会宣扬凤阳之景,让天下人知道,陛下的故乡是个好地方,有诸多美景可以观赏。” 听到这番话,朱元璋的神色稍稍缓和了几分。 朱橘的眼睛微微一亮。 这小子,好像是个人才啊!这不是跟后世靠着噱头旅游业带动经济,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么! 几个大臣交头接耳,朝着林修露出赞赏之色。 显然,这番回答,质量还是挺高的。 “全知全能,得心应手?” 朱元璋却是个专门挑毛病的主儿,冷笑道, “牛皮不要吹破了!短短两年时间,凤阳的事情你们做到全都清楚?” “咱却是不信!” “按照你这么自夸,你一定很有政绩咯?把你的政绩说来听听!咱要听实实在在的东西,不要给咱讲虚的!” 面对皇帝的质问,林修却是面不改色,恭声道: “回陛下,微臣主政凤阳才两年,要说政绩,确实拿不出太漂亮的,但是微臣可以保证,如今凤阳的发展,是越来越好的!” “此外,微臣主政这两年,没有制造过一起冤假错案,虽说称不上是什么青天大老爷吧,但在民间也称得上是有口皆碑!陛下若是不信,可以去民间打听一番,便知道微臣不是自吹自擂了。” “此外,微臣为了带动凤阳百姓开垦荒田,还带头在荒山之上开垦了一块田,说起来,这也是学了当年杨宪大人治理扬州的思路,身为父母官,亲自背一块荒田,作为表率!而可喜的是,咱微臣的那块责任田上,长出了一株硕大的稻穗,颗粒无比饱满!” 听到这话,席间的杨宪脸色微微一沉。 “哦?你也有一块责任田?也长出了一株硕大的稻穗?哈哈哈……那看来杨宪的法子确实是管用啊。” 朱元璋笑了起来,指了指杨宪道, “杨宪啊,这小子学你呢!学的有模有样的,也出成果了!” “就是不知道,他的那一株稻穗,和你当年进献给咱的那一株比起来,是大是小?” 杨宪闻言,迅速出列下拜。 “陛下,这是好事。” 他恭声道, “微臣很高兴自己的办法被人所学,老实说,这法子也不是一般的官员能学的,得有真正的毅力和恒心才可以。” “林大人既然做到了,而且还做出成果来了,说明他的确是一个好的父母官!” 朱元璋微微颔首。 “说的不错!愿意身体力行去干的,才是一个好的父母官!咱不喜欢玩虚的!要来就来实际的!” 老朱赞了一声,道, “那稻穗现在在哪?咱想看看。” 林修拱了拱手,道: “得知陛下要来,微臣早就想将其献给陛下!所以一直带着。” “陛下稍等,微臣马上去拿进来!” 说罢,他便站起身来,快步朝着殿外走去。 只须臾间,林修便捧着一株金黄色的稻穗走了进来。 那稻穗一出场,便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好大啊!” “哇!真的好大!” “这……真能长出这么硕大的稻穗来么?这要是每一株都有这么大,亩产得有上千斤吧?” “是啊!这称得上是祥瑞了吧!” 杨宪见了那硕大的金黄色稻穗,眼角顿时一抽! 他觉得……有点眼熟啊! 林修的这一株稻穗,和他当初进献给陛下的那一株,无论品相还是形状,都差不多! 而林修这一株,好像比自己那一株还要更大一些! “嗯?” 朱元璋眼睛一亮,招手道, “来,来,拿上来!” “拿上来让咱瞧瞧!” 林修快步上前,将稻穗送到了朱元璋的手里。 “嚯……真不错啊!这颗粒,个个饱满!” 朱元璋捧着稻穗爱不释手,连连称赞道, “刚才谁说的来着?这的确称得上是祥瑞了!” “林修,这真是你责任田里种出来的?感觉跟当年杨宪那一株差不多啊!嗯……你这一株还要更大些!” 林修微微一笑,恭声道: “陛下,这一点,微臣一开始也有几分困惑。” “那些普通的稻穗里,怎么就能出这样一株金黄色,又大又饱满的呢?” “后来微臣想明白了,这应该是微臣的诚心打动了上苍,所以上苍才会赐下此宝,人间是没有这样的宝物的。” “当年杨宪大人应该也是同样的原理,稻穗,应该可以看做是上天的赞许和褒扬。” 坐在后面的朱橘听到这话,差点一口瓜都喷了出来。 好家伙,这小子真能吹啊! 不就一株稻穗,竟然能吹成上天降下来的祥瑞!还是被他的诚意打动? 真是纯纯的放屁! 就这种稻穗,东南亚那种地方,一抓一大把好吗! “小橘子,你觉得这个官怎么样?” 一旁的朱标轻声问道。 “不怎么样。” 朱橘摇了摇头,道, “满嘴跑火车,就知道在那里吹牛逼。” 朱标微微颔首,虽然他不知道啥是火车,但能明白朱橘的意思。 “他给我的观感,也不是很好。” 他皱眉道, “总觉得太过于假、空。” “不过,父皇倒是挺吃这一套的,别的祥瑞他不喜欢,比如什么神龟啊,神石啊,他都不屑一顾,但是就这稻穗,他好像是情有独钟。” “当年杨宪治理扬州,就是因为献上了一株金色大稻穗,被爹直接提拔到了中枢,难道这个林修是想效仿杨宪,故技重施?” “我却是不信,他们真有那么大的诚意,可以感动上苍。” 朱橘咧嘴一笑。 看得出来,大哥还是很清醒的。 不过,每个人都有软肋,或许老朱的软肋就是这个硕大饱满的稻穗……将来要是大哥当了皇帝,说不定也会有人专门研究他的软肋,然后投其所好。 “哈哈哈……好啊!” 朱元璋大笑不已,抚须道, “上天都赞扬你了,那说明你做得确实不错!” “明天就去你的责任田瞧瞧,看看你带领老百姓开垦荒田的成果!大明开国未久,开荒是第一要务,尤其凤阳这个地方,不是穷,而是环境不佳!不过,要是真的能把那些山坡上、洼地里的荒地都给开垦出来,那也绝对都是顶好的良田!” “凤阳的土地还是肥沃的,这一点,咱心里清楚!” 林修连连点头,亦是露出了笑容。 “是,陛下!” “那明天微臣一早就在行宫外恭候陛下,请陛下往微臣的责任田一观!” 他自信满满的道, “想必,一定不会让陛下失望的!”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完全没有偏离轨道! “正好,咱也好些年没种地了,不知道这庄稼把式还熟不熟。” 朱元璋抚须道, “林修,你启发了咱!你一个县令都愿意当开荒的榜样,咱身为皇帝,也不能含糊!” “明天再帮咱准备开垦的家伙,多准备几份,要做到人手一份!” “明儿,无论是皇子公主,还是文臣武将,都给咱开荒去!每个人一块责任田!” 众大臣:“!!!” 武将们还好一点,本身他们之中,就有不少是农民来的,最多只是生疏了一些,但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 可那几个文臣老头可就脸色难看了…… 这都一把老骨头了,还要去开垦荒地?还得有一块责任田? 这哪里折腾的动哦! “个老登!又想一出是一出!” 朱橘听到‘开荒’两个字,嘴里忍不住暗骂道, “老子这小身板,哪里开的动?给我一台拖拉机还差不多!” “真是……脑子有包的!” 这个老朱,就跟某些公司里的煞笔领导一样,那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他一拍脑袋,下面的人就得一顿大折腾! “小橘子,别这么大怨气……” 朱标深吸一口气,低声道, “爹这么做,肯定也有他的道理,本身身为皇帝,也确实要为天下人做一个表率,鼓励开荒。” “咱们身为皇子,也应该当好这个榜样才是……” “你也别太担心了,你要是搞不动,到时候大哥会帮你的。” 朱橘:“……” 就你? 我好歹也天天在那里锻炼,身体还算壮实。 你这弱不禁风的身板,还帮我?不晕倒在田野里就算不错了! 虽然这么嘀咕着,但朱橘对于大哥的关怀还是很感动的。 “没事儿,到时候磨一磨洋工,耍个赖皮也就是了。” 他道, “大哥,你可别心眼太实啊!这几天可热,你又没专门学过种地,到时候用力过猛中暑可就麻烦了!” 朱标闻言,却是笑着摆了摆手。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朱橘翻了个白眼。 你心里有数?我咋觉得最没有数的就是你? 你要有数,也不至于过劳死了! “陛下为天下做表率,定能激发天下百姓的开荒热情!” 林修跪伏在地,恭声道, “微臣为陛下贺!此次之后,天下必能多出无数良田!” 朱元璋哈哈一笑。 “若真能如此,也算你一份功劳!” 他龙颜大悦,道, “没想到啊,一个小小的凤阳县令,竟然如此有才干,看来你也和杨宪一样,有统筹全局的能力啊!” “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咱在皇宫里,听到了一些关于凤阳不好的流言蜚语,如今来到实地一看,才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果然,还是要来亲眼看看,才知道真假。” 胡惟庸闻言,笑着插嘴道: “陛下圣明,江湖上的一些流言蜚语,本就当不得真,毕竟,民间还有不少陈友谅,张士诚的旧部余孽,他们虽然已经翻不起什么风浪来了,但散布谣言,动摇舆论的事却不少做,屡次三番污蔑我大明,而凤阳作为陛下的家乡,更是他们的主要污蔑对象。” “对于这种造谣和污蔑,只需实地考察一番,便能不攻自破。” 朱元璋点了点头。 “是这个理儿。” 他冷哼道, “不过,这帮余孽阴魂不散,着实也令人着恼,等咱腾出手来,定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听皇帝这么说,胡惟庸心中已是大定。 一切,都进行的无比顺利,只要把明天开荒那一场戏演好,便可以称得上是大功告成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种地?你就是作秀!毒舌朱橘,暴怒老朱! 次日。 一大滩水田边上,朱元璋撸着袖子,皱起了眉头。 “嗯?” 他看向身旁的林修,疑惑道, “不是说开垦荒地的么?怎么带咱到这儿来了?” 身旁众人亦是左顾右盼,看着风景。 不得不说,这乡间的风景还是不错的,规整的水田、碧绿的秧苗。 清风徐来,吹起稻田里的水波,也吹动一丝稻香,让人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回陛下,微臣思来想去,开垦荒地不如插秧种苗。” 林修拱手恭声道, “凤阳的地,在老百姓们的辛勤劳作下,已经少有荒地,纵然是有,也多是在山背、山坡之上,开垦起来难度颇高,想种点作物也不容易,最终有可能复废。那些荒地,微臣以为种植果树更好。” “此外,微臣之所以建议陛下插秧,是想着陛下如今亲自插的秧,等将来丰收之后,便可以吃到自己亲手种的粮食,那意义绝对是非凡的。” “诸位皇子公主,以及大人们也一样,今天所种的秧苗,微臣一定派人细心呵护,等将来丰收,一定将你们亲手种出来的稻谷送到应天。” 听到这话,众人皆是眼睛一亮。 这倒是个好主意啊!吃自己种的粮食,还是很有意思的! 况且,中间也不用照看,只要插个苗就可以坐等丰收了! “你倒是挺有几分心思。” 朱元璋闻言,也是笑了起来,道, “好,那就插秧种稻!” “你还真别说,这么多年没下地干活了,但咱的手艺没生疏,那种庄稼的手势,早都印在咱的脑子里了!” “哪块田是咱的?” 林修连忙道: “这里的水田都可以!陛下看中哪一块,就种哪一块!” 朱元璋点了点头,二话不说,直接脱去鞋袜,撸起裤管子,直接一只脚踩进了泥地里! “哈哈,咱今天重当一回泥腿子!这比忆苦思甜强,这是身体力行!” 老朱看上去兴奋莫名,朝着田埂上众人大笑道, “你们也自己去选,一家一块责任田,能种地的,全家老小一起上!” “标儿,咱对你们要求要高一点,你带着老二老三几个,每个人都种一块田!” “到时候咱要看谁种的最好!” 众皇子闻言,顿时面露苦色。 一人一块田?对于他们这些从来都没下过地、干过体力活的人来说,那简直是折磨! “这地,要怎么种啊?就把秧苗插进土里去?” “那个田里……好脏啊!我看里头还有田鸡,搞不好还有蛇!” “……” 朱标听弟弟们抱怨着,神色也是有些无奈。 “你们都少发牢骚,既然父皇这么说了,那咱们就照做。” 他劝慰道, “就这么一次而已,你们要想想,普通老百姓家的男娃,像你们这个年纪的,早就已经帮家里种地了!” “都打起精神来!待会儿要是实在种不动,我会帮你们的。” “当然,你们最好别让我帮忙,父皇也说了,今天要看你们表现,谁要是表现出色,他会有所嘉奖也说不定。” 其实吧,他也不会。 但身为大哥,身为大明的太子,他必须跟着父皇一起,为天下人做个表率! 今天这一场种地,可不仅仅是玩闹而已,礼官都在旁边记录着呢!注定是要宣告天下,甚至是载入史册的! 听到‘嘉奖’二字,朱棣猛地一咬牙,撸起袖子和裤管,脱去鞋袜,二话不说就冲到了水田里。 “给我秧苗!” 一旁的仆从早已准备好了一袋秧苗,全都递给了朱棣。 “不是!老四啊……你要不要这样啊!” 朱棡脸色一变,骂骂咧咧的道, “这个混蛋,就是想在父皇面前现眼!” 如今的朱棣,简直就是活脱脱一个卷王! 什么脏活累活都肯干,只要能够有机会在父皇面前表现! 这一卷,带的朱棡、朱樉也都不得不纷纷下场。 他们不想卷,但他们更不想看到好处都被朱棣得去! “老六,咱们也去吧。” 朱橚道, “我看右边有一块田稍微小一点,那块给你种吧!” 朱橘闻言,却是翻了个白眼。 “要种你自己去种,这种作秀的活动,我才懒得参加。” 他摆手道, “你们搞吧,我乘会儿凉去。” 此刻的朱橘,像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世外高人。 你们喜欢卷? 那你们卷去吧!反正老子不伺候! “诶,你……” 朱橚忙道, “别这样,你要是不种,待会儿父皇怪罪起来,又要惩罚你了。” “听我一句话,一起种一下,大不了待会儿我帮你种一半嘛!起码场面上得过得去。” 听到这话,朱橘心神微微一动。 “五哥,你是个好人……不过呢,你不用管我。” 他看向朱元璋,只见老爹一脚深一脚浅,正卖力的扎着秧苗,不由得笑道, “我待会儿自有办法交差。” 说着,朱橘便转身而去。 看着他潇洒的背影,朱橚也是有些无奈,只能是默默脱去鞋袜,也加入了种地大军之中。 “辉祖,你跟咱一起!” “这种地啊,是人的基本手艺,只要这门手艺在,无论如何都饿不死!” 徐达招呼着儿子下了地。 而宋濂、刘伯温等人,也都做好了准备工作,他们虽然是文人,也都一把年纪了,可他们有儿子啊! 靠儿子去干,都累不着他们! 倒是李善长和胡惟庸两人,此刻身边人丁稀薄,只有女眷在旁,并无子弟助力。 “恩师。” 胡惟庸见李善长盯着朱橘,忍不住提醒道, “您这样盯着人家,容易被察觉的……” 李善长默然不语,缓缓收回了目光。 唯一的儿子李祺被朱橘给废了命根,从此不能人道,这件事情过去了吗? 或许在皇帝的眼里,在朱橘的眼里,这件事情都已经翻篇了,甚至早就已经忘记了。 但于他而言……永远都不会忘记! 正如此时此刻,看着别人的儿子发奋出力,再想到自己的儿子躺在家里,宛若废人一般…… 纵然有再深的城府,李善长也很难不透出恨意来! “你家胡鹏的情况怎么样了。” 李善长轻声问道。 “就那样,手还好,腿脚还是有些不太利索,当初那混蛋下手太狠了。” 胡惟庸略有几分苦涩的道, “估计会落下病根。” 李善长微微颔首。 他撸起了袖子,拍了拍胡惟庸的肩膀,道: “惟庸啊,好好干吧!” 话音落下,他已然是走入了水田之中。 胡惟庸望着李善长的背影,神情颇有几分鼓舞,信心在心中凝聚。 “恩师,我会的。” 他握了握拳,亦是卷起裤管,下了水田。 …… 吭哧吭哧。 吭哧吭哧。 烈日当头,男人们奋力的插着秧,豆大的汗水从脸上滑落,却都顾不上去擦拭。 这一个个,平日里都是锦衣玉食,如今干起农活来,不但费力,而且还笨拙,可谓是事倍功半。 这都种了快半个时辰了,卷王朱棣也才种了五列,最慢的,甚至连第一列都还没有完成。 当然,最快的还要属老朱,他仿佛是有用不完的牛劲,一路猛扎,已经种了半亩地了! “啧啧,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啊!” 朱橘啃着甘甜的香瓜,坐在马秀英身边,啧啧赞叹道, “瞧瞧,他们多卖力啊!这一幕要是能够拍下来,绝对可以拿去全天下的宣传!” 古代作秀,到底还是秀的不够,顶多只能用文字记录,不够直观。 “殿下,你不用去种地嘛?” 徐妙云不知什么时候凑了上来,轻声问道。 朱橘瞥了她一眼。 “种啥?这种作秀的行为,我才不稀得去做。” 他轻哼道, “看他们做就可以了,对了,妙云老婆,安排你一件事儿。” 听到‘妙云老婆’这四个字,徐妙云脸色骤然一红,上前暗暗掐了朱橘一把。 “你……你胡说什么呢!这大庭广众的。” 她低声啐道,语气有些慌乱。 “诶,你还慌了?你之前不是挺大胆……” “啊哟!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聊正事儿!” 朱橘被她一顿拧,也不敢口花花了,连声道, “你带家伙事儿了吧?就是画板画笔什么的。” 徐妙云见他转了话题,这才松了手,点了点头。 “快去叫人取来,这多好的素材啊,把它画下来,你就是大明第一女记者!” 朱橘吩咐道, “就用我教你的速写画法,不要讲究意境,咱们主打的就是一个真实,你懂吧?” “以最写实的方式,把今天这一幕记录下来,这作秀才算是做了全套!你要是能搞定,老爹一定会夸你的,说不定都能把你捧成大明第一才女呢!” “事不宜迟,快去快去!” 徐妙云闻言,眼睛骤然一亮。 “好,我这就去!” 朱橘这个主意,确实是妙。 她倒是不在乎什么才女不才女的,只是觉得眼前的这一幕,的确很有意义啊! 徐妙云迅速跑开,朱橘咧嘴一笑,又开始啃起了西瓜。 “别啃了,带来的这点水果,都要被你霍霍完了!” 马秀英一把抢过了朱橘手里的半拉西瓜,没好气的道, “我发现你这个人真是太能吃了!永远都在往嘴里塞东西,都没见你消停过!” “给你爹他们留点!” “我问你,你刚才叫妙云什么来着?” 朱橘挠了挠头。 “没叫什么啊!” 他嘿然道, “就正常喊了她一声。” 马秀英轻哼一声,拧着朱橘的耳朵道: “你当你老娘耳聋了啊?我分明听到了一声老婆!” “好小子啊,你这么快就开窍了?前几天还要死要活不肯娶人家,现在倒好,大庭广众这种称呼都喊出来了,真是不害臊!” “看来,以后不能相信你这张破嘴了,纯粹骗人的!” 这小子,真是表里不一! 朱橘:“……” “我跟她开玩笑的……” 马秀英一叉腰,竖眉道: “这种玩笑是可以乱开的嘛?关乎到人家女孩子的清白好嘛!” “要是被别人听了去,你到时候又反悔不肯娶她,叫她以后怎么嫁人?” 朱橘一脸牙酸。 “我不反悔,不反悔就是了……” 他嘴里嘀咕道。 马秀英听到这话,方才眉头舒展,露出笑容。 “真奇了怪了,你转性了?看来,这几天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嗯……下次我得好好问一问妙云,她该不会是给你小子灌迷魂汤了吧?哈哈……” 朱橘老脸一红,正欲说话,却见朱元璋从水田里走了上来,一双脚早已是泥泞无比。 ‘哎!可累死咱了!’ 老朱擦着额头的汗,一路走到马秀英身边,毫不顾及形象的噗通一声坐在田埂上,伸手道, “妹子,快给咱西瓜吃,这半亩地种下来,真是又累又渴,当农民可真是不容易啊!” “快快,渴死了!” 此时此刻,气喘吁吁的老朱只想吃上一块甘甜冰爽的西瓜! “西瓜啊……别的可以吗?” 马秀英看着身旁的水果,挑挑拣拣了半天,道, “只有这几个小香瓜了。” “西瓜被小橘子吃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他刚吃的这半拉,还是我从他嘴里抢下来的呢。” “你要不?” 朱元璋:“???” 他看着那狗啃似的半拉西瓜,再看向一旁吹口哨的朱橘,脸色骤然一黑! “你这个小王八蛋!” 老朱怒道, “人家都在种地,比你小的老七都在帮忙!你倒好,在这里把咱的瓜全偷吃了!” “给老子滚去种地去!你给咱种两亩!种不完不许吃饭!” 哒哒哒! 朱橘胸前的玉佩开始震动。 然而,朱橘听到这话却是不乐意了,反呛道: “不去!这不就是表演么!你们爱演就演,凭啥还要带上我?” “我种不动!” 朱元璋:“!!!” “表演?” 老朱瞪大了眼睛,大怒道, “你放什么屁!老子辛辛苦苦种了老半天,累得脚都软了,这叫表演?” “咱这是做表率!懂吗!” 听到这两个字,他的鼻子都快气歪了! 辛勤劳作了这么久,被人轻飘飘的评成了‘表演’,这任谁都生气啊! “表率?” 朱橘嗤笑一声,道, “您老要是真的做表率,那就不至于把秧苗种成那个样子了。” “知道的你是在插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埋什么宝贝呢!” 朱元璋:“!!!” 哒哒哒! 玉佩狂震不已! “你!” 老朱气不打一处来,扯着朱橘的衣服,粗暴的把他扯到了水田边,喝令道, “那个样子?哪个样子?咱种的有什么问题?你说!” “你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今天你就不用回去了,就在这里插一宿吧!” 俩人的动静,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小弟又惹爹生气了,唉……” 朱标扶了扶额头,神色无奈。 烈日当头,他觉得一阵阵的晕眩。 说实话,这个地朱标也是真的不想种,但没办法,身为大明的太子,就是身板再羸弱,也必须要咬牙坚持! 就是要晕倒,也得回去之后再晕倒!起码现在不能晕! “有啥问题?我说了你也不信。” 朱橘双手抱胸,道, “你找个干农活的老百姓来瞧瞧,自然就知道了。”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 “林修!” “微臣在。”林修拱手道。 “去,找一个经验丰富的农人来!就……就那边那个,让他先别干了,请他过来瞧瞧,记得,不要暴露身份!” 朱元璋指了指不远处正在做农活的汉子,吩咐道。 “遵旨!” 林修应声而去。 须臾间,那庄稼汉子已然是沿着田埂走了上来。 “干嘛啊这是,这不耽误我干活么!” 那汉子似乎是有些不耐烦,虽然人是走了出来,但态度却不大好。 “这位兄弟。” 朱元璋倒是摆出了和善的笑容,笑道, “请你过来,是想让你帮忙看看,咱这秧苗插的有没有问题。” 那汉子白眼一翻。 “这还用看?不是傻子都会插啊!” 朱元璋:“……” 林修赶忙推了推他,低声道: “这位兄弟火气不要这么大,这是……我家老爷!平时不种地的,所以来问问你。” 来的时候,是喊他放轻松点。 可叫他放轻松点,不是叫他放肆点啊! “哦,原来是地主老爷,那倒是不奇怪了,地主老爷虽然每天吃的比咱们老百姓多,但都是不种地的主嘛!” 那汉子咧嘴一笑,道, “行!那咱就帮你看看!哪块地啊?” 朱元璋闻言,倒也不恼,朝着左边的水田指了指。 “就是这块。” “这种的……还可以吧?”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朱元璋莫名的还多了几分紧张。 众人也都纷纷看了过来。 “这……” 那汉子下了水田,瞧了几株秧苗,猛地抬头骂道, “这谁种的啊?” “这他娘的不纯粹是糟蹋秧苗吗?像这么个种法,苗不返青,到时候全死了!” “种这个地的,脑子指定是有点毛病!没毛病的人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不闹着玩儿呢么!” “……” 他是个碎嘴子,说起来就没个停,听得朱元璋的脸色逐渐发黑…… 朱橘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拍手道: “说得对!” “正常人干不出这种事儿来!这纯纯的就是闹着玩!” “哈哈哈哈,大哥是个爽快人!没毛病,太没毛病了!” 这大哥可以,给老朱一顿喷,比自己还猛! 关键老朱还没法反驳! “行了行了!别说了!” 林修瞪眼道, “你怎么回事!你……行了,你回去种你的地去吧!” 他都有点后悔叫这个混蛋了,完全是一个愣头青,听不懂他的指令啊! “没事儿。” 朱元璋却是深吸一口气,摆了摆手道, “种的不好,就应该叫人骂。” “毕竟,这秧苗来之不易,若是都成了死苗,那咱真是浪费大了!” “这位兄弟,你再看看别的几块田,指点指点?” 那汉子闻言,倒也没有推辞,背着手瞧了起来。 “要说别的,咱可能是不行,但说起种地来,那咱绝对是行家!” “你种的好不好,手法老练不老练,咱一眼就看出来了!” “你看你看,这块地就跟你毛病差不多,插秧插那么深干嘛啊?生怕它立不住是怎么的?” “还有这块……这下好,反过来了,太浅了!到时候放了水,苗全漂起来了,等于你全白搞了!到时候漂起来的全都是禾苗的尸体!” “哎哟!你们这帮人怎么回事啊?到底会不会种地啊!歪七扭八,乱七八糟的,你们是来种地还是来玩儿的?别浪费了这么好的良田好不好?” “……” 这一顿喷,喷的在场众人皆是脸色发黑。 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干得都快翻白眼了,结果在人家嘴里却是一文不值! 这谁顶得住啊? “你放屁!老子这哪里种的不好了?” “来,来!你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我这种的这么规整,你居然说是乱七八糟,歪七扭八?” “简直胡说八道!” 几个暴脾气的,此刻都想揍这个汉子了! 然而,朱元璋却是一个眼神扫了过去,让众武将皆是闭上了嘴巴。 嘴上虽然不说了,但眼睛却还是恶狠狠的瞪着。 “我说什么来着?就说你是表演吧?” 朱橘仰着头,颇有几分得意的道, “还不信,这回信了吧?” “哼!” 朱元璋:“……” 此刻的朱橘属于是蹬鼻子上脸了,但朱元璋却是没有理会他,转而看向那庄稼汉子,恳切道: “这位兄弟,你说得对,我们的确是太久没有种地了,手艺生疏了。” “这样吧,你教教咱们……给我们做一个示范,这样我们把地给种好,不浪费这几块良田不是?” 那汉子闻言,却是轻哼一声。 “你态度倒是不错,比一般的地主老爷温和多了。” 他道, “行吧!那我就给你们示范一番!” “都看好了——” 说着,他便下了水田,随手拔掉朱元璋的一根秧苗,用手扒拉了两下泥土,让坑洞复原。 “不要压的太紧,不要扎的太深。” “就这样,轻轻的栽下去……瞧,这样不就好了?这就不用去动它了!插秧是最简单的活计了,无非是弯腰比较累。” “我再来一下噢,看着——看好位置,用手一栽!不用往里怼,但也不能太浅,就这样就刚刚好,我种了几十年地了,这样就是最好的,保证它不会死!” 连续示范了两次,朱元璋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刚才咱是用力过猛了!” 他摇头失笑,感叹道, “咱就说,这姿势也没错啊!怎么会出问题,原来在深浅上了。” “真不能小瞧了这活儿啊!插秧虽然简单,但分寸也得拿捏好——你们都看到了?都看懂了吧!” 老朱环顾四周。 众人皆是点了点头……大家都是聪明人,哪里会看不懂? 只不过,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纵然当初是种过地的,那也是十几二十年没上手了,双手生疏,自然没了分寸。 “好!” “那就把先前种的全都拔了,重新种一遍!” “这位兄弟说得对啊!咱们不能浪费了这么好的良田呐!都是老百姓辛苦开垦出来的,这水也宝贵,咱不能糟蹋了!” 老朱一声令下,众人只觉得天都塌了。 干了半天,全都得推倒重来! 这谁顶得住? “老夫,老夫这实在是有些不行了,我这个老腰啊……” “唉!这真是要了我的命了!种地,种他个……唉!” “行了行了,别发牢骚了,咱还是加油继续干吧!这一亩地,怎么的也得种完……” “……” 虽然心里腹诽不已,但没办法,谁叫皇帝的命令大过天呢? 他们也只能是回过头去,将原先的秧苗全都拔了起来,然后重新种…… “兄弟,你先歇会儿,在这儿指导指导我们。” 朱元璋完全没有因为汉子态度差而感到不高兴,一脸和蔼的道, “咱也不白让你指导——妹子,给这位兄弟上个香瓜,解解渴!” 马秀英点了点头,捧着香瓜递了上来。 “大兄弟,给。” “谢谢噢!”那汉子倒也不客气,接过香瓜就啃了起来。 见他如此松弛,一旁的林修却是紧张了起来,生怕这混蛋待会儿不小心说漏了点什么。 这特娘的,底下谁安排的这个人? 老子回去一定做了他! 林修内心低吼着,可表面上却还是保持着微笑。 “爹,你看吧,我说什么来着?” 朱橘见朱元璋不理自己,上前‘邀功’道, “我发现了问题,你要怎么感谢我?” 朱元璋老脸一黑! “滚一边去!” “老子要歇会儿,跟人家聊会儿天!你去把咱那一亩田给种了!记住,全都要按照人家的标准来,不许乱搞!” “快去!” 他一脚踹在朱橘的屁股上,把他踹进了水田里。 “我靠!” 朱橘一个踉跄差点摔在了水田里,转头暗骂道, “天杀的朱重八!就知道叫我干活!” “我干,我干你个头!” 他抓起一把秧苗,走到了水田中间,默然不语,在老朱背过身去跟汉子聊天的时候,他忽的往天上一抛! 咄!咄! 秧苗从天而降,歪歪扭扭的扎到了水田里,有几株是脸着地的,朱橘就又重新抓了起来,重复刚才的动作。 咄咄咄! 咄咄咄! “兄弟,家里几口人啊?” 朱元璋笑吟吟的问道。 “六口人,爹娘还在,下面还有两个小的,一儿一女。” 那汉子啃着瓜,随口应道。 “那挺不错啊,儿女双全!这么多人,平日里吃饭吃得饱吧?” 朱元璋拍了拍手,又问道。 “吃……勉勉强强凑合吧。” 汉子瞧了林修一眼,见林修正瞪着自己,只能含糊道, “撑不死,也饿不坏。” 对于这个回答,朱元璋倒也并未做出什么反应,只是点了点头。 “咱凤阳,有那种地主豪强欺压老百姓的情况吗?” 朱元璋低声问道, “兄弟,咱看你是个实在人,你跟咱说实话,有没有?” 那汉子撇了撇嘴。 “有没有关你屁事?搞得好像你能管似的!” 他的话语毫不客气,冷哼道。 朱元璋:“……” “听你的口气,怨气不小啊……那就是有咯?” 老朱被这么一呛,心里也有几分着恼,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耐心道。 “没有!没有!咱凤阳好着呢!别的地方都有,就咱凤阳没有!” 汉子将瓜皮扔在了一边,起身拍了拍手,笑道, “咱凤阳什么都好,老百姓也好,当官的也好,地主都是大善人!” “还出了个皇帝呢!这还能不好?” “我每天睡觉都是笑醒的!能生在凤阳,那真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朱元璋眉头一皱。 “兄弟,你这话,咱听着怎么感觉有那么几分刺耳呢。” 他不悦道,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那汉子闻言,却道: “我说话刺耳?我都是实话实说啊!” “你听着刺耳,那一定是你老人家的耳朵有问题,不是我说话有问题。” “行了!歇的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我那还有一大片地等着我去收拾呢!可没那么多闲工夫陪你闲聊。” 说罢,他便转身要走。 朱元璋见状,便也不再留他。 原本觉得这汉子是个实诚人,想听点真话,结果这小子说话阴阳怪气的,态度极差,让他很不喜欢。 老朱转过头,正要看看众人田种的怎么样了,却见朱橘正在往天空抛着秧苗玩儿…… “朱!橘!!!” 朱元璋睚眦欲裂,怒吼道, “你给老子住手!你个兔崽子!!” 他气得几乎要暴走,猛地冲进水田里,一把抓住了朱橘的手,不由分说便要揍他的屁股! “哎!” “你干嘛啊!我这种地呢!别来捣乱!” 朱元璋;“!!!” “放你娘的屁!你这叫种地?你分明就是在玩儿!” “白白糟蹋这好端端的秧苗!这都是老百姓辛辛苦苦才培育出来的,你知不知道?!” “老子非得揍你一顿不可!今天就是你爷爷来了也没用!” 他把朱橘架在膝盖上,这是标准的打屁股姿势! “你懂个屁!” “我这叫抛秧法!抛秧法懂吗!快放我下来!” 朱橘扑腾着喊叫了起来! “抛秧?你糊弄鬼呢?当咱是傻子,编出这么个名堂就能骗过咱?” 朱元璋气得牙痒痒,恶狠狠的道。 这小子,纯粹就是欠揍了! 然而,就在此时,那庄稼汉子却是瞧了过来,讶然道: “诶!你这孩子从哪里学的抛秧?” “这抛的还行啊!” 朱元璋:“?” 听到‘专家’的点评,老朱也是有些疑惑。 主要是这汉子的态度一直都比较恶劣,基本他嘴里就没什么好词儿,就算是有,那也是阴阳怪气的。 故而,这‘还行’两字,就很难得。 扑棱! 朱橘趁着朱元璋愣神的工夫,迅速从他的铁手里挣脱了出来,叉腰啐道: “又不分青红皂白打人!” “我看爷爷真的应该爬出来好好教训你一顿,叫你改改这臭毛病!” 朱元璋:“#¥%……&@!!!” 哒哒哒! 朱橘的玉佩震动着,这玩意儿时常震,都已经给他震习惯了。 “告诉你,我这叫抛秧,也是个技术活!” 朱橘指着水田里的秧苗,昂首道, “虽然杂乱了点,但成活率却很高!而且你仔细去算,其实它并没有比一列一列的插秧少种多少!” “但是呢,它的好处却很多,比如省事儿,比如不伤腰,只要掌握一些技巧,就可以潇洒的抛秧!” “懂了没有?” 当年自己也是过过苦日子的,跟着爷爷奶奶,也不是没下过地。 “这……” “还能这样啊?” “早知道能这样抛,那咱们还一根一根的插个什么呀?全都抛就是了!” 看着朱橘取巧,众人纷纷都不干了。 能偷懒,那肯定要偷懒啊! “这抛秧,真能活?” 马秀英看着水田里歪七扭八的秧苗,不禁有些疑惑。 “能活,大姐。” 那汉子忽的插话道, “我看了,你儿子抛的挺好的,扎进去的分寸也大差不差。” “看来,他很有干农活的天分啊!” 马秀英闻言,不禁一笑。 “那是,我儿子是天才来的,什么东西都能无师自通!” 她神色骄傲,看向朱元璋道, “重八,你听到没?人家夸小橘子种的好呢!没想到,这孩子还懂这个……” 朱元璋:“……” “好什么好!这歪七扭八的,难看死了!” 老朱不悦道, “种地,也讲究一个美观!就得是整整齐齐的!知道不?” “不然人家看了,说皇帝种的什么狗啃地,要被世人笑话的!” 听到这话,朱橘不禁摊了摊手。 “你看吧,我说你是作秀表演,你还不承认,这下露底了吧?” 他耸肩道, “明明抛秧的手法效率更高,你却为了好看,费力巴拉的去一根根的种。” “啧啧……那要种你种,反正我是不来搞了。” 说着,朱橘便上了田埂,只留给朱元璋一个后脑勺。 “你……” 朱元璋气得不行,但却又无法反驳,只能是狠狠的将田里的秧苗重新拔了出来。 可怜的秧苗,经过好几次的插拔,不少都已经蔫了吧唧的了。 正此时,徐妙云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 “殿下,殿下!” “我把纸笔画板都拿来了,咱们现在开始作画吗?” 她兴致勃勃的道。 “嗯,我爹要作秀,那你就好好给他画,重点给他画。” 朱橘咧嘴笑道, “要画出他的辛勤劳苦啊!好好刻画一下他的侧脸!” “还有啊,我大哥那边也要给个特写,画的细致一点,至于其他的,随便画画也就可以了。” “你画,我指导你。”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是能让众人全都听到。 一听要入画,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原本佝偻的背也稍稍挺直了几分……哪怕是种地,那也要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哇! 哪怕只是在画的边缘地带,可这一回,乃是皇帝亲耕图,搞不好要流芳百世的! 能露个脸,那也不错了! 而朱元璋一听徐妙云和朱橘要将这一幕画下来,此刻也顾不上生气了,赶忙抄起秧苗,将其栽了下去。 唰唰唰。 唰唰唰。 徐妙云到底是个才女,只是简单的打了个轮廓,便信手画了起来。 “爹,你这背再弯一点啊!现在看上去不像是个老农民!” “你得接地气啊!稍稍转头过来,对,露出几分憨厚的笑容,哎呀,这憨厚个屁啊!这瞅着都吓人,您是要让这幅画用来止小儿夜啼么?” 朱元璋:“¥&*……#¥@!!!” “老子……” 他有心发怒,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耐心的听着朱橘的摆布。 没办法,谁叫他想要一个好的效果呢? 好吧!老子摊牌了,老子就是要作秀,就是要让天下人看看咱朱元璋在辛勤的种地!!! 想通了这一点后,老朱也不再藏着掖着了,干脆就直接配合朱橘摆各种姿势。 种地,是其次。 关键,是上画的效果要好! “嘿嘿,你瞧咱老爹,像个猴子似的。” 朱橘嘿笑道, “咱叫他干啥,他就得干啥,这就是耍猴嘛!” 徐妙云闻言,亦是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不过,她却只敢暗笑,不能明着来。 朱橘轻轻在她耳垂边吹了一口气,轻声道: “今晚,我到你那里去吃点心,好不好?” 徐妙云耳垂骤然通红,扭了扭身子,低语道: “你来干嘛啊……我那又没什么好点心。” 朱橘嘴角微微上扬。 “有啊,你嘴上的胭脂,就是最好的点心。” 徐妙云身形一软,踉跄一步差点摔在朱橘怀里。 她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调戏?更不用说,还是在这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 虽然……确实也挺刺激的。 “咳咳,好了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 朱橘干咳一声,嘿然道, “好好给老爹画,不然摆弄了他这老半天,待会儿要是达不到他预期的效果,那他绝对会揍死我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们全被皇帝耍了!斩首陆仲亨,夷其三族! “这画的真好啊!” “是啊,像,太像了,这个侧脸和陛下简直是一模一样啊!” “这……我觉得吧,作画还是要讲究意境,也不能太像了,这样反而就落了下乘……” “你懂个屁!这叫写实知道吗?就是把农耕最真实的一面刻画出来,给世人看!你这意境那意境的,人家老百姓看得懂吗?” 一个半时辰之后,众人总算是从水田里爬了上来,浑身早已湿透。 几个身子虚一点的,早已是累得没有力气,坐在田埂上两眼发直,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能够对徐妙云画作评头论足的,那都是家里子弟多,偷懒久的! “哈哈哈哈!说得对,就是要把咱最真实的一面刻画出来!” 朱元璋看着徐妙云的画作,大加称赞道, “徐达家的丫头,画得好!” “没想到啊三弟,你个大老粗能生出这么个才女来,这画的比那些劳什子宫廷画师都好太多了!” “以后,咱要是需要作画,就找她来画得了!” 听到这话,徐达咧嘴一笑。 能生出这么个才女出来,他也挺得意的。 “陛下谬赞了。” 徐妙云却是欠身行礼,恭声道, “臣女的绘画技艺,都是和吴王殿下学的。” 朱元璋看向朱橘。 朱橘把脑袋一扬,轻哼道: “看吧,这就叫名师出高徒!” 老朱眼角一抽,看朱橘这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他就来气。 “你名师个屁!充其量只是指点了人家一番,还得是人家徐丫头自己领悟的好!” 朱元璋啐了一句,转而便道, “妙云啊,咱册封你为宫廷首席画师!正四品!” “以后,你也可以领一份俸禄了!咱就喜欢你这样的绘画风格!” 他是个土农民,就不喜欢所谓的意境,就喜欢实在的! 这一副《皇帝亲耕图》拿出去,老百姓绝对会相信,这一天皇帝是真的下地种稻去了! “谢陛下。” 徐妙云倒也不推辞,拱手称谢。 朱元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看着水田之中自己的杰作,再审视了一番众人的劳动成果,满意的点了点头。 “好啊,都种的不错!” 他赞扬道, “今天这一场种下来,大家应该也深刻的意识到,当农民有多不容易了吧?” “哪怕只是最简单的插秧,都几乎废了咱们半条命去!更别说是前期的开荒、锄地、引水,咱曾听闻,有老百姓为了抢夺水源,都大打出手的!甚至引发村与村之间大规模械斗的!” 朱元璋稍稍一顿,方才感慨道: “农民难啊!” “辛勤劳作,不就是为了丰收的那一刻么?可往往还没丰收,就被人给盯上了。谁盯上呢?地主豪强、贪官污吏!” “这帮混蛋,就想从农民一百斤的粮食里,榨出两百斤的油来!别不信,咱小时候亲眼见证过!” “也正因此如此,这样的状况,绝不允许发生在咱大明!任何人敢盘剥百姓,咱都绝不容忍、绝不姑息、绝不宽恕!管你是功臣宿将,还是名儒高士,踩了这条底线,那都得严惩!重惩!” 众人皆是沉默。 “这都是父皇第几次说了?来凤阳之后,都说了三四次了吧?” 朱棡小声嘀咕道, “我的耳朵都快听得起茧子了。” 站在一旁的朱标闻言,却是轻声道: “因为重要,所以反复强调。” “父皇这也是在给某些人机会吧,只不过……” 他看着一众耷拉着脑袋的勋贵,微微摇了摇头。 看来,并没有人因此悬崖勒马,迷途知返啊。 “行了,话就说到这里,能听进去多少,看你们自己。” 朱元璋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挥手道, “咱时间有限,回去吧!” 说罢,他便放下了裤管,掸了掸身上的泥土灰尘。 “陛下所言,真乃金玉良言!微臣定当铭记在心,绝不敢忘!” 林修上前恭声道, “此外,微臣一定派人好好看顾这些水田,等丰收之时,一定派遣差役将稻谷送往应天,上呈陛下和诸位大人。” 朱元璋瞥了他一眼,目中略有几分冷意。 “好,你有心了。” 他道, “看得出来,你是个肯花心思的县令,这心思若是用在正道上,自然是前途无量的。” “走吧,咱去你的县衙看看,瞧瞧你这个凤阳县令平日里是怎么治政的。” 林修闻言,神色顿时一凛。 “这……陛下要莅临,微臣却没有准备。” 他忙道, “不如陛下先到行宫先行歇息,容微臣稍稍准备一番,再接圣驾。” 朱元璋闻言,却是一笑。 “怎么,你那县衙里难不成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老朱玩笑道。 林修:“!!!” “那当然没有!陛下说笑了!” “只是这几天微臣都出门在外,县衙确实是疏于打扫,里头有些尘垢,微臣怕陛下……” 他正欲解释,却见朱元璋摆了摆手。 “些许灰尘怕什么?咱连下地干活都干了,还怕那么点灰尘?” “咱要看的,就是你衙门最真实的状态,弄得一尘不染了,人员都是提前编排好的,咱还看啥?看表演吗?” “走,现在就去!” 说罢,老朱不由分说,抬脚便走。 胡惟庸看向林修,使了一个眼色,林修倒也不慌忙,只是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心。 他早就想到皇帝会视察县衙,岂会不做准备? 刚才的话语,其实也就是说给皇帝听听的罢了,若不如此说,又怎能衬出皇帝的高明? …… 凤阳县城,县衙之内。 “陛下,这儿就是微臣平日里处理案牍的地方。” “这张小饭桌,是微臣平时吃饭用的,衙门里公务多,微臣多数也就是在这儿凑合了……” “还有这……” 林修领着朱元璋在县衙里转悠,耐心的介绍着。 朱元璋上下打量了一番,点头赞许道: “这里设施都挺简朴的,看上去不像是县衙,反倒像是个农家大院。” “咱记得,给凤阳的拨款应该是不少的,你怎么就不想着把这县衙修的气派一点?” 林修闻言,却是神色一正。 “陛下,微臣也曾考虑过修缮县衙,但是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这笔钱用到改善民生上去。” 他正色道, “县衙修的太过于气派威严,反而会让老百姓有一种疏离的感觉。” “毕竟,县衙存在的意义,就是为老百姓服务,稍微简朴一些,让百姓们认为这是一座农家大院,可以随时找里头的父母官解决问题,这,才是微臣觉得最为重要的。” 啪啪! “林县令这话说得好啊!” 胡惟庸拍手称赞道, “从你的话里面,我就能听出来,你一定是个处处都为老百姓着想的好官!” “陛下,像林修这样的父母官,微臣觉得应该提拔啊,哈哈!” 朱元璋亦是笑了起来。 “若真是好官,那自当提拔。” 他负手道, “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只要是真有能力的,咱都会不拘一格的提拔!” “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忽然间,老朱目光盯住了林修,沉声道: “林修,你们县衙的监牢在哪里?带咱去看看。” 听到这话,林修明显愣了一下,而胡惟庸此刻更是神色一紧。 这一问,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这……陛下,那种地方非常脏乱,微臣怕您受不了那里头的气味。” 林修神色有些为难,道, “况且里头也没什么好看的,无非就是几个匪徒……” 朱元璋摆了摆手。 “脏乱怕什么?监牢哪有干净的。” 他满不在乎的道, “在凤阳待了两天,都说这儿吏治清明,老百姓安居乐业,盗贼无有。”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反应一个地方是否安平的,就是它的监牢!” “走,带咱去!” 林修看了一眼胡惟庸,神色有些迟疑。 “怎么,你不愿意带咱去?” 朱元璋似笑非笑的道, “难不成,你这凤阳监牢里有许多罪犯?” “这太平,是你刻意粉饰出来的?” 林修:“!!!” “没有没有!陛下玩笑了!” 他赶忙道, “微臣这就带您去,陛下,诸位大臣,请随我来……” 说着,林修便走在前头,给众人带路。 朱元璋跟在身后,后面一大票人自然也就跟上脚步,前往参观凤阳监牢。 可明显的,几个淮西武将此刻脸色都是有些不对,默默的放慢了脚步,走到了队伍的后面。 “这……不会出问题吧?我看林修的脸色好像不太对?” “应该不会……不过我确实有种不太好的预感,陛下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参观监牢?那破地方有什么好参观的。” “对啊!真有点怪……” “别慌,不要慌张!沉着冷静一点,我们要做的就是把气沉住,其他的,自然有胡大哥去周全。” “嗯,是,是……” “……” 凤阳牢房,是用青石堆砌而成,形制与天牢大差不差,只是没有天牢那么大。 一进去,众人便闻到了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女眷们纷纷捂住了口鼻。 “陛下,这监牢比较小,进不去那么许多人呐……” 林修看着身后的几十号人,神色有些为难。 “女眷都在外歇着吧。” 朱元璋摆了摆手,吩咐了一声,旋即便一头扎进了监牢之内。 朱橘一听这话,便也不走了。 “小橘子,你又不是女眷,进去啊。” 马秀英一脸奇怪的道。 “我蹲过天牢,得了幽闭恐惧症。” 朱橘开口道, “所以我不想进去,再说了,里面也没什么猛料,无非就是走走形势罢了。” 马秀英眉头微微一挑,搂了搂朱橘的肩膀,转而看向站在监牢门口犹豫不决的朱棣。 “老四,你也别进去了。” “过来,等你父皇他们出来便是。” 朱棣听到这话,猛地转头,顿时露出了感激之色! “谢母后!” 朱橘的幽闭恐惧症是假的,他的是真的! 在天牢里的那段日子,是他人生中最无助最低谷的时刻,他,是真的这辈子都不想再往这种地方里头钻了! “嘿嘿,老四,来,吃个桃。” “谢谢六哥……” …… 监牢之内。 朱元璋迈着步子,左右看着。 “这牢房里,怎么都是空荡荡的?” 他皱眉道, “难道凤阳的治安真的有那么好,连盗贼都没有么?” 一路走过来,牢房尽皆是空的。 这也太假了吧! “回陛下,盗贼是有的,不过,微臣平时审诀的速度都比较快。” 林修恭声道, “审完,轻一点的也就关几个月;重的呢,就直接送到省府去了,不在凤阳停留。” “最近几个月,治安确实还可以,只是出了一些小蟊贼,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陛下往里走,里头还有几个罪犯在。” 咔擦,咔擦。 朱元璋踩着地上的干草,走到了监牢深处。 果然,最里头的两个牢房里,关着一男一女,听到有动静,俩人皆是从牢房里爬了起来,呼喊道: “冤枉,我冤枉啊!” “大老爷,放我出去吧!求求你放我出去!” 朱元璋见此二人,随口问道: “他们犯了什么罪,怎么大喊冤枉?” 林修猛地看向二人,喝令道:“闭嘴!” 两人见他凶神恶煞,皆是噤若寒蝉,只有那女人呜呜的哭泣着。 “来到牢里的罪犯,没有一个不说自己冤枉的。” 林修拱手道, “回陛下,此二人犯的是通奸之罪,犯妇刘氏乃是商人之妻,其丈夫因为行商,常年不归,她便与村中闲汉王狗儿有了私情,一开始还偷偷摸摸,后来竟是将王狗儿留宿在家中,行那苟且之事!” “后来,他们俩的丑事被撞破,这俩人也就被送到了县衙。” “这桩案子很明晰,所以微臣判的也很快,犯人王狗儿判处监禁两年,犯妇刘氏判处监禁三年!” 朱元璋听完这番话,目中顿时露出厌恶之色。 “咱最讨厌的就是不守妇道的女人!” 他呵斥道, “像这样不知检点,对丈夫不忠诚的淫妇,三年太轻了!应该浸猪笼!” 听到这话,那犯妇刘氏顿时目露惊恐之色,大喊道: “我错了,我错了!” “饶了我吧!我不要浸猪笼!求求大老爷放过我吧!” 朱元璋冷哼一声,拂袖不理。 “看到没!只有用重刑,她才会怕!” “才能给人起到警示的作用!那奸夫也该加刑!你这里的量刑实在是太轻了,所以监牢里面没人!咱现在还是奉行用重典的政策,对于各种犯罪,绝不姑息!” 林修闻言,连连点头。 “是,是!” 他恭声道, “陛下教训的是,微臣用的刑罚还是轻了!” “回头一定加大刑罚,给以百姓警示!” 朱元璋这才颔首,淡然道: “除了这一对奸夫淫妇以外,没有别的犯人了?” 林修摇了摇头。 “回陛下,确实是没有了。” “或许是最近衙役捕快们不得力,未曾发现县内的贼人,微臣之后一定督促他们一番,叫他们好好巡查!” 朱元璋闻言,看向身后的胡惟庸、李善长等一干大臣。 “这几天看下来,凤阳的治安,好的出乎咱的意料啊!” 他忽的笑了起来,道, “可咱怎么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咱总觉得,有一股子声音在耳边盘旋,又是哭喊求饶,又是大骂狗官狗皇帝的,挥之不去啊!” “这股声音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呢?” 众人闻言,神色皆是一变。 林修的脸色,更是变了几变,不过他到底心理素质还有有的,强行稳住了心态,神色勉强保持平静。 “陛下,您……或许是这几天累着了吧?” 胡惟庸忙上前关切道, “微臣曾经听说,人在劳累的时候,就会出现幻听的情况,耳朵边会出现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声音。” “臣想,陛下肯定是太累了的缘故……” 朱元璋闻言,却是嗤笑一声。 “累不累,咱自己心里清楚。” “逛来逛去,也逛够了,走吧,去下一个地方。” 说着,他便背着手,朝着监牢外走去。 “陛下……要去哪里?” 胡惟庸给林修使了好几个眼色,林修方才回过神来,赶忙跟了上去,连声问道, “微臣给您带路。” 朱元璋瞥了他一眼。 “不用你带路,你能跟得住,就行。” 说罢,他便大步流星的朝着监牢外走去。 监牢内众人不明所以,但也只能快步跟上。 到了牢房之外,已有十数个銮仪卫上前,将马匹送上。 “走!” 朱元璋熟练的翻身上马,神色有些冷峻,吩咐道, “能骑马的都随咱骑马!要快,不许掉队!” “不能骑马的,坐后面的马车!” “驾!” 说罢,他便纵马而去。 朱标、朱樉等一干皇子,以及众文臣武将皆是骑上骏马,朝着皇帝追赶而去。 “看来好戏要开场了。” 朱橘放下糕点,亦是从銮仪卫手里接过一匹马,踩着马镫爬了上去,拍了拍手,朝着一边的徐妙云笑道, “妙云老婆,要不要跟咱一起?” “这可是一出好戏,你要是慢悠悠的坐马车,可不一定赶得上啊!” 徐妙云脸色一红。 这大庭广众之下,她哪里敢这么堂而皇之的上朱橘的马?到时候被人传出去,她还要不要做人啦? 不过,朱橘口中的‘一出好戏’,她也确实好奇。 聪明人都能看出来,从牢里出来的陛下,神情已经不对了……这,必定是有事情要发生啊! “我……我跟我爹!” 她红着脸回了一句,转而上了徐达的马。 矜持,是一定要保持的,在没有正式过门之前……她绝对不可以上朱橘的马,一起驰骋! “嘁。” 朱橘吹了一声口哨,纵马而去。 哒哒! 哒哒哒! 一阵尘土飞扬之后,马蹄落在了一座荒败的村落前。 一处断壁残垣旁,却已有数个銮仪卫等候,而其中最为显眼的,自然是銮仪卫指挥使毛骧。 “参见陛下。” 毛骧走上前去,躬身行礼道, “末将在此等候陛下多时了。” 朱元璋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正此时,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陛下!林县令他坠马了!” 听到这话,朱元璋却是嗤笑一声,略一侧目看向身后。 只见林修坠在马下,正被几个銮仪卫给扶了起来。 此刻的林修,哪里还有刚才的神采奕奕?这一坠马,好像把他的精气神全都给坠没了一般,脸色已是无比的苍白,额头上更是冷汗涔涔。 朱元璋翻身下马,缓步上前。 “林县令,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似笑非笑的道, “不要紧吧?” 林修身形发颤,勉强咽了一口口水,摇了摇头。 “陛下,他好像站不稳了。” 一旁銮仪卫禀报道。 朱元璋看向一旁的胡惟庸等人,只见他们皆是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和他对视。 “或许是摔伤了,没事儿。” “你们搀着他,进来。” 说罢,他便转身朝着断壁残垣之内走去,越过矮墙,里头是几座破败的瓦房。 “林修,这地方,你熟悉吗?” 朱元璋开口问道。 林修被銮仪卫架着,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只见他喉咙滚动了一下,直直的看着前方,嘴里却是嘣不出半个字来。 “熟悉也好,不熟悉也好,咱进去瞧瞧便是。” 朱元璋背着手,扫视了身后众人一眼,老神在在的走进了屋内。 毛骧在前头带路,拐了两个弯,便听到呜呜声传来。 哒哒。 朱元璋加快了脚步,迈入了后院之内! 唰! 他的目光,落在了牛棚之中! 只见那牛棚用木栅栏围了起来,里头竟是挤满了人! 每个人的嘴都被厚布塞了起来,并用铁丝箍住了脸面,导致他们根本无法说话,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哒哒! “这!”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里会有那么多人被关押?” “嘶……” 朱标领着众人进了后院,看到牛棚里被关押着的人,皆是露出了惊色! 胡惟庸等人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此刻看到这一幕,还是脸色大变,神色惊恐莫名! 这一刻,胡惟庸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完了! 这几天,被陛下耍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谁抓的人?!” 朱标神色震动,喝令道, “快,把牛棚打开,把里头的人都放出来!” 毛骧看向朱元璋。 朱元璋挥了挥手。 “放人!” 一声令下,銮仪卫用暴力将木栅栏砍断,牛棚里的人见此状,皆是激动的挣扎了起来,疯狂的挤着,想要从里头逃出来! “不要乱跑!” “皇帝陛下来救你们来了!你们有什么冤仇都可以说!陛下会为你们主持公道的!” 毛骧早已有所准备,一挥手,銮仪卫们便是将场面控住,不让这群激动的人冲击到皇帝。 同时,他们也上手,将牛棚众人脸上的铁箍以及厚布解开。 “天杀的林修!!!” “我要宰了你,我要宰了你!!!” 汉子们嘴巴一被打开,尽皆嘶吼了起来,若非銮仪卫强控着,他们早已冲上去,将林修撕咬成碎片了! “林修!” 胡惟庸喝令道, “你!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凤阳怎么会关押这么一批人?你到底都干了什么!快快和陛下交代,不然,小心你的脑袋!” 然而,面对胡惟庸的诘问,林修却是根本答不上来,他早已浑身都瘫软,若非被人架着,怕是已经躺在地上成了一滩烂泥了。 “说啊!” 胡惟庸怒斥道, “你别给我装死!把事情一五一十全说出来!” “要不然,你全家性命都难保!” ‘全家性命’这四个字,听在林修耳中,宛若晴天霹雳一般,将他从瘫软中炸醒了过来! “陛下!他们……他们都是造反的刁民啊!” 他朝着朱元璋不住的拱手,颤声道, “陛下,微臣有罪,微臣擅作主张,没有把他们关在县衙的监牢里,实在是因为……实在是因为怕他们胡言乱语,让陛下不快!这才……” “请陛下责罚!” 噗通! 林修挣脱开身边两个銮仪卫的手,跪倒在地,不住的磕头! “造反的刁民?” 朱元璋嗤笑一声,道, “好一个造反的刁民,咱倒是要问问,他们都造什么反了。” 他转而看向被关押的众百姓,大声道: “咱是朱元璋!凤阳人,也是大明的皇帝,今天,来给凤阳老乡主持公道来了!” “你们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谁害得你们被关在牛棚里,你们就找谁的麻烦!好好想清楚,把想告的人都好好想一想,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来啊,把他们都带走!” 众百姓闻言,目中皆是露出激动之色! …… 凤阳县城之外。 一个不大不小的木台早已搭建。 周围,聚拢了无数老百姓,人头攒动,跟看庙会似的,好不热闹。 “你也来了?” “是啊!他们不是说,皇帝陛下请全凤阳的老百姓那个看大戏呢!有戏看谁不来?” “啧啧,陛下请的一定是名角!就是不知道唱的是什么戏。” “……” 望着黑压压的人头,从破落村庄赶回来的胡惟庸脸色变了又变。 “这些……都是谁安排的?!” “我们,我们竟然全然不知!” 他一颗心,已然是沉到了谷底。 “惟庸,我想,我们还是把陛下想的太简单了,以为他在高处,就看不到下面的真实情形……其实,他早已洞悉一切,只是陪着我们演戏,耍着我们玩呢。” 李善长低声道, “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太激动,要平静。” “咱们眼下先确保自己的安全,再说别的事情。” 胡惟庸心神一震,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极力将自己的情绪调控到了平静的状态。 原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凤阳的事儿,也都是林修安排的妥妥当当。 可现在这么一看……掌握个屁啊! 陛下从监牢里出来,就不对劲了!不,之前就已经有点不对劲了,只是他没有细究! 而后面所发生的事情,更是超出了他的意料。 眼下的情形,别说是掌握了,就是能够把自己保全好,都烧了高香了! 哒!哒!哒! 朱元璋领着马秀英,以及几个皇子上了木台,坐上了中间的太师椅。 帝后二人就坐,众皇子陪侍。 至于一干文臣武将,则是被安排在了侧边就坐。 牛棚里的一众汉子也都被带上了木台,被銮仪卫控着,跪在了朱元璋面前。 砰! 朱元璋一拍太师椅,大声道: “咱是朱元璋,你们口中皇帝陛下!今天请诸位乡亲们来,不是请大家看戏,而是请大家做一场见证!” “都说老百姓爱戴青天大老爷,那咱今天就做一回青天大老爷,断一次案!” 此言一出,百姓们尽皆喧闹了起来。 “他是皇帝陛下?他就是当年的那个朱重八?!” “嘘!小点声,你不要命啦?朱重八这个名字也是你能乱叫的?好好看着,别吱声!” “诶!那不是二牛么!好几天没见他了,怎么跑到这上面去了?” “是啊,好多熟面孔啊!他们不都是被……” “……” “肃静!”朱标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让百姓们安静了下来,纷纷看向木台上的朱元璋。 “咱已经给你们时间想了,现在也想的差不多了吧。” 朱元璋看向一众汉子,沉声道, “谁先来?” 噔! 话音刚落,一个汉子便上前一步,恨恨的道: “皇帝陛下,我要告!” “我第一个要告的,就是县令林修!这天杀的林修,谎称要为我们这些有冤屈的百姓主持公道,结果却是找机会把我们全都抓了起来,关进了牛棚里!” “这两天我们不吃不喝,还被捂住了头面,遭受了百般折磨,都是这个畜生害的我们!” 此言一出,众汉皆是群情激奋,大声叫嚷了起来! “带林修!” 朱元璋喝令道。 两个銮仪卫提溜着林修,将他摔在了木台之上。 他的出现,引得众百姓一顿惊呼。 这可是凤阳的父母官啊,此刻却成了人犯一样,哪里还有半点官员威严? “林修,你作何解释?” 朱元璋不咸不淡的道, “你刚才说,这些老百姓都是造反的刁民?” “可为什么他们说,他们是需要主持公道的有冤百姓?是被你诱骗着关起来的?” “呵呵,这就是你说的太平安康,百姓咸服?把找事儿的全都抓起来,不让他们有机会出现在咱的眼睛里,这就天下太平了?” 林修跪伏在木台之上,身形颤抖不已。 “陛下,微臣……” “住口!” 朱元璋怒道, “你还有脸给咱称臣?你不配当咱的臣!巧舌如簧,还什么一心为老百姓服务,你就是这样为老百姓服务的?狗东西!” “来啊,先打他二十棍!” 毛骧上前,手执长棍,朝着林修毫不留情的打下! 砰! 砰! 这棍声,吓得老百姓们一阵哆嗦,可却也有人忍不住叫好! “打得好!” “早该打这个狗官了!这个狗官和地主老财合起伙来欺负咱老百姓!” “陛下英明,陛下圣明!” 一时间,叫好声不断。 二十棍后,林修的屁股已然是血肉模糊。 他趴在木台之上,脸色惨白,已是只有出气,没有出气。 “你们继续说。” 朱元璋冷哼一声,道, “有天大的冤情,咱今天也给你们主持了!” 那汉子见这一顿棍棒,目中怒气却未消散多少。 “陛下圣明!” “草民第二个要告的,是陆季!他仗着自己有个当将军的哥哥,横行霸道,把我家的良田全都强取豪夺走了!我大哥因与他的家仆理论,竟是被那恶仆活活打死!” 这一告,身旁众汉子皆是嚷嚷了起来。 “我也要告陆家!” “我也要告陆家!陆家不但霸占了我们的田土,还收私税!官府收完税之后,他们还要再收一回,而且那私税甚至比官府的税还要高!” “陛下,陆大龙强占了我的婆娘,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 一时间,群情激奋,陆家的罪状被不断爆了出来,听得众勋贵头皮发麻。 到这一刻,纵然是再傻的人也知道,陛下这一出是冲着谁来的了! “陆家,呵呵!” 朱元璋冷笑道, “看来,这陆家在凤阳,可以说是只手遮天啊!不但强占田土,欺男霸女,甚至连私税都敢收!” “这真是不听不知道啊,他陆仲亨,莫非是要在凤阳建立一个国中之国?!” “来啊,带陆仲亨!” 一声令下,毛骧将早已秘密带来的陆仲亨带上了木台。 “跪下!” 噗通! 陆仲亨被銮仪卫一压,跌倒在地。 “陆仲亨,你能耐啊!” 朱元璋盯着陆仲亨,冷声道, “在咱的家乡凤阳,你都敢这般肆无忌惮!” “你说说看,要咱怎么罚你?” 陆仲亨缓缓抬起头,目光亦是撞上了朱元璋。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他啐了一口,低声道, “反正,我早就是案板上的鱼肉,等着你来杀了!” 被打入死牢的这些日子,陆仲亨也早就想明白了,他横竖都是个死,再怎么求饶也没用!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哈哈,这说得好像你有多大的冤屈,像是个悲情英雄似的。” 朱元璋不怒反笑,道, “你若不犯法,咱会杀你吗?” “如果只是在应天私自调兵这一件事,咱或许还能网开一面,不杀你。” “但你都做了什么?你人虽然在应天,但你的家里人,却把魔爪伸到了凤阳!仗着你的权势,为祸一方!” “在咱这里,祸害老百姓,那就是第一条死罪,绝不容宽恕的死罪!” 砰! 他说着,猛地站了起来,看向左边的一众文武。 “现在,谁还要给陆仲亨求情?” “站出来!” “咱倒是想看看,谁有这个胆子,这个时候还想着庇护他!” 众文武:“……” 这个时候,谁还敢作声? 虽说是淮西人拧成一股绳对抗皇帝,但这会儿却没有人胆敢冒头。 冒头,就有可能被牵连! “没有了?” 朱元璋皮笑肉不笑的道, “先前你们大家不是挺团结的么?给陆仲亨求情的折子,都快要把咱给淹了!” “有些情形,咱不清楚,但你们身为兄弟,应该清楚吧!不检举也就罢了,竟然还想着力保,怎么,难道你们都是一丘之貉不成?” “咱今天倒要挖一挖,看看你们之中,有没有和他一样的货色!” 一班大臣,此刻皆是噤若寒蝉。 “来啊!” 朱元璋也不犹豫,下令道, “将陆仲亨就地斩首,以儆效尤!” “此外,抄没其所有家产,夷其三族!什么义子义侄,也全都算在里头!” 布局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刻。 压倒一切声音,快刀斩乱麻! “遵旨!” 毛骧抄起手中长刀,将陆仲亨给拖到了木台的边缘。 “朱重八!” “老子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跟了你!” 陆仲亨怒吼一声,目中满是怨毒之色! 嚓! 下一秒,毛骧已然是干脆利落的下了刀,将他的脖子砍断! 汩汩的鲜血喷了出来,陆仲亨的脑袋跌落在了泥地上,染开了一片血污。 “咱要知道你是这样的德性,根本不会用你!” 朱元璋听了陆仲亨的临终遗言,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冷哼道, “就你这样的货色,哪里没有?” 还真不是吹,像陆仲亨这样的将领,他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没有咱的赏识,你是个屁? 一股子血腥味,在木台边弥散,这一颗人头,也把在场众百姓全都吓了一跳。 这,说杀就杀啊?这么干脆利落?! 一个横行凤阳的恶霸家族,就这么轻飘飘的就被灭了,甚至连一丝挣扎反抗都没有? 这一幕的视觉冲击力,无疑是巨大的! “除了陆仲亨,还要告谁?” 朱元璋看向众百姓,挥手道, “今天咱来,就是为了给老乡们主持公道,出一口恶气!” “谁有冤屈的,被欺负的,全都报上来!只要案件属实,证据确凿,咱照杀不误!” 第一百三十七章 你朱重八造反的时候怎不告官?老子要刨你朱家的祖坟! 朱元璋一句‘照杀不误’,听得众百姓群情激奋,听得一干文武勋贵虎躯一震! “陛下!草民有冤屈,草民有天大的冤屈啊!” “廖家的廖谋打死了我的儿子,陛下啊,您可要为草民做主啊!呜呜呜……” “老太婆我冤啊!陛下……” “……” 一时间,哭喊声不绝于耳。 原本一片和谐的凤阳,此刻竟然爆出了海量的冤屈,这一眼看过去,好像没有一个不冤屈的! 朱元璋的脸色,在此刻也变得无比的难看。 他有心理准备,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标儿。” “你现在安排人,把老百姓的冤屈全都记录下来,把谁欺压他们,背后靠山是谁,全都写出来!” “现在就去!咱今天就是不吃不喝不睡,也要把这帮蛀虫全都清理干净!” 朱标神色一凛。 他知道,老爹这是发了狠了!今天,绝不只是陆仲亨脑袋搬家那么简单! “是,父皇!” “儿臣这就去办!” 朱标应了一声,朝着朱橘等人道, “小弟,老二老三老四老五,你们全都跟我来,帮忙记录!” 众皇子闻言,皆是应声而起,走到了人群之中。 这,也是一个难得的锻炼机会啊! 朱元璋看向一干文臣武将,冷声道: “但愿老百姓们的冤屈,不是你们其中任何一人造成的。” “咱前两天也反复强调了,不管是功臣宿将,还是名儒学士,谁敢触碰咱这条底线,那下场,跟陆仲亨一样。” “咱不是在跟你们开玩笑!” 众勋贵:“!!!” 听到这话,好几个人脸色都吓白了,坐在胡惟庸的身后,不断摇动着他的衣袖。 然而,胡惟庸却是脸色不改,正襟危坐,毫不理会身后几人的小动作。 坐在最前头的徐达亦是气定神闲,似是看戏一般。 “陛下,微臣日前在调查案件的时候,还在凤阳以及周边几个乡县抓到了数十个聚众生事,意图谋反的歹人。” 毛骧忽的拱手道, “微臣不敢擅作主张,把他们都带来了,请陛下裁处。” 朱元璋闻言,眉头猛地一皱。 “意图谋反?” 他沉着脸,愠怒道, “好啊,都有人谋反了,还有人在这粉饰太平!还说治安好,百姓安居乐业,林修,你真是当的好官!这欺君之罪,你是犯上瘾了!” “来啊!把这个混账林修给咱乱棍打死,尸体抛进山里喂狼!” 林修:“!!!” “陛下,陛下饶命啊!” “罪臣不是有意欺瞒陛下,实在是因为……” 他听到‘乱棍打死’这四个字,也不瘫软了,整个人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猛地从地上蹦了起来,意欲辩解! “因为什么?” 朱元璋冷声道, “你背后还有主谋,是不是?” “你若把你的主谋供出来,那咱或许还可以考虑,饶你一条狗命!” “说吧!这是你最后活命的机会!” 他朱元璋,从来不怕事大!纵然是爆出再大的黑手来,他说杀也就杀了! 这,就叫唯我独尊! “我,我……” 林修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的众文武。 胡惟庸绷着脸,神态自若的看着正前方,唯有余光瞥向林修,带着几分冷意。 “在他们之中?” 朱元璋顺着林修的目光看了过去,冷哼道, “你指认吧!” “只要你把人指认出来,咱就赦免你的罪!” 然而,听到皇帝这般承诺,林修却是低下了头,神情苦涩的道: “回陛下,是罪臣……鬼迷心窍。” “自以为只要欺上瞒下,将凤阳粉饰起来,就能让陛下满意,而后升我的官。” “陛下,罪臣一时糊涂,铸成大错!请陛下赐死!” 朱元璋闻言,眉头微微一挑。 “哦?你打算自己一力承担?” 他眯起了眼睛,沉声道, “你是不是怕受到威胁啊?” “你不用怕,咱在这里,你尽管说实话!只要你说了实话,咱保你周全。” “真的!这是皇帝的承诺!” 林修摇了摇头。 “陛下……并无人指使罪臣。” 他跪伏在地,低声道, “一切,都是罪臣胆大包天,做出这番行径来……” 朱元璋闻言,不由得嗤笑一声。 “哈哈……好好好,你要是在那绿林,或许也能算个好汉了。” “行,机会咱只给你一次,你既然不珍惜,那你就去死吧。” 话音落下,他便挥了挥手。 两个銮仪卫心领神会,上前将林修给拖了下去。 砰! 砰! 砰! 起初,还有惨叫声传来,三十来棍之后,那林修已然是一滩肉泥般躺在了泥地上,一点声息也没有了。 銮仪卫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拱手道: “陛下,他已经被打死了。” 朱元璋摆了摆手,目光闪烁,没有人知道此刻他在想什么。 林修的尸体被拖走,按照先前皇帝的指示,他会被扔到山里喂狼。 一个在凤阳是天是地的父母官,就这么轻飘飘的被打死了,这对于老百姓来说,冲击力无疑是巨大的! 这一刻,他们才意识到,皇帝的权力究竟有多大! 而林修的死,带给一众文臣大臣的震慑,是只多不少的。 不少人,此刻内心都惴惴不安,然而此时此刻却又不能暴露出来自己的慌乱,只能是勉强保持着脸色的平静…… 哒哒哒。 哒哒哒。 在毛骧的押解下,数十个歹人被押解了上来。 “跪下!” “给我跪下!老实点!” 起初这帮人并不肯跪,是在銮仪卫的一顿拳打脚踢下,才被强行按在了地上。 “放开老子!” “放开!你狗娘养的……” 为首的汉子神色桀骜,手脚都被绑了起来,却还是不安分的乱动着,嘴里更是脏话不停。 他的气势,此刻远比那一帮安静如鸡的武将们来的强。 “就是这些人造反?” 朱元璋扫视了两眼,不由得嗤笑道, “就这么几十个人,能造成什么反?” 眼前的几十个人,虽说都是汉子吧,可那身材,比一般的庄稼汉子还要黑瘦一些,更不像是练过武艺的样子。 就这一票人,都不需要出动军队,衙门出动几个带刀的捕快估计就收拾了。 所以,他们的造反在朱元璋看来,有点搞笑。 “那领头的,能说说你是怎么想的么?” 老朱略有几分玩味的道, “你们打算怎么个造反法?咱倒是想听听。” 那领头汉子抬眼看向朱元璋,却是冷笑一声,道: “怎么造反?” “先把朱皇帝家的祖坟给刨了!把他先人的骨头刨出来,炖汤!!” 朱元璋:“!!!” 只听到这一句话,老朱的脸色骤然变了,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人群中,朱橘正在记录着大爷大妈们的冤情,听到这一句,不禁笑出了声。 “这下好了,爹碰到硬茬子了。” 他笑道。 朱标:“……” “你还笑得出来?也得亏抓的早,要是真让他们把咱们家祖坟给刨了,把爷爷的尸骨炖了汤,那咱们都得哭!” 朱标啐了一句,皱着眉转头看向木台上的歹人。 这一句话,杀伤力确实不小! 因为这事儿吧,还真特么具有可行性!甚至都不用几十个人,只要几号人,打听清楚了位置之后,完全就可以直接下手! 要是真被他们做成了,只能说……后果不堪设想! “呵呵!没话了?你继续笑啊!” 那领头歹人一脸蔑视的笑道, “老子认得你,你不就是东乡的重八么!朱重八,你无非就是赶上了个好时候,运气比咱强了点,咱也承认,你是个人物!” “不过,你这皇帝当的真不怎么地!和元朝那些吃干饭的,有什么两样?” “老子今天被你抓了,老子也认了,要杀要剐随你的便!反正老子自打走上这条路,就没想着活!” 朱元璋:“……” 眼前此人,气势极强! 朱元璋有种感觉,哪怕现在自己把他凌迟处死,这汉子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对于这样的硬汉子,老朱心底里还是比较欣赏的,那一股子怒气也稍稍消解了几分。 “兄弟,何至于此?” 朱元璋望着那汉子,忍不住问道, “听你的口气,也是铁骨铮铮一条硬汉,何必要走上造反这条路呢?” “你跟咱多大的仇,多大的怨,非要扒拉了咱家祖坟不可?” 他已经想好,要给自家祖坟派遣一支军队,专门用于看护皇陵! 还要派遣工匠大规模的加固祖坟,用青石板将其围起来,确保不会被人从外部破坏! 挖出来尸骨炖汤喝,这一句话带给老朱的震慑力太大了,他属实是吓到了! “活不下去了,不造反能怎样?” 那汉子冷声道, “你手下的那些豪强,那帮子畜生贵族,养着一群狗腿子,专门压榨我们老百姓!” “前年粮食歉收,我们家的田地就被他们巧取豪夺了去,我们才分了两年地啊!好不容易开了荒,一下子又变成了佃户!要给他们种地!” “到了去年,又赶上了灾年,那地咱就是再努力种,也没有收成啊!可那帮畜生却还要步步催逼,一定要咱交租子!咱爹去求情,那些畜生勋贵的狗腿子竟然直接打死了我爹,可怜我老娘去领尸首,回来没两天就病死了!只留下老子赤条条一个人!” 他越说越激动,眼里全是恨意! 朱元璋只是默默的听着,脸色阴沉。 “还有他们!一个个都被逼的卖儿卖女了!交不出租子,就要卖儿子给那些畜生贵族当奴婢,给他们当牛做马!儿子还好一点,就怕是姑娘,他们是真糟蹋啊!” 汉子激动的泪都流了出来,恨恨的道, “这帮畜生贵族,都是你个畜生王八蛋朱重八封的!不是什么将军就是什么大官!全都是靠着你的权力作威作福,把我们老百姓逼到这个地步!” “冤有头债有主,老子就找你朱重八!你连老百姓都不庇护,你算哪门子皇帝?” “狗皇帝!!” “我呸!” 他一口唾沫飞了出来,差点吐到了朱元璋的脸上! “你!放肆!” 毛骧大惊失色,一个手肘砸在了汉子的背上! 砰! 汉子跪在地上,目中却满是不服之色。 而他的身后,那些黑瘦汉子却都是一把辛酸泪,看上去着实让人生怜。 “你的委屈,你的辛酸,咱已经知道了。”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将情绪平复了下去,沉声道, “但是,在造反之前,你就没想过用别的方式解决问题吗?” “比如说……告官,遭遇不公,或许朝廷的官员会替你主持公道也说不定呢?” 听到这话,那汉子微微一愣,转而已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着道, “朱重八,你这问的真好!那我也有个问题问你。” “你造反的时候,为什么不告官呢?” “或许元朝的官员会替你主持公道呢?是吧?哈哈哈哈……” 笑声之中,极尽嘲讽之意。 朱元璋的脸色阴沉如水。 活了这么久,杀了那么多人,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一个人。 他丝毫没有办法! 杀了对方?有什么用! 人家早已是视死如归,这样的硬汉子,就是用尽了折磨的手段,说不定人家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关键,人家说的话是字字诛心,叫人无法反驳啊! “朱重八,反正今天落到了你的手里,老子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这烂命一条,咱死了也就死了!无所谓!” 那汉子肆意笑道, “只是,你要真想当个好皇帝,想让你的大明朝多过几年,那你就好好管一管你手底下的狗!” “咱老百姓的命是贱!但你别忘了,当年你还是当叫花子呢!你的命,比咱还贱!” “说不定哪天,就有几百条、几万条、几十万条贱命,就把你的大明朝给推翻了!” “我劝你啊,还是好好想想吧!” “来吧,杀了我们吧!老子反正也早就不想活了!” 说罢,他便伸长了脖子,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我不会说话,但牛哥的话就是我们的话!” “朱重八,你来杀吧!反正我就这么一条烂命,死了一了百了!” “来杀啊,来杀我啊!我早就想死了!狗日的,这什么世道,元朝还在的时候,有人欺负咱,元朝没了,还有人欺负咱,这改朝换代,改的是个什么东西!” “……” 数十人皆是激愤,他们的目中,没有一丝一毫畏惧之色,只有恨! 马秀英看着众歹人,脸上露出了几分不忍之色。 “重八,他们都是走投无路的人呐……” 她轻声道, “如果不是被人欺压凌辱,或许,他们都是大好良民。” “可……唉!” 看到这帮被欺压的百姓激变成这个样子,她这个母仪天下的皇后心里也极其不是滋味儿。 说到底,这帮人是真的被逼到了绝路,才这般极端。 哪怕还有一丝一毫的活路好走,都不至于此啊! 可,是谁造成了这样的局面呢? 马秀英的目光看向侧边的一众功勋文武,目中也多了几分冷意。 难不成,这帮人之中,真有人良心长歪了,从曾经的被压迫者,成了现在的压迫者? 开国,才几年呐?风气就坏成了这个样子?! “咱知道。” 朱元璋微微颔首,面无表情的道,| “造成这种情况,咱难辞其咎!” “那小子说得对,冤有头债有主,是咱没把下面的人管好,才导致他们凄惨到了这个程度!” “咱,不能坐视不管!” 他转而看向那为首的汉子,沉声道: “你是该死的,从你想要挖咱家祖坟开始,你就必死无疑了。” “不过,咱不想让你带着怨气去见阎罗王!你现在可以说,欺压你们的人是谁,是谁的鹰犬爪牙!” “临死前,咱会给你们一个公道!” 那汉子嗤笑一声。 “公道?咱现在最不信的就是公道两个字!” 他双手抱胸,昂首道, “打死咱爹的,是朱虎!咱早就打听清楚了,他是朱亮祖的义子!” “朱亮祖你知道吗?就是你的本家!他在乡县里有十多个义子,专门就是搞这勾当,想方设法的在灾年把老百姓变成佃户,再把佃户逼死,逼的他们卖儿卖女,吃他们的绝户!” “老子现在说了!你的公道呢?拿出来啊!呵呵!我可听说了,那朱亮祖可是你的功臣呢!是你的宝贝疙瘩,别说是县令了,就是省府的大人在他面前,那都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唰! 朱元璋的目光转了过来。 “毛骧。” “臣在。” “把朱亮祖提溜出来!” “遵旨!” 身为大明第一特务头子,毛骧最不缺的就是执行力,别说是抓朱亮祖,就是皇帝下令让他把徐达给抓起来,他都会毫不犹豫的上前,照抓不误! 哒哒! 两个銮仪卫跟着毛骧上前,走到了朱亮祖的身边。 “朱将军,请吧。” 毛骧面无表情的道, “陛下吩咐您上去。” 朱亮祖:“!!!” 这一刻,朱亮祖的神情前所未有的慌乱,纵然是在战场上被敌军团团包围,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慌过! “我,我……” 他站在人群中,根本不乐意挪窝。 见此状,毛骧再度拱了拱手,道: “将军,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说着,他朝着身后两个銮仪卫挥了挥手,两人迅速上前,架住了朱亮祖的胳膊。 一遍两遍是请,第三遍可就不体面了! “兄弟们,你们……你们要帮我啊!” “永忠,你……你们都要帮我说话啊!我,我这……” “胡大哥!我……” 他看向一众弟兄,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眼下已经是他最大的倚靠! 众人听他告求,皆是神色复杂,默不作声。 倒不是塑料兄弟情,主要是因为这个时候,谁也不好表态啊! 谁表态,那必然就会被陛下给锁定!到时候自身都难保! 哒哒! 毛骧带着朱亮祖,到了木台之上。 “陛下!” “陛下!都是这帮刁民胡说八道,他们……他们诬告!” “末将从来都没有做过不法之事啊!您想想,末将出门在外打仗,怎么可能祸害百姓呢?” “这都是他们这群反贼故意陷害!” 他人还没有站稳,就朝着朱元璋一顿辩解。 朱元璋却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是吗?” 老朱不咸不淡的道, “你人虽然在打仗没错,但你的亲戚呢?” “还有,你的义子呢?” “听他们说,你都有十几个义子了啊!厉害啊,你这义子比咱收的还要多了!” 朱亮祖脸色骤变。 “这,陛下……您也没说不能收义子哇……末将,末将只是想要效仿您啊!” 他忙道, “您要说不能收,那末将马上把那些义子全都遣散,一个都不留!” “末将回头就全部遣散!这帮祸害,背着我做龌龊的勾当,不但要遣散,还要严惩才是!” 朱亮祖急于撇清关系,做出一副与义子势不两立的模样来。 然而,朱元璋却是猛地一拍太师椅! “你承认你的这些义子做了龌龊勾当了!” 他喝令道, “那现在,问题就很清晰了!你的这些义子做了压榨百姓的恶事,而他们之所以敢这么嚣张放肆,完全就是仗着你的势!” “狗仗人势这个词,就是这么用的!” “那么,他们既然犯了罪,你也就脱不了关系!甚至,你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他们从百姓头上压榨、搜刮的钱财,全都进了你的口袋!” 朱亮祖:“!!!” 听到这番话语,他的脸色骤然惨白。 “不,不是!” “陛下,末将没有承认啊!末将只是说……” “陛下!真的跟末将没有关系啊!都是他们,他们……我,我是无辜的啊!” 朱亮祖激动的脸色涨红,手舞足蹈着,此刻已是语无伦次,话都说不明白了! “来啊,把他给咱拿下!” 朱元璋怒喝道, “咱记得你也是苦出身啊!这才刚刚喘口热乎气几年啊,就转过头去欺压老百姓了?” “谁给你的狗胆!啊!” 噗通! 朱亮祖跪倒在地,嘴唇颤抖。 “陛下,我,我……” “你不用再说了!咱不想听!”朱元璋挥手制止,转而看向众百姓。 “还有谁?难道就只有朱亮祖一个人吗?” “不论是你们这帮将死之人,还是别的百姓,现在都可以告!咱都一并受理!” 那领头歹人见朱亮祖跪在了面前,此刻恨不得上前给他两脚! 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现在要做的,是报仇,报仇雪恨! “乡亲们,看来朱皇帝确实是个狠角色!” “我们的冤屈已经说了,你们的,咱也得说出来!” “今天要是能跟这帮畜生贵族同归于尽,那咱也不算是白活了!” 说完,他猛地转身,朝着朱元璋道: “叫廖永忠滚出来!” “他害得乡亲更多!咱虽然没被他祸害,但这数十个乡亲,有半数以上是被他的那帮亲戚义子给害的家破人亡!” “在他的庄园里,还蓄养了百来个恶仆家奴,他们甚至有盔甲武器!朱皇帝,你是怎么管的?盔甲武器不是当兵的才能拥有的吗?为什么他的家奴都能穿着盔甲欺负咱老百姓?” “可怜咱老百姓啊,就是菜刀都没两把,造反都只能是揭竿而起!可他们呢?大摇大摆的穿着盔甲,一个打我们十个都不止!” 朱元璋面色再度一沉! “把廖永忠带过来!” 他下令道, “此外,毛骧你立即安排人前往朱亮祖、廖永忠家中,将他们的家人奴仆全都控制,并且进行全面搜查,看情况是否属实!” 毛骧猛地一拱手。 “遵旨!” “末将马上就派人去办!” 这事儿,他可以说是胸有成竹,因为他早已完成了对廖永忠、朱亮祖的全面调查!对他们的情况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抓人搜查,可谓是易如反掌! 正此时,一班文武之中,廖永忠忽的牙关紧咬,白眼一翻,竟是朝着后面倒去! “永忠他倒了!” “他晕死过去了!快,掐他的人中!” 几个武将叫喊了起来,手忙脚乱的抱住了他,一顿急救。 然而,銮仪卫却没有闲工夫等他们救人,直接一把将廖永忠抓了起来,架到了木台之上。 “这狗娘养的銮仪卫,有没有人性啊!” “娘的,让我们先把人救醒再说啊!蛮横不讲理!” “就是……” 几个武将神色不忿,恶狠狠的盯着那两个銮仪卫,却也只能是嘴里暗骂了几句,不敢大声嚷嚷。 就眼下这个情况,大家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随时都有可能被本地的老百姓点名,这名一点,那简直就是死亡名册一般! 看着跪在地上的朱亮祖,还有晕厥过去的廖永忠,不少人目中露出庆幸之色。 还好…… 还好自己的势力范围,不在凤阳啊! “把他弄醒!” 朱元璋冷声道, “装什么死,一个大男人,这就被吓晕过去了?” “没出息的东西!” 哗啦! 一盆冷水浇在了廖永忠的身上,让他猛地抽搐了起来! “陛……陛下!” “陛下饶命啊陛下!” 廖永忠大叫了起来,涕泗横流的哀告着。 然而,听到这一番求饶的朱元璋却是神色更冷。 “瞧你这求饶的样,就知道情况属实了。” 老朱没有一丝一毫想讲情面的意思,目中已是杀意弥漫, “可以啊,廖永忠。” “没看出来,你还有收藏盔甲的癖好。” “你不知道,咱早就有过规定,私收甲胄,以谋反罪论处么!” 听到‘谋反罪’三个字,廖永忠浑身一颤。 “陛下!末将对陛下是忠心耿耿,绝对没有半点要谋反的意思啊!” 他连连求饶道, “陛下!那些甲胄……那些甲胄都是废铁!不是真的制式甲胄!您千万别听那些反贼胡说啊!” 朱元璋微微眯起了眼睛。 “哦?这么说来,你还有能够将废铁制作成甲胄的技艺了?” 老朱轻声道, “好啊,好,甚好!” “真不知道你们还要带给咱多少惊喜!” “一个认了那么多义子,一个又收集废铁制成盔甲,啧啧……这比当初咱做的还地道啊!” “咱当时是想造反来着,那你们呢?” 一番话语,听得朱亮祖和廖永忠已是头晕目眩! 这越是辩解,怎么反而让自己越发离死更近一步了呢! 正此时,朱标将一沓状纸收拢,踏上了木台,递到了朱元璋的手中。 “父皇。” 朱标沉声道, “儿臣已经收集完毕,这里全都是凤阳百姓对这几个人的控诉。” “各类事件都有,不得不说,他们……真是想尽一切办法压榨老百姓啊!不榨干最后一滴油,他们都不肯罢休!” 哗啦。 朱元璋将一张张诉状纸打开。 “这张是状告朱家侵占田土的……” “这张,是状告陆家强娶良家女当小妾的……” “这张,是状告廖家打死老汉的……” “……” 哗啦,哗啦。 朱元璋的脸色本来就已经很黑了,但这些诉状纸越看,他的脸色就愈发难看! 难看到无以复加的难看! 朱橘悄悄凑近到了他的身边。 哒哒哒! 哒哒哒! 玉佩疯狂的震动着,变成了超级马达,震得他整个人都开始发抖! 朱橘瞧了一眼,那玉佩已然越过绿色,朝着青蓝之色变化了! 而且,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爽啊……” 他心里暗叹一声,爽歪歪的很。 按照这个速度,很快就可以升级到紫色了!听师父的说法,这玉佩的颜色越升级,到时候紫衣人给予的奖励也就越好! 老爹,再加把劲! 我的奖励可全都靠你了哇! 砰! “该杀,该杀!!!” 朱元璋猛地将诉状纸扔在了地上,怒吼道, “来啊!” “把廖永忠、朱亮祖二人碎尸万段!” “诛灭九族!!!” 这一刻的老朱,已经是怒到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地步! 杀! 只有杀,才能平息他一丝丝的怒火! 数个銮仪卫听命上前,直接按住了两人的脑袋。 “陛下!你不能就这样杀了我!” 到这个地步,朱亮祖也是发了狠,歇斯底里的吼道, “我为大明立过功,我为大明流过血!” “我,我刚刚为您在北疆浴血搏杀啊!一场困斗,我血战了三天三夜才杀出来啊!” “我为了您的大明,立下了那么多的功劳!您……您就因为这点事就把我杀了,我,我不服啊!” “末将不服啊!” 直到现在,他对朱元璋还是带着尊称,乞求用这样过激又不那么过激的方式,唤起皇帝的一丝怜悯之心。 廖永忠亦是反应了过来,喊叫道: “陛下饶命啊!” “我廖永忠……我廖永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您,您就看在我北伐立功的份上,饶了我这一回吧!我……我什么都不要了,什么功勋爵位我都不要了!” “只求陛下饶我一命!” 砰砰砰! 他率先在木台上磕头,磕的那叫一个响。 朱亮祖也是马上跟上,朝着朱元璋一顿磕头,只是几下,便磕的满头是血! 唰! 一干文武之中,好几个武将此刻也是站了出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陛下,他们也是一时糊涂,饶了他们一命吧!” “是啊陛下!看在他们为大明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您就饶他们一命吧!哪怕是贬为庶民也好啊!” “陛下,末将求您了!都是一个锅里搅马勺的兄弟,末将实在不忍心看着他们……” “……” 噗通!噗通! 似是造成了连锁反应一般,北伐一干武将,除了徐达以外,竟然全都跪倒在地,为朱亮祖、廖永忠求情! 甚至,不是北伐将领的,也都纷纷跪下,一同求情! 胡惟庸神色一凛。 他知道,此时此刻他也应该跪下,和一众兄弟站在一起,为两人求情。只有这样,他在淮西人里的声望才会得到巩固。 但他也知道,这样一来,就遭到了陛下的嫌恶! 思来想去,他还是没有起身,任由着身后求情之声呼啸。 而同坐在前的徐达亦是面色不改。 他知道他的话有份量,也知道背后的兄弟们都在盯着自己,期盼着自己一同跪下求情。 但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不能说话! 木台之上,那为首的歹人见状,不禁露出几分讥讽之色,道: “你们瞧瞧,这帮人开始了。” “官官相护,一个出了事儿,其他人就死保,你出事我保,我出事你保,天大的事儿都能保下来!” “有功有功,有功就能肆无忌惮,咱们老百姓只能是案板上的鱼肉!任由他们宰杀!” “哼,且看他朱皇帝怎么处置!” 这一番话语的声音不大不小,全都传进了朱元璋的耳朵里,让他眉头一皱。 “咱会怎么处置?该怎么处置,还是怎么处置!” 朱元璋呵斥道, “功是功,过是过!功过不能相抵!”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朱亮祖、廖永忠犯的还是这样的大罪!” “你们要叫咱饶他们一命,是不是觉得咱大明的律法是摆设?” “今天饶恕这个,明天饶恕那个,那就不用讲什么律法了,全都让你们享受特权好了,让你们横行霸道好了!” 一顿呵斥,却并未让求情之声减少。 磕头声,求饶声,求情声,依旧是此起彼伏,听得朱元璋心烦意乱。 “好,那咱不杀他们!” 朱元璋猛地提高声音,冷声道, “咱让老百姓报仇!” “刚才报上来的诉状,有告廖永忠的,有告朱亮祖的,也有告陆仲亨的!” “现在朱亮祖和廖永忠就在上面,想要报仇的,现在就可以上来!你们想怎么处置都行!” “弄死都行!若是没弄死,那就算他们命大,咱就允许他们苟活!” 听到这话,台下苦主们眼睛顿时绿了! 台上的几个歹人更是双目射出仇恨的光芒,朝着两人走去。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你,你……啊!” 惨叫声瞬间传来,一大群老百姓上前,疯狂围殴着两人! “快,你们快上去!” 胡惟庸瞅准时机,朝着身后众将低声道, “不要出手,就劝架!用钱财贿赂他们!” “停手的,一人给一百两白银,乃至更多!他们到底还是要生活的!只要让他们全都停了,两个兄弟也就可以保全了!” “快去!再晚他们就要被打死了!” 众将闻言,皆是心神一动。 好主意啊! 哒哒哒! 哒哒哒! “住手!乡亲们,我知道你们恨!但是事已至此,拳打脚踢解决不了问题!现在住手的,我给白银一百两安家费!” “对!拳打脚踢只能出气,回头你们日子过得还是苦!现在停手的,可以得一百两银子,这一百两银子够你们重新过好生活了!” “停手得一百两,不停手什么都没有!” 武将们高声呼喊着。 这一番钱财攻势果然是有效,几个老百姓都犹豫着停了手。 道理没错,打一顿只能出气,但出完气呢?日子还是苦。 可要是获得一百两银子,那他们的生活可是能够得到质的改变啊! 这个道理,是个人都想得明白。 见不少人停了手,众武将稍稍松了一口气。 朱元璋见状,却是眯起了眼睛。 “真有主意啊,这主意都是谁给他们出的?” 他的目光落在胡惟庸、李善长等人身上,冷意浓郁。 “谁特娘要你的银子?老子今天就是要报仇!” “家人都没了!我还要钱做什么?横竖都是个死,老子今天非要拉他朱亮祖垫背!” 砰! 那汉子一拳砸在朱亮祖脸上,拳头如雨点般落下! 可朱亮祖到底是武将出身,一身的腱子肉更是饱经风霜,皮糙肉厚的很,根本不是普通老百姓靠拳头能砸死的! 这一顿砸,于他而言痛是痛,但是不致命! “呃啊!” 汉子见朱亮祖紧闭双眼,一副铜头铁臂的模样,气得牙关紧咬,一脚跺在朱亮祖的肚子上! “死,给我死,给我去死!!!” “拿刀来!给我刀!!!” 第一百三十八章 绞杀朱亮祖,捅碎廖永忠!朱皇帝的血腥威慑! 见无人理会自己,那汉子猛地一抬头! 噌! 銮仪卫腰间的佩刀被他抽出,紧握在了手中。 “呃啊!!!” 只听他怒吼一声,一刀直接刺进了朱亮祖的肚皮里! “混蛋,你敢!” 周德兴双目圆睁,此刻忍不住想要出手制止,可……已经晚了! 嗤啦! 血花飞溅,溅了那发狂汉子半张脸! “哈哈,哈哈哈哈!” “死,给我死,给我去死!” 汉子状若癫狂,疯也似的大笑了起来! 嚓! 嚓! 嚓! 长刀在朱亮祖的肚皮上捅了又捅,已是将其五脏六腑搅了个粉碎! 血腥味,爆发开来! 鲜血,将黄褐色的圆木都染成了猩红色,粘稠的血液宛若油漆一般,缓缓滴落在草地上…… 那躺在地上的朱亮祖,眼睛睁大,瞳孔涣散,已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他做梦都不会想到,北伐凯旋之后,得到的不是加官进爵,而是一场死亡! 更不会想到,自己的死法会如此憋屈……竟是被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土农民给捅死的! “哈哈哈,好,好!” “大仇得报,爹,娘,我给你们报仇了……我给你们报仇了,你们看看啊,你们好好看看啊!” 汉子紧握着刀柄,仰天长啸! “牛哥杀得好!” “痛快,真痛快!把刀给我,我也要手刃血仇!” 一股子血腥味,激起了身旁众人心中的杀性!而那汉子也是二话不说,直接把刀子举了起来! “慢慢砍,细细砍!砍到心里真痛快了为止!” 他抹了抹脸上的血迹,咧嘴笑道, “咱们也就只有这么一会儿工夫能活啦!” “兄弟们!老哥我先走一步!那朱亮祖估计才刚化作为鬼,我这会儿也化作厉鬼,再去和他厮杀!” “黄泉路上,我等你们!” 说罢,只听噌的一声! 汉子毫不犹豫的抹了脖子,身躯软倒在了木台之上! “牛哥!” “好,黄泉路上,咱当个伴!兄弟们,把廖永忠砍死!” “杀!” 手握刀柄,众人已经不满足于拳打脚踢,而是一人一刀,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血沫子在刀柄上起了一串串的血泡。 只须臾间,廖永忠已然是被捅成了马蜂窝! 这帮人,已经彻底疯了! 谁也劝不了他们,谁也拦不住他们!哪怕是久经沙场的武将们,此刻都要避开锋芒。 老话说,凶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舍得一身剐,皇帝都敢拉下马!就这帮人现在这股子癫狂的劲儿,谁上去阻拦,估计都要被捅上两刀! 同袍……那到底也就是同袍而已啊,没必要为了已经被捅死的同袍冒生命危险。 嚓嚓! 嚓嚓! 须臾间,廖永忠也成了朱亮祖一样的惨状,那血肉模糊的模样,叫人看了生理不适! 马秀英轻捂着口鼻的看着面前的这一场炼狱般的惨相,神色有些复杂。 这帮人得是被逼到什么地步,才会这般模样啊? 按理说,她对朱亮祖、廖永忠也还是有几分恩情的,一向也颇多照顾,算是有些情分在。 可此时此刻,朱亮祖和廖永忠被捅成这副惨样,马秀英心里头却没有升起丝毫怜悯与不忍,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 “何至于此啊……人心不足,蛇吞象。” 她叹道, “难道朝廷给你的爵禄不够你们使吗,非要去盘剥老百姓,把他们逼成这个样子……” “唉!” 一声叹息过后,马秀英觉得无比的心累。 这种心累,比朱橘闯一百次祸,还要来的更累。 “你们的仇,报完了。” 朱元璋看着面前一众汉子,面无表情的下令道, “毛骧。” “尽数射杀。” 毛骧果断点头,朝着两侧的銮仪卫挥了挥手。 咻咻! 咻咻咻! 箭矢无情的射出,将三十来个黑瘦汉子的胸膛刺破! “呃!” 惨叫声并没有传来,只有几声闷哼。 每个人都身中七八箭,最多的,甚至有十来箭之多,简直是被射成了刺猬! 但,却无一人惨叫。 “兄弟们,精神点!” 其中一人嘴里冒着鲜血,却还是咧嘴笑了起来,握着拳头道, “咱……别丢分啊!” “呃!” 一句话蹦出,他已然是软倒在地,气绝身亡。 几十个汉子,就这么围在一起,瘫倒在木台之上,变成了一堆尸体。 这场景,无疑是令人窒息的。 哪怕是对于见惯了生死的武将们来说,眼前的画面,都令他们感到压抑,更别说是从来都没见过这阵仗的老百姓了。 从陆仲亨被杀开始,就陆续有百姓逃走,到朱亮祖、廖永忠被杀之时,更是只剩下了一半人,其他人都捂着眼睛跑开了! 尤其是那几个带小孩来的,原本以为是皇帝请大家看大戏,谁知道是这样一场戏啊! 当然,也有从头到尾一直目不转睛盯着,甚至是拍手叫好。 “好!杀得好啊!” “皇帝陛下……圣明啊!杀了这些狗官,咱们老百姓才能有好日子过啊!” “都说朱皇帝狠,咱今天才算是见了!确实是好皇帝啊!那是真杀贪官啊!有这样的好皇帝,咱老百姓还怕没有好日子过?” “……” 赞誉之声,亦是涌了上来。 朱元璋此举,无疑是极其提振老百姓们的信心的! 面对欺压百姓的贪官和勋贵,他没有包庇,没有手软,而是以这一副血淋淋的画面,交出了最好的答卷! 正此时,几个銮仪卫纵马赶来。 “启禀陛下!” 銮仪卫副指挥使宋忠下马拱手道, “末将等在朱亮祖、廖永忠的庄园中,均搜出盔甲百副,刀枪剑戟亦有数百把!” “廖永忠庄子里,还私造了一个铁铺,专门用来熔铁、锻甲!” “此外,两家庄园之中,均有地牢!地牢之中,关押了不少百姓!末将已经将他们尽数安置。” “末将已将两人的家眷、奴仆、义子、匠人尽数扣押!庄园中的金银财宝、各类账册文书,亦正在清点中!” 听到这一番报告,一干文武皆是惊了! “呵呵,这惊喜的事儿,真是一件又一件啊!” 朱元璋不怒反笑,道, “好啊,好!私藏盔甲,私设铁铺,还敢设置私狱,对老百姓滥用刑法!” “真是无法无天了!” “刚才,是谁要给他们求情的?站出来!让咱看看!!” 求情二字,咬的极重! 朱元璋的目光,冰冷的扫视在一干武将身上,尤其是在周德兴、吴良等人身上,驻留了许久,吓得他们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个吓得脸都发白了! 这些罪名挖出来,每一条都是死罪! 再加上这边还有那么多老百姓疯狂告状!这俩人别说是他们求情了,就是徐达说话,也没用啊! 刚才还不管不顾一顿求情的武将们,现在已经是噤若寒蝉,根本不敢承认。 谁承认,谁现在就是撞枪口上,找死呢! “哼!” 朱元璋怒哼一声,拂袖道, “这种目无法纪,无法无天的畜生,就这么死了,咱说还轻了!” “来啊!把他们的皮都给剥下来,挂在凤阳城楼之上!让所有进出的百姓和官员都看看,这种畜生是个什么下场!” 站在一旁的朱橘闻言,忍不住嘀咕道: “皮草爱好者老朱开始了……” 记得看明朝历史的时候,这朱元璋最爱干的就是剥皮实草,用犯官的人皮来震慑现任官员…… 效果怎么样不知道,反正恐怖是挺恐怖的。 “朱橘,你说什么?” 朱元璋看向身旁的朱橘,冷声问道。 朱橘:“?!” “没!我说父皇英明,对于这种混账东西,就应该把他们剥皮实草,以此来震慑后人!” 他赶忙回应道。 这种时候,也犯不着和老朱唱反调,毕竟今天kpi已经超额完成了。 那玉佩,已然是由青发蓝了! “剥皮实草?” 朱元璋微微颔首,道, “你这个建议倒是不错,光是剥了他们的皮,不够!” “把草填进去,再做出个人样儿来,这样才具有威慑力!” “好,就按照你说的办!” 朱橘:“???” 等等,我说啥了? 我啥也没说啊! 一时间,朱橘脸色都变了。 坏了,史书要记载,剥皮实草是由他建议,被老朱采纳,从而发扬光大的了! “还有——” 朱元璋看向众文武大臣,冷声道, “朱亮祖、陆仲亨、廖永忠这样的人,咱不信在大明,就只有这三个!” “你们中间,或许有人比他们还要更贪婪,更腐败,更肆意妄为!” “只是今天运气好,能够站在干岸上而已……不过,咱要提醒某些人,你不可能永远都那么好运!” “所以,咱给你们一个忠告,老老实实的做好臣子的本分,加官进爵少不了你们的,咱不会亏待功臣,可若是有人想把脏手伸向老百姓,那咱也劝你们自己掂量掂量,自己的那张人皮,经不经得起剥!” 众大臣:“!!!” 武将们都退回了队列之中,隐没在了后方。 无论是功臣宿将,还是饱学鸿儒,此刻皆是噤若寒蝉,低着头不敢说半句话。 今日之事,带给他们的震撼,的确是前所未有的! 原本还天真的以为,只要大家联合起来,哪怕是老朱也得考虑他们的意见。 可实战下来才知道……这种想法是多么的可笑! 朱亮祖如何? 廖永忠如何? 两人都是本该封侯的人物,还不是说杀就杀了!而且还是被老百姓给捅死的! 谁说话管用? 谁能拦得住? 朱皇帝的屠刀一旦举起,那是根本拦不住的!他不是懦弱的宋朝皇帝,他是和秦始皇一样的雄猜之主! “杨宪!” 朱元璋忽的喊道。 人群中的杨宪浑身一激灵,诚惶诚恐的出列,拱手道: “陛下,臣在。” 朱元璋望着他,冷声吩咐道: “这三个人的事,不是这样就了结了!其背后,说不定还有黑手!” “咱命你彻查此三人的罪行,把他们的老底全都掀出来,把他的同谋也全挖出来!无论是查出谁来,咱都不会留情!” “你尽管放心大胆的查!銮仪卫,会配合你的。” 杨宪闻言,先是瞳孔一缩,转而便露出兴奋之色。 “遵旨!” “请陛下放心,微臣一定将案件查个水落石出!” 这一桩任务接下,他完全有信心给予淮西党重创! 而胡惟庸等人,此刻才是真正变了脸色! 这案子被杨宪接手,无论杨宪到时候诬告还是实告,他们都绝对没好果子吃!光是那些书信往来,都足以让大家完蛋! 朱元璋宣布完此事,转而看向木台下的一众百姓。 “乡亲们,该杀的人,咱已经杀了,你们满意否?” 他沉声道, “谁还有冤屈的,亦或者是想要对咱提什么要求的,尽管再说!”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台下的百姓面面相觑。 一个妇人大着胆子道: “陛下,咱都是你的老乡,能不能给咱点优待啊?” “现在的税收,还是太高了,咱家里的娃娃,都吃不饱啊!” 朱元璋点了点头。 “可以,咱已经交代过,将凤阳的赋税减免。” 他道, “从今年开始,凤阳的赋税将是全大明最低的!只要咱朱元璋在,那么就不会改变!” “以后,要是有谁敢盘剥你们,你们直接可以把他绑了,来应天告状!咱绝不轻饶!” 众百姓听到这话,皆是交口称赞,喜笑颜开。 “谢陛下,谢陛下!” “陛下圣明!这下咱可以过好日子咯!” “……” 木台上的那一堆尸体,早已被銮仪卫拖走并清洗,论洗地,他们的确都是专业的。 “你们都满意了?” 朱元璋此刻方才露出了一丝笑容,起身道, “咱来凤阳之前,倒是听过几句童谣,那童谣是这么唱的——” “说凤阳,道凤阳,凤阳是个好地方。” “自从出了个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是这么唱的没错吧?” 这一番唱词,听得众老百姓皆是低下了头,神色有些尴尬。 这词儿能够广为流传,他们也都是出了力的……毕竟天高皇帝远,没事儿骂两句皇帝,闲着也是闲着,发泄发泄心中的怨气吧。 “咱听到这首童谣之后,第一反应是生气,但第二反应,却是惭愧。” 朱元璋朗声道, “一定是因为咱有哪里做得不好了,所以民间才会有这样的歌谣传出来。” “咱也是听了这一首歌谣,才下了决心,一定要回到凤阳来看一看,看看究竟这里的百姓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这样骂咱!” “不看不知道,一看才明白……乡亲们,你们确实受委屈了!咱在这里先感谢你们,没把咱家的祖坟扒拉了!毕竟西乡的人都盘算着要来刨咱老朱家的祖坟了,你们要是有这个想法,那刨起来肯定更方便!” 听到这番话,众人反倒是笑了起来。 气氛,也从凝重变得松快了许多。 “如今,你们的委屈和冤情,咱都已经解决了,有什么想法和要求,咱也都满足你们了!” 朱元璋笑道, “咱在这里,也给乡亲们提一点小小的要求——能不能编个称赞咱的歌谣?让咱听得舒坦一点?” “咱重八,那也是要脸的人呐!”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 “自从出了个朱皇帝,凤阳百姓乐逍遥!” “哈哈哈,好!凤阳是个好地方,出了帝王与将相,百姓跟着也沾光!” “……” 几个有才的,顺口溜张嘴就来,听得朱元璋龙颜大悦。 对于贪官污吏,他如雷霆般爆裂! 但对普通百姓,他却像春雨般温润。 这,便是朱元璋的治国之道!他清楚的明白,是谁的支持,构成了至高无上的皇权! 那些功臣宿将,算个什么? 要杀就杀,要剐就剐! 只要老百姓的心向着咱,咱朱重八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哈哈哈哈,多编一些,咱爱听!” 朱元璋大手一挥,抚须笑道, “乡亲们,今天家里就都别做饭了!到咱的行宫外,咱给你们安排流水席吃!” “你们现在回去,把刚才跑了的,还有那些没来的乡亲都喊上,就说皇帝请大家吃饭!鸡鸭鱼肉,管够!”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众百姓做鸟兽散,跑入了凤阳城内,皆奔走相告去了! “走吧,回去。” 朱元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扫了大臣们一眼,朝着马秀英挥手道, “妹子,咱有点累了。” “都回行宫去……” …… 是夜,一场大型的流水席吃得凤阳百姓满嘴流油,听着今天皇帝斩贪官豪强的事迹,一个个皆是拍手称快,再加上朱元璋的鼓励,各种给皇帝歌功颂德的顺口溜层出不穷。 当然,这回是发自真心的。 不过,有人欢喜有人愁,老百姓们大快朵颐,一干淮西文武望着面前丰盛的菜肴,却是吃不下饭。 “怎么办?我听说杨宪饭都没来吃,已经去查案了。” 周德兴脸色难看,低声道, “我和亮祖、永忠都有书信来往,他庄园里的那些账册里,我也有份!” “这要是查起来,我岂不是完了?!” 身旁几人闻言,皆是神色凝重。 “杨宪那个混蛋,就是咱们没犯事,他都要硬生生造几件事来泼我们的脏水!” 吴良愤愤的道, “要是真被他抓到咱们的把柄,那咱们还有活路啊?” “到时候,老陆他们的下场,就是咱们的下场!” “娘的,咱当个将军出生入死的,当的真他娘的憋屈!加官进爵没说起,屠刀倒是在脑袋上悬着!” 这一番话语,听得几人皆是心有同感。 是啊! 在朱皇帝手底下当差,实在是太难了! 荣华富贵没享受到,想捞点钱也不行,今天朱亮祖几人的惨状,足以给他们留下深刻的心理阴影! “胡惟庸,你得给我们想个办法啊!” 胡美皱着眉头道, “咱们哥几个,可以把你看做主心骨的啊!” “朱亮祖他们没有保住也就罢了,今天明面上你不肯站出来,也算了,但现在哥几个都危险了,你总得想个法子吧?” “不然你这个大哥,我看也不用当了!” 他现在说话也不客气了。 胡惟庸的计划每次都挺好,结果最后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根本就斗不过皇帝! 更关键的是,每次他们顶上去了,他倒好,坐着一动不动的看戏! 这无疑是会让胡惟庸在众武将心中的地位疯狂下跌的! 胡惟庸抿了一口酒,略一抬头,冷声道: “你以为我想当这个大哥么?” “说的难听一点,老子现在把屁股擦干净,直接就可以置身事外!你们的屁股,擦的干净么?” “哼!” 胡美闻言,脸色骤然一变。 “你!” 他气急之下,拳头都握紧了! “好了好了!我们自己内部不要乱了方寸。” 周德兴见情况不对,赶忙打圆场道, “陆仲亨这事儿,包括朱亮祖和廖永忠,也不能怪胡大哥。” “咱们几个都是大老粗,在战场上打仗还能有点用处,可到了朝廷里,那是真的茫然!还是要请胡大哥给我们指点迷津啊!” 几句话语,也是让胡美等人平息了心中的不平之气,再度看向胡惟庸。 “胡大哥,刚才是我过激了,我的错。” “你别往心里去。” 胡美拱了拱手,认了个错。 胡惟庸放下酒杯,轻叹一声,道: “我承认,我这次的确是失算了,也太天真了,咱们想要对抗陛下,的确是太难了!他的狠辣和缜密,远远超出我的想象!” “这一回,陛下显然是做了充足准备的,暗地里肯定都调查的清清楚楚了!要不然,他会带我们去那个破败村落?更别说,銮仪卫的人这么快就把这仨的庄子给搜查了个干净,哪有那么快的!” “这一回,陛下就是做一场杀鸡给猴看的戏!咱们啊,就是那几只被耍得团团转的猴子!” 听到这番话,众人皆是有些气馁。 是啊。 一个个在战场上都是威风八面的将军,但在皇帝陛下面前,那可不是一只只的猴子么! “不过,陛下的这番杀鸡儆猴,也更加让我警醒。” 胡惟庸沉声道, “我们要是不团结,那说不定下一只鸡,就是咱们中的某一位!” “今天你们也看到了,我们的朱皇帝,他是不讲恩情的!哪怕你功勋再卓著,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一条功狗罢了!” “哪一天谁惹他不高兴了,他就会毫不犹豫,手起刀落就把人给杀了!管你是侯爵还是公爵!” “所以……不团结行吗?哥几个,经此一役,咱们更不能对皇帝抱有幻想了啊!” 此番话语,听得众将皆是点了点头。 确实,之前还幻想着自己为陛下出生入死的兄弟! 可结果,人家根本就没把你当兄弟! 胡惟庸的用词很准确,他们几个……就是功狗嘛! 狡兔死,走狗有需要的时候,烹杀了也就烹杀了,就如朱亮祖和廖永忠一般,无足轻重。 他们之中,有些人的功劳还不如这俩人大呢! “胡大哥说得对,咱们说话没分量,就更不能分散,那真就和路边的野狗没什么区别了!” “咱得拧成一股绳,哪怕不能保人,出事了总还能商量一下对策不是?” “对,说得对……” “……” 胡惟庸到底是巧舌如簧,就这么说了几句,便把团队凝聚力又给提了上去,他又成了主心骨了。 “眼下,杨宪是最大的威胁。” 胡惟庸沉声道, “一旦被他抓到蛛丝马迹,一定会对我们穷追猛打!” “陛下,或许也抱着这样的想法,才会把这样要紧的事情交给杨宪去查,他要的,就是削弱我们淮西人的声威!尤其是北伐回来的将军,声势浩大,为陛下所忌,是一定会被打压的!” “所以,我们必须要想个办法,把杨宪给干掉!” 众将闻言,皆是神色一凛。 “胡大哥的意思是?找个杀手把杨宪给杀掉?” “亦或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他死于暴病?” 一时间,众人已是有了不少盘算。 别的业务或许不熟练,但杀人可是他们的专业。 “当然不是杀人,你就是做得再干净,能逃得过陛下的眼睛?那銮仪卫的能耐,你们也见识了。” 胡惟庸摇头道, “杀人,只能激起陛下的愤怒,我们要做的,是把杨宪搞臭!让他身败名裂,失去皇帝的信任!” “你们知道,林修昨天进献给陛下的那一株稻穗,是哪里来的吗?” 众将闻言,皆是摇了摇头。 “他给我透了个底,是花了十两黄金,从占城国商人那里买来的!” 胡惟庸笑道, “咱们中原,根本就种不出这么饱满的稻穗来!但是没办法,谁叫陛下就是喜欢这玩意儿呢?” “当年杨宪,不就是靠着这一株稻穗,成功从扬州调回中枢的么?” 周德行神色一凛。 “胡大哥的意思是……杨宪的稻穗,也是找人买来的,不是他所谓的责任田里种出来的?” 他连声道, “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要是这事儿查出来,他绝对是要杀头的!” 一听杨宪要被杀头,众将皆是兴奋了起来,死了那么几个淮西人,也该当刘伯温、杨宪这帮人流一流血了! “对!其实所谓的祥瑞,都是下面的人哄骗皇帝而已,严格来说都是欺君,只是一般皇帝不会计较而已。” 胡惟庸冷笑道, “但他这个不一样,皇帝是真信了!” “不但真信了,还将杨宪当做知府的楷模,宣扬了两年!此外,他还把那一株稻穗挂在自己的御书房!作为纪念!” “你们想想,要是他知道这稻穗是杨宪找人买的,他能有多么的生气?” 吴良眼睛一亮。 “这,陛下被当猴耍了啊!” “没想到,英明神武的陛下,也有被人耍的团团转的一天,哈哈哈!那杨宪到底是文官,耍起手段来,比咱们这些大老粗强多了!” 此时,他们竟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你朱皇帝不是一向自诩识人有术么?杨宪这么大一个奸臣就摆在面前,你还把他当个宝似的! 真笑死人了! “都别高兴的太早,咱们现在需要证据。” 胡惟庸低声道, “越快越好!” “咱们没有陛下的銮仪卫,只能靠自己!” “你们这些年,应该也都经营了不少吧?总归有一些得力的干将吧?把他们全都派出去,去找证据!” “这是一场赛跑,杨宪先把案子查清楚,我们遭殃,反过来,便是他遭殃!” “都听明白了吧?” 众将听到这话,皆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这一场,等于是跟死神赛跑,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们必须要发动一切能够发动的资源,把吃奶的劲儿都用出来,不惜一切代价赶在杨宪的前头! …… 凤阳行宫。 朱元璋洗着脚,眉头紧皱。 “干嘛一直皱着眉啊。” “事儿都已经过去了,别再想了,今天好好睡,明天还要回应天呢。” 马秀英将洗脚巾递了上去,轻声道, “这在家呢,想要出门,可出了门,没几天又想回去了。” “尤其是这一次,是真的累,我刚才听外面的奴婢说,标儿也累坏了,刚一回到行宫,差点晕厥过去,是常丫头扶着回到房间里去的。” 朱元璋闻言,神色顿时一凛。 “标儿怎么了?” 他忙道, “人晕了?有没有找郎中看?” “唉!真是失策,早知道咱带几个太医来了!这地方的郎中,咱还有点不放心!” 马秀英摆了摆手。 “应该没有大碍,只是累坏了。” 她轻叹道, “能不累吗?从祖坟回来他就很勉强了,也就喘息了一口,今天又跟着你去种地。” “那地哪里是他能种的动的?烈日暴晒,他又是第一次插秧,关键吧……他还不像小橘子那样会偷懒耍滑,因为他是太子,所以就一定要做到最好。” “这孩子啊,对自己的要求太严格了……” 朱元璋默然不语。 “对标儿,咱确实是疏忽了。” 他低声道, “可没办法,咱就信任自己的儿子!别的人,咱也信不过啊!” “你看老二老三他们混蛋吧?最混蛋的,莫过于老六吧?可不管怎么调皮捣蛋,惹是生非,他们的心都是向着咱们老朱家的,为咱大明着想的!” “可你看那帮子将领!一个个连爵位都还没封给他们呢,就已经开始为非作歹,作奸犯科!像朱亮祖、廖永忠这样的人,咱可以肯定还有不少,只是没有挖出来而已!” “放权给他们,让他们做事,咱能放心么!搞不好用不了多久,就把咱架空了!” “这也是咱迟迟不设立丞相的原因,咱实在是信不过他们!” 事实上,大明有丞相,朱标这个太子,其实就是担当着丞相的职务。 父子俩,一个当皇帝一个当丞相,把帝国的政务全都包圆儿了! 可也正是因此,俩都累得够呛! 老朱身体硬朗还好一点,可朱标没有这么好的身体素质! 可以说,从那天熬夜去救巡检司士兵开始,他的身体就一直处于极度疲惫和亏损的状态,再加上后面马不停蹄的接手各项事情…… 能坚持到今天才晕,已经可以说是意志超群了! “这帮武将,的确要约束一番。” 马秀英颔首道, “不过,文官应该好一些吧?我始终认为,刘伯温是个忠臣,他值得信任。” “宋濂也是,他是一个绝对正直的人。” “只是你也不肯重用他们。” 朱元璋摆了摆手。 “咱不是不肯重用,刘伯温这个人你也知道,恃才傲物,跟咱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老朱冷哼道, “他其实一直都看不起咱土农民出身,一直没跟咱交心呢!” “最近,更是屡次三番的想要告老还乡!哼,摆明了就是对咱不满,要归隐山林!” “这样的人,你就是让他干丞相,他也不肯!有什么办法?” 马秀英闻言,不禁有些无奈。 “你这这个人啊,就是固执己见,人家刘伯温就是那个客客气气的性格,你非要觉得他是假清高、拒人于千里之外,那他也没办法啊。” 她轻哼道, “不管怎么说,这些年他做的事,为你出的力,那都是可圈可点的。” “至于告老还乡,当初我也许诺过他,功成之后许他告老,结果是你反悔,搞得我都很没面子,好像我这个皇后说话一点分量都没有,说话不算话似的。” 朱元璋撇了撇嘴。 “没有他,那帮骄兵悍将更难治!咱指望着他在前头扛着呢!” 他昂首道, “他不肯抗,那就让杨宪抗!他俩是师徒来的嘛!咱听杨宪一口一个恩师的喊着,刘伯温也没反对,这小子要是上去了,刘伯温肯定也会撑他!” “杨宪这个人,咱还是挺看好的,为人干练,也有上进心,当年治理扬州,可谓是天下表率!只是年轻了一点,缺了点历练。” “假以时日,他肯定可以挑大梁!你说,将来咱让他当丞相,压李善长、胡惟庸他们一头,你看怎么样?” 听得出来,朱元璋对杨宪的期望是很高的,是想把他往丞相的方向培养的! “你这么信任这个杨宪?” 马秀英歪了歪头,似笑非笑的问道。 “那是自然,他虽然嫩了点,但是人品还是没的说的!为人正直,和刘伯温也差不多!咱都观察他这么多年了,不会有错的!” 朱元璋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自信满满的道, “咱看人,从来就没有看走眼过!” 马秀英微微一笑。 “但愿你不会打眼。” “睡吧,累了……明天还要赶路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躺到了床上。 “诶,妹子!” 朱元璋把脚擦干,忙道, “你这么着急干嘛!咱还没跟你聊完呢!” “有些事儿,咱拿不定主意,你帮着一起参谋参谋呗?” 马秀英躺在床里,应道: “陛下,后宫不得干政,前朝的事情,不要跟我来说。” 朱元璋:“……” “不得干政个屁,咱夫妻俩,啥时候不是商量着来?这不关着门的么!” 他三步并做两步跑到了床边,推了推马秀英,道, “起来起来,别装睡!” “咱这会儿一点都不困!今天杀了那么多人,咱满脑子还是那个画面呢!你竟然能睡得着?你定力比咱还强?” 马秀英略一侧身,瞥了朱元璋一眼。 “陛下要是精力无处发泄,那就去别的妃嫔那吧,你把她们都带出来,她们可眼巴巴的盼望着你去临幸呢。” “这两天都叫她们独守空房,指不定都在背后蛐蛐我霸占皇帝呢!” “去吧去吧,我要睡了……” 朱元璋:“@#¥%……&@!!!” “咱跟你聊正事儿,你当闹着玩儿呢!” 老朱不爽道, “咱现在要定功臣们的名分,也就是他们的爵位俸禄!” “你确定不想参与?你要是不参与,那咱可就自己一个人做主了!” 听到这话,马秀英方才睁开了眼睛,从床上爬了起来。 “你今天就要定?” 她有些惊奇的道, “回去再说呗,急什么。” 朱元璋摇了摇头。 “有威慑,有封赏,一张一弛才是御下之道。” “今天给他们一顿惊吓,得给个甜枣压压惊,要不然,这帮人怕是要跟咱离心离德了。” “当皇帝难呐……” 马秀英点了点头。 “理儿是这个理儿。” “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给你把把关,免得你犯糊涂。” 封爵,是皇帝最大的权力之一,等于是分最核心的利益! 公侯伯子男,每一等之间的差别,都宛若天堑,所能得到的待遇,绝对是天壤之别! 对于丈夫愿意分享这个权力给自己,马秀英自然还是比较高兴的。 只见朱元璋从怀里掏出了一沓小纸片,上面写着一个个人名儿,如徐达、汤和、李善长、刘伯温、耿炳文…… “从徐达开始,毫无疑问,公爵。” 马秀英判定道, “李善长,公爵!” “汤和,公爵!” “刘伯温,公爵!” 朱元璋:“???” “去去去!喊你给咱参谋,不是叫你喧宾夺主的!” “刘伯温哪里够得上公爵了?他能捞个伯爵都烧了高香了!就连汤和,都没有资格拿公爵!” 马秀英听到这话,神色顿时一变。 “重八,你糊涂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掀起党争,把淮西人一网打尽?!刘伯温的心寒 “咱没有糊涂,咱心里跟明镜似的呢!” 朱元璋不悦道, “咱知道你欣赏刘伯温,但封爵是以军功来论!刘伯温当年是咱的谋士,给咱出了不少主意这是没错,但这并不代表他功勋卓著!” “咱可以提拔他当丞相,但是这个爵位……撑死了也就是个侯爵!” 马秀英扁了扁嘴。 “刘伯温……就先不论了!” “那汤和呢?汤和可是你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当年你在义父军中当马夫的时候,汤和就已经是千总了!可他还是把你当做大哥来看待,鞍前马后的照料你,就这情谊,你好意思不给他封公爵?” “他可是你的二弟啊!当年你们拜把子,徐达、常遇春都排在后面,这回你不封汤和为公爵,他心里能过得去吗?” 她还是想要为汤和争取一番。 毕竟,这真是最早的兄弟了! “封爵,不是讲情谊的,如果要讲情谊,那咱给他们都封王好了!” 朱元璋冷哼道, “你只觉得汤和资历老,却不知道他的功劳浅!” “当年咱平定陈友谅,那么一场大战,他有什么功劳?” “后来灭张士诚,咱也交给了他一路大军,可他的表现依旧平平!远远不及徐达、常遇春!” “再后来,平方国珍,咱给他派了那么些猛将扫平障碍,让他当主帅,说起来,还是廖永忠、朱亮祖他们先把方国珍部打成了残废,他才轻松写意的取了方国珍的人头。” “咱对他,够意思了!要不是这一场战功,真要论起来,他连封侯都够呛!你要知道,北伐他也没参加!他自己不请战,咱也没打算让他去,他打仗就是不行!” 马秀英:“……” 这一番话语,倒是把她说的哑口无言了。 “可是……” 马秀英还欲再说,朱元璋却是打断道: “没什么可是的,一个公爵,你知道要咱付出多大的代价吗?等于是把一头年猪身上最肥的一块肉给分了出去!这分走的,不光是荣誉,还有实打实的利益!” “咱不能因为兄弟情谊就给他公爵,至少现在不可以!否则,别人背后也会议论咱不公平。” “将来吧!看将来有没有机会再让他捞点功劳,给他扶上去,咱是真的对他够意思了,妹子。” 马秀英听到这话,神色方才好看了几分。 “你这不是挺有主见的么?还要我帮忙参谋个什么?” 她转过身又往里睡去,摆了摆手道, “我睡了,你自个儿盘算吧……” 朱元璋一瞪眼。 这妹子,一不合她的心意就这样! “行行行,咱自己琢磨,不用你!” 老朱不爽道, “没了你马屠户,咱还要吃带毛猪不成。” “哼!” 说罢,他便站起身,一屁股坐到了桌前,攥着自己手里的这一沓小卡片,嘀嘀咕咕的盘算了起来。 …… 是夜。 行宫左侧,一座小阁楼走廊上。 哒哒。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踩着木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只见一道倩影缓缓上了阁楼,还未等她站定,身后已是袭来一阵风! 唰! 一双手从后面抱住了她! “诶!” 女子差点惊叫了起来,却是被身后之人捂着了嘴巴。 “别叫别叫,是我!” 熟悉的声音传来,方才让女子稍稍放松了几分,不再做出激烈的反抗。 “嘿嘿……” 男人抱住了女子,凑在她的耳垂边上,嗅着香味。 “妙云姐姐,你身上好香啊……” 这个黑夜里窜出来的男人,正是朱橘,而摸黑前来赴约的女孩,当然就是徐家大闺女,徐妙云。 “你……你大半夜把我叫出来,就是为了这般轻薄我……” 徐妙云低着头,低声埋怨道, “你知不知道我偷跑出来要冒多大的风险?要是被爹娘发现了,我可就完了!” 朱橘闻言,却是嘿然一笑。 “你不喜欢我轻薄你么?” 他从身后环抱着徐妙云的腰肢,轻笑道, “我看你,也是乐在其中嘛……” 徐妙云:“!!!” “胡说八道!” ‘我,我要回去了!再见!’ 女孩子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话语,她原本绯红的脸色骤然一变,伸手就要去挣开朱橘的怀抱。 “诶呀诶呀好了,我说错话了,行不?” 朱橘忙道, “是我猴急,这不是想你了嘛!” “这两天都没机会找你独处,我这心里跟猫挠似的,食不知味,寝不能寐呀!” “所以,这才千方百计的想找你一诉衷肠,你能明白我的心意不?” 不得不说,朱橘这小子虽是母胎solo多年,但到底是个滑头的性子,哪怕没谈过恋爱,此刻上了道,倒也颇会说一些甜言蜜语。 当然了,说这些甜言蜜语都是有目的的…… “……嗯。” 听到这番‘衷肠’,徐妙云方才不再挣扎,反而是轻轻搭住了朱橘的手,轻嗫道, “我……我也想你的。” 女孩子坠入爱河之后,那相思病发的,往往比男孩更猛烈! 徐妙云也从来都不是扭捏的女子,相反,她是敢于表达自己爱意的! 两人双目对视,虽然在黑夜之中,却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情意。 朱橘抿了抿唇,道: “我忍不住了。” 说罢,他便啃了上去! …… 不知啃了多久,直到徐妙云憋得喘不过气来了,给他一顿锤,方才把朱橘推开。 “你!” 徐妙云捂着心口,羞恼道, “哪有你这样的!快把我憋死了!” “亲吻不是这样的!” 朱橘舔了舔嘴唇,咧嘴一笑,道: “这是正宗的法式湿吻好不好?是表达爱意最彻底的方式!” “你就说开心不开心吧!” 电影上学来的东西,终于是有用武之地了! “我……我不要跟你说了!” 徐妙云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着,转头便要逃跑。 “哎呀,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这么着急走干啥啊?” 朱橘却是拦住了她,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道, “才这么一会儿呢,我还没过瘾呢!” 徐妙云:“!!!” “我跑出来是让你过瘾的啊!” 她一拳砸在朱橘胸膛上,嗔道, “你倒是开心了,不知道我担着多少的危险。” “我出来的事儿,只有辉祖知道,他帮我守着门呢,但是娘经常会来找我说话的,万一辉祖那边守不住,被娘给发现了,我怎么办?” “你就只想着你自己!” 朱橘挠了挠头。 “这小舅子倒是不错,知道会替姐姐姐夫打掩护,下次给他带点好吃好玩的。” 他搂着徐妙云,嘿笑道, “被发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发现就发现了,你娘还能吃了你不成?” 徐妙云闻言,目中却是起了几分水雾。 “你……你哪里知道我们女子的处境。” 她抿着嘴道, “我是未出阁的女子,按照道理说,是不能见外面的陌生男子的,更别说是……” “万一被人发现,你是没什么事情,无非多了几分风流之名,可我徐妙云不是那青楼的花魁!到时候人家议论起来,说我是不知检点的女子,说徐家出了个荡妇……到时候,你叫我怎么做人?” “就这么一次,下次不要找我了,找我我也不会理你的,我……我回去了!” 说罢,她目中噙着几分泪,转身便是要走。 “诶诶!别走啊!妙云老婆!” 朱橘赶忙抓住了她的手,连声道, “我们之间,不是已经定了亲了吗?你爹和我爹都已经定了约了,到时候你就是要嫁给我的呀!” “咱们之间交往,那是名正言顺的事儿!纵然是被人发现了,也没人敢嚼舌头!” “谁敢胡说八道,我砍死他!” 听到这话,徐妙云方才停下脚步,看向朱橘。 “你也说了,只是口头定了婚约,而不是真的已经下了聘书。” 她望着朱橘,有些幽怨的道, “要是哪天你反悔了,完全可以不作数的。” “我感觉,你先前也没多有多喜欢我,若非是那次在马车上我……你会像现在这样吗?” “说到底,你只是馋我嘴上的胭脂了,到时候或许有个更漂亮的女子勾引一下你,就把你魂儿勾过去了……” 听到这话,朱橘顿时心中一急。 “怎么可能!” 他连忙道, “那青楼里的花魁勾引我,都被我严词拒绝了!我是个正直的人好吗!柳下惠都没有我正直!” “我是馋你的身子,但是我敢发誓,我只馋你一个人的!三千弱水,我只取一瓢饮!别的女人,我看都不看!” 徐妙云几句话,说得朱橘都要对天发誓了! 虽说男人的嘴是骗人的鬼,但必须承认,至少这一刻,朱橘的话语是发自内心的。 “真的?” 徐妙云歪了歪头,盯着朱橘。 “那自然是真的!我是那种很随便的人吗” 朱橘昂首道, “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可以和道祖爷起誓!” “我要是……” 唰! 徐妙云握住了朱橘的手,低眉顺眼的道: “我不要你起誓,我只要你真心待我就好……” “你是要真想和我来往,以后也不必偷偷摸摸的,我爹也挺喜欢你的,你就常来我家里坐坐就是了,府上人都知道我和你的事,你就是进我闺房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到时候让辉祖挡着外人就好……” 朱橘闻言,眼睛顿时一亮。 “好!” 他一拍手,笑道, “等回了应天,我就登门拜访!” “其实我早就想去你家逛逛了,先前我和徐叔叔也甚是投缘,咱爷俩完全可以把酒言欢呐!” 徐妙云闻言,也是露出了几分笑意。 “是啊,我爹也时常念叨你呢,我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喜欢一个晚生后辈。” 她轻声道, “你先来认认门,一回生二回熟,以后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 “这样呢,以后你就是平日想来,也就跟回自己家一样,家里人一定都把你当姑爷看待。” 朱橘连连点头。 他也知道徐妙云的意思……双方这样光明正大的走动,更有助于婚事的推进。 毕竟,当时徐达和老爹也就是一个酒后的口头约定,没有白纸黑字的写下来,不够正式。 说得难听一点,就是不稳。 作为女孩子,事关自己的终身大事,自然是想要稳当一些,安心一些。 “好好,妙云老婆,我都答应你,嘿嘿。” 朱橘又凑到了徐妙云雪白的脖颈边,嘿笑道, “到时候我再让娘催一催,让老爹下个旨意,让咱俩先把婚给订了!” “订了婚,那干啥都名正言顺!你说是不?” “来,让我再啃两下……” 说着,他又把嘴凑了上去。 “哎呀,你……” 徐妙云推了两下,见这家伙根本就推不动,便也只能顺了他的意。 正此时,忽的有脚步声传来。 哒哒! “谁在阁楼上面!” 呵斥声传来,只见一道身影飞身而上,逮住了这一对正在卿卿我我的男女! 朱橘:“!!!” 徐妙云:“!!!” 只见徐妙云猛地低下头,躲到了朱橘的背影,神色无比慌乱。 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被人抓了个现形! 朱橘也是吓了一跳,正抱着老婆啃的忘我呢,这突然冒出来一个人,给他差点都吓萎了! “他娘的,你谁啊!” 他把徐妙云护在身后,懊恼道, “老子是吴王!” 来人闻言,顿时一愣。 凑近一瞧,方才看到了朱橘的样貌。 而朱橘也看到了他。 “毛骧,你他妈的有病啊!” 一看是老熟人,朱橘直接一脚踹了上去,怒道, “赶紧给老子滚蛋!滚!” “不然把你皮扒了!” 毛骧:“……” “这,吴王殿下,您……” 他瞧了朱橘一眼,又看到了他身后那一道丽影,先是微微一愣,然后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您真是这个!” 毛骧顿时竖起了大拇指,目中露出钦佩之色。 今天白天经历了那般血腥的场景,这吴王殿下却还有心思在这里偷欢,和一个不明女子卿卿我我。 这心态,大写的服啊! “滚!!” 朱橘有些恼羞成怒,低喝道, “一个呼吸时间,从我眼前消失,不然我找人把你活埋了!” 毛骧闻言,连连点头。 “是,是,属下这就滚,这就滚!” “殿下,要不……我帮你把风吧?” 朱橘:“¥%……&*@#!!!” 毛骧一看朱橘的脸色不对,一溜烟的直接跑路了。 “娘的,这混蛋玩意儿……” 朱橘嘴里还是骂骂咧咧的。 “咯咯咯,好了,他挺识相的,没有追问。” 徐妙云咯咯笑了起来,抿嘴道, “要不然,我们就被抓现形了,那我就完了……” 朱橘轻哼一声。 “他敢不识相?我对他有救命之恩!” 他昂首道, “要是别的皇子,那他还真不会这样卑躬屈膝,但你家夫君是谁啊?虎躯一震,他就得跑!” 徐妙云巧笑嫣然。 “臭美……”她又捶了朱橘一拳,轻轻靠在朱橘的胸膛上,这儿,很有安全感。 “哼,差点被这家伙破坏了我的雅兴,来来,咱们继续……” “还要?我都要被你啃破皮了!不行不行,你陪我聊会儿天呗,不要整天都想着那些事情好不好?” “……” 夜半,子时。 徐妙云悄咪咪的回到驿馆,脚步都还有些虚浮。 “这个登徒子,就知道轻薄我……” “嘴都麻了……” 她小声嘀咕着,可神情却是颇有几分娇羞,眉眼之间,更是有几分娇媚之色。 然而,一打开房门,却见一大一小两人正坐在那边。 大的是她母亲谢氏,一脸的严肃。 小的是她弟弟徐辉祖,一脸的无辜。 徐妙云见到母亲正襟危坐,顿时一愣,一颗心沉到了谷底,脸上的娇羞之色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妙云,你这么晚,去哪里了?” 谢氏一脸严肃的道, “老实交代!” 徐妙云看向徐辉祖,徐辉祖摇了摇头,一脸无奈。 “娘,我……我刚才闹肚子了。” 她赶忙挤出几分笑容来,坐到了谢氏身边,连道, “你怎么来了?早点休息嘛,明天还要回应天呢!” 谢氏往徐妙云身上嗅了嗅,眉头顿时一皱。 “出恭?你糊弄鬼呢!” 她呵斥道, “身上明明是一股子男人味儿!你分明是跟男人厮混去了!” 徐妙云闻言,顿时一惊。 她急忙在自己身上嗅了嗅。 “没有啊!哪里有味道……我怎么闻不出来?” 朱橘的身上有味道? 没有吧! 当时倒是的确闻到朱橘身上有一股香香的味道,不过那肯定是身上香囊散发出来的…… “你!看来你真是出去和男人厮混了!” 谢氏骂道, “好啊!好你个徐妙云,你你你……你真是把我徐家的脸都丢尽了!” “你是个未出阁的女子,你知不知道?这种事情要是被人知道了,会有多少人戳你的脊梁骨,背后笑话你讥讽你,你知不知道?!” “给我跪下!” “这么多年了,我都没有教训过你,你真是无法无天了!到时候爆出丑闻来,人家还不是说我这个当娘的没有教好!” “快点,跪下!” 徐妙云脸色微变,可在母亲的盛怒之下,也只能抿着唇,跪倒在地。 “娘,没那么严重吧……” 徐辉祖在一旁弱弱的道, “姐姐是去找吴王殿下了,吴王殿下不是已经跟姐姐定了婚事了吗……” 谢氏听到他的话,眉眼顿时一横。 “婚事?婚书呢?聘礼呢?” 她伸手道, “拿出来我瞧?” 徐辉祖顿时哑巴了。 “你也过来,给我跪下!” 谢氏愠怒道, “你姐胡闹,你就也帮着她打掩护是吧!你们姐弟俩可真是感情好!” “既然感情好,那就一起受罚好了!” 噗通! 徐辉祖跪的很干脆,老老实实的就跪在了姐姐身边。 “妙云,你得知道,你是有身份的人!你爹是徐达,你是将门之女!” 谢氏教训道, “我知道你是去私会吴王了,所以才在这里等你。” “要是换作别的野男人,我早就把你抓回来痛打一顿了!可即便是吴王,你也不应该随随便便就去与人家相会,你作为女子,要矜持,知道么!” “你俩的婚事,陛下是和你爹说过,但也就是说过而已,八字还没一撇呢!万一最后出点变故不成呢?到时候你该如何自处?你想过没有?” “你不要以为这事儿就板上钉钉了!在婚书没有下之前,一切都有可能!” 徐妙云低着头,默然不语。 “就算婚书下了,你也不能做这种事!被人撞见了,依旧是要被人笑话讥讽的!” 谢氏道, “到时候人家都说徐达虎,徐家的女儿也虎,上杆子投怀送抱!” “这话,你爱听啊?” “在没有正式明媒正娶之前,你都必须要保持女孩子家的矜持,从今天起,我不许你再去跟吴王私会!” 听到这话,徐妙云脸色骤然一变。 “娘……” “我不是私会,我纯粹就是去跟他聊会儿天……” 谢氏闻言,不禁冷笑一声。 “聊天?聊天能把你嘴唇都聊破了?你把娘当傻瓜呐?” 她指着徐妙云的嘴,恨恨的道, “好好瞧瞧你现在这样子,像一只发了情的小母猫似的!” 徐妙云:“!!!” 她急忙一舔嘴唇,心中又羞又恼! 可恶的朱橘,啃的那么用力,把她的嘴唇都给啃破了! 见女儿脸色大红,谢氏不禁轻叹一声,道: “哎!” “女大不中留啊!我是真没想到,妙云啊,你平日里不是知书达理,一副学究的模样的么!怎么这个时候,这就……” “哎!行了行了,起来吧!” 她到底还是不舍得女儿跪太久。 “嗯……” 徐妙云应了一声,便站了起来。 徐辉祖也想跟着站起来,却是被谢氏一个瞪眼。 “你不许起来!” “你这个助纣为虐的臭小子!我可告诉你,以后决不能学那吴王,当个轻薄的人!” “听到没?” 徐辉祖:“……” “是,娘。” 他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声,心中却是不以为然,反而还对朱橘有几分崇拜。 自己这个姐夫,敢作敢为,比西厢记里的书生强多了! 是个好样的! 要向姐夫学习才是! “娘,我知道错了……” 徐妙云走到谢氏的身边,撒娇道, “我今天也跟吴王殿下说了,就此一次,下不为例,以后再不接受他的私请。” 听到这话,谢氏神色方才缓和了几分。 “你这态度是对的,我们女子不能太千依百顺,这样,反而会被人瞧不上。” 她沉声道, “那青楼女子千依百顺吧?可有几人尊重她们的?你作践自己,别人就越作践你!” “……他怎么说的?” 徐妙云一边给谢氏捏着肩膀,一边道: “他跟我保证不会了,接下来回了应天之后,还会亲自登门拜访。” “拜访爹和您,此后也会常来走动。” 谢氏闻言,轻轻嗯了一声。 “嗯,这才是该有的态度,私会是不对的,光明正大的走动是可以的,我也欢迎。” 她握了握徐妙云的手,感慨道, “看来,吴王殿下还是有一些分寸的。” “说实在的,我作为老丈母娘,对女婿那可是很挑剔的,若是寻常人家的子弟想娶我的女儿,那我一定会挑出他八百个刺来!不考察个两三年的,我才信不过!可没办法,谁叫人家是皇子呢?” “又是皇后娘娘最宠爱的皇子,那我能怎么办呢?我见了人家,都得毕恭毕敬的,这门婚事,就连你爹都说不来半个不字,更何况是我?” “妙云啊,你要知道,上嫁看似风光,实则不容易啊……” 徐妙云点了点头。 “娘,我知道的……” 谢氏翻了个白眼。 “不,你不知道!” 她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徐辉祖道: “臭小子,出去!” “我要跟你姐姐说一些话,你去睡觉去吧!” 徐辉祖:“???” “为啥?我也想听听!” 他站起身来,赖着不想走。 这一看就是要说关键的东西了哇! “御夫之道!怎么,你想听么?” 谢氏竖眉道, “你听了,将来也找个男人实践实践?” 徐辉祖挠了挠头。 “这……好吧好吧,我走……” 他神色有些尴尬,灰溜溜的退出了房间。 “娘,什么是御夫之道?” 徐妙云有些好奇的问道, “是不是那种学了之后,就可以让丈夫千依百顺的法子?” 谢氏笑着摆了摆手。 “哪有那种法子?你看你爹对我千依百顺了吗?” 她笑道, “越是有能耐的男人,越是天不怕地不怕,哪里是能驾驭住的?没有女人能有这么厉害的能耐。” “所谓御夫之道,不是驾驭,而是抓住夫君的心,让他心里永远都有你,你生气的时候,他会尊重你,甚至会低眉。” “说到这个,天下间没有人能比得上皇后娘娘,陛下那样的君王,都被皇后娘娘拿捏的稳稳的,你若是有机会啊,倒是可以好好跟皇后娘娘请教请教,娘只会一点浅显的,真要学,就得找皇后娘娘学。” “我相信,为了你们小夫妻的和谐,她会愿意教你的……” “先说说我的经验吧,首先呢,你得温柔,似水柔情最能化解男人的阳刚,但也不能太柔,柔过了头,就成了任他拿捏的发面团子……” 徐妙云托着光洁的下巴,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母女俩这一顿言语,直到丑时末,谢氏才回房歇息。 而这个时刻,偌大驿馆之内,却还有一处灯火通明着。 杨宪看着面前的两摞文书,神色虽有几分疲惫,但亦有几分得意。 那文书,一摞厚,一摞薄。 “果然是有大鱼可以抓。” 他抄起那一摞薄的文书,披上衣服,转身便出了房间,一路到了走廊的尽头,敲响了一处房门。 咚咚,咚咚咚! 咚咚! “恩师,您睡了吗?” “恩师?” 他小声呼喊着。 良久,屋里才传来一阵脚步声。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神色困倦的刘伯温从里面走了出来。 “是杨宪啊……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么?” 刘伯温打了个哈欠,神情有些不悦,扶着门似乎并没有让杨宪进门说话的打算。 “恩师,学生这里取得了重大进展!所以想着来跟恩师汇报一番!” 杨宪倒是神采奕奕,挤着刘伯温的身子进了屋内,径自上前,将蜡烛点燃。 刘伯温:“……” “什么重大进展?” 他皱眉道, “陛下叫你查的案子?有关于朱亮祖、廖永忠他们的?” 嗤啦。 烛光燃起,杨宪将手里的文书拍在了桌上,笑容颇有几分得意。 “对!恩师果然是料事如神。” 杨宪连声道, “陛下把这桩案子交给了学生,学生自然也不敢懈怠,不能给恩师丢脸啊!” “于是,学生便昼夜不停的对这三人的文书账册进行了梳理查阅,现在,已经是把其中最重要的一部分给筛选出来了!” “这些,全都是朱亮祖、廖永忠他们和朝中文武大臣的书信来往!包括李善长、胡惟庸、胡美、周德兴、华云龙等一众淮西文武,全都在里头!” “恩师啊,凭着这些书信,我们浙东人总算是可以扬眉吐气了!这一回,靠着这些文书,还有那些还没有整理出来的账册,咱们可以把淮西党一网打尽!” “李善长都逃不脱嫌隙!更别说那个胡惟庸!” 他越说越是激动,咧着嘴,心中已经开始幻想着胡惟庸上囚车的模样了。 当初那一顿打,我杨宪可还记着呢! 如今,你落到了我的手里,就等着吧!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一网打尽?” 刘伯温皱眉道, “你是想在朝廷兴起大狱?难不成,这些书信上全都是商量谋反的内容?” 他说着,拆开书信,粗略的扫视了起来。 一连看了好几张,刘伯温方才摇头道: “这都是正常的书信来往啊!无非就是请教一些问题,说一些家事而已。” “有一封给周德兴的,倒是提到了分红之类的话语,但这也不能作为铁证,还是要继续深入调查的。” “不能仅凭一封书信,就让人家蹲了大牢。” 还以为书信上面全都是什么大逆不道之言呢。 结果一瞧,多数都是正常的交流,纵然的确是有可疑的言语,也不能直接定论为有罪。 “恩师啊,您啊,还是太正直了啊!” 杨宪笑道, “陛下最大的特点是什么,是多疑!” “这些书信看上去正常,但却说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朱亮祖、廖永忠和淮西一众勋贵之间的来往是极为密切的!明面上是这些,那暗中呢?或许远远不止这些!” “又或者,朱亮祖他们的所作所为,这些人也全都有份!陛下要是起了这个怀疑,那绝对会把他们全都抓起来审问的!” “哪怕最后无罪,那一顿严刑拷打也够他们喝一壶的了!况且,我不信他们的屁股干净!但凡是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点暗地里的勾当,都经不起查!只要一查,到时候绝对都暴露出来!” “我估摸着啊,到时候朝堂都能空出来许多位置……那咱们浙东人的机会,不就来了么?” 刘伯温见他眉飞色舞,神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你的意思是,你这样做的目的,不是为了把案子查清楚,而是要借此机会搞党争?” 刘伯温神情复杂,道, “杨宪啊,你……当初的你,不是这样的啊!当年那个处处为百姓着想,为国家设想的杨宪,哪里去了?” “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作为大臣,首先要考虑的不是自己的利益,而是国家的安稳。”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一搞,必然会引起朝局的动荡,甚至引发更严重的事情!陛下也是淮西出身,淮西的文武可以说是他掌握国家的基础,他们绝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对付!到时候,搞不好你就引起了一场激斗!” 杨宪闻言,却是神色一冷。 “恩师,我没有为国家着想么?这帮淮西人本就品行不端,我把他们都除了,不正好是为国家剜去疮疤么!” 他语气也变得有些不客气,道, “至于激斗,我不怕什么激斗!斗就斗!陛下派我查这个案子,就是让我跟他们斗!现在我掌握了这么多的证据,纵然不能把他们全弄死,起码也能搞他们一个元气大伤!” “恩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瞻前顾后的?顶在掐面的人是我,你不需要做什么,最多也就帮我把把关,出出主意就是了!我杨宪自然会冲锋陷阵!清除这帮祸国殃民的蛀虫!” 刘伯温闻言,脸色骤变。 “你不要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老夫是看出来了!你就是想要搞党争!从而获得更大的权力!” 他呵斥道, “你应该知道,历朝历代搞党争的,都会闹得朝廷鸡犬不宁,以至于国家动荡不安!唐朝的牛李党争,宋朝的新旧党争,你应该都清楚它们的危害!” “我劝你……把案子查清楚,该抓的就抓,该审的就审,但千万不要搞扩大化!借此发挥!” 这番呵斥,让杨宪脸上最后一丝笑容也消失不见。 “恩师,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这样说?” 杨宪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道, “我杨宪做这些,一切都是为了咱们浙东人!是,我或许是想要更大的权力,可是这有错吗?” “我把咱们浙东人都带起来,到时候在恩师你的领导下,咱们完全可以让大明变得更好,难道这样不好吗?” 刘伯温闻言,却是眉头紧皱。 “你是浙东人吗?” “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浙东人,可你连浙东人都不是!只是想把这个并不存在的党派搞出来,好成为你的助力!你以为老夫那般愚昧,看不清你的意图吗?” “杨宪啊杨宪,老夫劝你不要自作聪明!你靠着这样的手段,纵然是上去了,也会掉下来!” 此时此刻,刘伯温也不想跟杨宪虚与委蛇了。 他现在,非常看不惯这个所谓的‘学生’! “呵……” 杨宪深吸一口气,摇头嗤笑道, “恩师既然这样看待我,那我杨宪也没什么好说的。” “我本将心向明月,呵呵……” 刘伯温自然听出他话里带刺,此刻心中愈发不悦。 “你还是不要叫老夫恩师了,说到底,我与你并无师生情谊。” 他拂袖道, “无非是先前帮你在陛下面前说了几句话而已,那个时候,我也是为国举贤,仅此而已。” “现在看来,上升的太快,反而是害了你!还不如在扬州多历练几年!” 杨宪脸色又变。 “好,好……” 他咬着牙道, “好,刘夫子!” “你既然这般厌恶我,我便也不再热脸贴你的冷屁股!这一段师生情谊,我自认为尽到了本分,问心不愧!” “是你无情,非我不义!” “我现在就走!从此往后,我不会再以恩师称呼你!你也不用担心,将来我若出了事,也绝不会牵连到你!” 唰! 杨宪将那桌上的书信抄起,冷冷的看了刘伯温一眼。 “告辞!”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跟你商量,那是看得起你,我如今权力荣宠,皆在你之上!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杨宪攥着书信,在走廊上快步走着,嘴上却依旧不停,冷着脸道, “没有你刘伯温的支持,我杨宪照样可以斗倒淮西人,当上大明的丞相!” “哼!” 杨宪骂骂咧咧的走了,只留下刘伯温一人站在原地扼腕叹息。 “难道那权力,真就这么令人着迷么?” 他缓缓坐下,喃喃道, “你斗我,我斗你,互相倾轧,这对国家有一丝一毫的好处吗?” “罢,罢,罢,就当是当年我看走了眼吧!唉,此子将来必成祸患啊……” 只须臾间,刘伯温已然是想好了杨宪将来的结局。 这样的人,或许能够短暂身居高位,享受一时荣华,但不懂与人为善,锋芒太过,用心又不够正直,将来必然会跌个粉身碎骨! 被杨宪这么一闹,刘伯温也是没了睡意,索性就这么枯坐着,盘算着未来。 他,已是倦了这官场,与追求上进,想当丞相的杨宪相比,他此刻无比的想要归隐山林,做一闲翁! 第一百四十章 朱标突发恶疾!急性心梗?皇后哭了! 次日,清晨。 体壮如牛的朱元璋自然是早早就起了床,在行宫内院散起了步。 对于他而言,熬夜根本不是什么问题,只要他想,每天都可以熬夜,第二天照样精力充沛。 “哼!” “哈!” “哼!” “哈!” 正转悠着,却听青石板上,一人正在打着拳。 “哟,臭小子也这么勤快早起啊。” 朱元璋笑道, “你这打的什么拳啊?王八拳?咱看你这花拳绣腿的,好像没什么力气啊!” 打拳之人,正是朱橘。 听到老爹的嘲讽,朱橘却是没有丝毫理会他,依旧是一板一眼的打着拳。 这是他每天的功课,到了行宫不能拜斗,但该练的动功却还是不能落下。 修仙,他是认真的! “哼哼。” 朱元璋见朱橘不理会自己,倒也不恼,一屁股坐在了石墩子上,就这么瞧着朱橘打拳。 没一会儿,便有奴婢送上早膳。 良久。 “呼——” 朱橘收了拳头,嘴里吐出一口浊气。 这一顿拳下来,倒也是酣畅淋漓,身心舒畅。 “臭小子,打完了?” 朱元璋啃了一口饼,招手道, “过来过来,先吃个早饭再打,咱瞧你都没什么力。” 朱橘闻言,不禁翻了个白眼。 “我这拳法就是要饭前练的,吃了饭不能剧烈运动,懂不?” 他一脸不悦的道, “我这拳法,那都是师父秘传的,一板一眼皆有讲究,不是你们练的那种太祖长拳,我这是道法!懂不?可以延年益寿,增强体魄的!” 说着,他才走到了朱元璋身边,随手接过一个饼啃了起来。 周遭的奴婢皆是把头低下,那是根本不敢看。 在诸多皇子里,也就吴王殿下敢这么跟陛下说话,换作别的皇子,哪怕是太子殿下,在陛下面前都是毕恭毕敬的。 所以,对于奴婢们来说,是既想听朱橘说话,又怕听到一些不太好的词儿,到时候被陛下所忌。 “这么厉害?那你教教咱?” 朱元璋此刻心情看上去好像不错,笑吟吟的道, “咱要是练起来,那一定比你小子有章法!” 朱橘吭哧吭哧啃了两口饼,却是摇了摇头。 “不行,这是师父秘传的,叮嘱过我不能传给别人。” 他道, “我还没有传功的权力,随意乱传,到时候要天打雷劈的!” 听到这话,老朱顿时不乐意了。 “呵,你还秘传上了,在咱面前,这世上就没有秘密可言!任何秘密,都得在咱面前暴露!不然,你以为咱的銮仪卫是吃干饭的啊?” 朱元璋轻哼道, “你信不信,咱马上一道圣旨,彭玄那老小子就得屁颠屁颠的滚回来,咱让他传啥,他敢说个不字?” 朱橘眼睛一亮。 “好啊好啊,你赶紧把师父喊回来,我正有事儿要问他呢!” 他连道, “最近练功遇到了瓶颈,还有一些私人的事儿,我也得找他老人家问个清楚,才能放心。” 跟徐妙云的事儿,是朱橘一直记挂在心里的。 现在他已经是食髓知味了,一天不啃老婆两下,那心里都刺挠。 在这种情况下,纠结的他,当然有点迫切的想要师父给予释疑。 “私人的事儿,什么事儿?说来听听。” 朱元璋捻了捻胡须,随口道。 “跟您老人家又没啥关系,别太好奇了。” 朱橘撇了撇嘴。 “咱这人有个毛病,那就是求知欲强,对于想知道的事情,就是刨根问底都要弄清楚。” 老朱嘿然道, “你不说是吧?不说可以,那咱也不会费劲帮你把彭玄叫回来。” “当时咱可是有明旨,不找到张三丰,他不许回来!” 朱橘闻言,不由得一恼,心中起了一计。 “行行行,我告诉你行了吧?我练功出了一些状况,马阴藏相了。” 他故意道。 朱元璋微微一愣。 “马阴藏相?那是什么意思?” 朱橘朝着院内的几个婢女努了努嘴。 “你们先出去,没有咱的吩咐,不许进来。” 朱元璋将一众奴婢全都给赶了出来。 “马阴藏相,就是缩阳入腹了,那话儿缩进去不肯出来了!我现在都蹲着尿尿呢!” 朱橘开始胡说八道。 朱元璋:“!!!” 听到这话,老朱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你!你开什么玩笑?!缩进去了?” 朱元璋惊愕道, “你不会是耍老子吧?给咱看看!” 说着,他竟然要去扒拉朱橘的裤子。 “哎这大庭广众的,你干嘛啊!” 朱橘一把拽住了自己的裤腰带,一脸不爽的道, “能不能别大惊小怪的,到时候叫人听了笑话。” “这是个正常的现象,民间有些练内家拳练的厉害的,就能够达到马阴藏相的境界,听说过横练金钟罩吗?最高境界就是这个!这是个牛逼的状态好不好?无漏之身!如此一来,摄养精气就变得更加容易了,只进不出!” 朱元璋:“……” “你少放屁!这能是好现象?” 他急道, “这……娃都不能生了!你小子,你要成太监啊!” “彭玄这个老混蛋,咱就知道他没教你点好的,净教你这些歪门邪道!” “你给咱别练了,怎么把那话儿再弄出来?咱给你找个太医,用针灸可以吗?” 在老朱眼里,传宗接代可是最要紧的事情。 哒哒哒! 玉佩开始震动, 朱橘一句‘缩阳入腹’,给老朱差点弄急眼了!连玉佩都震动了起来! “那肯定不行啊,只能找师父要下一阶段的内功,才能恢复过来。” 看老爹一顿急眼,朱橘却是笑了起来,不紧不慢的道, “这都正常的啦!你大惊小怪个什么?这是好事啊!说明你儿子练得好!” “不过,你非要让我恢复过来,那就只能把师父召回来了,不然你找人给我瞎弄一通,到时候情况更复杂,搞不好就钻不出来了。” 朱元璋:“¥%……&#@” “哎!你这个小王八蛋,一天到晚就知道折腾自己!” 他瞪眼道, “要是搞的自己生不出娃来,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来啊!” 朱元璋招了招手,喊了一个奴婢进来,便吩咐道: “找人传旨!把彭玄道长召到应天,咱要见他!” 朱橘一看自己计谋得逞,嘿嘿笑了起来。 用这番话骗老朱,果然奏效!我真特娘是个天才! “老六啊,这儿没有别人,咱先给你瞧瞧?” 朱元璋看向朱橘的裤裆,道, “咱是你爹,看看不打紧的,你小时候咱不知道给你洗过多少次澡了。” 朱橘:“……” “拒绝!” “除了我老婆之外,其他任何人都休想一看!” 他正严词拒绝,却见一个奴婢慌慌忙忙跑了过来。 “陛下,陛下不好了!” “太子殿下他昏厥了!” 朱元璋:“?!” 朱橘:“?!” …… 行宫之内,一处厢房之中,此刻已然是挤满了人。 马秀英坐在床边,神色忧虑。 哒哒! 哒哒! “怎么了?标儿他怎么回事?” 朱元璋一路疾跑奔到了朱标的房间内,一脸急切的道, “好端端的,怎么会晕过去的?” 唰! 众人皆是让开了道路,让朱元璋行至朱标床边。 此刻的朱标双目紧闭,嘴唇发紫,脸色无比的难看。 “标儿,标儿!” 朱元璋一看儿子这模样,顿时急眼了,忙呼唤道, “你别吓唬你爹啊!” “这……太子妃!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子他中毒了?” 太子妃常氏眼睛有些红肿,显然是刚刚才哭过,此时听到朱元璋的问话,顿时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公公的面前。 “昨天……又有一批政事从应天传了过来,殿下想着陛下累了,就没去打扰陛下,自行处置了。” 常氏啜泣道, “谁料那政务繁多,太子殿下一整晚都没有睡觉,直到卯时,天都亮了……才刚处理完,我那时候,已经是第三次醒过来了,见政务总算料理完,就赶忙服侍着殿下躺下。” “那个时候,殿下状况已经有点不对了,脚步虚浮无力,脸色也一片蜡黄,我当时还以为他是太累了所以才这样,便也没太在意……谁知道刚才我醒来的时候,他竟是冒了一身的凉汗,唇色也显露出青紫色。” “我慌了神,想要找太医,可这里却没有太医可寻,只能求助于母后,看看能不能先找个郎中看看,起码,得先知道殿下这是什么病啊……” 朱元璋听到这番话语,脸色已是变了又变。 “那郎中呢!” “赶紧把郎中喊来啊!” 这一回,他是真的急眼了! 自己的宝贝好大儿,绝对不能出半点意外啊! 马秀英握着朱标的手,愁容满面: “已经去喊了,行宫离县城有点远,快马加鞭去找,也得一会儿功夫。” “标儿应该是熬过了头……他体质本来就虚,最近又这么折腾,哪里挡得住啊?唉!” 朱元璋站在原地,急的却如热锅上的蚂蚁。 “咱真是蠢!出行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配备两个太医!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他在屋里踱着步,一脸懊悔之色。 屋内众人也都是一脸的愁色,这会儿除了为太子担忧以外,他们也无法做别的。 “大哥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朱橘观望着朱标的脸色,轻叹道, “来凤阳之前,我就已经叮嘱他要注意休息,不能过于劳累。” “中间,我又几次三番的提醒他,让他一定要注意身体,但他还是强撑着……人的身体,他是有极限的,尤其是他这样身体孱弱的人。” “看他这嘴唇发紫的模样,一定是心脏出了问题。” 他不是医生,但因为对玄学感兴趣,所以也曾涉猎过不少中医书,比如《黄帝内经》、《千金方》等,所以多少也懂一点。 朱标这状态,他吃不准。应该没有猝死那么严重,但有很大的可能是急性心衰或者心梗。 这俩毛病,可都不好治! 哪怕是大明太医的水平,过来也不一定有法子。 “小橘子,你有没有办法让你大哥好转一点?” 马秀英听着朱橘的话,赶忙道, “你不是修道的吗?我记得你师父会治病的,用一碗水,上面用手画符就可以治病了!” “老二当时就是这样被他治好的!我清楚的记得!” 朱橘:“……” “娘,那属于水法,我没有学啊……” 他有些无奈,皱眉道, “我倒是有个办法,但是……那是死马当活马医,最后的法子了。” “还是先让郎中瞧了再说吧,实在不行,我再试试。” 看来,师父的本事还是要多学一点,不能只专注于自身的修炼。 像这种时候,要是师父在,肯定有办法治病!他不但会祝由术,医术应该也是会的,搞不好水平比太医院的太医还要更高呢! 正此时,终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陛下,郎中来了!” “我把凤阳能喊来的郎中全喊来了,这三个是医术最好的,让他们先给太子殿下瞧瞧吧!” 毛骧领着三个郎中快步走了进来。 只见那三人,两个是老头,一个是中年人,正应了那一句话——医生是越老越吃香。 “参见陛下。” “参见……陛下。” 俩老头颤颤巍巍的要给朱元璋下跪。 倒也不是他们身体不行,主要是这阵仗比较吓人,他们就是小县城里的郎中,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多达官显贵。 “快起来!” 马秀英赶忙让出了身位,抬手道, “你们赶紧给太子看病!” 朱元璋亦是站了起来,下令道: “好好给太子看病,要是能够看好,咱封他当太医!赏五百金!” 三个郎中面面相觑,此刻皆是有些心理压力,商量了几句,最终决定一起上前。 三人凑到了朱标榻边,轮流把着脉。 “这,嘶……” “这是什么病?尸厥?” “拿不准啊,这脉象也如此的紊乱……” “你有没有把握?” “没有啊,要说寻常人,我倒是敢下药赌一赌,但这是太子,这万一……” 三人看了又看,皆是面露难色。 他们吃不准朱标的病症,自然不敢开方下药。 这要是普通老百姓,或许还敢大胆一试,搞点猛药把人激起来。 可眼前这个人是大明的太子,要是一个不好,给弄死了……那咋办? 到时候全家的脑袋都得搬家! 他们……不敢啊!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水准不够,对自己的医术并没有信心。 毕竟,他们只是凤阳的乡县郎中,要是水准够,早就去省府或者应天了,哪里还会留在这里给乡人们治点小毛小病? 有些时候瞎猫撞上死耗子,才能治好几个大病,那都有赌的成分。 “你们商量出结果来了没有!” 朱元璋有些不耐,呵斥道, “快给太子开药啊!愣着干什么呢!” 三人:“!!!” 噗通!噗通! 霎时间,三人皆是跪伏在地。 “陛下……太子之病过于急乱,草民医术浅薄,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啊!” 那中年郎中低着头,神情苦涩道, “或许,请高明的郎中,有法可治……” 砰! 朱元璋直接一脚踹在了他身上! “有更高明的郎中,咱要你们几个做什么!” 他大怒道, “现在给咱想办法,马上!” “太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要你们统统陪葬!” 老朱这一急,杀心就起来了,吓得郎中们连连磕头! 听到这番话,他们除了磕头,啥也不敢干,见皇帝暴怒,原本就怂的他们,就更不敢去赌了! “毛骧,你干什么吃的!” 朱元璋看向毛骧,喝令道, “叫你去找郎中,你就找来这么几个废物!” “再去给咱找!把能看病的好郎中找来!!” 毛骧心脏一紧,迅速离去。 他此刻的心里,也是一片无奈。 凤阳就这么点地方,就是挖地三尺,也弄不出一个神医来啊! 但没办法,皇帝是不讲道理的,下了命令就得找,他此刻只能祈祷太子爷能够渡过难关…… “咱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朱元璋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个郎中,冷声道, “把太子治好,咱给你们封一个爵位,让你们世世代代都能享受荣华富贵!” “快点想办法!不要耽误了太子的病情!” 三人闻言,神情皆苦。 荣华富贵就在眼前,那也得有能耐去拿啊! “重八,你也别为难他们了。” 马秀英轻叹道, “毕竟只是乡野郎中,他们能有什么本事呢?” “标儿这劳累过度,起病又急,即便是太医院的太医也未必能有办法,他……” “哎!我看,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并且让人昼夜兼程,去皇宫叫太医赶来,这样双向奔赴,能够最大程度缩短时间。” “眼下,再拖下也没用……毛骧是找不到神医了的。” 在没有好郎中的情况下,她的办法,可以说是唯一的希望。 “可……耽误了标儿的病情怎么办?” 朱元璋眉头紧锁,道, “他现在都这副模样了,咱……怕他撑不住啊!” 昏厥也就算了,主要是朱标紫色的嘴唇,那是真的吓人啊! 一开始是青紫色的,现在都快成紫黑色了! 要是得不到及时的治疗,那绝对会有生命危险! 马秀英亦是皱紧了眉头,听着常氏的哭声,她也忍不住,眼睛里起了几分水雾。 房间里,一片死寂。 哪怕是拥有至高权力的朱元璋,此刻看着儿子病情恶化,却也无能为力! 这种无力感,让他咬牙跺脚! “唉,要不我死马当活马医,试试?” 值此愁云惨淡之际,沉默良久的朱橘忽的开口道, “我有一个急救之法……或许能管用。” 唰唰! 众人的目光皆是看向朱橘。 “小橘子,你有把握吗?” 马秀英看向朱橘,像是看到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朱元璋亦是看着朱橘,连声道: “老六!你……你真有办法?” “这关乎你大哥的性命,可不是闹着玩的啊!你……” 朱橘摇了摇头。 “我没有把握,只能说是尝试一下。” 他道, “不过我相信,大哥福大命大造化大,应该不至于就这么没了。” 朱橘对于朱标,还是有几分信心的。 朱标真要死,那也是洪武二十五年才死的,现在才刚开国几年? 他命还不绝呢! “对,对,你说得对……你大哥福大命大,怎么可能就这么……” 朱元璋连连点头,像是得到了慰藉一般,神色也好看了几分,道, “你做吧!咱相信你!” 朱橘这小子虽然平日里不着调,但是关键时刻却从来都没有掉过链子! 这,也是朱元璋在这种危急时刻,选择相信朱橘的原因! “小橘子,娘也相信你!” 马秀英亦是升起了几分信心,鼓励道, “你就用你的办法,给你大哥治病,不管结果如何……娘都不会怪你!” 朱橘点了点头。 他其实和面前的几个土郎中并没有什么差别,甚至水平还要更加的垃圾。 就他三脚猫的医术,平时也就看个风寒风热还行,但这个时候……他的优势就在于,他敢! 敢做,就有可能发生奇迹! “去准备一盆冷水,有条件的话,最好是冰水。” 朱橘吩咐道, “再给我一根针,要粗一点的。” “银针你们总有的吧?” 那中年郎中闻言,赶忙点了点头,从随身药箱中取出一包银针来。 “给您,您看着用。” 这郎中别看医术不行,这针倒是挺齐全,一共竟有九种,各种大小粗细形状的都有。 朱橘也没选多久,直接就挑了一根粗的,握在了手里,而后转向马秀英。 “娘,把大哥的手给我。” 马秀英双目通红。 “你大哥的手,好冰好冰,我捂了好久,都捂不热……” 她声音发颤,看神情,好似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不要捂,越捂,其实对大哥越不好,因为心脏这玩意儿是喜冷的,又说十指连心,您这样做,岂不是让心脏越发衰弱嘛。” 朱橘道, “来,把他的手给我。” “别担心,我有办法。” 他其实心里没底,但此刻看老爹老娘都慌成这样了,就是再没信心,也要装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来,给他们一点信念啊! 马秀英闻言,赶紧将自己的手松开,将朱标的手送了上去。 朱橘一把抓住朱标的手,心中暗叹一声,果然是一片冰凉啊! 他没有犹豫,迅速将朱标的手握成了鸡爪形状,深吸一口气,捏着粗针就往朱标的指尖刺去! 嚓嚓嚓! 嚓嚓嚓! 转瞬间,已是刺破了五个血洞。 见大哥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朱橘只能接过他的另外一只手,如法炮制,又是嚓嚓嚓五下! 旋即,他迅速用双手将朱标的两只手握了起来,用力一挤! 嗤。 十指齐破,粘稠的血珠子从里头冒了出来。 “爹,你来!” 朱橘吩咐道, “不要留力气,用尽力气,把大哥手指里的血挤出来,越多越好!” 他的力气,有点不够用! 朱元璋听到这话,也是没有丝毫废话,赶忙接过朱标的双手,咬着牙猛地一挤! 滴答,滴答。 指尖血在他的用力挤压下,加快了流速,从原本的粘稠变得稍稍顺畅了几分。 原本面无表情的朱标,此刻竟也皱起了眉头,仿佛是感受到了痛楚。 “标儿有表情了!” “有效果!有效果!老六啊,你可真行啊!” 朱元璋看到朱标皱眉,一时间喜不自胜,恨不得给朱橘来个熊抱! 谁能想到,在郎中都束手无策的情况下,朱橘竟然能够出手医治! 听他激动大喊,屋里众人皆是眉头舒展。 马秀英和常氏更是破涕而笑,仿佛看到了极大的希望! “别高兴的太早了。” 朱橘却是皱着眉头,将朱标的一双脚抱在了怀里,再度将银针刺了下去。 他就程咬金三板斧,刺手刺脚掐人中。 一般的昏厥,刺手也就醒过来了,毕竟十指连心,一刺一挤,这跟上夹棍都差不多了! 这还只是皱眉,说明朱标昏迷的有点深了! 要是刺脚还醒不过来,那他可就黔驴技穷了! 嚓嚓嚓! 嚓嚓嚓! 眼下的情况,也容不得朱橘多想,他故技重施,再度将朱标的十个脚趾刺破。 “老二老三老四,你们谁力气大?” 朱橘看向身后的几个兄弟,吩咐道, “力气大的,一人一只脚,给我用力的挤!把血挤出来!” 三兄弟面面相觑。 “我来,我力气大!” “我掰腕子从来都没输过!” 朱棡率先举手,朱棣也是紧随其后。 朱橘点了点头,让开了身位,让两人走了进来。 只见朱棡和朱棣两人,一人捧着朱标一只脚,攥着脚掌就开始死命的挤! 嗤! 十根手指,十根脚趾,此刻都冒出血珠子来。 朱标的身体扭动了一下,似是想要挣脱这种‘酷刑’,但却又无力挣脱,只是反抗了一下,就又安静了下来。 “呃,呃……” 他微微张嘴,口中唾液无比粘稠,似乎把他的嘴巴给封住了。 “太子殿下这是痰涌上来了!” 中年郎中连声道, “快,刺他的天突穴!” 朱橘将银针送上。 “我不知道天突穴在哪,你来!” 中年郎中:“!!!” 提建议他倒是敢的,但是真的让他上手去治疗,他却又怂了…… “快点,我们都是半吊子,只有齐心协力,才有可能把大哥救回来!” 朱橘皱眉催促道, “尽管下针!要是大哥醒了过来,刚才老爹给你的承诺依旧有效,我说的!” 中年郎中听到这番话,略一纠结,倒也把心一横,接过了朱橘手中的银针。 “好,我下,我这就下!” 他咬着牙,瞅准了朱标的胸骨上窝,颤着手刺了进去! 然而,朱标却依旧是微张着嘴巴,似是要窒息的模样。 “再深点!” 朱橘下令道。 中年郎中略一犹豫,却见朱橘已然是将把银针一拍,又怼进去了两分! 人说艺高人胆大,朱橘技艺不高,只有胆大! 但是,急救的时候要的就是这一份胆大,只有足够的刺激,才能起到效果!畏首畏尾的,哪里能把人救醒过来? 从这方面来说,他也算是歪打正着。 “呃——咳咳,咳咳咳!” 那一针拍入,效果是立竿见影,只听朱标咳嗽了起来,胸膛剧烈起伏着! 他的声音宛若一台风箱,毛剌剌的,听上去像是整个呼吸道都被粘痰堵住了,只能从夹缝中透出气来。 “有动静了,殿下他有动静了!” “呜呜呜!” 常氏听着朱标咳嗽,此刻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情绪,竟是喜极而泣! 朱橘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迅速将朱标扶了起来,找准他后背的中心点位,双手抵着他的后背,用力而又有节奏的向上向里推。 啪啪啪! 啪啪啪! 这还是当年刷手机的时候,看着医生教的‘海姆立克急救法’,用来治疗小孩异物卡喉咙有奇效,基本上只要找准方位,就可以把异物拍出来。 当时他想着,万一以后有小孩需要用,所以就顺手学了,结果却是一直单身…… 没想到,学了这法子,第一次应用却是在大哥朱标身上! 这……也算是没白学吧! “咳,咳咳咳!噗——” 连续拍了十来下,朱标在一阵咳嗽后,嘴里终于飞出一块黑褐色的浓痰,喷在了地上。 “呃——呼——” “呵——呼——” 一口浓痰飞出,朱标大口大口的吸了好几口空气,神色终于是好转了几分。 他勉强睁开眼睛,视线却是一片模糊,只能看到面前之人的轮廓。 “小……小橘子……” 朱标轻声呢喃了一句。 他知道眼前的人,是他的小弟朱橘。 “大哥,你终于是醒了。” 朱橘嘴里吐出一口浊气,笑道, “你可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碰到我这样一个半吊子,还有这几个乡村土郎中,竟然还能醒转过来。” “现在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他说完,迅速朝着身后众人道: “你们都不要说话,现在大哥需要安静,大呼小叫,只会影响到他!” 这一句话,瞬间让众人都闭上了嘴巴。 即便是激动莫名的朱元璋,此刻都不敢不听朱橘的话,将那抬起来想抱住好大儿的手又给放了下去。 别管半吊子不半吊子,朱标是朱橘救醒的! 现在,他就是权威!他说的话,就是不容质疑的!谁都得按照他的吩咐来办事! “我……我感觉好冷,手脚都没知觉的僵冷……” 朱标躺在朱橘的怀里,眯着眼睛勉强道, “还有,头好胀,无法承受的胀痛……感觉它……它要炸开来了……” “嘶……” 醒来没有几秒钟,脑袋传来的胀痛感已是让他难以忍受,整张脸全都皱到了一起。 若非手脚都被人给抱着,他真想用手去砸脑袋,把脑袋给砸开! “好,我知道,我知道。” 朱橘点了点头,沉声道, “只要醒过来了,就好办,最起码已经是拉回来了。” “你先把眼睛闭上,接下来的交给我。” 朱标现在醒转过来,朱橘也是信心大增,脑海里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 这些年看书看的杂,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虽然都是三脚猫不入流的水平,但关键时刻,他脑子里就是能出现点子! “冰水来了,冰水来了!” 正此时,一道声音传来,只见两个内侍捧着一盆水,端到了朱标的面前。 “还真是冰水啊。” 朱橘看着铜盆里还未化开的碎冰,笑道, “这都是从哪里弄来的?” 那内侍应声道: “回殿下,这还是抄没朱亮祖庄园时,从地窖里搬出来的。” “奴婢走得急,就先取了这一点,要是还要,奴婢再去取来!” 朱橘摆了摆手。 “就这些,应该也够了。” 他随手取来一个杯子,舀了一杯冰水。 “别掐了,可以了。” 看着还在挤压朱标脚掌的朱棡和朱棣,朱橘翻了个白眼。 这俩也真够卖力的! “噢,噢……” “呼——” 兄弟俩如释重负,这才将朱标的脚送了过来,俩人的手都微微发颤。 这一顿捏挤,他们算是把吃奶的劲儿都用出来了,这会儿是筋软手麻,再用不出半分力气。 朱橘将朱标的后背用靠枕垫了起来,而后把他的双脚悬在了床外,冰水盆则是放在脚下。 一杯冰水,直接浇到了朱标的脚背上。 “嘶……” 朱标手脚一紧,整个人差点蜷缩成了一团。 这模样,看得在场众人皆是神色一惊。 要不是朱橘把朱标给弄醒的,他们都要以为这是在上刑了! 那冰冷的水,就是他们也不一定受得了啊!何况是一个病人。 “大哥,忍着点啊。” 朱橘沉声道, “心脏喜冷,又言寒极生热,我以冷水冲你的脚,正是要让你的心脏重新复苏起来。” “它一复苏,我越是用冷水冲你的脚,它就越会生出热力来,你先适应一下。” 朱标靠在靠枕上,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小橘子,大哥……相信你。” 他嘴里只喃喃了一句,便不再多言。 朱橘便也没有犹豫,从水盆里再度舀起冰水来,又是一顿浇。 哗啦! 哗啦! 冰水不断冲刷着朱标的脚掌,说来也怪,原本青白色的脚掌,此刻倒是露出了几分红润的色泽。 朱橘迅速停手,问道: “大哥,有感觉了没?” 朱标微微睁开眼睛,活动了一下脚趾。 “确实有点热……我感觉我的脚回来了,它挺暖和的。” 他回应道。 听到这话,众人皆是笑了起来。 “这可真神奇啊!” 马秀英忍不住道, ‘我用手给标儿焐,怎么焐都焐不热,反而越来越凉,可这用凉水一冲,竟然会热起来!’ 她伸出手摸了摸朱标的脚,果然是起了几分温热,不似刚才寒凉,顿时喜笑颜开。 “原来这就是寒极生热?” 中年郎中忽的恍然大悟,一脸佩服的道, “以前只是在医书上看到过,没想到今天竟能够亲眼目睹!” “王爷,您的医术真是高超啊!” 朱橘闻言,却是摆了摆手。 “什么医术高超?我这完全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他笑道, “其实这个现象也没那么神奇,就比如你们冬天游泳的,那么冰寒的湖水,一个猛子扎下去,周身被冰水包裹却丝毫不冷,反而还越游越暖和,这是为何?” “还有,你们也可以拿自己做实验,秋冬季节用冷水冲脚,冲完之后马上擦干,你就会发现,你的脚掌不但没有僵冷,反而还比平日里更热乎。” “这种行为,不但没有危害,一定程度上还能给心脏带来保健作用,至于原理到底是啥……那我也不清楚,反正我只记得这样做对心脏有好处,所以就试试呗。” 事实上,这都是刷视频看来的保健养生小知识,包括十指放血的法子,也就是急救小知识而已,根本算不上是医术。 反正朱橘没学医,也不想深究背后的原理和机制是什么,他只是把法子记了下来以备不时之需而已,没想到,关键时刻,它还真顶用! “原来如此。” 朱元璋抚须笑道, “你小子,还真有点门道!” “你把你大哥救活了,想咱怎么赏你,你尽管开口!你要啥咱都给你!” 老朱的心情,就像是坐了过山车一样,刚才还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得团团转,此刻却又喜笑颜开了。 “先别着急奖赏我,大哥还没有脱离危险呢。” 朱橘摇了摇头,转而瞧着朱标的神色,问道, “大哥,你刚才说,你的脑袋感觉要炸开了……现在好一些了吗?” 朱标点了点头。 “稍稍……好一些了,脚暖和之后,头没那么痛了,但还是很胀……” 他道, “眼睛也睁不开,我看你都看不清,一片模糊,只能看个轮廓。” 朱标很努力想要看清朱橘的脸,但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没办法让自己的视力恢复…… 这让他不禁有些懊恼。 “好吧,我就三板斧,前两板斧都已经用了,看来只能用最后一板斧了。” 朱橘摸了摸下巴,看向三个郎中,正色道, “恭喜你们,荣华富贵的机会又来了!” 三个郎中:“?!” 第一百四十一章 死马当活马医!大胆朱橘救大哥!抢救回来了?! “知道百会穴在哪吧?” 朱橘正色道, “现在有一个任务,把银针插入大哥的百会穴。” “把血放出来,就算成功!” “你们谁来?” 三个郎中听到这话,这回倒是不犹豫了。 “我来吧,我会扎!” “我来,我手不抖!” “……” 你一言我一语,这仨竟是争抢了起来! 道理也很简单,刚才是风险远大于收益,所以大家都踌躇不前,怕出意外。 而现在是收益远大于风险,只要一针下去,就有爵位! 哪怕只是个小小的男爵,亦或是到省府、县衙当个医官,那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都是天大的造化了啊! 俩老头为了争夺这个机会,此刻都是红了眼,抢的异常激烈! “吵什么!” 朱元璋不悦道, “刚才叫你们上都不肯上,现在倒是抢起来了!” “你两个老骨头都滚蛋吧!就你了!” 他指了指中年郎中,吩咐銮仪卫将两个老头赶了出来。 “看来,郎中也不一定就是越老越吃香。” 马秀英笑道, “这俩老头行医了大半辈子,还不如我们小橘子呢!” 众人闻言,皆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庸医就是庸医,再老也是庸医! “行,看你刚才扎的也还挺准的,就是胆子小了点。” 朱橘颔首道, “当郎中的,胆子一定要大!畏手畏脚的,把自己信心也磨灭了,更把患者和患者家属的信心磨灭了!” “你要像我一样,啥也不懂都咔咔一顿猛干!这不就成功了?” “快上手!” 一番话语,听得中年郎中眼神逐渐坚定。 “好,多谢王爷教诲!” 他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银针捏了起来。 “太子殿下,麻烦把头靠向我。” 朱标闭着眼睛,在朱橘的帮助下,脖子被靠枕垫高,脑袋自然下垂在了郎中的腿边。 只见那郎中在朱标的脑袋上摸索了一阵,须臾间便找到了一个小凹洞。 “找到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银针对准了朱标的百会穴,道, “太子殿下,咳嗽两声。” 朱标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听话。、 “咳咳!咳咳!” 唰! 正咳嗽之际,银针已然刺入了百会之中,中年郎中没有犹豫,才刚扎入半寸多,便将其提起。 一小串血珠被带了出来。 “嘶……” 朱标略一皱眉,转而又舒展开来,道, “好清凉啊。” “我感觉……脑袋里的气一下子就泄了不少,大夫,你继续,再多扎几针……” “快……” 他此刻竟是有几分上瘾。 和刚才脑子要炸了的感觉相比,现在这种感觉……简直是太爽了! 朱橘哈哈一笑。 “再给他两针,不要扎多了,多了反而伤身。” 他吩咐了一声,转而擦了擦额头的汗,一脸得意的道, “嘿嘿,怎么样,我这三板斧可以吧?” “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妈的! 蹦了这么久,终于可以邀功请赏,好好装一下逼了! 可把我牛逼坏了,叉会儿腰! 听到这话,众人皆笑,房内原本压抑的气氛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的狐狸尾巴又翘起来了。” 马秀英笑了起来,道, “不过,这次允许你翘一下,要是没有你,标儿就真的危险了。” “你说吧,想要什么奖赏!这回难得你爹松口,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她看着朱橘,目中满是骄傲之色。 看看,这就是咱儿子! 关键时刻,他就是行啊! “嗐,要啥奖赏啊,大哥对我这么好,救他本来就是我这个当弟弟的人应该做的。” 朱橘却是摆了摆手,昂首道, “无需奖赏!大哥活过来,我就很开心了!” 朱元璋听到这话,不禁有些讶然。 “你小子……成熟了啊!” 他称赞道, “好!就该是这样!你们是亲兄弟,互帮互助那是应该的!” “臭小子到底还是有良心的,是咱的种,哈哈!” 朱橘短短几句话,听得朱元璋老怀大慰。 他所想看到的,不就是这样兄友弟恭,互相帮扶的场景么? 朱标和朱橘,可以是说达到了他心目中理想的模样!有这样的兄弟关系在,将来哪怕是他死了,大明也依旧会稳稳当当! “呼——” “真舒服多了……” 一通针刺过后,朱标晃了晃脑袋,嘴里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朝着朱橘拱了拱手,笑道: “小弟,谢谢你了……” 同时,他还朝着朱元璋和马秀英,以及常氏等人拱手致歉道: “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 常氏听到这话,此刻再也崩不住心中的情绪,扑进朱标怀里大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没事了……” 朱标轻声安慰道,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莫要哭了……” 朱橘闻言,却是神色一肃。 “可不是没事了,大哥,你只不过是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而已,事实上,你的身体状况依旧不容乐观。” 他正色道, “你这是积劳成疾,导致的急性心脏疾病,这种病一旦发过一次,将来就有可能再度复发,甚至是频繁复发!” “所以,你接下来一定要把身体养好,绝对不能再让自己过度劳累,可不能再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再有一次,我这三板斧可能就不灵了!” 要是这个时代有硝酸甘油,或许还能多一份保障。 可他又不是化学专业的,这玩意儿……也不知道怎么制备啊! 朱元璋听到这番警告,也是赶忙道: “对,对!” “是咱的错!把太多的重担都压到了你身上!” “此后咱不会再让你处理政务了!你先好好歇息,把身体养好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朱标闻言,却是有些迟疑。 “可是……这样的话,爹你就很累了啊。” 他低声道, “那么多政务,你一个人根本就处理不过来的。” “更别说,不光是政务上的事儿,还有军务,还有各种决策……以及正在筹备的科举。” “这些事儿,真不能没人帮你分担。” 他之所以那么拼命,其实完全只是想着帮老爹分担而已。 事实上,纵然他已经分担了一半,老爹一天也就只能睡两个半时辰,由此可见治国之难! 要是所有事务全压给老爹,那他都不用睡觉了! “这不用你操心了。” 马秀英肃然道, “你爹自然会想办法的,大明还不至于缺了你个太子就不能转了。” “小橘子说得对,眼下你最要紧的事务就是把身体养好,身体养好之后,就给我抓紧时间生孩子,我和你爹都等着抱孙子!” “后代,才是大明最重要的!你身为嫡长子,最该重视的就是这个事情,而不是其他!不要舍本逐末!你俩成婚也不少日子了,我看常丫头的肚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肯定不是丫头的问题,而是你太过于劳累!” 朱标:“……” 常氏脸色一红,低下了头。 “是啊,大哥,你生个侄儿给我玩玩呗!” 朱橘咧嘴笑道, “我在宫里也无聊的很啊!到时候有了侄儿,我一定天天带他玩儿!” 朱标撇了撇嘴。 “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就算有了,我也不放心交给你带,到时候养出个小神棍来……”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大笑。 这一场病情,也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化解。 …… 是日,未时。 原本是要上午启程返回应天,因为朱标突发急病,最后也是推迟到了下午。 龙辇之下,朱元璋望着前来送行的满城百姓,神色也是有些感慨。 “今天这一场,不是演戏吧?” 他轻声道, “老百姓们,是真心实意来给咱送行的吧?” 马秀英点了点头。 “那肯定。” “今天没人安排他们,他们听说你要走了,都是自发前来送行,好些人上午就开始等着了。” “由此可见,老百姓都是很实在的,只要你真心对他们好,他们绝对会爱戴你!” “孟子的话,得到了验证,君之视民如手足;则民视君如腹心啊……” 朱元璋微微颔首。 “好吧,其实咱认同孟轲的话,咱只是不喜欢孟轲那高高在上,说教君王的语气。” 他轻哼一声,转而负手吩咐道, “毛骧,你叫乡亲们都回去吧。” “安排人告诉他们,咱给他们的承诺,全都会兑现的!叫他们都放心!” 毛骧应声而去。 片刻后,他又折返回来,拱手道: “启禀陛下,百姓们都不肯走,要等陛下的龙辇先行,他们才肯散去。” “此外,杨宪大人也打算留在凤阳,他说想要把这边的案子查清楚再回应天。” 朱元璋眉头一挑。 “他倒是不遗余力……” 老朱抚了抚须,思忖了一番后,方才道, “你告诉他,这边的事儿不急,让銮仪卫先调查着。” “让他先回京,咱有一些更重要的事情要安排他去做。” 眼下朱标病倒了,他手下正缺人用呢! 按理说,这个时候用李善长应该是最妥当的,但他现在就是不想用这些淮西旧人,反而看重和信任杨宪这样的政治新星! “是。” 毛骧转身而去。 朱元璋对着远处的百姓们又凝望了一会儿,方才笑着收回目光,挥手道: “走,妹子。” “咱们登车回宫。” …… 数日后。 紫禁城,东宫内。 几个太医站在床前,一个个皆是眉头紧皱。 “太子殿下这个病情,明显是心脉受损,我认为应该以强心为主,其他的暂且不管。” “这我不同意,治病讲究一个平衡,心弱就强心,这是治标不治本!太子殿下看上去是心脉受损,可实际上,根源在于长久熬夜辛劳,以至于肝肾精亏!我认为,应该先补肝肾之精!” “我也同意这个观点,目前最重要的是补益,而非是治疗,补肝肾的同时,心自然也就强了。” “可是……我看太子殿下的脉象,好像更主要的问题是脾虚啊!脾乃后天之本,你们没看医书上说么!内里之疾,首要强脾!我认为……” “……” 太医们你一句我一句,开着研讨会,听得朱元璋头都大了。 “不就一个病么!怎么会有这么多屁话!” 老朱恼道, “讨论了半天,到底出结果了没有?” “从回来的路上,你们就不敢下手,只敢扎针,到现在还在这里絮叨!” “咱看,你们和那凤阳的土郎中,也没什么区别!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咱看你们连臭皮匠都不如!” 他是真气恼了! 急急忙忙从应天召了太医与车队中途汇合,结果太医来了,又不敢贸然下手,只能开点小方,下点小针,帮助朱标稳定病情,搞得朱元璋心情就很烦躁。 结果到了皇宫,这一帮人还是这副德行! 还不如朱橘果断呢! “这……陛下,不是微臣等不敢下手,而是太子殿下的病情确实复杂啊!” “是啊陛下,太子殿下五脏皆虚,若是贸然下手,强了这个,又克损到了那个,可就不妙了,微臣以为,还是要以温和之药,慢慢平补为宜。” “嗯,是得慢慢补。” 众太医此刻给出了统一的意见——慢慢平补。 “那需要多久?” 朱元璋神色稍稍缓和,道, “咱不想看到太子病恹恹的,咱要他快点好起来!” 抛开对朱标的父子感情不说,他还是大明的唯一指定继承人呢! 要是一直病恹恹的模样不恢复,那大明该怎么办? 原本朱元璋认为皇权的传承是稳稳当当的,让人安心的……可现在突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无疑是让他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霾。 “这……说不准。” 太医陈林略一迟疑,拱手道, “虚损之病,或许需要长期调理才行。” “可能一两年,或者三五年……” 朱元璋:“!!!” “三五年?你要咱标儿跟个药罐子似的,天天嗑药啊!” 他愠怒道, “庸医!比土郎中还废物的庸医!你还是太医院的头儿呢,就这点水平?人家民间都有药到病除的良医呢!” “养你们这群废物,真是浪费了咱的俸禄!全都给老子滚蛋!老子还不如去民间找人!” 众太医:“!!!” 噗通一声,众太医皆跪伏在地,神色一片惶恐。 “咱大明太医的医术确实垃圾。” 一旁的朱橘直言不讳的道, “或者说,自宋以后就没出过什么名医,都是稀里糊涂的治病,到了咱大明,那更是垃圾中的垃圾,爹啊,你都没好好重视医疗系统的建设。” “我认为,大明需要建立一个培养医护的体系,此外,医生这个职业具有很强的专业性,绝对不能父死子继,那样只会把人治死!” 曾经他还看过一个故事,说是一个叫刘文泰的太医,把宪宗皇帝治死之后,竟然又把继任的孝宗皇帝又给治死了! 他的太医之位怎么来的?就是从他爹那继承来的!简直是儿戏中的儿戏。 大明皇帝对于医生不重视的程度,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朱元璋被朱橘这一顿说教,脸色也是一黑。 一众太医低着头,虽然神色难看,却也不敢反驳这个暴脾气的吴王朱橘。 “你现在跟咱说这个没用!” 老朱不悦道,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你大哥的病治好!” “就算是要建设一个所谓的体系,那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等良医培养出来,黄花菜都凉了!” 朱橘摊了摊手。 “那没办法,要么你等我师父回来,他医术还可以,还能配合祝由术。” 他道, “所以,他还要多久才能到?” 朱元璋眉头一挑。 “说起来也是,倒是把彭玄这个老牛鼻子给忘了,他治疗疑难杂症确实还可以。” “行,行,咱马上再下圣旨,催他回来!你在这儿先照顾一下你大哥!” 说罢,老朱便匆匆离去,只剩下朱橘和一众跪伏在地的太医。 “你们这帮家伙,一个挑大梁的都没有!” 朱橘看着跪在地上的一众太医,骂道, “让你们当太医,不是来享受官禄来的,平日里医书肯定没怎么研读,关键时刻才掏不出方案来!” “要是张仲景、孙思邈在这,会束手无策吗?” “几百上千年过去了,没有青出于蓝胜于蓝也就罢了,竟然还退步了!” “回去把《伤寒杂病论》、《金匮要略》、《千金方》都抄写十遍!咱以后会对你们进行考核!谁要是不通过,直接收拾东西滚蛋!” 老朱不重视医疗体系,那就让他来整顿! 这帮家伙要是不给他们上点压力,将来大哥的儿子朱雄英,还有老娘的病,就又都没得治了! “是,是……” “遵命……” 太医们战战兢兢,只觉得此时的朱橘比皇帝陛下还要更可怕几分! 正此时,床榻上躺着的朱标已是悠悠醒转。 “小橘子,你也别骂他们……” 朱标有气无力的道, ‘我的情况,我自己心里也清楚,养一养就好了,没事儿的。’ 朱橘翻了个白眼。 “没事个屁!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一直跟你说要保养身体,没事儿跟我打打拳,你就是不听!” 他没好气的道, “现在好了,一朝病倒,那么多事情更没人处理了!”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坐到了朱标的身边。 “你们这帮废柴,刚才不是说弄点补肝补肾的东西来么?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朱橘朝着一众太医喝令道, “我不要汤药,我要药膳!你们自己去研究,用药食同源的药物做几道可口的滋补药膳出来!” “给你们一天的时间,研究不出来,别怪咱杀人!” 这帮家伙,就跟算盘子一样,不拨不动! 给他们加上死亡的威胁,那肯定是绞尽脑汁的去想法子! 毕竟事实证明,很多伟大的发明创造,都是在九族的压力下搞出来的。 “是,是!” 众太医皆是身形哆嗦,连连称是,退了出去。 “你太激进了……” “他们水平有限,也当体谅。” 朱标无奈一笑,恳切道, “说到多出来的政务,这也正是我发愁的地方……思来想去,也没个信得过的人可以担此重任。” “小橘子,也就只有你了,我不在的时候,你去帮帮爹,好吗?” “不然他会很累的,万一爹要是也病倒了,那咱大明可真就要出问题了。” 朱橘一愣,而后连连摇头。 “我?我啥也不会啊!” 他连声道, “我去了只会添乱,惹老爹生气,根本干不好差事。” “你还是另请高明吧!我就是一条咸鱼。” 叫他处理政务? 开什么玩笑!那些奏疏又不是没看过,几眼看下来就头晕目眩了,上面那些文绉绉的话更是读都读不明白! 在朱橘这,料理政务和坐牢没什么两样。 “那是你不够认真。” 朱标正色道, “我弟朱橘,有贤王之姿!” “爹先前跟我也说过,想把你培养起来,将来作为我的副手,我们兄弟俩在朝中一起处理政务。” “这样不但能够提升效率,还能将权力牢牢握在手中!以你的秉性,完全压得住那帮文臣武将,咱们兄弟齐心合力,再加上其他弟弟在外戍边,何愁国家不兴盛?” “所以啊,小橘子……你得学啊!只要你认真学,那绝对是手到擒来!大哥相信你!” 朱橘:“???” 这是要把自己培养成大明常务副皇帝的节奏?! “大哥,我没兴趣啊!” 朱橘神色有些为难,道, “我的想法就是修仙求道,将来搞个长生久视,逍遥人间。” “国家大事,我不想插手……” 朱标闻言,却是轻叹一声。 “本来也没想让你这么早就插手,只是现在我这情况……唉!” “罢了罢了,我也不强求你……我再想想别的法子。” 话虽如此,但朱标却是愁眉苦脸,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看得朱橘呲牙咧嘴。 “大哥,你别这么发愁,对于病情不利啊……” 朱标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那没办法,我就这个性格,改不了。” “除非你答应帮忙,我才能心安理得的养病,否则,我就会一直想下去,一直发愁下去……” 他说着说着,眉头更加紧锁了,看上去简直比山河破碎的杜甫还要更加的忧国忧民…… “其实吧,不用我出手,我说一个人,你一定满意,而且……我猜老爹也会去找这位高人帮忙。” 朱橘忽的微微一笑,道, “你猜,是谁?” 朱标眉头一挑。 …… 是夜,坤宁宫。 一摞文书摆在书桌上,书桌的两头,坐着一男一女俩人。 唰唰。 唰唰。 俩人此刻皆是全神贯注的批阅着奏疏,双方之间没有丝毫交流,像是两台无情的机器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 “哈——” 马秀英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道, “这一摞好了,你待会儿自己看看有没有不对的地方。” “我可以去睡觉了吧?” 朱元璋微微抬眼,指了指旁边的一摞文书。 “还有这一摞呢……” 马秀英脸色一黑。 “还有这么多?你想累死老娘啊!” 她不满道, “不干了!打死也不干了!” “你自己定的规矩,后宫不得干政,我这已经是坏规矩了!” “我可不想担骂名!走了……” 说罢,马秀英便要起身离开。 “诶诶诶,你小声点,生怕别人听不见啊。” 朱元璋赶忙拉住了马秀英的手,低声道, “咱这本来就是关起门来的事儿,别被人听了去……” 说着,他还有点心虚的瞧了门口一眼,见一道人影都没有,方才安心。 奴婢内侍们,早就已经被打发到院子外去了,没有吩咐都不准靠近。 这要是被人知道,堂堂皇帝竟然让皇后帮忙料理政务,那他的脸可就丢完了! “干嘛?敢做还不敢认啊。” 马秀英双手抱胸,不悦道, “不是我说你啊重八,你对权力太过于迷恋了,真就一点也不肯放给大臣啊?” “要是设置一个丞相,你也不至于这么累啊!说得难听一点,标儿之所以病倒了,还不是因为你把他当做牛马来使唤嘛!这孩子心眼又实,交给他的任务永远都嫌完成的不够好。” 朱元璋眉头一竖。 “你这话说的,咱是贪恋权力吗?咱是不放心他们!” 老朱没好气的道, “要是有一个能让咱放心的人,咱自然也乐意放权。” “可就眼下的情况,你叫咱提拔谁?淮西那帮人的丑态你也看到了,要是提拔了李善长、胡惟庸他们,保不齐他们就会包庇所谓的‘自家兄弟’,到时候闹出比凤阳更大的惨案来!” “其他人,你叫咱提拔谁?” 马秀英撇了撇嘴。 “你之前不是说要提拔杨宪么?怎么,他不堪大用?” 啪嗒! 朱元璋甩出一本奏章,没好气的道: “看看吧!” 马秀英随手翻开,只瞧了两眼,便凝住了神。 “刘伯温他又提告老还乡的事儿啊……” 她喃喃道。 “是啊!咱今天挺不爽的,这个节骨眼上来跟咱提这件事情,这不是诚心要给咱添堵嘛!” 朱元璋一脸不爽的道, “他这个人,说聪明也聪明,有运筹帷幄的能耐,可要说蠢,那也的确是蠢的可以!” “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咱今天就把叫了过来,狠狠地训了他一顿!” “一天到晚想着归隐,那当初干脆不要出山好了!现在大明正是用人之际,他怎么就一点都不想着江山社稷,只想着自己回家养老呢?” 马秀英默然不语,好一会儿方才开口道: “那后来呢?被你这一顿训,他应该是回心转意了吧?” 朱元璋哼哼两声。 “他敢不回心转意?咱心里不想让他告老,他就是回到了家里,也过不安生日子!” 老朱昂首道, “这天下,咱是主宰,咱要谁干嘛,谁就得干嘛!不容置疑!” “后来,他给咱谢了罪,咱才饶了他,便也就聊起了宰辅人选的事儿,标儿一病,咱就是不想选,也只能选了。” “你猜,刘伯温推荐谁?” 马秀英摸了摸下巴。 “以他谨慎的性格,应该是推荐李善长吧。” 朱元璋咧嘴一笑。 “对,他推荐的是李善长,但咱可不想选李善长这头老狐狸,就让他另外选人。” 他道, “咱还提了杨宪,这可是他的门生,结果你猜刘伯温怎么评价杨宪的?” 马秀英翻了个白眼。 “你要说就说,不说就不说,搁这儿说书呢!” “我没闲工夫跟你猜这猜那的!快说!” 被这一顿怼,朱元璋倒也不恼,只是嘿嘿笑道: “出乎咱的意料!刘伯温对杨宪的评价很差!说这个人气量狭小,好勇斗狠!虽然有几分才能,却远远没有宰相的气宇!若是用了他,必然会出事!” “咱当时就纳闷了,说这杨宪不是你门生来着么?你怎么如此恶评自己的门生?谁料刘伯温却来劲了,当场跟咱说明他跟杨宪没有任何关系,那架势,好像不是师生,而是寇仇一般!” “你说奇不奇怪?当初,还是他把杨宪推荐上来的,如今却上杆子划清界限,咱估摸着,他俩之间肯定是发生什么矛盾了。” 马秀英闻言,略一思忖之后却是摇了摇头。 “我倒是觉得,以刘伯温的人品,应该不至于因为私人恩怨攻击杨宪,可能是他真的看到杨宪暴露出不好的一面了吧。” 她分析道, “杨宪这个人,我也说不上来……他让我莫名的想到一句诗词——汝本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有点这种感觉吧,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冤枉他了,毕竟他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一切还是要以事实说话。” 马秀英的第六感向来很准,但她却从来不以第六感直接评判一个人。 这便是她贤的地方。 “得志猖狂?这也不算是什么毛病吧。” 朱元璋颔首道, “年轻人嘛,总归是年少轻狂的,咱倒是觉得,这种展露出来的少年得志,比老谋深算,不显山不露水的老狐狸要好多了。” “起码,咱能轻易的就看清他的状态和行为。” 听得出来,他对于杨宪的观感还是不错的,并没有因为刘伯温的恶评,就对杨宪失去信任,反而还从那番恶评之中得出了杨宪更好驾驭的结论来。 “那你就用他呗。” 马秀英撇嘴道, “我现在只要让别人来处理这一堆该死的政务,至于是谁,我可无所谓。” 朱元璋:“……” “你就不能对咱的江山社稷上心一点?” 老朱恼道, “这是咱的天下,也是你的天下!” 马秀英站起身来,走到朱元璋身后捏了捏他的肩膀,笑道: “有你在,这天下乱不了,稳得很!” “我先去睡了,剩下那一堆你自己处理……还有,明天再有这种来路不明的文书,我直接叫翠竹拒收了哈!” 说罢,她便转身进了里屋,只剩下朱元璋瞪起一双牛眼。 看着那一摞奏疏,即便是精力旺盛的老朱也是挠起了头皮,一脸郁闷…… “要不,就试试看吧?” “哎!试试就试试,咱的眼光,应该不会错!” …… 次日。 吴王所,西厢之内。 朱橘跪在蒲团之上,将一纸文疏点燃,嘴里默念着: “大神保佑,弟子祈愿大哥朱标早日康复啊……” “北斗九皇赐福星君保佑,愿朱标灾厄消散,永亨利贞……” 他念叨了一阵,文疏也燃烧的差不多了,灰烬飘散在了空中。 作为道门弟子,这种祈禳属于是基本功,只要是道行修为足够,或多或少都能起到一点增益的效果。 他现在还是小卡拉米,效果不敢保证,要是换作师父彭玄前来登坛拜斗,那增益绝对显著! 为朱标祈福完毕,朱橘方才站起身来,踩起了禹步,开始了今日的修持。 去了一趟凤阳,功课都落下了好多。 现如今,那股子新鲜劲儿已经过去了,功课无非就是那么几样,翻来覆去也没什么变化,这便让他起了几分怠惰,无论是拜斗还是练功都不像之前那么勤快。 《道德经》上说——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小不足以为道! 他也自嘲,自己可能就是老子口中的中士吧。 良久。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一股子烟香味儿飘散,朱橘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从西厢里走了出来。 “殿下。” 剑琪走了上来,笑道, “有人给您送礼物来了。” “您瞧——” 她朝着身后一指,只见几个内侍正在往院子里搬箱子。 “哦?谁能给我送礼?还这么大几个箱子?” 朱橘却是有些疑惑,快步走了上去,随手将大箱子打开。 啪嗒。 箱子打开,里头是一卷卷画轴,每一卷画轴上,都绑着粉色的丝带。 朱橘随手打开一副画卷,便见一个狼头人身的威武神像映入眼帘。 “奎木狼啊!” 他恍然大悟,欣赏了一番后,啧啧道, “画得真细腻,不愧是我妙云老婆。” “这线条,这色彩……啧啧,没得挑!” 放下手中这张奎木狼,朱橘又兴致勃勃的打开第二张。 这回,则是一条潇洒的蛟龙形象。 “角木蛟……” “亢金龙,嘿,这个亢金龙帅啊!” “好,好,画的真好!” 朱橘一张张瞧了过去,越看越爱不释手。 要说爱好,他别的没有,就这点爱好,可谓是被徐妙云拿捏的死死的。 “这都是妙云小姐画的?她的手可真巧。” 剑琪凑上来看了两眼,亦是拍手称赞道, “画这么多神像,应该需要耗费许多精力吧?她真是有心呀……” “看来,妙云小姐是真心爱慕殿下呢,嘻嘻。” 朱橘平日里较为随和,故而剑琪也敢大着胆子,跟主子开两句玩笑。 “那是自然,也不看我是谁?哈哈……” 朱橘咧嘴笑道, “好了好了,你把画都收起来,去挂到西厢里去……哦不,我待会儿亲自去挂。” “你现在去帮我置办点东西……” …… 应天,徐府。 徐妙云手里握着画笔,在宣纸上心不在焉的画着,寥寥几笔就已经画出一个男子的轮廓来,但下一秒,她又将纸张扯去,扔进了废纸篓里。 唰唰。 唰唰。 就这么百无聊赖的画着,也不知道废了多少张纸。 吱呀! 房门打开,徐辉祖跑进来道: “姐姐,吃晚饭了!” 徐妙云哦了一声,却依旧是托着下巴,在画板上写写画画。 “唉,我看到你真是相思成疾了。” 徐辉祖一脸无奈的道, “这不才一天没见么!怎么感觉你魂都丢了?” 徐妙云抿了抿嘴。 “你说他今天会来吗?” “要是今天不来,那明天会来吗?上次说好了,回了应天就来登门拜访的,这不是已经回应天了么?” 徐辉祖:“……” “姐啊,我那智慧聪敏的姐姐哪里去了?” 他苦笑道, “姐夫他也才刚刚回宫啊!肯定有很多事情要料理,再说了,太子殿下生了病,他作为弟弟肯定也是要看顾一番的呀。” “就算是要跑出来,也没那么快的。你稍微等几天,最多三五天,他肯定来找你!” 徐妙云听到这番话,方才转过头来。 “真的?” “三五天?三天还是五天?你给我个准信。” 徐辉祖:“???” “大姐,我又不是算命的,我怎能知道的那么清楚?” “我也是真服了你了,要不我现在出门去找个算卦先生来给你瞧瞧?只要你不怕被人笑话,我马上就去帮你找来,行不?” 对于这个坠入爱河的姐姐,徐辉祖也是彻底无语了。 也就是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恋爱脑’这个词儿,不然他一定狠狠的给老姐打上这个标签! “哎!算了,先吃饭吧。” 徐妙云也知道自己有点神经过头了,旋即便是站起了身来。 “快点快点,就等你了,我都饿死了!” 徐辉祖催促了两句,率先出了房门。 徐妙云稍稍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脸庞,正欲出闺房,却见徐辉祖去而复返,脸上带着灿烂笑容。 “姐!你不用发相思病了!” “姐夫他来了,正在前厅和爹说话呢!” 徐妙云;“?!” “你等等,我……我先画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徐达跟朱橘称兄道弟?妙云来拜见你朱伯伯! 徐府前厅。 “哎呀殿下,你来就来嘛,还带那么多礼物作甚?这不是见外了?” 徐达拍着朱橘的肩膀,爽朗大笑道, “来来来,请进请进!正愁没有人跟咱一起喝酒!” “那口子!去把我珍藏的那一坛三十年陈的好酒取来!快去!” 谢氏看着家仆们一箱一箱的往家里搬礼物,此刻也是笑容满面。 “好,好,我这就去,这就去……” 她没想到,朱橘今天竟然会登门拜访,登门就登门吧,还带了那么多礼物! 知道的这是拜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下聘礼来了! 到底是最受宠的皇子,财大气粗啊! 虽说徐家也不缺金银,但朱橘这番行径就表明了一种态度,一种重视徐家的态度! 这让她这个未来丈母娘心里也颇为高兴。 “别,徐叔叔,三十年陈的美酒珍贵,您先藏着,等闺女出嫁了再喝。” 朱橘笑道, “我这次特地从酒醋面局里弄来了一坛五十年陈的绍兴女儿红!” “咱们喝这个!” 徐达闻言,顿时一惊。 “五十年陈?那是当年攻打张士诚的时候缴获的吧?你父皇都没几坛!” 他连道, “他舍得给你?” 要知道,古代酿酒技术不够发达,只能靠年份来取胜。 五十年陈和三十年陈,那珍稀程度可不是一个量级的!两坛五十年陈的美酒连在一起,就和整个元朝的寿命差不多了! 饶是徐达,珍藏的也就只有三十年陈的,这种酒,哪怕是汤和这种拜把子兄弟来都不会开坛,也就是朱橘这个他看对眼的未来姑爷,才能有这么大的面子。 结果朱橘反手掏出一坛五十年陈的美酒,这岂能不让徐达惊奇? “哈哈,我爹当然不肯给我,他是个小气鬼。” 朱橘嘿然道, “是我打着我娘的旗号,直接弄来的!到时候要是被老爹知道,估计又得挨一顿毒打!” “徐叔叔,我这够意思吧?为了让你喝上美酒,我可是冒着风险的哇!” 徐达闻言,顿时竖起了大拇指。 “好好好,够意思,绝对够意思!” 他咧嘴笑道, “五十年陈的女儿红,上回我想让你爹赐给我一坛,他却硬是不肯,我馋很久了!” “今天好了,托殿下的福,咱可以喝个痛快了!” “那口子,再去做几个硬菜来!拿出你的看家本事,做两只烧鹅,我和殿下一人一只!” 美酒配烧鹅,这是徐达眼里的神仙吃法。 有这俩样在,给个大罗金仙都不换! “好,好,你们先吃着,我去给你们宰鹅。” 谢氏笑道, “殿下您也真是,您人来就是了,何必还带那么多礼物?我这都清点不过来了。” 朱橘摆了摆手。 “应该的,应该的。” 他笑道, “都是一些小玩意儿,没啥稀奇的……哦对了,里头有一箱子蜀锦,是娘之前赐给我的,这玩意儿,我一个大男人用来扯袍子浪费了,还是送给伯母做几身衣裳吧。” 谢氏闻言,眼睛顿时一亮。 即便是对于她来说,蜀锦也是难得的好物件啊! “殿下,这太贵重了,这可是皇后娘娘赏赐给你的,我岂敢收受……” 谢氏推辞着,却见徐达摆了摆手。 “哎呀,别在这里废话了!殿下既然送你了,那就是把你这个伯母放在心里,你收了就是了!” 徐达大大咧咧的道, “快去做菜去!” 谢氏笑意盈盈,吩咐着管家收好礼物,美滋滋的往后厨去了。 “这婆娘,就是事情多。” 徐达嘀咕了一句,转而道, “走走,殿下,咱们喝酒去!” “你来的正是时候,先去吃点小菜开开胃!” 朱橘自然是笑着点了点头,爷俩勾肩搭背的进了厅内。 啵! 五十年陈的佳酿开了坛。一股子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闻得徐达骨头都酥了。 “香啊,真香啊!” “倒上,倒上,给咱和殿下都满上!” 他搓了搓手,满心皆是期待。 肚子里的酒虫,已经开始不安分的扭动了。 哗啦啦! 哗啦啦! 家仆小心翼翼的倒上两碗酒,生怕洒出来一滴。 他也知道这酒价比黄金,每一滴都无比的金贵! “徐叔叔,来,我敬您!” 朱橘端起酒碗,正色道, “咱大明那么多武将之中,我最敬佩的就是您了!” “自古只有南征,北伐统一天下的,唯有您一人!您的功绩,必将彪炳史册!” “来,请满饮此碗!” 徐达被这一顿彩虹屁吹的眉开眼笑,连连点头。 “好,好,来,干!” 叮! 酒碗碰撞在一起,朱橘将其一饮而尽。 这女儿红属于是黄酒,口感绵密,刚咽下去微微有些酸,但须臾间,便有回甘涌上来。 一股子热流,在肚中散开,流向四肢百骸。 “酒是粮食精,确实是好东西啊!” 朱橘称赞道, “喝了这五十年的陈酿,我以后怕是喝不下别的酒了!哈哈!” 咣! “舒坦,真舒坦!” 徐达扔下酒碗,亲自为朱橘倒上美酒,笑道, “来,来,再来两碗,咱爷俩今天喝他个痛快!” “前几天在凤阳累死了,身累,心更累!一点都不快活!今天你来,我很高兴!有心意啊殿下!” “来,这回换我敬你!” 朱橘连道不敢,端起了酒碗。 “说实话话,这么多皇子之中,我最中意的就是你!” 徐达端着酒碗,洒然道, “为啥?因为你对咱的脾气!大开大合,有啥说啥,是个直脾气的人!” “咱也是个直脾气,当年都敢冲撞你爹!现在……现在是不敢了,年纪大了,不能由着性子乱来了。所以咱喜欢你,看到你,就像是看到了当初的自己!意气风发,初生牛犊不怕虎!” “至于你别的学问啊,能耐啊,或许也很好,但咱不在乎那些!咱徐达看人,就看脾气!脾气对味了,就是乡野村夫,也跟他喝两盅,脾气不对,哪怕是位高权重,咱也不理他!” “来,干!” 叮! 两个酒碗又再度碰撞在了一起。 “徐叔叔这性子,的确和我很像。” 朱橘将碗中美酒一饮而尽,笑道, “人活一辈子,就那么几十年,憋屈是活,潇洒也是活。谨小慎微是活,逍遥自在也是活!” “我就想当那个逍遥快活的人!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活,我不会去束缚别人,别人也休想来束缚我!” 砰! “对,对,说得太对了!” “男子汉大丈夫,合该如此啊!来,为你这一句话,再来一碗!” 徐达此刻的脸色已然是有些红了。 这五十年陈的黄酒不是盖的,后劲极大!饶是他酒量极好,此刻也有些上头了。 可这爷俩坐在一起,那根本就不会有谁说要克制一点,少喝一点。 你说喝? 那就喝! 库库又是两碗下肚,俩人都已是有些发晕了。 “别……别光喝酒,吃菜。” 徐达手有些摇晃,重重的打了一个酒嗝,嘿然道, “这些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都是妙云那丫头爱吃的。” “咱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说实在的,要是换作别人,咱都舍不得!但是你……咱乐意把闺女交给你,咱放心!” 朱橘闻言,顿时放下了拿筷子的手。 “徐叔叔,妙云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他拱了拱手,正色道, “我一定会对她好的!” 徐达摆了摆手,夹了一筷子肥肉送进了嘴里。 “还叫徐叔叔呢?”他似笑非笑的道。 “岳父,岳父!” 朱橘连忙改口。 “哈哈哈哈……你小子!” 徐达端起酒碗,咧嘴笑道, “其实吧,要不是你岁数太小,咱更乐意跟你当兄弟!” “来,来,再走一个,这五十年陈的酒就是好,喝了还想喝,下回你再想办法,给你老丈人弄一坛子来!” 这会儿他已经是有点醉了,说话也开始放飞自我。 “一定,一定。” 朱橘亦是红着脸,扶着额头笑道, “我到时候把老爹的酒窖都给搬空,全来孝敬您老!” 话音落下,两人相视一眼,皆是大笑。 “哈哈哈!好好好,好兄弟,好兄弟啊!” 徐达拍着朱橘的肩膀,连声道, “你不知道,老哥哥我这几天……心里头郁闷啊!” 朱橘:“???” 虽然他也有点喝醉了,但意识还算清醒。 这不是翁婿关系么?怎么突然又成兄弟了? 不过,他此时也不好纠正,只能顺着徐达的话问道: “您有什么烦心事?说来听听。” “或许我能为您排忧解难也说不定呢?” 徐达用力的摆了摆手。 “唉!自从回了应天,心里就没舒坦过!你也不是外人,我就跟你说说……” 他一手撑着脸,眯着眼道, “对于咱们这些粗人武夫来说,这京城真不是人待的地方!一步一个坑,一步一个坑!” “稍有不慎,你就掉坑里去了!在战场上中了计谋,还能杀出重围,可要是在京城里被人设了套,那真是死也冲不出去!一环套一环,套到你玩完!” “说实在的,我真想回去打仗,远离这个是非之地!这话……你别跟你爹说啊,不然他又要多想了。” 朱橘神色微微一惊。 他倒也没想到,徐达竟然会跟他说这些……看来是真的喝多了。 这番话语,朱橘略一琢磨,也就了然了。 定是陆仲亨、朱亮祖他们那几个人的杀头案引起的,徐达毕竟是淮西人的领头大哥,这回却没有帮陆仲亨几人说一句话,求一个情。 他的头脑是清醒的,但无疑……也承担了巨大的压力。 “徐叔叔也有一本难念的经啊……” 朱橘摇头感慨道, “说起来,这事儿一开始还是我挑起来的。” “若非我闹了那青楼,后面或许也不会牵扯出这么多事情来。” 自己只是好奇想逛一下青楼,最终导致了三位勋贵身死,全家问斩! “跟你……关系不大,以你爹的性子,早晚要查,到时候他们还是得死。” 徐达抹了一把脸,摆手道, “做了恶,就势必会被清算,逃不掉的。” “所以我啊,现在是越来越小心啦……没办法,只能是谨小慎微,以前的那个徐达,再也回不去咯!” 语气之中,带着惆怅,带着自嘲。 徐达的情绪,已是变得低落。 “徐叔叔,还是别聊这些了,没啥意思。” 朱橘见状,忙转移话题道, “说说你在战场上的故事吧!我想听你是怎么把元军杀的片甲不留的!” “这一场北伐,实在是堪称奇迹啊!” 听到这话,徐达嘴角微微上扬。 “你想听啊?” 朱橘连连点头。 “想听可以……喝酒!” 徐达咧嘴笑了起来,端起了酒碗。 哗啦啦! 朱橘二话不说,迅速把酒满上。 徐达嘬嘬润了润嘴唇,而后猛地将其一饮而尽,砰的一声把碗摔在了桌上! “……好!” “想听,老哥哥我就跟你说!从哪里说起呢?” “就从……就从咱大军西出潼关开始吧!” …… 徐府后院。 “姐啊,你到底要画到什么时候啊!” 徐辉祖拽着自己的头发,一脸郁闷的道, “我快饿死了!” 这老姐,说是稍等等一会儿,结果都已经画了小半个时辰了,还磨磨蹭蹭的不出来! 他都快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来了来了,你别催嘛!”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 徐妙云一路小跑了出来,手里还攥着一个铜镜。 “怎么样,这妆画的好看么?”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在往脸上擦着细腻的水粉。 身上的衣服也换成了宝蓝色的裙子,虽是夜里,却依旧明艳动人。 “好看好看,待会儿一定能把姐夫迷的不想回家!” 徐辉祖却是懒得点评,催促道, “快走啦!” 徐妙云闻言,这才收拢了小巧的水粉盒子,踩着小碎步走向前厅。 厅外,谢氏正候着,见徐妙云走了上来,眼睛顿时一亮。 “妙云,今天打扮的这么漂亮啊!” 她笑道, “到底是女为悦己者容,以前从来不见你这般认真的打扮,纵然是帮你画妆,你都抗拒,现在倒好……啧啧。” 徐妙云听到这话,脸色骤然一红。 “娘,你别取笑女儿了。” 谢氏哈哈一笑,将身边的两只烧鹅端了起来,道: “好好好,不取笑。” “喏,这两只烧鹅是你娘我马不停蹄一直忙到现在才做好的,你送进去吧。” “记得我跟你说的,女孩子家家,矜持一点啊!” 徐妙云点了点头,端着盘子进了厅内。 徐辉祖亦是跟在身后……他闻着那烧鹅的浓郁香味,眼睛都直了! 刚一进屋,便闻到一股浓郁的酒味儿,只见徐达正扯着朱橘的肩膀,嘴里大声嚷嚷着: “五魁首啊……六六六啊!八匹马啊!” “哈哈哈,我出错了,喝酒喝酒!我喝……” 徐妙云;“……” “爹!你怎么喝这么这么多!” 她见徐达一副烂醉的模样,赶忙上前拦住了他的酒碗,皱眉道, “不许再喝了!” “这烧鹅也不许你吃了!这只烧鹅给辉祖吃!这些日子你在家里太放纵了,真就不怕背上的背疽复发啊!” “给我!” 说罢,徐妙云便一把抢过了徐达的酒碗,顺带瞪了朱橘一眼。 这家伙,也没个分寸! 俩人竟然差不多把一坛子酒给喝完了! “姐,给我给我!” 徐辉祖听到姐姐的话,顿时眼放光芒,夺过一只烧鹅便啃了起来! 哎,真香! 这饿肚子的时候来上这么一顿美味,可太爽了! “哎呀闺女,你爹我今天高兴……你就不能稍稍让我放纵一下嘛……” 徐达到底还不是烂醉如泥,自家女儿还是能认出来的,只见他指着朱橘咧嘴道, “这,是你爹刚认的兄弟!” “是你……是你朱伯伯!你快拜见一下,勿要失了礼数!” “辉祖,你也拜见一下!” 徐妙云;“???” “啊?” 徐辉祖一愣,啃着烧鹅的嘴都停了下来,愕然道, “朱伯伯?” “这怎么又成伯伯了?不是姐夫吗?” 徐妙云脸色一黑。 “爹他已经喝糊涂了!” 她气恼道, “你去弄点醒酒的茶汤来,快去!” 还朱伯伯,这要真成了伯伯,自己还怎么跟朱橘成婚?这不乱套了么! “喝酒一点都不知道分寸的!要是没人管着,是不是喝死过去啊!” 徐妙云数落道, “我看,以后要把家里的酒全都藏起来了!一滴都不给你喝!” 徐达被女儿这一顿训斥,却只是嘿嘿笑着。 “你看,咱闺女……凶吧?” “以后你完了!咱告诉你……她现在怎么管咱,以后就怎么管你!你……你就等着吧你!哈哈哈哈……” 徐妙云:“!!!” “爹!你说什么呢!” 她气得直跺脚,恼道, “我的名声要被你败坏了!你……” 这老爹,怎么能在朱橘面前说这样的话!! “哈哈哈哈,我可不怕,我就喜欢这样的。” 朱橘嘿嘿笑着,转过头,对着徐妙云放肆的打量了一番,啧啧称奇道, “妙云,你今天……真好看啊。” “而且……好香,比上次还香……” 徐妙云听到这话,心中一软。 “你,你别胡说八道!” 当着徐达的面,她微微有些慌乱,道, “先把醒酒茶喝了!” 正此时,徐辉祖也是屁颠屁颠的送上了醒酒茶,贱兮兮的道: “嘿嘿,我到底是应该叫姐夫,还是叫朱伯伯啊?” 啪! 徐妙云一巴掌拍在了徐辉祖的脑袋上。 “还嫌不够乱是吧!” “吃你的烧鹅去!” 徐辉祖嘿嘿直笑,重新抱起烧鹅啃了起来。 咕咚。 咕咚。 两人一同喝了醒酒茶汤,醉意方才消散了几分。 “哎,哎呀……” 徐达捧着脑袋,嘴里念叨道, “晕乎,真晕乎!” “这五十年陈的女儿红,可真有劲儿啊!嘶——” 朱橘也是揉了揉脑袋。 本来是想来跟徐妙云见面的,结果跟徐达这一顿喝,爷俩喝了个昏天暗地,搞的他都走不动道儿了。 “徐叔叔,你早点歇息……” “我,我也回去了,有点晚了。” 这一副醉态,也没法跟徐妙云交流感情,万一待会儿要是酒后失态闹笑话可就不好了。 再加上老娘严禁他晚归,朱橘晃了晃头,便站起身来要告辞。 “这就要走啊……” 徐妙云闻言,目中顿时露出了不舍之色。 满心欢喜的打扮了半天,才刚见面就要离别,下次见面又不知道是啥时候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不禁有点埋怨徐达。 “诶,别走啊兄弟!” 徐达一把拉住了朱橘的手,叫嚷道, “刚才不是说好了,今天就留在我家过夜么?” “你是不是看不起咱?啊?看得起咱就过夜!要是把你给放跑了,说出去人家都得骂咱徐达不懂待客之道!” “妙云!今天他就睡你屋……啊不对,说错了,睡辉祖那屋!” 徐辉祖闻言,不由得一愣。 “啊?” “那爹……姐夫睡我那,我睡哪里啊?” 徐达摆了摆手。 “你爱睡儿哪睡哪儿去呗!” 徐辉祖:“……” 得,他成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野孩子了,今天得露宿街头了。 “爹,你真是糊涂了!” 徐妙云嗔道, “家里空房间多的是,不用你来安排!” “你……你洗洗睡去吧你!真是的……” 还睡她那屋……刚才徐达说出这话的时候,她真是想直接把老爹的嘴给堵住! 太胡咧咧了! “好……好吧!” 徐达趴在桌上,手却还指着朱橘,闭着眼道, “那你……你把你朱伯伯伺候好啊,别让他跑了。” “明天,明天我要是瞧不见他……我拿你是问!” “呼——” “呼——” 上一秒还在说话,下一秒他已然是进入了梦乡。 屋内三人:“……” 难怪说喝酒误事,打仗严禁喝酒。 这徐达要是喝酒打仗,估计大明就直接完蛋了! “殿下,那你看……” 徐妙云看着朱橘,咬着嘴唇道, “我爹都这么说了,要不今晚你就委屈一下,住在府上?” “家里空屋挺多的,我马上叫家里人收拾一间出来,好吗?” 看得出来,她也是挺想让朱橘住在府上的。 好不容易见个面,可不想几分钟就告别。 “不要,我这人认床。” 朱橘这会儿也是半个酒蒙子,说话自然也有点无所顾忌,道, “除非你陪我。” 徐妙云:“!!!” 这一句话,听得她脸色骤然就红了!急忙看向徐辉祖。 这会儿的徐辉祖正蒙头跟烧鹅大战呢,不过,感受到姐姐的凝视,他还是非常自觉的捂住了耳朵。 “你说什么呢!” 徐妙云一脚轻轻踹在朱橘的小腿上,神色羞赧。 这要是寻常时候,朱橘要是这样口花花,她一定生气了。 但今天,他是登门来访,又为了讨好老丈人,喝了那么多酒,徐妙云自然也心疼他,此刻听他这么说,不但没有生气,反倒还觉得有些蜜意。 “哈哈哈……开玩笑开玩笑。” 朱橘摆了摆手,撑着桌子笑道, “我还是回去吧,不然我老娘要生气的。” “要是再夜不归宿,她到时候真不让我出来了,那就坏事了。” 因他最近表现不错,立下了不少功劳,朱元璋和马秀英也是默许了他可以随意出宫,只是对时间有严格的控制。 亥时要是还不回家,那就要全城抓人了! 上次的事情,可不能再来一回! “殿下无需担心,我已经派人去和皇后娘娘说了。” 正此时,谢氏走了进来,笑吟吟的道, “您是在徐家,又不是去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皇后娘娘知道了也肯定放心的。” “说不定啊,她还乐意你在徐家呢!” “所以,您就安心住下,屋子我已经给您准备好了。” 在朱橘来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暗中安排人收拾屋子了。 这,是当家主母该做的。 “这……” 朱橘略有几分迟疑。 他还从来没有在外住宿过呢,有点怪怪的。 “哎呀姐夫,你就住下吧!一回生二回熟!以后可以常来住!” 徐辉祖啃了一口鹅腿,道, “我房间让给你都行!只是我那房间被她们称为狗窝,我怕你住不惯。” 此言一出,屋内众人皆笑。 徐妙云亦是含羞带怯的望着朱橘,作为女孩子,她要矜持,不能出言挽留。 但这神态,已经表达了太多意思。 要是朱橘狠心走了,她今夜说不定就要变成深闺怨妇了…… “……好吧!恭敬不如从命!” 朱橘也不是扭捏的人,见大家都这么说了,他便也爽快的点了点头,拱手道, “那就叨扰了!辛苦伯母……” “嗐,殿下哪里的话?您能住在徐家,那是让徐家蓬荜生辉了!”谢氏连声道,“您稍微片刻,我去瞧瞧房间收拾的怎么样了。” “妙云,你先陪着殿下说会儿话。” 说罢,她便转身离去。 至于躺倒在桌上呼呼大睡的徐达,她却是瞧都不瞧一眼,这会儿……没工夫管他! “我去陪娘视察一下!” 徐辉祖亦是站起身来,朝着屋外跑去。 屋内,只剩下徐妙云和朱橘两人,还有一个睡成死猪的徐达。 朱橘托着下巴,直勾勾的看着徐妙云,嘴角挂着一丝笑容。 “你……一直盯着我看干嘛……” 徐妙云垂下眼帘,有点受不了这火热的目光。 “嘿嘿……” 朱橘嘿嘿直笑着,却不说话,看上去像是个二傻子。 “过来。” 他忽的道。 徐妙云心脏不争气的跳动了两下,期期艾艾的走了上前。 “做什么?” 她凑到了朱橘的身边,一股浓烈的酒味儿扑鼻而来,冲的她皱起了鼻子。 “坐这儿,让我啃两口。”朱橘指了指自己的大腿。 徐妙云;“!!!” “你别胡闹!” “再乱讲话……我,我走了!” 老爹都还在呢!她哪里敢坐朱橘的腿上? 啊不对,就算老爹不在,也坐不得啊!哪能那么轻佻啊! 想想那种姿态,都叫她羞赧的没法抬头了。 “别扫兴嘛……” “你看,我今天可是舍命陪你老爹了,看在我这么卖力的份上,你不得奖励一下我?” 朱橘一把拽住了徐妙云的衣袖,眯着眼睛便要轻薄。 “哎你别……” 徐妙云慌乱的扶住了朱橘的手,一脸紧张的道, “这是在前厅!有不少人走动的,要是别人看见就完了!” “你……” 她正欲挣脱,却听一阵呼噜声传来。 “呼——” “呼——” 只见朱橘靠在她的肩膀上,已是睡了过去。 见他安分了下来,徐妙云方才轻舒一口气,紧张的心情得到了放松。 她真怕朱橘干点什么出格的事情出来,到时候被人看了去,那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睡了好,睡了好…… 徐妙云轻轻低下头,瞧了熟睡中的朱橘一眼。 “登徒子……” …… 是夜。 朱橘感觉到一阵寒风袭来,仿佛置身在了冰天雪地之中。 不过很快,环境就温暖了起来,场景也是一转——转到了一个淡黄色灯光的包厢里。 “88号技师为您服务,可以吗?” 朱橘略一抬眼,见眼前之人长得跟徐达似的,赶忙道, “换一个,换一个!这什么会所啊!质量这么差!” 那88号技师撇了撇嘴,只能出门而去。 须臾间,又一个新的技师进了门: “72号技师为您服务,可以吗?” 朱橘又抬眼一瞧。 哇靠这个更是重量级,长得竟然跟老爹差不多!根本就不是小妞啊! “什么鬼啊!再换再换!” “就没好一点的吗?老子不差钱,把你们这儿最漂亮的叫来!” “再不换好的,老子走了!” 72号技师也只能灰溜溜的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朱橘躺在沙发上眯着眼睛,只觉得一股子热流冲刷着脚掌。 一双手正揉捏着他的脚,力道虽然弱了一些,但穴位却找的恰到好处,让他不由得舒服的轻哼了起来。 “嗯……对,就是这儿。” “用力,再多用点力呀!姐们,你没吃饭嘛?” “嘶——” 突然间,一股子剧痛传来,疼的朱橘直接睁开了眼睛! 唰! 眼前的场景顿时一变! 没有包厢,没有沙发。 他所在的地方,是一个灯光昏黄的屋子,而面前蹲着的不是技师……竟是徐妙云?! 第一百四十三章 徐家大小姐亲自给我洗脚?!擦枪走火?! 只见徐妙云神色有些不善。 “用力用力,我就这么大力气!吃饱了也就这么多!” 她起身叉腰,嗔道, “又要长得好看的,又要力气大的,你以为这是在哪呐?” 朱橘:“???” 这……这一觉醒来给我干哪儿来了? 他狠狠锤了两下脑袋,方才让头脑清醒了几分,想起了几分先前的事儿。 “我这是……在你家里?” 他试探性的问道。 “那不然嘞?难道是在青楼啊?” 徐妙云再度蹲下,没好气的道, “要不要按了?嫌我不行,那我走了!” 朱橘心神一荡。 貌美如花的老婆给自己洗脚按摩,这种待遇……还是与生俱来第一次啊! “要要要,我刚才睡糊涂了……” 他连声道, “我老婆的技术最好了,给我按的都爽死了。” “快快,继续继续……让我再享受享受。” 听到这话,徐妙云轻哼一声,方才轻轻给朱橘按摩起涌泉穴来。 “嘶……啊……” “哦……哇……” 徐妙云:“……” “你能不能不要怪叫!” “很……很下流诶!” 她抬起头喊道。 “可是确实很爽啊,爽还不让人叫了?” 朱橘一脸无辜的道,顺带还摸了摸徐妙云的头。 嗯,这个角度摸头杀,绝了! “你!” 徐妙云猛地站了起来,咬牙道, “再怪叫小心我打你!” “待会儿被人听见了,还以为我俩干嘛呢!” 朱橘撇了撇嘴。 “好吧好吧,我忍住,你继续,继续……” “乖啦……” 一番好言好语,徐妙云方才再度蹲下。 “刚才我是咋了?我不是在跟你爹喝酒吗?” 朱橘享受着足底按摩,眯着眼睛问道。 “你还好意思说?喝得烂醉如泥,一下子就睡过去了,喊都喊不醒来,又特别重。” 徐妙云哼道, “我是叫了两个家仆,才把你背过来的。” “刚刚喊了两个婢女要给你脱袜子洗脚,谁知道你大发脾气,嫌弃她们丑陋,把她们全都赶了出去!还威胁着换个最漂亮的来,不然就要走!” “她们哭着来找我,我刚刚才扒拉了两口饭,听她们哭诉,又得马不停蹄的来对付你。” “要不是我刚跟家里的郎中学了一点针灸,知道一些足底的穴位,我才不给你按呢!这回……算是拿你练手了!” 她才不肯承认自己是跑来伺候朱橘的,女孩子的矜持还是要保持的! “啊?这样啊……” 朱橘听完这番话,不禁有些赧然。 难怪刚才做了那样一个会所足浴的梦,原来现实里有对应啊! 自己……居然那么放肆么?在徐家这般喊叫。 这下好了,把徐家大小姐都逼的亲自来给自己按脚了…… 啪啪! “嘶……真是喝多了,喝酒误事,真是喝酒误事啊!” 朱橘锤了两下脑袋,懊恼道, “怎么干出这种荒诞的事情来了,真是……” “都怪你爹!” 徐妙云点了点头。 “这话我支持,爹总是没有分寸。” 她仰头吐槽道, “下次他再喝酒,我一定要在旁边看着,绝对不能再让他喝多了!” 朱橘看着气鼓鼓的徐妙云,忍不住上手捏了捏她的脸。 嗯,软软糯糯的,手感很好。 唰。 忽然间,徐妙云用指甲刺了刺朱橘脚上的穴位。 朱橘眉头猛地一皱。 “我刚和先生学的,据说这个穴位管的是肾脏,肾虚的人按这里都会很痛。” 徐妙云似笑非笑的道, “你痛不痛?” “嗯?”朱橘一怔,旋即迅速将眉头舒展开,故作无事的道,“不痛啊,根本就不痛,一点感觉都没有,我都怀疑你没有使劲儿。” 徐妙云眉头微微一挑。 “真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加大了力度。 朱橘猛地将拳头握紧,极力的控制着脚掌不卷起来。 “没感觉啊……” “真没感觉,真……嘶啊!你个死丫头给我住手!你掐上瘾了是吧!” 装了几秒钟后,朱橘再也受不了了,猛地把脚踩进了水盆里,一把抱住了徐妙云的两肋将她拽了起来,反手将将其摔在了身后的床榻上。 “诶!” 徐妙云哪里想到朱橘的反应会这么大,顿时瞪大了眼睛。 还没等她叫喊,朱橘已然是大叫一声扑了上来! “等一下,你……唔!” 屋外。 “大小姐都进去这么久了,不知道在里面做什么。” “不知道诶……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吧?毕竟孤男寡女的……” “要不……咱们进去看看?” “……不行不行!万一撞见了什么,我们就完了!不要去听,不要去管,反正吴王殿下是板上钉钉的新姑爷了,不会有事的。” “嗯,你说的对……不过他真的好严格,居然嫌我丑……” 两个婢女聊着天,对屋里的情况有些好奇,但又不敢窥探。 万一犯了忌讳,那可就完了! “嗐,你哪里丑了?吴王殿下应该是故意的,他就是想让大小姐进去,所以才那么说。” 高瘦一些的婢女安慰道, “不丑不丑,以后肯定能许个好人家。” 矮婢女闻言,这才好受了几分。 旋即,她便小声说道: “你说,大小姐今天还会出来吗?她……不会就住在吴王殿下这儿了吧?” 高瘦婢女脸色微微一变。 “应该不会!大小姐她还是有分寸的!” “但是……如果真的住了,你也要当做没看见,咱们必须守口如瓶!” 未出阁的女子,夜宿别的男人房间,这传出去是会变成大新闻的! 哪怕朱橘是未婚夫都不行,更何况……他还不算未婚夫! “嗯,嗯!我保证不说……” 矮婢女连连点头,却又有些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心,把脖子微微一伸,想往屋里瞧…… 啪! 高瘦婢女打了她一下,迅速把她给扯了回来!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老实点,不然被发现了,我可保不了你!像你这样的,换作在宫里是会被直接打杀的!保不齐吴王殿下就会按照宫里的规矩来处置你!” 矮婢女:“?!” 她被这番话给吓住了,揉着脑袋吐了吐舌头,不敢再有窥探的心思了。 而此刻,屋里的旖旎风光,越发令人情迷! 朱橘的攻势越猛烈,徐妙云的眼神就越迷离。 她知道现在这样发展下去会很危险,可能会引发很严重的后果,但……她却做不到把朱橘推开! 谁能拒绝被心爱的人一顿乱啃呢? 可就在她打算就此沉沦之时,朱橘竟是伸出手,开始扒拉她的衣服…… “别……” 徐妙云气吐如兰,想去推开朱橘的手,却是有气无力。 这点小小的反抗,哪里拦得住情欲大发的朱橘?徐妙云的手瞬间被他推到了一旁。 唰! 徐妙云已然是意乱情迷,她的理智无法占领高地,此刻竟然是把脑袋一缩,眼睛一闭,打算被动的承受这一切。 然而,须臾间,脸颊上方粗重的呼吸声忽然消失了。 “嗯?” 徐妙云感觉有些不寻常,微微睁开眼睛。 只见朱橘翻过身坐在了床边,连续做着深呼吸,嘴里不知道念叨着什么,企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而事实上,他也的确逐渐平静了下来,目光逐渐清澈。 “……怎么了?” 徐妙云下意识的将自己的衣裳裹了裹,忍不住问道。 这一问问完,她自己都是红起了脸。 呸!你个不知羞的,难道是还想继续下去么! “我……我不能这样做。” 朱橘将心中的欲望和邪火全都压了下去,低着头道, “我们还没有成婚,我不能这样肆意妄为。” “否则……会对你造成伤害的。” 在关键时刻,他悬崖勒马了。 是的,他超越了柳下惠!毕竟柳下惠也不能在意乱情迷的状态下猛地刹车。 至于为什么?那当然不是因为他不行。 相反,他很行!在踏入修行练功的道路之后,就变得更行了! 但也正是因此,朱橘知道自己修持不容易,他在最后时刻,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一句唐僧的台词——“我这十世修来的元阳身,岂能予你这粉骷髅?” 这要是一泻千里,爽是爽了,坏了修行怎么办? 在朱橘的心中,修长生大道永远是第一要务!你可以说他是癫公、偏执狂。但他对长生的渴望,就是这样的浓烈! 男女和合之事,优先级绝对是要往后排的! 此类行为,一定要先找师父问明白才可以,在师父没有给予明确答复之前,决不能胡作非为,以至于酿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然而,朱橘的想法,却并不为徐妙云所知。 她只看到这个心爱的男人,为了她的清白和名声,竟然硬生生的忍住了! 这叫徐妙云如何能不感动? 这样尊重女孩子的男人,简直是世上难寻啊! “其实,我不怕的。” 徐妙云轻轻靠在朱橘的后背上,一边为他捏着肩,一边温柔的道, “我早已把我自己……当做是你的人了,早些晚些又有什么关系?” “只要你开心,我就也欢喜。” 朱橘:“……” 这话听得,骨头都酥麻了! 邪火好像有复燃的迹象! “那也不行!” 朱橘抓着徐妙云的手,正义凛然的道, “在没有成婚之前,我不能玷污你的清白!对于女孩子来说,贞操是最重要的,我岂能随随便便就要了你?” “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明天我们再聊!” 徐妙云闻言,不禁有些惊异。 “你这就要赶我走啦?” 她嘴里说着,神色略有几分幽怨。 见朱橘这副义正言辞的模样,她心里反倒有些犯嘀咕了…… 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他不喜了? 还是…… 呸呸呸!徐妙云啊徐妙云,你别自己犯贱啊! 略晃了晃脑袋,徐妙云将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清理了出去。 “不是……” “只是,真的很晚了,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归是要被人说闲话的。” “乖,你先回去,明天我来你闺房找你……” 啵! 朱橘在徐妙云额头上亲了一下。 其实吧……主要是现在还忍得住,再多待一会儿,这啃两下那啃两下的,又要把持不住。 他可不能保证自己能二次悬崖勒马! 好在这一顿哄,让徐妙云笑容灿烂。 “好吧,那我就先回去咯。” 她站起身来,朝着房门走了几步,忽的停下了脚步,有些疑惑的道, “你不送送我吗?” 朱橘挠了挠头,神色有些尴尬。 “那什么,我腿有点麻了,一时半会儿起不来。” 他将两条腿搭在一起,嘿然道, “这是你家,哪里还用我送啊,去吧去吧,快回去休息。” 徐妙云闻言,虽有几分疑惑,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嗯,你也早点休息。” 她折返回来,忽的在朱橘的嘴上蜻蜓点水了一下,而后一个闪身躲开,打开房门逃也似的跑了! “这丫头……” 朱橘摸了摸嘴唇上的湿润,亦是笑了起来。 下一秒,他朝着自己的裆部猛地一拍,斥道: “老实点!” “还没到你发挥的时候呢!” …… 屋外,徐妙云一边整理着头发和衣服,一边快步走着。 “大小姐。” “大小姐,你出来了啊!” 两个婢女看到徐妙云冒了出来,不由得相视一眼,旋即便上前迎接! 果然! 大小姐还是矜持的!并没有在吴王这边留宿过夜! “啊!” 徐妙云被她俩吓了一跳,赶忙擦了擦脸上的痕迹,有些慌张的道, “你俩……你俩在这儿做什么?” “还不回去睡觉?” 高瘦婢女恭声道: “回大小姐,夫人说由我们两个伺候吴王殿下,按照宫里的规矩来,所以我们今夜都得守着殿下,随后听候他的吩咐。” 宫里的规矩大,贴身婢女都是要守夜,随时听候传唤的。 “哦,哦……原来是这样。” 徐妙云略有些心虚的道, “那你们守着吧,我回去了。” “殿下有什么情况,你们随时照看着,不要怠慢了,他是贵客。” 两个婢女皆是欠了欠身。 “是,大小姐。” 徐妙云抿了抿唇,踩着小碎步迅速离开。 “你觉不觉得,大小姐和以前不一样了?” 高瘦婢女望着徐妙云离去的背影,嘴里小声嘀咕道。 “嗯,哪里不一样?”矮婢女转头看向她。 “我觉得她更漂亮了。” 高瘦婢女小声道, “以前的大小姐,书生气质多一些,而现在……更像是个美娇娘。” 矮婢女揉了揉自己的脸。 “难道男女之情,真能让人变美?” …… 次日,清晨。 平日里朱橘都是辰时初便起床练功,这回却是因为喝多了,直到巳时才悠悠醒转,起身打开了房门。 一缕刺眼的阳光透了进来,惹得他眯起了眼睛。 “姐夫,你终于醒了!” “来来,先吃早饭!我姐姐亲手做的豆包,味道不错的!” 徐辉祖坐在院子的石凳上,见朱橘推开门,顿时露出笑容,殷勤的跑了上来。 “……好。” 朱橘接过豆包啃了一口。 一股清甜的滋味儿在嘴里化开,让他眼睛微微一亮。 “你姐手艺不错啊!还会做这个?” 他又嚼了两口,赞誉道, “做得比御膳房的厨子都要好了,口感挺细腻的。” 徐辉祖嘿然一笑。 “那是!我老姐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好学!碰到啥时候都想学一学!今天学做菜,明天学插花的,最近好像还在跟郎中学针灸。” “她每次都学的很快,用不了多久就能超过师傅,为此,娘还经常骂我,说我这个笨脑壳,怎么一点都不像姐姐。” 朱橘闻言,不由得哈哈一笑。 看来,这丫头的确是冰雪聪明,要是在后世,一定是个理工女。 “徐辉祖!你又在背后嚼我舌根了是不是?” 一道声音传来,须臾间,徐辉祖的耳朵已然是被徐妙云拧在了手里。 “哎哟!天地良心!” 徐辉祖喊道, “姐,我可是在跟姐夫夸你的好呢!” “你别狗咬吕洞宾啊!” 听到这话,朱橘立马作证道: “是,辉祖确实是在夸你。” 对于这个频繁给自己助攻的小舅子,朱橘还是挺有好感的。 “哼。” 徐妙云这才松了手,旋即自然而然的把徐辉祖当成了手架子,朝着朱橘问道, “昨天睡得还习惯吗?” 朱橘点了点头。 “习惯,习惯,睡得挺舒坦的。” 他咧嘴笑道, “还真别说,我这人本来很认床的,但是在你家我却丝毫没有不适应,反而就跟回到自己家一样。” “看来,我跟这个屋子有缘,以后得常来啊!” 徐妙云抿嘴一笑。 “那好,那让我娘把房间留出来,以后不让别人入住,专门留给你。” 她笑吟吟的道, “我有空就来这里收拾收拾,放点摆件什么的,布置起来。” 朱橘听到这话,却是摆了摆手。 “没必要,以后我直接住你闺房里去不就完了?搞那么麻烦做什么。” 他嘿然道, “走走走,去你的闺房坐坐,我还没进过女孩子的闺房呢!” 徐妙云脸色微微泛红,却也没有拒绝。 “姐,那我就不去了吧……” “你俩聊呗?” 徐辉祖非常识趣的道。 虽然这个时代还没有电灯泡,但他也知道不能当这个电灯泡。 “不行,你不去,人家要说闲话的。” 徐妙云扯着徐辉祖的衣袖,道, “待会儿我给你一本书,你就在我院子里背书!” 徐辉祖:“???” ‘背书’二字,直接让他的脸垮了下来。 “我还是专心致志给你们望风吧!背书会分心的!” 他急忙道, “姐姐姐夫放心,有我给你们望风,你们就可劲儿的偷……呃,就愉快的玩耍吧!” “有我在,没意外!” 啪! 朱橘一巴掌拍在徐辉祖的脑袋上,笑骂道: “你小子,以后可以当个斥候!” 徐妙云亦是脸色绯红,在臭弟弟的胳膊上拧了一把。 还望风! 搞的他们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似的! …… 晌午。 美美的啃了一顿妙云老婆,又在徐达和谢氏的盛情款待下吃了一顿大餐的朱橘,终于是踩着轻浮的脚步,心满意足的出了徐府。 “姐夫,以后常来啊!” 徐辉祖在门口挥了挥手,与青楼的老鸨似乎有那么几分相似。 “好!下次带好东西给你玩!” 朱橘笑着摆了摆手,又开了一张空头支票,旋即便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哒哒哒。 马蹄踩在青石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左右两旁皆是各类店铺,吆喝叫卖之声不绝于耳。 穿梭在闹市之中,朱橘忽的不想这么早就回宫去。 他摸了摸胸前的玉佩,将其掏出来一瞧。 赤色玉佩,如今已是青蓝之色,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迷人的光泽。 “上次那小妞说的地址是哪儿来着……” “寻寻去。” 这玉佩升级还挺快的,短短个把月时间,就又可以去领两次宝贝了。 不过……这可能也是因为老爹最近生气比较多吧? 一时间,朱橘有那么几分心疼老父亲,以后得留心一些,让他护护肝…… 哒哒。 片刻后,朱橘顺着记忆中的地址,在应天街道上七拐八拐,最终到了一处静谧的茶室前。 茶室没有开在坊市上,自然是门可罗雀。 “这地儿能有生意?” 朱橘扫了周围两眼,暗自嘀咕道, “开这这儿也别喝茶了,喝西北风吧……” 当然,吐槽归吐槽,他也知道紫衣人组织当然不是卖茶的,开个茶室不过只是掩人耳目而已。 未曾多想,朱橘便翻身下了马,走进了茶室之内。 里头的布置倒是挺有几分古韵,正前方挂着几副字,正中间,乃是一个苍劲有力的‘道’字! 左手边,两个小泥炉正汩汩的冒着白烟,却无人看管。 “见素抱朴,少私寡欲。” “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功遂身退,天之道……啧啧,这都是《道德经》里的字句啊。” 朱橘凑近瞧了瞧那几幅字,啧啧称奇道。 看来,这个神秘的紫衣人组织应该是和道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难怪师父对他们有所了解,搞不到大家都信老君爷啊! “客官从哪里来?” 忽然间,一道声音从背后响起。 只见一个身穿青衣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笤帚,笑吟吟的问道。 “我去!你从哪里冒出来的,吓老子一跳。” 朱橘猛地转过头,见是个男人,没好气的道, “我是来找小妞的!” 那中年男人闻言,微微一愣,转而摇头失笑。 “我说呢……怎么会有人跑进来。” 他喃喃了一句,笑道, “客官你走错了,这里不是青楼,也不是勾栏,你若是要找勾栏,就去后面那条街,若是要去青楼,就去前街。” “我这儿只喝茶。” 朱橘眉头一挑。 “你知道的这么清楚,经常去?” 中年男人:“……” “没去过!” 饶是他涵养极好,此刻语气也出现了一丝波动,略有些气恼的道, “那种地方,吾辈岂能光顾?” “就是远远看一眼都不行,扰乱心神的污垢之所!” 朱橘哈哈一笑。 “那说明你还做不到墙上这字儿——见素抱朴,少私寡欲。” 他打趣道, “真正有境界的人,那应该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才对。” “全真七子听说过没?刘处玄就是在妓院里修成的,人家就是出淤泥而不染,境界比你可高多了。” 中年男人:“……” “兄台嘴皮子倒是利索,殊不知修行在于脚踏实地,而不是空谈。” 他有些不悦的道, “不要觉得神仙能做到的,你也能做到,凡人不持戒,往往是沉迷和堕落!” “道济禅师有言,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世人若学我,如同堕魔道!” 朱橘微微颔首。 “有道理,说得挺有道理的!我赞成。” 他拍手称赞道, “不过,我确实能做到,因为我是神仙转世。” 昨天,不就做到了? 现在想想,朱橘都觉得昨天的自己牛逼克拉斯! 中年男人:“……” “行了行了,我也不跟你闹,我是来找龙薇的!” 朱橘见他一副无语的模样,便也不再废话,开门见山道, “她在的吧?” 中年男人听到‘龙薇’二字,眉头微微一挑,而后便开始打量起了朱橘。 瞅了好几眼后,他的神色颇有几分古怪。 “你就是小姐口中的那个登徒子、无赖鬼、臭流氓?” 朱橘:“???” 好家伙,那丫头一口气给自己取了那么多诨号吗! “你等等,我去喊小姐下来。” 中年男人显然是知道朱橘和龙薇之间的事情,便也没有怠慢。 哒哒哒。 他快步上了楼梯,片刻后,又走了下来。 “这位……呃,这位郎君,小姐让你上去。” 朱橘点了点头,亦是踏上了木阶,噔噔噔的上了二楼。 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飘扬而来,惹得朱橘猛地吸了两口。 “好香啊……” 他有些陶醉的赞了一声,目光转向房间内。 屋内的布置非常简单,不过一个茶几,一个蒲团,寥寥几个风格淡雅的摆件。 屋里头的采光倒是很好,给人一种温暖阳光的氛围感。 朱橘上下瞧了瞧,径自走到了窗边,朝着外头探去。 正此时,一道爆喝声传来—— “登徒子!拿命来!” 嗡! 剑鸣声激荡,吓得朱橘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的躲开。 啪! 软剑刺在了窗上,扑了个空! 朱橘:“!!!” “臭丫头,你来真的啊!” 他恼怒道, “你要是把你伤了,信不信马上就有军队把这里包围,把你们几个乱刀砍死!骨灰都给你扬了!” 还好自己躲闪的及时,不然真被这臭女人捅一个窟窿! “呵!你当我怕这个?” 龙薇将软剑收回,却是浑然不惧。 这么多年来,皇帝到处察访紫衣人都没有收获,为什么? 他们自有本领,能叫人无法找到。 “你不怕?好!那行!我要是死了,我师父一定会满世界追杀你们!” 朱橘冷声道, “他可是知道你们的底细!到时候把你们一把抓住,通通炼化!” “尤其是你!把你抓起来封进坛子里当小鬼养,永世不得超生!” 人家是黑白两道通吃,朱橘是世俗玄道两界都通吃! 反正搬出师父的名号来,哪怕是吓唬,也要吓死她! 果然,听到这一番威胁,龙薇的脸色骤然一变。 “他敢!” 一声喝令,却不如刚才中气十足了! “你猜我师父敢不敢?他要是发起火来,把你们整个一锅端了!” 朱橘猛地上前,一把夺过龙薇手中的软剑,呵斥道, “老实点!” “女孩子家的,玩什么刀枪棍棒,一点都不淑女!” 龙薇:“!!!”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淑女。” 她神色不善,伸手道, “我的东西呢?还给我!” 朱橘一愣。 “什么东西?” 他一头雾水。 “我的剑!” 龙薇恼怒道, “上次说好了,要把龙霜剑还给我的,你想赖账啊!” 朱橘:“……” 那剑,还真不知道去哪个犄角疙瘩里了。 上回在青楼大杀四方之后,好像……好像在老娘的坤宁宫? 有点不太确定。 “快点还我!” 龙薇再度伸手,加重了语气。 “那什么……不好意思啊,我这次是临时起意,来的匆忙,把你的宝剑给忘了。” 朱橘此刻略微有几分心虚,气势也弱了几分,道,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我保证,下次一定给你带来!我不是赖账的人!” 龙薇;“!!!” 只见她朝着朱橘一顿呲牙,猛地冲上来就要抢夺朱橘手中的软剑。 “把剑还我,还我!我剁死你!剁死你!” “我……我咬死你!” 朱橘:“¥%……&#¥!!!” “我靠,你这个丫头属狗的啊!别乱咬人啊!” 见她一口钢牙锋利,朱橘也是慌了神,急忙将龙薇推开,从胸前将玉佩取出。 “我是来谈正事的!” “你看,这玉佩现在是什么颜色了!” 龙薇看到青蓝色的玉佩,神色这才一变。 她一把夺过玉佩,仔细的端详了一阵,喃喃道: “都快成蓝色了,还差点火候……” “你这是怎么做到的?这也太快了吧?” 先前十几年,玉佩都是原地踏步没有什么变化。 现在才短短几个月,都快成最终形态了? 第一百五十章 御门听政,吴王暂代太子陪侍皇帝左右?! 皇宫之外,大臣们规规矩矩的走上金水桥,朝着乾清门而去。 “今天怎么感觉比平日走的快一些?” “诶,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不对,是有人没来吧?谁没来?” “哦!我知道了,是杨宪杨大人没来!他是排在我前头的,我说呢,怎么会快,原来是前面的位置空了出来!” “他平日里上早朝不是最 唐·桑德斯听了讪讪的笑,也不敢和这个年轻猖狂的男人眼神对视了。 “我倒想看看你有什么本事。”樊喆昔放下握手机的手,轻轻说道。 “既然万启明那么跳,就先从他下手。”裴墨衍说话的语气十分平静。 他其实也不知道是多久喜欢上余妃的,等真正发现的时候那已经是很久以后。 路上,苏黎坐在顾承风旁边,却一眼没有看过他,一直在关注追她们的洛尘。 正当她想到这儿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机车紧急刹车的声音。 现在应该算是早市还没结束的时间,各种卖鱼肉青菜的人在不停的吆喝着。 我故意这么问是因为我想让苏雨菡自己想起那晚我救她的事。她那么善良,肯定不会忘记我那天的救命之恩。 他原本打算自己契约血龙,让血龙成为他的契约神兽,可是没想到,血龙竟然先一步认了水灵月为主人。 清蓉原本红透的脸颊因为冰水刺激的关系,稍微变浅了一些,呼吸也不那么灼热和急促。 第二炮的到来,蒙古军队虽然说没有后退,可是实际上已经是充满了退意,方才的一切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这种武器杀伤力未必强大,可是他已经是成功给敌军造成了非常的的压力。 感谢我的编辑虎牙老师,一直以来没有抛弃我,耐心地指导我给了我很多机会。 之前他也瘦,不过是那种恰当好处的高瘦,脸颊棱角分明,身上肌肉却不少,尤其是腹部,还有八块壁垒分明的腹肌,咳咳……手感很好。 “有本事你勾引他,和他滚床单,生几个混血儿!”林美美气极反笑。 “不如月儿妹妹你自己与他说?”白心潼看向了冷月,表情微妙。她也是在方才的讨论中才知道他们二人先前是认识的,而今这番话倒是表明虽然他们相互认识,但也还不熟悉,不然也不会问出这么个问题了。 “这什么情况!?”在下界这么久,伊丽莲从来没见过这么多怪物,脸上浮现出一种诡异的笑容。 顾征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笑脸,仿佛被蛊惑住了一般,眼神都有些发直。 李二宝点点头,走上前把秦如玉和秦瑶的箱子一手拎起一个,然后开始下楼。 “我也没什么事,就来找倾禾玩玩,而且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的仙宫就在你们旁边。”沈若鱼一副乐开花的模样。 这次倒不是顾柒装睡,她是真的累极了,要不是心里惦念着孩子,她也不会这么有活力。 外面已经是晴朗的一天,她出了一整夜的汗,感冒似乎好了不少,这药也太好了一点。 更让人生气的还是许言说的那一句话,导演说自己符合这个角色的形象。 只是她依旧不知,当年她的实力强大到仅次于混沌尊者,到底是谁有这个能力将她送入虚无之中? ——烟雨作为天下第二杀手,她都杀不了阿水,若土行者能够杀了,名声岂不是盖过烟雨? 第一百五十一章 杨家惨案!朱橘胜过朱标的地方,就是会训大臣! 杨府之内,一股难掩的臭味扑鼻而来。 只见府内有几个仵作正在处理着尸体,听到一声‘陛下驾到’,皆是惊慌失措,一个个手里还染着血污,也不知道往哪里擦,就这么跪在了路边。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仵作们诚惶诚恐的磕头行礼。 “继续做你们的事。” 朱元璋挥了挥手,朝着面前的 【火月剑铸造图纸】:依照此图纸可铸造火月剑,需要铸造师品阶为玄阶,等级达到50级,铸造材料要求为火月碎片+玄铁,材料数量越多,铸造师品阶越高,成功铸造高品阶火月剑的几率越高。 最神奇的是,有人发现原本的断崖之处,现在竟然多出了一座宽敞的木桥,可供十多名玩家肩并肩通行无阻。 灵萱儿挽住弥浅的手臂,一脸光奋地在这终日黑暗、白雾缭绕的虚无境行走。 补充一点,筑基境界之后,紫府丹田便是灵魂伙伴可以休憩的空间,因而只要机缘巧合之下,每一个达到筑基境界的玩家都有可能招募到自己的灵魂伙伴。 看着弥浅毫不犹豫跨入门内的身影,却让白寂心中禁不住苦笑了一声。 幸福对于她来说,其实很简单,那就是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过着平淡而又温馨的生活。 那头的李导听到百里温柔说的做主两个字,心惊肉跳的眉头跳了跳。 火灵城的建筑物别具风格,跟火月圣地有那么一点点的类似,从空中俯瞰,这些建筑物如同一朵朵熊熊燃烧的火焰,看起来分外得绚丽。 他的双手按在了诺曼的头颅,身上的炽白色火焰立刻像是受到了某种引导般,开始疯狂的朝着诺曼的眼鼻中灌输。 “有了,这是阿彩,我的灵兽,你打开门后,便将钥匙给阿彩,到时候它会把钥匙交到我手里,一个时辰后,我再次开启大门,你便出来。”沐风手中出现一只彩蝶,脑袋上散发着白色的光晕,一看就是个先天灵宠。 这老陆就是爱跟她抬杠,老是在自己人面前揭她的短,说话老膈她。 刘戊寅的藤盾抵挡了一会儿火焰冲击,藤盾表面被点燃,终究植物怕火。 这个沈飞虽然冯乱打出的每一拳都躲闪及时,但冯长天能够看出来,他的躲避率已经开始低了起来。 “晗晗,你要想清楚,为了一个黄立程,到底值不值得?如果你真的是为了实现梦想,那我自然会全力支持你。可如果你只是为了当一个逃避的人,那这样的你,简直让我失望透顶。”秦嘉宴如实的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我把那天装复苏之水的葫芦找魔医拿过来,你看看便知道是不是他了……”说完他从胸前拿出一个精致的葫芦瓶。 第二天,按照之前说好的,秦嘉宴和陈晗一起来到了秦星烈家里的葡萄园中。秦星烈的父母一般都要工作到很晚,所以不怎么管秦星烈。 洛冇影対墨宁鸿二亼冇偏见,它扪説洅哆乜冇苚,洅着,它扪乜対这二亼并吥呢解,它扪乜吥太冇权仂説话。 这会儿被秋淋安置坐好后才注意到这一桌子的菜基本上都是生的,除了凉菜是可以直接吃了,其它的菜都是洗干净了直接装盘摆上桌。 “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有用吗?”她神情凝重的看着他,眼眶泛红。 “唐峰哥哥,你看周围的石壁上,那些白色的布匹化作了人影……”苏蝉本来一直还算有些镇定的,但此刻,从苏蝉的声音中,唐峰都听到了惊恐。 第一百五十二章 朕本淮右布衣,天下于我何加焉! 数日后。 紫禁城,中书省内,热闹非凡。 一大群官员围着胡惟庸道喜: “恭喜恭喜!以后不能叫胡参政,要叫胡右丞了!哈哈哈……” “什么胡右丞?直接叫胡相不就好了?以陛下对胡相的器重,用不了几年就会拜相的!” “没错!恭喜胡相,贺喜胡相!” 宣旨的太监刚走,胡惟庸便被 台下几十桌酒席,坐满了人,大家听到单龙这话,立即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可以这么,这段时间张云帆拼命修炼,却始终无法突破修为瓶颈,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体内的仙根没被激活,因此,他的体质虽然得到了大幅度提升,能够和归元境修士相媲美,但仙根还是凡品,修为这才被卡住了。 这些商人的战斗力,可不是表面上的战五渣,他们都能够使用巫术卷轴。而能够在黑市之中开店的人,显然身上肯定是备着一些厉害的巫术卷轴的。 涅磐身体一向很好,绝对没有心脏病,出现这情况的原因就是压抑太久了。 穆奇兵眼睛微眯,炫燚之纹的力量,似乎比想象中还要强大一些,第一次施展后,穆奇兵隐约能够感受到它的玄妙之处。 宋毅觉得他也没用多少力气,可是这丫头的肉真是太嫩了,没打几下就很红了,也不叫痛,安静了下来,往她脸上一看,竟是哭了。 “不管怎么样,你先把丹方告诉我,我得去救人!”夏云催促道。 想想当初费了老大力气粉丝量才破百万的自己,王君赫无语凝噎。 说实话,这沙发上睡觉很不舒服可是张云帆现在还真的是无处可去。 力量会随着战斗的继续而不断增加,这就是百战拳的恐怖之处,当然了,这样的增加也不是无止尽的。 今日是第二场比武,比起上一场人山人海来,这一次来的全是城中权贵与武林有头有脸的人物。高座之上,皇上与皇后更是兴致勃勃。 高冠束发。璎珞玉带。锦袍皂靴。虽然穿得不过是富家公子的衣裳。但那举手投足间浑然天成的贵族气质却是不容忽视的。 “哥,怎么办?”事情由调查婚外情转为缉毒,这转变也太大了,第一个上门的买卖就是这么大的阵仗,这几乎让几人有些手足无措。 叶峰祭出木剑,一剑斩在了地面上,碰一声巨响,地面撕裂开一条裂缝,叶峰跳入其中,盘坐而下,运转吞噬道种,吞噬大地中的息壤。 笑你大爷!童然很想问问易嘉帧,看他住在这么一间房间里,还能不能笑出来。 “什么事欧阳?”突然收到欧阳空的短信冷心雨立刻回了电话过去。 “原来如此,天蝎帮还真是一大阻碍,必须要清除掉。”冷心雨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敢对她男人出手,活的不耐烦了。 三人相视一眼,突然想到一个可能,陷阱触发,也只有拥有飞行能力的解缘境才有可能从陷阱中出来。 “没事,梦瑶待会就下来了,我去把粥端出来。”韩雪又急忙跑进厨房端粥,叶冥叹气,跟了上去,抢先一步端起热乎乎的粥走了出来。 林辰看着滚滚的闷雷,心想即使是黑暗之城的城主方强,已经达到了圣者的身份,在这一劈之下,即使不死,也得重伤。 薇薇安面现惊色,羡慕道:“你已经吃过了?”说完,下意识的重新看向仲陵,这个长相极为帅气俊朗的年轻人,真的从此以后就不会老了吗?会一直保持现在的青春模样吗?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不按常理出牌!朱橘招募到了一万个亲卫! 听到这番奖惩制度,朱棣几人更来劲了! 本来因为担心付不起军饷,他们还有点畏手畏脚,不敢召太多,现在老爹都这么说了,那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召!往死里召! 只要超过兄弟,多出来的都是白赚的! 而此刻,朱橘终于是打了个哈欠,慢悠悠的走下了点将台。 他站在第一排的一个士兵面前, “白思刚刚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我是她同学,你耳朵聋了吗?”那个英俊的男子很嚣张的对我说道。 刀削般的脸颊棱角分明,漆黑的双眼流动着看不透的深邃。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邪笑,昂首迈步桀骜不驯。 “这其实没什么不好的。”魏一水顺着大家的话题,继续说道:“就像是我,高中时期几乎没有任何朋友,我一放学就回家打游戏,机会很少跟大家一起聚聚,哪怕在学校里,我出了上课,也在研究游戏的各种玩法、打法。 她的瞳术虽然可以轻松的看穿迷雾,但毕竟不是千里眼,看不到千里之外的景象,周围又是笼罩着氤氤氲氲雾气,让人很不舒服。 只不过面对这个二十出头的少年,一切的攻击,压根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因为昨天我偷窥她的事情我还没有缓过来,虽然现在李昆姿是在对我笑,但我却还是有些过意不去,所以说话的声音也有些中气不足。 渐渐地,希尔苍白的脸色红润了起来,僵硬的身体也渐渐的变的柔|软,心脏再次跳动起来,气息也渐渐的变的平稳。 皇甫夜微微点了点头,道:“他们的脚步,延伸到什么地方了?都走过什么地方?”。 然而,还不待他们迈出半步,一直注视着战场的乌尔奇奥拉终于开口了。 “我们进来的时候,已经开始下雨了,看起来会有一场大雨,如果我们再找不到的话……脚印也会被冲掉的!”有保镖担忧的说道。 这种幸福是阎澈给予的,任何人都给予不了的,和团子带来的幸福是不同的。 樱岚一脸无奈的看着倒在奉纳箱上呼呼大睡的夜斗,没好气的把他给揪了起来。 “天狼,手臂没事的吧!”雷战一出现就看到陈应天的手臂不自然的垂下,关心问道。 现在这深更半夜的,食堂的工作人员自然已经下班了,就在林枫以为要无果而非的时候,没想到娑娜竟然亲自下厨,花费了近四十分钟做好了香喷喷一满桌子菜。 杜蔷薇放下手中的训练计划,虽然她的训练指标已经别其他人的差不多减轻了一半,但还是抬头眼神无限幽怨的盯着林枫,让林枫后背阵阵发凉。 剧组的人听得都是一脸茫然,互相看了几眼没什么反应,有些不了解为什么自己还要处理这些琐事,这不该都是道具组才干的吗? 看着两个根本无所谓的妖怪,被选为番队长的妖怪有些无奈,不过这些都已经无关紧要了,因为,这就是战争,随着一声刺耳的鸣叫,所有人和妖都将视线放在了天空。 “还有一次身体强化能力的机会,提升!”冷云峰毫立刻选择提升。 “叽!”青绵鸟轻呼一声,直接飞在了天空,从天空中俯视着过动猿。 凌瑶这方面还好一些,他最怕的就是林可欣这方面,如果最后真的没办法,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林可欣的父母。曾经他许下那样严肃的誓言,但是现在,他并没有做到,并没有保护好林可欣。 第一百五十四章 亲王练兵,老朱开盘打赌赛!父皇真是疯了! 朱元璋的脸色有点黑。 这一万兵马,虽然说是军中的刺头,但也是实打实的北伐老兵,从刀枪里滚出来的精英。 在战场上,他们是最不容易死的那批老兵! 朱橘这个臭小子,就这么死皮赖脸的薅走了一万人,还得他这个当老子的发钱! 想想……都觉得不痛快啊! “老爹,我看你的脸色好像有点不 另一边,厮杀暂时已经停歇,保护慕容浩的暗影卫和禁卫军已经差不多都被斩杀殆尽,只剩寥寥数人拿着刀剑挡在慕容浩身前。 宋思琪心里老大的不满,可是又不能直接对袁氏集团表现出来,毕竟庞大的集团,还真不是她一个所谓的明星能撼动的。 那位徐大人还想出言说话,不过就在这时,一句嘹亮的喊音传来。 初始他们尚是敢怒不敢言,但当营帐内声音传出后,他们渐渐凝神倾听。 她刚想要拿出伏羲琴,把它们端了,却怎么也拿不出来,就像是被锁在乾坤袋里面了。 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是为了心中白月光赫连星守身如玉也好,还是因为他真的有这强烈的洁癖,总之他还是纯洁的。 闻红香只感到自己憋屈不已,但现在却无法翻脸,只能忍下,对着赵如龙微微一笑,坐回座位。 他现在很是得意,想到果然这天炎还是他们慕容家的,他姓慕容,牧胜是个外人,父王哪有不帮他帮个外人的道理。 她镇定自如的从乾坤袋里掏出刚才的泥土出来,轻轻涂抹在手臂之上,奇迹般的长出了新的肉,和之前的白皙透亮的手臂几乎没区别,完全看不出来刚才割过肉的。 直播行业现在火的厉害这个我是知道的,但热度最高的无非是姑娘们在镜头前搔首弄姿,鬼故事的直播间,有人看吗? “遵命!”几个银纹面具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喉咙中发出一阵让人不寒而栗的低笑。 我心里一阵冲动就想冲进厨房看个究竟,可能水莲看我还不出来,趴在了窗户上,惊恐的用力拍打玻璃。 只是,此时他虽有杀马之心,但却不能真个拂了大白的意思,免得让大白觉得,他心存不良。 他是故意的,见沈从义一听他提到白月的名字脸色就微微变了,猜测这家伙对白月是有心思的,于是说出了那些话,果然把沈从义气得脸红脖子粗。 “不行!时间不早了,赶紧睡觉吧!一觉醒来你就会发现不一样的世界,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记得好好学习。”目光暖暖地注视着可爱过头的弟弟,许琉璃轻声说道。 “怎么办?”周帆将手里的结好的腰带塞给孙安,紧张的看着他。 “呵呵,这一坛子酒足够我们吃的了。”那伙夫放下酒坛子笑着说道。 而与此同时,一直埋伏在城外,等待周辰命令的海波东,加刑天、云山、苏千等共计十四位斗宗强者,还有数百位天罗卫和迦南学院的斗王长老们,纷纷赶赴战场。 被围在中间的叶谨瑜感觉很荒诞,这些彩虹人怎么这么好哄骗,随便说一句他们就信,还信得这么彻底,连信仰链都粗实了一大节。 在海月圣母之前的几任圣母娘娘,曾耗费了极大的心力,开辟出新的空间,将这几种物种隔离开来。 “我去,赵公子,您说真的?”酒吧老板激动地咽着喉咙颤起声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老朱猛夸儿子!老六你真是个鬼才啊! “是,父皇!” 朱棣点了点头,朗声道, “呼名不应,点卯不到,此为怠慢之罪,打军棍三十!” “好舌利齿,妄为是非,调拨军士,令其不和,此为诽谤之罪,打军棍五十!” “托伤作病,以避征伐训战,此为欺诈之罪,打军棍五十!” “出越行伍,搀前越后,言语喧哗,不遵禁训,此为乱军 苍林部落的事情他并不插手,而是每天窝在苏林家里,炼化最后那些所剩不多的龙玉,叶天打算练完了这些就离开这里,再去其他地方寻找契机。 这股突然间出现地狂风就已经如此的迅猛了,饶是叶林这个先天期后期巅峰的高手,都禁不住这么被这风吹下去,何况是秦浩了。 “你们是谁?!”震惊了片刻之后的傅谭,毕竟是见过许多的大世面的,丹境期后期巅峰的高手,自然也见识过不少,比如他的师傅就是丹境期后期巅峰的高手。 “仙灵盾!”见怨气剑光根本不是眼前剑光的对手,白羽惊恐之余,立即大喝一声,从怀中摸出了一面盾牌,在身前祭起。盾牌受到意念牵引,迅速增大,挡在了白羽身前,释放出了强大的灵气。 所有人看着夏天撕碎了那张合同,表明了他并不是真正要和萧氏合作,而是借着合作的机会,吞噬龙氏的地盘过程,也开始侵蚀萧氏的实力。 宋征最后那句话,充满绝对的威势,而全身的灵压也随着这一句话,再一次奔涌而出,全部涌向了林斌。一股巨大的压力顿时出现在了林斌头顶,震惊,此刻的林斌除了震惊之外,所剩下的只有震惊。 李二蛋又累又冷,下意识的接过了这一杯咖啡来。可下一刻,他的手上就多了一个东西——手铐。 这时铁饼老外将手上的家伙朝杨帆脑袋砸去,杨帆迅速伸出右手一把抓住了铁饼,没想到老外却立即后退了几步。 因为医院对于李城加的病束手无策,李城加又不想死在医院,这才一直住在别墅内。 “夏若,你应该知道我的工作很忙,如果世上每件事都如你所愿,那边没有了困难和折磨可言。”他最终还是抵不住她如此软磨硬泡地哀求,勉强地伸出手,在她的头顶揉了揉。 里面的资料有厚厚一沓,按照时间顺序分门别类的放好,里面有上一次火拼的资料,还有之前掌握的一些旧的证据。 现在想想,如果她当时没有离开这里,而且劝着林伯伯多休息,少熬夜办公的话,他也许就不会这么早就英年早逝了。 王子涵点点头,明白,虽然她对这一套设计非常喜欢,但是摊上了官司,只得听从公司的安排,放弃自己最喜欢的一套作品。 如果调转了命运,那么,白雪公主就要陷入沉睡,而玫瑰公主则会从此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黄金中含有许杂质,未经过提炼的叫做生金,提纯过的叫做熟金。金箔的意义又不同,金箔是熟金中的熟金,提纯纯度已经极其高。 “所以,你退伍后加入了山日组织,在那里圆了你第一狙击手的梦。 直接插入距离他心房几公分的地方,接着拔出来,瞬间鲜血四溢。他大口的喘着粗气,已经来不急出声呼叫,张辰照着他的脖颈,又是一下。 瞪大眸子,瞧见床头那灼灼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她身上,脑海中浮现起两人抵-死-缠-绵的场景。 第一百五十六章 妙云怀了?朱橘要当爹?!马秀英激动万分,去把重八叫来! 朱橘一愣。 “啊?” “啥?” 他有些不明所以。 “就是……那个……” 徐妙云朝着身后瞧了瞧,方才低着头,用蚊子一般的声音说道, “我的月事……它这个月好像没来。” 朱橘噢了一声。 几秒钟后…… “啊?!” 他终于反应了过来,愕然道, 就连他都是忍不住妒忌了,这个家伙到底何德何能?连尹梦玲都是给他弹钢琴伴奏? 没想到,这时候一把砍刀在身后砍了过来,直接将这个男子的手臂斩飞。 就在他俩嘀嘀咕咕的时候,酒店阵营的年轻人与攻防战中活下来的幸存者慢慢靠了过来,他们看着安毅诚的尸体,又看了看贺豪。激动的说道:“安毅诚死了!他真的死了!”兴奋之情达到了极点。 陈奥听到这个消息,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只是这其中的秘密,不方便对外人讲了。他知道赵菱暂时不会有危险,同时他也不敢轻易与皇城司的人动手。只得远远地缀在后面,等到了京城寻找破绽。 只是君子不夺人所好,就是再喜欢的紧,胡八一也从没向清风讨要过。 姬考沉默,半晌后伸出右手,戒指上面的光芒再次闪烁了几下,缓缓地落在了他的手心内,与此同时,他脑海当中多出了一些运用戒指的方法。 两个姑娘都没有对陈奥设防,猝不及防之下居然失去了平衡。宣宁一下子倒在陈奥怀里,龙青苹与宣宁牵扯手,也被扯到了身旁。 数量多到可怕,一眼看过去,全部都白森森的骷髅和红彤彤黑漆漆的僵尸。 “真是着急,比起我还有着急。”居住在第50层楼的严铭,通过释放而出的精神能量,发现了这些将官们的行动。 而郭远朝那边也是带着苏九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双方在街道的中间站定了脚步。 周青,马上带着玉玺,带了灵采儿还有数十骑轻骑直奔兖州大本营去了。 戮力向前,却损其本心,纵然百折不回亦是南辕北辙,故此乌恩奇在开辟气海的过程中屡受挫败。以至于最终他颓然的放弃了斗气的修炼,转而学了巫术。 随后又看向怨灵,发自灵魂展露了最后的微笑,点点魂光从眉心升起,像千只萤火虫,摇曳在空中飞舞,点亮了黑暗的游乐场,一刹那的错觉,禹飞感觉这破败的游乐场,成了那梦幻的乐园。 本来在他们看来,本应该是毫无悬念的战斗,却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就有些不可思议了,让人也真的是无法接受了。 所以,目前的排名也不靠谱,需要一段时间后,才会渐渐稳固下来,只要团队有充足实力,迟早能冲上靠前的排名。 苏九等人离开之后,关元俞还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之后才回过神来,想起苏九之前交代的事情,他也是赶紧去处理此事。 “在凝固境这个境界我已经达到了圆满,无法再提升了,看来,到了突破的时候了。”李玉芸轻语道。 骁果右军叛乱的流言,是杨暕和皇甫谌在入宫面圣之前,就故意散布出去的,却是想先下手为强,为后面对杨浩的出招,营造出有利的朝野n来。只可惜打的如意算盘,到头来,被杨浩简单粗暴的一刀拦腰斩断了。 而且陈璐自己就有【人类观察】这个白色品质技能,虽然不像自己那样数据化,但肯定很难缠。 第一百五十七章 老朱激动!咱要有大孙了?朱徐两家火速召开家庭会议! “妹子,妹子!” “到底什么事儿啊!火急火燎的把咱喊来!咱手里头还有一堆事儿呢!” 朱元璋风风火火的赶到了坤宁宫,扯着嗓子喊道。 他也是刚回宫没多久,正和徐达、汤和他们商量着在军中实施朱橘的‘三项训练’呢,正说到关键的地方,就被马秀英给喊了过来。 要不是听到‘天大的事情’这几个字,他是断然不会急忙赶过来的。 马秀英看着朱元璋,深吸一口气。 “重八,你先坐下,平复一下心情。” “这事儿,我怕你太激动……” 听她这么说,朱元璋忽的眉头一挑。 “妹子,你……” 他有些震惊的道, “瞧你这架势……该不会,你又有娃了吧?!” 后宫里的事儿,能让他老朱激动的,也就是生娃了! 自从朱橘生下来之后,他们俩夫妻虽然恩爱不减,但因为马秀英忧思过度,以至于一直都没有要上孩子,这都十多年过去了,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为此,朱元璋也挺苦恼的。 深爱马秀英的他,自然想跟妻子多孕育几个后代,无论男娃女娃,他都稀罕! 而今天,妹子这般架势,让老朱心中升腾起了几分希望—— 难不成,因为朱橘回来,妹子的心结打开…… 老树要开花了?! 掐指头算算,好像有可能啊! “什么啊!我怎么可能有娃……” 马秀英有些无语,转而道, “不过,的确跟娃有关。” “你猜猜?” 朱元璋闻言,顿时有些失望。 “难不成……是哪位妃嫔有娃了?” 他盘算道, “充妃?淑妃?” “最近咱也没怎么去后宫,也就这两个……还去转了转。” “她俩中的一个,有娃了?” 原本,朱元璋是比较宠爱达兰的,但自从上次朱榑和朱橘的事情后,他心里没由来的对达兰有了几分嫌恶,自然也就不怎么去她宫里了。 倒是胡充妃、李淑妃这俩,他还偶尔去逛逛,都是作为马秀英的备选。 毕竟,留宿最多的,还是坤宁宫。 “不是,不是。” “再猜。” 这下,朱元璋有点纳闷了。 “啊?不对?” “那会是谁有娃了……咱也没去别的地啊。” 忽然间,他脸色有些难看。 该不会是有谁给他戴绿帽了吧!都没临幸,结果某个妃嫔就有了身孕?! “哈哈哈,算了算了,不让你猜了。” 马秀英笑道, “我要是不告诉你啊,你就是猜到死也猜不着!” “我实话告诉你吧!你可能要当爷爷了!” 朱元璋:“?!” “当爷爷?!” 老朱浑身一震,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道, “你确定是当爷爷?!” “常丫头终于有身孕了?这……好好好!好啊!太好了!咱有孙子了,咱有大孙子了!哈哈哈哈……” 话音未落,他已然是手舞足蹈了起来! 这个惊喜,实在是太大了! 朱元璋难以置信的同时,又欣喜若狂! “是了,是了!” “一定是标儿最近休息好了,所以成功了!哎呀!咱真是个笨蛋!当初就不应该让他接手那么多政务!本来就应该让他先把娃儿生了才对!” “好啊,好啊!咱要当爷爷了,咱大明有第三代了!哈哈哈!” 朱元璋激动的不能自已,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嘴里更是不断的念叨着。 饶是他心性沉稳如铁,此刻也跟一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 这消息的惊喜程度对于他来说,不亚于打下元朝! 然而,马秀英却是摇了摇头。 “不是常丫头。” 朱元璋:“???” 他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不是常丫头,那是谁?” 老朱皱起了眉头,道, “妹子,你别跟咱卖关子了!快说,到底是谁!谁给咱怀上了大孙子!” 几个皇子,也就太子朱标有一个太子妃,老二朱樉老婆是定了,但还未完婚。 剩下的老三老四老五都还是光棍,只有老六和徐家丫头拟了婚约。 不是常丫头,还能是谁? 朱元璋的脑海里闪过了‘私生’、‘偷欢’等词语,开怀的心情略微减少了几分。 不过,依旧还算是开心。 哪怕是私生子,他也认了!只要是朱家的血脉,是他的大孙就成!不是婚生也无所谓! 外面带一个进来,说不定家里的才能开花! “是妙云。” 马秀英压低声音道。 朱元璋一愣,而后掏了掏耳朵。 “等等……” “谁?” 他跟刚才的马秀英一模一样,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是妙云!” 马秀英重复了一遍,道, “她似是有了身孕了!” 朱元璋瞪着铜铃般的眼睛,此刻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好一会儿,他才道: “妹子……你没搞错吧!” “妙云有了身孕?臭小子跟她……” “啊?!” 马秀英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 “没有搞错,今天臭小子带妙云出宫走的通济门,我就觉得不对劲,派了两个人跟上了他们。” “结果你猜怎么着?他俩竟然去了外面的一个医馆,开了一帖安胎药!偷偷摸摸的,谁也没告诉!” “这会儿,估计在吴王所里熬药呢!我刚派人去吴王所外查探了一番,说是的确闻到了一股中药味道。” 朱元璋:“……” “这个臭小子,他怎么能!” 老朱有些咬牙切齿的道, “小小年纪不学好,竟敢……” “唉!” 好消息,有大孙了! 坏消息,是老六的,小小年纪未婚先孕的。 这一闹,给老朱搞得都有些哭笑不得了! “哎!也怪我,平日里疏于管教。” 马秀英亦是轻叹道, “之前他三天两头往徐家跑,我就觉得不对劲。” “有几次,他竟然还直接留宿在了徐家!这臭小子,也真是脸皮够厚的!民间的毛脚女婿都是去老丈人家干活的,哪里敢留宿啊?能吃一顿饭就算不错了!” “结果他倒好,回徐家就跟回自己家似的……再加上他血气方刚,人也早熟,跟妙云独处一室,又岂能不……” “哎!怪我这个娘没有好好管教他!这下又惹出大祸来了!” 她一顿长吁短叹,可言语之中,却不曾有震怒和责怪之意。 而朱元璋此刻的表情,也是有些古怪。 夫妻俩此刻都停顿了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大眼瞪小眼。 马秀英的嘴角微微一撇。 “别装了,妹子。” “想笑就笑吧,这里又没有外人,你跟咱装个什么劲儿?” 朱元璋捻了捻胡须,道。 噗嗤。 这一句,瞬间让马秀英破了功,捂着嘴大笑了起来。 “咯咯咯……被你看穿了!” “咯咯咯咯……” 马秀英笑得花枝乱颤,眉眼弯弯,已然是欢喜的不得了! 她做的虎头帽、虎头鞋……还有那一大堆婴幼儿用品,终于有着落了! 而且那孩子,还是她最宠爱的小橘子的孩子! 这叫她怎么能不欢喜?! 什么伦理纲常,丢脸不丢脸的,那对于她来说都是浮云! 她不管那些,她只要抱孙子! 有了孙子,就有了一切! “行了行了,别傻乐了!” 朱元璋亦是笑了起来,道, “这小子虽然闯祸了,但这也算是一桩喜祸!不管怎么说,咱老朱家有了第三代,咱也可以升级当爷爷了!” “不过,徐家那边该怎么交代?被臭小子这一顿霍霍,将来妙云的名声……或许会受到影响。” 马秀英听到这话,却是一脸的无所谓。 “这有何难?我马上召谢氏进宫,与她商量婚事!” 她道, “徐达那边,你去说,谢氏这边,我来讲!或者咱们四个凑一起商量也可以!” “我们直接省去订婚的流程,让钦天监挑个好日子,直接让他们结婚!” “这样一来,结了婚便有了名分,过几个月生了娃,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儿,哪里会影响到名声?到时候你下一道圣旨,让全天下都庆祝皇孙的诞生!妙云只会是咱朱家的大福星!” 一番话语,已然是把事儿安排的井井有条,听得朱元璋也是连连点头。 “对,没毛病!” 老朱摩拳擦掌道, “徐达这会儿还在宫里呢,咱这会儿就去喊他!” “你就直接下一道懿旨给谢氏,让她进宫来,到时候咱们四个老的把两个小的婚事给合计好,再一起去看望妙云!” “就这么定了!” 夫妻俩都是雷厉风行的性格,说干就干,这会儿皆是站起身忙碌了起来! 而在吴王所里的朱橘,还根本不知道爹妈的情况,他这会儿正跟面前的药罐子较劲呢。 “这味儿真难闻……” 他捏着鼻子,轻轻给炉子扇风。 这还是他第一次亲自动手熬药,一方面是不想让别人插手和知情,另一方面,也是想给亲爱的老婆多服务两下,显示显示他的体贴。 “中药的味道,是这样的。” 徐妙云半躺在榻上,轻轻抚摸着小腹,柔声道, “辛苦你了,要不……还是让剑琪她来吧?她应该还是信得过的。” 朱橘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不要。” “这事儿,目前越少人知道越好,谁都有走漏风声的风险,我谁也不放心!” 他果断拒绝。 虽然先前和妙云分析的头头是道,但此刻朱橘心里却依旧是有些心虚。 这种事情,说一千道一万……它毕竟不光彩啊! 原本这事儿,就算信不过宫里的太医,找师父彭玄总也靠谱了吧? 可他却没底气去找师父,倒也不是怕被训斥,主要就是觉得丢人……自己毕竟是小小年纪,干出了这样的荒唐事儿来,难免会被师父笑话。 刚才跟陌生郎中打交道,他都觉得脸有点挂不住了,更何况面对熟人? 眼下,他一边熬着药,一边还在冥思苦想着…… 要怎么样去跟老娘说呢? 真伤脑筋啊…… “殿下,你怎么了?” 徐妙云敏锐的察觉到了朱橘情绪的低落,不由得开口问道。 “没啥。” 朱橘扇了扇药炉,道, “事到如今,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老实交代了。” “我在想,怎么个交代法比较好……老爹老娘是想要抱孙子是不假,但我仔细想想,心里也是没底,要是把惊喜变成了惊吓,可就不好了。” “如果他们真的怪罪,我必须得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到自己的身上,绝对不能伤到你一分一毫!全都是我的错,你是无辜的!” 徐妙云闻言,心中不禁一暖。 她轻轻起身,走到了朱橘的身边,伸出手将他的手也给握住。 “那怎么可以?我们虽无夫妻名分,却已有夫妻之实,不管发生什么,我们一起扛。” 徐妙云语气温柔,神色却无比坚定。 她的骨子里,流淌着徐家坚韧果毅的血。 朱橘摸了摸下巴。 “到时候我就说,是我强暴的你了好了!这点长辈们一定全都会把火力对准我,没有人会说你的不是!” 噗。 徐妙云差点一口笑喷了出来。 “没个正形!” “你要这么说,那我一定说我是自愿的!要不然我爹一定会说,我丢了‘将门虎女’的脸!” “咯咯咯……” 俩人笑闹了几句,倒也冲散了几分惶惶的心情。 汩汩。 药炉里的药汁儿沸腾了起来,冒起了绵密的泡泡,一股更加浓郁的药味儿弥散了开来。 “不愧是名贵药材,这味儿就是正!” 朱橘竖起了大拇指,越发专心的熬药,一边扇风一边道, “按照范大夫说的,再过小半个时辰就可以喝了。” “你别累着,再去床上躺一会儿,从今天开始,你必须每天睡够五个时辰,没事儿不要乱走动!” 徐妙云眨了眨眼。 “五个时辰?那我不成猪头了?” 朱橘一竖眉。 “我不管你是猪头还是猴头,反正就得睡好!睡够!你睡娃也睡,睡好了才安全!” 他连道, “大夫都说了,你的体质非常特殊!是有风险的!” “我可不想你滑了胎,这不光是娃的事儿,更关乎你的身体,马虎不得!你知道不?” 不知不觉之中,朱橘竟然也代入到了一个‘丈夫’,乃至于‘父亲’的身份中去了…… 徐妙云吐了吐舌,乖乖回到了床榻上躺好。 朱橘则是一边煮着药,一边思考着到时候该怎么跟老娘坦白。 然而,他不知道的事儿,在不远处的坤宁宫,双方父母已然是坐在了一起…… …… 坤宁宫内院。 谢氏抿了一口茶,拘谨的坐着。 徐达亦是看着朱元璋,有些不明所以。 军务商量的好好的,突然人就跑了,再回来的时候,陛下就很古怪,也不多说别的,就带着他来了坤宁宫。 结果……自己老婆竟然也在?! 咋……这是要搞个家庭聚餐吗?就算是要搞……那也太突兀了点吧! 朱元璋朝着马秀英使了个眼色,马秀英则是用手戳了朱元璋两下。 俩人都不想开口,都想让对方来说。 最终,还是徐达忍不住打破了沉寂的气氛,问道: “陛下,娘娘……” “您二位把我夫妻俩叫来,到底是什么事儿?” 朱元璋干咳一声,朝着翠竹招了招手。 “没事儿就不能找你喝茶啦?” “来,来,给徐大将军倒茶!” 汩汩。 翠竹迅速上前,将徐达的茶杯倒满。 徐达:“……” 喝茶? 有把俩夫妻一起叫来喝茶的么? 把他当傻子啦?指定是有事儿!而且看上去,皇帝和皇后好像还有点难以启齿! 心里想着,徐达越发好奇了,咕咚咕咚两口将杯中的茶水喝完,啪的一声就甩在了桌上。 “陛下,娘娘,您二位有话就直说!” 他单刀直入,道, “有吩咐,咱肯定照办!” “有事情要问,咱也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们就说吧!” 谢氏亦是看向帝后二人,点了点头,虽不言语,却也用肢体语言赞同了丈夫的说法。 不管好事坏事,总归还是先说出来……这藏着掖着,让她心里总有几分惴惴不安。 见徐达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朱元璋只能是干咳一声,道: “这……好吧!” “其实呢,也没啥大事,就是朱橘那个逆子……” “唉!妹子,咱说不出口,还是你跟他们两口子交代吧!” 老朱突然话锋一转,又把皮球踢给了马秀英。 马秀英:“???” 唰唰! 两道目光皆是看向马秀英,神色皆是多了几分紧张。 和朱橘有关?! 难不成……这个未来女婿,临时要变卦,移情别恋,不肯娶他们家妙云了? 谢氏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一点,脸色微微有些难看。 因为朱橘,又能让皇帝皇后这般不愿开口的……好像也就只有这一种可能了吧? 可,朱橘都在他家留宿过好几夜了啊!应天都有不少人知道这事儿了! 要是最终无法成婚,那自己这闺女……将来还怎么嫁人? 名声都坏了! 想想看……最近大半个月,朱橘好像的确是没怎么来徐家,难不成……这小两口闹别扭了? “……陛下,娘娘,他们年轻人感情不稳定,这也是正常的。” 谢氏见马秀英也还在斟酌着不言语,便开口道, “身为长辈,我们……应该还是以劝导为主,以过来人的身份,尽力去修复他们之间的嫌隙。” “您说是吗?” 马秀英闻言,神色略有几分古怪。 这都哪跟哪啊?这谢夫人想到哪里去了? 她知道,自己这会儿必须要把话说明白了,要不然会加重误会! “嗐……妹妹啊,你想岔了,他们年轻人感情好着呢,没什么别扭。” 马秀英终于开口道, “其实我和重八喊你们来,就是因为他们的感情太好,好过头了,以至于……” 徐达眉头一挑。 “好过头了?” “娘娘这话什么意思?” 他本来就懵,这下更懵了! 能不能别让他猜谜了!他是真的不擅长! “意思就是……他俩过于亲密,干了成婚之后才能干的事儿……” 马秀英略有几分尴尬,道, “然后,还有了一个意外。” “妙云她……她好像有了身孕了。” 徐达:“???” 谢氏:“???” 一瞬间,他俩陷入了呆滞之中! 好一会儿,徐达方才反应了过来,结结巴巴的道: “身……身孕?!” “你是说妙云怀了朱橘的娃?怀上了?” “这这这……这怎么可能!” 谢氏更是呆若木鸡,这会儿都还没缓过来。 “唉!一开始咱跟你的反应也一样。” 朱元璋扶了扶额,骂道, “结果,的确是那个臭小子胆大包天,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咱这个当爹的,也有责任,你大姐更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都怪她平日里把臭小子给宠坏了,才导致这小子无法无天!啥都敢干!” 马秀英撇了撇嘴,却是老老实实的挨了这一顿训,没有反驳。 的确……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尤其是,之前她还怕朱橘不懂,塞给了他不少成人读物……搞不好,这个孩子就是因为朱橘看了那些书才有的…… “陛下,这……能不能说说到底是怎么个事儿啊!” 徐达一脸惊愕的道, “我还没反应过来……” 谢氏亦是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帝后二人。 “我……也是今天刚发现的……” 此刻话也已经说破,马秀英便也没什么好顾虑了的,转而便将今天所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到‘安胎药’三个字,谢氏身形晃了晃。 “天呐……” 她呢喃一声,差点摔在了徐达怀里! 对于一个母亲而言,还有比这更炸裂的事情么! 若非对方是皇家,她现在已经忍不住要爆发了—— 你们怎么教儿子的!啊?这样就把我闺女霍霍了! 这要是传出去,闺女还怎么见人? 整个徐家都要沦为笑柄了! 奈何,对方是皇家,她纵然心里郁闷,却也不敢说出来,只能是不断的喘着气,感受着大脑缺氧带来的天旋地转。 与谢氏相比,徐达好歹还沉稳了一点。 虽然脸上的表情也是变幻莫测,但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将心情给平复了下来,脸上并看不出喜怒。 这就应了一句话——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这就是标标准准的上将军啊!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想别的也没用,主要还是要把问题给解决。” 徐达手指敲击了两下桌面,沉声道, “陛下和娘娘喊我们夫妻俩过来,应该也是想一起解决问题,对吧?” 马秀英连连点头。 “对,对,天德,我们就是这个意思。” 她连道, “臭小子干出这样的事情,一定得狠狠教训一顿!但教训他解决不了问题!” “眼下最要紧的是,得把妙云的名分确定下来,再挑个良辰吉日,让她在没有显怀之前,先把婚事办了!这样作为吴王妃,名正言顺的产子,便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你们当外公外婆,我们当爷爷奶奶,大明也有了皇长孙,这是多赢的局面!” 听到这话,徐达和谢氏的神色也是缓和了不少。 虽然是补救之法,但听上去似乎还不错…… “原本我是想着,小橘子和妙云年纪都还小,几个哥哥也都还没有成婚,所以想让他的事儿先往后放放,先订个婚什么的。” 马秀英继续道, “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儿,也别订婚了!直接成婚!” “为了补偿妙云,我和重八都一致决定,朱橘和妙云的婚礼,按照太子和太子妃成婚的规格来定制!此外,聘礼全都翻倍!” “对妙云,我和重八也一定会像对待自己的女儿一样好,这一点你们完全可以放心!” 朱元璋赞同的点了点头。 “妙云是个好姑娘,也是个争气的姑娘!” 他高度赞扬道, “进了咱朱家的门,她只需要享福就可以了!” “咱在这里也给你们一个承诺,朱橘要是敢欺负她,那咱第一个揍他!” 帝后二人轮番表态,听得徐达和谢氏二人受宠若惊。 “陛下,娘娘,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徐达慌忙道, “妙云能嫁给吴王殿下,本就是她的福分!不需要任何的补偿,更别说按照太子、太子妃的规制来行婚礼,那更是僭越了!” “至于聘礼,那就更不能翻倍了!我们夫妻俩也承受不起啊!” “这个孩子的到来,虽说是意外……但也是一种福气!我是真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当外公,抱外孙了!想一想,这实在是一件叫人高兴的事儿啊!” 说到此处,徐达已是笑了起来。 人到中年,谁不想有第三代呢? 哪怕是外孙,可外孙咋了?自家女儿占一半的血脉呢!孩子的身体里,同样也流淌着他徐达的血! 虽然突兀了点,但绝对是好事儿一桩!这是毋庸置疑的! 一边说着,徐达还一边戳了戳谢氏。 “啊……对!天德说的,也是臣妇想说的。” 谢氏被丈夫一戳,也是忙道, “他们小两口能早日完婚,这是好事!原本我还担心他们感情出了问题,结果是感情太好了!这算什么问题啊?” “只要他们过得好,妙云能得到幸福,我这个当娘的就心满意足了。” 两人都表了态,朱元璋和马秀英相视一眼,皆是笑了起来。 如他们所料,推进的挺顺利。 “你们两口子能这样想,我和重八今晚总算是能睡个好觉了,朱橘这个臭小子太不省心,总是要咱们这些当大人的给他擦屁股,好在这回的事儿……说到底也算是喜事儿,只是稍微提前了一些而已,问题不大。” 马秀英笑道, “其实啊,我是早就想要当奶奶了,重八也一样,日思夜想,就想着抱孙子!” “原本寄希望于标儿,可他最近身子需要调养,要生娃还是比较勉强,没想到东边不亮西边亮!” “我也曾听说,意外来的孩子,都不错!还能带动身边的人一起开花结果,这是好兆头,是最大的祥瑞!” 朱元璋连连点头。 喜怀龙孙,大明有了第三代。 这怎么看,都是天大的祥瑞!这说明什么? 说明老天都在帮朱家延续后代!咱老朱家这人丁,能不兴旺吗? “这个我也听说过。” 谢氏亦是笑了起来,道, “说人家没结婚的青年情侣,意外怀孕的可能很大,反倒是老老实实成了婚的夫妻,想要怀上反而难!” “孩子嘛……总归是要有的,越早有越好!这样以后还能多生几个,您说是不?” 此言一出,众人皆乐,气氛也变得欢快了许多。 正如朱橘和徐妙云代入父母的身份一样,这两对老夫妻,此刻也各自代入了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身份之中。 想象着自己将来含饴弄孙的模样,他们竟然都有几分期待和兴奋! “对了……妙云这会儿在哪呢?” 徐达忽的道, “她去开了安胎药,这会儿该不会已经喝上了吧?” 马秀英抿嘴一笑。 “这小两口,估计是害怕我们怪罪,正自己鬼鬼祟祟的煎药呢!” 她道, “这俩,聪明的时候是真聪明,蠢的时候也是真蠢!在这皇宫里,哪里能有瞒得住我和重八的事儿?” “都是掩耳盗铃罢了。” 谢氏闻言,神色顿时有些紧张。 ‘诶,这……外面郎中开的药方,我有点不太放心啊!’ 她连道, “万一不靠谱,吃出问题来就坏了。” “皇后娘娘,您还是找几个好太医,咱们一同去瞧瞧妙云吧,以前大大咧咧没关系,现在有了身孕,可是要小心谨慎一些,不能出差错啊!” 作为母亲,她最关心的还是女儿的身体状况。 马秀英笑容一收。 “嗯,你说的有道理,是我疏忽了,外面的郎中开的药,未必就真的妥当。” 她正色道, “宫里的太医……还是算了,最保险的,还是喊小橘子师父彭玄进宫一趟,好好给看看。” “事不宜迟……来啊,速速宣彭道长到吴王所,就说有要紧事!” 翠竹应声而去。 “咱们先去,慰问慰问。” 马秀英站起身来,叮嘱道, “我话说在前头,待会儿你们到了,可千万别吓到他们!尤其是妙云!万一她一惊慌,伤了胎气,我可跟你们没完!” “咱们一定要温柔,要如春雨一般,安抚好他们,把他俩悬着的心给安抚下来。” “都听到了吧?” 天大地大,孙儿最大! 为了孙儿,她必须要事无巨细的叮嘱到位! “是,皇后娘娘。” “遵旨。” “嗯嗯,明白!” 三人皆是点头称是,就连朱元璋都是乖乖应声。 马秀英见此状,方才点了点头,挥手道: “走,去吴王所!” …… 吴王所内,徐妙云平躺在床上,却是睁大眼睛,怎么都睡不着。 呼呼。 呼呼。 朱橘吹着炉子,脸上都被熏成了炭黑色。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一丝不苟的煮着药。 “殿下……” “还叫我殿下呢?这称呼偶尔用用还行,现在请用爱称。” “朱郎~” “嘶……好肉麻,你还是喊我老公吧。” “噢……老公。” 徐妙云乖乖喊了一声,听得朱橘嘿然一笑。 还是这称呼顺耳,虽然在这个时代,‘老公’好像和太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管他呢! 反正爱听! “老公啊……你说我们的孩子,究竟是男娃还是女娃呢?” 徐妙云摸着肚子,轻声道, “你喜欢男娃还是女娃?” 朱橘转了转眼珠。 “男娃女娃我都喜欢。” 他应道。 “骗人!哪有男人不喜欢儿子呢?你肯定是想要儿子。” 徐妙云撇嘴道, “我也想要儿子……可要是肚子不争气怎么办?” “你会怪我吗?” 朱橘:“……” “这叫什么话?怎么可能因为生女娃就怪你?女娃有什么不好?先开花后结果,头胎生女那都是贵女!” 他有些不悦的道, “你也是女孩子,怎么能这样想呢?” “在我眼里,男女是平等的!讲真的,我还更宠爱闺女多点呢!就像你爹那样,如果是儿子,我一定狠狠的捶他!” 封建思想荼毒太深了! 像徐妙云这样的进步女青年,居然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这个时代,重男轻女到了什么程度! 作为后世来人,朱橘早就没了重男轻女的思想,甚至都没有非要结婚生子的思想! 遇到合适的,就结婚,遇不到就单着呗! 怀了孩子一视同仁,男娃女娃一样爱,这才是正常人的思维嘛! “咯咯咯……” 徐妙云笑了起来,脸上笑容灿烂。 她这会儿也是小小心机了一下,引诱着朱橘说出了自己想听的话。 “当然啦,老爹老娘他们肯定是更想要大孙子的!如果你生的是大胖小子,那就是皇明长孙!对于整个大明来说,都意义非凡!” 朱橘正色道, “但要是这样说,我反而不想要儿子,皇明长孙这个名头,我更想要留给大哥的子嗣,而不是我的子嗣。” “这样才清清爽爽,大哥是太子,生出来的儿子也就是太孙,如果我的儿子先生下来,可能会造成一些影响……有些人或许就会多想了。” 徐妙云微微一怔。 她倒是没考虑那么长远…… “总而言之……顺其自然吧,看老天爷的意思。” 朱橘顿了顿,摆手道, “什么结果,我都接受,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你们母子平安,将来娃儿能够健康茁壮的成长,这也就行了。” “其他的,无所谓。” 徐妙云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她越发觉得,自己这是找对人了,嫁给朱橘这样的人,根本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压抑,更不会有抑郁的可能! “你稍微坐起来点,药马上好了。” 朱橘叮嘱了一句,将扇子给放在了地上,轻轻打开了药炉的盖子。 里头全都是被泡发的药渣,在小火慢煮之下,那一锅子水,已然是浓缩成了一小碗药汁儿。 他小心翼翼的将药汁儿给倒进了一个小碗里,须臾间,一碗黑褐色的汤药映入眼帘。 “果然,浓缩的都是精华啊!” 朱橘感慨道, “这味儿,够浓的!” “来,妙云老婆起来,我喂你喝药……估计会有点苦,我去给你弄点糕点来。” 他起身将药碗放在桌上,正欲去给徐妙云找点陪药的甜点,可一打开门,却忽的撞见了四道身影! 朱橘:“!!!” 他一下子懵了! 老爹、老娘…… 老丈人,丈母娘…… 这四个人……怎么会站在他屋外的! 霎时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道念头,最终汇聚成两个字—— 完辣! “咳……” 偷窥被抓到,四人皆是有些尴尬,好在马秀英干咳一声,率先打破了僵局,旋即便问道, “小橘子啊。” “你这是在干啥呢?我怎么闻到一股好浓的药味儿啊……” 朱橘:“……” “我……那个,我……” “我就是随便弄点药喝喝,最近身体有点不舒服……” 他勉强招架道。 马秀英闻言,却是一笑。 朱元璋和徐达以及谢氏三人,此刻皆是笑了起来,那笑容看上去……叫人心里有点发毛! “你哪里不舒服?不舒服找太医啊,自己鼓捣个啥?不怕吃坏啊?” 马秀英往屋里探了探脑袋,笑道, “喔,妙云也在屋里呢?” 屋内的徐妙云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她赶忙爬起身来,朝着屋外走去。 边走边道: “妙云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嗯?” “嗯?!” 看到马秀英的时候,她还算镇定,可看到朱元璋之时,她已然是有些不淡定了。 最后,当她看到徐达和谢氏的时候,差点魂儿都吓出来了! 此时此刻,她跟朱橘是同样的心情—— 完辣! 见小两口脸色都不对劲,马秀英也知道不能吓他们,连声道: “行了,也别鬼鬼祟祟的了。” “你俩的事儿我都已经知道了,臭小子又闯祸了,但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我和你爹,还有你老丈人和丈母娘,今天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给你和妙云吃一颗定心丸……我们呢,已经合计过了,妙云有了身孕,这是一件好事!” “我知道你们有顾虑,别担心,其他事情交给我们!你们只需要安安心心养好胎,就成!” 朱橘:“……” 徐妙云:“……” 第一百五十八章 乌龙?咱不管,咱就要大孙!没有就给咱赶紧生! 听到老母亲安慰的话语,朱橘整个人一下子就尬住了。 啥玩意儿啊! 怎么就快进到安心养胎了?我特么还没做好准备把事儿告诉你们呢! “不是……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啊?” “你们派人监视我?!” 朱橘能够想到的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了! 要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走漏了风声!而且双方的父母都来了! 天呐……要说老爹老娘这,他还有脸见一下。 老丈人和丈母娘,他是真的没脸见! 要怎么打照面啊? 老岳丈,不好意思啊……我一时没忍住,把您闺女肚子搞大了? 这种情况,不管是在后世还是在如今,都是要被乱棍打翻的! “臭小子!你这点事儿能瞒得过谁?整个吴王所都弥漫着一股子药味儿!” 朱元璋一巴掌拍在朱橘的脑袋上,骂道, “一天不给老子惹祸会死是不是?刚从军营回来,就给老子整这一出!” “你倒是舒服了,可你把人家妙云丫头霍霍成啥了?” “跪下!” 噗通。 朱橘这回倒是乖了,光速滑跪都不带犹豫的。 “三弟,这臭小子咱是管不了了,你是他老丈人,也是爹!你来管!” 朱元璋朝着徐达道, “你要杀要剐都可以!咱眉头都不皱一下!” “来,你来!” 徐达闻言,却是并未露出恼怒之色,反而是哈哈一笑。 “吴王啊吴王,你可真是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惊喜啊。” 他上前扶着朱橘的手,轻笑道。 “徐叔叔……我,我错了!”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跟妙云没有半点关系!是我一时冲动,铸下大错……” “您惩罚我吧!我要是皱一下眉头,我就不姓朱!” 听到这话,朱元璋和马秀英相视一眼,眉头稍稍舒展。 这还算有几分男人的担当,不是遇事儿退缩的脓包。 与此同时,徐妙云亦是站了上来,神色坚定的道: “爹……这事儿不能怪殿下,是女儿……让爹失望了。” “请爹爹……处罚!” 说着,她竟然也要跪下来!吓得四个老的皆是上前搀扶。 “好了好了,你不用跪!你爹我跟朱橘闹着玩儿呢!” 徐达慌忙道, “咱的脾气你还不知道?要是真的生气了,会是这副模样?真生气,咱早就抄着兵器冲上来了!” “快,起来……” 在他的搀扶下,徐妙云方才将信将疑的起了身。 稳住了女儿,徐达方才看向朱橘,抬手道: “行了!起来,起来吧!” “敢做敢认,咱算你是一条汉子!惩罚就免了,不过,你得答应咱一个条件。” 朱橘微微一愣。 这么轻松就过关了? 那自己刚才还愁眉苦脸的内耗了那么久…… 浪费心力啊! “徐叔叔您放心,我一定对妙云好,这一点我保证!” 朱橘一边起身一边发誓道。 他这回收起了嬉皮笑脸,神情一片严肃,倒也颇有几分稀奇。 “对妙云好,这是基本的,不属于咱的要求。” 徐达眼皮抬了抬,轻哼道, “你在练兵这一项上,颇有几分天赋!” “咱对你的要求是,把这份天赋尽可能的发挥出来!今天咱也和你父皇合计了,故元虽灭,北元仍在!大明依旧需要一支劲旅去扫平北疆,彻底解决这个后患!” “北伐远征,是很吃士兵质量的!在这事儿上,咱吃过大亏!所以,如今虽是暂时和平,但练兵的事儿不能含糊,现在训练的越好,将来出征打仗的战斗力也就越强!” “你明白吗?” 朱橘连连点头。 “这个我知道——现在多流汗,打仗少流血嘛!” 徐达听到这一句,顿时眼睛一亮。 “陛下,我就说这小子有天赋吧?这一句完全就可以作为激励士兵的口号啊!” 他赞许道, “他的这份天赋,可千万不能浪费了!” “若是可以,我还真想把他带到战场上去历练历练!或许他的加入,能让我军取得更大的战果!” 听到这话,马秀英和徐妙云皆是神色一紧。 她们一个作为母亲,一个作为妻子,哪里舍得朱橘去战场上冒险? 然而,还没等他们说话,朱元璋已然是率先表态道: “当然可以!” “咱本就打算让臭小子们都去战场上历练历练!只有见识过了战争的残酷,才知道现在的太平盛世有多么来之不易!” “想要成为精英,光靠纸上谈兵是不行的!必须经过血与火的淬炼,才有可能成为真金!” “如果有机会,咱同意他随你一同前往北方作战!反正在你的中军帅帐之下,也出不了什么差错,北元终究只是个流亡的国家,总不至于反咬一口,把你的帅帐都给掀翻吧?” 在老朱看来,前几次北伐的确危险,但要是接下来再北伐,危险程度是在不断下降的,因为元朝的残余势力已然是越来越弱。 若是冲锋陷阵,那的确有危险,但要是待在徐达的身边,基本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那是自然!” 徐达信心满满的道, “若是再次北伐,臣有信心将北元彻底掀翻!将那元嗣君俘虏,来献陛下!” 马秀英:“……” 谢氏:“……” 这俩个大男人,在这里还聊上军事了! 这要是再不制止,估计他俩都要开始制定作战计划了! 朱橘听着老爹和老丈人的豪言壮语,心中却是唏嘘不已。 还彻底掀翻北元呢!要不怎么说骄兵必败呢?他记得第二次北伐,明军在扩廓帖木儿手里是吃了大亏的!基本上可以说是吃了败仗! “行了行了,今天是来聊小橘子和妙云的事儿的,你们要聊打仗,以后再说!” 马秀英有些不悦的开口道, “人家妙云都有了身孕了,你们还老想着把人家丈夫往战场上弄,这不是平白让人多了几分忧思么?到时候要是对胎儿不好,我可跟你俩没完!” 朱元璋讪讪一笑。 徐达也是尴尬的挠了挠头。 俩人被这一顿训,也不敢再多说了。 “妙云,小橘子,你们两个坐下,我跟你们好好说说。” 马秀英招手吩咐道, “关于你俩的事儿,我们四个老的,已经简单商量过了,算是有了主意。” “但是,这事儿不光是我们长辈的事儿,所以我和你们都说说,也听听你们的意见,咱们的目的,就是把事儿办妥,大家都高高兴兴的。” 哗啦。 朱橘扶着徐妙云坐下,自己也乖乖坐下。 “妙云现在有了身孕,属于意外,你们还未成婚,所以不能对外宣扬,免得出现不好的议论,其实存在一些风言风语无所谓,主要是怕影响你们小两口的心情。” 马秀英正色道, “所以呢,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把你们两个的婚事给办了,理由我也已经给你们找好了,就说钦天监观测到天上二十八星宿‘牛’、‘女’二星异动,牵动红鸾天喜两星,牛女二星对应吴地,意为吴主当大婚,皇帝顺应天意,命吴王大婚。” “日子还没选,但肯定是这个月或者下个月的某一天,这事儿不能怠慢,要是等妙云显怀了再大婚,那么多人看着,可就不好办了。” 朱橘:“???” 他瞪大了眼睛,听着老娘的话语,露出愕然之色。 老娘怎么比他还专业?什么牛女二星,红鸾天喜,那可都是专业术语啊!她竟然能够做到张嘴就来! 厉害! “马上你爹就会把圣旨颁布,昭告天下,我们也会以最快的速度筹备婚礼。” 马秀英继续道, “不需要你们操心什么,只需要乖乖听从指挥就可以了。” “成婚之后,会赐给你们一座吴王府,就在皇宫边上,不过你们也可以选择不住,继续住在宫中,让妙云搬进你的吴王所里,这样也方便宫人照顾。” “不过,吴王所比较小,两个人住可能挤了点……重八,你到时候再另外赐一座宫殿吧?” 朱元璋自无不可,点了点头。 “好,那就这么定了。” 马秀英道, “我话讲完了,你们有什么意见,现在可以提出来。” “要是没意见,我就按照流程去执行了。” 朱橘:“……” 徐妙云;“……” 小两口此刻是一脸懵,都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全凭皇后娘娘做主。” 到底还是徐妙云反应快,迅速欠身行礼道。 长辈们对他俩的放肆荒唐给予了极大的宽容,还非常细致妥帖的安排好了后续一切事务。 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还叫皇后娘娘呢?把皇后娘三个字去掉。” 马秀英笑着摸了摸徐妙云的手,道, “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小橘子跟我一起叫娘,亲切一些。” 徐妙云脸色微微一红。 “……娘。” 她用极其细微的声音喊了一声,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皇后娘娘,就这么正式成了她的婆婆……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唰! 徐达的目光看向朱橘,朝着他努了努嘴。 “爹!” 朱橘心领神会,嘿笑道, “以后咱就是真爷俩了!回头再给你弄几坛五十年陈的美酒,咱们爷俩一醉方休!” 徐达闻言,顿时抚须大笑。 “哈哈哈哈……好好好!好女婿,乖女婿!” “人家说一个女婿顶半个儿,我看半个不止!你能顶一个半!哈哈哈……” 爷俩皆笑,听得朱元璋直瞪眼。 “咱还纳闷呢!酒醋面局里的美酒怎么少了,原来是出了家贼!” 老朱笑骂道, “臭小子,拿着老子的宝贝去孝敬你老丈人是吧?借花献佛也不是你这么献的!” 话虽如此,他却并没有生气,心情反而尤为愉悦。 看到儿子娶妻和生子,对于任何一个老父亲来说,都是极其欣慰的事儿!尤其是一贯有着小农思乡的朱元璋。 于他而言,老婆孩子热炕头,带着大孙晃悠悠,那绝对是最幸福的事情! “妙云,孩子有动静吗?让我听听……” 马秀英俯下身,将耳朵贴到了徐妙云的小腹上,屏息凝神,轻声道, “乖孙儿,乖孙儿,给奶奶动一下……” “诶!我好像感受到他在里头动了诶!他动了一下!我和他呼应上了!” 她一脸惊喜的喊了起来,这让谢氏也有些坐不住了,赶忙上前,亦是蹲了下来,俯到了徐妙云的小腹边。 “我也听听……诶,貌似还真有。” “是吧!我就说有吧!你也呼应上了吧!这小家伙也知道我们在跟他打招呼了!哈哈哈……他一定和小橘子一样,是个活泼好动的孩子!” “嗯嗯,我也觉得是……” “……” 两个女人欢喜不已,轮番听着徐妙云肚子里的动静。 朱元璋和徐达见她俩验证,亦是露出了笑容,两家子人都在为这个小生命的到来而欢欣不已。 正此时,一道声音传来。 “陛下,彭玄道长觐见。” 内侍禀报了一声,让朱元璋眉头微微一挑。 “总算是来了,喊他住在宫里他不住,每次喊他都费劲。” 老朱嘀咕了一句,挥手道, “叫他进来吧!好好给咱儿媳妇瞧瞧状况!咱好不容易有个大孙,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朱橘闻言,却是神情有些忐忑。 他其实有点不想面对师父……主要是觉得羞赧。 身为修道之人,不清心寡欲也就算了,竟然连孩子都搞出来了!虽然师父说娶妻生子没关系,但他还是觉得……有点尴尬! 这也是为啥他第一时间不找师父,而是去找了外面郎中的原因。 哪怕师父不责骂,自己也觉得心虚啊! 哒哒。 须臾间,一道声音传来。 “参见陛下,参见娘娘。” “两位,贫道稽首了。” 彭玄迈着四方步走了进来,朝着屋里众人行了一礼,神色淡然。 朱橘低着头,没有勇气去看师父。 “见过道长。” 徐达领着谢氏朝着彭玄回礼。 他知道,这个道士是很有本事的,乃是朱橘的师父,当年朱橘能够活下来,全靠他! “不知陛下呼唤贫道前来,所谓何事?” 彭玄温声笑道。 朱元璋略一沉吟,还是将目光转向了马秀英,努了努嘴。 马秀英翻了个白眼。 合着你朱重八没长嘴巴是吧?啥时候都得我来说? “彭道长……是这样。” 马秀英无奈,斟酌了一番,方才道, “小孩子不懂事,也怪我们没有好好管教,一时冲动……犯了点错。” “妙云她……现如今有了身孕,你帮忙瞧瞧,看看她的身体状况,事已至此,总归是孩子最重要。” 彭玄一愣,转而看向朱橘。 朱橘把头埋低,这会儿要是有一条地缝,估计他都能钻进去。 “好小子,你行啊!” 彭玄瞪眼道, “难怪上次来问我那个问题,是不是我给你吃了一颗定心丸,你就觉得万事大吉,可以肆意妄为了?” “小小年纪,把人家好女子都给霍霍了!” “你真是……” 朱橘:“……” 他把头埋的更低了,脸红的跟火烧似的! “不过……如果一定要娶妻生子,那自然是晚不如早,早点生了,身体恢复的也快,不至于透支太多。” 彭玄抚了抚须,转而道, “好吧!我这一不留神,也有个徒孙了……徐小姐请坐,贫道仔细看看。” 听到这话,朱橘方才松了一口气。 好在师父没有怪罪,看上去心情……好像也还不错? 看来,的确是自己把情况想的太糟糕了,现在看来,几个长辈都挺好说话的嘛! 这一下,他感觉自己又支愣起来了。 “好……谢谢师父。” 徐妙云乖乖坐下,将手腕送了出去。 彭玄轻轻一搭,屏气凝神。 他一般不会这么认真,但这毕竟是自己的徒孙,还是要重视一下的! 可搭了好一会儿,彭玄却是眉头一皱,目中露出疑惑之色。 “嗯?” “奇怪啊……请把两只手都放上来。” 彭玄开口道。 徐妙云神色一紧,迅速将手放上。 朱元璋、马秀英等人此刻皆是神色紧张。 “这……莫非妙云体质不好?” “是不是胎儿有异动?” “这……道长,你得帮帮忙啊,一定要把这个孩子给稳住啊!” “是啊……” 四个长辈关心则乱,此刻你一言我一语的,聒噪了起来。 “爹、娘,你们都安静一点。” 朱橘开口道, “让师父静下心,好好看看。” 这会儿,其实他比谁都紧张…… 该不会真是妙云的体质特殊,导致孩儿难保吧? 众人皆是闭上了嘴巴,目不转睛的盯着彭玄,而彭玄也是打起了精神,闭上了眼睛细细把脉。 房间内无比寂静,大家连呼吸声都很微弱,生怕打搅到了彭玄的判断。 半晌后…… 彭玄睁开了眼睛,神色有些古怪。 “徐小姐她……并没有怀孕啊。” 他松开了徐妙云的手腕,道。 朱元璋:“???” 马秀英:“???” 在场所有人:“???” 啥? 没怀孕?! “没怀?这怎么可能,我刚才都感受到小家伙在动了!” “是啊!我也感受到了,肯定是怀了!彭道长,你再仔细把一把脉,你一定是不够细致!” 马秀英和谢氏异口同声的道。 徐妙云也是点了点头。 她和两位母亲的感受也一样,分明能够感受到小家伙的律动啊! “呃……哪怕是真的怀孕了,刚刚怀上的时候,孩子也就是一滴水那点大小而已。” 彭玄抚了抚须,耐心科普道, “这么点小娃娃,怎么可能让你们感受到他在动?” “你们听到的,估计是徐小姐肠胃的蠕动吧,其实这也正常……很多时候人都是被心里的想法所带偏,觉得如何了,就好像真的如何了。” “其实……并没有,都是自己瞎想的。” 马秀英:“……” 谢氏:“……” 得,还呼应上了呢! 竟然是她们自己瞎想的,自作多情啊! “师父……您确定我真的没怀上吗?” 徐妙云忍不住道, “可是刚才我们找了范大夫看,他说我怀上了啊!还说我的体质特殊,外热内寒,会有滑胎的风险……” “他还给我开了好多名贵的药呢!才刚煮好……” 她还是有点不太相信…… 自己都已经接受了孩子的意外到来,甚至都有几分欢喜了,结果说没怀? 这……闹呢! “胡说八道!” 彭玄斥了一声,道, “贫道刚才已经反复检查过了,徐小姐的身体很好,阴阳调和,并没有什么问题!” “你们这个年纪还小,哪里会有问题?按照《黄帝内经》上的记载,像你俩这般岁数生娃,其实是比较安全的!都不需要吃药保胎!上古之人没有汤药,不也安全生产吗?” “反倒是晚生晚育的,如三十岁以上的孕妇,那才会具有一定的危险,需要安胎保胎!” 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走到了药炉边上。 哗啦一声,药炉打开,里头的药渣子露了出来。 “这都什么东西?” 彭玄皱眉道。 “师父,那个郎中说都是名贵药材,花了我一百多两银子!” 朱橘忙道, “我这该不会是……” 对于师父彭玄,朱橘自然是无比的信任。 所以短暂的茫然之后,他马上就反应了过来—— 操! 被无良医生给坑了! “这一锅破木头烂菜叶,收你一百多两?” 彭玄嗤笑一声,用棍子在锅里翻了两下,道, “白术、黄芪、龙眼……还有人参,这人参都碎成这样了,估计是哪里挖来的破碎林下参。” “陈皮……都是一些常规补血的药,对身体有一些好处,能补益气血,不过,就这么一副药,要是我来开的话,也就是一两银子,不能再多了。” 朱橘:“!!!” “马勒戈壁的!骗到老子头上来了!” 他咬牙切齿的道, “欺负老子不懂医药是吧……爹!你赶紧让毛骧抓人!” “我特么的要宰了这狗日的!”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想他一向机灵,竟然被一个无良野郎中给坑了一把! 这一回,主要也是第一次‘当爹’慌了神,急病乱投医了,其实冷静下来仔细想想,那个混蛋的确是有一些破绽的!只要多问几句,肯定露馅! 可当时自己光顾着老婆的身体,哪里想的了这么多? 妈的,气死! “抓人的事儿,先不急。” 朱元璋黑着脸道, “就一个江湖郎中而已,逃不出咱的手心。” “现在的问题在于……咱的大孙没了!这才高兴了没多久,现在告诉咱这是空欢喜一场!” “你爹不高兴,很不高兴!” 马秀英亦是脸色难看! 她连未来孙儿的衣服鞋袜都已经准备好了,甚至都已经在准备缝制第二套了! 现在告诉她……没怀孕?没有大孙? 她无法接受! 徐达和谢氏亦是沉默。 四个长辈,此刻的情绪都很差,好像煮熟的鸭子飞走了一般。 朱橘:“……” “不是,我俩没有未婚先孕,你们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 朱橘一脸牙酸的道, “这是虚惊一场啊……再说了,我也没跟你们说怀孕的事儿啊!是你们自己闻着味儿来的!” “这也不能怪我吧!是吧!” 这几个老的,想孙子想疯了吧! 徐妙云揉了揉小腹,现在知道里头并没有孩子,她稍稍松了一口气,却也有几分怅然若失。 “徐小姐最近是害了相思病吧?” 彭玄忽得道, “看你肝血不太通畅,情志有些不舒,这会引起月事不调的。” “来,把手伸出来。” 徐妙云神色一凛,迅速将手伸出,递给了彭玄。 彭玄攥着她的大拇指,在第二指节的中间狠狠掐了一下。 “嘶……” 徐妙云眉头一皱,疼得喊了出来。 “这是治污穴,对月事推迟有奇效。” 彭玄道, “第二指节取中点,然后再以中点为基,再取上下两个点,将指节分成四段,这三个点,便都是治污穴。” 他给徐妙云做了一番示范,将三个点都给掐出了痕迹。 咕咕。 徐妙云的小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好像……有作用。” 她蹙眉道, “肚子开始有点疼了……” 这穴位,有奇效啊! “那是自然,这是经外奇穴来的。” 彭玄笑道, “我看你的气色,也不像是个缺血的人,只是为情志所困罢了。”、 “照着这几个穴位多按按,不出明天,你的月事必然来临。” 徐妙云掐了几下穴位,略微有些羞赧的点了点头。 “谢谢师父。” 她低声道。 当着这么几个长辈的面看妇科疾病,对她而言终归还是有点羞涩的。 “不客气。” 彭玄摆了摆手,转而看向朱元璋和马秀英,拱手行礼道, “陛下,娘娘。” “徐小姐并无大碍,若是没有别的事儿,那贫道就告辞了。” 朱元璋闻言,却是一抬手。 “慢着。” 他道, “你给臭小子也把把脉,看看他的身体正常不正常。” 彭玄微微一怔。 朱橘亦是有些疑惑……这怎么还扯到他身上了? “……好。” 彭玄自然应允,又再度坐下,朝着朱橘招了招手。 朱橘乖乖送上手臂,让师父把脉。 彭玄搭上朱橘的手腕,只摸了片刻,便眼睛一亮,道: “不错,不错啊!脉搏强劲有力,身体甚好啊!” “我原以为,你沉溺于女色,必然会有些精亏,没想到精气充满,骨骼精壮!好,好……看来你身体素质还是很不错的啊!” 朱橘嘿然一笑。 “那是因为最近半个月吃住都在军营里,我不近女色啊。” 他嘿笑道, “半个月训练士兵,外加勤恳练功,这身体能不好嘛?我都觉得自己能打死一头牛!” 彭玄恍然,感慨道: “原来是这样……年轻就是好,不管怎么折腾,只要禁欲半个月,马上就精满气足。” “你现在身体挺不错的,把我教给你的功夫好好练练,再过一年,教你新的。” 朱橘连连点头。 练新功夫,永远是他最大的兴趣之一! “彭玄,这臭小子身体没问题咯?” 朱元璋忽的问道。 “没错,他身体挺好的。”彭玄如实回应道,“在场这么多人里,就属他身体最好了!” 朱元璋这才点了点头,神色缓和了几分。 “身体好就行。” 他转而看向朱橘,沉声正色道, “臭小子,你现在给咱听好了!” “虽然妙云没有怀孕,但你俩这次的行为,已经是把咱对大孙的渴望给勾出来了!” “所以,一切还是要按照刚才商量的进行!你俩的婚事照旧要办,就这两个月!” “此外,既然身体都没什么问题,那你们就得给咱赶紧生娃!咱给你定一个目标,一年之内,必须给咱传来怀孕的喜讯!不然……哼哼!” 朱橘:“???” “不是,爹……” “你这就……” 他话还没说完,马秀英已是接上了话茬。 “一年不行,太久了,半年!” 马秀英双手抱胸,冷哼道, “从这个月开始,别的事情都别干了,就给我生娃!”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只要能让我有孙子抱,那就是大功一件,你们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们!但要是做不到……臭小子你就等着吧!有你好看的!” 帝后二人轮番上阵威胁,听得朱橘人都傻了。 不带这样的吧? 赶鸭子上架啊这是!我还只是个孩子啊! “彭道长,有那种喝了能让人容易怀孕的药吗?” 马秀英转而看向彭玄,问道, “又或者祈禳一下神灵,让孩子早点来。” “我记得佛教有一位送子观音……你们道教应该也有类似的神灵吧?送子娘娘?” 彭玄闻言,不由得一笑。 “无需送子娘娘,我们门派尊奉的大神斗姆元君,本就有送子送福的能耐。” 他笑道, “只需诚心祈禳,自然可以添丁。” “朱橘修行功课也还算勤勉,他只需在每天焚香诵经之前,祈祷一下子嗣,自然会灵验的。” 马秀英闻言,眼睛顿时一亮。 “好,好,这个好。” 她拍手称赞了两句,朝着朱橘道, “臭小子听到没?从今天开始,你要做功课,就必须得给斗姆元君祈祷!” “神灵都是慈悲的,要是妙云肚子里没动静,那到时候我不会怪别人,就怪你不够卖力,心不诚!” “听到没?” 朱橘:“#¥%……&*@#!!!” 疯了,疯了! 这老娘彻底疯了啊! 朱橘欲哭无泪。 实际上,马秀英这番姿态也很正常,她本身就一天到晚念叨着孙儿,现在朱橘给了她希望,随手却又把希望给破灭了,这叫她如何能善罢甘休? 硬造,都得给我造一个出来! “早点生育也好。” 彭玄也是抚须应和道, “人伦大道,身为人子,也是该尽的。” “我们修道之人,一定要孝顺,父母的意愿不能违背,他们既然想要孙儿,那你就得满足他们。” “孝顺父母,也是积累福报……这样吧!待会儿我给你开个方子,你们两个按时喝药,再按照我给出的时辰去行房,加上对神灵的祈禳,必然可以迅速得子。” 朱橘白眼一翻。 得,连师父都这么说了,他还能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是。” 他苦笑着道。 此刻的朱橘,感觉自己像是一头种马,被主人强行按着配对生崽! 妈的!都怪那个该死的野郎中! 要不是他坑人,就根本不会闹出‘怀孕’这个乌龙!自己何至于被老爹老娘,以及岳父岳母逼着下崽?! 恨死他了! “毛骧,毛骧!” 朱橘越想越气,嚷嚷道, “你现在就去,把那个明月医馆的范大夫给我抓来!” “快去!” 屋外的毛骧听到朱橘的话语,迅速跑了进来,转而看向朱元璋。 他当然愿意听从朱橘的命令,但陛下在这,直接遵从皇子的命令,可是大忌! 必须得陛下首肯,自己才能行动! “去吧。” 朱元璋点了点头,轻哼道, “黑心郎中,的确可恨!” “害得老子白欢喜了一场!” 毛骧迅速点头,应声而去。 “对了彭玄,标儿的病怎么样了?他现在的情况,能生娃了吗?” 朱元璋忽的又问道。 彭玄摇了摇头。 “太子殿下的情况好很多了,但是肝肾精亏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补回来的。” 他道, “若是行房,可能会透支,就他目前的状况,一个月能行房一次,就算是不错了。” “这样……两三年都未必能怀上,真要怀孕,行房还是需要密集一些的……否则就是跟撞大运一样。” 朱元璋闻言,不禁轻叹一声。 “……真愁人啊!皇太子的身体居然这么差,连娃都这么难生!” 他无奈的抚了抚额头,道, “看来,暂且不能指望他了,还是指望这个臭小子吧!” 转而,他又看向朱橘。 “臭小子,你给老子听着!” 朱元璋恶狠狠的道, “你娘说的,就是咱想说的!咱再给你强调一遍!你这事儿,已经把老子心里想要大孙子的欲望给勾起来了!这股子火,灭不掉了!” “现在你大哥没办法,就只能是你来承这个担子!你俩身体都好,又年轻,没有理由怀不上!” “半年之内,咱要听到大孙的动静,真动静!要是没有,你就是不孝,天大的不孝!等着被老子赶出皇宫吧!” “咱不是跟你说笑!你自己心里有数!” 朱橘:“???” 赶出皇宫?不带这样的吧! 这下,他还真有点感受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话的含金量了。 徐妙云看着一脸郁闷的朱橘,轻轻握了握他的手,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虽然这次是空欢喜,但她对自己,对朱橘还是很有信心的! 那么猛的一个汉子,没理由怀不上娃! “听到了没有!” 朱元璋的声音抬高了八度! “听……听到了。” 朱橘一脸牙酸的应声道。 朱元璋这才点了点头,吩咐道: “倒水倒水!” “咱们两家人,继续合计他俩的婚事,既然都已经商量了一半了,那就别半途而废,直接把事儿办了!” “刚才妹子说的,借星象来颁布圣旨,咱觉得很好!聪明!” “接下来,就说说具体的……” 朱橘和徐妙云乖乖给四个爹妈倒水,而后默默退了出去,到了院内。 “老公……” 徐妙云轻声喊道, “你别有压力,父皇他只是那么说说而已,谁能保证自己半年一定能怀上呀?” “到时候怀不上,就说我不争气就好啦……不会怎么样的。” 朱橘闻言,却是苦笑一声。 “我倒不是有压力,只是觉得这事儿……真的是太阴差阳错了!本来是闹了个乌龙,结果他们直接不管乌龙不乌龙了,不管不顾,就是要孙子!” 他一脸郁闷的道,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把我俩当牲口了?” 朱橘其实不排斥生娃,但是他排斥赶鸭子上架啊! 徐妙云噗嗤一笑。 “其实,我能理解父皇母后的心情,太子大哥的状况我也知道一些,近两年可能都无法让二老如愿,刚好我俩又合适,他们自然寄希望于我们。” 她柔声道, “正如师父所言,生育后代让父母开心,这是最大的孝顺。我们就努努力嘛!我对你有信心!” 朱橘闻言,不由得眉头一挑。 “真的?你为啥这么有信心?” 他问道。 徐妙云抿嘴一笑,踮起脚在朱橘耳边说了几个字。 朱橘顿时眉开眼笑,将徐妙云抱在了怀里。 “哈哈哈……好好好!” 他颇为得意道, “你男人,当然厉害!这是毋庸置疑的!” “行!到时候咱们就集中力量办大事!以前是算安全期,现在就算危险期!怀个崽子,那还不是手拿把掐!” 没有哪个男人不喜欢被心爱的女人夸那方面很行的,朱橘当然也很吃这一套。 这一句夸的,顶一万句! 四个老的在里头商量的热火朝天,两个小的在外面腻腻歪歪…… 半晌后,一阵脚步声传来。 “饶命啊,大爷,我给你磕头了,哪里招惹您了,您言语一声……” 沙哑的求饶声亦是跟着传了进来, “这是哪儿啊?这把我给干哪儿来了?” “啊?” 第一百五十九章 要是大哥身体不行了,搞不好父皇真会选老六当太子 “殿下,这家伙跑的还挺快。” 毛骧手里扯着一个头上绑着黑色布袋的人,笑道, “属下找到他的时候,他都已经跑到应天城外了!得亏是銮仪卫办事,要是换作别人,说不定还真被他给跑了!” 说着,他一把将布袋扯下,露出了里面的脑袋。 那是一张熟悉的圆脸,脸上一副惊慌失措的神情。 “范大夫,认识我不?” 朱橘走到近前,皮笑肉不笑的道, “我俩刚见过面。” 范大夫正茫然着,看到朱橘的脸,忽然一个激灵,差点没蹦起来! “你你你!你是刚……刚才……” 砰! 他正结结巴巴的说着,朱橘已然是一记窝心脚踹了上去! “娘的,敢骗老子!” “老子的钱是那么好骗的?次奥!” 砰!砰!砰! 朱橘一连踹了四五脚,踹的范大夫直翻白眼,都不曾解气。 要不是这混蛋,自己今天也不至于搞出这么大个乌龙来,现在好了,直接背上了生娃造崽的任务! 都这家伙害的! “少爷!哦不……大爷!大爷饶命啊!” “我我我……我一时鬼迷心窍,我猪油蒙了心!我该死,我不是人!” 范大夫捂着胸口,表情痛苦,却还是跪在地上不断的求饶道, “求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啊!” 砰! 话音未落,朱橘又是一记大飞脚,踹的他哀嚎惨叫! “老子的钱呢!” 朱橘收回了脚,恶狠狠的道。 这靴子质量也不好,才踹了这么几脚,就踹开线了! 针工局那帮家伙,也该罚! “殿下,都在他的包裹里,他是收拾细软跑路的。” 毛骧笑道, “总共有三百多两银子……看得出来,这老小子的确是个黑心郎中,寻常郎中哪有那么多钱的?” “您瞧。” 他说着,将手里的包裹递到了朱橘面前。 朱橘打开一看,里头全是白花花的银子,散发着青白色的光泽。 “老子的钱,是你能骗的吗?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把你抓回来!” 他冷哼一声,随手将包裹扔给了毛骧,道, “赏你了!拿去跟办事的兄弟们分了!” 一百两银子,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个啥,主要是被骗太不爽了! 这口气,得出! “谢殿下!” 毛骧喜滋滋的接过包裹。 身后跟着的几个銮仪卫也都是笑了起来!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抓捕任务,就得了这么多赏钱。 要不怎么说,跟着吴王殿下混,能吃香喝辣呢! “殿下,这个家伙您打算怎么处置?” 毛骧恭声道, “不如,请他到我们那去坐坐?” “属下跟您保证,一定用各种手段,让您解气!” 朱橘闻言,却是摆了摆手。 “那倒没必要,你们那地儿我知道,铁骨铮铮的汉子进去了都得脱几层皮,这老小子说到底也就是个奸商罢了,不算是什么罪大恶极之人。” 他道, “咱们修道之人慈悲为怀,既然一口恶气出了,那就没必要再折腾人家了。” 听到这话,范大夫仿佛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激动的道: “大爷!您真是活菩萨啊!” “小的回去就给您供奉一块长生牌位,以后日夜上贡,我……” “呸!”朱橘啐了一口口水。 “谁特么要供在你家里?你想供,老子还嫌弃呢!” “起来起来!别特么装蒜了!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答好了,我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要是答不好,那你就去蹲大牢吧!” 范大夫:“!!!” 这一句,让他彻底老实了,也不顾身上的疼痛,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 “您说,您说……” “嘶……” 那几下窝心脚,还真不是盖的,他到现在呼吸都还不畅呢! “我问你,抛开坑人不谈,你真的擅长治疗妇科疾病吗?” 朱橘双手抱胸,问道。 范大夫闻言微微一愣,转而连连点头。 “擅长啊,当然擅长!” 他忙道, “小的有罪,小的其实就是看您和夫人气质不凡,才起了歪心思!” “其实夫人健康的很,一点问题都没有!无非就是有几分肝气郁结而已,疏一下肝就好了!” 朱橘微微颔首。 这判断倒是跟师父如出一辙,看来的确是有两把刷子。 没两把刷子,也没法在青楼边上开医馆,那里的女人,身上各种妇科疾病可以说是最多的,这老小子能屹立不倒,还有那么多回头客花重金买药,可见是有几分本事在身上的。 “你也算是个专科医生了,上哪学的?” 朱橘又问道。 范大夫挠了挠头,有些尴尬的道: “一开始是找了个老师傅学的,我……爱搞点小动作,有次被老师傅发现,就被扫地出门了。” “好在跟老师傅多多少少学了一些,但是也就是三脚猫的功夫,还不到可以坐班开馆的水平,好在我自己也爱琢磨……想来想去,索性另辟蹊径,专门为女人瞧病!” 徐妙云站在一旁,神色有些不悦。 这个范大夫,人品还真是差!所谓的‘小动作’,估计就是在老师傅家里偷东西被发现了吧! “你这样的人,也配当郎中?” 她忍不住呵斥道, “人家郎中是悬壶济世,你呢?你见钱眼开!还专门为女人瞧病,不知道有多少好姑娘毁在了你的手里!” 范大夫被这一顿训斥,顿时缩了缩头。 “夫人……您这就冤枉小的了。” 他畏畏缩缩的道, “我这人见钱眼开是不假,但从来没有霍霍女人!我对女人不感兴趣,只对钱感兴趣……” 徐妙云翻了个白眼。 “这个我倒是相信,你要是对钱感兴趣,怕是早就染上花柳病了。” 朱橘笑道, “行了,你继续说!” 范大夫点了点头,老老实实的道: “一开始我也不太行,但是给女人瞧病吧,有个好处,你就算不懂病因,胡乱开点方子,害得人家吃错了药,人家也不会闹,都是悄悄的来,悄悄的走,羞于与外人谈起,当然了,害人的事儿咱不干,顶多坑点钱,弄点补血补气的药呗……” 朱橘脸色一黑。 “就跟今天坑我一样,是吧?” 范大夫尴尬一笑。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今天这就踢到铁板了。 本来他是有一套成熟的话术来应对的,哪怕遇到城中贵妇名媛也不怕,奈何人家是皇族!官老爷都得听他的! 那只能认栽。 “继续说!” “好,好……后来我瞧的病人越来越多,自然经验也就足了,说的难听点,哪个药方灵,哪个不灵,我试都试出来了,所以,行医这么多年,也算是有些心得体会吧。不是我吹牛,整个应天府,专门治女子疾病的,我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朱橘摸了摸下巴。 这倒是,有大量的病例,庸医也能进化成良医,虽然一路上坑了不少人,但起码水平是上来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说,医生越老越吃香。 “行,你不是纯水货就行。” 朱橘点了点头,转而看向徐妙云道, “老婆啊,今天这件事,我也有一些感慨……我俩不说聪明,但起码不蠢吧,可今天情急之下,却还是被这个王八蛋给骗了,这说明啥?说明咱完全没有妇科方面的常识!” “刚才我听娘和你娘说话,还呼应上了呢!完全就是自己瞎想的!像她们这样的中年女性都没有一点常识!还要靠我师父来科普。” 徐妙云脸色略有几分尴尬。 刚才那个呼应……她也有份。 “所以啊,我有个想法……咱们得发展一下大明的妇科和产科!” 朱橘正色道, “虽然大明整体医疗水平都不咋地,都需要提升,但我认为,发展妇科和产科,应该排在前头!” “往大了说,那是为了我大明的长远发展,战乱之后,国家百废待兴,尤其是这个人口要上去!那都得靠妇女啊!把妇科发展了,她们少生病,把产科发展了,生娃风险低!如此一来,大明的生育率不就一下子上去了?” “往小了说,那也是为了每个女子的生活质量,虽然我不是女人,没得过妇科病,但我能够想象那一定很不舒服,有病还没地方治,找人治还容易被坑,此外,还羞于和人提起,实在是太惨了!这种局面,必须扭转!” 徐妙云微微一怔。 她没想到,朱橘竟然会考虑这方面的问题! 她的心里不禁升起了一股暖流,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尊重。 试问,哪个大男人会这样为她们女人考虑呢? 父亲徐达算好了吧?可他也从来都没过问过母亲的身体状况,顶多随口关心两句。 哪怕是像母亲这样的贵妇,都会有难言之疾,只能默默忍受…… 因为这往往会被人认为是女子不洁的现象!得了此类疾病要是传了出去,搞不好风言风语就闹起来了。 “郎君,你真好……” 她轻声呢喃了一句,轻轻依偎在了朱橘的怀里。 原以为自家夫君是个玩心重、爱闯祸的男子,没想到……他竟然是这世上最温柔的男人! “嘿嘿,其实我还是更爱听你喊我老公。” 朱橘嘿然一笑,轻轻拍了拍徐妙云的肩膀。 以自己的地位,这种事情说实话只是小事儿一桩而已,然而,这种‘小事’对于广大妇女来说,却是极大的造福! 欲为天仙者,当立一千三百善! 自己,这也算是为妇女谋福祉,做善事了吧? 心里美滋滋的想着,朱橘转而指着面前的范大夫问道,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回您的话,小人名叫范正。” 朱橘闻言,不由得嗤笑了一声。 “还范正,我看你路数一点都不正!” 他昂首道, “不过,我现在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改邪归正的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了!” 范正听到这话,顿时跪伏在地,连连叩首! “能把握,能把握!” “只要大爷您吩咐,我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啊!” 差点就要吃牢饭了,现在对他来说,只要能够好好活着都谢天谢地了! “不用赴汤蹈火,只需要你当好教师爷。” 朱橘正色道, “你的任务是,发挥你的本事,好好教几个妇科郎中出来!并且定期给应天的妇女讲授妇科常识!当然,要是能编一本医书,那更是再好不过,真能编出来,也算是你做了一场功德。” 范正闻言,神色顿时有些为难。 “这……编书?” “大爷,您让我教几个徒弟,这我可以干,可编书……那是医学大家才能做的事儿,我这点三脚猫的医术,哪来的能耐编书啊?” 朱橘哈哈一笑。 “不是让你编《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只是让你编本小册子,把你对妇科的经验之谈都收录进去。” 他道, “你要是写的太深奥,老百姓还看不懂了!要的就是通俗易懂,你可以想到一条写一条,到时候规整一下就行了!” “这不难吧?我可以给你充足的时间。” 听到这话,范正方才松了一口气。 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心知肚明的,写书搞不来,弄本常识小册子,还是能做到的。 “妙云老婆,这事儿我就交给你去落实。” 朱橘转头朝着徐妙云道, “你之前不也在学针灸什么的么?我心想着,你先把主攻的方向,换成妇科,学个大概先,回头我让师父也指导指导你。” “这样一来,以你为主导,把这个野路子范正给用好,必能培养出几个专科大夫来!咱大明的医疗水平太差,可以说是四面漏风!全都是短板!我一直想着修补一下,就从这妇科和产科开始吧!你看咋样?” 徐妙云眼睛一亮。 “好啊好啊,我愿意的!” 她连道, “这是很有意义的事情!可以造福很多女子!” 朱橘笑着点了点头。 如此一来,范正这个临床经验丰富的老小子,也算是变废为宝,废物利用了! …… 几日后。 大本堂内,几个皇子愁眉苦脸的看着书,皆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满篇的之乎者也,真没意思,我反而觉得还是在军营里有意思!” “是啊!虽然军营里日子吃苦了点,但有味道!还能跟那帮家伙聊天打屁!可比在这读死书有意思多了!” “谁说不是呢……搞的我现在都想快点去就藩了,带着我那一千多亲卫,去打猎!” “……” 已从紫金山回来好几日了,但看得出来,诸位皇子明显都还没有收心。 就连平日里读书最用功的朱棣,此刻都是托着下巴无心读书。 他想念自己的那两千多亲卫了! 读书是痛苦的,带兵是享受的!他享受那种混在士兵堆里的感觉! 正此时,一道脚步声传来。 “哟,新郎官来啦!” “哈哈哈,新郎官来来来,坐坐坐……” 朱棡一抬眼,顿时笑了起来,朝着来人一顿招手。 众皇子皆笑,听到‘新郎官’这三个字,还有谁不知道来人是谁? 就在昨天,父皇已是一道诏书昭告天下,宣布下个月初八,吴王朱橘与大将军徐达之女徐妙云大婚! “别瞎几把扯犊子!” 朱橘笑骂道。 “我都快气死了!你们这帮混蛋不先成婚,反而要我先成婚!” “凭啥?” 朱棣闻言,也是一笑。 “六哥,你是不是得罪钦天监那帮老家伙了?” 他道, “什么天上星辰异动,主吴王大婚,还不是他们一张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谁知道?” “天人感应这一套,我是向来不信的,要是信这些,很容易被那些儒生啊观星师牵着鼻子走!” 朱橘摊了摊手。 “我也不信,奈何老头子信啊,我有啥办法?” “算了,也无所谓!早结晚结都得结!到时候我早早生了娃,你们的崽子都得管我的娃叫大哥!这也算是后来居上吧!哈哈!” 他的心态倒是挺好,一副乖乖接受安排的模样。 “……看来,回头我也得找母后说说了,你都要大婚了,我的婚事咋还没有半点眉目呢?” 朱棡忽的蹙眉道, “本来我是不急的,但看你这么快……啧啧。” “老四,老五,咱们这些当哥哥的可不能落后太多啊!” 朱棣撇了撇嘴。 “别带上我,我随缘。” “上回那一闹,我都做好打一辈子光棍的准备了!母后要是愿意给我安排,那我就接受,哪怕是丑八怪我也认了!” 众兄弟闻言,神色皆是有些古怪。 说起来,老六现在成婚的对象,原本是配给老四的。 可阴差阳错之下,却是让老六抱得美人归,也不知道老四午夜梦回的时候……会不会偷偷落泪呢? “行了,聊这些干嘛?” 朱棣感受到了兄弟们有些异样的目光,略有几分不自在,迅速扯开话题道, “六哥,我最近苦心研究五子棋,终于被我研究出了一套必胜的打法!” “咱们来一把?赌注你说?” 朱橘听到这话,哈哈一笑,随手扔下了书袋。 “行啊!许久没下,先来一把试试你的成色!” “我让你先手,下吧!”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跟这帮兄弟之间的关系也是拉近了不少,不说情比金坚,但正常的玩耍还是可以的。 哗啦! 朱棣把棋盘拿了上来,正欲落子,却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只见一个内侍走进了大本堂内,恭声道: “吴王殿下,陛下有口谕,请您去华盖殿一趟。” 朱橘闻言,眉头一皱。 “叫我干嘛?我要读书呢!” 内侍拱了拱手,又道: “陛下传唤,殿下的学业可以暂时放一放。” “还请快快随奴婢前去吧。” 啪嗒。 朱橘扔下了棋子,一脸不悦的道: “八成又是叫我干苦力,真是……” “老四!你们先下吧,回头我俩再对弈。” 说罢,他便起身抄起了书袋,跟着内侍离开,只剩下一众皇子面面相觑。 “老六他现在,真的好受重用啊……” 朱棡见朱橘远去,方才忍不住感慨道, “感觉父皇对他的重视程度,都快赶上大哥了,你们觉得呢?” 朱橚和朱樉点了点头。 “咱平日里想见父皇一面都难,他倒好,现在直接顶了大哥的位置,陪侍父皇左右。” 朱樉酸溜溜的道, “父皇这明显是要重点培养他了,我听说,朝中已有人蠢蠢欲动,想要巴结老六。” “要是大哥的身体真的不行了,搞不好他就是下一任太子了。” 按照顺位,要是朱标不行,应该是他这个老二顶上。 然而,父皇却直接忽视了他,也忽视了老三老四老五,直接把老六给提了上去! 同样是皇子,他自然有些不甘心。 “二哥,慎言!” 朱棣低声呵斥道, “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被人听去了,你就完蛋了!” 朱樉:“!!!” 被朱棣这么一提醒,他也知道自己牢骚发过头了,赶忙闭上了嘴巴,一脸心虚的看向四周。 好在,这会儿大本堂里并没有其他人。 “我瞎说的,我瞎说的,你们就当没听见啊!” 他慌忙道。 朱棣翻了个白眼。 “六哥他是受宠,但也仅仅只是受宠而已,还不至于威胁到大哥的地位……你说的那是无稽之谈,再说了,大哥的身体现在正在恢复。” 他低声道, “以后这种话别乱讲了,咱们自己兄弟听了还无所谓,可要是落到父皇的耳朵里,对你,对老六都不好,到时候老六必然恨你在背后乱嚼舌根!” “他狠起来有多可怕,你自己心里知道的。” 朱樉脸色一白,连连拱手。 好不容易从被朱橘支配的恐惧中走了出来,他可不想再堕入那个恐怖的梦魇之中! “下棋吧。” 朱橚憨厚一笑,道, “我陪你。” …… 华盖殿内。 朱橘走入殿中,正欲走向侧席,抬头一看,却见朱标已然坐在了那里。 “大哥!” 朱橘一脸欣喜的走上前去,笑道, “你身体好些了?” 朱标微微一笑。 “小橘子,恭喜你啊,马上就要大婚了。” 他笑吟吟的道,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你都要成婚了,我都还没想好要给你什么结婚礼物呢。” 朱橘听到这话,却是连连摆手。 “大哥哪里的话?你对我这么好,不需要特意准备什么礼物!” “只要大哥你身体好转,到时候能在我的婚宴上多吃点,那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礼物了!” 听到这话,朱标心里暖暖的,轻轻抚了抚朱橘的脑袋。 他知道,这个弟弟没白疼。 朱元璋的脸上亦是露出了笑容,他这人俗,就爱看这种自家兄弟兄友弟恭的温馨画面。 “爹,既然大哥已经可以帮你了,那你还叫我来干啥?” 朱橘转而看向朱元璋,一脸硬气的道, “我可以辞职不干了吗!那个大坨坨,我嫌硌手!” 朱元璋:“……” 笑容不过三秒,他的脸已是一黑。 “什么大坨坨,那是咱们大明的玉玺,神圣的玉玺!多少人想要碰一下都没有资格,你小子倒好,居然嫌弃它硌手!” 老朱没好气的道, “你大哥虽然恢复一些了,但也只能跟着看看,不能劳心劳神,更不能劳力!所以玉玺还是要你掌着!只是咱们议事可以多一个人而已。” “咱既然把你给提上来了,就是要把你给培养起来,别动不动就想着撂挑子,你的挑子,辞不了!” 朱橘撇了撇嘴。 “小弟,你得多体谅体谅爹,最近事儿的确多。” 朱标轻声道, “先前半个月你去军营了不知道状况,应天以及周围几个省已经有两个多月没下雨了,土地干旱,已经影响到了庄稼的收成,再这样下去,恐怕今年又要成灾年了。” “大明立国未久,前两年都是多灾多难,百姓极需一个丰年来巩固天下,今年上半年势头原本挺好,没想到过了年中,天公又不作美了。” “要是再歉收,不光税收不上来,老百姓过冬也难捱,形势就差了。” 朱橘微微一怔。 “闹干旱?那要怎么做?” 他摊手道, “老天不作美,那我们也没办法逼他下雨吧?” 这个时候,也没有人工降雨一说的!就算是要人工降雨,那也是得有一定气象条件才行的。 “不能逼,但可以求。” 朱元璋站起身来,背着手道, “历朝历代,遭逢干旱,帝王多去祈雨,以诚心感动上苍。” “有的灵验,有的不灵验,多数道士方士的解释是——与诚心有关。” “若一心赤诚,自然能祈雨成功,天降甘霖,若不诚心正意,则干旱更重,甚至会有更大的惩罚!” “这一套,已然深入人心,为臣民所信服,所以……已经有不少大臣上疏,请求咱到郊外设坛祈雨了。” 朱橘挠了挠头。 “这……那要是失败了,岂不是很没面子?” 用诚心打动上天? 他总感觉不靠谱!说不定还不如催动雷法,请雷部下雨更靠谱一点! “对,若不成功,不光是丢脸,还影响咱的威望!” 朱元璋沉声道, “祈雨失败,会有人说咱德行不够,又或者是治国不行,甚至说咱不是真命天子,在老天爷那里没有面子!” “可要是能成功,那好处也是很多的,一下子就能证明咱是天命所归,是真正的天子,为上天所钟爱!” “其中利弊,你能听明白吧?” 朱橘撇了撇嘴。 好吧。 封建帝王无时无刻都得为自己法统的纯正性和神圣性添砖加瓦,以确保臣民的归顺和臣服。 “之所以把你喊过来,也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确保祈雨的成功。” 朱元璋问道, “你之前不是说什么这法那法的么,还有吹的神乎其技的雷法,到底灵不灵?” 朱橘听到这话,顿时有些愕然。 “我说老爹,这种问题,你问我干嘛?我只是一只小菜鸟啊!” 他道, “你要问,也得问我师父啊!” “他是专业的,或许可以用雷法祈雨也说不定。” 朱元璋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不,咱要的不是彭玄登坛做法祈雨,而是咱用诚心感动上苍,降下甘霖,知道吗?” 老朱正色道, “你能明白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吗?” 朱橘:“……” “懂了,您老是想借此机会露个脸是吧?” 他心领神会,道, “你不好意思直接跟我师父说,那样显得脸皮很厚,所以呢,你就找上了我,想让我私底下和师父说一下,帮你暗箱操作加持一下,增加祈雨成功的概率。” “我这么理解没错吧?” 朱元璋讪讪一笑,略有几分尴尬。 “咳,小弟,话不要说的这么直白嘛……” 朱标摸了摸鼻子,干咳道, “不过,意思确实差不多。” “爹毕竟是布衣天子嘛……考虑的总要多一些。” “你回头就问一下,看看彭道长有没有办法,若能成功,爹必然不会亏待他的!” 朱橘微微颔首。 “……成!我去找师父问问,若能成功,也算是造福百姓的好事儿。” 他道, “还有别的事儿没?没事儿我回去上课了。” 哒哒! “喂喂喂,你什么时候读书这么上心了?不需要你读的时候,偏偏还用功上了!装给谁看呢?” 朱元璋敲了敲桌子,不悦的道, “叫你一起商量,那是重视你的意见!别不珍惜!懂不?” “老实坐下,中午饭你爹管了!” 朱橘无奈,只得乖乖坐在了朱标的身旁。 闲散王爷这四个字……好像真的是越来越遥远了。 不知不觉,他竟然已是进入了大明帝国的最高决策层! “祈雨的事儿先不论,今年还有一件大事,那就是科举。” 朱元璋正色道, “底下的人,好像对科举都不是很热衷,咱在朝会上提了几次,所应之人寥寥无几。” “你俩谁说说,这是为何?” 朱标看向朱橘。 “小弟,你说说?” 他把展示的机会让给了弟弟。 朱橘倒也没有推辞,张口就来: “这还不简单?怕科举选上来的人,抢走他们的资源和权力呗。” “不开科举,选官只能用推荐制,也就是大官推小官的形式,这种形式下,小官必然唯推荐他的大官马首是瞻,权力依旧被大官所攥取,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而开了科举之后,那些新科进士举人全都是天子门生,只对皇帝感恩戴德,并不搭理朝中的那些元老。而资源是有限的,官位就跟萝卜坑一样,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多的!被科举进士占了坑,元老们的权力就会缩水了。” “如此,他们岂会愿意?能不反对就不错了!” 一番话语,听得朱标目中异彩连连,抚掌拍手。 “说得真好!小弟,你这是一针见血啊!” 他赞许道, “看来,你在政治上还真是有天赋!而且还在我之上!” “这事儿,我琢磨了半天,都没你这几句说的透彻!” 这一顿夸,听得朱橘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没有没有,大哥谬赞了,我瞎说的。” 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厉害,只是有着现代人的视角,能纵观整个封建王朝罢了!况且,初中历史课本上就写过,科举制对封建王朝具有划时代意义! “说得好的时候,也不用刻意谦虚。” 朱元璋捻了捻胡须,轻哼道, “算你小子有些见地。不错!朝中大臣对科举兴致缺缺,那是因为科举会损伤他们的利益!” “可这,正是咱们要做的事情!若一直采取推荐制,到时候一气连枝,整个朝廷都被他们给把持了,咱成什么了?成傀儡了!” “所以说,他们越是不乐意,咱就越是要操办!正如你所说,咱需要一批对咱感恩戴德的天子门生,而不是那帮躺在功劳簿上打算吃一辈子的老油条!” “所以说,科举,刻不容缓!” 朱标点了点头。 “爹,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道, “朝中一些清流,倒是对科举较为支持,比如宋师傅、刘师傅,还有一些御史、翰林学士之类的。” “我觉得,可以让宋师傅担任主考,刘师傅担任副主考,操办咱大明第一场科举,您觉得怎么样?” 听到这话,朱橘眼睛一亮。 “大哥,英雄所见略同!” “我当时也跟老爹说过,这两位公正廉洁,才学又高,可以担此大任!” 朱标转过头来,兄弟俩相视一笑。 “呵呵,你们啊,还是想的太过于美满了。” 朱元璋抚须道, “科考可是个香饽饽,主考和副主考,都是美差。宋元士子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拜当年的主考为座师,这你们应该也知道一些吧?” “这好处要是都让刘伯温和宋濂得去了,淮西那帮家伙,能甘心吗?” “况且,咱也不想让第一届科举的士子全都成了宋濂、刘伯温他们的门生,还是得匀一匀……咱近来对李善长过于冷落,这一回,就启用一下他吧,想让这些大臣们给咱干活,偶尔给颗甜枣还是应该的。” “以李善长为主考,宋濂为副主考,你们以为如何?” 老朱这番话语,可以说是关起门来只对儿子讲的大白话,直截了当,不带丝毫拐弯抹角,遮遮掩掩的。 为的,就是让儿子们掌握执政的核心! 核心掌握了,将来人前再进行粉饰,那还不简单嘛? “儿子同意。” 朱标点了点头,笑道, “爹要是不说,我都快忘记朝廷里还有李善长这位元老了,当年您还是吴王的时候,他就是相国,结果现在您成了皇帝,他反倒不如从前了,我觉得他心里肯定有些不痛快。” “启用一下也好,表明您没有忘记他这个元老功勋。” 朱元璋听到这话,却是轻哼一声。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咱之所以一直不愿意给李善长丞相之位,就是因为他这个人外谦内傲,门生故吏又众多,若是给予他太重的权柄,很容易尾大不掉。” 他道, “不过,该给他的咱不会吝啬,等大封功臣之后,咱就让他当右丞相,反正这老头也六十出头了,再干两年他就得告老还乡。” “至于左丞相,咱打算让徐达来担任,他虽然是个武将,但性格内敛,老持沉重,咱多次试探于他,他都谦逊恭谨,哪怕是携北伐之功回来,也没有丝毫居功自傲的意思。” “到现在,咱最信任的大臣就是徐达!由他一个武将担任左丞相,用于压制那帮官员,也再合适不过了!” 朱标闻言,眼睛微亮。 “父皇这一手布局,妙啊!” 他称赞道, “让徐叔叔出任左丞相,乍一看有些突兀,但仔细一想,却是合情合理,能够让朝局稳定平衡。” 朱元璋微微一笑。 “当皇帝,其实最重要的就是看人和用人,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就可以称之为明君了。” 他沉声道, “自杨宪那一回,咱打了眼之后,对于底下的这些大臣,咱已经没有信任可言了,对他们,可以用之,不可信之!” “如今,能让咱真正信任的,就只有你们兄弟几个,还有你们娘了,徐达和汤和……勉强也算吧,毕竟那么多年的兄弟,但愿他们不会让咱失望吧……” 听得出来,朱元璋的语气里有几分落寞和唏嘘。 皇帝,或许真得称孤道寡吧…… 好在,他还能有绝对值得信任的老婆孩子,给予他几分温暖。 “爹,不管怎么样,我和小弟都永远撑着您,我俩齐心协力,为您排忧解难!” “小弟,你说是吧!” “小弟?” 朱标一顿表态,正欲拉朱橘一起,所见一旁的朱橘已然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那枚大明玉玺。 他睡得挺香,嘴里的哈喇子流了出来,已然是淌到了玉玺之上…… 朱标:“……” 朱元璋:“!!!” “老子的玉玺!” “把他的嘴给咱挪开!臭小子,在这里也睡得着,真把咱这华盖殿当他的吴王所了!” “标儿,你给他两个嘴巴子,让他好好清清醒醒!” 老朱此刻怒不可遏! 神圣的大明玉玺,就这么被朱橘的哈喇子给玷污了! 第一百六十章 老朱震怒!谁敢操纵科举,就让他知道自己九族有多少人! 朱标连忙摇动朱橘。 “小弟?小弟!” “醒醒啊你!” 让他打朱橘两巴掌,他还是不舍得的…… 要是真打了,搞不好娘也会找自己算账。 “呃!” 朱橘一个激灵惊醒了过来,一抬眼,就看到朱元璋瞪着眼睛看着自己! 他赶忙擦了擦嘴角的哈喇子,又迅速将玉玺上的口水印字擦了擦,方才讪讪一笑。 “昨天没睡好,刚才听你们说话太入神了,不小心打了个盹。”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哈……” 朱元璋怒目圆睁。 “把你的爪子从玉玺上拿开!” 老朱满脸不爽的道, “还听入神了,听入神个屁!你就是不把国事放在心上!” “叫你过来,是让你出谋划策的,不是叫你睡大觉的!咱看你真是不知斤两!” “来啊!把这小子给我拖下去打二十板子,叫他好好清醒清醒!” 哒哒哒! 玉佩传来一阵震动,代表着老爹这会儿是真的生气了! “别!” 朱橘一听要挨板子,顿时有些惊惶,急中生智道, “爹啊,我刚才……我刚才是在想事情!想着为您出谋划策,一时用脑过度,方才睡过去的!” “这要是打我的板子,那我可太冤了!您不能打一个一心为国的好孩子哇!” 朱标听到这话,不由得噗嗤一笑。 这小弟,为了不挨打,真是什么话都能编出来。 还一心为国呢……一心为屁股还差不多! “哦?是吗?” 朱元璋眯起了眼睛,皮笑肉不笑的道, “那你说说,你都想到什么策略了?说来给咱听听。” “你要是真有好的策略,那咱就饶了你这一顿板子,可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板子加倍!屁股就等着开花吧你!” 朱橘:“???” 哇靠,要不要这么狠?! 正此时,两个内侍在朱标的示意下,端着一盆清水走了上来,接过朱橘手中的玉玺,对它进行细致的擦洗。 这玩意儿上面,现在全都是朱橘的口水味儿…… “我,呃……我……” 朱橘心中着急,好在他素来有几分急智,忽的脑海里灵光一闪,道, “爹,我认为科举考试,不光要任命主考和副主考,还应该派遣一位皇族前往坐镇!” 朱标眉头一挑。 “这怎么说?有什么好处吗?”他引导道。 “好处有两个!” 朱橘思路打开,迅速道, “其一,可以彰显皇家对科举考试的重视!就比如说,把大哥这个太子派过去镇场,和随便派遣一个主考去主持,那意义绝对是不一样的!要是再慰问两下,那绝对可以让士子们感激涕零!” “皇家展露出了求贤若渴的态度,天下有才之人才会蜂拥而至,你们说对吧?” 朱标眼睛一亮。 “有道理啊!小弟!” 朱元璋亦是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其二,刚才爹也说了,科举是一块香饽饽,要匀一匀,分给宋濂李善长他们,那我就想了,为什么这块香饽饽,咱自己就不能吃呢?” 朱橘又道, “所谓的天子门生,其实只是说得好听,最终却成为了主考、副主考的门生,壮大了他们的势力,其中一部分,说不定会成为他们的铁杆。” “那为啥,他们不能成为皇家的铁杆呢?如果大哥以太子的身份去坐镇考场,那么,士子们不就成了标标准准的太子门生了?” “如此一来,将来这帮人对大哥感恩戴德,必然会为大哥所驱使!这才是我们举行科举想要的结果吧!” 一番话语,听得朱标心神一震。 朱元璋亦是陷入了沉吟之中,显然在细细咀嚼朱橘的话语。 片刻后。 “有理,有理!” 老朱拍桌称赞道, “说得有道理!咱要的,是能为咱所用的人才!而不是让他们都投去李善长、宋濂的门下!” “派遣一位皇子前往统筹全局,既能彰显皇家对科举的重视,又能直接网罗人才!好,妙!” “臭小子,你总能给咱整出点新花样来!” 看来,以后得多逼一逼朱橘,把他的急智发挥出来! “小弟的建议,我觉得可以采纳。” 朱标轻轻咳嗽了两声,正色道, “父皇,我愿意前往贡院,主持这场科举。” 朱元璋闻言,瞧了瞧朱标还有几分苍白的脸色。 “会试一共三场,一场三天,你……吃得消?” 他蹙眉道, “你去,咱别的倒是不担心,主要还是担心你的身体。” “……算了,你别去。” 朱标去自然是万无一失,但朱元璋考虑再三,最终还是不敢让朱标冒险。 科举考试,是文试,但也是武试! 士子们在考棚里连考三天,吃喝拉撒都在棚子里解决,这对于体力和意志力无疑是一场考验! 而主考也需不离考场,还得时不时巡考,处理考场的突发状况,消耗绝对不比考生小! 就朱标这小身板,老朱是真的怕他中途又晕厥过去!要是朱标再濒死一回,那真的是神仙难救了! 朱标:“……” 他很想去,为老爹分忧,为国家筛选几个真正的人才。 可现在,他也有了自知之明,强撑……只会让更多的人担心。 “不如……让小弟去吧?” 朱标略一思索,忽的道, “他的身份,也足够尊贵了,可以代表皇家,代表您,主要是他头脑也灵活,镇住考场那绝对是绰绰有余的。” “再说了,宋师傅是他忠实的拥趸,应该也会全力支持他的。” 听到这话,朱橘顿时一愣。 “啊?” 他连连摆手,严词拒绝道, “我只是建言献策而已啊!别叫我去落实!我不想去!” “我过几天就要结婚了!现在忙着婚事呢!那么高强度的监考,我可吃不消!” 朱元璋听到这话,顿时翻了个白眼。 “忙婚事?你忙个屁!所有流程都由你娘把持着,你到时候只要人到场就行了!其他的事情跟你没有半点关系!最清闲的就是你了!” 老朱没好气的道, “你大哥的提议不错!趁着中间的空档,作为皇室代表去坐镇科考,咱看挺好的!就你去了!” “总不能让咱这个皇帝去吧?” 朱橘一顿呲牙咧嘴。 得,又多嘴,给自己找活干了…… “要我干活可以,但是,得有好处吧?” 他伸手道, “没好处,我不去!” 朱元璋眼睛一瞪。 这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样的美差,多少人求之都不得?要是让老二老三老四他们几个接这差事,绝对会感激涕零! 毕竟,这不但能提升自己的名望,还能收获一大批送上门来的‘门生’! 不过,一想这小子混不吝的性子,老朱也是释然了。 或许他这样的性子,将来才能跟朱标配合无间吧。 “……好处到时候会给你的!” 老朱摆了摆手,轻哼道, “先看你能不能把差事办好!办好了重重有赏!要是办砸了,哼哼……” 朱橘闻言,不由得嘀咕道: “又开空头支票……” 老爹的大饼,已经是吃撑了! …… 秋风萧瑟,卷动泛黄的落叶。 微凉的季节,却有人内心火热,望着前方的皇城,目中露出渴望之色。 应天府,贡院内。 一块‘至圣先师’的牌匾供在堂中,供桌上摆放着各式香花水果。 “总裁,副总裁,时辰到了。” 一旁的礼部官员小声提醒道。 所谓总裁,便是科举主考的正式称谓,科举总裁负责坐镇科举考场,并在考后进行判卷,定夺考生的名次。 也正因此,科举总裁被考生们亲切的称呼为‘座师’,毕竟,总裁的判卷,影响着所有考生的仕途!上榜和落榜,那真是天和地的区别! 能被捞上岸,那能不感恩戴德么! 李善长听到话语,轻轻甩动衣袖。 “此次,乃是我大明朝第一次科举,属于恩科。” 他看向堂内一众官员,沉声道, “所以,乡试较为仓促,虽然选出了不少举子,但却不知他们成色如何。” “故而,此次会试,我等要好好把关,将真金淘换出来!到时候殿试也好让陛下满意。” “请诸位于我一起,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宋濂起身,众官员亦是起身拱手。 “遵命。” 李善长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皇帝总算是眷顾了他一回,把科举总裁的位置给了他。 大明第一次恩科啊!这一票人才,都得拜他为座师! 其中,必然有不少青年才俊值得网罗! 他心中想着,正欲将手中清香点燃,却忽的听到一道声音传来: “吴王殿下到!” 这一道声音,听得堂内众官员皆是一愣,下一秒,便看到一个少年郎迈入了堂内。 “我没来迟吧?” 朱橘抹了抹嘴,打了个饱嗝,笑道, “刚才在街上吃面,稍稍耽搁了一下。” 李善长:“……” 看到这个人,他整个人都不好了!但出于臣子的本分,李善长还是挤出一丝笑容。 “没来迟,没来迟,时辰刚刚到。” 他应了一声,问道, “科考马上就要开始了,吴王殿下此来,所谓何事?” 朱橘嘿然一笑,径自走到李善长面前,从他的手中夺过了三支清香。 “第一次恩科,父皇非常重视,所以特地派我前来视察。” 朱橘道, “本来是让太子大哥来的,怕大哥吃不消这考试的强度,所以换我前来。” “这香,由我来点吧!” 话音刚落,他便不由分说的点燃清香,用手扇了扇。 “孔老夫子,您可得把这个场子给看顾好了,咱今天是给国家选人才!” 朱橘嘴里念念有词道, “谁要是作弊耍小聪明,您在天有灵,直接惩处他就是!或者一道雷劈下来直接把他劈死也成,我没有意见!” “要是才学好品性佳的,您也多帮帮忙,让他下笔如有神哈!” “拜托拜托……” 说着,他便手握清香,朝着孔子的牌位拜了三拜。 在场众官员:“……” 李善长的眼角抽了抽。 “殿下……上告孔圣不是这样的,我们有专门的文疏。” 这本来是他的活,结果却被朱橘抢走了。 抢走也就算了,谁叫人家是地位尊崇的皇子呢?结果竟然说了这么一通! 搁这儿乡下老奶奶拜神呢?! “嗐,意思差不多就行了,无非你们文绉绉一点,我接地气一点。” 朱橘满不在乎的摆手道, “孔老夫子听得懂的,也不会介意的。” “我拜完了,你们都愣着干什么呢?跟上啊!” 众官员闻言,又是一脸懵逼。 流程不是这样的啊! 按照礼部规划的流程,这起码得小半个时辰呢! “吴王殿下不拘小节,令人佩服。” 沉默之际,倒是宋濂跳了出来,笑道, “其实启告孔圣,的确也就是那个意思,殿下只不过是化繁为简了,简单一些也没什么不好。” 说着,他便朝着孔子牌位恭恭敬敬拜了三拜。 宋濂身为大明第一大儒,此刻都表态了,其他人还有什么话说?此刻皆是跟在他的屁股后头,朝着牌位下拜。 李善长无奈,也只能跟上一起。 哗啦。 哗啦。 哗啦。 “行了,礼毕!” 朱橘大手一挥,一屁股坐在了主位之上,笑道, “李大人,我可以坐这里吧?” 李善长抿了抿唇。 “这是科考总裁的座位,殿下是皇子,身份尊贵,理应坐得更高一些才是。” 他应了一声,吩咐道, “来人,再……” 李善长正欲说话,却见朱橘摆了摆手。 “诶,不必了,我就坐在好了,再高一点,那我岂不是跟孔圣人并驾齐驱了?那多不合适。” 朱橘笑道, “总裁?我喜欢这个称呼,霸道总裁!” “我就坐这儿了!你再去搬一把椅子坐就行了!” 李善长:“???” “……殿下,科举考试毕竟是神圣的,您这样子……有些不符合规矩。” 他神色略有几分难看,道, “陛下既是派您来视察的,那您自然可以视察,我们也尊敬您,但您不能干涉我们的工作啊……” 那把椅子,李善长不想让! 然而,朱橘似乎是早有准备一般,从怀里掏出一张薄薄的黄色纸片来,在手中扬了扬。 “我没有干涉你们的工作,因为这,也是我的工作。” 他道, “父皇的谕令,你们看看吧。” 宋濂神色一凛,迅速上前,恭恭敬敬的接过谕令,定睛一瞧,顿时一惊。 “于科考主考和副主考之外,另设一总裁,由六皇子吴王朱橘担任,统筹全局……” “这……” 几个官员皆是围了上去,看到了皇帝谕令的内容。 “这是父皇的意思,毕竟是第一次科考嘛!为了体现他的重视,所以派遣了我来统管全局。” 朱橘笑道, “从现在开始呢,你们俩个都是主考,总裁只有一个,那就是我!” “李大人,现在这位置,我能坐了吧?” 李善长:“……” “既有陛下旨意,我等自然遵从。” “请总裁上座。” 他万般不愿,但却也只能遵命。 此时此刻他也明白了,朱橘就是皇帝故意插进来的,要的就是代表皇室掺一脚,至于目的……不用想也知道。 “嗯,好!” 朱橘满意的点了点头,颔首道, “既如此,开闸,放考生们进来吧!” “我倒也想看看,大明的第一批才子,都是什么模样!” “开闸开闸!” 一声令下,贡院门口的士兵已然将手中的拦索打开。 “不许拥挤!” “一个个进来,接受搜身!” 士兵们神情严肃,对着每一个考生进行细致的搜查,从头到脚全都摸索了一遍,甚至是将里衣里裤都翻了出来,确保他们没有在上面写字。 唰唰。 第一个考生全身都被搜了个干干净净,确认没有携带任何违规物品,方才被放入了贡院内。 “甲字一号。” 一个官吏引领着他走向考棚之中。 考生拱了拱手,抬头看向正前方,只见一位少年郎面带微笑,朝着他点头示意。 他有几分讶异,好奇前方华服少年的身份,但在这庄严场合,他也不敢造次,迅速走到考棚之中坐好。 “甲字第二号。” “甲字第三号。” ‘……’ “乙字十号。” “……” 数百个考生井然有序,于考棚之中正襟危坐。 “殿下,考生都已经就座,是否发放考题。” 李善长不说话,宋濂便开口请示道, “还是说,您先训一下话?” 毕竟是大明第一次科举,流程还没有固定,基本上就是看主官的想法,灵活变动。 朱橘微微颔首。 “好吧,今天是个很有意义的日子,我就简单说几句吧!” 他清了清嗓子,目光转向考棚内的众多考生,朗声道, “诸位考生,上午好!” “我身边的这两位,是本次科举的主考和副主考,李善长李大人,宋濂宋大人!” “这两个名字,对你们来说,应该也算得上是如雷贯耳吧?一位,是我大明的相国,另一位,是当世第一大儒!” “派出这样的阵容来主持科举,足可见陛下对你们的重视!” 听到这话,李善长和宋濂皆是一惊。 过了,过了。 吹过了! 尤其是宋濂,想要制止一下朱橘,可朱橘已然是顺着话根往下说了: “除了两位主考以外,陛下还特意指派了本王,作为他的代表,担任此次科考的总裁!” “两个国之重臣,一个亲王!父皇为什么要派出这样的阵容,为什么这般重视你们?你们知道吗?” 众考生闻言,亦是露出惊色。 面前之人,竟然是当今皇子! 一些聪明点的人,已然是通过年龄和言行举止,猜出了朱橘的身份! 这么年轻,又这么受皇帝器重的,除了当今吴王,还有谁?! “因为,父皇极度渴望人才,渴望贤才!” 朱橘正色道, “大明立国未久,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 “朝廷,有无数官位空缺,等待着新鲜血液的注入!父皇常说,一个新的国家,便该是一派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模样!他想用新人,也敢用新人!” “只要你有才华,有品行,那你就是父皇看中的人!他绝对不吝提拔!” “跟身边这几位老臣相比,你们,是早上辰时、巳时的太阳!大明的未来,靠你们去筑造!” 一番话语,听得众考生激动不已,热血沸腾! 虽然此刻不能说话,但他们的目中,已然是充满了斗志和渴望! 搏得功名,以我之手,筑造大明! “下发题目吧!” 朱橘颔首道, “本王期待你们的发挥!” 一声令下,官吏们已然是行动了起来,将考试题目下发到了每个考生的手里。 而直到此刻,朱橘也才刚刚得到考题,与考生们同步。 这也是科举考试的严谨之处,这题目都是皇帝亲自出的,在没有正式开考之前,谁也不知道题目是什么! “性之德也,合内外之道也。” 朱橘念叨了一句,皱眉嘀咕道, “这什么玩意儿?” 字儿都认识,意思完全不懂。 “殿下,这一句话出自《中庸》。” 宋濂站在一旁,笑吟吟的解释道, “全句是——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外内之道也。故时措之宜也。” “它所论述的,是诚之一字的内涵。” 朱橘:“……” 好吧! 就自己这样的,回到古代要不是有着皇子的身份傍身,估计也是个半文盲,别说是科举了,能把字儿认全就不错了! 毕竟,古代全是繁体,他也是到现在才差不多适应繁体阅读,要写……还有那么几分吃力。 “老爹怎么会出这样的破题目?” 朱橘嘀咕道, “随便摘来半句话,就成了科考题目了?” 宋濂微微一笑。 “殿下有所不知,科举向来都是如此,题目全都是从四书五经里头挑选字句。” 他道, “陛下这个题目,已经算是很简单了,也比较容易破题。” “真要难,那就直接是‘之德’、‘合内’这样的题目,能把人难死,若是经典不够烂熟,可能连这几个字出自哪里都不知道,更遑论破题了。” 朱橘:“???” 之德? 合内? 这特娘的都算是抽象题目了吧! “问非所问,答岂能佳?” 朱橘不禁有些嗤之以鼻,道, “为国家选取人才的题目,就这?除了难人以外,我看没什么意义。” “要是我来出题,就绝对不会这样出!既然是官员选拔,那就应该出一些针对性的题目才对!” 宋濂讪讪一笑,不做应答。 “殿下,科举考试从古至今都是这样的。” 李善长瓮声瓮气的道。 “从来如此,便对么?” 朱橘歪头道, “隋唐以前,还没有科举这玩意儿呢!不都是人编出来的么?” “既然是人编出来的,改进一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鲁迅先生的话,永远都是怼人利器! 朱橘一连三问,问的李善长没了话语,闭上了嘴巴。 “殿下,其实吧……科考题目之所以难,也是为了大浪淘沙,淘出几块真金出来。” 宋濂应声道, “您想想,这么苛刻的难题,都能写出锦绣文章来,那人岂能不是大才,贤才?” “您说是吧?” 朱橘转了转眼珠。 “不是,也有可能选出一些个爱放空炮的腐儒、酸儒来,” 他道, “纸上谈兵谈的头头是道,一到实践就抓耳挠腮。” “我不否认有大才贤才,不仅心中有丘壑,还能够应付这样的考试,但这样的题目,选拔出来的庸才更多。” 宋濂:“……” 这下,宋濂也哑口无言了。 没想到,吴王殿下竟然对科考题目意见这么大! 不过,转念一想,他毕竟是开创出心学的天才人物,想法多,爱批判也是正常的。 恃才傲物的年轻人,都是如此,自己年轻的时候也喜欢评头论足、指点江山的嘛…… “这一届,就算了!下一届,我得给老爹提提意见,真要选人才,不是这样的。” 朱橘摸了摸下巴,下了决心。 回头就跟老爹提! 自己和普通有想法的年轻人的区别在于,自己的想法,或许真的能够影响老爹,进而改变国家政策! 唰唰,唰唰。 拿到题目的一众考生,此刻神色皆是不一。 有一拿到考题便泰然自若,提起笔就开始答题的,也有咬着笔杆子,蹙着眉头没有灵感的。 还有直接放空大脑发呆的。 各种各样,千奇百怪。 朱橘随意的扫视了几眼后,忽的神色一凝,道: “宋师傅,这次参加会试的考生,是不是南方人居多啊?” 一眼望去,南方面相的占了一半还要多,具有北方特征的脸,则比较稀少。 “这……微臣不知。” 宋濂迟疑了片刻,道, “考生的籍贯、姓名全都是糊起来的,我们这些主考都不能知晓。” “不过,这一次会试,缺考的人确实有不少,主要是陛下比较着急,早早的就开启了会试,一些偏远地方的人,或许赶不到应天府,便错过了。” 朱橘微微颔首。 “行吧,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就这么盯着他们,盯三天?” 宋濂点了点头。 “没错,一场盯三天,一共三场。” 他道, “连日带夜,都得时常巡场,尤其是在夜间,还需要格外上心一点,有些居心不正的考生,就指望着夜里监察松懈的时候,偷摸搞点小动作。” 朱橘听到这番话,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果然是一桩苦差事! 要是换作他那体弱多病又极其负责任的大哥来,绝对又要病倒! 似乎是看出了朱橘此刻情绪不太好,宋濂赶忙补充道: “除了巡查考场之外,其实还是有闲暇时间的。” “闲暇时间,殿下可以默背自己掌握的经史子集,也可以和考生们一起作答,贡院可以提供空白的试卷。” “微臣待会儿就打算自己写一篇文章应试,到时候给同僚们看看,与考生们比比,也算是一桩趣事。” 朱橘:“……” “这也能叫趣事?我怎么感觉更折磨了?” 他一脸无语的道, “行了宋师傅,我知道了。” “你忙吧,我发会儿呆。” 不想折磨自己的朱橘,此刻除了发呆,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好做。 “是,殿下。” “对了殿下,要是实在觉得寂寞,微臣倒是可以和您一起讨论心学,最近几个月,微臣对心学也颇有几分感悟!” 朱橘:“#¥%……&@#” …… 数日后。 紫禁城,华盖殿内。 李善长和宋濂跪伏在朱元璋的面前。神色恭谨。 “陛下,此次会试在吴王殿下的统筹下,取得了较为圆满的结果。” 李善长沉声道, “会试考生总计三百八十四人,共选取进士三十六人。” “这是三十六进士的名单,请陛下过目。” 朱元璋闻言,不由得微微一笑。 “三百多人,只选取了三十六人?这也算是十里挑一,优中选优了啊。” 老朱脸上露出满意之色,问道, “他们的文章,你们都看过了?水平如何?” 宋濂回禀道: “回陛下,三百八十六个考生,水平参差不齐,不过这三十六个进士,文章都属上乘,称得上是锦绣文章。” “微臣和李大人选出文章之后,也是给吴王殿下过目,他确认无误之后,才定了名单。” 听到这话,朱元璋不由得哈哈一笑。 “他确认?他懂个什么?那些文章,这小子恐怕都看不懂!” “哈哈哈……” 他这一顿笑,听得朱标蹙起了眉头,朝着老爹一连使了好几个眼色。 这种场合,怎么能拆小弟的台呢! “咳,咳……” 朱元璋看到了朱标的表情,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忙干咳两声,正色道, “看来吴王这回做事还算认真,也算是没有辜负咱对他的期望,标儿……他这会儿在哪?” “科举这事儿,办的不错,咱要犒赏犒赏他!” 朱标应声出列。 “回父皇,小弟应该是在吴王所里休息。” 他笑道, “一连三场大考,他也累得够呛,据说一回来就睡了个不省人事,奴婢们叫都叫不醒,睡了一天一夜方才醒来,这会儿估计还没回过神呢。” 这强度……得亏自己没去,不然真废了! 朱元璋点了点头,转而看向宋濂和李善长,见他们皆是一副精神萎靡的模样,眼睛下面还挂着深深的黑眼圈…… 朱橘好歹可以回到家倒头就睡,这俩还得给答卷把关,不可谓不辛苦啊! “你们也都辛苦了。” 朱元璋挥了挥手,道, “名单就先放在咱这里,咱会安排殿试,后面的事情就不用你们操心了。” “回去吧,都回去好好睡个觉!咱允许你们两天不上早朝,把精神养回来!” 两人闻言,皆是连连作揖行礼。 “谢陛下!” 李善长和宋濂此刻皆是送了一大口气,整个人的精神都放松了下来。 这一件重要差事,总算是办妥了。 两人谢了恩,一同朝着殿外走去,嘴里闲聊着一些趣闻,皆是打算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好好给自己放个假。 “标儿,你过来瞧瞧这份名单。” 朱元璋此刻心情不错,笑吟吟的道, “这么多举子里挑出来的才俊,定然不差!” “以后,说不定都是你的得力助手,你得记住这上面的名字,将来一定用得上!” 朱标点了点头,把脑袋凑了上来,与老爹一同阅览名单。 朱元璋仔细瞧着名单,可这不瞧不要紧,一瞧,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了。 而后,面色逐渐的变得阴沉,更阴沉…… “标儿,你有没有发现这份名单的问题?” 朱元璋沉声道。 朱标翻看了几遍名单,亦是蹙起了眉头,道: “这份名单上面,似乎都是南方人啊!” “吴伯宗,籍贯抚州。” “吴公达,籍贯浙江。” “刘贺,籍贯广东。” “赵三立,籍贯南直隶。” “……” 一眼看下去,竟然没有出现一个北方省份的名字! “呵呵!” 朱元璋冷笑道, “要是光从这一份进士名单上来看,咱大明好像是个割据政权,只有半壁江山啊!” “北方士子,竟然没有一人上榜!” 朱标心神一凛。 他从父亲的语气中,听到了愤怒,也听到了杀意! 一场好端端的科举,搞不好又要闹出一阵血雨腥风来了! “父皇,或许是因为北方刚刚平定未久,经济、文化都还处于需要重建的状态,所以……北方士子参加科考的人数不多?” 朱标忙道, “再加上他们久经战乱,为蛮夷所管辖,学识和做文章的水平都比不上南方士子,所以才出现了这样的结果。” “我给出的判断——宋师傅刚正不阿,是绝对不可能干出舞弊的事情来的!如果真的要作弊,也不会这样明目张胆!” 这番话语,倒也颇有几分道理,听得朱元璋神色稍稍缓和了几分。 他再度看向进士名单,却怎么看怎么不是个滋味,索性直接将其揉成了纸团,扔在了地上! “再怎么讲,也不可能一个都选不上吧?那么大一个北方,就没有一个人竞争的过南方士子?咱却是不信!” 朱元璋虽然怒气消减了一些,脸上阴霾却依旧存在,只听他冷声道, “哼!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 “咱马上就准备殿试,试一试这些人的成色!若真是才气过人也就罢了,可要是被咱发现里头有水货,哼哼!” 一抹冷意,在朱元璋的眼眸中闪过。 大明第一次科考,他是非常重视的!谁要是敢在这件事上搞动作,那他一定会让对方知道自家九族有多少人! “好,我马上去准备殿试事宜。” 朱标应声道。 朱元璋目光闪烁了一阵,忽的站起身来,拂袖道: “咱到臭小子那里去一趟!” “要真有猫腻,这小子没察觉出来,那咱就要问他一个渎职之罪!” 朱标微微一怔,还没反应过来,老爹已然是气冲冲的走了,一副前往吴王所兴师问罪的模样! “小弟,这回大哥帮不了你了……” 朱标摇了摇头,轻叹道, “你自求多福吧……” …… 吴王所内。 朱橘闭着眼睛,正在享受来自于徐妙云的头部按摩。 “哎哟……嘶,舒服,舒服……” “就往这里头按,对!这几天监考监的我头昏脑涨的,回来睡了一觉没得好,反而更加胀了!” “你这一顿按揉,我舒服多了,继续,继续……” 他嘴里哼哼着,一副很享受的模样。 “你这是消耗过度了,又猛睡了一天一夜,这不是休养,而是睡过头,给睡伤了!自然胀痛。” 徐妙云给朱橘按揉着脑袋,轻声笑道, “头乃诸阳之汇,我顺着经络帮你按揉,将淤堵在上面的气血疏散出去,自然就会觉得舒畅了。” “其实,用针灸效果更好,要不我给你扎两针?我的技术现在还可以……” 朱橘猛地睁开了眼睛。 “别!” “冷冰冰的针哪有你的手温暖舒服?我享受的是过程,而不是结果。” “继续继续……” 他催促了一番,一副只管闭眼享受的模样,搞的徐妙云有些无奈,只能用心为他揉按。 没办法,谁叫这家伙是自己未来的夫君呢? 这个未来,还越来越近了,用不了几天,他俩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 在徐妙云精准的手法下,朱橘正舒服的哼哼着,忽的听到一道声音传来: “陛下驾到!” 只此四字,让原本气氛松快的吴王所顿时变得紧张,众奴婢皆是收敛了笑容,迅速跪伏在两旁接驾。 哒哒,哒哒哒!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听得徐妙云都是有些紧张了起来。 “老公,老公……” “父皇来了,快起来接驾……” 在朱橘的不断纠正下,她已经习惯喊“老公”了。 朱橘闻言,却依旧是闭着眼睛,躺在藤椅上老神在在的道: “没事儿,接什么接?我就这么躺着。” “老爹估计是看我监考太辛苦,来慰问我来了,不用紧张……” 他话音未落,却听一道雷霆之声在耳边骤然炸响! “朱橘!” “你给老子滚起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 当皇帝真累!我还是当个闲散王爷吧! 朱橘:“?!” 听到耳边的爆鸣声,朱橘瞬间睁开了眼睛。 “臣女参见陛下。” 徐妙云转过身,朝着未来公公躬身行礼。 “嗯,起来吧。” 朱元璋鼻腔里发出一声嗡鸣。 虽然心中不爽,但也不能摆脸色给未来儿媳妇看不是? “谢陛下。” 徐妙云正欲起身,却见朱元璋已然是一把揪住了朱橘的耳朵! “臭小子,你好自在啊!” 老朱恼怒道, “贡果吃着,香茗品着,还让人家妙云给你按摩!” “你可真会享受!” 朱橘皮糙肉厚,唯有这耳朵是命门,这耳朵一被拽住,一张脸顿时扭曲了。 “嘶……疼,疼!” “老爹,你干鸡毛啊!” 朱橘呲牙咧嘴道, “我特娘的监考科举这么辛苦这么累,还不是享受享受了?” “松手……再不松手我咬你了!” 朱元璋听到这话,却是冷哼一声。 “呵呵!你还辛苦上了?你监考了整整三场,难不成就没有发现有哪里不对?” 老朱冷笑道, “咱看你是玩忽职守,根本就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听到这话,朱橘顿时不乐意了。 “这九天,我不说呕心沥血、殚精竭虑,那也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吧?” 他愤愤不平的道, “九天!你知道这九天我是怎么过的嘛!” “老宋头拉着我聊了几宿几宿的儒学,从四书五经到诸子百家,我跟一个臭老头天天腻在一起促膝长谈!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是多大的折磨吗!你知道吗!” 朱元璋:“……” 见朱橘这一副做出巨大牺牲,都快要落下一把辛酸泪的模样,他的怒气也是消散了几分。 “不就是主持一场科举么……听你说的好像进鬼门关了一样。” 朱元璋嘀咕了一句,总算是将朱橘耳朵上的手给松开,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道, “行了,咱不跟你废话!” “咱问你,这一场会试,你发现什么毛病没有?” 朱橘从藤椅上坐了起来,而徐妙云也是适时的退开,让父子俩有个单独交谈的空间。 “有,毛病很多!甚至可以说是一无是处!老爹,你是怎么出题目的?一点水平都没有!” 朱橘道, “这一场科举,简直不是用来筛选人才的,而是用来筛选书呆子的!” “用这样的办法筛选人才,那说不定还真不如推荐制了!老爹,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儿呢!” 朱元璋微微一愣。 等等。 不是自己来兴师问罪的么?怎么突然变成这小子数落起咱来了? “咱出的题目有什么不对?” 老朱皱着眉头道, “题目挺好的啊!都是从四书五经上选取,考题出自中庸!咱是斟酌了再三,才选了那一句话的。” “让士子们以中庸为基,论述对诚之一字的理解和体悟,没问题啊!” 这个考题,是他在翻阅了众多元朝科考试卷之后,才选定的题目,他自认为选题水平超过元朝考卷,还挺满意的呢! “呵呵!” 朱橘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的道, “没问题,问题大了!” “你要是想要招揽一群所谓的才子,所谓的文章好手,那的确可以出这样的题目,可问题在于,咱大明朝缺的是做文章的好手吗?” “换句话说,文章做的好,对国家发展有用吗?” 朱元璋又是一愣。 “难道……没用?” 他有些愕然的道, “从古至今,筛选人才不都是这样……” “从来如此,便对么?”朱橘迅速反驳。 鲁迅先生又加一分!这句话怼人简直是无往不利! 果然,朱元璋陷入了沉默之中。 “以前还是唐朝、宋朝、元朝呢!若要复古,您干嘛要开创一个明朝?” 朱橘又道, “开创,开创!咱们大明朝,是您开创出来的新王朝!新王朝就该有新气象!何必要厚古薄今?” “历朝历代,最能干的那些大臣,是做文章最好的嘛?多数不是!理论和实践,往往有巨大的差别,不然也不会有‘纸上谈兵’这个成语了。” “能把这种科考题目答好的,有可能是大才,但更大概率是空谈家、幻想家和书呆子,您觉得呢?” 朱元璋:“……” 朱橘的话语,一时让他有点哑然。 这小子说的,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啊! “那按照你的意思,该怎么出题呢?” 朱元璋沉默片刻,方才开口道, “要是只会批判,没有解决办法,那你给老子滚蛋!比空谈家更叫人讨厌的,就是所谓的批评家!” 朱橘哈哈一笑。 “我既然批判了,那自然就有解决办法。” 他昂首道, “首先要明确一个问题——大明需要什么样的官员?” “如果说是在王朝鼎盛时期,招揽一些能写锦绣文章的,那也没什么,软实力也是综合实力的一部分嘛!可现在大明的硬实力都还没跟上来,那这些写文章的就得往后稍一稍,目前急需的,是胸中有丘壑的实干家!甚至是一些特长生!” “据我所知,全国现在水利不通,北边干旱了,南边却闹洪涝,用民间的俗语说,那就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老爹,你也因为这事儿发愁,对吧?咱大明都没几个水利专家,想派人去兴修水利,都不知道找谁。” 朱橘到底还是跟在老朱身边盖了那么多章的人,说是不看,其实也看了不少奏疏了,对于政事,自然也有一定的了解。 “是啊!” 朱元璋闻言,顿时有些怅然,道, “修建水利,得有技术!这玩意儿不能乱来,乱来不但会劳民伤财,还有可能造成更大的灾害!” “这些日子,咱也有翻阅一些关于黄河改道的记载,多数都是越改越糟糕,越改越干旱!费了那么大劲儿,结果弄的一团乱麻……” “搞的咱都有点想去都江堰瞧瞧了,都说李冰父子所治的都江堰乃是天下奇观,咱也想领略一番,他是怎么弄的。” “水利……难啊!” 听得出来,老朱此刻思路还是没有清晰。 水利这玩意儿,大力出不了奇迹啊! “对啊!这是难事,对于咱们大明来说,也是国家大事!需要一些懂水利……也不说懂水利了,最起码在这方面有思路、肯钻研、肯下苦功的官员去顶岗。” 朱橘正色道, “既然需要这样的官员,那咱们就得往这个方向筛选人才!别什么诚啊,德啊的了,那都没用!人都是说一套做一套的!但考专业性的题目不一样,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放不了空炮!” 一番话语,听得朱元璋陷入了沉思之中。 朱橘也不着急,他知道老爹的想法会被扭转了,因为大明第一劳模就是头号实干家! “有点意思……不过,也不能全考水利吧?” 半晌后,朱元璋颔首道, “又不是只有水部缺官,朝廷有很多部门都缺官啊!” 朱橘嗤笑一声。 “老爹,你这脑袋还是没有转过弯来啊!” 他道, “我招的是水利专家吗?我是通过这种形式,招揽有想法有本事的实干家!” “这样的人,你让他们搞水利能搞好,搞别的就搞不好了?其实他们一样能搞好!这样的人,掌握了做事的方法论,那就是一颗万能钉子,你把它钉在哪里,它都能楔进去!” “再说了,如果是我出考题,也不可能干巴巴的就一道水利专业题啊!我肯定也得引经据典,加一点内涵进去,这样一来,既能问政,又不失文化素养的考察。” “我跟您这样说不清楚……这样吧,回头我给您写个考题样本,您老看了就知道了!” 朱元璋听完,神色略有几分狐疑。 看这小子煞有介事的模样……难不成真有他吹的这么好? “行,光说不练假把式,你把题目写出来,咱看了自然就知道深浅了。” 老朱沉声道, “不过,这次科举的关键不在这里,你还有别的发现没?” 不管朱橘的建议靠不靠谱,他能提出来,就说明这小子在主持科考期间,起码是动了脑筋的,而非纯粹磨洋工。 自然而然的,朱元璋的态度,也从责问变成了考校。 “有,我发现会试考生们,多数都是南方面孔。” 朱橘正色道, “北方人不多,我中间按照面相估算过,北方人只有两成多一点,只有一半的一半,剩下全都是南方面孔。” “可事实上呢,北方的疆域更加辽阔,人丁也并不凋落,照理来说,哪怕达不到一半,三成总得有吧?结果三成都没有。” “科举是普通百姓唯一的上升通道,要是进士名额全都被南方学子所占据,恐怕北人不服,大明才刚刚北伐成功,民心还不算归顺,要是因为科举闹出连锁反应来,恐怕会动摇根基。” 他稍稍一顿。 “老爹,你今天来找我,应该就是为了这事儿吧?” “是不是三十六个进士里,一个北方人都没有?” 朱元璋神色一凛。 “你小子,还真聪明!” 老朱感慨道, “还真被你料到了!没错……李善长和宋濂交上来的名单,三十六人全都是南方学子,一个北方人都没有!” “这要是放榜,岂能服众?到时候北方学子定然不服!咱也担心他们闹腾起来,会造成恶劣的影响……” “此外,咱也不希望看到朝廷官员,全都是南方人,搞的咱大明像是南方割据政权一样!再说了,淮西浙东,朝中这些党派的人已经够多了,咱需要的是新鲜血液来让朝廷增添活力,而不是壮大那帮老家伙的门面!” 朱橘闻言,微微点头。 明初的‘南北榜案’虽然发生在洪武末期,但实际上,早年的科考同样不如人意,否则老朱也不会废止科举长达十年。 科考的结果,与他的预想背道而驰,那还不如靠他的眼光,去慧眼识人算了! “本来北方士子就少,再加上多年的战乱,他们的资源根本就比不上南方士子,自然也就考不过南方士子。” 朱橘笃定的道, “所以,老爹你也不用生气,科考并没有谁徇私舞弊,谁要是敢在大明第一场科考上搞小动作,都不用您老出手,我直接带人就给他开瓢了!” “无论是李善长还是宋濂,都是清白的,这一点我倒是可以保证。三十六人全都为南方士子,这是客观事实。” 他的一顿分析,也是让朱元璋彻底冷静了下来。 想想也是。 李善长一向谨小慎微,宋濂更是以公正廉洁闻名。 他俩不太可能操纵科举。 “是事实,咱倒是能接受,可北方士子以及北方百姓,他们能接受吗?” 老朱轻叹道,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考试了,现在,它上升到了政治的高度,于咱而言,都是一个棘手的难题啊!” 他反倒还希望有人徇私舞弊了。 这样杀几个人,掉几颗脑袋,就能平息北方人的怒火,非常的简单。 没人舞弊……事情反倒复杂了! “我先前听宋师傅说,还有一个因素,造成北方士子稀少。” 朱橘忽的又道, “应天对于北方偏远地区的士子来说,实在是太远了,他们有些人赶路都要耗费许久。” “尤其是这一次,您举行会试又比较急,南方人倒是都能赶到,毕竟就在周边,但北方人却有许多缺考的,等他们辛辛苦苦赶到应天,考试都快结束了,后面两场考试,我接待了不少这种情况的北方士子,他们无不沮丧落泪。” “要不然,您再给那些缺考士子一个机会?” 听到这番话,朱元璋站起身来,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不可,不可……” 他轻声道, “科举有科举的规矩,岂有补考之理?” “不过,你之前说的也有道理,大明是新创之国,倒也不必那么古板……” “嗯……还是不行,不能开这个口子……” “咱得想想,好好想想……” 朱元璋想着想着,竟然是缓缓踱步,朝着门外走去。 “陛下……” “别打扰咱!想事情呢!” “……是。” 随行的内侍被朱元璋打断,只能是恭恭敬敬的跟在他身后,不敢走远,也不敢离得太近。 就这么的,老朱招呼也不打一个,已然是渐行渐远。 “父皇他这是……” 徐妙云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院内,小声问道。 朱橘摇了摇头。 “哎!当皇帝难啊!你看,想选拔几个官员都那么多事儿,得考虑这影响那反应的,根本不是想象中的为所欲为,估计老爹今天晚上又睡不着了。” 他感慨道, “这也就是我为什么不想参与政治的原因,太劳心劳神了!要当一个明君,绝对会少活很多年!” “简直是跟我长生的目标背道而驰啊!” “老婆,以后咱当一个闲散王爷,你当一个闲散王妃,咱们逍遥天地,恣意山水,好不好?” 听到这话,徐妙云抿嘴一笑。 “夫唱妇随,我都听你的。” 她轻轻按揉着朱橘的肩膀,柔声道。 朱橘嘿然一笑,摸了摸徐妙云的手,再度闭上了眼睛,享受按摩。 …… 几日后。 奉天殿内,一众新科进士站成了几排,神色皆是有些紧张,亦有几分期待。 待会儿,他们就可以一睹天颜,见到大明朝的皇帝了! 若能被皇帝钦点为状元,那绝对会青史留名啊! 哒哒。 哒哒。 两道脚步声传来,惹得众进士纷纷抬头。 没有看到陛下,倒是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科举总裁,吴王殿下! 那么显然,在吴王身边的这位身穿明黄色团龙袍的人,就是当今太子了! “这便是我大明朝的新科进士?” 朱标仔细的打量了一众进士一番,有些好奇的道, “不知道他们才学如何。” 朱橘扫视了几眼,便收回了目光。 在一起打了九天的交道,这些人都是熟面孔了。 “老爹这两天估计正绞尽脑汁的想法子考他们呢。” 他笑道, “咱俩看戏就成。” 话音刚落,一道雄伟挺拔的身影已是从后殿走了出来。 只见朱元璋龙行虎步,一路走到了殿中,威严的目光扫视着一众新科进士,脸上看不出喜怒。 “参见陛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善长和宋濂以及一众礼部官员急忙下拜,领着三十六位进士一起叩拜皇帝。 哒!哒!哒! 朱元璋踩着玉阶走向龙椅,那脚踏之声,仿佛是踩在了众人的心脏上,紧张的他们一抽一抽的。 唰! 只见朱元璋袖袍一甩,缓缓落座,坐定之后,方才抬手道: “平身吧。” “谢陛下。” 李善长和宋濂相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目中的惊疑之色。 按理来说,今天陛下应该高兴才是啊!怎么会如此严肃? 没等他们多想,朱元璋已然开口道: “科举考试,是国家选拔人才的重要制度,乃国之重典!大明这第一场科举,从乡试到会试,再到现在的殿试,未曾出现什么纰漏,这一点,李善长、宋濂,你们有功。” 李善长和宋濂闻言,迅速出列。 “陛下,微臣不敢贪功,科举圆满落成,乃吴王殿下统筹有方。” 李善长拱手道, “臣等都是在吴王殿下的指点下做事,要论有功,吴王殿下当居首功。” 宋濂亦是拱手道: “臣附议。” 众礼部官员也都纷纷拱手附议,把大功劳推给朱橘。 朱橘耸了耸肩。 “不必推脱,有功之人,朕都会赏。” 朱元璋微微颔首,道 “不过,会试是结束了,但要说科举圆满落成,却还未曾。” “三十六位进士水准如何,还需朕亲自一试。” “来啊,把东西搬上来!” 说惯了‘咱’,一下子要说‘朕’,他还真有点不习惯。 但没办法,毕竟是殿试这样的场合,老朱还是尽可能的让自己表现的庄严肃穆一点,不能太随意了。 咚咚! 一声令下,只见几个銮仪卫走了进来,俩人一组,将三个大筐给搬到了奉天殿内。 咣! 三个大筐落地,砸的金銮殿都发出一声闷响。 众新科进士神色好奇,但又不敢乱看,只能是伸着脖子瞄了几眼。 “殿试,考你们什么呢?” 朱元璋沉声道, “要说做文章,能站在这里的,一个个都是好手,难不倒你们。” “要说吟诗作对,附庸风雅,朕不是宋朝皇帝,对于风花雪月并无兴趣,那些诗词歌赋也不能兴邦安国。” “想来想去,考你们一个最简单的问题吧!谁答得最好,最精准,就是咱大明朝的第一个状元了!” 听到‘大明朝第一个状元’几个字,众新科进士皆是兴奋了起来,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 “摆在你们面前的,是三筐稻谷!” 朱元璋道, “你们可以用眼睛观察,也可以上手摸一摸。” “咱的题目是,辨别这三筐稻谷的产地、成色,以及它们之间的区别。” “时间是一刻钟,开始吧!” 众进士:“???” 李善长、宋濂:“???” 听到这个题目,殿内一干人等皆是满脸的懵逼,只有朱橘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还真有老爹的,哈哈……” 他笑道, “让这些锦衣玉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士子辨别稻谷?” “这要是叫个老农来,估计直接可以当状元了!但是他们嘛……够呛。” 朱标抚了抚短须。 莫非父皇这几天冥思苦想的考题,就是这个? 他走上前去,随意扫视了几眼稻谷,亦是有些懵逼。 还真别说,这考题要是出给他,他也得抓耳挠腮! 而此刻,众进士走到稻谷筐前,左看看,右摸摸,也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怎是这样的考题啊……太怪了吧?” “是啊,我文章准备了,诗词歌赋也都演练了,可结果来这么一出……” “这稻谷,我吃是吃了三十几年了,可要说辨别,这还真……我是连米都没淘过……” “……” 一众才子,看着三筐稻谷犯了难。 胡说八道当然可以,但他们也不敢在皇帝面前信口胡诌啊! “怎么,这么多人,就没有一个人辨别的出来?” 朱元璋面色微冷,毫不客气的道, “全都是书呆子?无用之辈?” “这三筐稻谷,随便找个乡野老农来都能辨别,你们居然一个都不行?” 听到‘书呆子’这个评价,宋濂神色略有几分不忿,出列道: “陛下,您这考题……是不是太另类了一些?” “纵然不考文章、诗词,那也应该考实事策论,方能让新科进士们展露自己的才华。” “辨别不出稻谷,也不能说进士们都是无用之辈呗?微臣斗胆,要为他们鸣个不平。” 作为读书人的领袖,他不认同皇帝这般武断的评价。 “另类吗?不见得吧!” 朱元璋冷哼一声,道, “恰恰相反,咱这一道考题,才是最接地气,和民生息息相关的!” “咱举行科举,筛选官员的目的是什么?那是要真正到天下各个州县,去给老百姓办实事的!而不是选一批十指不沾阳春水,连稻谷优劣都辨别不出来的闺阁女子!” “这么简单的考题就难倒了所有人,让咱如何把县令、知府这样的重担交给你们?你们到了地方上,能有所作为吗?” “咱再给一次机会,谁来辨别?也不用你们说产地了,就说出优劣和份量来,咱就点他的状元!当然,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亦或是无的放矢,那咱也一定把他定为庸才,永不录用!连每天吃的饭粒子都辨别不好,绝对是一等一的蠢货!” 话音落下,奉天殿内鸦雀无声。 谁都不想被皇帝定义为蠢货,永不录用啊! “没人自告奋勇?那咱点名了!” 朱元璋冷冷的扫视着面前的新科进士,随手点了一个,喝令道, “就你了!” “出来回答!告诉咱,这三筐稻谷,哪一筐优,哪一筐劣?” 被点中的进士浑身一激灵,脸色骤然发白! “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朱元璋持续施加压力。 那进士哪里受得了皇帝的逼视,此刻已然是六神无主,在三筐稻谷之间来回扫视了几眼,见中间一筐瞧上去稻谷较多,便咬牙指道: “就……就这一筐最优!” 朱元璋面色一沉。 “哦?为何?说说你的理由。” “因其,因其颗粒饱满……” 朱元璋脸色顿时一变 “你的眼睛怎么长的?这筐最优?” 他呵斥道, “你仔细看看,真的每一颗都颗粒饱满吗?” “摸摸下面,你没感觉到里头有点潮湿吗?你俯下身去闻闻,难道没有闻到有一股子霉变的味道吗?” “咱告诉你,这一筐稻谷,是底下某个县交上来的粮,在上面铺了一层饱满的稻谷,下面却全都是受潮发霉的陈米,妄图用这种拙劣的手段来瞒过户部,瞒过咱!”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句话,说的是这筐稻谷,说的是那个心术不正已经被咱杀头的县令,说的,也是你!” 噗通! 那进士脸色惨白,浑身发颤,下一秒,竟然是受不了皇帝给的压力和无情的训斥,当堂晕厥了过去! 然而,朱元璋却是看都没看他一眼,更没有喊太医,只是冷冷的扫视着众进士。 “科举选出来的,就是这样的人?咱很失望!” 一时间,奉天殿内气氛凝滞。 新科进士们皆是面色沮丧,原以为今天是高高兴兴来搏状元来的,结果却是被皇帝劈头盖脸一顿训斥,被数落的一无是处! 这谁受得了啊? “陛下息怒。” 李善长出列道, “新科进士们……或许不尽如陛下之意,但微臣以为,他们做得一手好文章,应该说,还算是可造之材。” “没有谁一生下来就全知全能,能力也是需要培养的,微臣相信,只要陛下需要,他们纵然不会,也一定会踏踏实实的学,就比如这辨别稻谷,陛下若要将他们下放到州县,他们定然可以迅速学会辨别方法,并掌握县政。” 一番话语,倒也有理有据。 然而朱元璋却是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驳斥道: “说得真好,说得比唱得都好听!” “能力是可以培养,问题是,咱有那么多时间培养人吗?培养了就一定能成材吗?” “你们要知道,大明现在有许多实缺要补!需要的是一上任就可以撸起袖子干的人,而不是什么也不懂,只知道吟诗作对写文章的人!” “说到底,是筛选的制度有问题!先前,是咱考虑的不够周全了,真要选人才,不该是这样!” 这番话,听得李善长和宋濂一脸懵。 他们有点不懂皇帝的意思了…… 这是要否定科举? 想到此处,李善长倒是心中一动,改口道: “陛下所言,确有道理。” “宋、元,都推行科举制度,可通过科举成为官员的人,真正的能臣却不多。宋弱、元乱,这都是前车之鉴。” “反倒是以往的察举制、推荐制,颇能发现一些可堪大任的人才。” “微臣以为,在察举和推荐的制度下,能被推选的人,必然有其独到之处,而这样的人,也往往就是陛下所需要的,上任就能撸起袖子干的人。” “故而,微臣虽为科举主考官,却也反对废止察举制和荐官制,唯科举独尊。” 于他以及背后的淮西党而言,察举和推荐有利,科举反而会造成利益受损,此刻顺着皇帝的话贬一下科举制,何乐而不为? “李大人所言,我不认同。” 宋濂连忙反对道, “科举制度或许存在弊端,但察举和荐官制弊病更多!” “科举,是普通寒门学子踏入仕途的唯一途径,我大明岂能断绝寒门学子的唯一念想?再说了,所谓的荐官,往往是任人唯亲,背地里说不定都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陛下,微臣还是支持科举,纵然科举存在一定的弊端,那我们逐步改进就是了,决不能废止啊!” 作为刚正之人,宋濂是有话就一定要说的! 不管对方是李善长还是刘伯温,他都不会因忌惮对方而不言! “宋师傅有理。” 朱标在一旁暗暗叫好,称赞道。 “呵呵,你们两个不用激动。” 朱元璋淡然道, “无论是哪种制度,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为国选才!” “宋濂最后一句话说的不错,科举有其弊端,那么将其改进就好!先前,咱是偷了懒,按照元朝那一套来了,现在发现这样行不通,所以……咱决定重启会试,并给出真正用来选拔贤才的题目!” “你们意下如何?” 在场众人:“!!!” 重启会试? 这是要废除这三十六个新科进士的功名,把他们打发回去重考?! 一时间,进士们脸都绿了! 他们想要抗议,想要反对,但面对朱元璋的威势,却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谁说话,或许能够为同僚们争取利益,但自己绝对会死的很难看! 可要是不说话,到手的功名就这么飞了……换做是谁也不愿意啊! 一时间,进士们脸色各异,一个比一个难看,而宋濂和李善长也同样是大惊失色。 “陛下!不可啊!” 宋濂惊道, “科举有其制度,岂能说重考就重考?从古至今,就没有重考会试的!” “若是随意废止,有损陛下您的威信啊!天下臣民也会疑虑啊!” 皇帝的主张,着实给他吓到了! “呵!咱不是拍脑袋做的决定,也不是随意废止!” 朱元璋袖袍一甩,正色道, “重启会试,咱有两个正当理由!” “其一,就是此次会试,所选拔出来的进士咱不满意!咱也认为他们无法胜任将来的工作!” “既然无法胜任,留他们有何用?让他们白白吃朝廷的俸禄,去祸害百姓吗?” “当然,这里头也有咱的问题,咱刚才也说了,出题不够严谨,这个错误,在二次会试的时候,咱不会再犯了。” “至于第二点,咱也是为了广大士子考虑!” 他稍稍一顿。 “标儿,你把你得到的消息说说。” 朱元璋朝着朱标招了招手。 “是,父皇。” 朱标走上前来,沉声道, “此次科举,因举行较为急促,以至于有诸多考生缺考,尤其是北方偏远地区的考生,因路途遥远无法准时应考之人,有一百三十人之多!” “这些士子千辛万苦,跋山涉水来到应天,却无法参加考试,心情可想而知有多么糟糕!他们联名向朝廷提出了诉求,要求加考,此事,已在应天引起了不小的舆情,有许多百姓为他们打抱不平。” 听到这话,李善长和宋濂皆是一愣。 北方考生缺考这事儿,他们也知道,会试的时候,就有不少人陆陆续续跑来,得知无法参加考试,嚎啕大哭的有,坐地崩溃的也有,还有大吵大闹的,最终都被士兵拦了出去,并未扰乱考场。 未曾想到,他们竟然是换了个方式,直接联名发声,还引发了舆情。 “北方考生一路赶来应天府,的确艰辛,有些需要赶上千里的路,才能应考,结果到了地方,发现赶不上了……这对他们而言,的确不太公平。” 朱元璋沉声道, “自从北伐成功之后,北方也都是大明的疆土,北人也是我大明的子民!他们饱受战火的折磨,作为皇帝,咱理应对他们给予优待,所以,他们的诉求,咱也是需要考虑的。” “毕竟,咱大明现在不是割据政权了,不是只有半壁江山!事实上,咱对你们考评试卷也有一些异议,只是不愿意较真追究而已!” 最后一句话,有些暗戳戳若有所指的味道。 “父皇圣明!”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朱橘已然是率先表态,高呼道, “北方子民以及士子一定会因为父皇这般仁厚的举措而感激涕零!” “儿臣不才,愿代表北方臣民士子,谢君父厚恩!” “万岁,万岁,万万岁!” 噗通! 在众目睽睽之下,朱橘跪伏在地,结结实实的给老爹行了三拜九叩之礼。 抬手之间,他朝着朱元璋挑了挑眉。 这一波捧场,够意思了吧,老爹! 朱标也是迅速反应了过来,叩首道: “父皇圣明!” “儿臣亦支持父皇重开会试,给北方士子一个机会,也可让我大明朝选出几位真正的贤才来!” 他跟着朱橘,也是三拜九叩。 两个皇子都坚定支持了,剩下的官员们此刻面面相觑,一时反对也不是,支持也不是,都呆愣在了原地。 要是换作宋朝,这个时候皇帝一定为士大夫所口诛笔伐了,什么祖宗之法不可变,什么制度不能乱,肯定都说出来了。 可这一套,在大明不好使啊! 祖宗? 不好意思,咱老朱就是大明的祖宗,法就是咱定的! 制度? 制度也是咱定的!咱不但掌握着制度,咱还掌握着你们的项上人头! 咱说重考就重考,谁敢反对? 是脑袋不想要了,还是九族不想要了,还是,都不想要了? 在片刻的思想斗争之后,李善长选择了屈服。 “微臣……谨遵陛下旨意。” 他这一跪,宋濂以及众官员也只能纷纷跪下,遵从旨意。 这一下,殿内三十五个新科进士,以及那个倒在地上晕厥的进士,成了史上拥有进士头衔最短的一批人! 皇帝一声令下,把他们打回了原形,得重新赴考! 这一刻,他们欲哭无泪! 但是,并没有人在乎他们的感受,要么重新参加会试,那或许还有重获功名的机会,要么就直接弃考……那就啥也没有了。 他们只有这么一点可怜的选择权。 “好,看来大家都很赞同咱的举措。” 朱元璋满意的点了点头,挥手道, “那就这么定了!重新会试的时间,咱会择日公布!在此期间,所有进京赶考的士子,都可以住在馆驿之中,一切食宿都由朝廷包揽!” “咱会给他们一个休整的时间,确保所有士子都能以最饱满的精神应考!” “这一回,定要选几个真正的大才贤才出来!” 第一百六十二章 皇帝要放弃体弱多病的太子?大明将马上出现吴王党! 第162章 紫禁城,坤宁宫。 “这一次,咱也算是耍了一回无赖了!没办法,为了选出更有才的士子,也为了给北方考生一个机会,咱只能这么做。” “接下来,就看臭小子的考题了,他跟我咱说,他的考题能够筛选出真正的能员干吏来,哼哼!咱就给他一个机会!” “不过啊,咱还是有点担心……要是重新会试,按照臭小子的考题来,结果到时候进士名额还是被南方考生所占据,那该如何是好?毕竟多年的战乱,南方学子所享受的资源和北方学子,本就是不平等的……” “妹子,妹子?” 马秀英专心致志的纳着手里的虎头鞋,对于老朱的絮叨略显敷衍。 “哎呀,你快别纳鞋了!这有啥用?” 朱元璋一把夺过马秀英手里的虎头鞋,一脸急躁的道, “要做鞋子,咱随便找个针工局衣帽局的奴婢给你做了就是了!弄个一千双,一万双都行!” “别把精力放在这些没用的地方啊!” 虎头鞋被夺,马秀英只是眉头一扫。 “拿来,还给我。” 她语气虽淡,却有几分命令的味道。 “你……” “哎!” 朱元璋叹了一声,却也只能将手里的虎头鞋送还给了马秀英。 “我不把精力用在这里,那用在哪里?” 马秀英重新拿回了虎头鞋,方才轻哼道, “针工局那帮奴婢的手艺,我才不放心!再说了,这是给我未来大孙子的,一针一线都是我这个当奶奶的心意,那是一千双、一万双都比不上的!你懂不懂?你瞧瞧,这上面的金丝,多漂亮!” “为了这漂亮的云纹,我还专门找人学过呢!” “将来我的大孙儿穿着这虎头鞋,戴着我那虎头帽,那一定是虎头虎脑的!嘿嘿!” 她想着想着,竟是笑了起来。 朱元璋:“……” “大孙大孙,你就知道大孙!你的大孙还早着呢!” 他气恼道, “现在先解决眼下的难题好不好?” 马秀英闻言,却是眨了眨眼。 “眼下的难题?眼下有什么难题?” “后宫被我打理的井井有条,小橘子的婚事我也已经操办的差不多了,本来还很赶的,结果钦天监那边说初八日子有星动,把日子改到廿八了,一下子推后了二十天,那我就不着急了,就掰着指头等日子到就行了。” “作为皇后,我要做的事儿都做完了啊!” 朱元璋白眼一翻。 “你揣着明白跟咱装糊涂是不是?咱说的是眼下科举的难题!” 老朱没好气的道, “咱还是有些顾虑!你一向自以为冰雪聪明,就不能帮咱分点忧?” “还有,别跟咱说什么后宫不得干政的屁话!咱不想听!你干吧干吧,咱这一个人脑子转不过来,允许你干!干到你死了带进棺材里,下一代皇后不准干政就完事了!” 马秀英抿嘴一笑。 “行啦,我逗你呢!我会不帮你想法子吗?” 她道, “你说的时候,我就已经在想了,其实说难也不难。既然你想让北方士子也当官,那就不要让他们和南方士子竞争,直接给他们进士名额不就好了?” “北方士子和北方士子竞争,南方士子和南方士子竞争,两边都给予一定的进士名额,如此一来,不管考试的结果如何,两边都能出进士,都能当官。” 朱元璋听到这话,眉头顿时一挑。 “把他们分开?” 他喃喃道, “这……可行吗?” 马秀英应道: “怎么不可行?你再把进士名额多给几个,比如南方三十六,北方也三十六,这样北方士子肯定没有意见,而南方士子少了北方士子的竞争,等于是名额也多了,肯定也不会有意见。” “反正大明现在缺官,一次科举招七十二个也不算多嘛!只要筛选得当就好。” 一番话语,让朱元璋陷入了沉吟之中。 马秀英也不打扰他,继续缝制着虎头鞋……她和朱元璋的模式就是这样,只管给出意见,至于采纳不采纳,执行不执行,那都是老朱的事儿,和她无关。 “……好,行!” 良久,朱元璋琢磨出味道来了,拍手赞扬道, “这法子确实可行!反正是第一年,多招一些就多招一些,咱就搞一个南榜,一个北榜!让两边都有人上榜,大家皆大欢喜!” “咱回头就去研究划分南北!” “不过,正如你所说,这样大批量的招人,筛选一定要严格,不能出问题!诶……这臭小子怎么还不来?不是已经派人去喊他了么!” 话音未落,脚步声已然传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 马秀英笑道, “这不是来了?” 朱元璋微微抬头,见朱橘优哉游哉,闲庭信步,不由得眉头一竖。 “臭小子,赶紧过来!” 他喝令道, “跟你说了早点过来,磨磨蹭蹭个什么?” “上次你跟咱夸下海口,说你能编出真正筛选人才的科考题目,为了你这个题目,咱可是顶住压力让会试重考了,这会儿南北考生可都在眼巴巴的等着重考的日子呢!” “现在,考试的关键,就在你身上!你弄好了没有?” 朱橘闻言,只是咧嘴一笑,将怀中的纸张掏出,朝着朱元璋晃了晃。 “你急个啥?这不就在这呢么?” “喏……拿去看吧!” 他将手中的几张纸甩了过去,朱元璋此刻也是心中好奇,自然也不怪这臭小子的无礼,迅速接了过来。 只一瞧,老朱便有些咂舌。 “这么多字?” “这么长?” 朱橘的考题,足足有几页纸!纸上密密麻麻的可以说是全写满了! 历来科举考题都是只有一句话,甚至只有寥寥几个字,他倒好,反其道而行之! “那是参考资料啦,我费了老大的劲儿才编好的。” 朱橘老神在在的道, “真正的考题,就应该细致和严谨,把材料给足,这样才能让考生做出精准的判断,若是有本事的人,自然能够妙笔生花,没本事的人空谈一番,也很容易就被看出来了。” “你瞧着吧就!” 马秀英闻言,也是把脑袋凑了过来,跟着朱元璋一起阅读了起来: 《道德经》有云:“大国者下流,天下之牝,天下之交。” 大国都城往往处于江河的下游,为天下水利之枢纽,水利兴,则国兴;水利废,则国弛…… 自京杭大运河修建以来,历代都为漕运要道,乃国家经济之命脉,然,自洪武元年以来,黄河于原武决口,黄河之水漫过曹州流入梁山一带,淤积四百余里,切断了南北水路,造成了漕运瘫痪。漕运不通,不仅影响了国家的经济,亦对当地的百姓造成了极大的困扰,陛下为此甚为忧虑。 倘若你被陛下任命为治水疏漕的主官,面对运河的淤积,你将如何着手治水? “这……” 马秀英有些愕然的道, “这考题倒是非常新颖啊!直接让士子解决当下的难题!” “他们……能答得上来吗?” 这种题目,别说是还没入仕的考生,就是在朝的官员,又有几个有能耐答的出来? “哈哈哈,好,很好!” 朱元璋攥着考题赞叹道, “要的就是这样!答不上来,要他们做什么?” “这样的题目要是能答好,那绝对是未来的国家栋梁!难是难了点,但难的对!” “咱大明朝的官,不是那么好当的!没本事的人,趁早滚蛋!” 看完这考题,老朱心里也是有些期待了起来。 四百多个考生,会怎样答卷? 这么多‘青年才俊’,应该会有人交出漂亮的答卷吧? “其实也没那么难,这份考题,并不是要让士子们解决运河淤堵的问题。” 朱橘笑道, “这样的难题,要是能直接给出具体的操作方法,那都不用当编修了,直接去水部上任就可以了。” “我想考察的,是他们解决问题的思路,一个人的经验可以累积和培养,但思路这玩意儿,却往往需要一定的天赋,思路清奇,往往能给人惊喜。” “爹,娘,你们继续往后看,我在后面还给出了参考资料,可以降低他们的答题难度。” 哗啦。 朱元璋翻到第二张纸,果然看到上面赫然写着‘参考资料一’五个字,上面详细介绍着原武、曹州、南旺等地的地形地势,还将其中一个关键部位‘戴村’做了重点介绍。 洋洋洒洒上千字,看得朱元璋竖起了大拇指。 “老六,你可以啊!” 他称赞道, “看得出来,你是下了苦功研究的!这几份参考资料,你收集起来非常辛苦吧?” “咱感觉现在都可以直接派你去兴修水利了!朝中那些官员们,都没有你懂!” 这几份资料内容翔实,仔细阅读下来之后,让他一下子就在脑海里模拟出了当地的地势地貌,甚至心中都有了几分治水的思路! “嗐!毕竟是要为国家选材嘛!” 朱橘无奈一笑,道, “我也是自讨没趣,跟您提了那么个事儿,您也知道我的性子,要么不做,做了就要做好,不然浑身都不得劲啊!” “我之所以费那么大力气找资料,也是想要为后面的科举考试打个样,出题,不是简简单单在四书五经里寻章摘句就可以了的,那纯粹就是偷懒!真要招揽人才,出题就得花心思!” “都按照我这个标准来,这回问政水利,下回问政赈灾,将来问政律法,抛出具体的问题来,又给予材料辅助引导,何愁明珠蒙尘?” 事实上,他的出题思路,也是参考了后世公务员考试的‘申论’题。 啪啪啪! 听到这话,马秀英也是拍起了手。 “好,真好!” 她称赞道, “不愧是我的崽,就是优秀!” “重八,这回你总可以夸一下你儿子了吧?科举这事儿,你就说他办的咋样吧!” 朱元璋笑着点了点头。 他再度翻看参考资料,看到最后,竟然是一张简略的漕运图,图上将几个重要地方都给标注了出来,甚至还将淤积的地方涂成了黑色! “好家伙,这图纸都给出来了!” 老朱惊叹道, “臭小子,你还真有点东西啊!” 原本只是一道题目,他还觉得有些单薄,现在算上参考资料和漕运图纸,再一瞧——简直是完美啊! “今天确实得好好夸夸你了,也允许你把狐狸尾巴翘起来!” “咱看,以后大明科举的题目就都由你来做主吧!这道题咱很满意,过几天就用!你现在可以抽空开始构思下一题了,咱下次科举用。” 朱橘:“???” “你想累死我?我这就是负责打个样啊!” 他连忙道, “后面别找我了!找我,我也不干!” 出这一道题,自己不知道查阅了多少资料,费了多少脑细胞,当年高考的时候,都没这么用功! 再来? 饶了我吧! “哼哼,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朱元璋轻哼道, “不干?那可由不得你。” 老朱本就是看人好用就把人往死里用的典范,现在抓住了朱橘这个能力,岂肯让他清闲? “小橘子,你也别有压力。” 马秀英见朱橘脸色不好,迅速劝慰道, “这科举嘛,三年才一次,一道题目让你准备三年,这也不难的嘛。” “到时候娘帮你一起想好了,为国家选拔人才,说到底最终也是为了咱们朱家,你说是不?” 朱橘听到这话,神色方才恢复了几分,可朱元璋的下一句话,又再度让他的血压升高了。 “对了,这次会试重考,依旧是由你担任总裁。” 朱元璋笑道, “考题由你出,监考也是你,这下,那些新科进士想不当你的门生都难了。” “也好,让他们当皇子的门生,总归好过给李善长、宋濂他们当门生来的好。” 本来他就想把朱橘往‘丞相’的这个方向培养,与朱标相辅相成。 门生多,便可在朝中话语权大,到时候能压制一干文臣武将,自然是再好不过。 “我特么……” 朱橘白眼一翻,差点气晕过去! 闲散王爷……终究是当不成了么! …… 次日,皇帝下诏,于当月廿三日重开科举,只试一场,为期三日! 数日后。 贡院之外,人声鼎沸。 除了那三十六个被夺了功名打回原形的士子蔫了吧唧之外,其他所有士子皆是摩拳擦掌,神采奕奕。 原本以为名落孙山了,结果皇帝竟然奇迹般的下令重考! 这无疑是给了他们复活的机会啊! “上一次,我发挥的不够好,这一回,我一定要把机会把握住!” “没错,上回我发挥的也不行,得亏运气好,陛下开恩下令重考,这一次,我必夺取功名!” “诶,你们知道为什么陛下下令重考吗?我听说啊……是对那三十六个人极不满意,震怒之下才降旨重考的!” “啧啧,真不争气!给他们机会都把握不住。” “……” 士子们窃窃私语着,此刻心情都不错。 “你放什么屁!” 那三十六个士子本就心里不痛快,此刻被人背后蛐蛐,哪里还能忍受?已有几个脾气大的叫嚷了起来, “你根本不知道陛下出了什么刁钻的题,换你去,你也不行!在这里说风凉话!” “对了,你也没资格去,连被淘汰的资格都没有!上次不行,这次也照样不行!” 这番话语,算是戳到了落榜士子的痛处,双方互相揭起了伤疤,情绪越来越激动,大家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说到情急处,就要动手! “行了!大家都是自己人,闹什么?” “我听说啊,这次陛下把他们打回,是为了照顾北方人!你们知不知道,北方人一个都没上榜!“ “嗯,我也听说了,说是有很多人长途跋涉未能参加考试,呵呵……就他们那三脚猫的水平,就算赶上了又能如何?能是我们的对手?” “就是,北方蛮子罢了。” “嘘,别被他们听见了,他们的块头可大……” “……” 考生们私语着,自然而然的,就自动分成了南北两派。 两边互相看不顺眼。 自大唐灭亡之后,北方燕云十六州就一直为外族所控,长达四百年之久! 四百年,沧海桑田,若非朱元璋北伐成功,统一华夏,恐怕南方和北方,就真的是两个种族,而非认同‘华人’这个身份了! 从这一点来说,说老朱有再造华夏之功,确实不是吹嘘! 咚!咚! 一道身影从贡院内走了出来。 先前考过的士子见到来人,顿时恭敬行礼,恭声道: “学生参见总裁。” 朱橘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一众北方考生身上。 “都来了?这回没有缺考了的吧?” 他笑着招呼道, “北方学子们,一路跋涉赶路,又不通南音,你们辛苦了。” “父皇特意叮嘱过我,要关照你们,你们有什么诉求和想法,现在可以提出来,我会在公平公正的前提下,为你们解决。” 南方士子们闻言,皆是目露不忿之色。 这分明是偏心啊! 而北方士子们听到这话,皆是目露感动之色。 “多谢总裁!” “陛下开恩,能让我等参加会试,我等已然是感激不尽,只求好好考试,能有机会报答陛下恩典,除此之外,并无他求。” “对,并无他求!” 他们倒也很识时务,并没有提出要求来。 “好,有这想法就好。” 朱橘朗声道, “我相信,无论是北方士子,还是南方士子,你们都有报答皇恩,为民造福的志向。” “但进士的功名就这么多,无法让所有人都如愿,为此,父皇也是绞尽脑汁,熬了几宿,方才最终拍板——大明第一次科举,增加进士名额!” 此言一出,众人皆喜! 无论对谁来说,增加名额都是好事!那意味着自己夺得功名的几率将大增! 哪怕多一个都是好事!万一那个就是自己呢? 此刻,就连那三十六个被打回的士子目中都燃起了希望! 不蒸包子争口气!第一次被夺回了功名,要是第二次还能再考上,那总能证明自己不是草包了吧? 两考两上,若能做到,那绝对是含金量拉满,流芳后世的! “进士名额,从原先的三十六个,增加到七十二个!” 朱橘宣布道, “等诸位考完之后,陛下会将你们的试卷按照籍贯进行分类,分为南、北两榜!” “届时,南榜进士三十六人,北榜进士,亦三十六人!” “如此取仕,可以说是史无前例!诸位,机会就在眼前,好好把握!” “进考场吧!” 众考生:“!!!” 他们还在巨大的震惊中没有反应过来,士兵已然是走了上来,对他们进行搜身! “分南北榜?陛下这是一定要给北方人功名啊!” “我现在改籍贯还来得及吗?其实我外公是北方人……” “拉倒吧!你个地地道道的江南人,还外公是北方人,我奶奶还是山西人呢!” “……” 南方士子们嘀咕着,在士兵严厉的目光之下,最终都是乖乖闭上了嘴巴,走进了考场。 而北方士子们,脸上皆有一种天上掉馅饼的喜悦感。 本来还担心竞争不过南方人,结果来这么一出! 这一刻,所有北方士子都对大明产生了归属感,对还未谋面的大明皇帝生出了一股子崇拜。 皇恩浩荡啊! 吾皇万岁啊! 朱橘见他们表情各异,不禁暗暗一笑,背着手走到了贡院中央。 “哎,这一口气选取七十二个进士,会不会造成朝廷官员的臃肿?” 李善长有些忧虑的道, “主要他们都是一群没有经验的读书人啊……还要历练和培养,可问题在于,六部哪里有那么多岗位供他们历练?” “陛下搞这样一出,吏部的压力可就大了。” 宋濂亦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取仕本该是优中优选,陛下认为那三十六士子不够优秀,将他们退回,本来老夫是赞同的,可现在直接把进士名额翻了一倍!这样难道就能选出好官来?” 他轻叹道, “恐怕会有更多的庸碌之辈啊!” 两个主考皆是有些担心。 一口气吃不成个大胖子,反而有可能导致消化不良! 难道这个道理,陛下不明白? “两位,多虑了。” 朱橘摆了摆手,道, “虽然名额给了七十二个,但能不能收上来七十二份答卷都不一定。” 李善长和宋濂闻言,皆是有些不明所以。 “总裁这是什么意思?” “时候到了你们就知道了。” 半晌过后,考生尽皆坐定,而朱橘也在此刻下达指令: “发放考题!” 哗啦! 哗啦! 士兵们将一张张考卷送到了考生的面前,而与以往不同的是,这回每个人都发了好几张纸!上面还密密麻麻写着不少字!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作弊的小抄呢! 当信心满满、摩拳擦掌的考生们拿到试卷,阅读起题目来时,各种各样的表情,开始在他们的脸上浮现。 “嘶……” “啊?” “这??” 准备充分的他们,在这一刻惊呆了! 题目的形式,完全是前所未有的全新版本! 茫然、懵逼、困惑的表现,争相呈现,慢慢的,化为同一个表情——苦! “这都什么表情?” 宋濂将考生的表情尽收眼底,有些疑惑的道, “这考题……有那么难?” “拿一份我瞧瞧。” 和上次一样,他俩也是在开考之后,才能拿到真题。 李善长也是招了招手。 顷刻间,两份考题送到,一个问题,以及后续那一堆密密麻麻的参考资料映入眼帘。 “黄河淤堵……如何兴修水利?” 宋濂愕然道, “怎么会是这样的题目?” “也太另类了吧!这还是科举吗?” 这个考题的另类程度,简直和殿试时候,陛下让考生们辨别稻谷差不多了! 李善长亦是皱起了眉头,他震惊之余,已经开始思考该如何答题了。 “黄河水患,的确是当下一个较为棘手的问题。” 他沉声道, “陛下将这个问题抛出来,看似奇怪,其实仔细想想,也不算有多怪,无非就是把一道殿试的难题,直接放在了会试上。” “难的确难,但又给予了这么多参考资料,哦……后面还有一张简略的地图,有这些东西在,老夫倒是觉得这道题也不是不能一答。” 宋濂闻言,亦是打起了精神,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参考资料上。 良久,他忍不住赞叹道: “这题出的妙,很妙啊!能把这题答上来的人,绝对可以直接走马上任!” “不知道这题是谁出的,太有才了!难道是陛下亲自出的?” 站在一旁的朱橘干咳一声,嘴角微微上扬。 这种被人夸的感觉,还是有些暗爽的,不枉费咱用了那么多脑细胞。 “……难怪殿下说,不一定能交上来七十二份答卷。” 宋濂看着一众考生,笑道, “你们瞧,都是一副抓耳挠腮的模样……咱们到时候,不会收到一堆空白卷吧?哈哈哈……” 李善长抚了抚须。 “有可能的。” 宋濂顿时不说话了。 他现在有几分庆幸……还好自己已经功成名就了,要是和这批考生一起参加这场科举,自己也未必能答得上来啊! …… 几日后。 华盖殿内,朱元璋喝着热乎的羊汤,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奏疏。 哧溜,哧溜。 暖洋洋的羊汤落肚,鲜美非常,但他却开心不起来。 “父皇,应天周围,以及南直隶一带,一个月以来,还是滴雨未落。” 朱标沉声道, “能用的办法,全都用了,和尚也叫了,道士也请了,各种祈雨的办法都试过了,不见丝毫效果。” “或许,真的只有您和娘一起去登坛祈雨,才能感动上苍,令甘霖落下。” 朱元璋神色阴沉。 “若能感动上苍,自然最好,若不能呢?” 他道, “那到时候咱的这张老脸往哪放?” “下雨这个东西,没有操控粉饰的空间,下了就是下了,没下就是没下!做不得假!” “你刚才说,各种办法都已经试了,丁点效果都没有?” 朱标点了点头。 “对……请了不少高僧大德,还有高功法师,日夜诵经祈雨,我也亲自去了龙王庙和城隍庙一趟。” “中间有几天,确有风雷涌动,但最终却是空欢喜一场。” 朱元璋眼皮一抬。 “上次不是叫老六去问他师父吗?怎么到现在都还没回话?” “这小子忘了?” 他问道。 “应该是小弟最近事务太忙,所以忘了。” 朱标有些无奈的道, “又要学习结婚的礼仪,又要主持科举,阅览考卷,他的确是累的够呛。” “本来我可以帮他分担一些的,但……哎!我这个当大哥的真是没用!” 朱标有几分沮丧。 看着小弟忙的团团转,他这个当大哥的却只能站在一边看着。 说实在的,他心里也不是滋味儿啊!尤其他还是一个责任心很强,又宠爱弟弟的好大哥! “别这么说,等你身体恢复了,自然可以帮咱的忙。” 朱元璋适时的安慰了一下儿子,转而道, “算了!他的确是忙了点,那咱就亲自找彭玄聊聊吧!” “你去,宣彭玄觐见!” 本来他还有点抹不开脸,想找朱橘去表达意思。 现在这情况,也不能管面子不面子了,里子都快没了!该求人家还是要求,反正又不是第一回了。 说实在的,朱元璋对于佛道人士向来持怀疑态度,但是对彭玄,他却有着一股子莫名的信任,同时,也带着几分忌惮。 或许,就是因为对方一直都很灵光,从未失手的缘故吧! 这样的人,是高人没错,但其实也不太好掌控。 “好,我这就去。” 朱标应声而去。 现在的他,也干不了别的什么,也就是做这样跑跑腿、传传话的活儿……好歹也算是一种运动。 朱标刚刚离开,便听外面传来声音: “启禀陛下,李善长与宋濂求见。” 朱元璋眉头一挑。 “叫他们进来。” 须臾间,两人已然是走进了华盖殿内,朝着皇帝叩拜行礼。 “免礼,免礼。” 朱元璋笑吟吟的看着面前二人, “两位主考,是科举的结果出来了吗?” 相比较上次而言,他对于这一次筛选的结果还是比较期待的。 然而,两个主考此刻却是面露难色,支支吾吾的有点难以开口。 “怎么了?” 朱元璋蹙眉道, “说话啊!” 见两人这个鸟样,他心里顿时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回陛下,此次科举取仕的结果,有些不尽如人意。” 李善长不说话,宋濂只得开口道, “陛下分了南北榜,一共放出了七十二个进士名额。” “可这一回考题太过于刁钻,以至于五百多个考生,能够评判的,只有一百四十余份,其余的……差不多和交了空白卷没有什么区别。” 众所周知,科举是不能交白卷的,那属于态度不良,搞不好要蹲大牢的,所以……哪怕不会,或多或少也要编一点进去。 要是按照以往的题目,其实还是比较好编的,但是这一回…… 考题专业性太强,编都编不出来啊! “什么?” 朱元璋不悦道, “你的意思是,三百多个士子,在这次考试中交了白卷?” “你是这意思吧?咱没理解错吧?” 宋濂苦笑着点了点头。 “没错……不过,其实也不能怪他们。” 他道, “微臣惭愧,这样的考题要是让微臣来做,微臣大概率也是答不上来的。” 朱元璋轻哼一声。 “那看来,你宋濂也是运气好,才得了这一身官皮。” 他道, “要是让你去治理黄河水患,估计你也无法胜任。” 宋濂尴尬一笑,没有反驳。 “……罢了!咱也不纠结,那不是还有一百四十多人答上来了吗。” 朱元璋倒是没有追究太多,转而道, “这倒也是超出了咱的预期了,能有一百四十多个,也不错!” “他们答的如何?七十二个进士,选出来了吗?” 这回,宋濂是打死也不开口了,推了推李善长。 李善长也知道自己不能再装哑巴了,只得如实道: “回禀陛下,虽有一百四十余考生完整作答,但仔细审视之后,其中有九十余份皆是无的放矢,并非良策,有的甚至可以用胡说八道来形容。” “有三十几份,勉强属于中策,或可一用。” “只有十余份,称得上是良策,算是可以直接选为进士的人。” “而将这四十余份分为南北榜的话,南榜是二十四人上榜,北榜则是十七人上榜。” “两个榜……人数都是未满。” 朱元璋:“……” 放出去七十二个名额,结果只勉强选上一半多人? 这要是放榜,会很难看啊! “……看来,真正有能耐的人,还是少啊。” 朱元璋忍不住感慨道, “若是让他们写八股文章,要招满七十二个人,肯定是非常简单。” “可咱换了一种考题,结果就成了这样。” 此时此刻,他倒是没有沮丧,反而还有几分高兴。 高兴之处在于……起码招上的这四十来个人,是有真材实料的!到时候可以放心任用! “陛下,微臣想问,是否需要采取一些措施,将七十二人招满?” 宋濂道, “若是将现在这样的结果放出去,那肯定会不好看,也会引起哗然……” 一场科举,结果人都招不满,稀稀拉拉的。 这岂不是说,大明无人? “不必!” 听到宋濂的提议,朱元璋却是摆了摆手,笃定的道, “宁缺毋滥!” “选官,是国家运转最重要的事情,每一个官员,对于老百姓来说都是一片青天!” “咱可以接受他们人少,但不能接受他们能力不行!庸官是一种祸害,坚决不要!咱也不需要通过招满人来粉饰什么,反而现在这样的结果,能引起广大士子的警醒!这可以让他们知道,大明需要的是什么样的官!” “就按照现在这样的结果,直接放榜就是了!” 宋濂和李善长相视一眼。 “遵旨。” 旋即,李善长又道: “陛下,眼下还有状元、榜眼、探花未曾点出,还有三甲的次序,需要通过殿试来排列。” “不知陛下何时殿试,臣等也好通知新科进士们准备。” 朱元璋略一沉吟。 “这些啊……” 他忽的道, “这些交给吴王,让吴王去排好了!” “考题是他出的,自然能够看出答卷的优劣,让他把答的最好的士子列为状元就是了!其他的,也让他自由定夺!” 李善长:“?!” 宋濂:“?!” 原来,这么刁钻的考题,是吴王殿下想出来的! 隐藏的够深的啊! 在贡院的时候,他俩那般夸赞出题之人,后来冥思苦想的时候还骂过出题人,他竟然无动于衷,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真沉得住气! 而与此同时,他们震惊的还有一点——陛下竟然把这么重大的权力交给了吴王! 要知道,历朝历代,纵然是太子都没有钦点状元的权力啊! 陛下实在是对吴王放权放的没边了! 恍惚间,他俩都不知道朱橘和朱标谁是太子了!就目前来说,朱橘参与政务的深度,以及权力之大,都比曾经的朱标有过之而无不及! 难不成……陛下真的打算放弃体弱多病的朱标,打算培养吴王朱橘? 这个疑惑,不光他们有。 等朱橘把状元、榜眼、探花点出来,以及把一众进士排序之后,估计满朝文武都会有这样的疑惑! 这一钦点,所有进士都得对吴王感激涕零,从此定为吴王门下走狗!原因无他……他们的功名和前程都是吴王赐予的! 毫不夸张的说,顷刻之间,大明朝廷将出来一个由新科进士组成的吴王党! “陛下的意思是……新科进士的功名与排位,全都由吴王殿下定夺?” 李善长神色谨慎,想要跟皇帝再确认一下。 “嗯,对,让他定吧。” 朱元璋颔首道, “定出来以后,给咱看下名单就成了。” “就这么着。”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大家以后都是当藩王,你拼什么命啊?! 李善长和宋濂两人从华盖殿内走了出来,互相不言,各怀心事。 而此时,一道身影迎面而来。 “李师傅,宋师傅。” 朱标朝着两人拱了拱手,笑道, “与父皇禀报完科举的事儿了?” 两人见是朱标,赶忙躬身还礼。 “参见太子殿下。” “见过太子殿下。” 朱标笑着将两人的手扶起。 “我还没来得及问呢,此次科举情况如何?” 他问道。 李善长瞧了宋濂一眼,开口道: “回禀殿下,此次科举,南榜上榜二十四人,北榜上榜十七人,南北两榜皆未招满。” “不过,陛下刚才也给予了训示,宁缺毋滥,所以说,剩下的名额不会补录,这一回科举就录取四十一人。” 朱标闻言,微微有些讶异。 “这样啊……” 他喃喃道, “看来小橘子出的题,还真是难倒了不少人!” “也好,也好,正如父皇所言,宁缺毋滥!” 稍稍一顿,朱标便是一笑,道: “录了就好,这次科举几经波折,也辛苦两位师傅了。” “哦对了,父皇有点状元卷吗?还是要等殿试再点?” 想到上次老爹用稻谷选状元,他就想笑。 希望这一回,不要再整这么一出了,不然的话……这一批士子都有可能再度不合格。 “呃……回殿下,陛下没有要举行殿试。” 宋濂拱手道, “陛下方才示下,令吴王殿下考评试卷,点出状元、榜眼、探花,并列出三甲进士。” “微臣与李大人,正要去贡院收拾考卷,到时候请吴王殿下定夺。” 一边说着,他一边还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朱标的脸色。 碰到这样的事情,换作历朝历代任何一个太子,估计都会多想! 毕竟,这是把皇帝的权力下放给了一个亲王!而这个权力,还是很重要、很神圣的一种! 然而,朱标听到这番话语,却是神色如常,反而是笑了起来。 “哈哈,小弟估计又要骂街了,老是给他安排活干。” 他摆了摆手,道, “行,那两位师傅去忙吧,我还有事情禀报父皇,就不与你们闲聊了。” “告辞。” 说罢,朱标便径自走入了华盖殿内,只剩下李善长和宋濂两人面面相觑。 “恭送殿下。” 李善长缓缓起身,神色略有几分复杂。 “太子和吴王,真是……兄友弟恭啊!” 宋濂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就太子表现出来的这番非常自然的神态就可看出,他与吴王之间,竟是没有半点嫌隙! 这确实是罕见啊! 难不成,皇家真的有‘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这一说? ……难说。 …… 华盖殿内。 “爹,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朱标走到朱元璋面前,正色道, “您要先听哪一个?” 朱元璋闻言,不由得皱眉。 “叫你去找老牛鼻子了,怎么还好消息坏消息上了?” 他啐道, “你也学会卖关子了?先听坏消息!” 老朱的性子,向来是喜欢先苦后甜的。 朱标点了点头,道: “您听了可别上火,坏消息是……彭玄道长不见了。” “他所在的驿馆,不见人影,听管事的驿丞说,彭玄道长一直都没出过门,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走的。” 朱元璋闻言,顿时眉头一竖。 “人跑了?” 他不爽道, “管他吃喝的人干什么吃的!这么大一个活人,悄无声息的就跑了?” “玩忽职守,该杀!” 朱标见老爹怒气上来了,忙道: “爹您别生气,彭玄道长是有真本事的,他神不知鬼不觉的走了,驿丞确实也发现不了啊!” “这不是下面人的罪过。” 听到这话,朱元璋却是冷哼一声。 “什么神不知鬼不觉,装神弄鬼。” 他一脸不屑的道, “无非就是仗着有几分轻功,夜里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翻窗户跑了呗!还能如何?要不然就是挖地道跑的。” “你不要把他想象的有多厉害,他是凡人,不是神仙!没那么神!” 朱标一怔。 听着老爹描述,他脑海里想象到了彭玄道长穿着夜行服,鬼鬼祟祟翻窗户跑的场景。 那画面……嗯,偷感很重! “行了,跑了就跑了吧……好消息呢?” 朱元璋摆了摆手。 他懒得扯这些,现在没心情和彭玄玩捉迷藏的游戏。 “好消息是,彭玄道长留下了一张字条给您。” 朱标笑道, “我已经看过了,您瞧——” 说着,他便掏出了袖里的纸条,递到了朱元璋的手中。 唰。 老朱抬眼一瞧。 “宗门有事,贫道不辞而别,请陛下谅解。” 他念叨道, “陛下之虑,贫道知之,且往小徒朱橘处求解,他自有办法……” “嗯?” “找朱橘解决?这小子其实会祈雨?那他上次怎么推脱?” 朱元璋皱起了眉头。 彭玄装神弄鬼也就算了,还留下这样一张似是而非的字条,啥意思? 让朱橘去求雨,老天爷就能给他这个面子? 这臭小子,能有这么大面子么? “爹,既然彭道长留下这么一张字条,那肯定有他的道理,说不定解决办法就在小橘子身上呢?” 朱标道, “我们还是去找他一起商量对策吧?应天就这么一直干旱着,也不是个办法,您说是不?老百姓叫苦连天,这一季的收成要是遭了灾,过冬又难捱了。” 朱元璋蹙着眉头,将手里的小纸条看了又看。 良久,他才点了点头。 “好吧!” “怎么什么事情都在他身上!科举也围绕着他转,现在求雨又要靠他!搞得他才是那个天命之子似的,咱倒像是个冒牌天子了!” “走吧走吧!去吴王所!” 老朱忍不住吐槽了一顿。 眼下这情况,好像大明没了朱橘,就没法转了? “要是那样,也是好事啊。” 朱标倒是看得很开,笑道, “难题有人能够解决,这个人还是爹您的好大儿,这还不是好事吗?都不用有别的顾虑。” “怕就怕遇到棘手的事儿了没人能解决,越拖越糟糕,您说是不?” 听到这番话语,朱元璋方才轻哼一声。 “你倒是大度,现在他能解决问题,你有人君气宇,咱看啊……咱都可以退休当太上皇了!这位置让给你俩得了!” “哼哼!” 他嘴上虽然不饶人,心情却是颇有几分愉悦。 这兄弟俩,倒也相得益彰。 “走,去吴王所!” …… 吴王所内。 哗! 哗! 朱橘把拳打的虎虎生风,额头上冒出了一阵细密的汗珠。 最近忙的连轴转,想咸鱼也不行,以至于功课都落下了不少,这会儿有时间了,自然是要把落下的功课补起来。 他现在也是真切的体会到了朱标的劳累了……要不是大哥病倒了,自己的这些活儿,估计都是大哥的! 整宿整宿的熬夜,还得耗费精力去看答卷,这谁顶得住啊? 他小年轻都有点吃不消了! 所以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而这道家命功,便是把本钱给垒的厚厚的! “呼——” 半晌后,朱橘的嘴里吐出一口浊气。 打拳虽累,却是调整身体状态的最佳手段,一套拳下来,神清气爽。 “剑琪,去给我倒一杯藏红花茶。” 朱橘吩咐道。 “是,殿下。” 剑琪应了一声,朝着院内走去。 朱橘站在原地呼吸吐纳,可等他呼吸都调整的差不多了,剑琪却还是没有来。 “嗯?” 他睁开眼睛,略有几分疑惑。 这丫头平日里风风火火的,今天怎么磨蹭了起来。 “剑琪,剑琪?” “你干嘛呢?” 他呼喊了几声,方才见院内剑琪的影子缓缓浮现。 只见她蹙着眉,一只手扶着自己的腿,一只手端着茶杯,有些不太稳当。 朱橘见状,迅速走了上去,接过她手中的茶杯。 “你这是怎么了,腿疼?” 他问道。 “嗯……殿下,奴婢这是老毛病了,时而有,时而没有。” 剑琪扶着腿点了点头,低声道, “也是奇怪,最近好几个月都没犯了,这两天却又疼了起来,而且疼的还是以前厉害和持久……” “奴婢没用,没伺候好殿下……” 朱橘闻言,不禁翻了个白眼。 “哪里的话?这算什么没伺候好。” 他道, “你这么一说,我是想起来了,当初你说过,你有腿疾来着,应该是风湿骨痛老寒腿吧?” 剑琪听到这话,目中顿时露出感动之色。 “奴婢这一点小毛病,难为殿下还记得……” 她目中升起水雾,略带颤音的道, “奴婢叩谢殿下!” 噗通一声,她已然是跪在了地上,给朱橘磕头! 朱橘:“……” 就这么关心了一下而已,没必要这样感恩戴德吧? 难怪电视里那些大人物一句口头嘉奖,底下小人物就激动莫名,愿意为主子赴汤蹈火…… 他现在也是见识到了…… “哎呀,起来起来,腿脚不好还跪什么跪?非要给自己找罪受?身体不舒服就好好休息,你也是我手下的大丫头了,管着那么多人呢!随便找一个人来伺候我不就行了?” 朱橘将剑琪扶起,道, “快坐下歇会儿,不舒服就别硬撑着,我发现你们都爱硬撑,到时候撑出毛病来,治都治不好。” 他一个当主子的,竟是搀扶着一个奴婢坐在了椅子上。 这要是被外人看见,绝对会惊掉下巴! 但对于朱橘来说,这却不算什么,他脑子里尊卑的概念本就没有那么重,虽然也爱使唤人伺候自己,但却绝对没有把奴仆不当人。 该关心的时候,他是向来不含糊的! “谢殿下……剑琪是想一直伺候殿下,换别人来,奴婢不放心。” 剑琪有些受宠若惊的坐在了椅子上,轻声道。 她当然不放心! 原因有二,其一,伺候殿下是她的本分,怎么能够因为一点小小的病痛就懈怠? 其二,要是换了人来伺候,万一殿下用顺手了,那她的地位岂不是岌岌可危?说是管着一整个吴王所,可谁来管事,还不是吴王殿下一句话的事儿? 故而,她宁愿忍痛也要为朱橘端茶倒水,是想尽奴婢的本分,但也有几分自己的小心思在里头。 “行吧,要是宫里的太医靠谱,我就给你叫个太医了。” 朱橘坐在一旁笑道, “那帮家伙,没一个靠谱的,本来你只是腿有点痛,被他们一瞧,吃几副乱七八糟的药,到时候搞不好整个腿都要截肢了!” “还是忍忍吧,这一阵子过去就好了。” 剑琪听到这话,忍不住噗嗤一笑。 两人正说笑着,却听一道声音传来: “陛下驾到!” 这一道声音,所内众奴婢都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陛下最近是隔三差五就要来吴王所! 当然,不见怪归不见怪,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的。 剑琪急忙站起身来,想要下跪,却是被朱橘一把拦住。 “没事儿,你腿脚不便,坐着吧。” 剑琪睁大了眼睛。 “那怎么可以?陛下驾到,奴婢岂能……” “我说坐着就坐着!” 朱橘此刻的语气有几分霸道总裁的风范,让剑琪没法反驳,只能是老老实实、战战兢兢地坐在椅子上。 须臾间,朱元璋和朱标已然是走了进来。 “奴婢参见陛下。” “参见太子殿下。” 剑琪坐在椅上,有些慌张的道。 “嗯……嗯?” 朱元璋本欲点头,却见剑琪坐在椅子上,不由得竖起了眉头。 “你这个奴婢倒挺有架子啊,你坐着迎接咱?” 他斥道。 剑琪:“!!!” 这一句,吓得剑琪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老爹,她腿痛,我叫她坐着的。” 朱橘摆了摆手,道, “你咋又来了?啥事儿啊?” “科举的事儿我已经搞定了,最近想要休息,你可别再给我派活了啊!” 听到朱橘的话,朱元璋的目光才从剑琪的身上移开。 “你这什么话?咱不能来?” “就算有活儿,那派给你也是瞧得起你!老三老四他们,咱怎么不派活给他们?别得了便宜还给老子卖乖!” 说着,他已是大大咧咧的坐下,抢过了朱橘的那一杯藏红花茶,咕咚咕咚喝了两口。 “这味儿挺怪,能补?” 老朱瞧了一眼茶杯里的藏红花,随口道。 “嗯,有一定清理身体的作用。” 朱橘道, “人的身体,每天都会积累不少毒素。” “这玩意儿喝下去,算是可以排毒吧!不过也不能多喝,毕竟是药三分毒嘛!” 朱元璋恍然。 “行,给你大哥也弄一杯,一人一杯。” 他吩咐道。 朱橘朝着剑琪抬了抬手,剑琪如蒙大赦,也不管腿上的疼痛,飞也似的跑进了院里。 陛下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强了,她一个当奴婢的坐在那里,实在是顶不住啊! “这回来找你,主要是干旱的事儿。” 朱元璋也不废话,开门见山的道, “旱情正在扩大,一个月前,应天周围几个州县,以及南直隶就都上报了旱情,上回咱就跟你说过了。” “原本寄希望于这个月能降雨,你大哥用了各种办法,却都不顶用,别说是下雨了,就是乌云都没见几片!” “到现在,上天不降雨,水源干涸,不仅影响土地收成,老百姓连日子都不好过了,毕竟人可以三天不吃饭,但不能三天不喝水。” “你想想办法,让老天爷把雨降下来。” 朱橘原本还听得很认真,可听到‘你想办法把雨降下来’这几个字后,顿时呆住了。 “啊?” “我?” 他一脸懵逼的道, “老爹,你没搞错吧?让我去求雨?” “我……我不会啊!” 朱元璋目光一凝。 “你不会?可有人说你会啊!” 老朱冷哼一声,将手里的小纸条递了过去,道, “你师父彭玄跑了,就留下这一张小纸条!” “上面指名道姓说你能解决问题!你自己看吧!” 朱橘:“???” 啥? 师父跑了? 我解决问题? 这几天忙的晕头转向,他完全搞不懂状况啊! 一脸茫然的接过纸条,一脸茫然的读完,然后又一脸茫然的看向朱元璋。 “这……我……” 他感觉自己变成了奔波儿灞,被九头虫下令去干掉唐僧师徒…… 没那个能力知道吧! “小橘子,彭玄道长神通广大,他既然留下这样的字条,就说明,你肯定有能力解决干旱问题。” 朱标温声道, “你好好想想看,他是不是教过你什么求雨的法子?” “仔细想想……” 朱橘:“……” 祈雨那是雷法的内容!我敢保证,我一丁点都不会啊! 我要是会,还用你们说?早就兴致勃勃的登坛做法去了! 他正迷糊着,此刻剑琪已是泡好两杯茶,递了上来。 “太子殿下,吴王殿下,请慢用。” 说着,她又小心翼翼的将朱元璋那一杯已经喝的差不多的茶取走,打算拿去添水。 “嗯。” 朱标微微颔首,抿了一口茶。 而正在懵逼状态的朱橘,看到了剑琪,此刻脑海中却是闪过一道灵光。 诶! 风湿骨痛,老寒腿? 他猛地抬头,见天上艳阳高照,别说是雨了,就是一点云汽都没有! 这样的天气,哪里像是会下雨的样子? 可人身上的毛病是不会骗人的,风湿病一犯,那风雨必将来临,因为这个病,就是最好的空气湿度检测器! “嘶……” 朱橘神色一正,陷入了沉思之中。 见他如此,朱元璋和朱标相视一眼,皆是神色一凛。 这小子,难道真有办法?! 两人都放慢了动作,不敢打扰朱橘思考。 片刻后。 “老爹,要是能把雨求来,是不是对咱们有很大的好处?” 朱橘抬头道。 朱元璋一愣,旋即点了点头。 “那是自然!要是求雨成功,必然会让皇家的威望更上一层楼!” 朱标更是一脸笃定的道, “无论是老百姓还是官员,都被这一场干旱搞的焦头烂额,年初的时候那一派好景象,大家都以为今年是个丰年,中间也都风调雨顺,谁能想到会突如其来一场大旱?” “现在所有人都在渴望甘霖,这一场雨要是能落下来,不知道多少人会弹冠相庆!久旱逢甘霖,这绝对是天大的喜事!” “而这场雨若是我们皇家求来的,无论是爹,还是你,只要能求来,那就说明老天爷对咱们朱家是满意的,因为满意,才会同意!” “历朝历代,皇帝亲自求雨成功,都是被史官作为德政圣迹来大书特书的,而老百姓们也绝对是歌颂圣明君主的功德!” “咱们要是能成功,再加以些许的宣传,皇权就可更加神圣!父皇也为会世人所膜拜!如果是你求来的,你也会为世人所膜拜!” “明白了吧?” 朱橘听完,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臭小子,你真的有办法?” 朱元璋盯着朱橘,正色道, “你要是有办法,就尽管说出来,不要有顾虑!” “无论付出多少代价!咱都全力支持你!只要你能把雨给求下来,咱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重八牌大饼又画上了。 然而,这回朱橘却是摇了摇头。 “我倒是有几分把握让雨落下来,但是这个被世人所膜拜的机会,还是给老爹你吧,我不需要,我这个人喜欢低调,不喜欢张扬。” 他道, “到时候把声势搞得浩大一些,把满朝文武,以及娘啊,还有一些后宫妃嫔、皇子,能带的全都带上!” “这样求到了甘霖,您老人家就可以直接原地封圣了!” 朱元璋听到这话,眼睛骤然一亮。 “臭小子,你真有办法?” 他连道, “你有办法之前怎么不早说?!真是!” 朱橘嘿然一笑。 “那个时候,时机未到嘛……” “现在时机到了,所以可以……本来我也没想到的,刚才灵光一闪,突然就想到了。” 朱标闻言,也是笑了起来。 “看来彭道长的确是神通广大,你这办法是灵光一闪才有的,他竟然都能料到。” “天地之间,确实有高人,不可不敬畏啊!” 一时间,彭玄在他心中的地位又拔高了不少。 料事如神到这种程度,就是诸葛亮在世,也没这么牛吧? “咱可以让全家一起出动,再把满朝文武,以及在京的,周边的各路官员都叫上,把排场拉满,这并不难。” 朱元璋盯着朱橘,沉声道, “可问题在于,你真有十足把握求雨成功?” “咱之前早就跟你说过,求雨可以,但必须要成功!如果失败,咱这张老脸没地方搁!威望也会大大降低!” 这事儿,不成功,便成仁! 不是长脸,就是丢脸,不存在折中的选项!要不然,以老朱这勤快的性子,早就祭天求雨去了,哪里还会犹豫到现在? 朱橘闻言,却是咧嘴一笑。 “十足把握不敢说,九成九的把握还是有的。” 他道, “您老要是信我,那就去求!而且要快!最好今天或者明天,就直接去求!” “要是不信,就继续在宫里待着呗,我估摸着,这雨你就算不去求,也快下了,只不过那样的话,您老就少涨一波威望罢了。” 不说十成,那是朱橘严谨。 万一有点不可抗力因素是吧……不能把话说太满。 朱元璋抬头看天。 “这晴空万里,热的咱发瘟。” 老朱皱着眉头道, “这能是快要下雨的天气?” “老子读书不多,你小子可别蒙老子!” 朱橘耸了耸肩,抿了一口藏红花茶。 朱元璋则陷入了纠结之中。 “爹,小弟出言和做事,好像从来都没有失手过。” 朱标忽的开口提醒道, “既然他这么讲,那应该是有必成的把握。” “我觉得,还是相信他吧!” 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朱标已然是对朱橘升起了一种别样的信任。 不管事情有多离谱,只要朱橘说能成,那就肯定没问题! “嘿嘿,还是大哥有慧眼。” 朱橘嘿然一笑,朝着朱标挑了挑眉。 兄弟俩相视一眼,默契非常。 “……行吧!” 朱元璋斟酌再三,终于是下定了决心,起身道, “你小子也确实没让咱失望过,这次为了老百姓,也为了咱自己,就搏一把!” “你给咱说个数,最多几天能让雨落下来,咱心里也好有个底!” 朱橘摸了摸下巴。 “最多啊……七天?” 他试探性的道。 老寒腿发作,几天能下雨……他这确实是不知道啊! 快的可能马上就下了,慢的……谁知道呢? “七天?!” 朱元璋瞪眼道, “你知不知道,去求雨咱是要辍朝的!整个朝廷都得罢工,还要大家一起吃素,就在那太阳底下晒,眼巴巴的等着老天下雨。” “你让咱在那晒七天七夜,雨没来,咱先晕过去了!你老娘身体那么孱弱,她肯定第一个晕!” “七天不行,太久了!” 朱橘讪讪一笑。 “那……三天?” 他有些不确定的道, “三天应该也差不多了。” 朱元璋;“……” 本来老朱还是对朱橘挺有信心的,结果看这小子现在的模样,他也是恼了。 “不是,你小子到底行不行啊?” “不行就滚蛋!别害你老子到时候受折磨还丢脸!” 朱橘神色一凛! “就三天!三天之内,肯定下雨了!” 他一脸笃定的道, “赶紧准备准备,最好明天上午就到位!” “晚了我怕错过!” 朱元璋一脸狐疑的站起身来,背着手在院子里来回踱了几步。 “明天上午?刚才还说七天,现在赶起来又这么赶……” “行吧,咱去跟你娘商量一下,这么赶的话,咱今天夜里就得把行程安排好……干脆,就去紫金山求雨吧!当初咱也是在那里祭天登基的!在老天爷那,总归也有几分面子。” …… 次日。 天刚蒙蒙亮,应天郊外紫金山下,已然是密密麻麻聚集了许多人。 官员们带着浓浓的困倦之意,在皇帝的强制命令下,不得不在此就位,一个个都还打着哈欠。 “哈——哎!好端端的,求什么雨啊?这天气,是能把雨求下来的样子么?” “是啊……也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真要求雨,也得找个阴凉点的日子吧,这才清晨,我都觉得有点热了,今天绝对又是艳阳高照!” “我估摸着,陛下也是没了办法,干旱越来越严重,总得做出一些措施吧?按照天人感应的理论,这一直干旱,好像说的也是皇帝失德所致,我记得没错吧?” “说话小心点!来了就来了,老老实实的待着,不要再乱议论发牢骚!” “……” 官员们闲来无事,聚成三团五团,窃窃私语不断,这边声音弱下去了,那边声音又响了起来。 站在最前面的朱元璋倒也不管身后吵闹,此刻手里攥着一张求雨表文,正认真扫视着。 “写得倒也诚恳。” 他评价了一句,轻声感慨道, “但愿这一篇表文,能感动上苍,降下甘霖吧。” “要不然,老百姓的日子是真的难过了……” 一边说着,朱元璋还擦了擦额头的汗。 农民出身的他,知道风云变化对老百姓来说有多重要! 如果求不来雨,不光是一年白干,还会影响一家子的生存! “重八,喝口水吧。” 马秀英送上了水囊,道, “看你一早上就开始忙活了,嘴都干裂了。” 朱元璋闻言,却是摆了摆手。 “不,咱不渴,放着吧。” 他正色道, “纵然真的渴,也不能喝,咱要向上天表达咱的诚心,要是渴了就喝,饿了就吃,那和享受有什么区别?” “咱得拿出自己的坚韧劲儿来!那才有机会打动上苍!” 马秀英点了点头。 “好,你不喝,那我也不喝。” “你是皇帝,我是皇后,我们就得带头做出表率,让上苍看到我们的诚意!” 她的目光,亦是坚定。 要么不做,既然做了,那就得态度端正! 否则,上天不但不会降下吉祥,反而会给予灾祸! “陛下。” 一个身着青色官狍的官员走了上来,恭声道: “吉时已到,今日祈雨的方位也已经测定了,就在正北方向,也就是对着紫金山的方向。” 朱元璋点了点头。 他顺着官员的指引,走到了紫金山前。 正前方,有一尊大鼎,其中已有焰火燃烧。 只见他将祈雨表文端端正正的拿在了手里,只此一个动作,便让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后方,朱橘嘴里叼着一根稻草,单手倚靠在徐妙云的肩膀上。 他和徐妙云大婚的事儿,已经是人尽皆知,所以两人现在已经是准夫妻的身份,自然也不会避讳什么,光明正大的腻歪在一起就行,不用像以前那样偷偷摸摸。 虽然但是,这样的动作,还是有那么几分‘有伤风化’。 “哎呀,别贴着我。” 徐妙云红着脸道, “陛下已经开始念祈雨表文了,严肃一点,大家都严肃着呢。” 身为徐达之女,未来的吴王妃,她自然也在跟随求雨的队列之中。 可以这么说,今天能来求雨的,都是大明核心圈层人物。 “嗐,都是走形式罢了,真祈雨又不是这样的。” 朱橘昂首道, “真正的祈雨,必然是修炼雷法的高功法师,以自身内炼之水火,引动天地之水火,水火既济,方能有雨,而后,再以秘法招摄雷部众将,以风雷助之!” “如此一来,祈雨方才能成。” “老爹这次祈雨,还是靠我进行技术支持呢,不是正宗的。” 徐妙云闻言,秀眉微微一挑。 “你提供技术支持?” 她有些好奇的问道, “什么技术?你……用雷法?” “我知道雷祖,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十字天经!我说的没错吧?” 徐妙云知道朱橘整天修道,爱屋及乌之下,自然而然的也了解了一些道教知识。 “哈哈哈,雷祖圣号你念得挺溜。” 朱橘哈哈一笑,道, “不过,我不会雷法。” “那种高明道法,师父会不会都不知道,我这样的小菜鸟,怎么可能会?” “不过,雷祖的圣号确实挺好的,你没事儿多念念,上回师父跟我说,十字天经的含金量,还要在玉枢宝经之上,大道至简。” 徐妙云噢了一声,乖乖点头。 朱橘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回头就念上。 “那到底是什么技术支持?” 她再度问道。 朱橘笑而不语。 技术支持——一条老寒腿。 这话能说吗?不能! 哗啦! 正此时,前方不远处,朱元璋已然是将祈雨表文念诵完毕,双手一投,将其投入了大鼎之内! 旋即,朱元璋便跪在了地上,身形笔直。 他这一跪,马秀英、朱标以及一众妃嫔皇子皆是跪了下来! 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后方的官员以及勋贵、勋贵家眷也都纷纷跪倒,皆如朱元璋一般,身形笔直,模样虔诚而又恭敬。 至于随行的侍从婢女们,则是退的远远的,他们倒不是不用跪,而是没有资格!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太阳慢慢的上升,天地皆被日芒所耀。 紫金山下,没有一丝一毫的风,以至于那些柔嫩的小草都是静悄悄的,笔直的立于荒地之中。 然而,草无风能立,人无风就难忍,两个多时辰过去,天地之间却是没有半点动静,空中甚至连飞鸟都不曾掠过。 整座天地,宛若一尊热炉。 最前方的朱元璋,此刻身上的明黄色龙袍早已湿透,他的额头更是布满了汗水,模糊了整个视线。 即便如此,他的后背还是挺的笔直。 这是一场作秀没错,身为皇帝,总是要作各种各样的秀,但其实有一个更精准的词形容他的这种行为—— 表率! 在身后官员们、妃嫔们都有些受不了而身形倾斜的时候,他身为天子,无时无刻不为所有人做着表率! 同样起到表率作用的,还有他的皇后——马秀英,他的太子——朱标。 诚然,马秀英和朱标相对于朱元璋而言,身体要弱上不少,尤其是朱标,大病初愈的他,其实是受不了这种长时间的暴晒的。 可他继承了父亲的坚韧意志,就像那一次,在华盖殿外硬生生跪了五个时辰一样,现在的他,照样能够靠自己的意志撑住! 朱标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后面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自己! 甚至,上天也在看着自己! 精神点,别丢分啊! 帝后太子三人组,就这么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三角阵,无论后面怎么东倒西歪,他们三个却是巍然不动,宛若泥塑。 “老三,我快渴死了。” “我也是……嘶,我这后背也抽了,疼死了……” “歇会儿,应该没事儿……我这有个小葫芦,今天早上来的时候装了水,来,喝点解解渴。” 朱樉和朱棡跪在后头,已然是腰酸背痛,饥渴难耐,忍不住发起了牢骚。 这一回,朱樉比较机智,灌了一个葫芦的水随身携带而来,此刻可以作为补给。 啵! 木塞子打开,朱樉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而后将其递给了朱棡。 朱棡整个人放松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荒地上,接过葫芦就是一顿猛喝,整个人总算是放松了几分。 “咱们还要跪多久啊?” “不知道……得到打动上天,把雨降下来吧。” “啊?那要是不降雨呢?咱们就一直这样跪着?三天五天也都一直跪下去?” 朱棡有些绝望。 两个时辰他都已经有点顶不住了,这要是两天,乃至三天…… 那他真的会昏过去的! “别发牢骚了,你看老四……” 朱樉指了指一旁的朱棣,朱棡便顺着瞧了过去。 只见朱棣一声不吭,看着朱元璋的背影,身形挺拔,纵然浑身都湿透,也没有偷懒。 “老四,你渴不渴,喝点水?” 朱棡将葫芦在朱棣面前晃了晃,小声道。 朱棣扫了他一眼,却是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继续跪好。 滴答,滴答。 豆大的汗珠,从朱棣的脸上滚落,把荒地染出了一片黑色。 朱棡:“……” “不是,我说老四,咱们就是当藩王,你拼什么命啊!” 他有些费解的道。 看朱棣这架势,他是想向父皇看齐啊! 就当个藩王,有必要这样对自己高要求吗?大哥撑着那也就算了,毕竟他是太子,你朱棣看齐个什么劲儿,难道你以后也想称皇称帝不成? 第一百六十四章 泄露天机!朱橘断言朱标三十多岁就得死! 朱棣目光微微偏转,却是没有理会朱棡,依旧是把背挺得笔直,目光紧紧跟在朱元璋的身上。 人得有志向! 父皇啥样他啥样!当藩王也有高低之分,他朱棣就是当藩王,也定要比老二老三有实力! “他脑袋指定是有点问题……” 朱棡灌了一口水,嘴里嘀咕了一声,旋即便不再理会朱棣,转头找寻起了朱橘的身影。 这个老六,如今可是位高权重,就连科举的状元都由他来钦点,可谓是父皇唯一指定宠儿!就连大哥朱标的风头,现在都没他大! 按理说,他应该排在前面,和母后、大哥一起祈雨才对,怎么不见人影呢? 朱棡带着心中的疑惑,在后方扫视着,忽然间,他的眼睛猛地一瞪! 只见后方臣子眷属队列中,朱橘正靠在徐妙云的膝盖上,嘴里啃着一个红瓤西瓜,正优哉游哉的享受着! 更过分的是,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奴婢给他撑伞! 这哪里是来求雨的?简直就是来度假的啊! “妈的!” 朱棡嘴里爆了一句粗口,心中有点不爽。 咱在这苦哈哈的跪着,你倒好,搁哪儿醉卧美人膝上了! “怎么了?” 朱樉见朱棡脸色不对,转头瞧了过去。 “你看他!” 朱棡愤愤的道。 朱樉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下一秒。 “牲口!” 他暗戳戳的骂了一句,却是马上转过头来,生怕被朱橘看到自己在骂他。 “唉!这混蛋都这么逍遥快活,咱们还板板正正个什么劲儿啊?” 朱棡整个人都松垮了下来,没好气的道, “瞧这艳阳高照的模样,也不知道作这一场表演给谁看!” “你们爱演就演,反正我是不伺候了!” 本来看朱棣那样子,他还有点罪恶感,想要把这口气撑住。 可一见朱橘那样子,他的这口气瞬间一泻千里,再也提不起半点干劲来了,整个人索性瘫倒在了地上,成了一条咸鱼。 虽然这样还是很晒,但起码不累。 事实上,环境对人的影响就是这么大,当身边出现卷王的时候,大家都会想办法跟上进度,不想落后,但如果同时还有一条咸鱼,那么大家又会心安理得的怠惰下来。 人啊,就是活在对比之人,有人垫底,那就不慌。 “我……我也歇会儿……” 朱樉也是松弛了下来,不过他倒是不敢像朱棡那样直接躺平,坐着休息的同时,一双眼睛还是盯着老爹朱元璋。 万一老爹转过头来视察,他还可以马上跪好。 除了这俩之外,朱橚,以及年纪更小的朱榑等皇子,随着时间的推移,也都有样学样,开始偷懒,从一排跪的笔直,开始变得东倒西歪。 而再往后,更是不堪入目,歪歪斜斜一大片,越往后队列越歪。 对此,跪在最前头的朱元璋却是丝毫不管,他此刻只管献上自己的诚心,没有闲工夫管理别人。 太阳,东升西落。 下午未时,日头总算是没那么毒辣了,可同样的,还是没有一点点要下雨的意思。 “老公,老公?” 徐妙云动了动腿,小声道, “醒醒。” 朱橘这会儿睡得正香甜,感受到脑袋一顿震动,方才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咋了,啥事啊?下雨了?” 他迷迷糊糊的道。 “别说下雨了,就是凉风都没,晴空万里。” 徐妙云轻声道, “你说……真能下雨吗?” “咱们这样一直跪下去,也不是事儿啊,你看周围……大家都撑不住了。” “也就陛下能撑住,我看娘娘和太子殿下身形也都发抖了,他们应该都是强撑……不得不说,陛下的身体是真的好。” 朱橘抬起头,看了过去。 只见前面歪斜扭曲一片人,能看到脸的,皆是一副苦色。 而最前方,老娘和大哥的身形明显有点不太自然,看上去像是抽筋了。 “剑琪,你的腿疼吗?” 朱橘忽的问道。 撑着伞的剑琪微微一愣,无比感动的道: “殿下,您不用关心奴婢的腿,奴婢没事,不疼!” 都这种时候了,还会对自己嘘寒问暖,这样的好主子,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朱橘:“……” 他知道剑琪是误会自己的意思了,只得加重语气道: “我在问你话,如实回答!” “嗯……疼,比昨天还要疼一些。”剑琪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朱橘瞧了一眼天色。 “……真怪。” “你们在这等着,我去去就回。” 说着,他便站起身,在人群中迅速穿行,走到了最前面。 一瞧大哥朱标的脸色……好家伙,已经成了红烧虾了!嘴唇发白脸色黑红,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而老娘马秀英也没好到哪里去,眯着眼睛,一副随时都要晕厥过去的模样。 “大哥,娘,你们歇会儿吧。” 朱橘将手里的水囊递了上去,低声道, “别中暑了,到时候得不偿失。” 朱标抬了抬眼皮,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声音沙哑的道: “让娘先喝吧……” 马秀英勉强睁开眼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看向前方的朱元璋。 “让你爹喝吧,他在最前面……还替我们挡着了点。” “他最辛苦,让他喝。” 这种时候,她第一时间还是更关心丈夫的状况。 毕竟,谁都可以偷懒,唯独他不可以!这都撑了大半天了,也真是苦了他了! 朱橘抿了抿嘴,带着水囊走到朱元璋的面前。 “老爹。” 他喊了一声,目光落在朱元璋的身上。 此刻的老朱双目紧闭,身形微颤,显然体力也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纯纯是靠意志在强撑! 朱橘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老爹能当上皇帝,那绝对不是偶然的!就这坚韧不拔的意志力,历朝历代有几个皇帝比得过? “老爹?老爹!” 朱橘在朱元璋面前晃了晃,呼喊道。 “你给咱滚开!” 朱元璋猛地睁开了眼睛,一脸恼怒的道, “在咱面前晃悠个啥?咱这是跪的老天爷,还是跪的你啊!” 哒哒哒! 胸前玉佩震颤,朱橘讪讪一笑,闪到了一旁。 “老爹,喝口水吧,您老辛苦了。” 他嘿然道。 “老子喝你个……” 朱元璋此刻心中带着怒气,但想到这会儿还在祈雨不能骂脏话,只能硬生生的忍了回去,脸色难看的道, “你给咱一个准信,今天到底能不能下雨!” 朱橘:“……” “今天……应该是悬了。” 他神色有些尴尬,应声道, “我的建议是先休整一下,明天再继续求。” “后面一堆人都撑不住了,还有娘和大哥,这样硬撑不行的。” 朱元璋:“!!!” 哒哒哒! 哒哒哒! 胸前的玉佩疯狂震动,让朱橘知道……这会儿老爹的心里,正憋闷着一股大火! “说了三天!这不才第一天呢么!” 朱橘赶忙补充道, “明天,明天大概率可以下了!” 朱元璋瞪着朱橘,一连瞪了好几秒钟,方才重重的哼了一声。 “老子真是信了你的邪!” 他一把夺过水囊,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旋即站起身来,看向后方。 唰唰唰! 霎时间,后方东倒西歪的众人皆是慌了神,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跪好。 “老三,老三!” “别特娘的睡了,父皇视察了!” 朱樉一巴掌拍在朱棡的脸上,将他扇醒了过来。 朱棡猛地一睁眼,看到面色通红,表情难看的朱元璋,心中顿时吓了一个激灵,慌忙撑起身子,跪伏在地。 像他这样的,场上还有很多。 “原来,你们都是这样祈雨的!” 朱元璋愠怒道, “上苍看到你们这个样子,纵然是有心降雨,也会因为震怒而取消!” “哼!” 说罢,他便将水囊丢给了朱标,径自走向了后方营地之中。 皇帝发火,这个时候谁也不敢有所动作,皆是趴在地上心中惶惶。 “娘,快喝水吧。” 朱标将水囊递给了马秀英,沙哑着嗓音道, “您一定渴坏了,您先喝。” 马秀英见朱标一副焦枯模样,此刻哪里还有心情先喝水? “标儿啊,娘知道你懂事,但也别太懂事了。” 她将水囊推回,轻叹道, “有些时候,我其实更希望你像小橘子一样无赖一点,偷懒一些,就像今天这样的情况,你完全不用和你爹看齐的,大家都知道,你大病初愈,需要休息,就是不来求雨,也没人会说你的不是啊!我们都没要求你来,你却执意要来……” “跟你也说了很多遍了……就是不听!哎!” 心疼儿子的同时,她也愁啊。 朱标总是这样硬撑,以后怎么办呢? 她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要是照这样下去,朱标不会走在他们两个老的前头吧。 “娘,我……” 朱标低下了头,有些黯然。 他为何执意要来?还不是想着能够出一份力么……看着小弟朱橘被委以重任,他心中没有嫉妒之心,但却也有几分焦虑—— 身为太子,要是这也不干,那也不干,天天躺在家里睡大觉,别人说不说,他不管,反正他自己心里就过意不去! 就是这么拧巴。 “好了!别说了!” 朱橘打断道, “先回营地休息!喝点水,吃顿热乎饭!” “休养一下,咱明天再来求雨!” 听到这话,母子俩皆是有些迟疑。 “这,能行吗?” “太阳还没落山呢……要不再跪会儿?” 朱橘翻了个白眼,道: “我是本次求雨技术支持官!啥时候求,啥时候走,全都是我定!我说干啥就干啥,走啦走啦!” “快起来!” 说着,他便将马秀英和朱标两人搀起,可怜二人久跪之下,此刻都是两股战战,站都站不稳了。 朱橘的心里顿时有些后悔。 搞这一出求雨的戏码干啥呢?那些所谓的好处,有大哥和母亲的身体重要?这样的苦差事,估计也就只有老爹一个人能撑得下来,另外真没几个人能吃得消的! 可现在,后悔也晚了,只能继续撑下去,撑到风云变色,降下甘霖的那一刻。 “快了,快了……” “应该是快了……” …… 是夜,紫金山下,炊烟袅袅。 今夜所有人都不能回家,包括皇帝皇后在内,全都要在郊外露宿一夜,方便明天早上起来继续求雨。 这件事情开始了,就没法中止! 要么取得成功,要么实在熬不下去灰溜溜的返回,没别的路可走! 一堆篝火,在营地里升起。 几个野人模样的人,手里敲敲打打,围着篝火一边跳舞,一边叽里咕噜的念叨着鸟语。 “这都什么玩意儿?” 朱橘坐在篝火外围,随口问道, “跳大神?” 一旁的朱标应声道: “差不多吧,一种古典的祭祀仪式,歌颂上苍的。” “为了这次祈雨,钦天监也准备了很多手段,反正……能想到的办法全都用一用,万一就灵光呢。” 经过一个时辰的休养,此刻朱标的气色也是恢复了一些。 夜里有些凉风,吹着还是挺舒服的,只是白天被太阳烤的,大家都出了一身汗,故而也有几分汗臭味道在营地里飘扬,挥散不去。 “靠天吃饭啊……” 朱橘忍不住感慨道。 古人为了求雨,想尽了各种各样的办法,无论是吹拉弹唱,还是跳舞唱歌,亦或是下跪祈祷,其实核心的诉求就一个——老天爷,你看看我吧!发发慈悲吧! 如此告求,也未必就能迎下一滴雨来。 而作为后世之人,朱橘享受过各种后世科技带来的便利。 干旱?洪水?天灾? 这些依旧会造成影响,但在现代科技的加持下,危害都能降到最低,绝不至于让人活不下去。 后世要是遭遇干旱,庄稼可以采用滴灌的技术,保证收成,亦或是用先进的工具采取地下水灌溉农田,绝不至于因为老天不降雨,导致活命都难。 真要为老百姓谋福祉,还得发展科学技术啊!自力更生才是王道! 以往,朱橘只想着自己享乐,作为大明的亲王,纵然全天下的老百姓都饿死了,他也照样可以锦衣玉食,民众的苦难只要他看不见,那就与他无关。 说得直白一点,就是自私自利的小孩心性。 但如今,在师父彭玄的指引下,以及经历了一些事情后,他的思想也慢慢变得成熟,虽然还是贪玩享乐,但心中却也多了几分家国情怀。 有些时候,只要照着自己超前的见识,给老爹提一些建议,就能让民众的日子过得更好……这,何乐而不为呢? “嗯,正是因为要靠天吃饭,所以儒家才有天人感应一说。” 朱标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干裂的嘴唇,笑道, “说什么只要君主做得好,上苍就会让天下风调雨顺。” “在我看来,这是无稽之谈!相比较而言,我还是更喜欢荀子的一句‘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纵观史书,君主仁德的,和君主残暴的,天灾的次数并未有明显的差别。” “汉文帝,唐太宗,这些都算是明君吧?可事实上,文景之治和贞观之治的开创,都是在艰苦卓绝的环境之下,贞观头几年的时候,天灾地祸不断,连续四五年都是灾年!难道这是上天认为唐太宗做得不好?” 朱橘微微一笑,静静聆听大哥的话语。 “事实上,唐太宗已经做到了自己所能做的极致,后面天象稍稍好了几年,他就一鼓作气,让大唐繁荣昌盛!” 朱标正色道, “贞观十年,长安的粮价,依旧是一个标杆!无论是宋朝、元朝,都未曾达到那么低的粮价!这便是唐太宗的能耐!受灾之时,尽自己所能去治理国家,等到环境好转,马上就抓住机会猛干!” “明君的关键在此!不必寄希望于上天赐予祥瑞,而是充分信任自己的能力,化腐朽为神奇,化平庸为奇迹!” 朱橘竖起了大拇指。 “大哥,有见地!” 朱橘咧嘴道, “我看你颇有几分像唐太宗,将来你这个明太宗,肯定比他要强!” “哈哈哈……” 还记得网上有个说法……历史上有四个太子未能登基,是巨大的遗憾。 秦朝扶苏、汉朝刘据、唐朝李承乾,还有一个,就是大明的朱标。 而朱标的遗憾,无疑是最大的!因为他是四个太子之中,最有能力,又最没有父子嫌隙的一个太子,但凡寿命长一点,那都是板上钉钉的明君,会把大明带向一个新的巅峰! “比他强不敢当,但我的确是以唐太宗为目标。” 此时此刻,朱标也毫不避讳的透露出了自己的目标,道, “求雨成功与否,都不耽误大明的国力将越来越强,今年干旱,无非是今年难捱了一点,总不可能每年都是灾年吧?只要环境一好转,爹和我们,也必然会像唐太宗那样抓住机会,猛猛发展国力!” “所以啊小弟,你也别太有压力了,纵然求雨失败也没事,那并不代表什么。” 听到最后这句话,朱橘鼻子微微一酸。 原来朱标铺垫了那么多,是为了宽慰自己啊! 这样的好大哥,真是……爱了爱了! “大哥,你以后一定是个明君,说不定可以超过唐太宗。” 朱橘认真的道, “不过,你有一个致命的缺陷,这个缺陷,你必须补足!” 朱标微微一怔。 “嗯?” “什么缺陷,你说来听听,我看看能不能改。” 他还真有点好奇,自己有什么致命缺陷。 “那就是你的身体太差了!” 朱橘一脸严肃的道, “每天在那里硬撑,你从来都不考虑自己吃不吃的消!” “要知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你想想看,像你这样不爱惜身体,要是三十来岁就英年早逝,怎么办?” “到时候,白发人送黑发人,老爹老娘得有多伤心,你想过吗?” 朱标一愣。 “呃……有这么严重吗?”他有些愕然,挠了挠头,道, “三十多岁就英年早逝?这……不至于吧!” 老实说,他还从来都没有想过‘死’这个事儿,虽然上次在凤阳劳累过度昏厥了过去,有过一次濒死的体验。 但现在他已经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慢慢恢复了,先前的难受和虚弱,自然也就淡忘了。 俗称——好了伤疤忘了疼。 “你以为我在吓你啊!” 朱橘没好气的道, “你有心梗!这种病犯过一次之后,只要不注意,就非常有可能复发!一不留神就嗝屁了!” “你要是好好保养,有我帮你拜斗延寿,不说多,七八十岁还是有希望的,但你要是作死,还是像现在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那就是三十多岁早夭的命!算命的管这个叫半空折翅!” 为了劝导朱标,他也是把恐吓的法子也用上了。 但其实,这也不算是恐吓,因为按照正常的剧本走,朱标就是早死的命!想要逆天改命,那就得发挥主观能动性,提前把身体搞好! 为了这个老大哥,他已经是不惜泄露天机了! 朱标闻言,微微皱起了眉头,似是起了几分心事。 朱橘以为他听了这话不开心了,转而又放缓了语气,安慰道: “也不用太担心,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包你活到七八十。” “明天的求雨,你就别参加了!待在帐篷里好好休息,本身这事儿的关键也不在你们下跪。” “回头我跟师父请示一下,再传你一个强身健体的动功,你只要每天勤加练习,再合理安排一下作息时间,我保证你精神充沛!” “老爹那里,我会看情况帮你推活儿的!以后都由我来分配任务!你干不动的事儿,我和老爹都会商量着干的,不用你操心劳神,懂了没?” 一番话语,朱橘已经是把朱标未来的人生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想要长命,就得按这一套流程来! “……小橘子,谢谢你。” 朱标抬起头,轻轻拍了拍朱橘的肩膀,笑道, “看来我以后得仰仗你了。” 朱橘哈哈一笑。 “咱俩什么关系啊?亲兄弟!说这些干什么?” 两人正聊着,那边‘原始人’叽里咕噜的鸟语已经唱完了。 与此同时,正中央大帐内,一道身影走了出来,令在场众人皆是神色一正,原本还有的私语之声也都消失不见。 “参见陛下!” 众人顿首下拜,但全都有几分有气无力。 “都起来吧。” 朱元璋应了一声,沉声道, “今天,诸位都辛苦了,先用晚膳吧,边吃饭,咱们边说。” 听到‘晚膳’二字,众人皆是欢欣鼓舞。 从早到晚,大家都是水米没打牙啊! 聪明的是吃了早饭来的,还能顶一顶饿,傻不愣登不吃早饭就来了,在太阳底下暴晒了一整天,这会儿都跟瘟鸡似的了。 听到可以吃饭,那真是全都激动了起来,眼睛都放起了绿光! 唰唰。 内侍奴婢们排成了几列,将手中饭碗一个个下放。 “谢陛下,谢陛下!” “终于可以吃饭了!终于……” 正当众人准备大快朵颐一番时,看到饭菜里的食物后,却都是傻了眼。 里头,只有两个窝窝头,还有一块白豆腐。 “这……” “这就是我们的晚饭?” “啊?这能吃饱吗?我……” 众人拿到‘晚膳’,尽皆傻了眼。 原以为可以饱餐一顿,什么山珍海味不去想,好歹也得来点肉吧?再不济……白米饭总得来上一大碗吧? 就俩窝窝头,还有一块白豆腐,就把这晚饭打发了? 得,晚上得饿肚子了!想到明天还要求雨,众人皆是有些绝望。 文官们还好一点,食肠宽大的武将们此刻是欲哭无泪,平日里都要吃两斤肉才肯安睡的人,现在吃窝头嗦豆腐? 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啊! “你他娘的……” 徐达在人群里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他向来涵养很好,但此刻也忍不住了——这是给大男人吃的? 家里的马吃的都比这好! “爹,你胆子真大!” 徐辉祖捧着窝头,小声道, “敢问候陛下的娘……” 徐达脸色一变,迅速看了前方的朱元璋一眼,见他没有注意到自己,方才松了一口气,转而送了徐辉祖一巴掌。 “爹,你打我干嘛!” 徐辉祖捂着脑袋,有点委屈。 “叫你多嘴!老子又不是在骂陛下,你老子我只是……哎!你年纪还小,少吃点,匀一个窝头给我?我这豆腐给你,上回听乖女婿说,多吃豆腐能让人长高,我给你吧。” 徐辉祖;“……” “爹,你对我真好。” 看着自己的窝头被拿走,碗里多了一块白豆腐,徐辉祖有些幽怨。 真是亲爹! “爹,我这窝头也给你吧,我不饿。” 徐妙云笑了笑,将两个窝头,一个给了父亲,一个给了弟弟,道, “你们平日里大鱼大肉吃惯了,的确也该吃一点窝头,刮一刮肠胃。” “尤其是爹你,这两天让你当一下苦行军,回去身体肯定能变好,身上的背疽都能消下去一些!” 徐达闻言,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苦行军?老子当年手里的苦行军都没这么艰苦!” “求雨,求雨,求甚鸟雨!还不如在北边打仗呢,一回到应天来就这么多破事,又是要回乡种田了,又是要求雨了,把老子折腾死了!” “回头我得上个折子,请战出征!这应天真是待不了一天!” 他嘴里发着牢骚,狠狠的啃了一口窝头。 老实说,这玩意儿不难吃,但是……就是把全家的窝头全拿过来,也不够他饱餐一顿的啊! 连徐达这样的‘儒将’都这副模样了,更别说别的武将,这会儿虽然嘴上都不敢说,但心里肯定都在骂街呢! 此刻,无比想念在北方打仗,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日子! “好啦好啦,别叨叨了。” 徐妙云给徐达抚了抚背,道, “慢点吃,别噎着……喝水不?” 听着女儿的关心,徐达心里才稍稍舒服了几分…… 在应天唯一好的,也就是有这么一件贴心的小棉袄,时时刻刻照顾着他这个老父亲,管着他。 想到小棉袄马上就要出嫁了,徐达忽的鼻子一酸。 “妙云……” “嗯?” “以后朱橘那臭小子要是敢对你不好,你就告诉爹,关系好归关系好,他敢欺负你,我一定揍他,不手软!” 噗嗤。 徐妙云抿嘴一笑。 “您啊……真是想多了,我俩好着呢。” 她轻声道, “他那好吃的挺多,有肉,我待会儿去找他,给你弄点来?” 徐达闻言,顿时眼睛一亮,眉开眼笑。 正此时,前方的朱元璋也发话了。 “晚膳都收到了吧?看到碗里的东西,咱知道你们是个什么感想。” 老朱扫视着众人,冷声道, “心里一定是叫苦连天,甚至都已经在骂咱了吧!” 众人皆是低头,几个人的脸上有几分心虚之色。 “知道今天为什么没求来雨吗?” 朱元璋大声道, “向上天祈告,在于一个诚字!若是不诚,反招致灾祸!” “今天,咱自认为做到了一意精诚,可在座的你们,有几个人敢打着包票,敢说自己也诚心诚意的在求雨了?” “敢的,现在站出来,咱给他换上一顿丰盛的大餐!此外,还有重赏!” “有敢的吗?” 这一问,全场皆是鸦雀无声。 “四哥,你不是挺诚心的么!上去啊!机会就在眼前!” 朱橚推搡了一下朱棣,低声道,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站出来,我们都可以为你作证的!” 朱棡和朱樉皆是看向朱棣。 然而,朱棣却是摇了摇头。 “我可不想出这样的风头。” 他握着手里的窝头,摇了摇头。 “为啥啊?多好的机会啊!” 朱橚露出不解之色,连声道, “我看了,这回要说比你还诚心的,全场真没有!” “父皇的夸赞,对你来说也是很重要的啊!这是你应得的,为何不争取?” “二哥,三哥,我们待会儿都给四哥作证,好不好?” 朱棡和朱樉略一迟疑,也都点了点头。 这回老四确实身姿挺拔,老五既然开口了,那帮他一把就帮他一把吧! 平日都是朱橘出风头,现在也让老四风光一把! “你别捣乱!” 朱棣低喝了一声,道, “现在父皇的目的是教训大家,我现在站出来,会打断父皇训人的气势,就算会被夸奖,也不是父皇真心实意的夸赞,反而他心里会怪我多事。” “大家也会在背后揶揄我,你懂不懂?” “安分一点,听父皇训话!” 老五为他好,他知道。 但什么时候可以出风头,什么时候不可以出,朱棣心中门清儿! “哦……” 朱橚似懂非懂,但他向来都跟四哥亲,四哥说啥就是啥,旋即便安分了下来。 倒是朱棡和朱樉相视一眼,再度看向朱棣时,目中已然多了几分异样的光芒。 老四……怎么越来越不一样了?! 他现在好像,还真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他俩都没有的气质! “没有?” 朱元璋冷笑道, “咱猜也没有!” “一个个东倒西歪,吊儿郎当,甚至还有人直接躺在那里睡大觉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出来度假呢!” “就这样的态度,咱要是老天爷,咱会给你们一点好脸色看吗?!” “看到你们这样,别说是下雨了,能不加惩处,就算是阿弥陀佛了!” 一番训斥,听得朱棡羞愧的低下了头。 在场众人也有不少被戳中的,此刻皆是面露惭色,唯有朱橘面不改色,剃了剃牙,虽然他是把求雨当成了度假的那个人。 “老爹真厉害,先把雨下不来的锅甩到大家身上。” 他自语道, “这样一来,到时候雨要是下来了,是他的诚意打动了上天;雨要是下不来,那就是大家怠惰懒散,拖了后腿,惹了上天震怒。” “到时候再抓几个特别不像样的惩处一番,这事儿就当无事发生……妙,真妙啊!” 不愧是当皇帝的,这手段……又强又稳! “今天这一顿素餐,就是要告诉你们,求雨不是儿戏!” 朱元璋掷地有声, “这不是咱这个皇帝一个人的事儿,而是咱和你们所有人,都要付出全部的精力和诚意去对待的事情!” “从现在开始,谁要是再敢怠慢,将求雨不当一回事,那到时候上天不降雨,咱就把罪责都算在他的头上!” “这一顿素餐,咱跟你们一起吃,接下来的几天,每天就吃一顿饭,就这一顿素餐!若是下雨了,那你们大家都是功臣,咱会大摆一桌庆功宴!要是一直不下雨,那这素餐,就一直吃下去,直到感动上苍为止!” “咱有信心感动上苍,就是不知你们有没有同样的信念了!” 说罢,他狠狠一口咬在了窝头上。 “父皇,儿臣有信心!” 人群中,朱棣忽的站起身来,正色道, “儿臣一定向父皇看齐,以诚心感动上苍!” 朱元璋点了点头,目露赞许之色。 “今天咱看了,你算不错的,跪的挺好,挺直!” 他赞赏道, “如果都能像你一样,上天早就把甘霖降下来了,又何至于一点雨点都未见?” 说着,朱元璋把头转向众人,正色道: “大家看好,你们都要向燕王学习!燕王就是你们的标杆!他怎么跪求的,你们也该怎么跪求!” “都听清楚了没有!” 一声喝令,令众人皆是心神一震。 “听清楚了!” 唰唰唰,一道道目光皆是看向朱棣。 一旁的朱棡看着朱棣,忍不住道: “妈的,老四怎么这么牛?他现在这风头出的好啊!” “二哥,我有一种危机感……咱们是不是得多看看书,涨涨智慧了?” 刚才的隐忍,现在的张扬。 朱棣的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是朱棡都要佩服的程度! 大家都是皇子,凭啥你这么优秀? 这一下,给他好胜心都激起来了! “嗯,上回我听谁说……吃核桃能补脑子。” 朱樉低声道, “我回头弄点,咱们一边看书一边吃核桃。” “应该有用……” 不光朱棡有危机感,朱樉也有。 大哥的优秀不用说了,老六也是一朵奇葩,现在老四也出挑了起来。 这就显得他们很呆! 这种局面,必须扭转。 “嗯。” 朱元璋微微颔首,朝着朱棣摆了摆手,道, “坐吧。” “都好好吃一顿,早点休息。” “明天卯时,继续到紫金山下求雨!钦天监的人把明天的位置给咱算好。” 吩咐完,他便啃着窝头,转身进了大帐之中。 众人啃着窝头,吃着寡淡无味的豆腐,也都陆陆续续的起身,朝着自己的帐篷里走去。 就这么点吃食,也别留在露天地里侃大山了,越聊越饿,还不如早点睡觉,毕竟……睡着了也就不饿了。 唯有钦天监的几个官员,还在观察着星象,加班加点的测算明天求雨的方位。 吭哧,吭哧。 “就这两口窝头,够谁吃的?” “还好我早有准备……” 朱橘啃了两口窝头,朝着自己的帐篷走去。 他的帐篷,也在老朱大帐边上,旁边紧挨着的是朱标的帐篷。 走了没几步,身后忽的有一阵香风袭来。 唰! 下一秒,柔然的身躯已然是扑在了他的后背上,一道娇媚的声音传来: “老公~” 这一声老公,听得朱橘骨头都酥了。 不愧是先天眼镜妹圣体,到时候给她弄个镜框戴戴,一个更有感觉! 他反手将徐妙云抱住,有些惊喜的道: “你怎么来了?” “你爹居然把你放出来了?” 毕竟还不是合法夫妻,在这种大家聚集的场合,其实还是需要避一下嫌的。 饶是朱橘色胆包天,也不敢找徐妙云偷偷交流感情,没想到……她反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我爹他都饿的两眼发绿啦!” 徐妙云抿嘴轻笑道, “我说你这里有肉,他巴不得我赶紧来找你,弄几块肉回去解解馋呢!” “所以,我就光明正大的来咯!” 朱橘听到这话,不禁哈哈一笑。 他能够想象到老丈人看到窝头和豆腐时的囧样。 “你爹为了几块肉,就把女儿给卖了?啧啧……” 朱橘嘿然一笑,有些不怀好意的笑嘻嘻的道, “想要肉啊,可以……不过,要先跟我钻帐篷!” 话音未落,他已是一把将徐妙云拦腰抱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了帐篷里!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天降甘霖了?老朱狂喜!诶不对,是谁在山上撒尿?! 帐篷之内。 朱橘搂着徐妙云,抬眼望天,长舒了一口气,进入了贤者模式。 “老婆,你啥时候来的月事?” “唔……半个月前吧,师父帮我按了那个治污穴之后,我当天晚上就来了。” “半个月啊……我算算……” 朱橘直起身子,嘴里叼着半截腊肠,掐指一算,旋即脸色微变。 “诶,如果准时的话,那今天刚好是你的排卵期啊!” 他有些愕然的道。 这下好了,今天属于是危险期最危险的一天。 “什么叫排卵期?” 徐妙云原本还在吃着糕点,此刻听到这话,亦是直起了身子,有些疑惑的问道。 “嗯……” 朱橘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得打比方道, “就比如说,咱俩要生娃,你得出阴精,我得出阳精,阴阳混合之下,方能孕育生命。” “而今天,刚好是你阴精出现的日子……也就是说,咱俩很有可能怀上宝宝。” 徐妙云:“???” 听到这话,她顿时瞪大了眼睛。 “那怎么可以?!” “我们还没有成婚,要是……” 上次的那种担惊受怕,她可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嗐,你怕啥?” 朱橘却是满不在乎的道, “再过几天咱就要成婚了,就算现在怀了,那旁人也看不出来。” “我可是听人说,婚前造娃,有九成胜算,要是到了婚后,哼哼……那就只有五成不到了,要是着急打算要娃,那就是连一成都没有!” “你想想大哥,他们就是着急要娃,但到现在都没有,我估计常大姐都愁死了……不过这玩意儿啊,是越愁越不来的。” “想想老娘给你安排的任务……这回要是能怀上,你就偷着乐吧!” 听到这番话语,徐妙云的心神也是放松了下来。 婚事越来越近,她的角色也从少女逐渐转变成了一个少妇,心里头也在盘算着生儿育女的事儿…… 想到母后的殷切企盼……怀了就怀了吧,也没啥。 “呐,这袋子里都是肉。” 朱橘将一个布袋递给了徐妙云,道。 徐妙云闻言,顿时眉头一竖。 “怎么?这就要赶我走了?” 她有些不悦的道, “吃干抹净,就打发人?” 朱橘挠了挠头,有些尴尬。 “哪能啊!我当然想留你住下,可是你爹他们不还饿着肚子的么!” 他连声解释道, “你也得早点回去,不然他们也会多想的嘛……” 徐妙云轻哼一声,抬起了脑袋。 朱橘嘿嘿一笑,掐了掐她的脸。 这傲娇的小模样,真让人稀罕。 “这里头有肉干,也有卤味,里面还有一壶小酒。” 朱橘翻了一下布袋子,道, “你爹看了,肯定高兴!他一个人估计吃不完,剩下的让你娘还有弟弟他们吃,别饿着肚子,糕点我也备了一些。” “别人我管不着,咱老丈人家还是要安排妥当的!” 作为享乐派代表人物,朱橘绝不‘没苦硬吃’,故而行囊鼓鼓,跟四维空间口袋一样,啥东西都有!连新鲜水果都有! 老朱也不会来查他,所以……此次求雨,他算是日子过得最爽的人了,纯纯就是出来度假的! “……好。” 徐妙云一笑,将布袋子背起,抿嘴道, “别的不说,看到那壶小酒,估计爹又要把你夸上天了。” “那我……走啦?” 她歪了歪头,朝着帐在指了指。 “……再待会儿再待会儿。” 朱橘忍不住把她横腰抱了回来,笑道, “再陪我一会儿应该没事儿,看在老酒的面子上,想必我那仁慈的老丈人是不会怪罪的。” “来,来,再躺会儿。” 徐妙云见他不舍,心中自然也是欢喜,也不顾老爹正饿得前胸贴后背,这会儿……跟老公卿卿我我最重要! 两人这温存着,忽的听到隔壁传来动静,似有床榻摇曳之声。 “嗯?” “旁边是谁啊?” 徐妙云神色略有几分古怪,问道。 “是大哥吧?大哥在干嘛?” 他直起身子,好奇心顿时发作,起身走到一边,侧耳倾听。 听着听着,他忽的一笑,轻轻将帐篷接缝处扯开,而后透过缝隙,瞧了过去。 “你干嘛?” “嘘……没见过人偷窥啊!安静点,别被发现。” “啊……我也要看!” 跟着朱橘,徐妙云如今也是学坏了,好奇心同样大涨,也不顾‘偷窥’是一种不太道德的行为了,嚷嚷着要看。 朱橘无奈,只能再扯开一条缝隙,让徐妙云‘观瞻’。 俩人鬼鬼祟祟的,透过缝隙,观察着隔壁帐篷里的动静。 此时,朱标躺在简易的木质床榻上,汗如雨下。 “哎——” 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翻身过去,抬眼望天。 “怎么了?” 常氏轻轻给朱标揉着后腰,轻声问道, “是不是累着了?” “我给你揉揉。” 朱标:“……” “美荣,我是不是真的不太行啊?” 他仰着头,低声道。 常美荣闻言,迅速摇了摇头。 “没有啊,我感觉你比以前强壮了些。” 她安慰道, “今天你估计是累着了,所以状态不好,这很正常。” “在我眼里,你一直是最厉害的。” 朱标听到这话,却是苦笑一声。 “状态?我的状态什么时候好过?” 他感慨道, “看来,真的得听小橘子的劝解,好好休养身体,再不可肆意妄为了,真得量力而行啊!” “以后,我也得学着偷点懒。” 听到这话,常美荣秀眉一挑。 “没想到你居然能想通,吴王殿下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她笑道, “我先前劝过你,你可是什么都不听啊!” 朱标看上去文弱温和,其实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他一旦打定了主意的事儿,那就是谁来也改变不了! 也正是因此,看着他心力憔悴的时候,身为妻子的常美荣,也只能是默默担心,心中虽然忧虑,却也做不了更多。 如今,听到朱标这么说,她的心里是有几分惊喜的。 “他说,我要是再这样一意孤行,只能活三十多岁。” 朱标苦笑道。 常美荣;“?!” “他……他怎么能这么说?!” 这话,任是谁听到了都会不高兴吧? 帐篷外,徐妙云侧过脸,一双大眼睛望向朱橘。 “老公,你真这么说啦?” 朱橘:“……我主要是为了劝说大哥,用了恐吓的法子,你知道吧?” 他挠了挠头,有点尴尬。 原来大哥也是个大嘴巴,俩人刚聊完没多久,他转头就跟自家老婆说了…… “嗐,一开始我也有点震惊,但想想……或许还真有可能。” 朱标神色有几分惆怅,却也有几分释然,道, “上次凤阳昏迷了一阵之后,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如以前了,就说今天求雨吧,我其实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浑身酸痛,胸口这……还有点虚。” “说实在的,强撑而已。” 常美荣听到这话,顿时大惊。 “啊?” “那你还……” 她加大了为朱标按揉后腰的力度,想通过这种方式来缓解丈夫的疲劳。 “你不是着急要孩子嘛……爹和娘也都殷切期盼着。” 朱标轻轻抚了抚常美荣的脸,道, “咱俩没动静,你看他们两个把小橘子和妙云逼成什么样了?他俩都还没成婚呢,就被催生了。” “说到底,是爹娘太想要抱孙子了,但他们又不好来强迫我俩,只能是将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小橘子身上……说起来,也是辛苦小橘子了。” 常美荣听到这话,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 “都怪我的肚子不争气……” 她有些自责。 身为太子妃,为大明生育出第三代嫡长孙来,本就是她的使命。 可到现在,肚子都没有半点动静……这也是辜负了父皇母后的期待啊!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精力不济。” 朱标摇了摇头,感慨道, “今天听完小橘子的话,我也是在想,假设我真的三十多岁就英年早逝,中间连一儿半女都没留下,那我来这人间走一遭的意义是什么?让父母和妻子徒增伤悲吗?” 常美荣微微抬头,看向朱标。 今天的丈夫,和平时不太一样。 难不成……是被朱橘的话给刺激到了? “所以啊,美荣,我们必须要把孩子给生出来!” 朱标握了握拳,正色道, “等求雨完了之后,我跟爹请个假,好好养养身体,咱们一定要把娃给他要出来!” “有了娃,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我朱标总归是有了个后代,在世间传下了一条血脉!如此……也算是不枉来这人世间走一遭了。” 常美荣有点懵,但还是点了点头。 这也是她的殷切企盼! 老实说,她其实也不想被徐妙云赶在前头,把大明皇长孙给生下来。 现如今,母后明显的对徐妙云更加偏爱!若是将来真的生出了皇长孙,那地位说不定都要在她之上了!除此之外,关于她和徐妙云之间的各种暗地里的对比,也会接踵而至。 她不是一个妒妇,但她也不想输给徐家丫头啊! “我感觉我体力恢复了一点。” 朱标忽的道, “咱们继续?” 常美荣还在打着自己的算盘,听到朱标这话,顿时一懵。 然而…… 唰! 暗中偷窥的一双美目被朱橘遮住。 “干嘛?” 徐妙云有些不满,伸手要去扯开朱橘的手。 正看到最精彩的节目呢! “接下来的环节少儿不宜,18岁以外需要在大人的陪同下观看。” 朱橘一本正经的道, “咱就是满足一下好奇心而已,多的咱不看,咱是正人君子。” 徐妙云撇了撇嘴。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还正人君子……” 她还是不死心,偷偷朝着缝隙又瞄了两眼。 “嘿!怎么还偷看呐!” 朱橘一把将徐妙云给拽了回来,恶狠狠的道, “给你看的春心荡漾了是不是?” “要不咱们两边比比,看看谁能先把娃搞出来?我可是很有信心呢!” 徐妙云当即啐了一口。 “谁荡漾了!我才没有!” 她甩开朱橘的手,转而将地上的布袋子捡起,轻哼道, “我回去了,再不回,爹娘他们该着急了。” “你也早点休息,听陛下今天的意思,大家明天都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可不敢再吊儿郎当了!” 说罢,她便转身欲走。 “诶!” “老规矩忘了?” 朱橘指了指自己的脸。 徐妙云再度转过身来,在朱橘脸颊上狠狠盖了个章,转而潇洒离开。 “这丫头……” 朱橘擦了擦脸上的口水,不由得笑了起来。 原本文静内敛的徐妙云,如今性格越来越多变了……莫非这就是近朱者赤,近朱橘者癫? …… 次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朱元璋自然是按照钦天监的方位划分,跪在了紫金山前。 诸后妃皇子,以及一干文武百官,也都已然就位,神色皆是肃穆,腰杆也是笔直。 不笔直不行啊!到时候要是没下雨,背了黑锅,那可就不是受累的事儿了,搞不好脑袋都难保! 更别说,身后今天还多了一批人巡逻,明显就是观察记录的官吏,谁要是敢怠惰,绝对第一时间上小本本! 全场,唯有朱橘这边,还有一把伞撑着。 “娘,大哥,你们来我这儿就对了。” 朱橘朝着剑琪指了指,道, “给皇后和太子遮阳。” 剑琪乖乖点头,将遮阳伞偏移开,罩在了马秀英和朱标的脑袋上。 “小橘子……这样好么?” 马秀英微微皱眉,环顾四周,道, “大家都在跪着求雨,就我们在此享受……不太好吧?” 朱标也是点了点头。 “要不,还是跪过去吧?我觉得我还能再撑一撑。” 话虽如此,他的身形却是有些虚浮。 昨天毕竟卖力造娃了,纵然是壮汉第二天都未必能够保持龙精虎猛,更何况是他这个病秧子? “你看你看,又想要强撑了。” 朱橘一脸不悦的道, “我说了,没这个必要!” “眼下,你俩的身体最重要!到时候雨求来了,身体也垮了!那这场雨还不如不要,你俩的身体,远比这一场雨要来的金贵,懂不?” 作为儿子和小弟,他训斥起了老娘和大哥! 而这俩,在这个时候倒也没有还嘴,皆是乖乖被训。 “呐,吃瓜!” “等着!今天我估计差不多了……” 把瓜递给两人,朱橘转而又看向剑琪。 “今天腿疼不疼?” 剑琪有些愕然,摸了摸膝盖,有些不确定的道:“……好像,比昨天舒服一点,没那么疼了。” 朱橘;“?!” 坏了! 这一日,从日出到日落,朱元璋领着众人又结结实实的跪了一天。 可天地风云,依旧没有丝毫变化,中间倒是起了一阵风,只不过……是一场风沙。 给人迷的涕泗横流,愈发干燥。 夕阳西下,最前方的朱元璋站起身来,背着手,阴沉着脸走向人群之中,朝着朱橘走来。 朱橘有些心虚,他的遮阳伞看情况不对,早就已经撤了,这会儿也装模作样的跪着。 但是,老朱还是看到了旁边一地的瓜皮。 “第二天了,还有最后一天时间。” 朱元璋居高临下的看着朱橘,面无表情的道, “明天,你就跪在咱身旁!要是再吊儿郎当,咱把你扔进大鼎里祭天!” 朱橘:“!!!” “叫钦天监的人来见咱!” 撂下一句话,他便朝着营帐里走去。 饶是老朱属于铁人那一挂的,到现在也是有点撑不住了,身影看上去有些疲惫。 这一夜。 依旧是窝头加豆腐,老朱体谅大家,又加了一人两张芝麻大饼子。 除了徐达家以外,其他众人皆是面色蜡黄,无精打采。 昨天夜里还有不少动静,今天却是鸦雀无声……已经没力气说话了,吃完倒头就睡是唯一的念想。 这一夜。 钦天监的人被朱元璋训成了瘟鸡,一个个忍着饥饿与困乏,揉着模糊的眼睛,强行打起精神,用尽毕生所学观测天象! 第三日。 烈日当空,上天依旧没有半点要下雨的意思。 朱橘在朱元璋的命令下,老老实实的跪到了最前排,就在老朱身侧。 身后,马秀英和朱标也再度加入了求雨队列之中,神色坚毅。 昨天偷懒就挺有负罪感,今天必须全员诚心诚意,凭此感动上苍!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转眼已然到了正午。 风沙再起,迷人双眼。 朱元璋抬眼看着漫天的黄沙,冷声道: “朱橘。” “咱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告诉咱。” “你说三天之内能下雨,依据是什么?” 朱橘:“……” 坏了!被老爹叫了全名,这是要爆发的前奏啊!“我……” “这说起来有点复杂……那什么,我有点尿急,等我尿完再回来跟您老好好说,可以不?” 朱元璋怒哼一声。 “懒人屎尿多!” “快去快回!” 朱橘如蒙大赦,迅速起身朝着紫金山的山径小道上跑去! 一时想不到用什么理由搪塞老爹,只能先借助尿遁逃离……其实他心里也烦啊! 妈的!老寒腿不靠谱啊!不是说腿一疼就会下雨的嘛? 这都第三天了,别说雨了,沙尘暴都快起来了,可以明显的感觉到空气越来越干燥,这特娘的,好像离下雨越来越遥远了啊! 咋办呢…… 朱橘愁眉苦脸的走着,一时忘了尿尿,径自朝着山上走去…… 而就在他离开没多久,钦天监的官员忽的走了上来。 “陛下,根据测定,午时之后,星象发生了变化。” “咱们要换一个,在山的南面求雨,方才可以增强与上苍的感应。” 朱元璋盯着来人。 “呵,感应……” 那官员此刻也是压力山大,但此时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道: “陛下,请移驾。” 老朱此刻心中早已不耐,哪里还乐意折腾?但沉默了片刻,他还是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走吧。” “但愿你说的是真的。” 话音落下,他已是朝着前方走去。 钦天监几个官员也是赶忙跟上,引着皇帝以及一干人等绕到了紫金山的背面,再度跪下。 “老天爷啊……” 朱元璋蹙着眉头,望着苍天,喃喃道, “你就降几滴甘霖吧!” …… 紫金山上,不知不觉之中,朱橘已然是走到了南面一处小山坡上。 “咋办呢,这雨咋就下不来呢?” 他皱着眉,有一脚没一脚的踢着石头,自语道, “不应该啊!剑琪那就是老寒腿,我记得上次她腿疼的时候,马上就下雨了,没错啊!” “老天爷啊,你是不是玩我呢?” 朱橘抬眼看天,艳阳刺目,刺的他几乎要流泪。 下面还卷起了风沙,迷迷瞪瞪的能见度极低。 这天气,要说能下雨,鬼都不信啊! 他内心惆怅,随手解开裤腰带,开闸放水。 “妈的!” “奋力一甩,老子纵横四海!” 这一泡尿,憋了挺久了,自然射程也长,虽然已经不是童子身了,但朱橘到底是练家子,腰板足够有力! 唰! 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朱橘放完了水,抖擞了两下,脸上又露出了混不吝的笑容。 特娘的,不下就不下吧!多大点事! 大不了跟老爹坦白,被老爹修理一顿就是,又没少挨修理了。 老子皮糙肉厚,不怕! 朱橘调整好了心态,正欲勒紧裤腰带下山,忽然间,山间有一缕凉风拂面而来。 “嗯?” 这一股子凉风,似乎还带着几分潮湿,令他一下子就起了心念,迅速抬头看天。 原本艳阳高照,万里晴空的天,不知何时,竟然聚集了一坨巨大的乌云! 呼呼! 呼呼! 凉风开始呼啸,天地之间,阵阵气流涌动! “卧槽?” 朱橘瞪大了眼睛,直愣愣的瞪着天空! “真要下雨了?!” 下一秒,他好似意识到了什么,掉头一溜烟的跑下了山去! …… 山坡之下,朱元璋正跪着,心情愈发沉郁。 这三天以来,他是全场最累的那个人,作为标杆,作为榜样,作为直接和上苍沟通的天子,他不能偷懒,也不敢偷懒。 就这么扎扎实实跪了三天,从昨天开始,他的膝盖就已经是一片黑褐色,此刻跪在地上,早已是疼痛难耐,每一分每一秒都很折磨。 再加上这漫天的风沙,更是让他的信心都为之磨灭。 原本想着,一天不行就三天,三天不行就七天,踏上了这条路,不把雨求下来他决不罢休! 但现在……他已经没那份信念了。 身心俱疲啊!饶是朱元璋自诩铁人,此刻也已经在垮塌的边缘了。 “重八……” 到底是夫妻心意相通,马秀英似乎是看出了朱元璋的不支,上前抵住了他的腰板,轻声道, “是不是撑不住了?要不……咱们歇歇吧?” “一直这样……你会垮的。” 她的目中,充满了忧虑之色。 儿子已经垮过一回了,她不想看到丈夫也垮……重八要是垮了,那大明可真就陷入停滞了! “……没事儿,咱还顶得住。”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咬牙道,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撑住,说不定,这就是上苍在考验我呢?” “你要是撑不住,就先休息会儿,告诉标儿还有后面的人……谁要是撑不住,可以先行休息。” 到了这关头,他也心软了。 自己受罪也就够了,就不带着大家一起受折磨了。 “……嗯。” 马秀英沉默片刻,方才点了点头。 朱元璋略一侧目,朝着身后看了一眼,见众人皆是脸色蜡黄,精神萎靡,心中也是轻叹了一声,正欲回头。 忽然间,天上好像掉下了一滴东西。 “嗯?” “下雨了?!” 他心神一震,差点从地上蹦了起来! 这种感觉……绝对不会错! 风沙的侵蚀,让他的脸无比的干燥,而这一滴的到来,却是让他的脸感受到了一丝水润! 那是水! 虽然,这水好像有点热乎……但此时此刻,欣喜若狂的朱元璋却顾不上这些旁枝末节,猛地起身仰头看天!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句‘下雨了’,瞬间调动了在场所有人的激情! “真的?!” “下雨了?真的下雨了?!我怎么没有感受到?” “诶……好像真的下雨了,我感受到了,我感受到了!不过,怎么感觉有点热乎啊!” 哗啦哗啦! 在场众人皆是抬头望天,可此时沙尘弥漫,能见度很低,看不清上方的天空。 有人感觉到了雨滴,有人没有感觉到,一时间众说纷纭,全场闹哄哄的! “我感受到了!感受到了!” “一大滴!” 胡惟庸兴奋莫名,往自己脸上抹了一把,朝着朱元璋跑了过来,献宝似的道, “陛下,真的下雨了!” 朱元璋心中欣喜,赶忙低头一看,却是露出了几分疑惑之色。 “这雨滴……怎么是黄色的?” 胡惟庸一愣。 “这……或许是被黄沙所染?” 他有些不确定的道。 朱元璋凑近瞧了瞧,忽的捂住了鼻子。 “这……这怎么一股尿骚味!” 他脸色骤变,道, “是谁尿了吧!谁在山上尿尿,整蛊我们!” 想到刚才那“一滴雨”掉在自己脸上,自己还欣喜若狂的模样,朱元璋此时心里杀人的心都有了! 这,总不可能是天上神仙在作怪吧?! 定是恶意的,人为的! “啊?!” “这……” 胡惟庸赶忙闻了闻手上的味道,差点没吐出来! 这味儿,真冲! 而听到这一句话,刚才说自己感受到雨滴落下的人,此刻皆是脸色大变,赶忙擦起了头脸。 一时间,怨气和怒火在众人心中燃起! 本来求不到雨就已经很烦了,还遭受了这么恶心的事情。 是可忍,孰不可忍! “毛骧!” 朱元璋大怒道, “搜山!” “叫人把整座紫金山全都搜一遍,发现可疑人员,直接废其手脚,带来见咱!” 从这一句话可以听出,老朱是动了真怒了! “遵旨!” 毛骧一脸肃然,应声领命。 而就在此时,忽然狂风呼啸,顷刻间,已然是将沙尘吹散! 苍穹之上,阴云密布! 轰轰! 一道闪电,自穹顶落下,劈在远方平原之上! 朱元璋:“!!!” “要下雨了,真要下雨了!” 感受着那一阵阵凌冽的凉风,老朱心情宛若过山车一般! 从一开始的欣喜,到刚才的愤怒,此刻又回到了惊喜! 滴答。 滴答。 哒哒哒! 哗哗哗! 这一场雨,无比的迅疾,都没有怎么进行酝酿,几乎是一瞬间,就倾泻而下! 一场瓢泼大雨,霎时间将在场众人都淋成了落汤鸡!与此同时,亦在滋润着焦枯干燥的土地。 此时此刻,没有一个人因为被淋而感到难受,在场众人皆因这场雨而沸腾! “下雨了,下雨了!哈哈哈!” “真的是雨,真的下雨了!” “三天了,我们终于感动了上苍,我们终于做到了!” “陛下万岁,陛下万岁!” 暴雨如瀑布一般落下,人们却是激动的在雨中欢呼,在雨中雀跃!甚至有人相拥而泣的! 等待有多煎熬,此刻就有多么的欢喜! 唰! 朱元璋抹了一把脸,仰头看着头,任由着暴雨冲刷着自己的脸庞,打湿自己的全身。 “他……总算是来了!” 老朱本欲爆一句粗口,又突然想到这好像有点不太恭敬,赶忙刹住了车,而后双手举起,迎接这场甘霖! “陛下……微臣还要封锁紫金山吗?” 毛骧立在雨中,拱手问道。 朱元璋此刻心情大好,那股子尿骚味也早已被暴雨所冲刷走,便也摆了摆手,道: “算了!” “一饮一啄,自有天定。现在上苍赐下了甘霖,咱也不想动怒,算了算了,你退下吧!” 老朱此刻展露出了绝对的大度! 就当那几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尿,是老天爷对他最后的考验吧! 此时此刻,他没有别的想法,只想淋这一场雨,好好享受享受! “重八,标儿,我们成功了!” 马秀英抹了一把脸,灿烂笑道, “我们感动了上苍!” 朱标亦是咧嘴一笑,伸出手为母亲遮雨,道: “娘,雨大,您得避一避。” 然而,马秀英却是果断的摇了摇头。 “不,我不避!这是甘霖!要享受!” 她道, “我们一起享受!” “对了,小橘子呢?他现在在哪里?叫上他一起!” 这会儿,不光是马秀英,所有人都有点‘癫’,这么大的雨落下来,竟然没有一个人想着要去避一避的,全都在享受淋雨的快感! 反倒是平日里最癫的朱橘一路跑下了山,大声呼喊道: “避一避!避一避!” “雨太大了,大家避一下雨啊!不然要淋坏的!” 他一路小跑到了朱元璋面前,忙道: “爹!爹!” “快组织大家避雨!你们熬了三天,本来就虚弱了,刚才那么热,身上毛孔全都打开了,这会儿淋了冷雨,吹了冷风,很容易染上风寒的!” “快,听话,去帐篷里避雨!” 然而,面对唯一正常人朱橘的劝告,朱元璋却是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 “嗐!避什么避!” 老朱朗声笑道, “这样天赐的甘霖,只会对身体有好处,不会有坏处的!” “走开走开,让咱享受一会儿!熬了三天,可算是让咱见到了,不容易啊!” “哈哈哈哈……” 朱橘:“……” 完蛋,这老爹已经魔怔了! 他劝不了执拗的老爹,转而又看向马秀英和朱标,大声道: “娘,大哥!” “避雨!你们这样会淋坏的!” 大雨倾盆,以至于朱橘那么大的声音,传到马秀英耳朵里却是模糊不清。 她只看到朱橘来了,便笑着拽住了他的手,在原地转了几圈,似乎是要带着朱橘跳舞。 朱橘:“#¥%……&@#” “我说避雨!” 他吼道, “听话!” 话还没说完,他已然是不由分说,拽着马秀英和朱标就要走! “诶诶!” “小弟,你干嘛啊!” 朱标却是不肯走,想要留在这里淋一会儿。 这雨下得太是时候了,原本压抑的心情,此刻得到了充分的释放。 很久,没这么爽了! 与此同时,马秀英也是挣开了他的手,转而奔向了朱元璋。 朱橘:“!!!” 见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丰收’的喜悦,朱橘只觉得有点抓狂! 全特么癫了! 这,就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吗? 拉也拉不动,拽也不肯走,朱橘一咬牙,只能是转过头,扯着徐妙云就往北边的帐篷跑去! “诶诶!” 徐妙云吓了一跳,见是朱橘,方才松了一口气,把手反握。 不过,她也是有些不解的道: “怎么了?” 这里气氛欢腾,她也想多待一会儿呢! “憋说话,跟我走!” “这帮人……到时候有苦头吃了!” 朱橘咬着牙,带着徐妙云一顿狂奔! 数日后。 坤宁宫内。 朱元璋躺在床榻上,额头上盖着一块湿布,脸色苍白,面无血色。 而一旁的马秀英也没好到哪里去,同样是脸色发白,嘴唇微颤。 帝后二人,双双病倒! “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 朱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指着两人数落道, “当时叫你们避一避,硬是不听!” “就非要在那里发癫!非要把自己的身体弄得生病了才肯罢休!” “现在好了!都躺下了吧!都染上风寒了吧?” “该!” 他一顿吐槽,听得马秀英微微睁眼。 “小橘子,娘都这么难受了,你就……你就别说了……” “咳咳,咳咳咳……” 马秀英有气无力的说了两句,转而便是咳嗽了起来。 朱橘见状,神色有些无奈,但还是迅速送上热腾腾的汤药。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他吹了吹药汤,道, “来,喝药。” “得亏只是风寒,不是打摆子的病,吃几贴药,发发汗,把寒气逼出来就好了。” “有点苦的,忍着点哈——” 说着,朱橘小心翼翼伺候着马秀英,将汤药倒进了她的嘴里。 转而,他便迅速送上一瓣甘甜的橘子,免得老娘嘴苦。 咕咚,咕咚。 马秀英将汤药咽下,热流落肚,气色稍稍恢复了几分。 她勉强一笑,道: “我们小橘子,真孝顺……” “看来我以后老了不用担心了,有这么一个孝顺儿子在……” 朱橘听到这话,也是咧嘴一笑。 “那当然了,我可是孝顺的好大儿。” 他应了一声,而后叮嘱道, “娘,喝了药你就好好休息,一般风寒,五六天也就好了,待会儿我让人给你弄一碗热粥来喝。” “就是要注意,千万不要碰寒凉的东西,免得复发,知道吧?” 朱橘这会儿快成临床大夫了。 不过,对于伤风感冒,他还真挺内行的,毕竟一直都是独居,平日里有点小病小痛那都是难免的,久而久之,自然也就懂了其中的门道。 感冒这种病,无非就是风寒风热两种,风寒较为简单,就是要发汗逼寒,风热则稍稍复杂一些,需要清热解毒。 两个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就是要注意一些事项,倘若造成二次感冒,那就坏事了,有人甚至会因此而病亡! “嗯,嗯……” “知道了,我都听你的。” 马秀英点了点头,此刻十分听话。 “咳……” 正此时,对面朱元璋也是闷哼一声,嘴里一口浓痰喷了出来。 朱橘放下药碗,走到朱元璋床边,用手帕为他擦了擦嘴。 “老大,铁人?” “你还牛逼不?牛不牛逼了?” “没想到吧?你也是会生病的!” 朱橘上来就是一顿嘲讽,听得朱元璋翻了个白眼,背了过去不想鸟他。 “嘿,你还有脾气了?” 朱橘不爽道, “当时叫你避雨,还说是什么甘霖,对身体有好处!” “雨就是雨!没什么甘霖不甘霖的,那玩意儿淋了就是容易生病!还不听,非要放飞自我。” “现在好了,躺床上了吧!你这么一躺,朝廷好多决策都没人做,不知道耽误多少事儿!真是……” 唰! 朱元璋转过身来,瞪着眼睛,声音有些沙哑的道: “小王八蛋……能不能别烦老子了?” “叨叨叨,叨叨叨,一直叨……你要把老子给烦死啊?”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六章 老朱病倒!命朱橘监国,总揽皇权,御门听政! 朱橘闻言,顿时将药碗往桌上一放。 “嘿,还有力气怼我,看来不用吃药也能好。” 他笑道, “那您老就躺着,等自愈吧,反正您体壮如牛,这点风寒算个啥,是不?” 朱元璋:“……” 要不是这会儿身子虚,他真想掀开被子直接给朱橘来两拳! 这个逆子! “小橘子,别捉弄你爹了。” 身后传来马秀英的声音, “你爹他这一回是真的病了,比我严重……以前从未见过他一躺下就起不来的。” “求雨那三天,他是所有人里最累的,透支太多了……那一场雨又那么寒,太医也说了,寒气侵体,没个十天半个月,可下不了床。” “你就别气他了……快喂他喝药。” 病来如山倒。 像老朱这样身体一直很好,从不生病的人,要是突然病倒了,那绝对会比一般人严重! 这个道理,朱橘自然知道。 叮。 朱橘重新拿起药碗,用汤匙稍稍搅了搅,吹了两下,方才送了上去,道: “老爹,我也不是故意气你,实在是当时我那样劝你们,你们都跟发癫一样,没一个听话的。” “现在落成这个样子,我很难忍得住不数落你们啊……” “来,张嘴,乖。” 朱元璋微眯着眼睛,倒也是乖乖张开了嘴巴。 苦涩的药液咽下,激起他一阵猛烈的咳嗽。 “咳咳咳!” “咳咳咳!” 朱橘赶忙将老爹扶起,用手拍击着他的后背。 “这怎么还呛着了?” “咳……太苦了……” 朱元璋嗓音沙哑,嘴里咕噜出来一句。 朱橘闻言,不由得咧嘴一笑。 “原来您老也怕苦啊?哈哈。” 他道, “行,行,慢点喝,我给您剥橘子。” 朱元璋点了点头,将药碗端在了手里,皱着眉头瞧了老半天,等到朱橘那边把橘子剥好,他才屏住一口气,直接将药汤一饮而尽! 下一秒,迅速接过朱橘手中的橘子,整个吞入口中。 咬牙一咬,甜汁爆开,这才让他的脸色好看了几分。 “呃——” 朱元璋重新躺了回去,朱橘已然是将一个枕头靠在了他的后背上,让他能够舒服点。 “臭小子……还挺会照顾人。” 朱元璋瞥了朱橘一眼,低声道, “你比那些奴婢内侍要强一点。” 朱橘闻言,不禁哈哈一笑。 “要论照顾人,他们是专业的,我哪里比得过他们?只不过,我是你亲儿子,所以你会觉得我的照顾更好而已。” 他道, “爹,喝了药就先睡会儿啊,吃药都只是辅助而已,好的睡眠才是最重要的。” 朱元璋听到这话,却是不肯闭上眼睛。 “咱……睡不着啊。” 他掰着指头算道, “求雨花了三天时间,回来生了病,又耽误了两天,咱……已经五天没有开大朝会了。” “还有各种各样的政务……也都没有决断,也不知道中书省李善长、胡惟庸他们有没有好好处置。” “唉……” 身为劳模大帝,一天不工作,他就有罪恶感,就浑身难受! 很难不怀疑,老朱把朱家的勤劳基因都用尽了,以至于后代子孙一个比一个懒惰。 “您就别想了,我昨天去打听了,这次求雨,除了一些身子骨的确贼好的武将之外,多数人都染上风寒了,尤其是文官,一个个都发着烧呢!” 朱橘感慨道, “几个老臣,如宋师傅,这会儿还昏在床上呢,他们的情况比您还严重。” “年纪大了,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以后啊,这种求雨的活动,还是别搞了,太费劲了。” 一场求雨,全员躺床,也是没谁了! 朱元璋:“……” “那中书省的政务,估计都堆积的没法看了,唉……” 老朱一脸惆怅的道, “怪咱,咱没有考虑周全……” “对了,你大哥呢?他的情况怎么样? 朱橘轻叹了一口气。 “还能怎么样?本来就是病秧子一个,再加上这几重的打击,能不昏厥过去,已经是老天保佑了。” 他道, “这会儿也是跟您差不多,发着高烧,太医院的人正轮流看守着,上回我师父给他们培训了一下,医术好像长进了一些,治个重伤风,应该没什么问题。” 想想大哥那身子骨,在求雨的晚上,还和常大姐造娃,那身板子能撑得住才有鬼了! “……行吧。” 朱元璋为之默然。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似乎是有几分想要摆烂的迹象。 “臭小子……你说三天还真是三天,现在能告诉咱,你的依据是什么了吧?” 老朱闭着眼睛问道, “咱看你根本什么都没干!哦不对,你好像干了一件事,在紫金山上撒尿的,是不是你?” “呃……”朱橘挠了挠头,神色有些尴尬。 他当时是尿了一泡,但他是朝着南面尿的,谁知道钦天监的人会在那个时候让大家换方位啊! 这一条,可打死都不能承认! “其实我的依据是一个人。” 朱橘赶忙转移老朱的注意力,神神秘秘的道, “我的一个奴婢,她的身体,有预测风雨的能力。” 朱元璋闻言,顿时睁开了眼睛。 “哦?” 他有些惊异的道, “是吗?” “哪个婢女,那个你的贴身婢女,上回咱来,她坐着迎接咱的那个?” 朱橘点了点头。 别说,老爹这记性是真好! “对,就是她,她叫剑琪。” 朱元璋恍然。 “原来如此……难怪这么傲气,见了咱都不下跪,有本事的人都这样?” “说说,她是怎么预测风雨的,莫非是有神通?” 他倒也不恼。 对于有本事有能耐的人,老朱向来还是比较宽容的。 就比如彭玄不跪,他也不勉强。 “其实她当时不是不跪,而是跪不下去,她的腿脚不便。” 朱橘道, “她以前日子苦,冬天得不到保暖,碰到湿寒的天,寒气入侵膝盖和腿脚,就造成了老寒腿,也叫风湿性关节炎。” “这种病有个特点,往往会比别人更早预知下雨,因为在下雨之前,空气湿度大,会造成关节疼痛难忍。” “那几天,她刚好骨头疼的厉害,所以我推测——马上就会下雨!最后果然下了雨……所以,这不是神通,而是一种病。” 朱元璋:“???” “啊?是这样?!” 身后的马秀英忍不住道, “让你有把握祈雨的,竟然是一种病?” 这个答案,绝对是夫妻俩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的! “是啊,所以我一开始遮遮掩掩的,搞得比较神秘。” 朱橘有些无奈的道, “我要是说了大实话,你们肯定觉得扯淡。” “但事实上,现实就是如此。” 朱元璋和马秀英听到这番话,脸色都有有些不太好看。 朱橘见状,赶忙又补充道: “不过,我不否认你们诚心求雨的功劳。” “因为第二天的时候,剑琪的腿已经不那么疼了,那个时候我心里也有点发虚。” “可后来,在第三天的时候,连我都绝望的时候,大雨就那样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 “这让我有种感觉……会不会真是我们的诚意打动了上苍,才落下这场雨的?” 朱元璋和马秀英的脸色,这才好转了几分。 要说他们跪在那边三天,现在还害了病,结果是自欺欺人,屁用没有……那他们也接受不了啊! “我认为……诚心诚意还是有用的。” 马秀英低声道, “否则,那黄沙漫天的场景,怎可能突如其来一场雨?” “或许是天地之间,本来就已经形成了一些可以下雨的条件了,但老天迟迟未发,要看看我们的诚意,最后诚意足够,自然倾盆而下。” “重八,你觉得呢?” 朱元璋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咱觉得……也是这样。” 他道, “当时的情况,真是宛若神迹!否则,咱也不会那么癫狂了。” “总的来说,这一场求雨还是极为成功的!不管是求来的也好,歪打正着也好,最终结果是好的!这就够了,不枉费咱跪在那里,一跪就是三天!” 老朱是个唯结果论的人。 只要结果好,中间的过程他可以无所谓,不追究,也不刨根问底! “嗯,雨云在向东北方向偏移。” 朱橘点头道, “周边遭受旱灾的地方,这次都可以得到甘霖了。” “这场雨,后劲挺足的,应该可以极大的缓解旱情,今年啊,妥妥的是丰年了!” 听到这话,朱元璋方才露出了笑容。 努力奋斗好几年,总算能有个丰年了! 不容易啊! 有了丰年收上来的赋税,他终于是可以放开手脚征发徭役,建设大明了! “咳咳,咳咳咳!” 正起了雄心壮志,转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的他浑身震颤,差点没把老肺给吐出来! “哎呀,您老就好好歇会儿,睡会儿呗!” 朱橘又是给朱元璋一顿捶背,连声劝道, “别想事儿了!真叫我操心死了!” 朱元璋嘴里喷出一口浓痰,神色稍稍恢复了几分。 “国家,不可一日无君啊,咱这身体虽然躺下了,但是这颗心,不能停啊。” 他轻叹道, “臭小子,交给你一个任务。” “这个任务要是完成好了……咱也不跟你说空话,府库里看上什么东西,随你挑!” 这回不是画大饼了,是真的给大饼了! 可朱橘听到这话,却是露出了几分警惕之色。 “你想干嘛?” 朱元璋指了指华盖殿的方向,轻声道: “咱倒了,你大哥也倒了。” “但朝廷还得运转,政务需要有人决断。” “你跟着咱理政,虽然只是盖玉玺,但耳濡目染之下,也接触不少,应该也懂了。” “眼下这个时刻,咱要你站出来,挑起大梁,决断朝纲!” “你可愿意?” 朱橘:“!!!” 哇靠! 就知道没好事,竟然是要他当代理皇帝! “爹……不是我不想帮忙,实在是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啊!” 朱橘苦笑道, “我给你们打打下手还行,但你要我独揽朝纲,我怕搞砸啊!” 朱元璋摇了摇头。 “正因为你有自知之明,所以咱才放心让你上。有自知之明的人,往往不会把事情搞砸,骄傲自大的才会。” 老朱沉声道, “眼下的情况,没人顶上去,那才叫糟糕。” “当权力被搁置的时候,必然会有许多人觊觎,会想方设法的将其瓜分。” “自从杨宪露底之后,咱已经不信任那帮人了,绝不能让大权落在他们的手里,哪怕是一天也不行。” “这大权,只能在咱自己人手里!” “咳咳,咳咳咳……” 朱橘又是给朱元璋一顿摩背。 他心中也不禁有几分感叹——权力啊!难道就真的这么叫人着迷吗? 老朱就是病倒了,都不肯放。 不过,想想那帮大臣的德性,好像还真的不能放,一放,再想收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咱今天跟你交个底,哪怕是咱的儿子里,咱也不是全都信任的。” 朱元璋低声道, “老大之后,也就是你了。” “或许就是你小子吊儿郎当,贪玩成性吧,一门心思想着要修道搞长生,虽然一天到晚惹咱生气,但咱想来想去,真要说信任,你能算一个。你小子,关键时刻不含糊。” “像老三老四他们……虽然也是咱的儿子,但给他们藩王的权力可以,更高的,那绝对不行……咱有咱的考量和设计。” 朱橘:“……” 他着实没想到,自己在老爹心中的地位这么高! 有点感动是怎么回事。 “小橘子,你爹其实是很爱你的,跟娘一样,偏爱你。” 马秀英在旁补充了一句,双目之中,充满温情。 此时此刻,他们一家三口待在一起,互相聊天说话……虽然是病倒在床上,但这种氛围却出奇的好,反而挺叫人享受的。 “咱不讲什么爱不爱的,那都是娘们讲的。” 朱元璋轻哼一声,道, “咱只说一句,现在你爹要让担事儿,你能不能担起来?” “给个准信儿!” 朱橘神色一凛。 “要我担事儿可以,但是我也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我要是搞砸了,您可不许揍我!” 不管怎么说,先打个预防针再说! “呵呵……就这么几天,能搞砸什么?别看咱现在病恹恹的,用不了几天,就生龙活虎了!” 朱元璋摆了摆手,吩咐道, “来人,传旨!” …… 次日,清晨。 “咳咳,咳咳咳……” “咳咳……呵——tui!” 紫禁城外,官员们冒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来赴大朝会,多数人的精神状态都不太好,跟个瘟鸡似的,时不时还咳嗽两声,说话也是带着极重的鼻音。 “不是说陛下病倒了吗?怎么今天还要开朝会?” “谁知道呢……咳咳,以陛下那体格,说不定已经恢复了吧,可苦了我了,还发着烧……” “谁不是呢,我现在还一阵阵的发抖呢,这一淋雨,真怕加重……” “唉……” 除了实在重病的官员告假以外,其他咬咬牙能来的官员,此刻都是坚持来参加大朝会。 原因无他,皇帝曾有过严格的规定,无故缺席大朝会者,罚俸降官! 要么皇帝辍朝不开,否则就必须准时到位! 哒哒哒。 淋着小雨,文武百官们踏过金水桥,走到了乾清门外。 然而,那一把御座龙椅之上,却是空无一人。 众人正纳闷着,却听一道声音传来: “监国驾到!” 嘹亮的声音落下,朱橘一众倚仗的簇拥下,走到了乾清门前,目光扫视着面前的文武百官。 虽然不是第一次参加御门听政了,但之前都是打酱油。 这一回,他可是第一次以上位者的姿态俯视群臣百官! 这种感觉,还是很不一般的! “监国?” “陛下任命了吴王殿下为监国?这……” “我也是今天早上才刚知道的,听说是陛下和太子双双病重,无人执政,故而陛下下旨,命吴王殿下监国。” “天呐!陛下病重?!那要是陛下撒手……岂不是?” 一句话传三人就变样。 从一句‘陛下病重’传出来,意思就全变了!不少人已经开始脑补陛下驾崩,太子病危,最后吴王殿下登基为帝的画面了! 那场面太震撼,不敢多想啊! “肃静!” 巡查御史喝令一声,令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朱橘的身上,神情各个不一。 显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朱橘将群臣的神情尽收眼底,心中也是不由得暗叹。 难怪老爹要建立銮仪卫这个秘密情报组织,这一帮家伙,全都是人精,每一个都有一堆心思,指不定就有谁包藏祸心! 我是皇帝,我也不安心啊! 此外,这么多目光,尤其是那些武将的眼神全都投射而来,聚集在他一个人身上。 说实话,还是挺有压力的。 啪! 好在,朱橘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又有大心脏,倒也丝毫不怵。他一屁股坐在了御座龙椅之上,就这一个动作,就给全场官员吓了一跳! 纵是监国,也只能站着听政吧? 吴王竟然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龙椅上?他想干嘛? “殿下,您……” 一旁的毛骧小声提醒道, “那可是龙椅……” 朱橘心里一咯噔,稍稍挪了挪屁股想要起来,转而却又觉得这样很尴尬,索性又一屁股坐了下来。 不就是一张龙椅么,坐了就坐了,有啥? 华盖殿里的龙椅,老子又不是没当着老爹的面坐过,横竖不就是挨一顿揍而已! 他朝着毛骧摆了摆手,转而看向群臣。 如此神色自若的模样,愈发引得下方朝臣们心神震惊。 暗流,在大臣们之间汹涌! 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 这就是信号!妥妥的政治信号!吴王殿下要坐龙椅了!他这是想要登基当皇帝啊! 宫里头,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此时此刻,众大臣们内心都在狂呼,他们恨不得赶紧下朝去讨论这件劲爆的大事! 朱橘当然完全没想到,坐一把椅子而已,能让大臣们颅内高潮。 他朝着身边的太监点了点头。 “群臣参拜!” 传话太监朗声道。 文臣,以李善长为首;武将,以徐达为首,皆是俯首下拜。 “臣等参见监国!” 声音呼啸,震动宫墙。 难怪说喊万岁叫做‘山呼万岁’,听起来还真跟山呼海啸一样! “免礼。” 朱橘抬了抬手,沉声道, “父皇龙体抱恙,命本王监国,御门听政。” “政务,一日不可停,诸位臣工谁有本奏?可与本王奏来。” 他一改平日里的嬉皮笑脸,此刻举手投足之间,倒也颇有几分王者风范。 下方的徐达看着自己的准女婿,不由得咧嘴一笑,朝着身边的汤和等人挤了挤眼睛,那模样仿佛在说—— 看,这就是我徐达的女婿! 牛吧? 正此时,吏部尚书杨恩义出列,拱手禀报道: “启奏监国。” “三日内回京述职之人,共有十三人,离京赴任之人,有二十人。” “此三十三人,特来拜见。” 朱橘点了点头。 这是大朝会的保留项目,几乎每天都有回京和离京之人,无论是走还是回,都要拜见皇帝,这也是很多外地官员一睹天颜的机会。 只可惜,这回他们见不到朱元璋,只能看到一个少年郎。 哒哒哒。 三十三人上前觐见,离京的还好,回京述职的皆是慷慨陈词,每个人恨不得把所治之地有几块地、几头牛都说清楚,听得朱橘眼皮子都开始打架了。 以前老爹都听得很认真,时不时还问几句关键问题,经常能把地方官问的满头大汗。 这,是皇帝了解地方政治的主要渠道,聪明睿智的明君往往像个判官,能够精准的分辨出官员嘴里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并加以问询。 但朱橘显然是嘉靖、万历那一挂的,听了几个就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全特么长篇大论!跟九曲黄河似的,没完没了! 大朝会的时间,就是被这场家伙拖长的! “说重点!” 见面前之人口若悬河,朱橘喝的喝令道。 那官员吓了一跳,支支吾吾的,额头开始冒汗。 “我发现你们这帮家伙都蛮搞笑的。” 朱橘毫不客气的道, “绕绕绕,跟我搁这儿绕圈子呢?” “上来不讲重点,先吹捧皇帝有多么英明神武,吹一顿大明有多么繁荣昌盛,这些需要你来告诉我么?我自己不知道吗?” “重点!重点是什么?你在地方上做出了什么政绩,解决了多少桩案子,修建了多少桥梁、道路,收了多少税,犯罪的比例是多少,老百姓吃不吃得上饭!这些才是重点,懂吗?” “我没闲工夫听你讲什么八景十绝,你是导游啊还给我介绍这些?” 一番话语,听得众臣皆笑。 吴王殿下这话……比陛下还直白! 这简直是一脉相承,然而青出于蓝胜于蓝啊! “微臣,微臣……” 那地方官员此刻已然是满脸通红,舌头打结。 他只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 “行了行了,起来吧,我不要磕头虫。” 朱橘摆了摆手,道, “按照我说的重点,回去写一份报告,把你的政绩讲出来,不要夸大其词,也不用谦虚,咱就讲四个字——实事求是!” “没有的话,那就说没有!当然,你要是干了什么坏事,最好也是早早坦白,等我查你了,你就麻烦了。” “退下吧!” 那官员听到这话,如蒙大赦,赶忙叩首谢恩。 “谢监国,谢监国!” 朱橘摆了摆手,道: “剩下的人听着,我没时间听你们说废话!有拿得出手的政绩的出来说一说,没有的就退下,回头写一份报告给我!” “同样也是挑着重点来,谁要是废话,那我就派人查他的老底!爱说废话的人,一般都没啥能力,这是我的刻板印象。” 众地方官此刻皆是唯唯诺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敢出头的。 谁也没有底气,说自己的政绩拿得出手啊…… “没有?没有就进入下一个节目。” 朱橘抬手道, “还有谁要启奏?” 这番雷厉风行的做派,倒是让群臣都有点不太适应……陛下都没这么干脆爽利的! 但与此同时,众臣也不敢小看朱橘了……先前朱橘闹出那么多事儿来,原以为他是个不靠谱的亲王,没想到一掌权,竟然是这样的风格! “启奏监国。” 户部尚书吕昶出列,恭声道, “此次陛下带领皇后、妃嫔以及诸皇子、文武百官求雨,感动上苍,赐下甘霖,应天府百姓无不称颂陛下之功德,如今雨水绵绵,数日不止,此皆陛下之功也。” “此外,雨云东移,滋润南直隶、浙江等地,旱情已经得到了极大的缓解,户部预计,今年当是我大明首个丰年!” 一番话语,听到众臣皆是露出笑容。 这里头,也有他们的一份功劳啊! 如今雨水绵绵,滋润数省,听着吕昶的话,众臣也觉得与有荣焉。 “嗯,甚好。” 朱橘点了点头,道, “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 “此非陛下一人之功,也仰赖诸位臣工之力。” “回头我禀明父皇,为诸位设宴,此外,因雨受寒,卧病在床的几位大臣,本王也会派遣太医查看。” 这话说出来,诸大臣皆是听得舒服。 “谢监国。” 这一声谢,真心实意。 “谢监国,除此之外,微臣还有一事启奏。” 吕昶又道, “旱情虽解了许多,但仍有数地不曾得到雨水滋润,微臣请奏,减免几处仍旧干旱之地两成赋税。” “如此,当地受灾百姓定会感恩陛下之恩。” 朱橘微微颔首。 “将仍受灾之地详细上报,核准无误之后,减免本年三成赋税。” 他应声道。 一场大雨,本就不能减免全部旱情,只能说是提振了人心,挽回了大部分损失。 这就够了。 几个倒霉的地方,一滴雨水都不曾落下,百姓苦楚,那就皇恩浩荡一下,也无伤大雅。 “谢监国!” 吕昶激动道, “殿下仁德,百姓定会感激不尽!” 他忽然觉得,面前这个少年郎……极为老成啊! 好像不输太子殿下?! 想象一下,将来要是吴王殿下登基为帝……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啊! “呵呵,非我仁德。” 朱橘笑道, “我乃慷父皇之慨也。” “吕尚书,还有本要奏吗?有的话继续。” 吕昶摇了摇头,恭恭敬敬的退回了队列之中。 见朱橘理政老练,众大臣也放下了心,纷纷上前奏请。 “臣有本奏。” “微臣亦有本奏……” “启奏监国……” 一时间,大臣们蜂拥而至。 朱橘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一个一个来,一个一个来……” “……所谓祥瑞,都是唬人的东西,地方官员当好好执政为民,不许再以祥瑞为奇,对其驳斥一番,考评不得为优。” “……匪寇盗贼之事,往往以山林为道,屡除不尽,此事我已知之,会与父皇相议。” “……啊?大明律户律篇?先以唐律为基础,你们先拟一拟,回头我再和父皇加以删改。” “……” 良久。 朱橘离开乾清门,脑瓜子嗡嗡的。 这一场御门听政,从一开始的风淡云轻,到后来的满头大汗,难以招架,此中心路历程,不足为外人道也! “嘶——” 朱橘揉了揉自己的腰肢,里头传来一阵阵的酸麻之感。 那龙椅……是真特娘的难坐啊! 半天坐下来,腰椎都要炸了!脖子也不舒服! 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找个会所做个全身的spa,奈何大明没有手法纯熟的技师…… “殿下今天的表现,真是令属下佩服至极啊!” 毛骧跟在朱橘的身边,忍不住赞叹道, “虽然和陛下风格有些不同,但也确实有一派气度!” “颇有少年帝……呃,反正就是厉害!” 他想说‘少年帝王’,还没说完就意识到了这犯了忌讳,赶忙把嘴闭上,不敢胡言。 “厉害个鸡毛!我后面人都要懵了。” 朱橘揉着老腰,呲牙咧嘴的道, “你没发现,我后面都统一话术,说要找父皇商量么?我那是没法子了!” “表面上风淡云轻,其实内心慌得一批!” 毛骧闻言,不由得咧嘴一笑。 他最佩服吴王的,就是这股子有啥说啥的真实劲儿! “有没有哪里能让我乐呵乐呵的?累死了。” 朱橘将头上的冠冕摘下,一脸疲惫的道。 毛骧挤了挤眼睛。 “殿下想要乐呵?那不如再去一趟青楼?” 他笑道, “据属下所知,那位嫣然小姐一直都在等您呢。” “自上次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客人,连抚琴一曲都不曾,像是为殿下您在守身呢,青楼里的老鸨也不敢逼迫她,一直好吃好喝的供着。” “听说,她还白胖了一些,更可人了。” 朱橘眉头一挑。 “你不说我都忘了有这么一号人了……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他问道。 毛骧嘿然一笑。 “属下是做什么的?全应天的消息都在属下这里,有关于殿下的事儿,属下自然要留心一些啦。” 朱橘轻哼一声。 “算了吧,我都是要结婚的人了,再去那种地方不好。” 他道, “别出馊主意了,咱是高雅的人,别一天到晚青楼青楼的!” 身为一个道徒,又是马上要成婚的人,青楼那种地方纵然是享乐的好去处,他也不会再去。 头一回去,可以说是好奇,没见识过所以去瞧瞧,还能说得过去。 再去,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再说了,他对那个什么花魁娘子也确实没啥兴趣,虽然自己体壮如牛,多娶几个老婆也没有压力,但他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 “是是是,殿下说得是,是属下粗鄙了。” 毛骧连连应声,再不多言。 …… 乾清门外。 随着朱橘的离开,众大臣也陆陆续续离开。 不过,今天这一场朝会,无疑给他们带来了几分震撼,故而不少人都是聚拢在一起,缓步聊天。 “看来,吴王殿下将来不止是一个藩王啊……” “是啊……御门听政,这是连太子都没有资格主导的事儿,没想到陛下就这样交给了吴王殿下,虽说是情况特殊,但也能看出一些端倪。” “对,你们都知道吧,陛下把钦点状元的权力也都给了吴王……这可是极为神圣的权力啊!自从有科举之后,这份权力都是皇帝独有,从未给过旁人啊!” “说实话,我有点看不懂陛下的意图了,他是真的想要将吴王作为太子的备选吗?看今天这架势,吴王的风头已然盖过了太子啊!” “……” 群臣聊着,交换着意见,可谓是热火朝天。 胡惟庸跟在李善长的身边,还有几个淮西人也跟了上来,形成了一个小圈子。 “恩师……您怎么看?” 胡惟庸低声道, “吴王的权力越来越大了,陛下为何要如此放权?” “皇族内部……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太子他……” 他有很多问题想问,眉眼之间,流露出几分忧虑之色。 吴王朱橘,可是他的死对头! 虽然朱橘可能不把他当回事,但胡惟庸却是在心里把朱橘当成了死敌,将来若有机会,是一定要发动清算,为儿子报仇的! 在这一点上,他和李善长有着共同的目标! 而李善长,肯定是更恨的那一个!因为李祺被摧残的更彻底。 李善长此刻却是神色自若。 “老夫倒是觉得,这没什么。” 他道, “吴王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而已,鲁莽冲动,稚嫩的很。” “你没发现他今天处理奏请,前面还好,后面明显招架不住了吗?他没有理政的经验,看上去雷厉风行,实则并无解决问题的能耐。” “如今陛下患病在床,也必然没有精力处理政务,太子更不用说了,所以,他所谓的和父皇商议,也不过是搪塞罢了。” 胡惟庸闻言,眉头一挑。 “即便如此,吴王今天的表现也已经算是很好了。” 一旁官员忍不住开口道, “小小年纪,就有几分君临天下的气势了,缺的只是经验,若是陛下任由其监国,再给予指导,假以时日,他必然可以成长起来,独当一面。” 这番话语,赢得众人赞同。 这是实话。 吴王的潜力,大的吓人! “呵呵,老夫不否认这一点,但是……他这不是还没有成长起来么?” 李善长抚须道, “惟庸,你过来。” 胡惟庸点了点头,跟上了李善长的步伐。 其余几个官员自然知趣的离开。 “恩师?” 到了周遭无人的地方,胡惟庸看向李善长。 “惟庸,你先前的志向,还在吗?” 李善长忽的问道。 胡惟庸目光一凝,果断的点了点头。 “自然在!” “一刻也不敢忘!” 李善长点了点头。 “那现在,就是一个机会,蚕食权力的机会。” 他低声道, “陛下精力充沛,一直牢牢掌握权柄,不肯放权,以至于连丞相都没设立。” “原本,我认为要到大封功臣之后,才会有机会,可眼下,一场大雨将陛下给淋倒了,机会倒也来了。” “现在,陛下放权给了吴王,若吴王拿不住,而政务又不可停滞,这权力自然是要下放!一下放,我们便可以争夺了!” 胡惟庸心神一震。 “是啊!这是个机会!” 被李善长这么一提点,他的心思瞬间活泛了起来。 “恩师,我们该怎么做?” “第一步,淹死朱橘。” 李善长笑道, “今天这点政事,他都接得勉强,咱们要是制造出海量的政事来,他岂能招架的住?” “到时候,必然淹没在政务的海洋之中,应接不暇!” “通知下去,从明天开始,所有人都把积攒的政事上奏尤其是那些棘手的问题,都抛上去,给咱们这位监国来一点压力!” “注意,不要太过于密集,以免被发现端倪,就比正常上奏的量多一些,事儿也必须都是真事儿,不得弄虚作假!” “先试一试他,且看他如何接招!” 胡惟庸目露兴奋之色。 “好,我马上去办!”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七章 朱橘代行皇权,就是皇帝! 坤宁宫内。 朱橘啪的一下将帽子扔在了桌上。 “翠竹,翠竹,给我上果盘!” 他嚷嚷道。 “是,是,殿下请稍等。” 翠竹见朱橘脸色不太好,连忙转身准备果盘。 “怎么了?” 半躺在床榻上的马秀英略微直起身子,笑道, “谁招惹你了?脾气这么大?” 一旁的朱元璋还在打着鼾,从昨天夜里到现在,他喝了药就一直沉睡。 这些年来,估计这一觉是他睡的最香的。 “娘,这差事我真当不动。” 朱橘斜靠着桌子,一脸不爽的道, “弄完朝会,我就已经身心俱疲了,本来以为可以休息一下了,可没想到……这才刚开始!” “这个要觐见,那个要上折的,还有一大堆留置的奏疏要处置,我真是……一个头十个大了都!” “主要那些政务,我也不会弄啊!全都不了解情况,叫我怎么下达指令?万一人家奏上来的情报是假的呢?夸大其词的呢?又或者,是故意隐瞒事实的呢?” “想想这些,我的脑子真的要炸了,炸穿了!” 这代理皇帝,真是一天都没法当。 太苦了! 发明内阁制度的真是个天才!但……话又说回来了,有人帮忙干活也就意味着分走了权力。 一旦形成制度,皇帝再想把权力收回来,可就难了。 总不能一边享受当皇帝的权利,一边不肯履行义务吧?天下没有那么好的差事。 “小橘子,别心急。” 马秀英笑道, “政务这个东西,其实是处置不完的,哪怕是你爹,也做不到将政务横扫一空。你呀,要学会把政务分类,先分出个轻重缓急出来。” “把重要的,急切的事儿先处置掉,一般大事,都是要开小会商讨的,你大可以召集大臣讨论嘛,不然,要他们领俸禄是干什么吃的?就比如,你可以找刘伯温、李善长他们,让他们各自给出建议,你再从中斟酌。” “至于一些日常的轻事,没有头绪的就先放一放,不打紧,有头绪的就给个大概的指导,叫下面领会你的意思去办事,凡事也不用事无巨细,面面俱到,那样会累死人的。” “总的来说,处理政务是抓大放小,只要大的方向不乱,小事对错,无伤大雅。” 朱橘闻言,眉头微微舒展。 “殿下,给。” “都是当季最好的水果。” 翠竹上前,为朱橘剥果皮。 “噢——原来可以这样啊。” 朱橘摸了摸下巴,道, “听娘这么一说,那好像还能搞一搞。” 马秀英轻轻咳嗽了两声,道: “还有,你爹办事是有一套自己的方法的,你要是没思路,就去翻看他以前批复的奏疏,将类似的问题,依样画葫芦答复就可以了,不会出什么大错。” “你要知道,没有人生来就会,也没有人能做到完美,就像是河里行船一样,皇帝是掌舵的人,保证大方向不错,那么水流自然会把船只带到目的地。” “娘这样说,你能明白吧?” 朱橘连连点头。 “娘这么说,我就懂了!” 他笑道, “一下子要我处理这么多事儿,我还真有点慌了神!” “原来,是有技巧的!” 老娘不愧是千古贤后啊,政治手段娴熟。 也就是没机会,要不然,她像武则天那样当个女皇帝绝对是绰绰有余的!搞不好,还强于武则天呢! “嗯,还有啊,你平日里看书不多,这也是薄弱的地方。” 马秀英又道, “你大哥从小由李善长、宋濂他们教导,又肯读书,自然是基础扎实。” “你性子野惯了,不愿意读书倒也没什么,但既然觉得自己有所欠缺了,就得从书里汲取智慧。” “唐太宗不是有句话么,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其实啊,历史翻来覆去就是那么一堆事儿,换汤不换药,你把史书读透了,自然就知道世上没有新事物,古人早就总结出了各种应对的办法了,你学习了之后,照搬照抄就行了。” 朱橘竖起了大拇指。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老娘这话,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你回头有空,把《战国策》、《资治通鉴》、《史记》都看一遍,看完之后,我再给你几本书,用做精读。” 马秀英道, “知识多了,脑袋里装了各种应对的手段了,也就不会没底气心虚,更不会焦躁忧虑了。” “一切焦躁忧虑,都来源于自身能力的不足。” 朱橘点了点头。 自己这吊儿郎当的,出点歪主意还行。 真要对付正经事儿,那还真有点捉襟见肘不够看。 “娘,您要是男人,我一定支持您当皇帝。” 朱橘见朱元璋还在睡觉,忽的嘿笑一声,道, “我觉得,您比老爹行!” “要是他,肯定不会教我教的这么详细,这么有智慧!” “估计就是叫我蛮干硬干,干不出成绩来就骂人,他就这德行!” 马秀英闻言,不由得噗嗤一笑,转而看了朱元璋两眼。 “哼——哼——” 朱元璋依旧是打着鼾,一副熟睡的模样。 “你爹他干事儿没的说,但性子急躁,当不好教书匠。” 马秀英道, “当初你大哥都被他训哭过好几次,哭着跑来跟我说不要当世子了,要让给别的弟弟,我是安慰了他好几回。” “得亏是有我这个娘鼓励,不然啊,他也要被你爹给整废。” 朱橘略一挑眉。 那般优秀的大哥,原来以前也经常被老爹整崩溃啊! 你说这个爹当的! “不过,你肯定不会像你大哥那样,你要是被训,估计会跟你爹撸起袖子干架。” 马秀英笑道, “其实,我还是喜欢你这样的,皮实,闹一阵也就是了,你爹到底是爱你们的,不会把你们怎么着。” “你大哥他,很多时候是对自己要求太高了,又极孝顺……这些年,见他越来越坚毅,许久没有来跟我倒苦水和哭鼻子,我倒是觉得有些不安了。” “我总怕他把事儿都藏在心里,憋着憋着,就憋坏了。” 朱橘微微颔首。 大哥身体那么差,估计也有跟自己较劲内耗有很大关系。 “娘这么一说,我得去大哥那瞧瞧,这两天都没去看他。” 朱橘站起身来,感叹道, “这一回,我倒成了咱朱家的顶梁柱了,到处跑。” “您先歇着,我去了。” 马秀英微微一笑。 “患难时见本领,去吧。” 见朱橘转身而去,她方才收敛了笑容,轻哼了一声。 “怎么,偷听了这么久,还没偷听够啊?” “哼——哼——” “行了,别装睡了,这么多年了,我还不了解你啊,你真睡着了可不是这样轻微的鼾声。” “哼——呃,咳咳。” 被马秀英戳破,朱元璋咳嗽了两声,睁开了眼睛。 “闭眼偷听,有何感想?” 马秀英斜靠在靠枕上,问道。 “嗐……妹子,你教他那么多做什么?” 朱元璋揉了揉眼睛,略有几分抱怨的道, “咱本来就是想试试他的成色,看看他遇到事儿了能怎么着手解决。” “你这一股脑的全教了,那对他来说就一点难度都没有了。” 马秀英翻了个白眼。 “咋?折腾标儿还不够,还想折腾小橘子啊?” 她没好气的道, “明明可以找长辈问清楚的事儿,为啥要自己琢磨,琢磨到掉头发,琢磨到身体垮掉?” “标儿现在身体这么差,就是这些年被你给折腾坏的!” “我绝不允许小橘子重蹈覆辙!他愿意学,能听得进去能运用,这就已经很好了!平白无故给孩子增加难度,我看你就是吃饱了撑的!” 朱元璋:“¥%……&*@#” 上来就被这一顿输出,老朱脑瓜子也是嗡嗡的。 “你那么激动干啥嘛……” 他略有几分尴尬的道, “标儿身体不好的罪责,你也能推到咱身上来……” 马秀英双目一横。 “难道不是?” 朱元璋不说话了。 好一会儿,他才放低了声音,道: “好吧,好吧……你别动气,生着病呢。” “咱这回不是没阻止你么?这小子也算是聪明的,还会来找你倒苦水,要是标儿就不会,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啊!” “不过,你这一番教导,可是给了他帝王的理政思路了……” 马秀英两眼一瞪。 “你这话啥意思?” 她道, “叫小橘子顶上去的人是你,现在又怕他有了帝王的思路和手段?” “那我也有帝王的手段,我怎么不是帝王?” “你这个人,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用心大大的险恶!” 朱元璋:“???” “不是,你今天脾气怎么这么暴躁?咱说一句,你要说三句来顶啊!” 老朱一脸不爽的道, “咱也没有别的意思啊!咱是想着,这小子有手段也好,将来能帮到标儿,毕竟标儿身体不太行,将来要是真的病秧子,有老六帮着,起码可以垂拱而治。” “咱是这个意思!你想到哪里去了?” 马秀英听到这番话语,神色方才缓和了几分。 “你真是这么想的?” 她略有几分狐疑。 “当然了!不然你以为咱是什么意思?” 朱元璋没好气的道, “你说,你以为咱是什么意思!说清楚说明白!” “真是!” 马秀英转了转脖子。 “那没事了,就当我史书看多了吧。” 她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重新躺了下来,抬手道, “行了,你继续说。” 朱元璋:“……” 他气得想翻白眼。 拿这个马秀英真是没有办法! “其实,咱现在非要把他推上去,甚至有些揠苗助长,其实也是做一些坏的打算。” 缓了好一会儿,朱元璋方才低声道, “标儿的身体,始终是咱担心的一个点。” “皇帝体弱,往往会使朝局动荡不安,一些居心叵测的大臣可能就会趁虚而入,不用看别的,看看东汉就可以了,外戚、宦官、权臣,轮番拿捏皇帝。” “那种事情,咱是绝不允许发生在大明的!大明的掌权者,只能是咱的儿子!” “所以……” 马秀英闭上了眼睛。 “好了你别说了,我不想听。” 她道, “我相信,标儿的身体会好起来的。” “你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哪怕将来真出了状况,等出了状况再说,你现在年富力强,别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多想多心烦,何必呢?” 一番打断,让朱元璋陷入了沉默。 “但愿吧。” 他道, “不过,你不是最宠爱老六了么?怎么……” 马秀英睁开眼,盯着对面的朱元璋。 “我宠爱小橘子,并不代表我不宠标儿,其实,我是最心疼标儿的。” 她沉声道, “此外,最宠爱的孩子,不一定就是要他有多高的成就,我反倒希望他一生快乐,无忧无虑,他想要去修道去成仙,那我就支持他去。” “我不是望子成龙的人,我只希望孩子笑得开心。” 朱元璋再度陷入了沉默。 夫妻俩,安静了下来。 马秀英知道朱元璋的担心是什么,也知道他想说什么,但她不想多听,也不想探究所谓的‘备选方案’。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孩子们也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是活在父母的操控下。 “陛下,毛骧求见。” 一道通禀的声音,打破了屋里的安静。 马秀英闭上了眼睛,转过身去。 翠竹迅速上前,拉起了一个屏风。 “咳,咳……” “叫他进来。” 朱元璋吐了一口痰。 不得不说,老朱的身体素质的确是强悍的吓人,昨天还病得要死要活的,只要给他睡好一觉,第二天精神马上就恢复了很多。 现在,都可以接见毛骧了。 丝毫不用怀疑,再给他三天,哦不,两天。 他绝对可以恢复到全盛姿态! “参见陛下。” “参见皇后娘娘。” 见皇帝躺在床上,毛骧略有几分不知所措,只能是跪伏在地,把头埋低。 “嗯。” 朱元璋应声道, “把今天朝会的情况,给咱说说。” 毛骧点了点头,正色道: “是,陛下。” “今日朝会,吴王殿下以监国的身份御门听政,可谓是举止有度,颇有风范!” 朱元璋眉头一挑。 “遵旨。” 毛骧恭声道, “今日朝会,殿下先是接见了离京赴任和回京述职的一众官员,对于述职官员繁杂冗杂的叙述,殿下给予了批评和指示,命他们拣出重点,以报告的形式上呈,要求是实事求是,不得弄虚作假。” “随后,户部尚书吕昶请求免去受灾地区两成的赋税,殿下下令,核实无误之后,可免去三成。” “再然后……” 作为情报头子,毛骧向来记性很好,能够把自己经历过的事,完整的叙述出来。 今天这一场朝会,他就把整体的经过,甚至是朱橘和大臣之间奏对所说的话,都一字不差的复述了出来,听得朱元璋眉开眼笑,连连点头。 “好,好啊!” “哈哈哈……” 朱元璋笑道, “这小子,到底还是有点能耐的!第一次主持朝会,能做到这个程度,很不错了!” “标儿来,也未必能这么好!” “妹子,你说是不?” 马秀英亦是点了点头。 “听毛骧这么一说,我倒是小看小橘子了。” 她应道, “没想到,这一场朝会,他能主持的这么漂亮,条理清晰,气度雍容。” “确实有几分风范。” 听着毛骧的描述,让她有种朱橘是个少年帝王的感觉,而且还是儒雅睿智那一款的。 “嗯,咱没瞧错,他的确值得咱费心思下力气培养!” 朱元璋甚为满意,转而又问道, “群臣是个什么状态?咱让朱橘监国听政,他们有什么议论?” 毛骧神色微微一凛。 “这……” “微臣不敢胡言。” 朱元璋摆了摆手。 “怎么还不敢胡言了?咱让你当銮仪卫指挥使,不就是让你探查消息,当咱的耳目的么!” 他下令道, “说,但说无妨!” 毛骧点了点头,略一斟酌过后,方才道: “遵旨……” “大臣们对于吴王监国甚感惊讶,有猜测皇族内部出了变故的,也有猜测陛下因太子殿下多疾,要转而培养吴王殿下的,还有猜测……皇后娘娘干预政治,要扶持吴王的。” “各种猜测皆有……” 听到这话,马秀英顿时脸色一变。 “是谁胡说八道!” 她恼怒道, “我什么时候干预过政治?!” 太可气了! 居然有人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哈哈哈……咳咳咳,妹子,你别生气,这帮大臣啊,就这德行!” 朱元璋却是不以为意,反而笑得乐不可支,道, “你看,稍微有点情况,就流言四起,这帮人也是唯恐天下不乱!” “瞧着吧,马上就会有人去套老六的近乎,想要攀高枝儿!说不定还会有人看朱橘年纪小,想要恶奴欺主都说不定!你说说,这一班货色,咱能相信他们嘛?” 马秀英冷哼一声,脸色有点难看。 “行了,行了。” 朱元璋摆了摆手,吩咐道, “你退下吧,继续做好你的事儿,有情况,要跟咱汇报。” “咱倒是想继续瞧瞧,后续还能有什么事儿发生。” 毛骧应声而退。 “重八,我干预政治了吗?”“干了,干了。” “嗯?” “哦不,说错了,没干没干!你是贤后,咋可能干预政治嘛!” “哼!” …… 东宫。 “常大姐,我大哥他还好吧?” 朱橘一路畅通无阻走到了东宫内院,朝着正在为朱标擦脸的常美荣略一行礼,关切道。 “是六殿下啊。” 常美荣起身还礼,转而朝着朱标道, “殿下,六殿下来瞧你来了。” 床榻上的朱标眯着眼睛,听到是朱橘来,方才将眼睛睁开,把脸转了过来。 “小橘子,坐。” “美荣,你去泡个茶,弄点他爱吃的果子来。” 他招了招手,语气有些发虚。 常美荣应了一声,离开房间,亲自为朱橘泡茶去了。 “大哥,这一场雨淋下来,你又虚了。” 朱橘上前查看了一番朱标的情况,不由得苦笑道, “你可真是个脆皮。” “我看老爹都恢复不少了,老娘也好些了,反倒是你,好像比他们还重。” “我看啊,你真得好好休息一阵了。” 大明第一脆皮,非朱标莫属! 也难怪历史上英年早逝,这都是早有征兆的啊! “我这不是在休息么?” 朱标笑了笑,道, “其实啊,要我多休息会儿也行,你把我的担子挑起来,我不就轻松了?” “我听人说,爹让你监国,今天是第一次朝会,情况怎么样,难吗?” 朱橘摆了摆手。 “难倒是不难,就是烦。” “也碰到一些问题,不过还好,娘帮我理清了思路,后续应该是没啥问题,顶多累一点。” “不过,老爹应该也快好了,看他那状况,估摸着再有个两三天,就可以起来了。” 朱标微微颔首。 “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他朝着朱橘比了个大拇指,道, “一场求雨,大家都病倒了,不光爹娘,还有老二老三他们,以及一些后妃女眷。” “这些人,你若是有空,也可以去慰问一番。” “还有那些德高望重的老臣,你若是有时间,也可以去看望看望,嘘寒问暖几下,亦可彰显你的仁德。” “身为上位者,还是需要一定的名望傍身的,你素有文名,但德名不足,趁此机会,稍稍受累一点,便可累积德名,为世人所称颂。” 朱橘微微一愣。 “大哥,我又不是皇帝,就是个顶班的亲王而已,要啥德名啊?” 他摆手道, “再说了,那也不是我的性格,我这人无拘无束惯了,你要我当个六贤王,我才不干,顶着一个贤明的标签,将来活在框架里,那多累啊。” 相比较朱标而言,朱橘还是比较直爽暴躁的。 跟儒雅贤德,那不沾边。 “听大哥的,做这些事,对你有好处。” 朱标轻声道。 朱橘见他虚弱,也不好反驳,只得顺着他的意点头道: “好吧好吧,回头我有空去慰问一下。” “大哥,你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忽冷忽热,头晕目眩?” 朱标摇了摇头。 “昨天和前天比较难受,今天舒服一些了,也就是我底子比较薄,不然不至于躺床上,三天求雨,我中间还休息了一天呢。” 他无奈道, “看来,真得跟你学点强身健体的功法了。” “回头好转了,我一定天天练功打拳,真是要被这孱弱的身体给拖累死了。” 朱橘听到这话,不禁咧嘴一笑。 “嘿嘿,这样想就对了。” 这一头倔驴总算是肯回头了,不容易啊! “对了,这两天你处理政务,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来找我。” 朱标又道, “大哥人虽然躺下了,但脑子还是好使的,多的不说,给你一些建议绝对没问题。” 朱橘眼睛一亮。 “大哥,我刚好有个事儿,想找你商量。” “是有关新科进士的,你看这样行不行……” …… 次日。 朝会如期而至。 昨天的朱橘坐在龙椅上御门听政,大家还觉得震惊。 可一夜过后,众臣已然是见怪不怪了,只是让他们感到惊奇的是,在龙椅的前头,站着一排没穿官服的文士,虽然相貌各异身材不同,但却都站的笔直,很有精气神。 “这些人是谁?” “诶,这些……好像是新科进士吧?是吴王殿下把他们召来的?难道今天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钦点三甲?” “不知道谁会是状元,谁会是探花,我看左边那个青年器宇轩昂,气度不凡,说不定他能当上探花郎。” “右边数起来第三个,面容方正大气,一看就是状元脸!” 此刻,朱橘还未前来,几个胆大的官员竟是走上前招呼道: “这位相公,年方几许,可曾婚配?” “敢问相公尊姓大名?” “……” 这几个家伙,竟是玩起了‘榜下捉婿’的那一套,搁这儿挑选起女婿来了! 巡查御史已经在疯狂的记录了,但是老油条们可不怕这个。 近水楼台先得月,要是能够相中一个心仪的女婿,这点惩罚算什么? 要知道,这可是大明朝的第一届进士,而且是两次大考挑选出来的,每一个都含金量满满,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能与他们结合,是绝对可以让自己家族多兴旺一代的! “这,我……” “小生见过大人,免贵姓张,浙江人士。” 新科进士之中,有支支吾吾的,也有面若自若,爽快回话的。 老油条们发动攻势,对着这些新科进士们一顿吹捧,那叫一个口灿莲花,这些年轻人哪里招架得住? 没一会儿,双方已然是聊的热火朝天。 哒哒哒! 一道身影,出现在了乾清门下。 身旁传话太监正欲喊话,却是被朱橘给拦了下来。 他默不作声,径自走了上去,站在众人侧边,也不说话,就这么听着。 “哈哈哈,我也是江西人啊!咱们还算是老乡啊!” “有空到我家里来喝茶啊!我家里还有两个小子闺女,到时候还请高小兄指点一二……” “对了,我……呃!” 老油条正说得起劲,忽的看到一旁的朱橘,瞬间闭上了嘴巴。 一个人闭上了嘴巴,其他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转头看了过来—— “参……参见监国!” “微臣等参见监国……” 无论是老油条们,还是新科进士们,此刻皆是有些心虚,纷纷朝着朱橘下拜行礼。 “参见什么参见,我看你们聊得挺开心,继续聊啊,我也听听。” 朱橘掏了掏耳朵,面无表情的道。 众人:“……” 下方守规矩的官员们,此刻皆是暗笑不已。 “我这大朝会,被你们开成相亲大会了,是不是?” 朱橘指着乾清门道, “这乾清门,成了你们的相亲角了?” “他马勒戈壁的,不成体统了!巡查御史何在!” 他这一生气,直接爆了粗口。 “臣在!” 几个巡查御史跑了上来,手里皆是拿着一个本子。 “都记录下来了没?” 朱橘问道。 “回监国,这些官员的丑态,臣等已经尽数记录。” 巡查御史将本子奉上,恭声道, “请监国过目。” 朱橘摆了摆手。 “公然在大朝会里搞相亲,这该当何罪啊?” 他冷声道。 一众官员此刻皆是羞愧的低下了头。 “这……” 巡查御史犯了难,试探道, “启禀监国,并无前例……是否应该按照殿前失仪来惩处?” “亦或是扰乱朝会秩序?” 这种情况,以前没发生过啊! “两个都算上!一起惩罚!” 朱橘喝令道。 众官员闻言,此刻皆是面如土色,神色难看。 殿前失仪还好,这个扰乱朝会秩序……可是大罪啊! 不光是罚俸,搞不好要挨板子蹲大牢的! “遵命。” 巡查御史神色肃然,道, “诸位,按照律令,殿前失仪,罚俸三月。” “扰乱朝会秩序,轻则杖责三十,重则打入监牢!” “以诸位的做派,属于严重扰乱秩序,应该打入监牢之中,监禁三月!” 众官员:“!!!” “殿下,恕罪啊!” “殿下,老臣只是上来与新科进士打招呼而已,老臣只是爱才,并无其他动机啊!” “殿下……” 这下子,一众老油条也不敢油了,纷纷跪倒在朱橘面前求饶,为自己开脱。 杖责还好,这大牢要是一蹲,那仕途也就毁了啊! 这回……可真是芝麻没捡到,反而还丢了西瓜了! 谁能想到没有传话太监喊话,吴王就这么阴恻恻的出现在了他们身边呢! “行,其他人杖责四十,这个老东西关进大牢里去!” 朱橘昂首道, “还打招呼爱才,都这个份上了,还在我面前狡辩,把我当傻瓜啊?” “拉下去,关进大牢里去!” 一声令下,两旁銮仪卫迅速上前,将那个老官给拖了下去。 剩下的人,则是暗自庆幸,松了一口气之后,转而又要面对四十大板…… “还愣着干嘛?” 朱橘一屁股坐在了龙椅上,挥手道, “打去吧。” “打完了再开始朝会。” 銮仪卫应声领命。 老油条们一个个乖乖趴下,一时间,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油都要被榨出来了! 砰! 砰! 每打一下,新科进士的肩膀都抽搐一下。 这一顿打,让他们清楚的认识到,朝廷法度的森严! 这里不是茶馆,更不是相亲角,谁要是敢在乾清门外造次,那一定会被教做人! 片刻后,廷杖打完。 几个官员都被打的翻白眼了,此刻在銮仪卫的推搡下,也只能是扶着老腰,颤颤巍巍的回到了队伍之中。 “真狠啊。” “是啊……” 人群之中,官员们暗自感叹。 今天,算是见识到了这个少年吴王的雷霆手段了! 不过,对此,大多数人还是不太惊讶的,毕竟坊间有关于吴王的传说可太多了,这位当初可是个混世小魔王,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干的! 打个人,完全属于小场面。 “我对你们,是寄予厚望的。” 朱橘望着面前的四十一个进士,沉声道, “儿女情长,不是不让你们追求,只不过,也要想好和谁结合。” “有些时候,自以为走了捷径,其实是限制住了自己的高度,反而踏踏实实的走正道,能够登上高峰。” “言尽于此,你们自己斟酌。” 一番话语,听得众进士皆是心神震动。 方才几个与老油条打的火热的青年,此刻也是迅速冷静了下来,低头听训。 “开始早朝吧。” 朱橘说完,便看向一众文武大臣,沉声道, “今天又有什么本奏?” 在老娘那里修炼了一番之后,他自认为提升了不少内功。 像昨天那样的状况,今天肯定是可以游刃有余的招架了。 没办法,天才是这样的,适应能力就是这么强啊! 队列之中,胡惟庸朝着身边的几个官员使了个眼色。 “启奏监国,微臣有本奏。” “云南土司,有一十二家归而复叛,宣慰司上请陛下拨付兵马,并派遣招讨使,平其叛乱。” 朱橘;“……” 这怎么还是军务啊,还是少数民族相关的。 “启奏监国,微臣亦有本奏。” “南直隶、浙江一带,贩卖私盐之事屡禁不止,有数股盐枭于各个水域活动,地方上奏……” “启奏监国……” 一个个官员走上前来,朱橘还没有想好上一个问题,下一个就接踵而至,都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而且这些问题,还都是国家的大问题,棘手问题!不能随意含糊。 昨天修炼的内功,今天好像完全不能派上用场啊! 见朱橘面色不对劲,胡惟庸不由得嘴角上扬。 难以招架了吧? 呵呵,还是太嫩了点! 他心中大定,出列喝令道: “尔等上奏如此着急作甚?殿下需要思考,一条一条来,闹哄哄的成何体统?” 一声令下,倒是让众上奏官员为之一滞,几个正欲上前的官员也都停下了脚步。 “无妨,说吧,说吧。” 朱橘见胡惟庸说话,心中已然隐隐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神色忽的一改,笑道, “想说就说,越多越好。” “说吧,还有要说的,也都上来说完。” 胡惟庸听到这话,神色微微一怔,朝着朱橘略一行礼,又回到了队列之中。 他倒要看看,朱橘这是哪里来的底气。 唰唰。 唰唰。 七八个官员上奏,十几个奏本上送,不是军国大事,就是地方急事,还有一堆陈年旧问题。 朱元璋都没解决的,这会儿全冒上来想让朱橘解决。 越听,朱橘越笃定——这是胡惟庸他们一票人想要跟自己斗法,给自己难堪呢! 呵呵!还好老子技高一筹! “没了,就这些?” 朱橘笑问道, “今天倒是奇了,这么多难题大题,一股脑的全都递了上来,是因为知道本王今天要试新科进士么?” “呵呵……” 众官员闻言,皆是有些不明所以。 新科进士们也是抬头看向朱橘。 “父皇让我钦点三甲,选出状元榜眼探花郎来。” 朱橘起身道, “本王思来想去。用寻常的考题,靠文章来选取,总归还是太老套了一些,索性还是按照会试的思路来,用真正的政务来考!” 说着,他已然是走到了众进士的面前,笑问道: “刚才的十几道奏本,你们都听到了吧?听清楚了吧?要是有没听清楚的,本王可以让他们再给你们复述一遍。” 众新科进士:“?!” 万万没想到,吴王竟然是用这样的形式来点状元! 这是他们都没有料想到的…… 不过,想想会试的题目,现在这场选拔考试这么难,倒也在情理之中。 “殿下,可否请大人们再复述一遍,学生刚才不够专注,没有听清楚。” “学生也不曾听清楚……” 进士们在朱橘面前自称学生,这是已经自认为吴王门生了。 这让辛苦主考的李善长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忙活了老半天,最后不但没有壮大自己的势力,反而是给朱橘当了嫁衣! 朱皇帝啊朱皇帝,你至于防我像防贼人一般吗! 这一刻,李善长的内心充满了愁怨。 他现在可以理解,为什么朱文正这个朱元璋的嫡亲的侄子,会去投靠张士诚了。 因为他的伯伯,是个无情的人! “好,那就让他们复述一遍!” 朱橘笑道, “你们不要着急,慢慢想,想出来就说!” “今天这一场大朝会,就是你们的舞台!能不能在这个舞台上大放异彩,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十几个奏本,就是十几道考题,你们可以任选一题作答,要是觉得有余力的,也可以选择多答几题,当然了,你要是觉得自己有能耐,全答了,那本王也欢迎!” “我可以提前给予一个承诺,作为出彩的三位,不但可以点为一甲状元、榜眼、探花,还可以直接授予五品官!” “实授!” 用这样刁钻题目筛选出来的真金,朱橘是不会吝啬官职的! 直接给实权五品官! 眼下他身为监国,就是有这么大的权力!毕竟实际上来说,他现在代行皇权,就是皇帝!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八章 朝会?殿试!朱橘钦点状元!沐英回来了! 胡惟庸站在人群之中,神色有些阴沉。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现在就是有这样的感觉,撺掇了这么多官员一同上奏,抛出那么些个难题,却是被朱橘轻松化解。 虽然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但已经无法给朱橘造成压力,且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四十一个新科进士的身上,都想看看这帮新贵实力如何。 一场大朝会,竟是成了另类的殿试! 此刻,进士们皆是凝神思虑,因他们皆是朱橘第二张考卷筛选出来的,经历过刁钻水利难题的他们,此刻倒也并不慌张。 慢慢的,已是有人抬起头,欲言却又有些犹豫。 “你有思路了?” 朱橘看到了他的神情,笑问道。 “启禀监国,学生的确是有一些思路,但还不够完善,恐思虑不周,惹人笑话。” 那进士拱手道。 朱橘摆了摆手。 “嗐,你是新人,有些思路已然是难能可贵,岂会有人笑话你?” 他笑道, “说,说,但讲无妨!纵然讲得不对,我也不会罚你,首先你这个勇气就值得嘉奖!” 那进士闻言,方才放下心来,深吸了一口气。 “遵命,那学生就试解云南土司叛乱这一题。” 进士沉声道, “学生尝听闻云南地界,民风彪悍,有大大小小土司数百家,其首领性格不一,有的安分守己,有的狡诈多变,有的目光长远,有的狭量短视。” “也正是因此,云南长期处于混乱的状态,在混乱中勉强保持一个微妙的平衡。若安分守己、目光长远者势大,则云南太平;反之,则叛乱不断。” “此次云南土司叛乱,学生心想,应该就是第二种情况,有几位品性顽劣的土司首领做大,进而席卷诸部,引出叛乱来。” 朱橘微微颔首。 “不错,你挺有见地啊!” 他赞许道, “你叫什么名字?” 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这位青年进士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剖析起局势来却是头头是道,一下子就把云南土司动乱的根本原因给点了出来。 人才,绝对是人才! 不光朱橘这么想,在场诸多文武也都是连连点头,目露赞赏之色。 确为青年才俊! 那进士再一拱手,道: “学生姓解,解豸之解也,名开,江西人士。” 朱橘眉头一挑。 “解开……解?你认识解缙吗?” 他连声问道。 解缙,那可是明初第一大才子,主编永乐大典的猛人啊! 想想后世对永乐大典的推崇,就知道解缙是多么的才华横溢! 此刻碰到同姓的,他自然是要问上一问。 “呃?这……” 解开明显有些愕然道, “不知天底下有几个解缙,若说学生认识的……家中小儿,亦叫解缙。” 朱橘:“?!” 诶哟,这不巧了么这不是! 原来这个解开,是解缙他老爹,难怪这么有才华啊! 老子英雄儿好汉啊这是! “你儿子几岁了?” 朱橘兴致勃勃的问道, “现在何处?” 解开:“……” 这不是在朝会之上么,怎么还讨论起家长里短来了? 但监国问话,他又不得不答,只能如实道: “回监国,小儿如今刚刚两岁,在老家安置,如今还在咿呀学语呢。” 朱橘微微颔首。 “好好教育你儿子,将来定然是个人才。” “行,我就是随便跟你聊聊……对了,第一次会试的时候,你没上榜?” 解开点了点头。 “第一次会试,学生虽已经全力以赴,奈何技不如人,名落孙山。” 他拱手道, “不过,不为官吏,便为良师。学生在家乡也有谋生之法,数个学堂的孩童学子正等着学生去教授,所以,当时学生也并未有多灰心,谁料陛下和殿下重开恩典,再行会试,学生激动莫名,心中希望再燃。” “二次会试之题目,与以往与众不同,不可谓不刁钻,幸得早年父亲带我游历山川,也曾观过大江大河,故而心中有些思路,最终侥幸得中。” “学生叩谢陛下、监国之盛恩。” 说罢,他又再度下拜叩首。 无论是说话还是行为姿态,全都十分得体,叫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瞧瞧,瞧瞧,这样的人才,险些埋没了!” 朱橘指着解开,朝着一众文武道, “这就是父皇为什么要力排众议,重开科举的原因——不能让庸碌无能,只会写一些空头文章的人上来,而埋没了真正胸中有丘壑的人才!” “这位解开进士,就是证明!二次会试,成果斐然!” 众文武闻言,皆是拱手行礼: “陛下圣明!殿下英明!” 朱橘笑着点了点头,朝着身边的毛骧道, “去,叫人把解进士的会试试卷拿来我看。” “遵命。” 毛骧应声而去。 “解开,你继续说。” “是。” 解开站起身来,收拾好了思路,继续道: “学生认为,对云南土司,应该刚柔并济。” “并且,刚的对象和柔的对象,也要分出不同来。主要是进行一番调查。” “对于安分守己、目光长远的土司首领,应该予以安抚和扶助,令他们做大做强,以压制心思叵测之辈,这便是以夷制夷之法。” “云南地界多瘴,亦多毒虫蛇蚁,非本地之人,往往水土不服。所以,朝廷不能大举用兵,还是要利用好当地人,以他们为拳,击打不臣!” “尤其是对于那些油滑狡诈,归而复叛、叛而复归之辈,当采取以夷制夷之法,否则对于朝廷来说,总归是一件棘手的事,虽为癣疥之疾,却无法根治,白白费心。” “而对于动乱分子,则应该予以威慑,朝廷应当派出精兵悍将,挑选一支可以歼灭的土司,果断出兵,以求速决速灭,如此一来,方可达到杀鸡儆猴的效果。” 朱橘听得连连点头。 “不错,真不错!” 他赞誉道, “你这一番话语,不光是把如何平定土司叛乱的方法说了出来,甚至都要把朝廷对整个云南的政策都讲清楚了。” “好,好啊!” “看来,你是想要当状元了!” 不愧是大才子的老爹,确实没让人失望啊! “监国谬赞了。” 解开一脸谦逊的道, “学生才疏学浅,浅薄之策,不敢奢望状元。” 朱橘哈哈一笑。 “不要这么文绉绉的嘛!” 他抬手道, “放松一点,不用绷着!” “年轻人,就要有年轻人的精气神!你有才能,纵是傲气一点也没什么!” 正此时,毛骧已带着会试考卷前来。 “殿下,微臣来去匆忙,没有分辨哪张是解进士的考卷,就一股脑全都带过来了。” 朱橘嗯了一声,在四十余张试卷之中寻找解开的答卷。 一边找,他一边道: “还有剩下的十来个题目,你也要答吗?” “若是要答,继续。” 解开摇了摇头。 “其余题目,学生暂时还没有思路。” 纵然是有,以他的性格此刻也不会作答,锋芒不能太露,也得给别的同年发挥的空间呐! “嗯,那你权且退下。” 朱橘略抬了抬眼皮,朝着众进士道, “解进士为你们开了个好头啊!” “你们若是都有他这样的水准,本王绝不吝啬官位!” “还有谁想上来试一试的?但试无妨!能在我的考卷下入选进士的人,绝非无能之辈!” “来吧!展示!” 一番话语,听得众新科进士皆是蠢蠢欲动。 都说万事开头难,有了解开打了个样本,他们此刻心中已然有数,缺的,只是更加精妙的奏对思路! “启禀监国,学生亦有了几分思路。” “私盐屡禁不止,盐枭猖獗,其根源,还是因为制盐、运盐的过程中,存在巨大的漏洞……” “启禀监国……” “……” 一时间,众新科进士文思如泉涌,各种思路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有些精妙的,朱橘都忍不住拍案叫绝,当场询问姓名,抽出会试考卷细看。 对于平庸的,朱橘也往往是以鼓励为主,并不否定对方。 如此一来,进士们自然是踊跃发言,到最后,四十一个进士竟是都阐述了自己的观点——毕竟,没有人自甘落后。 纵然不如解开,也要争夺一番榜眼、探花乃至二甲的位次啊! 这一场朝会,足足开了两个多时辰! 直到日头高照,朱橘才将手中的答卷放下。 “呵呵……不错,都不错。” 他笑着赞许道, “看来我大明朝这第一次科举,的确是筛选了不少人才啊!” “你们之中,有一些人的新锐思想,或将改变整个大明!本王不是在夸大其词,这是事实——这个世界,是靠人才推动的!” 稍稍一顿,朱橘又看向在场的诸大臣,笑问道: “诸位臣工以为,这些新科进士材质如何?” “可堪大用否?”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我,皆是感受到了几分危机。 “殿下。” 刘伯温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久未发言的他此刻由衷的称赞道: “老臣今日一见新科进士们的谈吐与精气神,只觉得后生可畏啊!” “昔日,老臣也曾参加过前元的科举,皆是从四书五经之中选取题目,虽然也能选取到人才,但就老臣看来,的确多数都是空谈之文学家,实际有才干者,确乎稀少。” “如今陛下与殿下改革科举,以政务国事为题,果能筛选真正有才之士!此番改革,可谓是大获成功!” “若延续这样的科举制度,那才是真如唐太宗所言,天下英雄皆入骰中矣!” “老臣为陛下贺,为殿下贺,为大明贺!” 一番话语,可谓是将新版科举吹捧的天花乱坠。 刘伯温不是溜须拍马的人,此刻,他是真心流露,真心为大明有了更好的选官制度感到高兴! “说得好!” 朱橘赞道, “刘师傅这番话语,亦是本王心中所想!” “所谓真金不怕火炼!本王知道,新制科举在朝野之间,以及民间都起了不小的争论,所以,本王今天把新科进士们拉了出来!” “这真金啊,他就不怕火炼!今日一炼,证明所选四十一位进士,皆非草包!” “将来科举,也要以此次科举为样本,诸位臣工,选官的制度改进了,你们之中,若有后生晚辈、门生学员要想要参加科举入仕的,趁早转变思路,不然,时代的浪潮奔涌向前,可能就顾不上他们了!” “这,也算是本王的忠告吧!” 此番话语,振聋发聩,令在场文武皆是心中一震! 危机感,紧迫感……接踵而至。 活在舒适区里的人,注定是要被淘汰的! “解开。” 朱橘忽的开口道, “学生在。” 解开从人群之中走出,模样愈发恭敬。 他自认也算是个优秀人才,但看看人家吴王殿下,小小年纪,举手投足之间已有少年帝王的气派! 这才是真正的真龙之子啊! 自己十来岁的时候,还在玩泥巴呢!人家已经可以独立主持朝会,更别说,还以一己之力改革了科举。 无论是哪一点,都叫人无比的佩服啊! “你的会试试卷,本王刚才也已经仔细看过的,质量属于上乘。” 朱橘道, “再加上你今天的奏对表现,本王奉父皇之命,钦点你为大明状元!” “加封你为侍读学士!” 解开:“!!!” 虽然心中有预期,但真正被点为状元,他还是不由自主的颤栗了起来! “学生……谢监国!” 噗通一声,他跪在地上,激动的声泪俱下!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里只有四个大字—— 皇恩浩荡! 皇恩浩荡啊! “起来吧,好好干,做出一份政绩来,让世人知道大明的第一个状元,是如何的有才干!” 朱橘抬了抬手,道。 “谢监国!” 解开抹了抹眼角的泪痕,退到了一旁。 “吴为!” 朱橘又点名道。 人群之中,一个清瘦中年男人浑身一震,从队列中走了出来。 “这个名字,我喜欢,无为而无不为,颇有几分道家气韵。” 朱橘笑道, “你的试卷和奏对,也属上佳。本王点你为榜眼。” “需谨记,无为不是无所作为,而是心存天理,有为而不居功,有才而不自傲,不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 “你如今开了个好头,可不要高开低走啊。” 吴为闻言,神色一凛。 “学生谨记监国教诲。” 他跪在地上,叩谢恩典。 监国小小年纪,竟能有如此谈吐,十几岁的少年,指点他一个四十来岁,饱经风霜的中年男人,竟是游刃有余! 这就是监国皇子的含金量吗! 陛下之子,果然非凡啊! “嗯。” 朱橘挥了挥手,又念道, “李九思。” 唰。 人群之中,一个风度翩翩的青年出列。 “学生,参见监国。” 李九思跪伏在地,心潮澎湃。 “按说文章和奏对,你并非最佳,不过古来有个规矩,探花郎还需考评容貌。” 朱橘笑道, “你今天能点中探花,也是多亏了这张脸呐!”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笑。 这不成文的规矩,怎么就这样说出来了。 李九思亦是有些不好意思,低头不言。 “孔子说,再思即可,三思已多,你这九思……难免有瞻前顾后、优柔寡断之虞。” 朱橘颔首道, “见你文章之气韵,奏对之神态,也是犹犹豫豫,才华是有,自信不足。” “须知年轻人,当有精气神!敢想敢拼,做错了不要怕,说错了不要紧,年轻就是资本!” “探花郎往往会被人所议论,希望将来后人对你的评判是才貌双绝,而非绣花枕头。” 李九思跪伏在地,连连叩首。 “学生谨记监国教诲,以后做事,一定果敢一些!” 他一脸恳切的道。 朱橘嗯了一声,打趣道: “刚才本王可是瞧见了,不少人打你的主意,想要把女儿、侄女什么的许配给你呢。” “本王倒也不多说,只是再提醒一句——不要想着攀高枝儿,你要让自己长成高枝儿!当然,若是确有品行上佳、家风又好的姑娘,本王不反对。” “你们在本王面前自称学生,本王也当你们是自家门生,故而有此一言。” 李九思神色一正。 “殿下教诲,九思绝不敢忘!” 他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又结结实实的磕了几个头,而后才起身退下。 “张用,二甲第四名,赐进士出身。” “柳谦,二甲第五名,赐进士出身。” “……” “赵永,三家第三十名,赐同进士出身。” “……” 朱橘一个一个报着名字,接受着新贵们的朝拜。 原本,一甲点完之后,后面只要公布名单就可以了,不需要一个个跟点卯似的点过去。 但这毕竟是朝会,朱橘也想给新科进士们一个露脸的机会,同时,也认一认人。 此外,虽然他这不算是皇帝金口,也算是小金口了,从他嘴里念出来名字,又寒暄指导两句,于他而言可能不算什么,但对于新科进士们而言,这就是莫大的恩典了! 如此,也属于笼络人心吧! 半晌过后,四十一个进士全都点完,朱橘也是舒了一口气。 “几时了?” 他朝着身边传话太监问道。 “回监国,快午时了。” 太监恭声道。 朱橘看向诸大臣,哈哈一笑,道: “今天耽误诸位了,一场早朝都开到中午了。”众大臣皆是神色肃然,不敢多言,只是乖乖听训。 见识了今天朱橘的表现,没有人再敢把他当做小孩来对待,全都是把他当成了大明当下的最高话事人! “那么,为什么耽误这么久呢?一方面是考察进士。” 朱橘笑容收敛,沉声道, “但另一方面,却也是为政务所累。” “一场朝会,那么多政事纷至沓来,如果本王没有理解错的话,里面有不少,是陈年旧事吧?” “那么,为何先前不上奏,特意选在今天来上奏呢?” 群臣鸦雀无声。 几个刚才上奏的官员,此刻皆是紧张了起来。 “还有,本王记得中书省也有处置政务的权力吧?” 朱橘又道, “为何这些疑难杂事、陈年旧事,不见中书省在其中发挥作用,为父皇,为本王分担呢?” “难道说,我大明的中书省是摆设不成?” 胡惟庸给他上压力,他此刻自然也要以牙还牙! 老子是你能拿捏的? “中书省的官员,不出来走两步,说几句?” 朱橘扫视着一众大臣,道, “亦或是,解释解释?” 众文武皆低头。 徐达望着面前霸气侧漏的朱橘,神情有些恍惚。 这还是那个吊儿郎当、不着边际的女婿么? 简直跟换了个人一样啊! 不过,想想当初的朱元璋,和现在的朱元璋……他又释然了。 或许,就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吧! 胡惟庸在人群之中低着头没有出列,沉默之下,终究还是李善长迈开了脚步。 “回禀监国。” 李善长躬身行礼,道, “陈年旧事未曾处置,的确是臣等的疏忽。” “中书省辅助陛下治政,事务繁多,许多事情又不能决断,还需上禀陛下,所以,一些心急的官员就会选择绕过中书省,直接上疏。” “不过,不论怎么说,都是微臣等中书省官员办事不力,请监国降罪。” 这一回合被朱橘丝滑的防了出去,老家伙的姿态放的很低,也是非常干脆的认了错。 不过,朱橘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看来,这中书省存在硬伤啊。” 朱橘站起身来,背着手踱步道, “虽说为中枢,却无决断之能,事情还是要让皇帝来处置,那中书省还能叫中枢么?这不是成了中转站了么?有这么一个机构,不但没用,还多了一道布置,显得臃肿,降低了办事的效率。” “也难怪大家都在朝会上上奏,我能理解那些心急的官员……嗯,非常理解!” “依我看啊,得改革!” “得让大明的中枢机构高效运转起来!” “容我想想,想想……” 他嘴里念叨着,在文武百官面前来回踱步。 “诶,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 “还有事么?” 忽然间,朱橘停下了脚步,一脸疑惑的看向众人。 众人:“??” “没事儿了就退朝!” “该干嘛干嘛去,用不了几个时辰就要天黑了,一天就又过去了。” “退朝退朝!” “喔对了,新科进士们,今天允许你们喝酒摆宴庆祝,春风得意马蹄疾,好好潇洒一回!到了明天,你们就要被御史台支配了,好好享受今天吧” 说罢,他略一呲牙,朝着乾清门内走去。 一众新科进士此刻皆是欢呼雀跃,簇拥着状元、榜眼、探花三人朝着宫外走去,嚷嚷着要让三人摆酒请客! 解开、吴为何李九思三人也都是笑容满面,满口答应。 “上来就给了侍读学士的官职,真是重用啊!如此清贵之职,无论是在内还是外放,前途都不可限量啊!” “是啊!以后的天下,是他们的了……” “回头把会试考卷拿来,咱们哥几个好好研究研究!风向已经变了,咱们的后辈子侄可不能落后啊!” “对,对……” “……” 这一股新鲜血液的注入,让整个大明官场的气氛焕然一新! 长江后浪推前浪啊,老东西们要是不卖力干活,怕是要给新人让位了! “不得了,真不得了啊……” 汤和凑在徐达的身边,竖着大拇指道, “你女婿真厉害,我服!” “之前练兵就与众不同,如今执政亦是出彩,把李善长他们这些老狐狸都给拿捏住了!” “我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好女婿呢!哎!” 汤和说着说着,一顿长吁短叹。 常遇春的女儿嫁给了太子。 徐达的女儿许给了朱橘。 这俩都是人中龙凤,可自己的女儿,却配不到皇子,连说都没说起! “谁叫你女儿才貌不够?” 徐达轻哼一声,昂首道, “咱徐达虽然五大三粗,但女儿长得水灵啊!” “朱橘那小子,看到我闺女就走不动道了,哭着喊着要和咱闺女在一块,那我能怎么办嘛?只能成全他们咯!” 虽然与事实严重不符,但此刻,徐达就是想在老兄弟面前吹吹牛逼。 “放你的屁!老子的女儿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汤和怒道, “女大十八变懂不懂!不能因为她出生的时候不好看,就否定她!” “回头,我就跟大姐说去!” 虽然自家闺女生出来的时候跟个小老鼠似的,但这并不妨碍在汤和眼里,她是个貌美天仙。 “哈哈哈,那你就去说嘛,也没人拦着你啊。” 徐达拍了拍汤和的肩膀,笑道, “不过,最好的两个已经没了,你要挑,只能在剩下那一堆里挑。” “哦对了,要是你愿意委屈一下,做小也可以,哈哈哈……” 砰! 汤和直接一拳头砸了上来。 两个老兄弟之间打闹着,朝着皇宫外走去。 胡惟庸跟在李善长身边,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恩师,真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还有这么一手!” 他低声道, “难不成,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将他们处心积虑搞出来的各种政事,用一场朝会殿试给巧妙化解了,不但如此,还收获了四十一个新科进士的由衷感恩。 此外,朱橘今天的表现,也是让他的威望直线上升! 这一波,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现在讨论这些还有用么?” 李善长沉声道, “只能说,我们都小看了他,以为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结果却是心思缜密。” “纵然是歪打正着,但他今天那一番谈吐,就不是正常十余岁孩童能说得出来的!” “朱家啊……有一个朱标,现在又来一个朱橘,真是天眷昌隆啊!” 看一个家族兴盛不兴盛,其实很简单,看后代就行。 国家也是一样。 优秀杰出的皇子多,这政权就只会越来越好!哪怕中间会有动荡,但最后掌权的那个人,绝对不是庸主! “恩师,我刚才听那小子说,要改革……” 胡惟庸又道, “难不成,他想要改革中书省,甚至是……裁撤中书省不成?!” “我可是感觉到了,他最后那一番话,明显就是冲我们来的!” 李善长瞥了胡惟庸一眼。 “怎么,你怕了?” 胡惟庸;“……” “放心,天塌不下来的,三省六部的制度从发明到现在,有多少人想改?可实际上呢?它还不是一直存在。” 李善长不咸不淡的道, “胡乱一通改,只能让朝廷的架构变乱。” “他这两天表现的过于出色了一些,老夫倒是希望他自满自大,折腾一通。” “搞乱搞砸,反而于我们有利。” “走吧,时候不早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胡惟庸听完这番话语,心神骤然一定。 果然,还是不能缺了恩师这一根定海神针啊! 有他老人家在,一番分析,总是能让整颗心都安定下来。 …… 御道之上,朱橘正低头正思索着。 胡惟庸给老子制造麻烦,那老子就把你们连锅端了! 不过,眼下还不能裁撤中书省……要说用什么来代替它,那无疑只有内阁制度! 内阁一旦建立,一切政务都在内阁分析和定夺,中书省也就成了摆设,别说是左丞右丞了,就是左丞相也就是空架子了! 只是,若要组建临时内阁,该选哪些人入阁做事呢? “刘师傅。宋师傅,这俩都是靠谱的人,可以入阁。” 朱橘喃喃自语道, “这才两个人,怎么着也得有七个人吧?” “老丈人?嗯……老丈人徐达虽然是个武将,但政治上也很老练,加他进来把把关,哪怕是当个吉祥物,提高我这个内阁的含金量也好。” “还有四个名额……” “让解开、吴为他们三个侍读学士进来旁听好了!本来就是要重用他们……” “还剩下一个……选谁好呢?” 凑来凑去,朱橘都凑不出七个人来。 没办法,他在此之前就是个闲散王爷,又没有结交什么官员,又跟李善长、胡惟庸他们不对付。 要凑班子,自然是捉襟见肘。 得亏现在科举选了一批人才上来,要不然,他连‘自己人’都没有! 正愁着最后一个人选,却忽的听毛骧禀报道: “启禀殿下。” “镇国将军沐英刚刚回京了,正在宫门外,求见陛下。” 朱橘闻言,眉头微微一挑。 “沐英?” 这个名字,他很熟悉啊! 云南王沐英!老爹那么一堆义子里面,结局最圆满的一个! 而且这个沐英还很重感情,历史上老娘和大哥病逝的时候,他是哭的痛彻心扉,尤其是大哥朱标死的时候,更是哀伤到重病,没多久就病逝了。 知道这些故事,所以朱橘对沐英的印象也不错,知道这是个重情重义,一心为朱家的好义兄。 “他回来的倒也挺是时候的,我正愁没可信的人用呢。” 朱橘笑道, “喊他过来见我,哦不,直接到坤宁宫吧!” “一起去见爹娘,对了,你去看看大哥的情况,如果可以的话,也把他抬来吧,沐英哥哥回来,他肯定高兴。” “遵命。”毛骧应声领命。 …… 半晌后。 坤宁宫外,面容英俊,模样英武的沐英朝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朱橘行礼。 “微臣沐英,参见监国。” 他恭恭敬敬,朝着朱橘行了一礼。 “嗐,都自家兄弟,搞这些做什么?” 朱橘拍了拍沐英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 “啧啧……真特娘的帅!” “这一身腱子肉,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少女了!” “哈哈哈……” 他这一番话,听得沐英先是一愣,而后亦是哈哈大笑了起来,肩膀为之一松。 虽然作为皇帝的义子,沐英是朱橘的义兄。 但这么多年了,两人都没有见面,并没有什么感情,再加上一路上,他听说了一些关于朱橘的事情,亦知道朱橘如今的地位。 所以对于这个弟弟,他有几分好奇,但也带着几分谨慎在里头。 初次见面,自然是要礼数周全。 “殿下,多年未见了。” 沐英放松了下来,笑着寒暄道, “想当初,你还是孩子的时候,我和标弟可是抢着抱你的,后来……哎!” “或许真是孟子的那一句吧!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如今的你,已然人间美玉,大放异彩了!” “我这一路上,可是听说了不少关于你的传奇故事呢!你可真牛!比我强多了!” 朱橘闻言,摆了摆手。 “嗐,都是外面人瞎吹的,我哪有那么厉害?” 他应道, “一传十,十传百,就变味了。” “走走,我们进去,你也很久没见爹娘了吧,先去给他们问安才是正事。” 沐英连连点头,目中露出激动之色。 这些年在外,他是很想念义父义母的! 哒哒。 两人进了坤宁宫,朱橘加快了脚步走在前头,率先一步进了内院里屋。 “老爹,老娘,今天好些了没?” 他走上前,熟练的摸了摸马秀英的额头,又摸了摸朱元璋的脑门,满意的点了点头。 “都退烧了啊!” “甚好,甚好,再休养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朱元璋斜靠在床上,听着朱橘的话,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什么出院?咱这是在你娘的寝宫里!” 老朱啐了一声,道, “朝会开完了?今天怎么这么晚?你上哪鬼混去了?” 朱橘翻了个白眼。 “合着我在你眼里除了鬼混,就不会干别的事情是吧?” 他一脸不悦的道, “我懒得跟你汇报,不然搞得像是我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似的。” “反正你有渠道知道前朝发生的事儿,你自己打听去呗!” 朱元璋听到这话,却是露出了几分讶然之色。 “哦?” “听你这话的意思……你今天干了几件漂亮差事儿?” “说说,说说!咱要听你说!” 这一下,倒是勾起老朱的好奇心来了,他非得马上知道。 “行了,别烦!” “张嘴,啊——” 朱橘剥了一个橘子,直接一整个塞进了朱元璋的嘴巴里。 “我也要,啊——” 马秀英长大了嘴巴,指了指桌上的橘子。 朱橘:“……” “你俩都是小孩是吧?还得我喂你们?” 他有些无奈,但还是乖乖上前,给老娘也剥了一个。 “你给你爹,就得给我,这叫一碗水端平。” “甜的,甜的……嘶——” 马秀英一边说话一边吃橘子,橘子汁儿差点从嘴里喷出来,让她一顿慌忙,赶忙用手帕擦嘴。 “行了,说正事儿!” 朱橘朝着外面瞧了一眼,笑道, “今天有个惊喜!” “你们猜……是谁来瞧你们了?” 听到这话,朱元璋和马秀英皆是一怔。 “来瞧就来瞧呗,还惊喜?” “你大哥来了也称不上什么惊喜啊……” “谁啊?别卖关子了,来了就进来!” 俩人显然不乐意猜,朱元璋更是朝着外头喊话。 屋外的沐英听着屋里的对话,脸上颇有几分震惊莫名之色。 吴王……就是这样跟义父义母日常交流的嘛? 如此随意,简直比朱标都还要随意了! 而这种随意,无疑是一种极度亲昵的象征! 而别说是在皇家,就是在乡间老农家里,这样的一幕——也不常见啊! 正想着,听到里头朱元璋的一句喊话,沐英顿时心神一凛,赶忙正了正衣冠,调整了一番呼吸,方才抖擞精神,迈入了屋内。 哒。 他一步踏入屋内,见朱元璋和马秀英躺在病榻上,心中没由来的一酸,两行热泪奔涌而出! “爹!” “娘!” “不孝孩儿沐英回来了!我……我想死你们了!” 虽然知道义父义母因为求雨受了风寒,此刻卧病在床,但看到二老躺着的模样,他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一时间,千言万语,都抵不过一句想念! 噗通! 沐英三步并作两步,已然是扑在了朱元璋榻前,一边哭,一边朝着两人砰砰砰的磕头! 朱元璋:“?!” 马秀英:“?!” 两人看到沐英,脸上皆是露出了惊喜之色! 朱橘说得没错,沐英的到来,的确是惊喜啊!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九章 朱标、沐英之感慨:小弟才能远在我俩之上啊! “小英子?!” “你……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快,快过来让娘好好瞧瞧!” “翠竹,把屏风撤去,小英子是自家孩子,遮遮挡挡的做什么?” 马秀英满脸惊喜,朝着沐英一顿招手。 翠竹赶忙上前,将屏风撤去。 “……娘!” 沐英心中感动,也不起身,就这么三滑两滑,滑跪到了马秀英的面前。 要说对谁感情最深,他绝对不会有半点犹豫,必然是义母马秀英! 自幼父母双亡的他,行乞为生,若非遇到义父义母,他早就在战乱中饿死病死了! 而那个时候,朱元璋和马秀英还没有生下朱标,所以沐英这个义子,马秀英其实是作为亲儿子在照顾的! 也正因此,沐英不同于其他义子,甚至不同于其他皇子。 ‘小英子’这样的昵称,可是唯二的! “哎,好,好……好孩子。” 马秀英拍了拍沐英的脑袋,笑道, “倒是黑瘦了些,却也精神。” “起来起来,地上凉。” 沐英嘿然一笑,挠了挠头,这才起身。 “沐英,咱不是安排你在建宁练兵么?怎么突然回来了?” 朱元璋倒是没有马秀英那般激动,只是笑着问道, “咱可没召你回来。” 沐英神色一正,转身朝着朱元璋拱手行礼。 “回爹的话,孩儿这次回来,是向爹汇报建宁练兵的情况的。” 他正色道, “此外,大将军召集全军将领前来应天,学习新的练兵之法,孩儿也在被召之列。” “原本是没那么快到应天的,可孩儿路上听说爹娘还有标弟求雨的时候淋了雨,都卧榻在床,不由得归心似箭,日夜兼程,终于在今天赶到。” 朱元璋恍然。 “原来是徐达召集你们,新的练兵之法……呵呵,说起来,这还是你这个弟弟开创的呢。” 老朱指了指朱橘,笑道, “上回叫他们几个小子演武,就他鬼点子最多,你徐达叔叔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硬是觉得他练兵有独到之处,要全军推广。” “咱还以为他说说而已,没想到还真的把你们都召集了起来。” 话语之间,虽然没有明说,却也带着几分自得之意。 有那么几分跟沐英炫儿的意思。 “哦?原来是这样!” 沐英神色一惊,不由得竖起大拇指道, “看来弟弟的确是千年一遇的奇才啊!天佑咱们朱家!” 朱橘尬笑两声。 面对这种夸赞,他都已经免疫了。 “说说你在建宁的情况吧。” 朱元璋略微直了直身子,道, “最近生病,都没人来跟咱奏对奏对。” “正好你来了。” 作为劳模的老朱,这几天躺在床上,可真是给他闲出个屁来了! 此刻能听沐英汇报,于他而言也是难得的乐趣。 “是。” 沐英拱了拱手,道, “孩儿奉爹的命令,在建宁练兵,并节制邵武、延平、汀州三卫,一开始三卫的兵马军纪较为松散,且有几分不服管教。” “孩儿首先是将本部兵马练精练壮,而后在福建境内四处剿匪灭贼!这便算是实战训练!两年下来,可以说是兵强马壮,而后孩儿再组织联合演武,让三卫的兵马都看看本部兵马的强大!” “此外,每次演武还要进行排名,优胜者有犒赏,劣等者则是要进行加练,还需完成一些我制定的作战任务。” “如此一来,孩儿树立住了威望,也形成了制度。纵然孩儿离开,只要制度在,福建的兵马就不会差,也不会乱!” 一番话语,听得朱橘连连点头。 不愧是将来的云南王啊! 手段精妙,年纪轻轻,就把整个福建的军队都整肃好了! 所以说,人和人之间就是存在客观差距的,尤其是领导。像沐英这样的人派出去领导一方,谁会不放心呢? “嗯,不错!” 朱元璋颔首道, “你有这般作为,说明是把咱教给你的那一套都吃透了。” “在咱的诸位义子和亲子里,你的能力是排在前列的,让你在福建,有点大材小用了!这次你带副将了吗?” 沐英一怔,旋即点了点头。 “自然是带了。” “可靠吗?才干如何?” “……还可以,人比较忠厚踏实,做事也比较牢靠,是孩儿从平民军官中提拔起来的。” 朱元璋听完这番话,也是点了点头。 “好,你看人的眼光,咱不怀疑。到时候让副将和你一起观摩学习,学完了让副将回福建接管军务就是。” 他道, “你留下中枢,帮咱。” 沐英听到这话,顿时有些欣喜。 “真的?” 他倒是没想到,此次回来,竟然会被留在中枢! 权力和前途倒是其次,这主要意味着……自己可以陪伴亲人左右了啊! “自然是真的。” 朱元璋打量了沐英一番,笑道, “我们小英子……也历练的差不多了。” “正好,咱现在也正缺帮手,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对于重要的位置,咱还是交给你这样的自家人,才放心。” 沐英虽不姓朱,但在老朱眼里,这小子也是值得绝对信任的! 属于是白名单里的一员。 “谢谢爹!” 沐英跪伏在地,叩谢恩典。 这叩谢的,主要是那一份弥足珍贵的信任! “行了,军国大事以后有的是时间给你们商量,现在不要聊那些。” 马秀英道, “孩子都来了好一会儿,也不招呼人家坐。” “翠竹,泡茶。” “上个果盘……两个。”朱橘喊道。 坤宁宫的贡果是全大明最好的——来自美食评论家朱橘。 翠竹应声而去,而沐英也是从地上爬了起来,笑道: “对了,爹、娘,我这回从福建带了不少特产过来,有最上等的鲍鱼,还有龙眼,据说都是有滋补效果的。” “到时候您二老恢复一些了,可以烹制烹制,尤其是那鲍鱼,福建本地有道特色菜,名叫佛寿全,其中一味主要食材就是鲍鱼,滋味儿尤为不错。” “我这回也带了一个闽菜厨子,或可让其加入御膳房,为你们改善改善口味。” 马秀英抿嘴一笑。 “你倒是贴心,还给我们带厨子来了。” 她笑道, “一直听说闽粤一带的饮食独特,自成风格,这回倒是可以尝尝鲜了。” “对了,冯丫头这回跟你一起来了么?许久未见她了。” 沐英听到这一问,神色稍稍一黯。 “她……身体不太好,一直在福建养病。” 他低声道, “原本是想把她也一起带来的,她也想来,却怕一路颠簸劳累,经受不住,最终未能成行。” 马秀英微微颔首。 “她也是个柔弱的体格子,比我都不如。” “这样吧……虽然宫里的太医医术平平,但好歹比外面的郎中要好些,我喊一个去福建,给丫头好好治一治,若能好转,也好来应天团聚。” 沐英神色动容。 “谢谢娘!” 他又再度跪倒在地,由衷的感激。 自己只是一个养子,却能得到身为皇后娘娘的义母如此全方位的关怀。 如何能不感念此恩呐! “起来起来,都是自家人,总这么客套做什么?” 马秀英抬了抬手。 正聊着,屋外一道声音传来; “英子哥,英子哥!” 人还未到,焦急的喊声已然是传了过来。 沐英眉头一挑,赶忙转头看去—— 只见朱标在几个内侍的搀扶下,走到了院内,当他看到沐英的那一刹那,顿时激动的不能自已! “哥!” 他此刻还发着烧,走路都还有些走不稳,但还是一路跌跌撞撞的冲了上去! 沐英见状赶忙迎了下来,将朱标扶在了怀中。 “可想死我了!” “可让我想死了!”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出这句话,而后皆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两人的兄弟感情,那可真不是盖的! 对于一众皇子来说,朱标是大哥。 而对于朱标来说,沐英是他的大哥!打小老爹不在,都是沐英这个长兄带着自己玩儿! 上山打猎,下河摸鱼。 一看到沐英,朱标脑海里就涌现出了各种各样的场景,那是他童年最美好的记忆! “咳咳,咳咳咳……” 朱标笑着笑着,一激动,又是咳嗽了起来。 沐英赶忙将其搀扶着进了屋里,又摸了摸他的额头。 “标弟啊,你这烧还没退啊……” “快,快,别受了寒。” “你这身体啊,当年不是挺好的吗?我带你玩儿的时候,也没见你跟不上啊……” 沐英有些纳闷。 怎么几年不见,朱标都虚成这个样子了? 当年都是活泼好动的娃,他现在筋强骨壮,有用不完的力气。 反观朱标,却是病恹恹的,人也瘦了,精神也委顿。 “嗐……是我自己透支太多了,自不量力导致的。” 朱标苦笑着摇了摇头,摆手道, “不提这个了……我,我先给爹娘问安。” 说着,他迈着步子走到朱元璋和马秀英面前,正欲下跪请安,却听马秀英喊道: “小橘子!” 朱橘心领神会,迅速将朱标搀扶住。 “那些劳什子繁文缛节,你管他干嘛?我们朱家从来都不讲究这个!” 马秀英蹙眉道, “标儿,你烧还没退?” “过来,娘摸摸。” 朱标有些无奈,但也只能乖乖上前,坐到了老娘的身边。 马秀英手法娴熟,先是摸了摸朱标的额头,而后又摸了摸他的后脖子。 “是还有点热。” 她道, “当初彭玄道长教过我一招,用针刺大椎放血,可以解热。” “我就学了这么一招,好几个夜里,小橘子发高烧到了惊厥的地步,都是靠着这一招保命的。” “翠竹,取银针来。” 朱橘闻言,不免有些讶异。 “娘,你居然还会针灸?” 马秀英轻哼一声。 “你惊讶什么?为了你,我可是学了不少东西,都是急救用的。” 她道, “你的病症罕见,当时的郎中又都不敢下手,怕给你弄死了,所以,只能我自己亲自来。” “说起来,我也算半个郎中,偏科的那种。” 正说着,翠竹已然送上银针。 马秀英果然是手法娴熟,一只手捏着银针,一只手按住了朱标的脖子,找准了穴位。 “咳嗽一声。” “咳!” 朱标正巧觉得喉咙有点痒,一声咳嗽,那银针顺势就透了进去。 马秀英反复提拉了几下,带出来几滴血珠。 “有没有舒服点?” 她问道。 “嗯……好像是没那么晕了。” 朱标晃了晃脑袋,有些惊奇的道, “娘,您这真神了!” “比太医都行!” 马秀英嘴角微微上扬。 “那是自然,之前算命的都说我命带天医,要不是这些年跟着你爹南征北战我得管好后勤,我早就去学医了,说不定现在都出师了。” 她笑道, “尤其是这个针灸,我胆子大,敢扎!这针灸追求的就是立竿见影的效果!只要扎对位置,马上你就舒服了!” “行了,你就在我这靠一会儿,咱们一家子今天也算整齐,正好聊聊天。” 朱标此刻精神稍稍好了一些,便也露出笑容,乖乖靠在老娘的身边。 翠竹的茶和果盘也送了上来,满满两大盘,看的朱橘两眼放光。 “你们聊着,我先吃会儿……” “今天开了几个时辰的朝会,可饿死我了!” 说着,他已然是攥着两个果子,吭哧吭哧了起来。 朱标看向沐英,有些兴奋的道: “哥,福建那边有意思吗?跟我讲讲那边的趣事儿呗!” 这一声哥,叫的十分顺嘴,而也就是在沐英面前,朱标才会表现的像是一个弟弟。 “当然有!福建人……性子和咱们徽州人可不大一样。” 沐英笑道, “他们不爱种地,爱跟人打交道,爱做生意爱冒险,对于神佛的笃信更是超过了我们。” “我跟你讲啊……” 沐英分享着福建的趣事儿,和朱标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热火朝天,朱元璋和马秀英时不时也插两句嘴,至于朱橘这个幼弟……则是专心致志的爽吃,炫完果盘打了个饱嗝,又开始炫点心了。 一家子其乐融融,气氛和谐。 “对了,哥,你这次回京之后就不回福建了吧?” 朱标看着沐英,转而又看向朱元璋,道, “爹,你打算给英子哥安排个什么职位?” 显然,朱标这是怕老爹说话不算数,想要让老爹亲口确认。 “呃……” 朱元璋一愣,而后笑骂道, “你急个啥?咱这风寒还没好利索呢!” “沐英的职位,咱会慢慢安排的!” 像沐英这样值得信任,又有才干的子侄,自然是要安排在刀刃上! “我这儿倒是有个官儿。” 朱橘剃了剃牙,忽的道, “临时性质的,但是权力很大!” “沐英大哥要不要来玩玩儿?” 沐英闻言,微微一愣。 临时?玩玩儿? 这词儿听着……怎么这么奇怪呢? “臭小子,让你当监国,是让你玩的啊!” 朱元璋瞪眼道, “咱是要你沉淀下来,负责任的!” “昨天表现还好,今天就现出原形了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偌大一个朝廷,交到了朱橘的手里,老朱心里也是有压力的。 他想看到的,自然是一个成熟稳重的朱橘,而不是一个吊儿郎当的纨绔! 所以,这话一出来他就跳脚了! “哎呀我说老爹,你激动什么?那我换个说法好了!” 朱橘翻了个白眼,而后一本正经的道, “基于目前的政治生态,我决定进行一些实验性质的政体架构改革!” “眼下,需要一些值得信任的人配合我进行这场实验,以验证新架构的合理性和延展性。” “所以,我邀请沐英大哥加入。” “这么说……可以了?” 朱元璋:“……” 马秀英:“……” 朱标和沐英:“???” 这四个人面面相觑,四脸懵逼! 虽然听不懂朱橘在说什么,但听上去好像挺厉害的! “如果弟弟,哦不,监国有需要,沐英定当竭尽全力。” 沐英神色一正,朝着朱橘拱了拱手。 谈正事儿,就得拿出谈正事儿的态度来!这就是分寸。 也正是因为他这个人很有分寸,才会被朱元璋和马秀英喜爱和器重。 “好!” “那一言为定!” 朱橘咧嘴一笑。 “你……” 老朱正欲说话,却见朱橘一个眼神横了过来。 “你闭嘴!” “现在我是监国,干啥都得听我的!” “要不然,你就从床上起来,把我的监国职位给罢免了!不然就别跟我逼逼赖赖!” 朱元璋:“!!!”哒哒哒! 玉佩一阵颤动,但最终,老朱竟也没发作,反而是白眼一翻,重新躺倒在了床上。 “行!” “咱倒是要看看,你到底哪来的底气!” “要是把朝廷弄得一团糟,你就等着吧你!” 撂下这番话,朱元璋便闭上了眼睛。 沐英看着这一幕,有点傻眼。 “标弟啊……” “这……朱橘弟弟一向都是这样跟爹说话的么?” 他扯了扯朱标的衣袖,小声说道。 那可是威严的义父啊! 老实说,自己在他面前都不敢大声嚷嚷的!包括朱标应该也是一样,谁敢和老朱叫板? 他一发威一瞪眼,谁不怵啊! 可朱橘竟然敢这样跟义父说话! 牛! 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朱标拍了拍沐英的胳膊,低声笑道, “小弟这个人,很特别,所以他跟爹娘的相处方式也很特别。” “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你当成特殊的个例来看待就可以了。” 沐英恍然。 但此刻,他看向朱橘的眼神中,却也不由自主的多了几分敬畏。 能有底气这样跟义父说话的人,那必然也是一个霸道而有主见,又极有自信的人! 说不定,就是义父第二!搞不好还是青出于蓝胜于蓝的那种! 绝对……不能把他当做小孩来看啊! “哼哼。” 朱橘昂着脑袋,抹了抹嘴巴,道, “我吃饱了!” “你们先聊着,我先回了,前朝还有一堆事儿等着我去处置呢!” “你们几个好好养身体,早点下床,也好让我不用再受苦。” 说罢,他便洒然而去。 只留下四人待在房间里,大眼瞪小眼。 正此时,朱元璋一抬眼,道: “叫毛骧进来!” 哒哒。 须臾间,毛骧已然是走进了内院,朝着四人跪伏行礼。 “今天朝会都发生了什么,一五一十说出来!” 朱元璋下令道。 朱标和沐英也是颇有几分好奇——他们当然也想知道,朱橘这个小少年主持大朝会,会是什么样子。 “遵旨。” 毛骧早有准备,今天他甚至抄了小本本,转而便熟练的掏出了本子,朗声道, “今日朝会,首先……” “……” 他一五一十的将朝会所发生的事儿叙述了出来,没有丝毫的添油加醋,只是平铺直叙。 可听着听着,朱元璋已是直起了身子。 朱标和沐英亦是神情认真,宛若上课听讲的学生一般。 马秀英则是面带微笑,神色悠然。 “……至此,大朝会结束,共用时两个半时辰。” 毛骧收拢小本本,恭声道, “这也是大明开国以来,用时最长的一次朝会。” 沉默。 房间之内,只有沉默。 良久,朱元璋方才看向马秀英,低声道: “难怪这小子刚才这么牛……他是真有点牛!” “妹子,你儿子好像真出息了啊!咱怎么感觉……他比咱更像皇帝啊?” “他的那些对新科进士的点评之语和勉励之语,就是咱也说不出来啊!这,这可真是……” 此刻,老朱都有点懵了。 毛骧嘴里的那个人,真的是朱橘? 怎么有种在听历史上一位明君故事的既视感呢! “小橘子确实是出息了……他认真起来,是真的有能耐!” 马秀英亦是道, “这些陈年旧事,疑难杂题抛上来,分明是官员们对他的一次试探,谁想到,他竟然可以如此巧妙的转移,将其变成了新科进士们的考题!” “一场朝会,变成了殿试!既展现了他的手段,又收拢了新科进士们的人心,这……绝对会传为美谈啊!到今天,大明的这第一场科举,才算是圆满了,而且是出人意料的成功!” “有此一次科举,我相信天下的士子们,一定都在企盼下一次科举的来临!” 在场三人皆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随机巧变,化腐朽为神奇,这便是朱橘的能耐! 大明的第一次科举,在他的手里,可谓是完成的漂亮! “小弟的才能,在我之上。” 朱标由衷的感慨道, “就他这几天挑大任的表现,我自认做不到像他这么好。” “他这个人,就是懒了点,一心想着修道长生,若是能够一门心思扑在政事上,必然能够有一番作为!” 沐英神色一凛。 刚才只是跟朱橘打了个照面,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认为这是个聪明的天才少年。 而现在,听完毛骧的汇报,他才发觉…… 朱橘在政治上,好像比他老练多了啊! 跟朱橘一比,自己就是个新兵蛋子! 这样的天才……将来会在大明王朝之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 沐英没有细想,他也不能细想。 “既如此……他刚才说的那个什么?什么结构改革来着?” 朱元璋略一沉吟,忽的道。 “政体架构改革……好像是这么说的。” 朱标提醒道。 “哦对……反正就这个玩意儿,沐英你就配合他一下,看看他能弄出什么花样来。” 朱元璋指了指沐英,道。 “遵命,爹。” 沐英恭声领命。 现在,他也有点期待了……政治天才朱橘会给他安排什么活儿。 …… 应天,宋府。 “参见监国。” “老妇参见监国。” 宋濂的府邸并不大,在一众官员里,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小门小院。 但布局却十分典雅,给人一种简朴而又大气的感觉。 “不愧是大儒的府邸,一进门感觉脑子都灵活了几分。” 朱橘笑着抬手道, “夫人请起。” “宋师傅这会儿在哪?我想见见他,不必大张旗鼓的通报。” 妇人贾氏直起身子,带着朱橘走到了院内。 此刻的宋濂,正躺在藤椅上,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被子,手里则是捧着一本书。 “宋师傅好自在啊。” 朱橘笑着上前,道, “在这里暖烘烘的晒着太阳。” “这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听到朱橘的声音,宋濂一惊,手中书卷掉落在了地上。 “老臣……参见殿下。” 他正欲下拜,却是被朱橘一把扶住。 “年纪这么大了,就别跪了,我怕你到时候摔了讹上我。” 朱橘笑着弯腰,将地上的书卷捡起。 ‘心学集’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这……殿下说得哪里话?” 宋濂有些尴尬的道, “老臣怎么可能会讹您呢?老臣不会讹任何人的。” 身为品质高洁的大儒,他怎么可能会干这个没品的事儿? “哈哈哈,开个玩笑而已,你们这些大儒就是太古板,不知道玩笑打趣。” 朱橘捧着书看了两眼,颔首道, “这书编的不错啊!” “心学……都发展到这个程度了?厉害啊!” 自己当初只是阐述了一些核心观点,要说著书立说,那绝对是不够格的。 满打满算加起来,也就是几页纸而已。 可如今,心学竟然都能够汇编成集了! “主要还是以殿下所阐述的观点和言论为核心,其他无非是注释和延伸罢了。” 宋濂笑呵呵的道, “里头有三篇,是老臣撰写的。” “说起来,徐达家的长女,殿下您的未婚妻,还真有才华,其中有两篇,是出自她之手,心学门人们看了都说好,不愧女诸生之名!” “哦对了,还有一篇是来自于民间的匿名投稿,功底也尚可,也上了这本集。” 哗啦,哗啦。 朱橘翻了几页,不由得啧啧称奇。 “众人拾柴火焰高啊!我当初只是种下了一颗种子,却不曾想到,如今已然是长成了一株树了!” 他赞道, “这本子谁编的?” 宋濂笑呵呵的道: “本子是徐小姐汇编的,当时是徐府的人将这册子送到老臣这儿来了,老臣看了也是惊为天人,至于印制,则是老臣和刘伯温他们几个在其中出力。” 朱橘略有几分讶异。 这丫头,暗地里出了不少力啊! 这么大的事儿,居然连说都没说起,提都没提。 深藏功与名的贤内助啊这是! “编的挺好,回头我得夸夸她。” 朱橘来回翻看了几遍,点头道, “而且,这个接受民间投稿,也是值得提倡和推广,高手在民间啊!” “这个心学集,可以作为第一版!要是将来谁的注视和延伸,乃至于心得体会想要发布的,质量好的,也可以集合进来!让他们来投稿!” “如此一来,集精华于一体,这颗小树才能成为参天大树,心学也能成为一门大学问!” 此刻,朱橘的思路也是打开了。 这种形式,可以延伸到其他事情上啊! 作为后世之人,虽然不会手搓蒸汽机之类的,但毕竟还是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一些粗浅的原理和常识还是掌握了的。 所以,他是擅长种下种子的人! 一颗种子种下,只要运作得当,自然会有能人异士前来浇灌,说不定就能开花结果呢?! 毕竟,18世纪欧洲的那些惊人成果,也是从无到有,各种学者们的聪明才智,不也是在权贵们的各种支持下,才得以发展的么? 14世纪的华夏人,可未必比18世纪的欧洲人愚笨!只是差了土塘而已! 而这个土壤,朱橘刚好有能力提供! 想着想着,朱橘竟也有些兴奋了起来!这可是为广大老百姓谋福祉的大功德啊!要是把这土壤给拾掇好了,自己成为天仙的那一千三百善,不就有着落了? “殿下所言,甚有道理啊!” 宋濂的眼睛里迸发出光芒来,连声道。 “你也觉得可行?” 朱橘挑眉。 “可行!绝对可行!” “按照殿下这么搞,心学得到发展是肯定的!尤其是我们不论对方的身份和地位,就是匿名投稿都可以!这样不拘小节,定能淘到真金!” 宋濂忙道, “回头老臣就着手此事!不但号召门下弟子投稿,也号召天下心学门人来投稿!” 朱橘抚掌而笑。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这话还真不是瞎说。” 他忽的一拍额头,道, “哦对了,跟您老扯远了,忘了说正事儿。” “宋师傅,你的身体应该恢复了吧?那几天又是求雨又是淋雨的,还没得好好吃,肯定给您老累够呛……” 宋濂摆了摆手。 “哎,何止是累够呛?老朽这大半条命都快没了……” 他苦笑道, “得亏是有宫里来的太医,不然就前两天老朽那个状态,家里人都哭着要给我置办棺材了。” 朱橘一惊。 “这么严重?” “是啊……哎,说到这儿,殿下,老臣实在是有个不情之请。” 宋濂忽的朝着朱橘拱了拱手,道, “这还,老臣对陛下是万万不敢说的,但是对殿下……老臣知道您是个敬老爱幼的好人,所以,老臣斗胆一说。” 朱橘摸了摸鼻子。 敬老爱幼? 他倒是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得到这样的评价。 自己不是拳打南山养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来的么? “老臣……是真的想乞骸骨了。” 宋濂拱手,一脸恳切的道, “老臣这一把岁数了,也知道自己没有多少年头好活了,剩下的这些年头,我想珍惜,不想在官场里再折腾了。” “若是可以,我还是想要研读几本经典,留下一言半句的,也算是为后人留下一些经验和总结吧,此外……再多教导几个弟子,让儒学、心学都能发扬。” “这,是老臣最大的心愿了……” 朱橘一怔。 听到这话,他想到了《送东阳马生序》,那可是宋师傅的千古名篇啊,不知道激励了多少后世家境贫寒的士子! “像您这样的大儒、大文学家,的确是应该给当世之人乃至后世之人留下一些瑰宝。” 朱橘感叹道, “让您当官,的确是屈才了。” “我也知道,给老爹当官,很不容易,既要担惊受怕,又很折腾……” “宋师傅,的确是辛苦你了,我代表我爹,给您鞠躬了。” 说着,他竟是起身,朝着宋濂深深一鞠躬。 后世有个名嘴说过一句话:‘鱼代表鱼,虾代表虾,乌龟代表是王八,没有我的同意,谁代表我谁死全家。这个世界上,能代表我的,只有我儿子,为什么?因为我x他妈。’ 所以此刻朱橘绝对有权利代表他的皇帝老爹给宋濂鞠躬致歉,哪怕老爹不同意! “诶诶诶……使不得使不得。” “老臣岂敢当此大礼……” 宋濂差点从躺椅上蹦了起来,慌忙朝着朱橘下拜。 朱橘起身将宋濂扶起,再度把他搀扶到了椅子上。 “您当得起,在我眼里,您老也是一尊国宝,可不能折腾坏了。” 朱橘笑了笑道, “您想要告老还乡,去著书立传,搞教育事业这件事,我是打心眼里支持,举双手双脚赞成!这无疑是让您继续发光发热的最好事业。” “但是吧,我爹这个人的性格你也知道,想在他手底下早早退休,恐怕不太容易,隔壁刘师傅早就想退休了,不也一直都没退成么?” “你要是一直跟他说,他急眼了,那就更不可能让您退,现在刘师傅就有这样的迹象。” 宋濂:“……” 听到这话,他沉默片刻,只能是轻叹一声。 作为刘伯温的好友,他何尝不知呢? 想想自己纵然被折腾的死去活来,也无法退休搞教育,宋濂心里就有些惆怅。 “这样吧,宋师傅!我现在手里有一件差事,需要极有能力和才干,又品性上佳的人来做。” 朱橘正色道, “我觉得,您老是合适的人选。” “您要是应承下了这差事,那么我跟您打包票,虽然还在官场,那老爹以后一定不会再折腾您,您也不用因为一点小事就担惊受怕,提心吊胆了,因为我会罩着您老。” “怎么样,您要不要考虑一下?” 宋濂心神一凛,一双眼睛之中,带着几分惊疑之色。 “能帮殿下,老臣自然愿意,老臣说过,甘为心学门下仆从,自然也是甘为殿下做事,只是……” 他小心翼翼的道, “敢问殿下要老臣做的,是公事还是私事?” 朱橘一愣,而后哈哈大笑。 这老头还挺谨慎的! “当然是公事了!您想到哪里去了?我能有什么私事让您办?无非就是编纂一下这个心学集而已!” 听到这话,宋濂方才松了一口气。 “既是公事,又是殿下亲自开口,老臣岂有不应之理?” 他挥了挥手,一脸笃定的道 “无论何事,老臣一定竭尽全力配合!” 宋濂所顾虑的,无非就是朱橘想把他拉进‘吴王党’里办事。 那他这一把老骨头了,还真不敢冒这样的风险…… 只要不是这事儿,其他都好说! “好,就喜欢宋师傅这样的爽快人!” 朱橘赞了一声,起身道, “那明天朝会,我等您来!” “时候不早了,宋师傅再好好休息一下,之后的日子,恐怕会有些疲惫。” “本王告辞了。” 既然宋濂爽快答应了,朱橘也不费力跟他解释了。 他还有好几个地方要去呢! “殿下这就要走?何不多坐片刻?老臣已经喊人在煮茶了。” “不用了,我还得去刘师傅那呢,走了哈!” “呃,这……老臣恭送殿下!” “……” 目送着朱橘离开,宋濂细狭的眼睛微微眯起。 “刘伯温也要加入进来?吴王殿下究竟在谋划什么大事?” 他喃喃道, “这……早知道问一下了。” 答应的太爽,以至于他现在还是稀里糊涂啊! “来人。” “老爷。”一个家丁模样的人走上前来。 “过两个时辰……给刘伯温府上下个帖,请他到我这儿来一叙。对了,去把我珍藏的岩茶拿一包出来。” “是。” 刘伯温心思缜密,到时候必然知道原委,找他打听准没错。 只是,得舍一包好茶!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章 太子和殿下你,一正一副,将来就是大明的最高领袖! 应天,刘府。 “不知殿下驾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刘伯温朝着朱橘拱了拱手,笑意盈盈。 “刘师傅到底是能人异士。” 朱橘笑道, “这次求雨,多数人都淋雨染了风寒,唯有刘师傅精神抖擞,丝毫不受影响。” “莫不是您老神机妙算,早有准备?” 刘伯温哈哈一笑。 “殿下不也是精神抖擞?” 他打趣道, “要论神机妙算,老臣哪里比得上殿下?” 面前的朱橘虽然是个少年,但刘伯温却是丝毫不敢小瞧。 不论是朱橘的那些令人惊奇的事迹,还是他身上那被遮蔽的‘天机’,都足以让刘伯温重视。 当初那天雷滚滚的架势,他到现在印象都很深刻啊! 两人说说笑笑,已是到了凉亭之内。 “参见殿下。” 刘璟迎了上来,朝着朱橘躬身行礼,而后恭恭敬敬的倒茶。 “是刘璟啊。” 朱橘应了一声,随口道, “你功课怎么样了?上课笔记都做的吧?” 看到刘璟,他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有许久没去大本堂好好上一堂课了。 事务繁忙啊! 当然,主要还是懒得去,听到之乎者也就头疼。 “做的,做的。” 刘璟神色一凛,道, “每堂课我都听得非常认真,不敢懈怠,殿下您要看我的笔记吗?我这就去取来。” 大本堂,那可是大明最高不对外开放的学府!拥有着最顶级的教育资源! 像他这样的勋贵之子,有机会到大本堂读书,那自然是要把握住机会,发奋苦读! 这会儿,刘璟以为朱橘要检查他的功课,抬脚就要去拿笔记。 “不用不用……” 朱橘摆了摆手,连道, “可别把那让人头疼的玩意儿拿出来,你做好笔记就是,哪天我去大本堂了自然会翻开。” 刘璟挠了挠头,嘿然一笑,连连称是。 “能够陪殿下在大本堂读书,你要珍惜机会。” 刘伯温训诫道, “读书,不光是要记笔记,死记硬背是下乘功夫。你真想要将学识化为己用,还需用心!否则,纵然是学成了,也就是一个呆儒,那有何用?” “你要以吴王殿下为榜样,学的多不算什么,学以致用才是真本事,吴王殿下不用上学堂,为何能力就远超你等?你自己好好想想。” 噗通。 “是,父亲。” “孩儿谨记。” 刘璟跪伏在地,乖乖听训。 “嗐,这小子啊……” 刘伯温指了指刘璟,无奈道, “背书倒是一把好手,奈何只会这个,要他做些文章,毫无灵气,更无变通。” “若是按照前元的科举选官之法,他这样的或许还能谋个一官半职,但如今殿下改革了科举,刷新了考题,考以时事政治,像他这样的呆板书生,再想当官可就难咯!” 刘璟跪伏在地,神色有些羞愧。 “刘师傅多虑了,刘璟年纪毕竟年纪还不算大,先把基础打好,将来眼界和阅历才能提升的更快。” 朱橘却是笑道, “我倒是觉得,他还是很有潜力的。” “回头若是有空,我带他实践实践,丰富一些见闻,能力自然也就提上去了。” “新制科举,定难不倒他的,将来放榜,他定能金榜题名!” 刘伯温闻言,神色顿时一喜。 “这……谢殿下恩典!” 他赶忙起身,躬身下拜,而后朝着刘璟呵斥道, “殿下提携你,还不快给殿下磕头?” 刘璟:“!!!” 这年轻人心眼也实,老爹说啥就是啥,砰砰砰朝着朱橘磕了好几个响头! “好了好了,磕什么头啊,都自己人。” 朱橘迅速上前将刘璟扶起,洒然道, “你是个忠厚老实人,这是你们老刘家一脉相承的品质,我这人就喜欢跟忠厚人打交道。” “纵然科举选不中,本王也捞你。” “起来起来。” 刘璟站起身来,听到这个‘捞’字,顿时感激涕零,连连称谢。 这个字的含金量,极高! 等于是朱橘给了刘璟一个保底——哪怕科举考不中,也能给他个官做! 刘伯温听到这话,也是神色一凛。 “璟儿,你且退下。” “为父与殿下喝会儿茶。” 他吩咐道。 “是,父亲。” “殿下,学生告退。” 刘璟此刻心中颇有几分兴奋,朝着二人再度行礼,方才转身离去。 “小儿愚鲁,老臣谢殿下提携。” 刘伯温朝着朱橘拱了拱手,正色道, “殿下今日光临寒舍,莫非是有事?” “若有,殿下但讲无妨,老臣若能出一份力,自然全力以赴!” 这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朱橘给刘璟的优待,有点好过头了!这显然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 所以此刻,刘伯温也是不再兜圈子,主动开口询问,以示诚恳。 “嗐……也没什么大事。” 朱橘抿了一口茶,道, “刘师傅,我听闻您先前有告老还乡之意。” “恕我直言,您这个年纪,谋略、阅历、经验、能力都已是大成阶段,正是该拼的年纪,为何萌生退意啊?” “这一份能力,不用在治国理政上,反而收拢起来,归隐山林,岂不可惜?” 刘伯温一怔。 他倒是没想到,朱橘竟是绕到了这个话题上来了。 “这……倒也并非老臣执意退隐,主要是这些年,精力不济。” 刘伯温应道, “如今大明已经立国,老臣该干的事儿,也已经完成了,《道德经》有云,功遂身退,天之道嘛!再说老臣年纪也大了,一辈子颠沛流离,现在天下太平,自然也想享受几天太平日子。” 朱橘眼睛一咪。 “没说实话。” “我想听实话。” 刘伯温:“……” 朱橘言简意赅,倒是有点给他整不会了。 “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这一身的本事,打天下的时候也就发挥三五成,现在坐天下了,才能发挥全部实力。” “您就甘心辛苦所学,以及这一身的天赋,都带进棺材里?” “我知道,您是个有傲骨的人,而有傲骨的人,是绝不甘心功遂身退的,况且立国还远远不算功遂,最起码,要把这国家推向盛世,才算功遂吧?” “您说呢?” 朱橘又是一番话语,听得刘伯温又是一顿沉默。 “我知道,您有顾虑,一些话不太好说。” 朱橘再度道, “我猜测,您是对我老爹不满,对吧?” 刘伯温神色一惊。 “这……殿下可不能胡言啊!” “老臣怎会……” 他神色慌乱,连连想要否认,却见朱橘摆了摆手。 “就当我是胡言吧!哈哈……我随口一说,您也就随便一听。” 朱橘笑道, “我老爹这个人呢,确实是有些毛病的,这话在大明,也就只有我和老娘敢说。” “刘师傅你的才华太高,又和他尿不到一个壶里去,所以呢,他就会有意无意的打压你,亦或是有事没事就恐吓你两下,以娱自身。” “他的心态就是——你刘伯温再牛再清高,不也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我说的对吧?” 刘伯温双目睁大。 这吴王殿下……也太敢了说吧?! 的确,整个大明也就只有吴王和皇后娘娘敢这样编排陛下…… “所以,刘师傅你在朝廷里待的一点都不开心,甚至是压抑、担惊受怕。” 朱橘继续道, “一身的本事,也无法,亦或是说不敢发挥,你怕锋芒太露,又招了我爹的忌了。” “毕竟,我爹还有个毛病,就是讨厌别人比他聪明,比他高明。” 刘伯温:“……” 听到这话,他都有点想哭了。 知音啊! 吴王殿下真是我的知音啊!把我心里不敢说的话,全都说出来了! “最终,你这个有宰辅之才的人,却做了一个御史中丞的活儿,这是个啥活儿?纯纯得罪人的活嘛!虽然权力不小,但却着实不好干。” 朱橘道, “如果用一个形容词来形容您的状态,那就是——憋闷。” “这个形容,准确吧?” 刘伯温:“!!!” “殿下!您可真是……” “慧眼如炬啊!” 他憋了好一会儿,最终嘴里蹦出来这么四个字来。 朱橘咧嘴一笑。 “来啊,拿酒来,拿酒来!” “今天老夫要喝酒!” 刘伯温大手一挥,将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朝着亭外不远处的仆人喊道。 “是,老爷。” 仆人有些惊奇。 这好端端的,老爷怎么突然这么激动……印象中老爷酒量好像不太行啊,上次喝酒,好像还是大公子成婚的时候,因为高兴才喝了几杯吧! 今天这是怎么了? “哈哈哈,看来刘师傅也是性情中人呐!” 朱橘抬手道, “好,那我就陪您喝几杯!” 见刘伯温如此,他心中已然大定。 都要上酒了,事儿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咚! 一壶酒送上,刘伯温二话没说,亲自为朱橘倒上。 “来,殿下,这一杯,老夫敬您!” 刘伯温道, “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咱们先喝三杯再说话!” 叮! 两个酒杯碰撞在一起。 咕咚,咕咚。 朱橘和刘伯温皆是一饮而尽。 叮! 叮! 又是两杯下肚。 朱橘依旧是面不改色,但刘伯温的脸色明显已经泛红了。 倒酒的手,也有点摇摇晃晃。 “刘师傅,我来吧。” 朱橘接过酒壶,再度为刘伯温倒上。 “嗝——” “好……好。” “满上!” 刘伯温这会儿酒劲已经有点上来了,整个人都变得有些肆意。 这,或许才是他的本性。 年轻的时候,他是那般恃才傲物,又精通天文地理,阴阳八卦,这样的天才,又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个性? 只是随着年纪的增长,隐藏起来了罢了。 今天这一高兴,又喝了酒,本性自然显露。 叮! 咕咚! 刘伯温又是一杯下肚,这下手臂也有些无力了,一只手扶着下巴,一只手托着额头。 “再来!” 朱橘:“……” “刘师傅,你这光喝酒不吃菜,神仙来了也得晕啊?我都有点晕了。” 他攥住了酒壶,有些无奈的道, “别光顾着猛猛喝。” “那谁,叫厨房炒两个小菜送来。” “嘿!跟你说话呢!” 一旁的家仆都没见过老爷这样的阵仗,此刻人都有点傻了,被朱橘叫了好几声,方才反应了过来,迅速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殿下啊,您可真是……真是我的知己。” 刘伯温脸色泛红,眯着眼睛,指了指自己的胸膛,低声道, “您刚才那个词,用的真好,老夫我……憋闷,憋闷啊!” “您说我……我怎么就碰不到唐太宗那样的开国君主呢?是吧?要是那样……我这浑身的能耐,何必藏着掖着?我大可发挥啊!” 他手臂一扫,差点将桌上的酒壶都扫落。 朱橘哈哈一笑。 “这是酒后吐真言了吗?” 他笑道, “没事儿,您继续说,想怎么说怎么说!您就是骂我老爹是乌龟王八蛋都可以,我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今天的对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老刘头心里苦啊! 得给他一个渠道发泄发泄,不然真给憋坏了。 “我……我相信殿下的人品,咱们是……忘年交,是知己嘛!” 刘伯温抖着手,又是倒了一杯酒,还没等朱橘拦,他已然是一饮而尽,而后带着几分醉意道, “说到陛下……乌龟王八蛋倒不至于,但是我说实在的,陛下他确实……确实是不太地道。” “你说我求名吗?我不求啊!上次有人说什么三分天下诸葛亮,一统江山刘伯温,吓得我是整宿整宿不敢睡觉啊!这样的大名,我不想要啊!” 朱橘摸了摸鼻子。 那个人,不就是自己么? 那一句话,好像是给刘师傅带来了一些麻烦…… “再说我求利吗?我也……不求啊!” 刘伯温扶着额头,又道, “人家都眼巴巴的等着陛下大封功臣,我……我是一点都不在意这个!封不封都无所谓的!” “我只是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辅佐了一个可以完成统一大业的君王完成了大业,我做这个事,我是不求回报的,只是为了天下能够早日太平,不要再……再战乱,老百姓也不要再流离失所……” 朱橘竖起了大拇指。 刘师傅这心境,高过朝廷里那票人太多了! “就这番话,值得喝一杯。” 朱橘自斟自饮了一杯,赞道, “可见不是您太清高了,是他们太低了!” “境界完全不在一个层次,自然会被他们所无法理解,乃至于排斥。” 刘伯温连连点头。 “是……是啊!” “嗝!” 他又打了个酒嗝,道, “我不求名,我也不求利……要说唯一的追求,那就是做出一番功绩来,就像殿下您说的,我的天赋,我的所学……十成十的给它发挥出来,酣畅淋漓的那种!” “如此,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可,可……” “哎!” 刘伯温说着说着,忽的仰天长叹,锤了两下胸口。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在借着这股酒劲,想把平日里的愁闷都给发出来! 他不是真的想退休,他是觉得现在的处境……不如退休! “刘师傅,你的心意,我已经明白了。” 朱橘沉声道, “我今天来,其实也是来邀请你,加入……” 话还没说完,却见刘伯温摆了摆手。 “殿下,不用说了!” “什么都不用说了!我答应,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今天我刘伯温就撂下一句话,咱是知己,士为知己者死,我这一把老骨头了,你就是让我赴死,我……我也干了!” “就这么着了!多的别说……都,都在酒里!” 只见刘伯温晃晃悠悠的抬起酒杯,做出一个一饮而尽的姿势,而后整个人都趴在了桌上,须臾间,呼噜声已然是传了出来。 朱橘:“……” 这老刘头,酒量是真的不行啊! 不行还这么库库猛喝…… “下酒菜来了!” “炒了个花生米,还有个豆……嗯?” 家仆端着两碟小菜走了上来,却见刘伯温已然是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你们老爷醉了。” 朱橘笑了笑,起身道, “没事儿,小菜你自己吃了吧。” “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回头你可要告诉他,答应我的事情别忘记,明天就要干活的。” 家仆略微一怔,而后点了点头。 “是,殿下。” 见朱橘起身就走,他也是赶忙送了出去,躬身道: “恭送殿下。” 送走朱橘,他回过头来再看刘伯温,听着那呼呼的鼾声,神色也是有些古怪。 “这吴王殿下,到底给老爷灌什么迷魂汤了?” “老爷向来举止沉稳,从未如此啊……” …… 哒哒。 “吁——” 朱橘勒住了缰绳,看着面前的府宅,翻身下马。 今天他可是够忙的,一下午的时间辗转了三个地方! 这会儿,天色都已经黑了。 好在,最后这一个地方没什么压力,不需要动什么脑筋。 “姑爷……呃,殿下来啦!” “我这就去通禀大小姐!” 看门的家仆见到朱橘,顿时露出笑容,热情的上前为朱橘牵马。 “叫姑爷就行,天天听殿下我也听腻歪了。” 朱橘把缰绳递给了他,道,“今天不是来找你们大小姐的,我是来找老丈人的。” “他现在在哪?” 家仆一愣。 “不是来找大小姐……噢,噢。” “那小的这就带您去找老爷,老爷这会儿在自己的书房里呢。” 朱橘点了点头。 徐家,书房。 “笨蛋!你这样布防,老子一冲,不就把你的军阵冲散了么!扎营是有讲究的!不是随便什么地方都能安营扎寨的。” “重来!” “诶对,这个地方还行,可以守一守……不过,我要是发动夜袭,你怎么办?而且这个地方多树木,我切断你的水源,放火烧你,你的军队不就全成烤鸡了?” “笨死了!这儿啊!这个地方不是进可攻退可守嘛!你长这么大的眼睛干什么吃的!娘的,你真要把老子气死了!虎父犬子说的就是咱俩!” “……” 还没走进书房,朱橘就听到了里头的大呼小叫。 走到门口一看,只见徐达正气得发瘟,对着徐辉祖一顿输出。 徐辉祖被老爹臭骂,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就像一只瘟鸡似的,低着头挨训。 忽的,他一抬眼看到了朱橘,脸上顿时露出了惊喜之色。 “姐夫!” 他喊了一声。 “什么姐夫,老子是你爹!你这个混账!” “你被老子骂傻了?!” 徐达一巴掌甩在徐辉祖的肩膀上,骂道。 “我的老丈人啊,你怎么生这么大气?” 朱橘走进了屋内,看着桌上的沙盘,笑道, “辉祖又调皮了?” 徐达闻言,猛地一抬头,见是朱橘,顿时回嗔作喜。 “哎呀,还真是你来了!我说这小子怎么乱喊!” 他连道, “什么调皮啊!咱是被他气到了!恨铁不成钢!” “我带他用沙盘模拟实战,结果演练起来,真是一票稀烂,我鼻子都快气歪了!” “要不是这小子长得像老子,老子都怀疑他不是我老徐家的种了!真是……太笨了!” 徐辉祖羞愧的低下了头,目中眼泪流转,差点要哭出来了。 “行了行了,差不多可以了,给辉祖留点自尊。” 朱橘揉了揉徐辉祖的脑袋,道, “我们家辉祖是大器晚成的料,你不懂。” “辉祖,别听你爹的,按照你爹的标准,姜子牙来了都是弟弟,就他天下第一,你说是吧?哈哈……” 听到这话,徐辉祖顿时破涕为笑。 “就是……” 他躲在朱橘的背后,小声道, “老爹是个暴君!在他眼里,我就跟家里养的菜鸡没什么区别!” 徐达眼睛一瞪。 “暴就暴,别加个君字,老子还不够那个格!” 要不怎么说是大将军呢,这稳健的被动直接就触发了。 “沙盘?这倒也有几分意思。” 朱橘看着面前的沙盘,顿时来了兴趣。 上面插着几面小旗子,山地、流水、平原,各种地形皆有,十分的精美。 这种质量的沙盘,估计也就徐达家才有。 这,足以让军中的指挥官训练对战! “殿下,要不咱俩来一盘?” 徐达指了指沙盘,笑道, “在家里淡出个鸟来了,没有仗打,只能玩玩这个。” “辉祖这小子又笨,玩的没意思,这沙盘要跟聪明人玩儿才紧张刺激。” 朱橘连连摆手。 “不来,我不会啊!” “我这人喜欢不讲武德,这玩意儿都是明牌,都不能搞偷袭的,玩着多没意思。” 要说下军棋,他还能来两把。 这沙盘演练,属于是需要技术的游戏,他又没上过黄埔军校,出手也肯定是被徐达虐。 一般铁定被虐的游戏,他不玩。 自取其辱干啥? “可以偷袭啊!你不会我可以教你,很简单的!” 徐达指着沙盘上的旗子,道, “这个是看回合的,你看……把这个旗子折一下,就算作是隐藏……” “往前就是……” 看得出来,徐达是真的无聊,玩这个沙盘都乐此不疲。 “回头再说,徐叔叔,今天我来找你是有正事的。” 朱橘打断了徐达,正色道, “最近对付政事,实在是劳心劳神。” “中书省那帮老家伙不顶用,我打算组建一个临时的组织,高效处理政务。” “你看,你……” 徐达眼睛一瞪。 “你找我聊政事啊?不聊不聊,军事还可以,政事我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连连摆手道, “我搞不来,真搞不来!” “你还是另请高明吧!比如宋濂啊,刘伯温他们,都是搞政治的一把好手,我不行!” 朱橘翻了个白眼。 这个老丈人,真是避政治如避蛇蝎啊! “他们两个,我都已经请了!” 他没好气的道, “一共需要七个人,现在就差您了!” “我作为您的女婿,女婿有麻烦,您能不帮这个忙?” 徐达连连摇头。 “不干不干,我这个当老丈人的把女儿都已经给你了,还不够啊?” “有刘伯温他们在也就够了,你随便再拉一个凑数不就得了?” “别找我,我不是不肯帮你,我是真不行!” 朱橘:“……” 他倒是没想到,原以为最好搞定的徐达,竟然这么难缠! “那您说,您要怎么才肯答应?” 朱橘道, ‘您放心,叫您参加,绝对不是让您出谋划策,只是想让您表态支持,作为我这个临时组织的定海神针而已!’ “您就把自己当成吉祥物那样的角色,就可以了!别的都不用您干!” “这总成了吧?” 徐达听到这话,神色方才放松了下来。 “这样啊……” 他抚须道, “那容我考虑考虑……” 朱橘瞪眼。 “还要考虑?” “这翁婿做不成了!” 他顿时不爽了! 这个老油条,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不答应! “哎呀呀……别生气嘛……” 徐达拍了拍朱橘的肩膀,连道, “说这种话伤和气的话做什么?” “我不是不肯支持你,只是政治上,我这个人的脑袋比较笨,轻易不敢答应任何事,这是我的本能嘛……” 朱橘轻哼一声。 “笨?我看是太精了!而且比泥鳅还滑溜!” 徐达嘿然一笑。 这才是他身为大明常青树,长久屹立不倒的核心秘技啊! “爹,你就答应姐夫呗,咱们都是一家人啊。” 徐辉祖扯了扯徐达的衣袖,道, “如果不是真有难处,姐夫也不会主动来找你开口啊……” 徐达;“?” “不是,你姐胳膊肘往外拐也就算了,你个臭小子瞎凑什么热闹?” “去去去,一边去。” 朱橘一下抓住了徐达的话语里的破绽,一脸冷笑的道: “往外拐?” “好好好,我是外,终究是错付了!” “我这就走!” 说罢,他转头便要走。 这一下,给徐达也弄着急了,他猛地一拍自己的嘴,忙扯住了朱橘,连道: “是我说错了,该当打嘴!” “哎!行了行了,别跟我搁这儿演了!答应你了!这把老骨头,再给你用一用,也就用一用!” 朱橘听到这话,瞬间川剧变脸,笑容灿烂。 “这才对嘛!” “好,那咱一言为定,明天朝会您可得第一时间响应,支持我的决议!” 徐达无奈,只得点了点头。 朱橘其实也知道,老丈人这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了!当初陆仲亨那几个人出事的时候,几乎所有淮西勋贵都出面求情,都不能让他给个面子,说一句话。 此后,他更是坚定的在朝廷里当透明人,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能隐身就隐身,宗旨就是一个——不沾政事! 这会儿朱橘都软磨硬泡多久,只是略施小计,就把他卷入了政治之中。 “跟你折腾可以,但你也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徐达道。 “您说您说。” 朱橘满口答应。 “其一,我想离开应天,去哪儿都行。” 徐达扫了一眼门口,低声道, “你帮我想办法。” 朱橘一愣,旋即恍然。 “你是真的稳健啊!” 他忍不住感慨道。 怪不得徐家能够与国同休,从徐达身上就可以看出来——稳如老狗啊! 从古至今,远离政治中心,虽然无法拥有大权,却能够最大程度上规避风险。 “你鬼点子多,现在就帮我想办法!” 徐达催促道, “快想快想!” “这应天是真的步步是坑,老子这么小心,现在都踩了你的坑,你说恐怖不恐怖?” “老子玩不过你们,那当然就只能是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朱橘摸了摸鼻子。 “想要离开应天,以您老的身份,无非就是两条路。” 他道, “戍边将领的职权太低,配不上您,所以,如果是真的要派您出去,那也肯定是镇守大都,训练兵卒,以此威慑整个北方和外部的北元。” 徐达颔首。 “这个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眼下大军凯旋,北方只留下了卫戍的军队……真要练兵,也得把大军再拉过去……” “这就得有个契机才行。” 朱橘应声道: “对,不打仗的话,老爹不会大费周章的再把兵马拉过去。” “那么咱说第二个,第二个就是打仗,如果北边再起战事,您自然又是我大明的统帅,带领明军驰骋沙场。” 徐达点了点头。 “这个自然最好,我现在不打仗,手也痒,心也痒。” “其实现在打北元,也是好时节,趁着北元政局不稳,组织涣散,就痛打他落水狗!” 朱橘嗯了一声。 “不过,今年才刚刚班师,怎么着也得休整休整才是。” 他道, “就算老爹想打,休息一年总是要的,我可以跟您保证,一年,最多一年半,大明还会对北元用兵!” “我先前探听过老爹的口风,他大概是这么个意思,至于统帅嘛……我大明除了您老之外,还有谁能胜任统帅一职?” 徐达眼睛一亮。 “真的?” “一年半……我想想啊……” 他开始掰指头。 “一年半得有十八个月,还是太久了!” “要是能六个月,就好了!最好明年上半年,就再度出征!” 朱橘:“???” “你在想屁吃!想在半年内用兵,现在开始动员都来不及!” “歇歇吧,起码得到明年下半年,才能有着落!歇个一年半载没啥吧?实在没事干,就给辉祖生几个弟弟妹妹玩儿。” 徐辉祖眉头一耸。 “好啊好啊!” “我天天被姐姐打,我要报复……我也要打弟弟!” 啪! 徐达一巴掌拍在了徐辉祖的脑袋上,笑骂道: “你不找你姐报仇,你欺负弟弟是吧?” “没出息的东西!” 徐辉祖扁了扁嘴。 姐姐对他可是有血脉压制的,他怎敢报仇? “……哎,行吧!明年就明年!” “你有空帮我多游说一下陛下,让他早日把二次北伐提上日程,这第一个要求,就算你完成了!” 徐达感慨了一声,道。 “行,那你说第二个要求吧。” 朱橘道。 “第二个要求……如果二次北伐,我希望你随军一起征战!” 徐达正色道, “你现在在军中,就有参将的职位保留着。我希望这个职位不是挂名,而是你将来真正可以参加实战!” “殿下,你是有军事天赋的!这一点,军中绝对没有人否认!现在全军都在推广你的练兵之法,军容军貌焕然一新,保守估计,能提升三成的战斗力!” “大家都佩服你的能耐!像这样的主意,若是能再来几个,明军的整体实力定然可以再度上升!” 朱橘一愣。 参加实战? 这是他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放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去北疆吹寒风,还要跟元人刺刀见红? 这他哪里愿意! “殿下,陛下对你的培养,我徐达也是看在眼里的,你将来和太子一起,一正一副,必然是大明的两位最高领袖!” 徐达认真的道, “太子是储君,不能去战场上冒险。但中枢之中,必须得有人知兵,最好是在军中有一定的威望!” “如此,才能让皇权更加牢固,同时,将来也能威慑一众就藩掌权的藩王!让整个大明四平八稳!” “殿下,这个位置——舍你其谁啊?” 朱橘心神一凛。 “这番话语,如果是在陛下面前,我是绝对不会说的!说的太过于露骨,恐有离间皇族之嫌隙,但我说实话,陛下把他的那些皇子看得太牢靠了。” 徐达神色肃然,低声道, “藩王掌权,历来都是隐患,看看汉朝的七国之乱就知道了,稍有不慎,政权都有被颠覆的风险。” “但你爹这个人,你也知道,执拗、认死理,他决定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所以,只能是想别的办法,降低风险。” “我认为,他培养你,这是一步好棋!若是能掌控军权,那更是妙棋!就如当年秦国的秦孝公嬴渠梁和公子虔一样,互相配合,军权政权牢牢掌握在手,谁也没法兴风作浪,想推行商鞅的新法都能轻而易举的推行!可谓天衣无缝!” 朱橘默然不语。 这老丈人,要么不说话,一说就给他来了一波大的! 给他都惊到了! “所以,无论是为了增强二次北伐军队的战力,还是为了大明的将来着想,殿下随我一同出征历练,都是极有必要的!” 徐达正色道, “殿下答应吗?” 朱橘此刻还在思忖之中,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外面传来一道喝令。 “不答应!” 唰唰! 三道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去,只见徐妙云怒气冲冲的冲了上来,一把拽住了朱橘的手臂。 “别听我爹他胡说!打仗又不是过家家,那是要死人的!” 她道, “万一出点意外怎么办?纵然不出意外,染上疾病、瘟疫怎么办?那种地方有急事根本就没办法!霍去病是怎么死的?不就是染了瘟疫么!” “北伐不差你一个,以太子的威望,将来也不可能压不住藩王,爹纯粹就是在胡说八道!” “我作为未婚妻,不同意!母后那边更是不可能同意的!” 徐达:“!!!” “我胡说八道?” 徐达恼了,怒道, “徐妙云!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我说的全都是军国大事,是国家大局!你,你……” 他从来没对这个宝贝女儿发过火。 但这一次,徐达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然而,徐妙云却是丝毫不虚,扯着朱橘的手臂,转头便朝着徐达道: “爹,我就问你一句。” “你承受得住母后的怒火吗?” “如果知道你要把殿下拐到战场上去,母后会如何?你自己想想后果!” 徐达:“?!” 想到马秀英盛怒的模样,他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朱元璋的怒火,他还勉强顶得住。 但老大姐的怒火,他真不一定顶得住!老大姐气起来不光会骂的他狗血淋头,还会把他往死里抽! “真是……” “不跟他瞎扯了,满脑子就想着打仗……我们走!” 见徐达蔫了,徐妙云也不再废话,带着朱橘就往外快步走去。 “呃……这……” 朱橘有点懵。 他这会儿还在回味徐达的话呢,还觉得挺有道理的呢。 怎么一转眼,都出了徐府了?! 啥情况啊这是?!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一章 青楼大战!徐妙云暴走,vs嫣然! “别听我爹他瞎说,打仗不是闹着玩儿的……” 徐妙云拽着朱橘的胳膊,连道, “一旦上了战场,那苦头你肯定吃不消!光是每天行军就能把人给累死,更别说,还要跟敌人搏杀!” “不许你去冒险!听到了没啊!” 向来娇柔的徐妙云,这次也是难得硬气了一回,态度尤为强硬! 不许朱橘随军北上,想都不要想! “嗐……你那么激动干啥?” 朱橘挠了挠头,笑道, “我也没说我要去啊!我有自知之明的,搞搞理论,当个狗头军师或许还行,你真要我到战场上去和元人拼杀,那我说不定会吓得尿裤子。” 这倒不是他自谦。 无论是后世还是现在,战场拼杀这个词,对于普通人来说,都是极为遥远且陌生的。 朱橘可是连一只鸡都没宰过的主儿,要他拿着刀去砍人,去看那断手断脚,血流成河的场面……他还真没那么强的心理素质! 不是天生将星、天生杀神的人,都没有这样的心理素质! 虽说可以培养,可以磨炼,但朱橘内心深处……还是不太愿意的。 这不算是怂,各人的分工不同嘛! 当然,要是在家国危难的时刻,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跟敌人搏杀!但眼下的大明……显然不需要他去舍命拼搏。 “嗯,这才是对的。” 徐妙云神色放松了下来,点头道, “虽说跟着爹不至于上战场和元人近身肉搏,但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好,哪怕是随便染个病,都够你喝一壶的。” “咱们又不是当猛将的料,老老实实在应天待着才是正理,我和母后聊过,我俩都是这么想的。” 婚期临近,在马秀英的要求下,徐妙云喊‘母后’也是喊得非常顺嘴。 “行行行,听你的,听你们的。” 朱橘嘿然道, “我这成贾宝玉了,躺在温柔乡里哪也不去。” 徐妙云一怔。 “贾宝玉是谁?” 朱橘摸了摸鼻子,道: “那是一个叫做《红楼梦》的话本里的人物,呃……下次有机会跟你讲这个故事。” 徐妙云眼睛一亮。 “《红楼梦》?这名字给我的感觉……好像和《西厢记》差不多,也是讲情爱的吗?” 她追问道。 朱橘略一迟疑。 “呃……算是吧,不过这是一部很有内涵的话本,男女情爱只是其中最浅显的一层。” 他道, “其文学性,是远在西厢记之上的。” 听到这话,徐妙云顿时兴趣大增! “那我要听,我要听!” 她抱着朱橘的胳膊嚷嚷道, “现在就讲给我听!你好一阵子没陪我了,今天就一边陪我逛街,一边给我讲故事!” 朱橘:“……” 得,自己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又不能凭空给徐妙云变出一本这个时代没有的《红楼梦》来,只能苦一苦自己的嘴皮子了。 “好吧……红楼我读的不多,只知道个大概。” 朱橘走在繁华的街道上,随口道, “就简略给你说说吧……” 俩人倚靠在一起,沿着街道缓行。 说起来,确定关系也有一阵子了,可俩人见面不是在皇宫,就是在徐家,像这样一起出来逛街的日子……还真没有! 徐妙云听着朱橘的故事,同时还东张西望着,对街道两边的各种店铺都充满了好奇。 “诶,那个糖人真漂亮!” “那个棉花球也不错诶!” “还有这个荷包,老公你看,哇……这个荷包好精致啊!比我自己缝的好多了,买一个好不好?” “……” 徐妙云叽叽喳喳,活泼的像个林间的精灵。 朱橘自然也是乐得买单,身为皇子,手头一把钱花不出去也是个苦恼事儿。 曾经是穷逼的他,也曾幻想过在酒吧振臂一呼,大喊一声——今晚全场消费由朱公子买单! 只是,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有实力。 而现在,虽说有了实力,却苦于没有应用的场景,没有那人前显圣的机会啊! 给徐妙云买个荷包,买俩糖人,那能花得了几个钱? “嗯?” “怎么了?” 朱橘正想着,却见徐妙云忽的停了下来,仰着头看着一栋建筑。 他顺着徐妙云的目光看了过去,神色微微一变。 不好! “这地儿我认识。” 徐妙云道, “当时就是在这里,我还和辉祖说,像吴王殿下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到这种地方去的。” “而后,我就得知了你在青楼里冲冠一怒为红颜,暴揍三个勋贵之子的故事。” “啧啧……” 朱橘:“¥%……&*@#¥” “能别提这一茬了么?” “都过去了啊!那个时候我是年少轻狂啊!” 那会儿主要是酒喝多了,再加上没脑子,把那两颗丹药当糖豆给吃了,才会那样暴走! 但凡没嗑药,自己不会干的那么出格! 虽说从不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后悔,但‘大闹青楼’这一茬,他每次想起都还是掉一身的鸡皮疙瘩! “哪里过去了?” 徐妙云轻哼道, “我可是听说了,青楼里有个嫣然姑娘,也就是当初你冲冠一怒为红颜的那个红颜,她可是为你守身如玉呢!” “从那以后,她可是再没有抛头露面过了,有人出重金,不为看她,只是请她演奏一曲,她都不肯出面,俨然是不卖艺又不卖身的清倌人了。” “她这啊……显然是把自己当成你的禁脔了。” 朱橘:“???” “不是,这你都是从哪里听说的?” 他一脸愕然的道, “我怎么不知道?” 毛骧知道这事儿也就算了,毕竟是大明情报头子。 结果连徐妙云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黄花大闺女都知道的这么清楚? 这啥情况啊这是? “哼哼,也就你不知道。” 徐妙云翘起了嘴巴,道, “整个应天府,有谁不知道的?你俩的佳话,可都已经成为说书人的热门桥段了!” “别说是应天,估计再过两年,整个大明的人都知道了,说不定啊……连北元的人都知道了!谁叫这故事脍炙人口呢?一个皇子和一个青楼烈女的故事,谁不爱听呀?” 朱橘;“……” 也是。 那些经典的戏剧评段,其实都爱跟皇家沾点关系,比如陈世美,穷酸书生当上驸马抛弃糟糠妻子。 和皇家沾边,老百姓就爱看,爱听,更爱评说! 更别说是皇子和青楼女子的故事了,稍微添油加醋的加工一番,在这个时代的精彩程度绝对是炸裂的! 要是朱橘是老百姓,他也爱看! 只是……这回他特娘的成了戏剧评书里的主角了! “憋说了,憋说了……” 朱橘扯着徐妙云的肩膀连声道, “走吧走吧,逛得差不多了,咱们回家吧……” 然而,在他想要逃离的这一刻,徐妙云却是拽不动。 “干嘛,天色还早呢!” 她指了指青楼,道, “你瞧,那里头多热闹啊!” “我还没逛过青楼呢!里头一定很有意思!老公呀……想不想进去逛逛?” 朱橘:“?!” “不想!” “你别搞事!我说过再也不会到这种地方来!” 徐妙云抿嘴一笑。 “那我想去呢?” “你陪不陪我一起?” 朱橘;“¥%……&*@!!!” 这个女人,她绝对是吃醋了! 搞不好还要去会一会那个嫣然! “徐妙云!” 朱橘瞪眼喝令道, “闹够了没有?” “回家!” 这个时候,他身为男子汉大丈夫的气势就发出来了,一声喝令一下拽,徐妙云瞬间就化作了听话的小猫咪。 “好嘛好嘛,别生气……不逗你了。” 她笑容灿烂,又再度贴住了朱橘的肩膀,笑嘻嘻的道, “咱们回家。” “不过说好了,今天你就别回宫去了,就在我家住哦……” 朱橘:“……” 我特么明天还要开朝会呢! 但此时此刻,面对撒娇的徐妙云,朱橘也只能无奈的答应。 正要转头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听青楼边上,那老鸨表情夸张,卖力吆喝道: “来呀,来呀,今天咱这不是寻花问柳的青楼咯,咱这是吟诗作对的雅楼咯!” “大明朝的状元、榜眼、探花郎,还有诸多新科进士齐聚一堂,正在楼上潇洒风流!” “诸位老爷,若有想求个墨宝的,可要抓紧时间上楼哦!待会儿状元郎喝醉了,可就求不到咯!” “……” 一番吆喝,顿时聚拢了无数目光! “老鸡婆,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当今状元郎,在楼上?” “新科进士们全来青楼寻欢作乐?他们倒是好大的胆子啊!哈哈……就不怕有失朝廷的体面?” “嗐……人不风流枉少年嘛!人生中最得意的一天,自然是要春风一度!既是金榜题名,又是洞房花烛,岂不快哉?” “哈哈哈哈,说的是啊!” 须臾间,已有一群人围拢。 今天监国吴王钦点了状元,那可是应天府里的‘头条新闻’,谁不关注,谁不议论? 状元二字,就跟新娘子一样,谁不想瞅两眼? 再说了,新娘子每天都有,状元可是三年才有一个!而如今这个,更是大明的第一个状元!那更是比国宝还珍贵! 虽说下午礼部的官员领着状元郎以及一众新科进士出来逛了一圈,可大家根本就没看够! 此时此刻,听到状元郎就在青楼,舆论瞬间就炸了锅了! “骗你们作甚?” 那老鸨扭动着腰肢,昂首道, “老娘是那种撒谎哄人的不正经人吗?” “你们要是不信,上楼一看便知!状元郎和一众才子,正在斗酒呢!今夜啊,必然有传世之作诞生!” 她也是抓住了这个机会,卖力的宣传,制造一个又一个噱头! 霎时间,围观的看客已是将青楼围了个水泄不通,但凡有点财力的,此刻都是奋力往里头挤! “楼上给我一个雅间,我要求墨宝!” “这茶水钱你收好,带我上楼!” “……” 客人们纷纷撒钱,这会儿不为了女人,而是为了男人! 状元二字,简直是比花魁还好使啊! “咯咯咯,好好好,楼上请!” “楼上散客两位!” “楼上雅间一位!” “……” 老鸨见各种银锭铜钱飞来,乐得合不拢嘴,吩咐着手底下的人招待着。 不远处,朱橘听到这番话,忍不住一笑。 “状元郎?” 徐妙云喃喃道, “老公,你点了状元了?” 朱橘微微颔首。 “是啊,我今天刚刚点的。” “把四十一个新科进士都排好了名次,第一名是解开,的确很有才华。” 徐妙云闻言,眉头微微皱起。 “刚点了状元,怎么就来这种地方?” 她忍不住道, “也太没品味了吧?我大明的状元,就是这样的?” 看着那老鸨搔首弄姿的模样,她甚至隔着老远都能闻到对方身上劣质香粉的味道! 大明状元,流连于此? “嗐……他们可能也是跟我一样,好奇嘛!” 朱橘笑道, “今天我特许,让他们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不会有巡查御史弹劾他们。” “所以,他们才会来青楼作乐吧……一辈子就这么一次,稍稍放松一下,我倒是觉得没什么,问题不大。” 古代喜欢逛青楼,后世喜欢去会所,这都是一样一样的。 如果只是在此吟诗喝酒,不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朱橘还是比较宽容的。 “呵……真会找理由。” 徐妙云有些不满的道, “那我也好奇了!我也要进去瞧一瞧!” “瞧瞧这青楼里的氛围,也瞧瞧风流才子们的风采!” 朱橘;“???” “不是,你一个丫头片子咋进去啊?” “况且……我这张脸比较瞩目,到时候被老鸨认出来了,可就坏事了!” 本来就已经被那帮子说书人编排了。 这要是二进青楼,那不得引发轰动啊? 朱橘现在就想低调……他不想出这种风头了! “哼,这有何难?我去买一件袍子,咱俩再戴个面具不就好啦?” “走走走,现在就去!” 朱橘:“……” 得,又要故技重施了! 行吧!其实他也有几分好奇……解开、吴为这些人在青楼里是怎么寻欢作乐的。 该不会真是左拥右抱,听什么十八摸吧? 要是这么低俗,那他可是要训人的! …… 片刻后。 “两位老爷,你们……” “楼上最好的雅间,只许上茶,不许狐媚子打扰!” 戴着面具的朱橘直接甩出一锭银子,语气生硬。 “是,是!” 一把抓住沉甸甸的银子,老鸨顿时眉开眼笑,连声道, “今天的雅客真多,我们楼里的姑娘都不用接客了。” “楼上玄字一号雅间,贵客两位,碧螺春一壶招呼着!” “得嘞!”小厮应了一声,迅速上前招呼两人。 徐妙云本身是个身材高挑的姑娘,但此刻穿着宽大的衣袍,就显得有些娇小了。 走进青楼大堂之内,看到里头的莺莺燕燕,心里的好奇劲儿瞬间上来了。 东看看,西瞧瞧,东张西望的跟一只小猴子似的,看得朱橘一顿无语。 “别瞎看了!再看就要被那些女的缠住了!” “青楼女子们的眼光都是很毒辣的,你但凡犹豫一下,人家马上就打蛇随棍上!” 一顿提醒,再加上一顿拉拽,方才将徐妙云给带上了二楼。 这妮子,也是个好奇宝宝来的! “原来这就是青楼里的模样啊……” 徐妙云啧啧称奇道, “那些女子,身上的味道好重!还有……那些中年男人看上去都好猥琐啊!” “她们怎么受得了的?” 朱橘:“……” “受不了的就吃不了这碗饭了,不过……多数也是从忍受,到麻木吧!” 他感叹道, “一部分是被逼无奈,也有的是自甘堕落,毕竟,这个挣钱多快啊。” “普通老百姓,辛辛苦苦种地一年都抵不过这些男人一天花在她们身上的钱呢。” 徐妙云暗暗咂舌。 “这些男人这么有钱啊?” “那她们是靠什么挣钱的?就是出卖自己的身体吗?” 毕竟是和朱橘有过深度交流的,徐妙云这个丫头如今也不算是小白了。 懂还是懂一点的。 “嗯,这个属于核心,不过,要想从男人口袋里掏钱,还得用各种办法。” 朱橘一边走一边笑道, “比如,激发起他们的同情心和保护欲,这个就要靠卖惨和编故事了。” “有一套常规的设定,我想想啊,好像是……好赌的爸,生病的妈,年幼的弟弟,懂事的她。” “这样的女孩,我不帮她谁帮她?” 噗嗤。 徐妙云抿嘴一笑。 “满嘴顺口溜……” “你怎么这么懂?还说就来过一次,我怎么不信呢?” 朱橘嘿然一笑,挠了挠头。 青楼的确没怎么来过,但他以前网上的段子看得多啊! 套路还是懂一些的。 “两位老爷,到了。” 小厮将房门推开,引着两人走了进去。 而后迅速有人送上一壶热腾腾的碧螺春。 徐妙云此刻方才转移了注意力。 只见此刻二楼大厅之内,早已是座无虚席,众宾客围坐在一起,将中间给围成了一个圆圈。 而中央地带,则是坐着二十来个人,皆是儒生打扮,看上去潇洒不羁。 “最中间的就是解开。” “左边的是探花郎李九思,右边是榜眼吴为。” “怎么样,我选的探花郎还可以吧?相貌还算英俊吧?” 朱橘指着中间的几人,低声道。 二楼的格局还是跟以前一样,包厢的移门都是打开的,方便客人观赏中间的歌舞表演。 当然,想要独处也是可以关门的。 “嗯,确实还算俊朗。” 徐妙云微微颔首,扫视了几眼,道, “怎么就二十来个人?” “不是有四十一个进士吗?” 朱橘哈哈一笑。 “你还不许有人不爱来了?这批进士里面,也有不少年纪大的。” “少年人才爱来这种地方,也不会被人所诟病,只会被人吹嘘成风流,可要是年纪大的来,那就容易被人骂老不羞了!哈哈哈……” 徐妙云亦是跟着笑了起来。忽的,朱橘将她环腰抱住。 徐妙云;“???” “你干嘛?” “来这种地方,怀里不抱个姑娘,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你要死哦!我可不是青楼女子!” 两人在包厢内打闹了起来。 朱橘咧嘴笑着,忽的按住了徐妙云,道: “好了好了别闹!” “快看!他们玩儿游戏了!” 徐妙云此刻已是坐在了朱橘的腿上,虽然有些扭捏,但毕竟包厢这边还是比较幽静的,也没什么人看见,再加上戴着面具,所以也就任由他去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大厅内,探花郎李九思的身上,因为对方此刻刚刚开口。 “诸位,诸位。” “刚才已经作了一些诗了,大家伯仲之间,这样下去,也罚不了谁的酒啊!” “不如,我们来玩个飞花令?大家互相接飞花,如果想不到,自己现场作诗也行,但质量必须要过关,得到大家的认可!谁若是接不上,就罚酒,如何?” “玩这个,肯定能罚到酒!” “若是谁最后优胜,则我们大家都敬他一杯!如何?” “在座诸位要一起玩的,也欢迎参加!只要能喝得了酒,就行!” 解开坐在中间,虽然身为状元郎,但他还是较为内敛的,脸上并无肆意张扬之色,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好,这个主意好!” “就玩飞花令!不愧是探花郎啊!想出来的游戏都比我们的高雅!我们只会猜拳赌斗,哈哈哈……” “……” 场内气氛热烈,李九思转而便是看向解开,笑道: “状元郎,今天你是主角,你来取字如何?” 解开闻言,连连摆手。 “你来你来,我接招便是。” 今天实在是被太多人以看猴子的眼神看了,现在只想低调一点,不想出风头。 “我不着急,榜眼来?” 李九思又看向吴为。 “……好!” 吴为倒也没让,略一思忖,便道, “今日我们能得到功名,皆是受皇恩沐浴,尤其是吴王殿下之钦点,才让我等如此风光!” “身为大明人,我很自豪!不如,就以‘明’字飞花,如何?” 众人闻言,皆是抚掌称赞。 “好!就以明字飞花!榜眼郎先来,大家排队!要一起玩的宾客请起身!” 李九思拍手道。 在座的新科进士们自然是在队列之中,而几个自诩有文采的宾客也是站了起来,要与才子们一较高低!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吴为没有沉吟,开口道。 解开迅速跟上: “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 接下来是李九思,亦是迅速跟上一句: “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三人之后,便是排队念诗: “相思在万里,明月正孤悬。”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我来我来,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哈哈,我会这个!” “明朝驿使发,一夜絮征袍!” “我也来一句李白的,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 众人接飞花令接的飞起,玩这个的确是有门槛的,必须得是饱学之士,才能在这个游戏里所向披靡。 普通人上来,恐怕只能是大眼瞪小眼,一句都答不上来。 “这青楼,还真成了雅楼了。” 朱橘啧啧称奇道, “你瞧瞧,这会儿搂搂抱抱的都没有了,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飞花令上了!” “会的在那里表现的,不会的也是一直当气氛组拍手叫好。搞得我都有点想上去玩玩儿了!” “回头要是宫里有宴席,我也玩这个,肯定能打得过老爹!” 自己好歹也是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诗词储备还可以,打老朱这个泥腿子应该不是问题! “他们都不是我的对手。” 徐妙云昂着脑袋,露出洁白的脖颈,傲然道, “我要是上去,能把他们全打趴下!” 朱橘哈哈一笑。 “这个我信,毕竟你是女诸生嘛!” “你要是去参加科举,那根本就没有解开什么事儿了!肯定是你当状元,毋庸置疑的!” 显然,徐妙云对这番话很是受用,肩膀往朱橘怀里又靠了靠。 厅内。 第一圈的时候,大家还是很机敏的,可以迅速接下。 到了第二圈,就陆陆续续有人卡壳罚酒了。 到了第三圈,和‘明’字有关的诗句已经说了七八十条了,饶是李九思都招架不住,只能苦笑着饮酒。 最后,只有解开和吴为还在对垒。 “忧人半夜起,明月在林端。”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 “明……嘶,明……” 接到这儿,吴为揉了揉脑袋,此刻脑中已然是一片乱麻。 脑海里冒出来的,都是刚才说过的。 他确信还有,但此刻以他的脑力,即兴的情况下,的确是念不出来了。 咕咚。 吴为端起酒杯,将其一饮而尽! “噢!!” “状元郎不愧是状元郎,才华出众,超越我等啊!” “来来来,我们都……” 李九思正要举杯,却听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 “明日谁同路,新年独到乡。” 声音有点偏细,听不出是男声还是女声。 但这一道声音,却是让飞花令又再度接了下去。 “诶,包厢里还有高人啊!” 李九思端着酒杯笑道, “都已经一百句开外了,兄台还能接得上,想必也是饱学之士。” “何不出来相见,与我们一同宴乐?” 唰唰。 一众目光皆是瞧了过去。 包厢内的朱橘:“???” 他看向徐妙云,而此时的徐妙云却是一脸的无辜。 “他们太不行了,所以我一时没忍住……” 朱橘:“……” 今天来逛青楼,他可不想暴露啊! “老公,现在咋办?” 徐妙云拽了拽朱橘的手,小声问道。 显然,她现在也意识到自己好像干了一件蠢事儿。 “装死。” 朱橘言简意赅。 徐妙云迅速闭上了嘴巴。 厅内,李九思见自己的询问久久没有得到答复,便起了几分好奇之心。 他正欲起身,却听解开道: “或许这位先生不想抛头露面,今日是以文会友,不需见面,隔空也可。” “我倒还有一句——唯助苦寒松,偏明后彫色。” “先生可还能再接?” 徐妙云瞧了朱橘一眼。 “状元郎不愧是状元郎,厉害,某甘拜下风。” 她低沉着嗓音应了一句,而后朝着朱橘小声道, “其实我还有好多呢,起码还有二三十句冷门的。” 朱橘笑了起来,揉了揉她的脑袋。 这丫头,咋这么可爱呢? “哈哈,这回状元郎算是打遍全场无敌手了!连隐藏的高人都甘拜下风了!” 李九思抚掌道, “来来来,大家敬状元郎一杯!” 唰唰! 众宾客皆是举杯,朝着解开一敬! “侥幸,侥幸,其实我也就这最后一句了。” 解开亦是端起酒杯,谦逊道, “谢谢大家。” 一杯酒下肚,场内气氛再度热烈了起来。 “再来一轮!再来一轮!” “对!这一轮我发挥的不够好!咱们再来一轮,这个好玩儿!” “……” 场内众人尽皆没有尽兴,全都嚷嚷了起来。 二楼内厢。 “小红,外面什么事儿这么热闹?” 嫣然坐在梳妆台前,摆弄着自己的首饰盒,一副慵懒的模样。 如今的她,已然是比先前白胖了一些,亦或是说……丰腴。 无需见客,也不用对付老鸨,她现在一个人自然是悠然的很。 “小姐,是外面在玩飞花令呢。” 丫鬟小红笑道, “您真应该去看看,那些都是真正的才子!当今的新科状元、榜眼、探花齐聚一堂啦!” “还有二十来个,都是新科进士!他们刚才对诗句,竟然都对到一百多句了!天呐,我连十句都念不出来。” “真有才……” 嫣然微微一怔。 “状元?那的确是很罕见。” “不过,要说真才子……” 她看了一眼梳妆台上的《心学集》,略有几分怅然。 “小姐又在想念吴王殿下啦?” 嫣然抿了抿嘴唇,将首饰盒收了起来。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过早的被惊艳,不知是我的幸运,还是我的不幸……” 小红凑到了门口,听着外头的动静。 “小姐,他们现在第二轮了,是状元郎说话了!以吴王殿下心学的‘心’字为题呢!看来状元郎也很崇拜吴王殿下呢!” “您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听听?” 嫣然略一抬头。 忽的,她站起身来。 “去听听倒也无妨……” …… 大厅内。 解开提议以‘心’字为题,引得众人应和: “何处遥相见,心无一事时。” “心闲且未去,独立沙洲傍。” “心境俱清净,能令五月凉。” “……” 这一回,比上一轮更加热烈。 一个心字,竟然是直接接到了一百五十多句! 就连解开都败下阵来,李九思和吴为也已然是要‘弹尽粮绝’了。 “日上照万物,心明观一身。” 李九思道, “我这最后一句了,谁要谁再能答得上来,他就是本轮的头名。” “还有谁?” 全场鸦雀无声。 有少数几个人还在努力,但多数人已经放弃了,都准备好举杯恭祝探花郎了。 “包厢里的那一位,可有应对?” 李九思微微一笑,朝着玄字号包厢问了一声,此刻已然是有了几分胜券在握的姿态。 包厢之内,并无声音传来。 “哈哈,看来这第二轮,是探花郎第一了!” “你们轮流坐,榜眼可是要加油了啊!” 宾客们皆是笑了起来,正准备恭祝,后方却是传来了一道轻柔的声音: “俗远人无累,心夷物自闲。” 众人:“???” 还有高手? 听这声音,好像还是个姑娘啊! 这一下,大家伙儿都来了兴趣了,刚才包厢里的人就够神秘了,这回又来神秘的女子。 “姑娘厉害!这多一百五十多句来,还能应答。” 李九思咧嘴一笑,朝着后方拱手道, “我已无诗应对,这回是姑娘第一了!还请姑娘出来,接受大家的恭贺!” 本就是一场游戏,他倒也不在乎输赢。 反而这个神秘的‘才女’,让他颇为感兴趣。 一座青楼之内,竟也有这样的人物? 他的心中,不禁有了几分猜测。 “如此才情,莫非是嫣然小姐?” “有可能啊……不过嫣然小姐不是不见客了么?她一直都在等吴王殿下吧?是吧?我记得没错……” “对,嫣然小姐也是个痴情的人啊……虽是青楼女子,但这份才情,远超不少所谓的大家闺秀了。” “只是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听说吴王殿下马上就要大婚了,娶的是大将军徐达的闺女……” “大将军的闺女?那岂不是五大三粗,毫无情趣可言?哎呀呀……真为殿下感到可惜啊…… “……” 厅内一番言语,已然是猜出了嫣然的身份。 能和才子们旗鼓相当的,还能有谁? 一时间,各种议论之声骤起,更有好些人喊了起来,要请这个久未露面的佳人出来一见。 可就在此时,包厢内又传来了一句诗: “风檐手君诗,心迹已清绝!” 唰! 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包厢里的高手,他又出声了! 刚才的沉默,不是他没能力了,而是不想争了!而此刻嫣然的声音,好似是激起了对方的好胜心! “妙云,你……” 朱橘看着徐妙云,一脸的惊愕。 然而此时的徐妙云却是怒气冲冲,一副要跟人干架的模样。 大将军的女儿五大三粗? 可惜? 可惜你个头! 我徐妙云论才,论貌,哪里比不上她一个青楼的花魁?! 今天定要和她比个高低出来! 朱橘见她气势汹汹,自然也是不敢阻拦,只是无奈的抚了抚额头。 得。 今天就不该出来,这就是个错误啊! 厅内寂静,皆是看向后方,等待着嫣然的回应。 须臾间,一道声音传来: “酒力欺寒浅,心清睡较迟。” 她话音未落,包厢内已然是传来声音: “境空纳风月,心远辞埃尘。” 众人心神一凛。 包厢里的这一位,攻击性好强啊!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啊! 再度看向后方,好一会儿,才有声音; “悠悠轩中人,心闲得真趣……” “身在山水间,心在山水外!” “心能知痒处,遥遣手犹擒。” “酒尽兴不尽,心奇诗亦奇!” “……” 两人你来我往,竟然是又斗了三十来句! 在场的众人都听傻了。 本来就有一百五十多句在前了,这俩还能这样丝毫不卡壳的斗! 这也太强了吧! 尤其是包厢里的这一位,基本上都是不用思考的!往往是嫣然刚刚对完,他就马上接了下一句! 这么看来,刚才他绝对是在隐藏实力,让着解开、吴为等人啊! “这是哪里来的神人?” “是啊……难道是专门练习飞花令的?纵然是专门练的,也还是太夸张了一点,要知道我们今天是即兴出题啊!” “对啊!不过嫣然小姐也是可怕,她一个青楼女子,竟然有如此深厚的诗词底蕴,比我不知道要强到哪里去了!” “今天这一场飞花令,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 “……” 宾客们纷纷感叹。 解开、李九思三人也是惊叹不已。 小小的一座青楼,小小的一场宴会,竟然也是卧虎藏龙! 他们自诩才华横溢,风流无限,可现在才知道……一山还有一山高啊!不能小瞧了天下英雄啊! 尤其是那位嫣然小姐,还是个女流之辈,这就更加稀奇了! “未信千年后,心期有画师。” “世态门罗雀,心期弋慕鸿!” 两人的斗争,依旧是难分难解,此刻,有好事者拱手笑道: “包厢里的高人,你的确厉害,在下佩服!” “不过,嫣然小姐毕竟是个女子,女子能到这般程度,实在是难得可贵,不如您就发扬一下君子的风格,让她一让,也好让我们一睹佳人风采,如何呀?” 此言一出,众人皆笑! 这话,不无道理! 纵然实力更强,让让人家姑娘,也是一桩美谈啊! 然而,就在此时,包厢内竟是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女声: “我若是不让呢?”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二章 权力的游戏,朱橘设立大明临时内阁! 众人:“?!” 这一道声音,顿时让所有人都懵了! 原来包厢内的,也是一位女子?! 难怪……她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怪怪的,较为纤细…… 原来如此啊! “原来是一场才女的对决……” 李九思喃喃了一声,苦笑道, “咱们这些大丈夫,诗词的储备竟然被两个姑娘给打趴下了。” “这可真是……” 不说丢人,那也是挺羞赧的。 什么状元郎,探花郎,都不够这俩才女打的! “诗词的确不是我的强项,输了倒也正常。” 吴为倒是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一句,而后道, “不过,这两位倒也称得上是奇女子了。” “后面的这位,大家都知道是花魁嫣然,可包厢内的这位……不知是谁?” “她明显是要比嫣然小姐更强势,诗词储备仿佛无穷无尽……真不知是哪家才女,竟有如此能耐。” 众人皆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面对神秘女子的强势进攻,嫣然已经是有些难以招架了。 估计再过几个回合,嫣然就要落败! 虽说飞花令只是一个游戏,但这个游戏是能暴露一个人的文学底蕴的!嫣然这样的,已是让无数人趋之若鹜。 更遑论这位神秘女子。 此刻,无论是新科进士们,还是厅内宾客们,皆是纷纷起了结交之心。 甚至有人已经起身,端着酒杯,朝着玄字第一号包厢而去。 “姑娘真奇女子也!赵某不才,想敬你一杯……” 哒哒! 随着脚步声不断接近,徐妙云的好胜心也随之消弭,此刻反而多了几分慌乱。 “这……” 她迅速看向朱橘。 “好玩吗?” “有意思么?” 朱橘没好气的道。 这下好了,把全场的目光都给吸引过来了,大家都想看看你这个大明飞花令女冠军长什么模样了! 哎!难道咱就是属电灯泡的,在哪儿都得成为焦点呗? 唰! 徐妙云迅速抓住了朱橘的手。 “老公我错了……现在怎么办?” 她小声认了个错,赶忙问道。 一时争强好胜,搞得现在已是在暴露的边缘了! “还能怎么办?”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跑呗!” “跑!” 朱橘忽的灿烂一笑,猛地将徐妙云一拽,朝着包厢外猛冲了出去! 砰! “哎哟!” 前来搭讪的赵公子被朱橘这一下蛮牛冲撞,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而此时此刻,朱橘已然是拽着徐妙云夺路飞奔,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已然是噔噔噔踩到了楼梯的木板之上,只两个呼吸时间,就已经跑到了楼下! “诶诶!” “谁跑了啊!他们怎么跑了啊!给没给钱啊!” 老鸨看有人逃也似的跑出来,顿时心中一慌,大喊了一声。 来青楼逃单的泼皮可不少,万一被白嫖了,她可就亏死了! 好在身后的小厮上来跟她确认了一番,方才令其眉开眼笑。 “雅客,雅客,咯咯咯……” “一壶茶都没喝完就走了,这样的雅客要是多来几个,我明年就能在应天买个大宅了!” “……” 楼上。 众人:“???” 就这么……跑了?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了? “……诶,你看清楚长什么样了吗?” “看清个鬼啊!高矮胖瘦我都没看清!就看到两道黑影嗖的一下就窜出去了!” “我也是……” “……”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有些愕然。 “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李九思忽的摇头失笑,道, “想必,是一位名门才女,今日来此闲逛,一时技痒便出了声。” “像这样的名门之女,岂能暴露身份?若是被人知道在青楼出没,或多或少总会影响名声。” “所以啊,像这样不辞而别才是正常的。” 众人闻言,皆是恍然。 也是。 京城名门,最讲究名声。 这要是暴露了身份,虽然肯定会出名,甚至是名满应天!但对于家族而言,却无疑会是丑闻! 想通了这一点,这一出‘落荒而逃’也就不足为奇了。 “哎!可惜!” “要是能认识一下这位奇女子就好了!应天竟有如此才女,我真是孤陋寡闻了!” “呵呵!你当然是孤陋寡闻了,不说今天这两位,就是那大将军徐达之女徐妙云,便也是有名的才女,人称‘女诸生’,吴王殿下的《心学集》就是她主编的!这称得上是才华横溢吧?” “啊?竟是这样?刚才谁说徐大将军之女是个五大三粗的悍妇的?站出来!分明是误导于我!人家明明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嘿……别太激动了,这还有一位吴王殿下的仰慕者呢……” 说到此处,众人皆是看向后方。 虽然跑了一个,但楼里的这位可跑不了啊!而且大家都知道她的身份——花魁嫣然! 若能让嫣然小姐出来见个面,那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啊! “嫣然小姐。” 探花郎李九思朝着后方拱了拱手,笑道, “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远胜闻名啊!” “虽未得见小姐容颜,可方才一听小姐玉音,已是叫人有心旷神怡之感!小姐之才华,更是令我等叹为观止!” “今日难得欢聚一堂,听说嫣然小姐在心学上也有极高的造诣,刚好我等几人,为吴王殿下钦点功名,皆是他门下学生,殿下之心学,我等亦有一些体会心得。” “嫣然小姐如若不弃,或可出来一叙,大家畅谈心学,岂不快哉?” 唰唰。 场上众人听完这番话,皆是朝着李九思竖起了大拇指。 不愧是探花郎啊!这话说得真是漂亮! 还把吴王殿下给拿出来当成了‘香饵’,显然,这是最有可能把这位花魁给钓出来的手段! 然而,后方门柱之后,嫣然却是抿了抿唇。 “谢诸君赏识,只是奴家今日已有些困乏,想早些歇息了。” “下次若有机会,定然与诸君一同探讨心学。” 她嗓音轻柔,说完便转身,朝着内厢走去。 李九思闻言,只得是一笑。 “也好,嫣然小姐好好休息,咱们有缘再会。” 文人之间,都是讲究体面的。 人家既然已经明确表示拒绝了,他自然也不会死缠烂打,那就不是雅客,而是泼皮了。 “啧啧,还是难请啊。” “是啊,或许只有吴王殿下前来,才能让她出迎了,诸位虽为吴王门生,到底是不够面子啊,哈哈……” 一句玩笑,惹得众人皆笑。 气氛倒也重新活跃了起来。 “人虽然没请到,但话头却转到了心学之上。” 吴为忽的道, “吴王殿下的心学,的确是一门高深的学问,能作出这番学问者,的确是惊才绝艳,我辈远不如也!” 解开也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殿下之才华,远胜我十倍不止。” 众人皆是点了点头。 见过朱橘在乾清门下御门听政之风采的人,都不会质疑解开这一句话。 无论是学识,还是气场,亦或是言语,吴王都是最顶级的那一档,不愧为大明监国! 这样的领导者,足够英明神武,让他们尽皆心悦诚服! “看来大家都有同感。” 吴为笑道, “我近来研究《心学集》,颇有一些疑惑,今天恰逢盛友云集,不如大家一起探讨一番?” 解开欣然点头。 “甚好!” 他笑道, “我等学识,虽不如刘基先生、宋濂先生那般,但多少也有点心得,今天在此,权当是一个小研讨会,探讨心学。” “如此,若能有一章半篇出彩之处流传出去,总也不失我们的风采,要不然,人家见新科进士们集体逛青楼,全都是寻花问柳,纵情声色来了,哈哈哈……” 众人闻言,皆是哄堂大笑。 从吟诗作对,到飞花令,再到现在的心学研讨会,虽然身处青楼,倒也的确可以称得上一个‘雅’字! …… 内厢之中。 “哼!我要是小姐啊,我也不答应。” 小红服侍着嫣然,轻哼道, “凭啥先去找那个女子,找不成,再来找我们小姐?” “难道我们小姐就低人家一等么?” “真是……” 她为主子打抱不平,却见嫣然摆了摆手,一双桃花眼望着铜镜之中的自己,默然不语。 “小姐,你怎么啦?” “是不是不高兴啊?” “要奴婢说,那女的就是侥幸而已,她未必才学就在你之上,再说了……” “好了,莫要说了,不是因为这个。”嫣然摇了摇头。 小红适时的闭上了嘴巴,乖乖点头。 “是他么?” 她喃喃着,有些失神。 虽然刚才只有几个瞬间,但她却有一种感觉……刚才那个戴着面具,牵着女子之手奔在前头的人,很熟悉! 先前那一回,不也是戴着面具么! 如果真的是他,那女子又是谁? 嫣然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复盘着,刚才那几个瞬间真的很短,但于她而言,又是那么的珍贵。 尤其是那牵着手奔跑的模样,在她的心中,已然是定格成了一个画面,久久不能忘怀…… “唉……” 寂静的厢房内,一声幽幽的叹息。 …… 哒哒哒! 哒哒哒! 街道之上,俩人一路慌忙奔跑,再加上戴着面具,一下子就引起了巡检司巡捕的注意! “站住!” “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干什么的!你……啊哟!” 还没等他把话问完,朱橘已然是一个大飞脚把他踹翻在地,来了一把暴力冲卡! “来人!来人!” “有人袭击!快……给我抓住他们!” 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巡捕哪里吃过这样的闷亏?顿时大怒,一声令下召集兄弟追击! “他……他们追上来了!” 徐妙云喘着气,神色有些慌乱。 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追击,这种感觉前所未有! 很紧张,也很刺激! 但主要是她的袍子有点拖后腿,导致俩人都跑不快! “把袍子脱了,直接扔掉!” 朱橘反手拽紧了徐妙云,喊道, “我们要加速了!” 唰! 徐妙云果断将袍子一扔,负担一下就减轻了。 身后一堆追兵,俩人则是玩命的夺路狂奔,一路跑到了徐府门前。 “谁!” “诶……是大小姐和姑爷啊!” 门房一看俩个面具人奔了上来,顿时心中警惕,直到看见徐妙云脱掉面具,方才认出人来,赶忙上前迎接。 哒哒! 两人冲进了徐府之内,而身后的巡捕们也是拐过弯就到了徐府门前。 “嗯?!” 门房双目一横,神色不善的道, “尔等来此作甚?不知道这是大将军府宅吗?” 宰相门前七品官,他这个大将军的门房,也不差! 寻常老百姓面对这群应天巡捕都是点头哈腰的,但他却可以昂着脑袋,开口质问。 原因无他,有底气耳! 毕竟,巡检司的老大,也不过是自家主子下属的下属罢了! “徐府?” 那巡捕头子看着府宅上方的匾额,神色一凛,赶忙换上了笑容,拱手道: “打扰了,打扰了。” “这位大哥,我们正在追击两个可疑人士,他俩袭击了我们的人,还畏罪潜逃了。” “请问你有没有看见两个戴面具的可疑人士?” 门房一愣。 戴面具的可疑人士? 那不就是大小姐和姑爷么! “没有没有!” 他一脸不悦的道, “什么人敢在大将军的府邸周围造次?活腻歪了不成?” “尔等速速退去,不要扰了此地的清静!若是吵到了老爷,你们后果自负!” 说罢,他便拂袖而去。 一众巡捕见他态度如此恶劣,皆是有些不爽。 “不就一个看门的,牛什么牛?” “就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大将军呢!” “行了行了!这儿的确不是咱们该管的地方,里头随便出来一个人都能把我们碾死,在外面我们是爷,在这我们只能是当孙子,走走,再去别处找找……” “……” 府宅之内,趴在围墙上的朱橘和徐妙云见他们退去,皆是笑了起来。 “呼,呼——” “可算是摆脱了,累死我了,累死我了……” “你干嘛……踹人家啊!” 徐妙云吐着舌头,拍着胸口大喘气。 这一路狂奔,差点让她背过气去! “我不踹能行么?到时候盘问起来,我是亮明身份还是不亮明?” 朱橘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 “要是不亮明,这帮家伙绝对难缠的很!上一回我揍的就是这帮人,这帮人的德性,我可清楚的很!” “所以暴力冲开,逃回你家才是唯一正解!看到徐府这俩字,他们就会知难而退了。” 徐妙云撇了撇嘴。 啪! 朱橘一巴掌拍在她后腰上! “哎呀!你干嘛……” 徐妙云捂住了后腰和臀部。 “你还怪上我了?” 朱橘教训道, “要不是你非要吱声,和人家比个高低,我们至于这样狼狈逃窜嘛?” “我刚才可是掏了一锭银子!结果连茶水都没喝上两口就跑了,我都亏死了!” “真是的!你说,要我怎么罚你?” 徐妙云眨了眨杏花眼。 “那我气不过嘛……谁叫人家指名道姓说我不如那花魁的,我只想证明我不比她差!吴王和徐达之女,也是良配!” “我……好嘛好嘛,那你说,要怎么惩罚我,我……我认了。” 她脚尖点在地上转着圈,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哼哼……” 朱橘双手抱胸,昂首道, “这回让我原谅你,可没那么简单了,什么端茶倒水洗脚都不够。” “除非你……” 他凑到徐妙云耳边,轻轻低语了一句。 “啊?” “不要!” 徐妙云脸色骤然通红。 “嗯?” 朱橘双目一横,嘴巴一歪。 徐妙云见他如此,便知没得商量,只得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 “就这一次啊……” “下不为……啊!”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已然是被朱橘拦腰抱起! “磨磨唧唧的,废什么话!” “走!先去我那!” …… 是夜,刘府。 刘伯温悠悠醒转了过来,揉了揉自己胀痛的脑袋。 “嘶……” “喝多了,真喝多了……” 他嘴里喃喃了两句,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在床上躺着。 “嗯?” “来人,来人!” 他喊了两声,好一会儿,方才有家仆前来。 “老爷,您醒啦?” 刘伯温拍着自己的额头,道: “我这……怎么到这儿来的?” “我不是在跟吴王殿下喝酒吗?” 那家仆闻言,不由得一笑。 “老爷,您不胜酒力,没几杯就醉了。” “您醉倒之后,吴王殿下就离开了,后来公子见您趴在凉亭里睡着了,就和我一起把您给带回了房间休息。”“这会儿,已是过去三个多时辰了……对了,中间宋濂先生也派人来邀请老爷您了,但因为您已经喝醉,所以小的回拒了” 刘伯温:“???” 这都已经晚上了? 他赶忙看了一眼天色,见外面确实是一片昏暗之色,不禁有些无语。 “真是……没事儿喝什么酒啊!” “嘶……” 他拍着脑袋,开始回想刚才所发生的事和对话。 “老爷,醒酒茶。” “嗯。” 咕咚,咕咚。 随着两口醒酒茶下肚,他的记忆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而这记忆越是清晰,刘伯温的脸色就越是难看。 “坏了,坏了!坏了坏了坏了……” “我怎么能说那些混账话!我,我我我……酒后失言,酒后失言啊!”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哎呀……喝酒,喝酒!再不喝那劳什子酒了!” 他从床上爬了起来,站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有些时候,记性太好也不是一件好事,就比如现在,刘伯温把那些和朱橘说的话全都给记了起来! 其他也就算了,自己竟然还数落了皇帝!说他不地道! 还发了好一顿牢骚! 这要是传到陛下的耳朵里去,那可就全完了啊! “老爷,您这是……” 家仆有些疑惑,忍不住问道。 “倒掉!把家里的酒全都倒了!” 刘伯温皱着眉头下令道, “一滴都不许剩下!以后我再也不会饮酒了!” 家仆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应声照办。 本来家里也没储藏多少酒,估计也就零零碎碎那么几瓶,纵然是全倒了,也没多少。 不过,老爷这一副后悔的模样…… 莫非是酒后失言,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了? 他带着猜测,离开了厢房。 “唉!” 刘伯温望着窗外的明月,长叹一声,自嘲道, “刘伯温啊刘伯温,你总是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自诩聪明过人……可又有什么用呢?” 稍稍顿了一会儿,他的脑海里浮现了更多当时对话的细节。 “不过,吴王殿下倒的确是个可交之人。” 刘伯温此刻冷静了下来,神色也是缓和了不少,轻声自语道, “他既然那么说了,必然不会泄露我俩的对话,我又何必杞人忧天呢?” “只是还未曾知道,他究竟要我做什么……” 虽然不知道朱橘的具体任务,但能够让他亲自登门造访的,必然不是寻常小事! 此刻的刘伯温已然是下定了决心——明天必须得好好配合! …… 次日,清晨! 一缕阳光照耀在应天街道上,整座城市沐浴着阳光,升腾起了芳草的香味。 前几天的甘霖,让城内城外都焕发了生机,各种草木吸饱了“汁水”,皆是竞相疯长。 紫禁城,乾清门内。 “嘶——” “这妮子,给我这一顿折腾,我这金刚不坏的肾啊,都快吃不消了。” 朱橘揉了揉酸胀的腰肢,嘴里喃喃着。 以后一定不要太多妃子!什么侧妃妾室,通通不要! 三千弱水,只取一瓢! 喝太多水,这身体绝对吃不消,绝对会早早的归西! “殿下,您这是……” 毛骧跟了上来,见朱橘做着保健运动,不禁一笑,道, “微臣家里有个偏方,可以增强火力,您要不要……” 朱橘瞥了他一眼。 “什么偏方,什么壮阳固肾?你看本王是需要那种东西的人吗?” 他昂首道, “我就是松松筋骨,你想到哪里去了?” 真是……瞧不起谁呢? 咱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好不啦?正是最猛的时候,哪会火力不足? “是是是……” 毛骧连连点头称是。 朱橘从乾清门中走出,已然是看到了乌泱泱一片朝臣。 朝会这玩意儿吧,主持个一天两天还觉得新鲜,有种醒掌天下权的快感。 看看,我这屁股往龙椅上一坐,所有人都得给我磕头行礼!多么的气派! 但到了第三天……说实话就有点烦了。 天天被人磕头,搞不好也是皇帝寿命不长的一大原因…… 朱橘心里胡思乱想着,屁股已然是随意坐在了龙椅之上。 “参见监国!” 群臣朝拜。 “平身吧。” 朱橘摆了摆手,而后掏了掏耳朵,随口道, “按照老规矩来。” 话音刚落,便有巡查御史上前,拱手道: “启奏监国,微臣要弹劾解开、吴为、李九思等二十余位新科进士!” “根据御史上报,昨夜此二十余人流连青楼,在青楼之中寻欢作乐,与舞女歌姬为伍!” “那青楼的老鸨,更是以他们为卖点,大肆宣扬,吸引客人,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 “解开等人如此行径,简直是轻浮无比,辱没斯文!”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义愤填膺! 解开等人被这一顿弹劾,皆是有些不知所措,在众官员的目光之下,皆是低下了头。 “这事儿啊……” 朱橘哈哈一笑道, “这事儿我也听说了。” “解开,本王让你们可以放纵一回,你们倒还真挺放纵啊!青楼那种地方都去了。” “别告诉本王,你们昨天夜里全都在那留宿的……来啊,闻闻他们身上,有没有脂粉味道,哈哈哈……” 这一顿玩笑,顿时让解开等人脸色涨红。 “流连青楼,这的确不是新科进士该有的行为。” 胡惟庸发话道, “殿下让你等放松,不是到那种地方去的!堂堂状元郎,结果成了老鸨接客的招牌!真是有辱斯文!” 旋即,他看向朱橘,拱手道: “殿下,新科进士们过于轻浮,微臣认为,还是需要沉淀一番。” “年轻人,不能太过于得意,殿下给他们授予了高官,或许就起不到磨砺的效果了。” “以臣愚见,还是摘去他们侍读学士的职衔,从编修做起,较为妥当。” 一番话语,倒也颇有道理,令不少官员点头。 但他的这番话,却是带着两重含义。 一是冲着解开等人去的,要趁此机会把这帮新人给打压下去! 二则是冲着朱橘——你也有问题,给他们的官位太高了,不妥! “殿下!” 李九思跪伏在地,连声解释道, “微臣等人的确去了青楼,却并未寻欢作乐,更没有和舞女歌姬厮混!” “我们只是借用场地吟诗作对,探讨学问而已!昨夜我们一同探讨了殿下的心学,全都记录了下来,虽然粗鄙浅陋,但或许也有一些可取之处,请殿下鉴纳。” 说着,他便从怀中将一份书卷给取了出来。 老实说,这东西属于是草稿,他们是想献给朱橘,但不是现在,起码也得再雕琢雕琢。 但眼下的情况,他们必须澄清自己,否则便有祸端了! 不光是他们自己有祸,作为钦点他们的吴王殿下,脸上也会无光! “哦?” 朱橘有些讶异,抬手道, “呈上来我瞧瞧。” 这帮家伙,昨天飞花令之后,还探讨了心学啊! 这他倒是不知道了。 传话太监迅速上前,将书卷递到了朱橘的手中。 哗啦。 翻开一瞧,朱橘随意的扫视了几眼。 “呵呵……是口语化了一点,但里头的内容是不错的。” 他点了点头,点评道, “也算你们有心了,我那心学,其实也只是开了一个头而已,后续它能够达到什么样的高度,全靠后人研讨。” “看来,你们虽然身在青楼,心思却都在做学问上,这也称得上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了。” 李九思闻言,神情一松。 一众进士也都松了一口气。 “殿下,我等也未曾在青楼留宿。” 吴为出列,沉声道, “当夜亥时,我们便散席了,虽然有宾客挽留我们,但没有一人选择留宿。” “在楼上,我们都是相对而坐,并没有所谓的和舞女歌姬搂搂抱抱在一起,对于所说的话,微臣敢发誓!” “天地可鉴!” 众进士也都掐指发誓,齐声: “我等清白,天地可鉴!” 没干就是没干,底气要足! 不要这脏水往身上一泼,就洗脱不清了! 朱橘微微一笑。 看来,这帮人还算克制,没有过火。 到这里,他本不欲再追究,想要说两句把这事儿给揭过去,可底下李善长却是忽的发话道: “纵然进士们清白,但造成的恶劣影响却是已经存在,无论动机如何,都不该去那种地方!” “尤其是青楼老鸨以状元为招牌,招揽客人,这实在是令人不齿!坊间议论起来,也必将沦为笑柄!” “殿下,老臣以为,还是应该处罚解开等人,以维护朝廷的威严和体面。” 此言一出,解开等人脸色皆是一沉。 元老重臣李善长都发话了! 这事儿……恐怕没法轻飘飘的盖过去了啊! 此时此刻,一些人心里已经开始后悔……早知道不去那地儿了!这新官上任第二天,就遭受了御史的弹劾和朝中元老的打压! 这……有可能影响将来的仕途啊! “呵呵……” 朱橘笑了起来,神色却是稍稍有些发冷。 他岂会不知道李善长、胡惟庸等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跟老子杠上了是吧? 行,那就玩玩儿! “那么按照李相国的意思,应该如何处置这些失足的新科进士呢?” 朱橘笑着反问道。 李善长面色不改,拱手道: “回殿下,老臣认为胡惟庸方才所言较为允当。” “将解开、吴为、李九思三人侍读学士的职衔摘去,降为翰林院编修。” “其它参与者,待吏部查看各部所缺,补入主事一职,如此较为妥当。” 这一番话,听得新科进士们脸色皆是一变! 直接把他们的品级打压下去了不止一级啊! 所谓的各部主事,那都是京官里最底层的存在,就跟个小吏区别不大! 主要是上升渠道也会窄上许多! “呵呵。” 朱橘盯着李善长看了一会儿,收回了目光,淡笑道,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这件事情确实挺严重的,光是降职还不够,这都丢了朝廷的脸面了,这点惩罚哪里够啊?” “不如这样,直接削去所有参与者的职衔与功名,驱逐出应天,永不录用。” “这样,李相国可满意?” 你要搞事是吧? 老子直接把桌子掀了! “这……殿下言重了。” 李善长躬身拱手,解释道, “惩处诸位进士,并非是目的,而是手段。老臣只是希望他们能沉淀一番,将来能更好的为国效力。同时,也可为后人敲响警钟,不可肆意妄为。” “老臣仅有此心,并无他意。” 听到这话,众大臣皆是觉得有理,纷纷点头。 “李老相国,老成谋国啊!” “是啊……这心意是好的,年少太轻狂也不是好事,是应该稍稍磨砺磨砺。” “对,对……” 这一下,都觉得李善长有道理了。 一众进士此刻也是被他的话语说服,纷纷自认有罪,跪了下来。 朱橘见此状,倒也不慌不忙,只是颔首道: “重棒一扫,扫倒一大片,能有什么威力?大家都只是皮外伤而已。” “真要惩处,也该主次。” “此次去青楼聚会,是谁提起的?站出来。” 李九思和吴为两人互相瞅了一眼。 这俩倒也还算有些担当,都想率先一步承担责任,导致两人同时迈步出列。 “你俩啊。” 朱橘摸了摸下巴,道, “一个榜眼,一个探花,花花肠子倒是真多。” “那状元郎也上来吧,你都成青楼的代言人了,花魁的魅力都没你大。” 唰。 解开低着头,亦是上前,神情有些羞愧。 身为状元,称得上是吴王的第一门生,当时却没有考虑影响,跟着一起去了青楼。 现在不光是丢了自己的脸,也丢了吴王的脸! 想到此处,他恨不得给自己来上俩耳光! “其他人也就算了,你们三个,作为始作俑者,又是一甲前三名,不顾官声名望,跑到青楼里去消遣,造成了恶劣的影响,甚至沦为了坊间笑柄。” 朱橘坐在龙椅上,左手扶着脑袋,斜视着三人,淡然道, “叫你们放纵,也不是这样放纵的。” “你们自己说,该不该罚?” 噗通几声,三人皆跪。 “微臣知罪,请殿下责罚。” 三人皆是羞愧难当,朝着朱橘叩首请罪。 “板子就不打了,权且当你们无知,免去你三人侍读学士一职,留吏部待用。” 朱橘淡然道。 三人闻言,皆是面如死灰。 “谢殿下。” 虽然是称谢,但三人的内心却无比的苦涩。 好不容易殿下开恩,破格让他们当上了侍读学士,结果去了一趟青楼,全都葬送了! 要不是这里人多,他们都要抽自己的嘴巴子了! “如此判罚,李老相国可否满意?” 朱橘看向李善长,一脸玩味的道。 李善长闻言,再度拱了拱手。 “一切奖惩,咸决于殿下。” 他沉声道, “老臣只是建议,不敢有意见。” 朱橘点了点头,不再理会于他,转而是朝着解开三人挥了挥手。 三人重新回到了队列之中,尽皆默然,蔫了吧唧的像是三只瘟鸡。 “上奏吧。” 朱橘道, “昨天是特殊情况,今天你们就一起上。” “本王倒是要瞧瞧,这一次大朝会,能上来多少奏疏。” 一声令下,朝臣们纷纷开始上奏。 “殿下,臣有本奏。” “殿下……” “殿下……” 一时间,十几个大臣轮番上奏,而人数还在不断增加之中。 每听完一份奏疏,朱橘也不回应,也不评价,只是收了奏本,让下一个人继续。 半晌后,龙椅之上,已然是摞起了三十来个奏本,比昨天还要更多! “还有么?” “嗯?” 朱橘双手抱胸,看着龙椅上的奏本,侧着脸看向众臣。 “还有就一起送上来。” “越多越好,所谓发现问题才能解决问题嘛!” “没有了?” 这一说,又有几个官员上奏。 奏本,最终摞到了四十多本。 “四十多个奏本,就是四十多件国家大事,啧啧……如果我不决断,那么这么多事儿就得积压下来,我这里积压一天,下面老百姓的事儿就一天得不到解决啊!” 朱橘感慨道, “可一人乾纲独断,又如何能够做到高效而不出错呢?我想,纵然是历史上最圣明的君主,如尧舜禹汤,如汉文帝、唐太宗来了,都做不到这么完美。” “想要高效而有质量的处理政务,必须群策群力,可惜,原本担当此任的中书省,却仿佛像是个摆设,这么多政务堆积在此,竟无一件可以帮得上忙,说尔等是酒囊饭袋或许过分了些,但要说是庸碌之辈,恐怕不曾说错。” 此言一出,中书省一众官员的脸色都不大好看,尤其是胡惟庸,低着头,脸色阴沉。 “哎!本王这两天,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就是在想着开辟一条新路,让国家政体高效运转的路!若能找到这条路,不光能够让父皇轻松一些,更能让后世之君能够安稳的掌握朝纲。” 朱橘看向群臣,沉声道, “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昨天夜里,本王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终于想到了一个对策!” “朝廷,需要一个高效的组织,而这个组织,必须是由最机敏,最有效率,人品最佳的官员组成!他们可以成为君主的左右手,理清政务,想好对策,以智慧和手段,协助君王治理大明!” “我将这个组织,称之为——内阁!为了规避风险,内阁将作为临时组织,进行试运行!” “自今日起,大明临时内阁设立!” 此言一出,群臣皆惊! 内阁? 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在场的官员,唯有四个人,此刻抬起了头,看向朱橘!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三章 吴王他疯了!他说要他搞一个新大明! “经过本王的精心设计,临时内阁将由七个阁员组成,共同辅佐执政。” 朱橘朗声道, “首席,称之为内阁首辅!” “次席,称之为内阁次辅!” “其余五人,则称之为群辅!” 内阁首辅! 这四个字听上去倒是颇有几分霸气!像是能够和宰相掰掰手腕的样子。 “这七个辅佐君王理政的位置,每一个都是重中之重,尤其是首辅,更是极为重要!” 朱橘肃然道, “他起到的,是坐镇中枢,承上启下的作用!对上,要给父皇交代,而对下,更是要对天下万民负责,非大才不可任!” “本王思来想去,整个大明能够胜任此职的,也就只有寥寥几人而已……” 他的目光,扫视在一众文武大臣身上。 这一扫,倒是让不少人心脏砰砰跳动了起来。 自己,会不会被选中? 内阁首辅,这一听就是权柄极重,万人之上的位置啊! 而此刻,李善长和胡惟庸等人的脸色也是微微一变。 朱橘这是要搞事情啊! 谁要是当上了这个临时内阁的首辅,那就是一步跨越而上,踩到他们脑袋上去了! 唰唰。 朱橘将一众大臣的神情尽收眼底,嘴角微微上扬。 竟然还有人露出紧张之色? 你们这帮臭鱼烂虾还紧张上了?掂量掂量自己,有那个资格上桌吃菜么?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刘伯温、徐达两人的身上。 老实说,直到现在,朱橘还在犹豫。 究竟是选徐达,还是刘伯温? 选徐达自然是最稳妥的,威望足够高,也极为可信。老爹都打算让他当左丞相来压制群臣的。 但…… 要论处理国政,他绝对不是刘伯温的对手! 主要是术业有专攻,要说打仗,那刘伯温恐怕是望不到徐达的车尾灯的。 想到昨天刘师傅酒后的模样,朱橘不再犹豫,坚定了心意。 “刘基。” 唰! 这一道声音传来,顿时让众臣纷纷看向刘伯温! 而刘伯温也是猛地抬头,看向朱橘! 咚! 他迈出一步,朝着朱橘躬身行礼。 “微臣在。” 朱橘颔首道: “以你的才干,留在御史中丞这个位置上,稍稍屈才了一些。” “本王命你为临时内阁首辅!” “此后,刘卿需多多努力,在这个岗位上发光发热,上顺天意,下理民心。” 刘伯温:“!!!” 虽然心中有所准备,但听到朱橘让他来当这个内阁首辅的时候,刘伯温的心脏还是猛地抽搐了一下! 他知道这个位置的分量! 那就是换了个名字的丞相!甚至,在吴王的设计下,首辅的权力可能比普通的丞相更大! 虽然……只是临时。 甚至,说得难听一点,这或许只是一场试验,一次游戏。 但他要的,不也就是这临时么?若等陛下恢复过来,重新执掌朝纲,他恐怕就又要恢复到那种不上不下的难受境地中去了。 因是临时,方才可以肆意一些,施展抱负与才华! 或许只有短短几天……但,那也足够了! 士为知己者死,既然吴王殿下想玩,那他就奉陪一把! “微臣,遵命!” 刘伯温非常干脆,没有过多的谦辞,直接跪伏叩首领命! 李善长低着头,脸色有些发黑。 果然! 这个吴王选择了扶持死对头刘伯温上位! 而且看刘伯温的反应,双方明显是已经通过气了的! “嗯。” 朱橘对于刘伯温的干脆利落很是满意,点了点头,转而道, “徐达……咳。” 他还是第一次这样直接喊老丈人的名字,略有几分不太习惯。 “臣在。” 徐达倒是面色不改,出列行礼。 “本王命你为临时内阁次辅,协同首辅理政。” 朱橘尽量保持神色肃然,道, “可有异议?” 徐达咧嘴一笑。 “并无异议,臣遵旨!” 他朝着朱橘一抱拳,略挤了挤眼睛。 这女婿还是懂的,没叫他当首辅。 当个次辅吉祥物,对他来说,还是没有什么难度的。 而徐达的加入,显然一下子让这个临时内阁的份量变重了! 草台班子,迎来了一根定海神针! 胡惟庸的眉头抖了抖。 “到底是翁婿关系,这是真带头支持啊……” 他低声喃喃着,心里越发不舒服了。 别的不说,光是靠着徐达个人的威望,朱橘都能可劲儿的折腾! “宋濂。” 朱橘又道。 唰。 “老臣在。” 文臣之中,宋濂颤颤巍巍的出列。 在家躺了两天,虽然风寒已经捱过去了,但起这么大早来上朝,对他而言还是有些劳累的。 “宋师傅,又要辛苦你了。” 朱橘正色道, “内阁之中,还有群辅的位置空缺,但以宋师傅的才干,足以胜任次辅之职。” “内阁本就是临时性质,索性我再设立两个次辅之位,也无妨。” “本王命你为临时内阁次辅!” “老臣遵命。”宋濂俯首下拜。 和刘伯温一起共事,还是很愉快的。 他此刻倒也有些期待这临时内阁的运转。 “免跪,免跪。”朱橘迅速道,“宋师傅身子还虚,回头本王再从太医院药房里取用几根人参给你补补。” “谢监国。” 宋濂笑了起来,回了队列之中。 “沐英!” 朱橘再度点名。 咚咚! 人群后方,沐英从一众武将中走了出来,脸上挂着几分和煦的笑容。 “殿下,微臣在!” 他朝着朱橘猛地一拱手,颇有几分朝气。 “你刚从福建回来,本该让你休息一阵,奈何国事繁剧,容不得拖延。” 朱橘道, “你的才干,本王素知之!在福建的差事你就干得很好,相信在内阁之中,你也能大放异彩!” “你亦为内阁次辅,协同诸位阁员共理国事!” 砰! “谢监国!” “微臣遵命!” 原来吴王殿下所说的‘玩玩儿’,指的是这个! 这还真是大手笔,一上来就直接组了个大明最高权力机构啊! 牛! “剩下还有三个阁员的名额。” 朱橘看向一众大臣,最终目光落在了解开、吴为三人身上,沉声道, “这三个席位,本王决定列为旁听席!” “刚才有人说,新科进士需要磨练磨练,沉淀沉淀,本王深以为然。” “纵然是一块璞玉,也需要打磨之后,才能大放光彩,然而……如何打磨,却也是一门学问。” “璞玉不可蒙尘,亦不可将其琢废!” “解开,吴为,李九思!” 唰! 三个原本面色颓然的人,此刻皆是猛地抬头看向朱橘。 “微臣在!” 三人尽皆出列。 “本王命你三人为临时内阁旁听。” 朱橘下令道, “如此一来,你们可以接触政务,亦可以近距离的观看首辅、次辅他们处理政事。” “若有疑惑,可以适当提出;若有好的条陈建议,斟酌无误之后,也可说起,你们年轻人脑子活,说不定就能想到更好的策略。” “总而言之,内阁旁听这个位置,是可以在短时间内,让你们得到有效历练的途径!本王期待你们的成长,期待你们磨炼成真金,雕琢成宝玉的那一天!” 三人:“!!!” 一番话语,让他们激动的不能自己,仿佛是从地狱里,又被捞上了天堂! 听着朱橘的话语,解开的目中更是泛起了泪花! 自己几人举止轻佻,犯下了错误,本身就拖了吴王殿下的后腿。 可殿下却丝毫没有责怪他们,还给了他们这么珍贵的机会! 跟这内阁旁听一比,那侍读学士都轻如鸿毛了!因为这个职位是真正接触大明最顶级圈层的核心位置! 君恩,浩荡啊! “谢,监国!” 解开重重跪在地上,以头抢地,无比恳切的道, “微臣定当鞠躬尽瘁,绝不辜负监国的期待!” 吴为和李九思亦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谢监国!” “微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监国期望!” 吴王殿下把他们仨又给捞了上来,这回要是再不争气,那真是说不过去了! 朱橘笑着点了点头。 “你们都是有才之人,只要有心,定能成功。” 他勉励了一句,旋即道, “退下吧。” 三人再度结结实实的磕了几个头,方才起身归队。 方才的颓然,已然一扫而空! 回归队伍的时候,一众新科进士皆是露出了羡慕之色。 这可真是刚下云端,又上高天啊! 摇身一变,跻身大明最高权力机构!虽然是临时性质的……但这份荣宠,恐怕也是前无古人了吧? “临时内阁成立的初衷,就是为了提升朝廷处理政务的效率!” 朱橘站起身来,朗声道, “从今日起,朝会之上,本王不再处理政务,三省六部以及诸司,所有政务皆上呈内阁,由内阁处置之后,再由本监国批红确认后下发生效!” “诸位卿家,临时内阁刚刚成立,还请多多配合,若有意见或者建议,也可上奏,本王会看的。” “退朝吧!” “内阁成员到华盖殿等候本王。” 说完,他便转身朝着乾清门里头走去。 在一个王朝的初期当老大就是爽,想怎么折腾都轻松,没什么阻力。 纵然是有,只要拉一个徐达这样的重量级人物坐镇,即可镇压一切! 要是几代之后的君主,想要‘大动干戈’一番,那可不容易,绝对会有重重阻力! 乾清门外,一众官员此刻还没彻底消化今天朝会的内容。 “这个内阁……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啊?” “我也云里雾里呢,听上去好像是要取代中书省的位置,以后有奏本都不用往中书省送了,直接送内阁就行了……是这个意思吧?” “嘶……那这么说来,刘伯温其实是变成丞相了?宋濂、徐达、沐英他们就是副相?” “我感觉差不多是这样,监国这回是要搞大动作了!这个内阁要是弄成了,那以后中书省就纯粹是摆设了啊!毕竟治政的权力都转移到内阁去了,以后的中书省,恐怕只能做一些整理文书之类的活儿了……” “啧啧……你说吴王这么一个少年,他怎么会有那么多点子啊?” “谁知道呢……不过这个内阁到底能不能行,还不好说……” “……” 朝臣们纷纷议论着。 这可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啊!陛下也就生病躺在床上几天,朱橘直接把大明的政治架构都给改了! 改的还是最核心的那一部分! 这给人一种‘新朝新气象’的错觉,仿佛洪武朝已经过去了,现在是新天子当政的时代! “恩师,他这是釜底抽薪啊!” 胡惟庸冷着脸,低声道, “难怪御史弹劾解开他们,他没有什么反应,还爽快的把他们的侍读学士都给撸了。” “原来是早有准备!这一下,把我们整个中书省的权力都抽空了!” “还让刘伯温当了首辅……可真够狠的!恩师i,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李善长走在前头,眉头亦是紧锁。 “原以为吴王只是个孩童,不足为患,我们稍稍出手就能将其压制。” 他低声道, “现在看来,是我们小觑他了。” “我们用奏本淹没他,想要迫使他把权力让出一部分来,他马上就设计了一个所谓的内阁,将所有的奏本全都转向了其中,文有刘伯温、宋濂这样的能臣,武有徐达、沐英这样的干员。” “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吧,这四个人定然是他提前通过气的,否则绝不会如此配合!短短一天时间,他就弄妥了这四位能员干吏!” “再加上那三个对他感恩戴德的状元、榜眼、探花,既是新鲜血液,又是他的死忠。” “这人员配置……堪称完美啊。” “老夫推断……不,老夫料定,这个内阁绝对能够稳定的运转下去,而且效率在中书省之上!” 这一番分析,听得胡惟庸惊异连连。 “是啊!” “以刘伯温、宋濂为核心,徐达、沐英为柱石,再加上三个旁听的新锐进士,既可起到磨炼的作用,也能作为储备的阁员。” 他忍不住暗叹道, “高明,确实高明啊!” “我真没想到啊……他竟然还能有这么一手!真是……” “唉!” 虽然仇视朱橘,但胡惟庸和李善长此刻对于朱橘的筹划安排,也是极为佩服的。 可这一佩服,胡惟庸不禁有些灰心。 “他这样……我们还能有办法么?” 他忍不住道, “恩师,我不甘心啊……” “我才当了多久的中书省左丞,结果他这轻飘飘的一下,就让我们都成了光杆司令了!” 现在别说搞朱橘了,己方人员都要喝西北风了! 李善长目光深邃。 “正视对手的强大,也是战胜对方的必要条件。” 他沉声道, “你也不要碰到点挫折就垂头丧气,这么多风浪都经历过来了,怎么还是孩童一般的心性?” “其实,越是站在高处的人,越是危险。烈火烹油,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伤及自身!” “尤其是在皇家,即便是太子都要韬光养晦,不能掌控太多的权力,盖过皇帝的光芒,更何况是一个藩王?” 胡惟庸听到这番话语,神色微微一凛。 “恩师,您的意思是……” “吴王如此,会为陛下所忌?” 李善长默然不语,好一会儿,方才摇了摇头。 “陛下的心思,最是难猜。” “看上去他对吴王是很信任的,否则也不会让他监国,把国家大权都交给他。” “但在我的印象里,陛下又是一个掌控欲极强的人,他绝不允许别人真正染指他手中的至高权力,哪怕是太子,也不能。” “他可以给你,但你要是不知好歹,他绝对会马上收回,并给予惩处!” “所以,吴王这副唯我独尊的姿态,我倒是觉得,可以用一个办法试试……” 说着,他凑到了胡惟庸的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 “嗯?” “好,我看行!我马上去办!” 胡惟庸连连点头,眼睛发亮。 “做的干净一些,不要留下任何把柄。” 李善长叮嘱道。 “您就瞧好吧,当年大明还没立国的时候,我专门干的就是这些活儿!” 胡惟庸自信一笑,嘴角上扬。 …… 华盖殿内。七个阁员,每个人都有一张自己办公的桌椅。 而主位之上,则是放着小山一般的奏本,此刻正在由内侍们一摞摞的搬运到刘伯温、宋濂等人的桌案上。 “诶,别给我。” 徐达掏了掏耳朵,道, “我对这些一窍不通,都给刘伯温。宋濂他们去。” 内侍闻言,略一迟疑。 “将五军都督府以及各地戍边将军上来的奏本挑选出来,给徐大将军。” 朱橘走到徐达面前,笑道, “大将军,政务上你不懂,我就不说啥了。” “这军务,你总不能推脱了吧?这你要是不懂,那恐怕整个大明也没几个人懂了。” 徐达:“……” “就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老子躲来躲去,连你爹都躲开了,却没有逃脱你的魔掌!” 他翻了个白眼,哀叹道, “行吧行吧!我先看看。” 没办法,谁叫这小子是自己的女婿呢! 所谓一个女婿半个儿,自己这就当是帮儿子的忙吧! “谢谢爹。” 朱橘嘿然一笑,喊了一声。 虽然还没正式和徐妙云成婚,但他已经是偶尔会改口了,这样能哄徐达开心。 根据他的观察,这老家伙挺吃这一套的。 果然,听到这一声‘爹’,徐达嘴角微微上扬,倒也是迅速翻开奏本,查阅了起来。 “军务上面,或许我也能帮忙。” 沐英呲牙笑道。 他有些跃跃欲试。 一回到应天,竟然直接就跻身最高权力机构!这个机会不光是对新科进士们来说珍贵,对他而言亦是尤为珍贵! “你可不光只是帮忙,我要你挑大梁的。” 朱橘哈哈一笑,道, “沐英大哥你先歇会儿,待会儿我会给你安排一个重要任务。” 沐英点了点头,神色略有几分好奇。 重要任务? 还能有什么任务,比处理这些奏本更重要? “你们三个。” 朱橘指了指解开三人,道, “眼下你们还没有处理政务的能力,所以先了解熟悉。” “看几位大佬是怎么处置的,多看,多总结,慢慢的,你或许也就会了。” “在内阁做事,眼里要有活儿,叫你们旁听,不是只听讲就可以了,首辅和次辅他们忙得团团转,你们就得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给他们帮忙,减轻他们的负担。” “端茶倒水之类的事儿,我不会派人伺候你们,你们仨,就是这内阁里的学徒,任务就是伺候好这四位大佬,在伺候中学习,在学习中实践。” 三人神色肃然,皆拱手称是。 能给刘伯温、宋濂当学徒,那可是多少读书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啊! “还有,如何让大佬们更高效的处理奏本,也是你们必修的课题。” 朱橘补充道, “我抛砖引玉,提前整理、分类。按照他们各自擅长的领域,分别发送。” “总而言之,机会难得,时间有限,也许这个临时内阁都不会存在太长时间,所以每一分每一秒你们都要格外珍惜,能学到多少,提升多少,全都看你们自己。” 这番话语,也算是语重心长了,听得三人神色愈发认真。 “是,殿下!” 朱橘转身看向刘伯温,见他已经开始翻阅奏本,进行批注,不由得一笑。 “刘师傅这么快就上手了?不愧是您啊!” 他赞道, “有您老在,我可高枕无忧了!” 刘伯温略一抬头,微微一笑。 “殿下信任我,看得起我这一把骨头,我自然要竭尽全力做事。” “请殿下放心,不把这些积压的政事处理完,我是不会回家歇息的!等我与诸位同僚处置完毕,再上呈殿下浏览。” 此刻的刘伯温,充满了斗志,仿佛年轻了十岁! 毕竟,于他而言,旧君主朱元璋不在,各种束缚皆没有,他现在侍奉的是‘新君’!完全放权给他,让他可以撑开手脚大干一场的新君! 当内阁首辅的机会,对他来说,同样也很难得,得珍惜啊! “好!” 朱橘抚掌而笑,转而又看向宋濂,叮嘱道, “宋师傅若是劳累,可时常歇息。” “我对你们没有考核,也没有任务指标,所以量力而行就好。” “要是把您给累坏了,那可不值当。” 宋濂听到这话,却是抚须一笑。 “哈哈……殿下多虑了,老臣向来是最会偷懒的。” 他笑道, “再说了,有刘首辅在,还有徐大将军,沐将军一起,老臣只需要打打下手,查漏补缺就是了,轻松的很!” “只是请殿下在膳食上稍稍帮老臣说两句,老臣多年不吃肥厚甘腻了,这孱弱的肠胃受不了啊……” 朱橘闻言,不由得哈哈一笑。 “好说,好说。” “你们有什么要求,都尽管提出来!爱吃肉的安排牛羊肉,要吃素的就给你们上菜蔬菌菇!” “宫里别的不说,御膳房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宫中膳食,可是有他这个吃货亲自认证过的! 与几人闲聊了几句,见他们逐渐都进入了工作状态,朱橘也是背着手,哼起了小曲。 看来,当皇帝也没有很难嘛! 只要用对了人,还是挺轻松的,完全不用自己来。 不过……想要让这套制度一直安稳的运行下去,还是需要有更多配套的设计。 当皇帝,又要确保皇权稳固,又要让下面的人老老实实的尽力干活,这需要智慧,更需要经验的积累。 好在,朱橘是个穿越者,可以直接抄作业。 “沐英大哥。” “你跟我到后殿来一下。” 朱橘走到沐英面前,喊了一声。 正在处置军务的沐英微微一愣,而后点了点头,跟在了朱橘的屁股后头。 两人走到后头,又拐了个弯,便进了静谧的后殿之中。 这儿本是朱元璋更衣休憩的地方,有些时候干活实在太累了,懒得去后宫,也会在这里对付一晚上。 所以,里头倒也常置衣物和被褥。 “坐。” 朱橘随手抄起一个苹果,扔给了沐英,自己也挑了一个啃了一口。 “谢殿下。” 沐英应声而坐,却是将苹果放在了怀里。 “这儿就咱俩人,不用拘谨,你是哥,我是弟。” 朱橘洒然道, “咱们还是以兄弟相称。” “哥啊,你觉得我设立这个临时内阁,怎么样?” 沐英听到朱橘的话,倒也是放松了下来。 他略一思忖,而后才认真道: “对于朝廷的公务,我不太了解,但从你的只言片语里头,我也了解到了,当前中书省不干事儿,积压了许多奏本。” “既然中书省不中用,那设立一个高效的内阁来取代它,我觉得是好事。” “而且,你的人员配置也好,刘师傅、宋师傅都是大才,徐大将军更是不用多说。” “有他们在,必然稳妥。” “不过……” 沐英说着,此刻却是稍稍有几分迟疑。 “不过什么?但说无妨!” 朱橘挑眉。 “不过,这样倒也确实把权力给让渡出去了。” 沐英略一斟酌,方才道, “我对义父还是比较了解的,他的脾气我也知道,从参加义军开始,他就是牢牢把权力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的人,绝不容许其他人染指。” “他是真正唯我独尊的帝王!其实很早,我就觉得义父将来肯定是能够当皇帝的,他身上的那股绝强的气势,是任何人都没有的!” “所以,如果是他的话,应该不会乐意内阁分走他的权力,于他而言,或许还是每天辛苦的处理奏疏更加的安心和踏实。” 朱橘竖起了大拇指。 “你对老爹确实是了解啊!” 不愧是老爹的第一个儿子,纵然许久不在身边,但沐英对老朱的性格把握还是比较精确的! “在老爹看来,那些活儿都是皇帝应该干的,所以他乐此不疲,哪怕每天干到凌晨都乐意。” 朱橘道, “但他是大明第一铁人,第一劳模,别人不是啊!” “你看,大哥给累趴下了吧?我说实话,我这几天也是累够呛,要是干个三五年,搞不好也跟大哥一个样子。” “所以啊……老爹这一套亲力亲为,虽然能够最大程度掌权,但条件很苛刻,一个是要身体够强,一个是要够勤奋,老实说,两个都占的,在历史上绝对是排的上号的明君了!” “他当然想子孙后代都和他一样,但事实上根本不可能这样,第二代现在都勉强,更遑论第三代、第四代了……” 沐英闻言,短暂的沉默了片刻。 “你说的……有道理。” “纵观历史,像义父这样的君王,是凤毛麟角的,甚至可以说是不可复制的。” 他赞同朱橘的说法。 “所以说,他这一套不行,我现在想的,就是弄一套可行的方案。” 朱橘道, “皇帝的核心诉求其实就一条——在保证皇权稳固的情况下,尽可能的轻松!这样可以腾出手去做别的事。” “所以,我尝试着设立了内阁,将信得过,且能力出众的官员拔擢了起来,让他们分担政务。” “但诚然,这样会出现一个问题——内阁的权力过大,现在自然是没问题,将来可能就会有野心家搞事情,甚至会出现权臣将皇帝架空,所以,在内阁之上,我得再设计一个超然的机构。” “我将其称之为——枢机处。” 沐英眉头一挑,看向朱橘。 朱橘现在关起门来跟他讲述这个,再加上刚才说要让他‘挑大梁’。 莫非…… “枢机处,将总揽军政大权,不对任何人负责,只对皇帝本人负责!” 朱橘沉声道, “枢密处中,将设立一个枢机大臣!这个枢机大臣,就等同于是皇帝的私人秘书,除了收发重要奏疏、分析政事之外,主要的职责是传达和执行皇帝的各种指令。” “这个职位,权力很大。所以,必须是由最为信任的人来担任。” “我思来想去,整个朝廷能够完全信任,又比较合适的人,也就只有沐英大哥你了!” “所以,沐英大哥,我决定由你来担任这个枢机大臣!不知你可否愿意?” 沐英:“!!!” 听朱橘的描述,这个枢机大臣的权力,可是要比内阁首辅更大啊! 甚至……比真正意义上的中书省左丞相还要大! 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 沐英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肃然道, “殿下,这个枢机大臣的位置实在是太重要了,我或许没有这个资历和能力胜任……” 他就是一个福建练兵回来的将军。 一下子让他当那么大的官儿,掌握那么大的权,沐英自然是有自信的人,此刻心里也没底啊! “资历不重要,能力你有的,我不会看错。” 朱橘又啃了一口苹果,笑道, “况且,内阁是临时组建的,这个枢机处自然也是临时性质的。” “状况要是不对,我们随时可以调整,船小好掉头嘛!实在不行,到时候直接散了摊子跑路也没事儿!” “我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试着设计一个比较稳定的权力架构而已,成功自然是好事,但是若是失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被老爹骂一顿,反正到时候他会擦屁股的,怕啥?” “不用紧张的啦……” 听到这番话语,沐英心里也是微微一松,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么一说,好像的确不用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哈…… “那我……” “试试?” 沐英抬起眼皮。 朱橘挑了挑眉。 两人眼神交错在了一起,相视而笑。 …… 应天府,某个酒馆之内。 桌上瓶瓶罐罐全都已经倒翻在地,而酒鬼们这会儿也是吹起了牛皮。 “要我说,这太子殿下还真是不如吴王殿下!为什么这么说?我认为有三不如!” “其一,太子文采不如吴王!吴王的文采大家都知道,心学的创始人,现在做学问的人,谁不研究心学?吴王殿下将来那是和孔圣人一个级别的人!” “其二,太子军事能力不如吴王!嘿嘿,这你们都不知道吧?我告诉你们,上回陛下在紫金山下命诸王演武,吴王第一!而且还发明了一项练兵之法,现在大将军可是召集全大明的将军都来学习观摩!这能耐,你说强不强?” ‘其三,太子筋骨不如吴王!大家应该也知道,我们这个太子啊,比较仁弱,时常生病,听说上回从凤阳回来之后,就一病不起,到现在都没好!这样的太子,岂能长寿?反观吴王,听说是修行道法命功,身体极强!这回求雨,所有人都病倒了,就连咱们的陛下都病倒了,就吴王生龙活虎的!这身板子,可真硬啊!” 老爷们吹起牛来,无外乎是女人和政治。 其中,政治的序列还排在女人之前,因为这玩意儿能高谈阔论,能把吹牛的本事发挥到极限! 左一句陛下,右一句太子的,指点江山多爽啊! “这事儿我知道,如今是吴王殿下监国!短短三天时间,他不但点了状元,提拔了一批新科进士,还设立了一个叫什么什么……哦对,内阁!内阁总揽一切朝政,听说那内阁首辅的权力,比丞相都大!” “是吗?他有这么大能耐?我记得连陛下都没设立丞相吧?再说了,政务不是中书省在管吗?” “嗐,兄弟,看来你是懂的,但懂的不多!我说的这么明白了,你还看不明白吗?这是新王上任三把火,吴王啊,这是要改换门面,搞出一个新朝廷,乃至新大明出来!” “啊?新大明……吴王他疯了?陛下能容许他这么做?” “呵呵,陛下经历这一次求雨,都已经重病在床了,说不定……呵呵,现在权力都在吴王的手里,看他这架势,说实在的,他要是哪天登基了,我都不意外,真不意外!他现在的行为,跟新皇帝也差不多嘛!” 众人听着懂哥的话语,皆是面露惊色。 转眼间,大明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陛下病重,太子孱弱……吴王,有可能上位,成为大明未来的新君?! 哒哒! 正在众人畅聊之际,小厮迅速走了上来,恳求道: “诸位爷……你们能别在小店聊这些了么?” “小店还想开下去呢……若是要聊,还请换个话题,勿要讨论国事,更不要谈及尊者。” “这……也是为你们好啊。” 这帮不怕死的家伙,连皇帝、太子都编排了起来! 再下去,真不知道还会聊些什么了! 万一被有心人听去,他这小店就不用开了! “哈哈……你怕什么?咱大明现在是吴王当政,吴王开明的很,不会搞那一套的!” 其中一个酒鬼捧着酒杯,肆意笑道, “来来,喝酒喝酒!” 小厮:“……” 他有些无奈,看着周边桌上喝酒吃饭的客人,为了避免造成不良影响,只得道: “诸位爷,诸位爷。” “小的对你们也是佩服,这样吧!给你们换成包间!你们可以在包间内畅聊,小店再赠送一壶酒,你们看如何?” 这在大堂里聊这个……他实在是听得肝颤啊! “去!” 那为首的男人一拍桌,喝令道, “谁稀罕你那一壶酒?老子是吃不起酒的人吗?真是笑话!” “老子就爱在这儿!这儿敞亮!你要是送,就再送俩个小菜来,我们这下酒菜不够了!” “再啰里吧嗦,把你这店掀了你信不信?!” 小厮:“!!!” 见几人流氓气起来了,他脸色虽然难看,却也只能点头哈腰的离开,嘴里不断祈祷着。 “欠收拾……” 那男人一只脚踩在了凳子上,道, “刚才说到哪儿了?” “说吴王跟皇帝差不多。”身边人提醒道。 “哦,对,对……” “这个吴王啊……” …… 坊间,流言蜚语开始流转。 “你听说了没!陛下不行了,吴王直接越过太子要抢班夺权,以后这天下就是吴王的天下!” “嘿,你还不知道吧?听宫里的人说,吴王如今执掌大权,他放出话来要搞一个新大明!中书省都被他给废除了!” “小道消息,陛下和太子已经被吴王软禁,吴王要学当年唐太宗李世民了!可能这几天就要动手!” “……”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四章 老朱病中惊坐起,磨刀霍霍向朱橘! 两日后,清晨。 坤宁宫内院。 朱元璋躺在马秀英的身边,一条腿肆无忌惮的搭在了马秀英的身上,睡得正香甜。 “重八,重八。” 马秀英推了两下,见他和一头死猪似的推不动,不由得恼了,喝令道, “朱重八!” “你想压死老娘啊!” 哗! 她猛地一推,差点把朱元璋给推下床去! “诶你……妹子,你要谋杀亲夫啊!” 老朱一手撑住了床沿,方才没有掉下去,他猛地转头看向马秀英,却见对方面带愠色。 “这一晚上都几回了?睡觉能不能老实点?” 马秀英啐道, “我这被你折腾的一宿都没睡着,做梦不是上吊就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你起开起开,回自己床上睡去!” 说着,她又要去推搡老朱。 朱元璋:“¥%……&@#!!!” 有这么窝囊的皇帝么?居然被自己的皇后给撵下了床! “咱这不是陪你么!你真是不识好人心!” 老朱直起身子,嘟囔道, “人家妃嫔巴不得咱天天跟她一个被窝呢!你倒好,天天把咱往外赶。” “要不是这宫里都是太监,咱都要怀疑你移情别恋了,你……哎哟!” 他话还没说完,马秀英已然是一个枕头砸了过来! 唰! 朱元璋一个虎跳起身,出拳将枕头打翻在了地上。 “再胡说八道,我揍死你!” 马秀英瞪眼道。 “母老虎……” 朱元璋嘴里嘀咕了一句,下了床捡起了枕头。 这会儿被马秀英这么一折腾,他也是没了睡意,索性披上衣服,朝着屋外嚷嚷道: “送早膳来!” 片刻后,婢女们推门而入,先是给皇帝皇后行礼,而后将一道道菜摆在桌上。 啪嗒,啪嗒。 皇帝的早膳,算上米饭足足有八个菜! 一眼望去,有炒羊肉、蒸猪蹄肚、煎鲜鱼、豆汤…… 朱元璋也不含糊,坐下就先吸溜了满满一口豆汤,而后将猪蹄肚和鲜鱼以及羊肉盖在了米饭上,开始吭哧吭哧的大快朵颐。 早饭都能吃这么多!这健壮如牛的身体,就是这样养出来的! 须臾间,桌上的早膳已经被他干掉了一半。 “你可真能吃……” 马秀英忍不住道, “这么多儿子里,继承你这个天赋的,估计也就小橘子了,那孩子也能吃的很,一坐下就开始找吃的,肚皮仿佛永远填不饱一样。” 她可是亲眼看见过,朱橘风卷残云般的干完几大碗米饭之后,还伸手问她要餐后水果的。 对他而言,所谓的‘吃饱了’是主食吃饱了,零食可还没开始呢! 这德性,估计就是遗传的重八,而且还是青出于蓝胜于蓝的那种。 “那还不好?能吃是福。” “你们就是吃的太少,所以身子骨才那么弱。” 朱元璋抹了抹嘴,满不在乎的道, 他似乎觉得这样吃不够过瘾,又把一条腿抬起踩在了凳子上,将碗靠在膝盖上。 嗯!这样就对味儿了! “你瞧瞧你那吃相……” 马秀英看着朱元璋一顿无语,转而道, “重八,我看你这身体已经恢复如初了么!能吃能睡,气色也好。” 朱元璋咧嘴一笑。 “那是自然!咱是什么体格子啊?” 他昂首道, “无论生多大的病,只要让咱好好睡几觉,马上就可以恢复如初!” “这回躺了三四天,算是慢的了!不过也有好处,咱前阵子天天熬夜,感觉有点乏力,现在好好休息了几天,已然是精力充沛了!” “算是把之前欠的都补回来了!” 马秀英听他这么说,也是微微一笑。 家里的顶梁柱修好了,安全感自然也就回来了。 “那你可以让小橘子休息了。” 马秀英提醒道, “他这几天,天天开大朝会,还要料理那么多政务,估计累的够呛。” “你既然已经好了,那就去前朝理政吧!国家的秩序,总归还是得你这个皇帝来维护,以你的性子,肯定不放心小橘子一个人撑着那么大场面吧?” 哧溜哧溜。 朱元璋喝了两口豆汤,摇头晃脑的道: “你别说,之前忙得连轴转的时候吧,咱是根本就不想休息的,恨不得每天都把事情排的满满的,可现在这一闲了下来,反倒挺喜欢这种感觉的。” “一觉睡到自然醒,而后吃一顿早膳,没事儿再去打打拳,要是心血来潮了还能出去逛逛……挺惬意的。” “比起那种日理万机的日子,现在这日子……才叫真正皇帝该过的日子啊!妹子啊,咱可真想提前养老,跟你一起享受这人间,大把大把的花钱,然后恣意山水!” 马秀英一愣。 “这话真不像是你嘴里能说出来的……” 在她印象里,重八从来都是个为了事业不要命的人! 今天这是怎么了?转性了? 还是发烧把脑子烧坏了? “哈哈,妹子,你还不够了解咱。” 朱元璋笑道, “如果儿孙争气,咱提前把家业给他们,又何妨?” “历史上那些皇帝,不肯给儿子交权,还整天试探这吓唬那的,最终硬生生的把一个好好的太子给逼疯了!咱绝对不干那事儿!” “咱的儿子,又不可能害咱!所以啊,只要时机一到,咱就把这辛苦打下的江山,一股脑全都交代下去!然后我俩就可以享受人生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你说好不好?” 说到底,老朱还是有着老农思想。 老婆孩子热炕头,是他前半生的理想。 后半生的理想,就是把家业交给儿子,然后自己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岂不美哉? “好是好……我也向往,但是眼下你总得先管好吧?标儿又还没到能够独自挑大梁的时候。” 马秀英颔首道, “再不去管事儿,你就不怕臭小子给你捅娄子?这小子……可没准儿的。” 对于朱橘,她可以说是非常了解了。 最近几天风平浪静,这就让马秀英感到有点奇怪,甚至是有些不安。 仿佛,朱橘捅娄子才是正常的,要是不捅娄子……那他一定是在憋一个大的! “呵呵,就这么几天,能有啥事儿?” 朱元璋揉了揉肚子,打了个饱嗝,满不在乎的摆手道, “再说了,要是真有大事,毛骧会来跟咱汇报的,这几天他估计被政务缠身了,所以都没空来闲话。” “咱估计啊,胡惟庸他们肯定没憋好屁,正想方设法的对付他呢!嘿嘿……咱正好也瞧瞧,他能抗压到什么地步。” “你再歇会儿,咱去外面打会儿拳,松松筋骨。” 说罢,他便起身朝着屋外走去。 “哈——” 马秀英打了个哈欠,缓缓起身道, “还歇个啥啊……一点困意都没有了。” “我也起床用早膳吧,嗐……翠竹,把这些油腻的东西都给我撤掉,就给我上几个馒头,一碗豆汤就行。” “是,娘娘。”翠竹应声而去。 …… 呼! 呼! 朱元璋站在庭院内摆弄着拳脚,一招一式刚猛有力,拳头打得虎虎生风。 好一会儿,他才深吸一口气,将拳头收回。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陛下龙体恢复,风采依旧,乃天下臣民之福!” 一旁的銮仪卫副指挥使宋忠跪伏在地,恭声祝贺。 “呵呵,什么风采依旧?咱如今也是老咯,一点风寒,到现在都没彻底好利索。” 朱元璋松了松筋骨,摆手道, “要是当年,这一套拳都能打死一头牛!” “行了,起来吧,你来找咱是要汇报什么?” 说着,他喘着气儿,躺在了藤椅之上。 这一套拳打下来,竟然有点气喘! 看来,身体还是没有恢复到最佳状态,还是需要再养一养。 宫中奴婢迅速送上温茶。 “回陛下,微臣现在所掌控的,是民间情况以及舆论这一方面的工作。” 宋忠沉声道, “近日来,民间有一些舆情,微臣认为有必要和陛下单独汇报。” 咕噜咕噜。 朱元璋用温茶漱了漱口,而后将其咽下。 “舆情?” “说说看,老百姓们又在谈论什么了?” 銮仪卫的分工他是有过指导的。 作为指挥使的毛骧,主要负责对官员的监控,而副指挥宋忠,则是主要搜集民间有用的情报。 如此一来,庙堂和江湖便尽在股掌之中了! 不过,一般来说,宋忠就算是得到了民间情报,也应该上报毛骧,由毛骧再报给皇帝。 这回他直接越级上报,也是让朱元璋感到奇怪的地方。 “回陛下,根据微臣所搜集到的情况来看,民间现在有一种声音……” 宋忠将手中的奏本上呈,而后沉声道, “说是陛下和太子病重,吴王殿下将要登基,继承大明!” “还说吴王殿下现在设立临时内阁,就是要改朝换代,要搞一个新大明!” 朱元璋:“???” 唰! 听到这番话,老朱直接从藤椅上嗖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狗屁!” 他猛地一拍手靠,恼道, “老子生龙活虎,好着呢!太子也好着呢!” “谁他娘的敢造这样的谣言?通通给我抓起来弄死!” 这谣言,一听就晦气! 得个伤寒就病重?瞧不起谁呢! 还朱橘登基,那更是荒诞不经!讲这种谣言的人,全都应该诛灭九族! “是,微臣已经在查办了。” 宋忠拱手应声。 “还有……那什么玩意儿?吴王要搞一个新大明?!” 朱元璋皱眉道, “那什么临时内阁……是个什么东西?” 这两天光顾着休息了,对于外界的事,他是没有丝毫的了解,更别说是掌控了。 故而,听到这几个陌生的字眼,他有点懵。 “陛下不知道?” 宋忠抬眼看向朱元璋,道, “指挥使没和您汇报吗?” 朱元璋脸色一阴。 “那是吴王殿下设立的一个临时机构,专门用于处理政务。” 宋忠知道皇帝不喜欢废话,赶忙进入正题道, “内阁首辅是刘伯温,剩下的几人是宋濂、徐达和沐英。” “这四位阁员,属于内阁的核心,有直接批阅和处置奏疏的权力。” “还有三人,则是一甲前三名的解开、吴为何李九思,他们是作为旁听席,协助阁员理政。” 朱元璋:“!!!” “直接批阅和处置奏疏?” 老朱愠怒道, “这意思是,现在奏疏都往刘伯温那走了?” “那朱橘干什么?垂拱而治吗?!” “这个混账,他竟然直接把最重要的权力给了刘伯温!他现在在哪?!” 这小王八蛋,是真欠收拾了! 这种大权,也敢让别人掌握!难道刘伯温宋濂就一定值得信任吗?! “这……” 宋忠摇了摇头,面露难色道, “微臣不知,现在监国在何处,微臣也不清楚,只有指挥使掌握他的动向。” 唰! 朱元璋猛地一抬手。 “叫毛骧立刻马上来见咱!” “一炷香的时间若是不到,他头顶上的乌纱帽连同脑袋都不用要了!” 宋忠神色一凛。 “遵旨,微臣这就去传旨!” 他朝着朱元璋行了一礼,而后迅速转身离去。 朱元璋此刻脸色阴晴不定,想到懊恼的地方,一巴掌直接拍在了石桌之上。 砰! “重八,你作甚啊?” 马秀英此刻正喝完小米粥,见朱元璋这一脸愤怒的表情,不禁皱眉道, “什么事情又惹你生气了?” “还不是你生的这个小王八蛋!” 老朱气恼道, “他成立了个什么临时内阁,让刘伯温他们掌了大权!” “现在,各种奏疏的决断和处置都是刘伯温他们在搞,他们倒成了大明的皇帝了!” “这个小王八蛋……他肯定是想偷懒,才想出这样的办法来,为的就是能让自己轻松!可轻松是轻松了,最重要的皇权却流失了!” “真是……造孽啊!” 他越说越气,气得直跺脚! “哎呀,你先别生气嘛……生气又解决不了问题。” 马秀英给朱元璋扶了扶后背,安慰道, “他也说了是临时的了,既然是临时的,撤销起来也很方便的嘛!真要是有问题,裁撤不就好了?” “或许,是他有一个好的设想,想要试行一下呢?” “你也得容许孩子搞一搞创新嘛!这孩子向来点子就多,看着荒诞,指不定里头就有一套章法呢?” 朱元璋一瞪眼。 “你还帮他说话?” 他恼道, “什么创新,这算哪门子创新?” “要像他这样,那咱直接把中书省左丞相一封,咱照样也轻松了!还用得着搞什么劳什子内阁?” “脱裤子放屁,越搞越乱!” “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不行,咱得揍这小子去!” 马秀英:“……” 得,她就知道,早晚又得是这么一出! 朱元璋正生着气,毛骧此刻已是慌慌忙忙的跑进了院内。 “参见陛下!” “参见皇后娘娘!” 噗通! 毛骧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就跪倒在了地上。 他见到宋忠来传唤自己,就知道要坏事,这家伙和自己是竞争关系,巴不得自己下台。 故而,听到皇帝传唤,毛骧也是马不停蹄的赶来,而后光速滑跪。 “你当的好差!” 朱元璋喝令道, “咱问你,这两天吴王是不是搞了个什么临时内阁?” 毛骧连连点头。 “是,陛下。” “吴王殿下在朝会上宣布,设立了……” 砰!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朱元璋已然是一个大飞脚踹了上来,直接把他踹翻在地! “那你为什么不跟咱汇报!” “陛下,微臣……” “你吃的是谁的皇粮?咱问你为什么不汇报!” 朱元璋此刻像是一头愤怒的狮子,毛骧神色发苦,虽然有心解释,但此刻他也知道…… 愤怒的皇帝是不会耐心的听他把话说完的! 此刻能做的,唯有谢罪! “陛下,微臣知罪!” “请陛下治罪!” 毛骧把脑袋磕在地砖上,认罪伏法。 “老子……老子现在懒得跟你废话!” 朱元璋唰的一下抽过毛骧的佩刀,喝令道, “那个小王八蛋现在在哪!带咱去找他!” 毛骧忙不迭地的起身,在前头给朱元璋带路。 俩人一前一后,风风火火的离开了坤宁宫。 “娘娘,您……不跟上去看看?” 翠竹凑到马秀英的身边,忍不住道, “陛下可是拿刀了啊!” “万一冲动……” 今天的皇后娘娘怎么这么淡定?她不是最疼爱吴王殿下了吗? 马秀英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没事儿。” 她淡然一笑,道, “小橘子不会有事的,你也听到了,刚才陛下喊的是小王八蛋。” “这说明他并没有生气到暴怒的阶段。” “否则,他应该喊‘这个小畜生’,亦或是‘这个‘孽障’。” “所以说,问题应该不大……顶多臭小子挨他一顿揍,至于刀嘛……就是吓唬一下人的而已。” 翠竹:“???”皇后娘娘对于陛下的掌控,竟然已经细致入微到这种地步了吗? 难怪可以拿捏陛下啊! …… 紫禁城,后花园湖边。 哗啦,哗啦! 朱橘往湖里扔了一团肉馅,而后才甩开鱼竿,悠然垂钓。 哒哒! 忽然,胸前的玉佩开始震动了起来。 “嗯?” “老爹在附近?” 朱橘刚刚才握住了鱼竿,此刻感受到玉佩的异样,顿时抬起头。 只见不远处,朱元璋已然是提着刀疾驰而来,见朱橘坐在小马扎上钓鱼,脖子上的青筋顿时暴起! “你个小畜生!” 老朱大怒道, “老子把皇权给你,让你监国,是让你在这里钓鱼的吗!” “咱有没有告诉过你,无论什么时候,权力都不能轻易松手!你一旦放给别人,再想收回来就难了!如果碰到奸臣,甚至会被架空,成为傀儡!” “咱跟你说过的话,你都当耳旁风是吧?” “咱砍了你!!!” 本来他还没那么生气,结果看到朱橘竟然在这里钓鱼! 这是啥? 这特娘的完全就是个昏君啊! 朱元璋的火气当时就压不住了,蹭蹭蹭的就往上冒! 如果说原本只是愤怒的想要教训一下这个混小子的话,那他现在就是暴怒状态! 会干出什么事情来,他自己也没法控制! 砰! “爹,住手!” 从凉亭里走来的沐英此刻手里也捧着一些饵料,此刻看到朱元璋要砍朱橘,顿时大惊失色!手里的饵料也不要了,直接往湖里一扔,飞扑上来就要救朱橘! 唰! 朱橘却好像早有预判,侧身一躲,就躲开了那刀锋。 砰! 只是可惜小马扎,被老朱一刀劈成了两半! 沐英:“!!!” 他睁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之色。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义父这样残暴的模样!竟然拿刀去劈砍朱橘! 那可是亲儿子啊! 一时间,沐英心神大震,竟是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老爹,你的刀法生疏了啊。” 朱橘摸了摸脖子,一脸挑衅的道, “来来,往这儿砍,对准了砍。” “等你把我砍死了,到时候再去我的坟头后悔,抱着那坟头草哭吧,记得给我多烧点纸,好让我在下面也过得好点。” 对于老朱这一套,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老朱当然不是真的想要把他给杀了,他只是想要发泄怒气。 所以,来的都是横劈竖砍,很容易就能躲开。 而怎么对付暴怒的老爹,朱橘也早就有了一套成熟的方法论,他知道说什么才管用。 果然,听到这一番话语,朱元璋露出了几分冷笑之色。 “呵呵,后悔?” “咱为什么会后悔?就你做的这些混账事!咱杀了你一点都不带后悔的!你就是死了,咱也一滴眼泪都不会为你流!” “还后悔?咱后悔的就是和你娘生了你这么个败家玩意儿!得亏你不是嫡长子,你要是嫡长子,咱这辛辛苦苦打下的家业,几天就会被你给败光了!” 朱橘耸了耸肩。 “败光?何出此言?” 他昂首道, “我干什么事儿了?我怎么觉得在我的手里,大明欣欣向荣,有着光明的未来呢?” “临时内阁这个制度,简直就是天才的发明!我实在是天纵奇才!” 朱元璋闻言,不怒反笑。 “哈?” “天纵奇才?你?” “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呢!蠢材才是!” 朱橘耸了耸肩。 “对新鲜事物不尝试着理解,而是一味粗暴的将其打倒的人,才是真正的蠢材。” 他道, “亦或者说是冥顽不灵的老古板。” 朱元璋盯着朱橘,见他这一副气定神闲,成竹在胸的模样,忽的将刀一扔。 “明里暗里的骂咱是吧?” “行,既然你这么有底气,那咱就给你一个机会说道说道!” “丑话说在前头,咱听了要是不满意——白刃不相饶!” 沐英;“……” 他看着事态的发展,忽的有一种错觉: 义父,好像是一颗高速旋转的陀螺,看上去有一定的危险性。 但朱橘却是那个抽陀螺的人,陀螺对他来说根本就称不上什么威胁,他想让它慢下来,那陀螺就会慢下来。 虽然这样比喻有冒犯义父的嫌疑,但他就是有这种感觉…… “好。” 朱橘朝着毛骧招了招手,道, “再弄三个马扎来,再加两根鱼竿。” “咱们一边钓鱼,一边说,可以吧?” 毛骧应声而去。 朱元璋的目光也是落在了沐英的身上,神色颇为不善的道: “这小王八蛋胡闹也就算了,你怎么也陪着他胡闹?” “你不是应该制止他才对吗?” 沐英:“……” 面对义父的诘问,他想要辩驳,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辩驳,一句话噎在了喉咙口,说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好在,毛骧的迅速返回,化解了尴尬。 “沐将军,这是你的。” “陛下,鱼竿。” 两根鱼竿送上,朱元璋冷哼一声,将鱼竿猛地一甩,便搁在了岸边,而后啪的一下坐在了马扎上。 “沐英大哥,你也坐。” 朱橘道, “别紧张,我跟老爹经常上演全武行的,你可以看做是一场表演。” “当我们在演戏给你看就行了。” 沐英:“……” 演戏? 有这样演戏的? 那真是太开眼界了! “谁跟你演戏?” 朱元璋冷声道, “别跟咱扯别的了!说正题!” 朱橘稍稍动了动杆子,见湖面波纹荡漾,方才道: “老爹,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你觉得像你这样精力旺盛的人,世上有几个?” 朱元璋一愣。 “问这个作甚?” “你先别管,先回答我。” “应该……不多吧,咱的体质,在将军都算是拔尖的,徐达都不如咱。” 朱橘微微颔首。 “也就是说,像你这样拥有健壮体魄的人,哪怕是在武将队里里都是名列前茅的存在。” 他道, “那么第二个问题——你觉得按照先前的模式,每天处理政务,你累不累?” 朱元璋点了点头。 “自然是累的!但是,累绝对不是偷懒的理由!咱告诉你,身为执政者……” “好好好,停停停,先别长篇大论,你先听我说。” 朱橘迅速制止了朱元璋的说教。 “像你这样身体素质的人,天底下凤毛麟角,而即便是对于你来说,每天处理海量的政务,都深感疲惫,甚至是透支。” 他道, “那么,我假设,现在你老人家驾崩了……” 朱元璋一瞪眼。 “小王八蛋你咒老子?!” 驾崩这两个字,也是随随便便可以说的?! “假设,假设嘛!你不要激动,我这随便假设一下,不会影响你的寿命的。” 朱橘摆了摆手,笑道, “换个说法,现在是大哥登基,当上了皇帝!” “那么,就现在的理政强度,以大哥的身子骨,再用你的那一套法子,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朱元璋一愣。 “会发生什么?大明蒸蒸日上?” 朱标的能力,还是令他满意的。 哪怕现在自己真的死了,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大明在朱标的手里,照样可以得到发展。 “嗯,这个有可能。” 朱橘认真的点了点头,而后道, “不过,应该过不了两年,大哥就驾崩了。” 朱元璋:“?!” “你到底什么意思?” 老朱眉头紧皱。 “就字面意思。” 朱橘沉声道, “大哥的身体,你应该也知道吧?比你差了不止十倍,甚至是连普通人都不如。” “他这样的人,要是也跟你一样天天熬夜处理政务,通宵达旦的干,你觉得他能活多久?” “两年,那都算多了!别忘了,他还有心梗,这个病复发的风险是很高的!只要过度劳累和透支体力,就很有可能诱发!而每发作一次,活命的概率就更低。” “一般心梗,活不到第三次发作。” 朱元璋脸色阴沉。 “你是想说,你大哥不适合当这个太子,不适合继承大明的江山社稷?” 老朱冷声道, “你觉得你更适合?” 坊间那些传闻,他原本是不信的,说什么吴王想要上位,搞什么新大明。 但现在听朱橘这番言论……他有点怀疑了。 这小子该不会真有什么野心吧! “当然不是啊!我适合个鸡毛啊?” 朱橘扶了扶额,无奈道, “老爹,我说你的注意力能不能不要放在这种奇奇怪怪的地方!” “我们现在探讨的,是关乎到江山社稷有序传承的严肃问题!我的意思是……如果大哥按照你的那一套制度来理政,他绝对受不了那个强度,强行搞,那绝对会快速嗝屁!” “而那个时候,我的大侄子就算是有了,也肯定就是个小孩子而已,一个幼帝的出现,会让政权产生多大的动荡,这一点,你比我清楚的多吗?” “一个小孩子肯定是没法理政的,哪怕是天才也要一个成长的过程,所以皇权一定会被人把持,不是宗室外戚,就是权臣,甚至是宦官!” “那么你看,经过我的推演,你的这一套方法,反而会让我们朱家的皇权在第二代、第三代的时候产生巨大的风险!很有可能造成大权旁落,皇帝变成任人摆布的傀儡!” 朱元璋脸色一变。 “你未免危言耸听了一些……” 他喃喃道, “是不是危言耸听,老爹你应该有自己的判断。” 朱橘神色坦然,道, “我想,我说的这种情况,是很有可能发生的。” “而且,老爹你自己的内心也清楚。” 朱元璋为之沉默。 是啊。 以朱标目前的身体状况来说,若是高强度的治政,必然会短寿。 再想想他的大孙子现在都还没着落,纵然是将来有了,也肯定还是个孩子…… 想想历史上幼年皇帝被太后啊权臣乃至太监轮番把持,他就有点头疼。 难道……自己真的应该换太子? 没错,老朱就是这么轴。 他第一时间想的不是自己的方法有问题,而是自己的太子不能胜任。 “退一步说,就算大哥的身体素质可以。” 朱橘似乎是看出了朱元璋的心思,又道, “就当他的身体跟你一样强悍好了!那么,他也日夜不休的干活,活到六七十岁。” “那再往后的皇帝呢?你能确保你的孙子身体也一样强悍?孙子的孙子呢?” “只要有一个身体不够强悍,那这套就玩不转,此外,我还必须要提醒您老,但凡身体都过得去,只要有一个像我这么懒惰的,也玩不转。” “那么,现在你觉得这一套亲力亲为当劳模的治国策略,还能玩得转吗?” 朱元璋:“……” 一旁的沐英听着朱橘的话语,不禁连连点头。 虽然昨天已经听朱橘讲了个大概了,但现在听详细的,还是很有收获! “我说结论吧,一定玩不转!” 朱橘正色道, “我知道,您老是个理想主义者,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残酷。” “您的后代,大概率是身体不行,也不够勤快的家伙,别觉得老朱家的种有多牛,除了您老以外,上面不都是贫农?有啥可牛的?凭啥觉得后代个个都是精英?” “尤其是嫡长子继承制度下,平庸是大概率的。” “这个打算,你一定要有,这个结论,你也一定得接受,而且还要围绕这个结论来设计制度,否则就算你设计一套再好的制度,我也敢说,一定是没用的。” 朱元璋再度沉默。 这咔咔一顿大实话,说的他有点受不了啊! “……好吧,咱承认,你说的有一定道理。” 最终,老朱轻叹一声,道, “像咱这样的人,的确不多,要不然,咱也当不上这开国皇帝。” “不能要求后世的子孙,一个个都有开国皇帝的能耐,偶尔能有几个明君,就算是不错了,像汉朝那样,就已经很好了。” “刘邦之后,有文景之治,紧接着又是汉武帝,虽然有巫蛊之祸乱了一下,但马上就又有汉宣帝这个中兴之主。” “咱大明……不知道没有这样的福气和天命啊。” 朱橘哈哈一笑。 没事,大明虽然没有汉宣帝,但是有叫门天子,明堡宗猪骑朕啊,以一己之力打断大明飞翔的翅膀,谈笑间,几十万大军灰飞烟灭,只不过灭的是自家的而已。 哦对了,你的好大孙朱允炆也是个人才,手握几十万大军,竟然能够被老四给翻了盘。 后面还有打猎皇帝、修道皇帝、摆烂皇帝、木匠皇帝…… 这要是说出来,估计能把老朱气死。 不过,在现在这个时间上,有自己在,老四这一脉就歇着吧! 朱橘不会让朱允炆这个杀叔爱好者上位,也不会让老四有机会翻盘。 “你笑什么?笑这么开心?” 朱元璋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悦。 他感觉朱橘的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嘲弄之色啊! “咳,咳,没什么……你这么想就对了!咱得设计一套安稳的制度!能让后世那些资质较为平庸的君主能当好守成之君。” 朱橘干咳了两声,认真道, “这套制度,不会限制明君的发展,但却是能给普通君主兜底!” “如此,才是好的制度设计!” 朱元璋抚了抚须。 朱橘一顿假设和推演,也是让他心中的怒气消散于无形。 此刻,他已然是认真思考起了朱橘的话语。 老朱同意朱橘的话语——好的朱棣,不限制明君而给庸君兜底,确保皇权的顺利运行! 设计这样一套制度,的确是值得深究的课题啊! “……你的意思是,你这个所谓的内阁,就是好设计?” 朱元璋沉默片刻,忽的开口道。 朱橘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但已经是我所能设想的最佳方案了。” 他道, “原先丞相的权力太大,甚至可以和君权分庭抗礼,我想这也是老爹你一直不肯设立中书省左丞相的原因吧。” “甚至,您老还想废除丞相制度,是不是?” 朱元璋脸色微微一变。 “你胡说什么?” “咱可没考虑过这些!” 话虽如此,但他的表情显然已经出卖了自己。 沐英亦是看向朱元璋,神色有些震惊。 义父……竟然想要废除丞相制!这可是承袭千年的制度啊! “其实我也觉得丞相权力太大,所以历史上的有为君主都会频繁的更换丞相,以此来提升掌控力。” 朱橘道, “但皇帝精力有限,不可能掌握一切权力,因为拥有权力的同时,也要尽义务。料理政务是绕不开的课题。” “所以说,得把权力分下去给别人,让他们帮忙干活啊!但是又得提防这帮干活的人干着干着,把主人家给掀翻了!” “所以我设立了临时内阁,将阁员的数量定为七人,原本丞相一个人掌控的权力,现在变成了七个人掌控,这样一来,是不是风险小了很多?” “虽然首辅有最大的权力,但他也不能忽略次辅、群辅的意见,再加上上面还有皇帝,这就能把他框住,一般情况下,是这样。” 张居正那样的不算,他自己都说了,他不是辅,乃是摄!朱橘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朱元璋恍然。 “原来你这个内阁是这样设计的……” 他喃喃道, “咱还以为你……” 朱橘翻了个白眼。 “你以为我就是想偷懒,直接把摊子甩给别人是不是?” 他没好气的道, “别太小瞧我好不好!我现在成熟了,不会乱胡闹了!” “倒是你,还跟个小孩子似的,不分青红皂白就急眼!” 朱元璋:“……”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五章 老朱给沐英亲儿子的待遇!你能挑起戍守大明的重担吗?! 沐英坐在一旁,也是咧嘴一笑。 很少有机会能看到今天这样的场景——义父被人一顿训,还没法反驳。 这吃瘪的模样,很罕见啊! “照你这么一说,这内阁的设计还可以……” 老朱倒也没有在意朱橘这一顿怼,注意力已然是转移到了‘内阁’之上。 “七人分相权,协同理政,还能起到互相牵制的作用。” “你还安排了三个新科进士进去,这倒是一步妙棋,既可以磨炼这几个通过科举选拔上来的顶级人才,又可以让他们占据内阁席位,为你冲锋陷阵。” “嗯……思路清奇,颇为不错。” 科举选上来,又被朱橘钦点的状元、榜眼、探花,本就可以直接看做是皇家嫡系。 只要运用得当,让他们冲锋陷阵是完全没问题的。 静下心来一看,目前这个临时内阁的七个阁员,的确是朱橘可以掌握的住的! 有可靠的义兄,还有威望极高的老丈人。 刘伯温和宋濂,更是两个人品可靠、能力出众的大臣! 朱元璋此刻琢磨着……倘若自己真如坊间传言那般‘驾崩’,朱橘要上位,那他临时组建的这套执政班子,还真能稳定统治! 想到此处,老朱不禁呲牙咧嘴。 这臭小子,还真有点门道啊! “其实还是有漏洞的。” 朱橘道, “虽然内阁有七个阁员组成,理论上来说可以互相牵制,但实际上,首辅的权力还是太大。” “一家独大、一言堂这样的情况,还是有可能出现的,尤其是在君主平庸,而首辅才干极强的情况下。” “所以,我最近也在考虑打个补丁上去……比如说,内阁首辅四到六年为一届,被选为首辅的大臣,最多只能当选两届首辅,此后再不能担任首辅之位!” “如此一来,便没有人可以一直占据首辅之位了,有这条规则在,皇帝想要制衡也会方便许多。” 朱元璋抚了抚须。 “嗯……几年一届,不准独占首辅之位!时间到了就得挪屁股滚蛋!” 他点头赞许道, “这主意不错!” “咱一直以来对丞相有所顾虑,现在听你这么一讲,咱完全也可以给当丞相的大臣,也加这个限制嘛!” “只有皇帝能够长坐龙椅,其他人的交椅,都得轮流坐!” “这个好……哈哈,你给咱启发了!” 朱橘抖了抖鱼竿。 “这也是怪了,一点动静都没。” “一定是打窝打的不够……” 他嘴里叨咕着,随手又捏了一团肉馅,抛进了湖里。 噗通! 朱元璋:“???” “你这是钓鱼呢,还是喂鱼呢?” 老朱愕然道, “哪有你这样的,那一团肉馅都够买好几条鱼了!” 朱橘嘿然一笑。 “钓鱼不在鱼的价值,而在于乐趣……” 他道, “我这个窝打下去,必然渔获满满!你们也能蹭上的嘛!” 朱元璋:“……” “对了,我还设立了一个具有超然地位的机构!” 朱橘重新下了鱼竿,看向沐英,道, “我称之为枢机处!” “眼下,我已经任命沐英大哥为枢机大臣!” 唰。 朱元璋的目光转向沐英。 “枢机大臣?” “这是个什么职位?” 朱橘朝着沐英努了努嘴。 沐英心领神会,朝着朱元璋拱手恭声道: “回爹的话,按照殿下的设计,枢机大臣,其实就是掌握朝廷最核心枢密的官员。” “殿下说,枢机处是个比内阁更临时的临时机构,它甚至不需要有具体的办公场所,因为枢机二字,其实就是皇帝的意志,皇帝想做的事,就是枢机!” “而枢机大臣,就是负责传达、操办落实皇帝意志的官员。” “他的存在,就只有这一个目的——用最直接、最有效率的形式,办成皇帝所想办的事!” 说完,沐英转头看向朱橘。 “殿下,我这么理解,应该没错吧?” 朱橘笑着点了点头。 “完全正确!沐英大哥真是聪明!” 他夸赞道, “这么快就掌握了精髓!” 沐英咧嘴一笑,拱了拱手。 而坐在右边的朱元璋,则是陷入了思索之中。 “枢机……” “那这个东西很厉害啊!等于是让皇权更加强势了!” 老朱沉吟了片刻,而后拍手道, “皇帝的政令,原本是要通过三省下达的,而三省又有那些个大臣,他们如果不同意,是拥有驳回权的,就连咱的政令都被驳回过几次。” “可若是绕过他们,直接通过枢机处下达命令并执行,那岂不是皇帝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一点掣肘都没有了?” “好好好,这个也好!” 只是略一思量,朱元璋便是拍案叫绝! 一直以来,他都在为加强皇权而努力,毕竟在他看来,元失天下以宽! 大明必须要吸取这个教训,身为大明的皇帝,必须牢牢掌控整个国家,不能放松,更不能放权! 而枢机处的成立,显然是可以让权力更加集中。 只不过,对枢机大臣的选择,就必须要慎重了,毕竟权力太大…… 朱橘选了沐英,这在老朱看来,还算是挑的不错的。 沐英,是有能力且信得过的人,虽然只是义子,但在朱元璋眼里,他和亲儿子也没什么差别。 “也有缺点吧。” 朱橘道, “这么一来,枢机大臣的权力甚至比丞相首辅都要大了,身为皇帝意志的执行者,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才是皇权的实控人。” “所以说,对于枢机大臣,我认为不能设置品级和俸禄,纯粹就是当做一个临时头衔,一旦皇帝撤销了这个头衔,那掌握大权的枢机大臣立马就会被打回原形!” “他所能依靠的,只能是皇帝!而不能依托权力,大肆发展自己的势力。” 朱元璋连连点头。 “有道理,有道理……” “你想的足够深远,咱一下子都想不到那么远!臭小子,你这回真可以啊!” 他忍不住称赞道。 朱橘这两套制度,一套内阁,一套枢机处,细细想来都很先进吧!比目前使用的三省六部制度明显更好!尤其是对于皇帝而言。 朝廷架构这么一改革,皇帝屁股底下的龙椅明显更好坐了! 这,不就是他一直追求的事物么? “嘿嘿,那是自然,我啥时候不行过?” 朱橘嘿然一笑,昂首挺胸。 到底是后世过来的,虽然没法带来现代文明,但弄一套更利于中央集权的朝廷机构,对他来说还是挺轻松的。 “现在咱觉得你刚才说的那番话有见地了。” 朱元璋抚须道, “咱不能保证后世之君每一个都英明神武,体魄强健,所以说……咱必须得有一套好的制度,确保皇权的平稳过渡和运行,确保龙椅是咱老朱家的子孙坐。” “你的这两个发明,咱感觉……有用!先用着试试看!” 作为实用主义者,既然朱橘这两套发明管用,那他干嘛不用? “嗯,可以先试运行,找找缺陷和不足,再加以改进。” 朱橘正色道, “开朝会的时候,我也一直在强调,内阁是临时性质的,可能会进行调整,甚至是撤销。” “先把话说在前头,免得有人在背后嚼舌根,说咱乱搞一通……你看,就比如这一回,您老拿着刀想来砍我了,这肯定是听到谁在背后嚼舌根了吧?” 朱元璋微微一愣,而后神色有些尴尬。 “坊间有些胡说八道的传闻……不过,咱本来也没怎么信,只是怕你胡闹而已。” 老朱道, “现在看来,那些胡说八道都是瞎讲!” 话音未落,他的目光已然是落在了毛骧的身上。 “毛骧,这些舆论,你去处理一下。” 朱元璋下令道。 “遵旨!” 毛骧神色一冷,猛地一拱手,转身而去。 哗啦! “殿下,鱼漂动了!” 沐英扯了扯朱橘的衣服,指着湖面连声提醒道。 朱橘眉头一挑,赶忙拉竿。 唰! 一尾白鱼跃出湖面,被鱼线拽到了岸上。 “哈哈,终于不是空军了!” 朱橘灿烂一笑,将白鱼扔进了鱼篓里。 见朱橘有了渔获,朱元璋也是有些不耐,他本来就不是爱钓鱼的慢性子,现在见那鱼漂半天没有动静,便想拉起鱼竿换个阵地。 可谁料这一拉,鱼竿却是一沉。 “嗯?有鱼?” 朱元璋眉眼间露出一丝喜色,迅速用力一拉! 哗! 同样有东西飞出水面,但却不是鱼,而是一件淡紫色的破烂衣物。 “什么玩意儿?” 朱橘抬眼望去,愕然道, “啊哈?” “这是……肚兜?” 那衣物虽然有些破烂,但特征却很明显,就是女子贴身的肚兜! 朱元璋脸色一黑。 “咱这是内湖,水都是灌进去的,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他甩开鱼竿,有些嫌弃的用脚扒拉了那肚兜两下,神色不悦。 “嗐,那还能是啥?肯定是宫里有人私会呗。” 朱橘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托着下巴认真道, “要么就是宫女和侍卫在这御花园里私会,或者是什么受冷落的妃嫔和侍卫,外来的采花贼也不是没有可能,咱们紫禁城的宫禁向来不太森严。” “哦对了,内侍太监也有可能啊,虽然他们下面没有了,但不妨碍可以用别的地方。” “还有……” 他说得兴起,甚至已经联想到‘x答应的肚兜挂在了某个狂徒的脸上,那狂徒一时兴起,把肚兜扔进了湖里’的场景了。 “殿下,殿下……” 沐英迅速扯了扯朱橘的衣袖。 “咋了?呃……” 朱橘被沐英这么一拽,方才抬起头来,转而就对上了朱元璋那双不善的眼睛。 还有那一张黑的跟炭似的脸。 “咳……那啥,老爹,我就是瞎猜而已。” 朱橘连忙起身,随手将白鱼又扔进了湖里,道, “今天钓到鱼了,大获成功!又恰逢父皇龙体恢复,正是双喜临门啊!” “爹啊,你现在既然已经恢复了,那我可以休息了吧?” 朱元璋见他转移话题,却是冷哼一声。 听着那番猜测,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已然是有了一根刺。 如果宫里真有奴婢侍卫,甚至是妃嫔胆敢乱来,那他一定要把狗男女揪出来,浸猪笼! 这事儿,回头一定得查! “咱现在是恢复一些了,但还没有恢复到最佳的状态。” 朱元璋道, “再说了,你设立的这些东西,咱眼下也不熟悉,还是要你继续操持。” 朱橘一瞪眼。 “我搞的那些名堂,你想要用就继续用,不想用就直接裁撤了就行,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就成了!” 他连道, “别让我再当差了,求求了!” 说着,朱橘连连给朱元璋作揖行礼。 朱元璋见状,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这个反骨仔,平日里让他请个安都吊儿郎当的,此刻倒是跟拜神一样,差点就要给自己跪下砰砰砰的磕头了。 “怎么,咱交给你的差事,是什么烫手的山芋吗?” 朱元璋反问了一声,不悦道, “唯恐避之不及?” “你要知道,咱现在让你行使的,可是咱最珍贵的权力!” “别特娘的不识好歹,得了便宜还卖乖!” 朱橘面色一苦。 “有个词儿,您老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 “讲。” “汝之蜜糖,吾之砒霜!” 朱元璋:“!!!” “你小子又欠揍了是不!” 老朱猛地起身,对着朱橘的屁股就是一脚! 朱橘灵活的一闪身,迅速逃之夭夭。 “臭小子……” 朱元璋见朱橘跑路,倒也没有追,只是冷哼了一声,重新坐下。 湖边,只剩下两人。 朱橘这一走,原本看戏咧嘴笑嘻嘻的沐英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不嘻嘻了。 跟义父独处,压力太大了! 光是待在一起不说话,都叫人紧张!毕竟……像朱橘这样的人,天底下恐怕也就只有一个! “……爹。” 沐英在心中斟酌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道, “我觉得……我还是无法胜任枢机大臣这个位置,这位置太重要了……” “我……” 朱元璋摆了摆手。 “既然臭小子选了你,那你就先当着吧。” 他笑道, “咱倒是也觉得,你是个合适的人选。正想着给你安排个什么位置呢,他就给安排好了。” “枢机大臣,内阁次辅,啧啧,沐英啊……” 沐英手中鱼竿一抖。 “儿子在。” 他迅速应声,神情恭敬。 “其实一直以来,咱对你的期望都是很高的。” 朱元璋站起身来,抬手道, “行了,别钓鱼了,陪咱走走。” “难得有机会,咱们父子二人能单独说说话,聊几句天。” 沐英神色一凛,心中淌过一道暖流。 作为义子,他对这句话是很受用的,虽然是个刚毅的大丈夫,但曾经是孤儿的他,内心其实一直是缺爱的,也是渴望被认可,被接纳的。 故而,‘咱们父子’这四个字,于他而言,比任何嘉奖都珍贵。 “好,我陪您走走。” “您龙体刚刚康复,是得稍稍走动走动,理一理气。” 朱元璋朝着御花园中走去,而沐英则是迅速跟上,但却稍稍落后了半个身位,以便聆听教诲。 “咱们朱家,现在能有这样的局面,不容易。” 朱元璋背着手道, “刚才咱和老六聊天,你也都听到了吧?” “你有何感想?” 沐英心神一沉。 刚才他完全是以一个旁听者的身份存在,连一句话都不敢说。 甚至朱元璋朱橘说到关键的地方之时,他连大气都不敢出,只当自己是个透明人。 因为,两人谈论的是大明最核心的皇权传承问题,他其实是连听,都算是僭越了! 此刻,义父要他发表感想,他自然是有些犹豫。 “没事儿,想到什么说什么。” 朱元璋笑着拍了拍沐英的肩膀,道, “咱不会像对老六那样对你的。” “那臭小子就是欠收拾,所以咱得收拾他,你和标儿比较像,都不用咱怎么操心劳神。” 沐英莞尔一笑。 要是真能像吴王那样和义父相处,那反而是他所梦寐以求的了。 “回爹的话,我听完之后的感想就是——吴王殿下有大才!” 沐英深吸一口气,道, “历朝历代,很多皇帝都想在三省六部以及丞相制的制度上动手,但最终不是失败,就是放弃了。” “为何?一方面是下面的大臣反对,而另一方面,也是皇帝害怕牵一而发动全身,本来可以运转的好好的,结果一动,反而变得混乱。” “为了稳妥,皇帝们纵然是心有想法,也只能继续遵照旧有的制度,继续与士大夫共天下。” 朱元璋微微颔首。 “是这样没错,历代皇帝,包括咱,都没有轻易乱动,原因就在这。” 他道, “不过,咱可不怕什么大臣反对,那些人拦得住咱?笑话!” “咱只是怕构思不够缜密,到时候被人钻了漏洞,反而不美……咱吃过这样的亏。” 这会儿,他又想到了杨宪那个奸臣。 那件事,很丢人!很有损他英明睿断的形象! 而他朱元璋,最是要面子了! “所以我说吴王有大才,他是在短时间内,就想到了内阁制度和枢机处制度。” 沐英露出赞叹之色,道, “我怀疑,他就只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就把这两套制度给想明白了!” “除此之外,他还做好了官员的选择,非常的合理!其中最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的风险控制能力!” “试运行、临时内阁、临时枢机处……这些字眼无不显示他的胆大心细,做事留有余地!” “他也跟我说过,若有缺点和不足,可以随时进行调整和改进,甚至是裁撤!船小好掉头!” “就这一番话,我可以断定,他其实是一个极度务实不务虚的人!放诞不羁的外表下,有着一颗玲珑剔透的心!” 朱元璋闻言,不禁露出讶异之色。 “你对他的评价……这么高?” 他问道。 沐英摇了摇头。 “爹,不是儿的评价高,而是事实如此,我只是把我看到的陈述出来而已。” 他如实道, “我看到的,相信爹和大家都能看到。” “是金子总会发光,藏是藏不住的。” 朱元璋听到这话,不由得一笑。 “哈哈……那行,那咱问你,你觉得朱标好,还是朱橘好?”他开口问道。 沐英听到这话,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啊! “……都好!打小我就觉得标弟有王者风范,现在依旧这么觉得!” 沐英不敢花太多时间斟酌,迅速开口道, “而吴王,则是给我一种诸葛亮般的感觉,非常聪明有智慧,总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东西,令人拍案叫绝!” “若是他俩能配合,那一定是双剑合璧,所向无敌!” 朱元璋望着沐英,笑容愈盛。 “说得不错,和咱想到一块去了。” 他拍了拍沐英的肩膀,走到一处凉亭之中,道, “不过,咱想的,不光是双剑合璧!而是众星拱月!” “咱的儿子们,都是明亮的星星,一起聚合起来,拱卫月亮!而月亮,自然就是咱们朱家、皇族!而主要拱卫的对象,就是皇帝!” “这也是咱为什么封老二老三老四他们为秦王、晋王、燕王的原因,在咱的设计里,他们都是星星!” “而你——” 朱元璋看向沐英。 沐英的呼吸微微一窒。 “你,也将是其中一颗。” 朱元璋负手而立,轻声道, “咱的义子义侄有很多,但被咱当做亲儿子来对待的,就只有你沐英一个。” “咱这个亲儿子,不是嘴上说说的,而是实打实给你亲儿子待遇的!将来的你,也得为咱大明守一片疆域!” “世世代代,与国同休!” “现在,你明白你的责任和使命了吗?” 沐英:“!!!” 噗通! 神情激动的沐英重重跪倒在地,朝着朱元璋纳头就拜! “爹!” “我……” 朱元璋拂袖道: “别跟咱扯有的没的,也别流那没用的马尿!” “咱只问你一句,咱给你排进这亲儿子的序列里,你有没有能耐把这担子挑起来?!” 砰! 沐英把脑袋磕在地砖上,发出一声脆响! “爹要把担子交给儿,儿纵是拼了命,也一定要把它挑起来!” 他双眸抬起,铿锵有力的道, “儿不但要把它挑起来,还一定把它挑好!让子孙后代也都挑好!” “从此以后,我会告诉我的儿子,告诉孙子,沐氏存在的意义,就是守护大明!大明存,沐氏存!大明若有一天有了危机,也必须踏过我沐氏子孙的尸体!” 一番话语,激烈而又恳切,听得朱元璋嘴角上扬,露出满意之色。 “好,好。” “不愧是咱的好大儿,当年咱和你娘没有收错你这个娃儿。” “来,起来,起来……” 他亲自上前,将沐英给扶了起来。 “谢谢爹。” 此刻沐英还处于激动的状态之中,整个人身形都还有点紧绷。 由此也可见得,他刚才说出那番誓言一般的话语,是用了心,也用了力的! “谢什么,咱是你爹。” 朱元璋笑道, “说实在的,老二老三他们,还真不如你。” “如今老六让你当了枢机大臣,这也是好事,可以让你迅速熟悉政务,知道如何治理国家。这个职位,咱不会给你撤销,除非哪天,咱需要你去边疆戍卫,镇理一方。” “到了那一天,你现在历练得出来的经验,就能派上大用场了!” 在老朱的心里,沐英的能耐起码是在朱樉、朱橚等人之上的,而作为义子,最合适他的,自然是那种混乱难治之地。 云南。 这个地方,是朱元璋在心中盘算着,将来想要交给沐英镇守戍卫的地方。 那个地方,可不光需要军事能力,还需要成熟的政治手段,方才能够压服压平,所以,朱橘让沐英当这个枢机大臣,在老朱看来,简直就是神来之笔! 一切,都安排的妥妥的! “嗯!爹请放心,儿子一定好好干!” 沐英此刻浑身都充满了干劲,拱手道, “绝不让爹和娘,以及吴王殿下失望!” 朝气蓬勃,意气风发。 朱元璋打量着沐英,仿佛看到了当初自己面对郭子兴时候的模样。 差不多的话语,他也曾说过。 恍若隔世啊…… “走吧,陪咱一起去坤宁宫。” 朱元璋道, “回来了,也得多跟你娘说说话,咱知道,跟咱比起来,你最亲近的还是你娘。” 沐英嘿然一笑,挠了挠头。 那倒是。 跟义父在一起,总归是有一股无形的压力,仿佛随时随地都要应对考察。 而跟义母在一块,就很轻松,只有关心和温情。 “哼哼……还有件事儿,咱得找她兴师问罪!” “走!” …… 紫禁城,一处御道拐角处。 毛骧看着面前的宋忠,面色平静。 “指挥使,我……” 砰! 还没等宋忠把嘴里的话说出来,毛骧已然是一个大耳刮子甩了上去! 宋忠吃痛,但却只能捂着脸,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想搞我?” 毛骧冷笑道, “你以为就凭这一招越级上报,就能把我踹下去,自己上位?” “我告诉你,你还嫩点!” 宋忠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这一巴掌,只是警告,我当你是太子的人,所以不来动你。” 毛骧居高临下,指着宋忠道, “再有下一次被我抓住,我可不管你是谁的人。” “只要老子一天是指挥使,那你就得跪着!” “现在,起来吧!” 宋忠缓缓起身。 “指挥使,是小的错了,小的该死!” 啪! 啪! 他看着毛骧,对着自己的脸猛猛一顿自掴。 他打自己的每一巴掌都很慢,但下手又极重! 这样打下去,用不了多久,他自己的牙就要被打掉了! 毛骧忽的笑了起来,一把拽住了他的手,道: “行了,把话说开就行了。” “大家还是兄弟,老子差点被陛下给废了,你也得让我出出气不是?” “走吧,该办什么事儿办什么事儿去,我这人公私分明,你要是立了功,我照样给你上报。” 宋忠低着头,朝着毛骧拱了拱手。 “谢指挥使。” 说罢,他才朝着前方的御道走去。 毛骧望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冷,轻声道: “贱种。” …… 坤宁宫内。 “马秀英!” “你这后宫,是怎么管的!” 朱元璋带着沐英回到了坤宁宫,上来就直接兴师问罪! “大吼大叫什么?” 马秀英此刻正在制衣,听朱元璋这么大喊大叫,顿时有些不悦,转头道, “我这后宫管的哪里有问题了?” “我……” “呃?你这肚兜哪里来的?” 她一抬眼,看到了一旁内侍手里攥着的那一条淡紫色肚兜,又看着走在一旁的沐英,神色不禁有些古怪。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朱元璋没好气的道, “老子在御花园的池子里钓鱼,鱼没有钓上来,反而钓上来这么一个玩意儿!” “这是谁扔进去的?” “后宫是你在管,出了这种事情,咱不找你,咱找谁?” 马秀英:“……” 这一下,倒是把她给噎住了。 湖里钓出来一个肚兜?!这可不是一个肚兜的事儿啊……搞不好后面还有乱七八糟的事情! 毕竟,这对于女子来说,是极其私密的物件…… “我瞧瞧……” 她走上前去,将那破烂的肚兜放在了手里翻看了一番,沉吟道, “不是老的,这上面的花纹是去年才制的云纹,至于这面料……” “重八,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把这件事情查清楚。” 朱元璋冷哼一声。 “尽快!” “还有,这种丑闻不要传播出去!丢人!” 马秀英:“???” 你这大张旗鼓的兴师问罪,坤宁宫里都有一堆人知道了,现在又说不要传播。 有病啊?! “……知道了。” 但毕竟是自己理亏,马秀英也只能应了下来,将那肚兜转手给了翠竹,转而道, “小橘子怎么样了?” “你拿刀去的?刀呢?” 朱元璋耸了耸肩。 “吓唬吓唬他而已,咱又不可能真砍了他,刀自然是还给毛骧了。” 他道, “臭小子那一套东西还有点用处,再让他折腾几天吧。” “不过,咱要回自个儿那睡去了,在你这天天被你数落,真不自在!” “哼!”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只留下一脸尴尬的沐英。 “娘……” “我,这……” 义父就这么风风火火的走啦? “没事儿,你爹他就这么一个人,不用管他。” 马秀英笑着招了招手,道, “你过来说话。” “前两天太匆匆,我又还躺在病榻上,都没好好看看你,今天咱娘俩倒是能好好说会儿话了。” “坐。” “好。”沐英放松了心神,走到了马秀英身旁坐下。 “翠竹,你先去针工局查一下,这一批面料是谁在用。” 马秀英吩咐道, “瞧这面料,倒也不差,许是宫中高级一些的婢女的。” “唉!没想到我管理的后宫里,还有这种事儿……这下被重八抓到把柄了,你尽快查清楚,等事情水落石出,我要召集所有嫔妃和女官开大会。” 翠竹连连点头,迅速离去。 “娘,您这制的是童衣吧?” 沐英瞅着马秀英手里的毛衣,笑问道, “是给哪个弟弟的?” “能得到娘亲自手织的衣服,可真好,我记得我也有两件,可惜后来到了十六七岁,实在是穿不下了,不过我一直好好保存着,打算以后给我儿子穿。” 噗嗤。 “哈哈……我记得你十二岁的时候,我给你缝过一件,那衣服,你竟然能穿到十七岁?那还不给撑破了啊?” 马秀英瞥了沐英一眼,忍不住噗嗤一笑,道, “行了,也别当成什么传家宝了,那衣服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穿了那么些年,早就已经松松垮垮了,哪里还能让我的孙儿穿?” “回头我给春儿缝制一件就是了,他这会儿还在福建吧?前年一定要把他们娘俩都接过来,我也好看看我的好大孙。” 虽然亲孙子还没有,但是抱一抱义孙过过瘾,也好的嘛! “谢谢娘!” 沐英顿时大喜过望,跪倒在地磕头称谢。 对他来说,再大再好的封赏,都比不上来自义母的这一件亲自缝制的衣裳!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那不是衣服,那是珍贵的母爱啊! “起来起来,别动不动就下跪磕头,我这儿不兴这些。” 马秀英抬手道, “你要是谢我,就多给我生几个孙儿孙女什么的。” 沐英站起身来,听到这话,不禁咧嘴一笑。 “娘还不知道……这也怪我,没有上禀。” 他笑道, “前年,春儿又多了个弟弟,取名叫做沐晟。” “这会儿也两岁多了,到时候我让他们一并带来,让您看看。” 马秀英:“?!” “又生了个儿子?” 她一脸惊喜,忍不住夸赞道, “哎呀呀,哎呀呀,要不怎么说你争气呢!这都已经两个儿子了!你媳妇儿也好,能生养!等来了应天,我一定要好好赏她!” “对了,小英子啊,你有没有什么生儿子的秘诀啊?跟娘说说,回头我好跟标儿说。” 沐英哈哈一笑。 “能有什么秘诀?只要夫妻感情好,还愁不能生孩子?” 他挥手洒然道, “也就是前几年忙了一些,不然我随便生他三五个,那都是轻松简单!” 马秀英闻言,不禁啧啧称奇。 “说得有道理,有道理……标儿先前就是太忙了,以至于冷落了常丫头,常丫头纵然是有心生育,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呀!” 她沉吟道, “我回头得给他俩创造机会,让标儿放下政务,出去游山玩水去!” “俩人啥也不干,就是玩儿,玩着玩着,这小娃娃自然也就孕育出来了!” “你说是不?” “是这个理儿!”沐英笑容灿烂,连连点头。 “我这一件啊,是打算给小橘子的孩子的。” “小橘子他就要成婚了,他和徐家丫头妙云,我倒是不答应,那孩子惯常会偷懒,没有标儿那么勤快,肯定会好好生娃的,所以啊……” “……” 沐英安静的倾听着,偶尔插一句嘴,亦或是点点头,脸上带着几分和煦的笑容。 跟义母聊这些家长里短,就是能让人放松,感到温馨…… …… 次日。 一日一度的大朝会,按照惯例依旧召开。 清晨,淅淅沥沥的雨点还在落下,自上次求雨之后,应天似乎变得风调雨顺了起来,时常有这样的小雨滋润大地。 一众官员迈过金水桥,走到了乾清门下。 冒着风雨,他们静静等候着那个少年的到来。 然而,超时一刻钟后。 少年的身影依旧没有出现。 超时半个时辰后。 仍旧没人。 眼看着雨已经停了,阳光从云层之中透了出来。 不知不觉之中,文武百官已然是等到了巳时,可监国朱橘,却还是不曾到来! “这……” “谁去催一催?” “是啊,这都过去快一个时辰了,这大朝会到底还开不开啊?衙门里还有一堆事儿呢。” “谁不是呢……” “……” 众官员越等越焦急。 而毛骧早已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劲,此刻已然是到了吴王所外。 “殿下,殿下!” “您……” 他正欲呼喊,却是被剑琪给拦了出来。 “毛大人,殿下他病了。” 剑琪道, “这会儿正在休息,无法起身,所以……你还是不要打搅他了。” 毛骧:“???” “病了?” 不会吧?昨天不还是好好的,活蹦乱跳的么! 一夜之间就病了? “什么病?找太医了吗?” 他连忙关切道。 剑琪朝着他使了个眼色。 “殿下他说自己是过度劳累所致,自己歇息几天就好了。” 她道, “也怪奴婢,没有提前通知您。” “这大朝会可不能耽误啊,毕竟文武百官都还等着呢……您要不想想别的办法?” 毛骧眨了眨眼。 “……噢噢,我知道了,好,好。” 他恍然道, “殿下这几日的确是太劳心了,竟然病倒了……” “帮我问殿下好,我先告辞了!” 说罢,他便转身而去,直奔乾清宫!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六章 散布谣言,诛灭九族!老朱突然驾临早朝,群臣震怖! 乾清宫内。 “什么东西?吴王病了?” “这个小王八蛋,昨天还生龙活虎的,怎么可能说生病就生病了?定然是装病不想去主持朝会!” “你去!现在就把他拽起来,生拉硬拽也要拽到乾清门!反了他还!咱定下的规矩,朝会必须每天召开,风雨无阻!身为执政者,更要做出表率!” 朱元璋躺在榻上大发雷霆。 毛骧却是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陛下,这……微臣……” “微臣不敢……” 他畏畏缩缩的道。 “怎么,你怕他?” 朱元璋瞪眼道, “你堂堂一个銮仪卫的指挥使,杀了那么多人,见了那么多血,能怕他一个小娃娃?” “咱叫你去,你就去!你是奉咱的皇命!” “去!” 毛骧:“……” 皇命……皇命也不行啊。 不说他跟吴王殿下之间的交情,就说朱橘现在的威势,就不是他一个銮仪卫指挥使能拽的动的。 说得难听一点,就是你皇帝亲自去,都未必能拽的动他!搞不好还要打起来! 听上去‘銮仪卫指挥使’这几个字好像挺唬人的,但在帝国最顶层的这几个人面前,那他就跟旁边的内侍太监差不多,啥也不是…… “怎么,你怕他,你就不怕咱?” 朱元璋竖起了眉头,神色愈发不善。 朱橘这小子,有这么可怕? 毛骧这样的狠角色,都被他治的服服帖帖的? 不至于吧! “陛下……” 毛骧硬着头皮道, “微臣倒不是说怕,主要是吴王殿下不去主持朝会这件事,并非只是偷懒这么简单。” “微臣觉得……殿下这么做,必然是有他的理由的,您……要不还是亲自去一趟?” 朱元璋双目一瞪。 “废物!” …… 半晌后。 吴王所内,朱橘正在练习彭玄传授的紫微讳,突然间。 砰! 房门被一脚踹开! “朱橘!” 朱元璋气势汹汹的走进了屋内,喝令道, “你跟老子装什么蒜!” “还病了!有谁生病是你这个模样的?老子告诉你,现在立刻马上去主持朝会!” “否则,老子抽死你!” 啪! 老朱话音未落,已然是一鞭子甩在了凳子上! 他也知道,用刀子没法吓唬朱橘,因为双方都明白,父子之间不会真的互相砍杀。 但鞭子不一样。 鞭子可以扎扎实实的抽在朱橘的身上,老朱不仅不会心疼,反而会觉得解气过瘾! “个老登!” 朱橘散开手中剑诀,一脸不爽的道, “我这紫微讳要练习七七四十九遍才算是一次完整的功课,你把我打断了,我这又要重来了!” 朱元璋一瞪眼。 “少他娘的跟老子废话!” “满朝文武都在等你,你多耽误一会儿,大家都得等你!” “快点起来!” 他手中鞭子高高扬起,要是朱橘还不肯挪动身子,他这鞭子就要甩下去了! “唉,你自己去呗!你才是装病呢!” 面对那一条鞭子,朱橘却是视若无睹,反而是露出了不耐之色,挥手道, “别装了老爹,该把担子挑起来了。” “老天爷让你当皇帝,不是让你偷懒的,偶尔生病歇两天也就歇了,现在既然恢复了,那就好好干活,身为天子,不要辜负你爸爸的期望,噢。” 朱元璋:“?!” 这臭小子,反倒还教训起老子来了。 倒反天罡! “咱看你是真的皮痒了!” 老朱喝令一声,瞅准了朱橘的屁股,上去就是一鞭子! 啪的一下很快啊!又准又狠,和拿刀时候的他完全是判若两人! “嗷!” “爹,你来真的啊!” 朱橘躲闪不及,实打实的挨了一鞭子,捂着屁股差点蹦了起来! “哼,你以为咱跟你过家家呢?” “去!主持朝会!” 此刻的老朱像个美国农场主,对于手底下的黑奴那是丝毫不讲情面。 “不是我不想去,主要是外面舆论都成啥样了,你不知道吗?” 朱橘捂着屁股,一脸不爽的道, “什么皇帝病重,什么吴王夺权,还有什么皇帝和太子都已经被吴王软禁!” “还有什么紫微星动,吴王当有天下……你听听,这种话都传出来了,我特娘的听了都一身冷汗啊!” “再这样下去,我就跟唐朝的李二一个待遇了,今天估计就会有弑兄逼父的版本出来!可怜我辛辛苦苦的工作,还要背这么大一口黑锅。” “你说,这谁受得了?” 一番话语,听得朱元璋神色微动,放下了手中的鞭子。 “所以,我不干了,谁爱干谁干。” 朱橘摊手,一副摆烂模样。 “毛骧。” 朱元璋看向身后,冷声问道, “这些流言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有没有背后主使?” “咱已经给了你一天的时间了,你也应该查清楚了吧?” 毛骧神色一凛。 “回陛下,微臣已经查清楚了,是坊间的几个泼皮混混酒后之言,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流传了起来,还演变成了好几个版本。” “微臣已经把这几个始作俑者都给抓了起来,正在审讯之中,但目前得到的消息是……他们都是酒后胡言,并无幕后主使,酒醒之后,一个个肠子都悔青了,一直在磕头求饶。” 他如实禀报道。 朱元璋负手而立,神情阴晴不定。 “酒后胡言?老子信他个鬼!” 朱橘冷哼道, “看似捧我,实则杀我!” “这种谣言闹起来,绝对是想置我于死地!” “爹,除非你彻查这件事,把幕后主使都给揪出来,不然我再不会帮你干活了!我就当个闲散王爷,多好!” 唰! 啪! 朱元璋一鞭子甩在了朱橘身边的凳子上。 “少废话,跟咱走!” 他喝令了一声,而后朝着毛骧吩咐道, “把那些人带到乾清门外!” “遵旨!” …… 日上三竿。 大臣们已然是等的焦躁不安了,但正主到现在依旧是没有出现。 “我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马上就午时了,今天的活儿又要做不完了。” “不知道啊……都这个时候了,吴王应该是不会来了吧?” “难不成,是宫里头出了什么事儿?” “……” 大臣们从一开始的窃窃私语,到后来的大肆议论,到现在各种猜测以及抱怨的声音都冒了出来。 可当一道身影出现时,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朝会现场,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瞪大了眼睛! 砰! 朱元璋的目光如鹰隼一般扫过众臣,而后一屁股坐在了龙椅之上。 “完了……” 刘伯温望着龙椅上的那个男人,嘴里喃喃道。 好日子才没过上几天,朱皇帝又回来了! 他多么希望,龙椅上坐着的是那个少年郎啊…… 体验过了朱橘当政的日子以后,再回到朱元璋的时代……实在是叫人心中难受啊! 而和他表情差不多的,还有不少人! 没人想到,皇帝陛下竟然会以这样一种形式回归……太突兀了!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这是否意味着……吴王所创造的那些‘新政’,任用的那些‘新人’,都将被推翻? 陛下这么急急忙忙的重新执掌大权,又是否和坊间的传言舆论有关? 一时间,大臣们心思各异。 而李善长和胡惟庸则是嘴角上扬。 果然! 那一招是有效的!这回……应该是把朱橘给挤兑下去了吧! “都愣着干什么?” 朱元璋沉声道, “诸位卿家,久等了,开始朝会吧!” 随着传话太监一声高亢的啼叫,群臣纷纷俯首下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回来了,这个山呼万岁的环节就不能省却了。、 不得不说,皇帝的回归,还是很有压迫感的! “平身吧。” 朱元璋抬了抬手,而后朝着乾清门内瞧了一眼,皱眉道, “老六!” “你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过来站好!” 哒哒。 朱橘将袖子里的果子吃干抹净,方才走了出来,走到朱元璋身边,还剃了剃牙。 他的出现,让胡惟庸的脸色骤然一僵,笑容顷刻间消失不见。 朱橘……依旧在! 唰! 刘伯温等人也是抬起了头,盯住了朱橘。 “有什么要上奏的,上奏吧。” 朱元璋扶了扶头,吩咐道。 然而,一声令下,全场却是鸦雀无声。 “嗯?” 朱元璋皱眉道, “今天,天下太平了?” “一份奏本都没有?” 听到这话,李善长迅速出列。 “启奏陛下。” 他沉声道, “按照监国的规划,如今一切政事奏本都不再在大朝会上奏报,也不经由中书省中转,而是直接转递内阁,由内阁进行处置。” “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朱元璋轻轻抚须。 “早朝不上奏,那还开什么早朝?还有什么意义?” 他沉声道, “这样吧,规矩改一改!” 听到这话,众大臣皆是看向朱元璋。 皇帝……终究还是要把吴王的规划给推翻么! “军情、急务,依旧是在早朝上奏报,无需经过内阁。” 朱元璋下旨道, “特事需要特办,若是什么事儿都经过内阁,那效率就低了。” 听到这话,众臣皆惊。 胡惟庸和李善长更是瞳孔一缩! 皇帝这话的意思是……他认可了内阁的存在?! 这对于淮西党人来说,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 “这几天是监国执政,咱虽然躺在床上休养,但事儿都是知道的。” 朱元璋扫视了群臣一圈,淡然道, “家事国事天下事,咱不敢不知啊。” “监国的这个临时内阁的制度,初心是好的,为的是提升朝廷的效率,就目前来看,运行的也还不错,没出什么岔子。” “咱向来务实!既然是好的制度,那咱就应该将其保留!” “内阁的那七个人,站出来给咱瞧瞧。” 唰唰。 七人互相瞧了一眼,迅速出列。 “刘伯温,如今你是内阁首辅了。” 朱元璋笑道, “这首辅的位置坐着,滋味儿可还好?” 刘伯温身形一紧。 “回陛下,微臣不知道滋味儿如何,只知道应该尽心尽力的把政务处置好,为君上分忧。” 他拱了拱手,认真道。 朱元璋嗤笑一声。 “你就爱跟咱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行了,这个位置,你倒也合适。” 老朱摆手道, “继续干着吧!” 话音落下,他的目光便转向宋濂、徐达、沐英三人。 对这三人,朱元璋只是对了对眼神,略微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最终,目光落在解开三人身上。 “咱还是第一次看到咱大明的状元、榜眼、探花……嗯,瞧上去倒也都是一表人才,符合咱的设想。” 科举的事儿,他是完全交给朱橘去干了,所以也是到今天,老朱才真正看到几人的真面目。 “参见陛下。” 三人皆是跪伏下来i,心中忐忑。 到底是皇帝陛下啊!都不用怎么说话,光是坐在那里,都叫人心里发寒! 听说你们三人,得了功名之后还去逛了青楼?” 朱元璋忽的道, “那可不是什么好去处,作为大明的官员,要注意形象。” 三人:“!!!” “陛下恕罪,我等一时糊涂,才……” 解开三人吓了一跳,全都把脑袋磕在了地砖上。 “年少不要太轻狂,有才之人,往往放荡不羁,但这样的人,可以小用,不堪大用。” 朱元璋训诫道, “你们是大明朝第一次科举的一甲前三名,是监国钦点的状元、榜眼、探花。” “咱对你们的期望,可不仅仅是小用之材。你们,要可堪大用!” “如今在内阁行走,要多向前辈学习,这是你们这一生中最珍贵的经历,趁此机会,好好打磨自身。” “如若再有轻狂之举,咱就要把你们打发到山沟沟里去磨炼了,人教人教不会,那就只能用事儿教人了!” 三人闻言,心神皆是一震。 “谨遵陛下教诲!” 砰砰砰又是一顿磕头。 朱元璋抬了抬手,正色道: “这几日,咱淋了雨,身体略有几分不适,特殊情况下,让吴王担任了监国一职,代咱执政。” “总体来说,还算平稳,也有一些创新的地方,比如说这个临时内阁的设立,还有他刚刚鼓捣出来的枢机处,咱倒是觉得,都有点意思。” “大明,是一个新王朝!新王朝当有新气象,依咱看来,也不必照抄前朝!几百年前的老东西了,他未必就好!咱是要让大明超越汉唐的,没有革新,何来超越?” “所以,咱绝不排斥革新!有好的革新,对大明发展有利的,对江山社稷有利的,咱也会启用!” 众臣闻言,终于恍然。 看来,陛下对于吴王这几日的表现,是比较认可和满意的! “不过,咱听说,因为吴王的一些革新,民间还产生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谣言。” 朱元璋忽的神色一冷,道, “有说咱死了的,有说咱和太子都被软禁了的。” “啧啧……这谣言,可真敢编!胆子真是够大!平时非议一下国事,咱也就不计较了,可现在,竟然都咒咱死了!” “来啊!把这几个谣言的始作俑者带上来!” 毛骧应声领命。 须臾间,七八个身穿囚服,模样惨然的囚犯被带了上来。 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挂着极重的镣铐和枷锁。 虽然只是编造了一些谣言,可谁叫他们编排的是皇帝? 给他们的待遇,自然是重刑犯的待遇! 看到这几个人,胡惟庸的眉头突突的跳了起来,他迅速低下头去,不让任何人看到他此刻的表情。 “跪下!” “跪下!” 噗通!噗通! 八个重刑犯被按在了地上,此时此刻,他们皆是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显然,在毛骧的手底下,他们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夜晚。 “就这八个,还有吗?” 朱元璋沉着脸道, “谣言能够传起来,可不是八个人就可以做到的。” “其他传播谣言的人呢?都抓了吗?” 毛骧拱手应声道: “回陛下,这八个人属于是谣言的根源,根据微臣的探查,最早就是从他们嘴里说出来之后,谣言才广为传播的。” “至于传播者,如果议论一番就算作传播的话,那……整个应天可能有成千上万人参与了此事,挨个抓肯定会有冤枉的,但要是挑着抓,却又可能会有错漏的。” “人数众多,微臣一时不好下手。” 这要是全抓起来,那估计监狱都装不下了! 毕竟,谣言本身就是茶余饭后,人们的一种谈资,越是猎奇和刺激的,讨论的人就越多,上至达官贵人,下到平头百姓,谁也逃不了啊! “父皇。” 朱橘道, “法不责众,对于谣言,儿臣认为只需要把始作俑者抓起来重惩,便可起到威慑和警示的作用。” “到时候再出个通报,向民众宣说制造、散播谣言的惩罚手段,想来谣言自然止息。” 朱元璋微微颔首。 “呵呵,好吧……法不责众。对于老百姓,咱一向是宽容的。” 他盯着面前的八个人犯,冷声道, “你们可知,欺君之罪,乃是诛九族的大罪!” “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若是有幕后主使指使你们这么做的,坦白说出,咱或许可以对你们从轻发落。” “否则,你们就等着灭族吧!” 八个囚犯听到这话,尽皆开始了鬼哭狼嚎! “饶命,饶命啊陛下!” “陛下饶命啊!” 一时间,一股难闻的味道在朝会现场弥漫开来,惹得众大臣皆是纷纷捂住了口鼻。 “陛下,他们几个失禁了……” 毛骧皱眉禀报道。 这几个怂蛋,竟是顶不住压力,屎尿横流了! 不过想想也是,这可是灭九族的压力啊,一般人谁顶得住? “弄下去!” 朱元璋也是闻到了味道,一脸嫌恶的道, “脏了咱的紫禁城!” “你继续对他们严刑拷打,若是不肯招出幕后主使,那就诛他们的九族!” 毛骧应声领命。 几个銮仪卫也是迅速上前洗地。 好一会儿,那股子难闻的味道方才消弭。 “咱无非是在床上躺了几天,就流言四起,可见,咱治国还是太过于宽松了些!” 朱元璋又道, “下令民间禁绝议论皇室,违令者,斩!” “官员有议论者,罪加一等!” “这两条,写进大明律里!” 众大臣尽皆噤声,大气都不敢喘。唰。 “既然没有奏本,那就散了吧,都晌午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朱元璋起身道, “但是有一条,朝会的流程虽然少了,但早朝依旧每天都要举行!” “咱的身体都好了,那些躺在家里装蒜的人,也别再想着偷懒了!咱不管你是七老八十,还是身有残疾,只要还想当大明朝的官,就给咱打起精神来上朝!” “哼!” “退朝!” 话音落下,他便拂袖而去。 只留下众大臣默不作声,好一会儿,才开始有大臣离开。 “陛下回来了,咱的好日子到头咯。” 宋濂凑在刘伯温身边,小声道, “舒服日子没几天……” “你说,咱还能去华盖殿理政吗?” 刘伯温略有几分犹豫。 “应该……可以吧?” “既然陛下没有说裁撤内阁,那咱们还是可以继续的。” “陛下若有指令,咱遵从就是了……当臣子的,还能怎么做?” 他应声道。 “说的也是。” 宋濂道, “早晚都有这一天的……其实已经好于我的预期了。” “我还以为陛下会大发雷霆,怒骂吴王殿下胡搞呢,没想到,他还挺认可吴王殿下这番革新的。” 其实……还挺意外的。 “呵呵,陛下是一个极度务实的人。” 刘伯温淡笑道, “吴王殿下这套内阁制度,无疑是先进的,且没有什么明显的缺陷,为何不用?” “对于陛下来说,把中书省的权力分走,也是乐意见到的,你看着吧,我估摸着陛下会做出一番调整,将政务分为三个部分,最核心最重要的那些,他一定会亲自操持,而将普通政务交给我们。” “剩下的边角料,还有那些繁琐的,就交给中书省。” “这样一来,内阁和中书省可以互相牵制,哪怕将来封了谁当中书省左丞相,也绝对不会威胁到皇权,岂不是很好?” 宋濂恍然。 “妙啊!” “以陛下一贯的作风,还真有可能这么做!” 刘伯温轻轻抚须。 “不过,刚才陛下所说的枢机处,又是什么?” “殿下除了设立了内阁,难道还设立了另外一个机构?” 他略有几分疑惑。 直到现在,大臣们都还不知道‘枢机处’的存在,然而,在不久的将来,‘枢机大臣’这四个字的超然地位,将在内阁首辅和中书省左丞相之上! …… 另一头。 “惟庸,你这次的手脚……干净么?” 李善长看着周遭无人,方才压低声音问道。 “应该……干净吧。” 胡惟庸略有几分没底。 “什么叫应该?!” 李善长脸色一变,道, “做这种事情,手脚一定要干净!绝对不能被发现!” “万一陛下发狠,查到了我们的头上,那我们的命也难保!” 胡惟庸连连摇头。 “那不会,那不会……恩师放心。” 他忙道, “这次的事儿,我转了好几手,纵然是抓到了那几个地皮流氓上线的上线,也查不到我们的头上来。” “我叫人找的是一个刚好要启程前往西域的胡商,由他下派的任务,那胡商这会儿都已经快出关了,没个三五年不会回来,甚至再也不会来大明也了说不定。” 听到这番话语,李善长的神色方才缓和了下来。 “算你谨慎。” 他沉声道, “这称得上是一步险棋,用这种招数,就一定要做好被追查的准备,不可不谨慎。” “我们对吴王有敌意,他又不是傻子,又岂会不知?反过来说,他又何尝不想掀翻我们?” “我们想要奏疏淹没他,他反手就来了一个临时内阁,反而让我们变成了朝廷里的闲人;这回我们想要舆论对付他,他估计也是在陛下那来了一招以退为进,由此打消了陛下的顾虑,反手,他定会要求陛下彻查此事。” “相互之间,我们已经来往了好几个回合了,我们都是失败告终。” “由此可见,吴王的确不是常人啊……” 胡惟庸神色凝重。 “是啊,我们眼下根本斗不倒他。” 他沉声道, “反而让他越来越强势了。” “再这样下去,那些谣言搞不好都会成真,如若太子真的身体不行,以吴王所展现出来的才华,说不定陛下真的会跳过秦王晋王他们,到时候直接传位给吴王!” “我觉得陛下现在的意图已经是越来越明显了,他就是要让朱橘成为二号太子爷!” 李善长沉默片刻,而后轻叹一声。 “先消停一阵吧,老老实实的。” 他道, “就当是斗败的瘟鸡,回头再主动给吴王示好一番,当做我们已经认输服软。” “此后,若是没有绝佳的机会,不要再想着对付他!” 胡惟庸闻言,明显有些不甘心。 但想到李善长对朱橘的恨意更大,连他都能暂时放下蛰伏,自己这点城府,应该要有。 “是,恩师。” “那咱们就回中书省喝茶吧。” 胡惟庸摇头感叹道, “想当初,中书省乃是国家的中枢,那杨宪只是当了个左丞,就能够权倾朝野。” “可如今……堂堂中书省竟是成了清水衙门!真不知是可悲还是可笑。”、 李善长摆了摆手。 “此一时,彼一时。” 他挥手道, “沉淀沉淀也好,老夫确实也精力不济了。” “先养几天老吧……” 说着,他便朝着中书省的方向走去。 自从李祺被废之后,李善长也没了什么斗志。 辛辛苦苦打拼,又有何用? 自家儿子都不能人道了!他纵然是有泼天的富贵,也后继无人啊! “您能养老,可我……还没老啊。” “我得拼一份家业出来啊,我要出人头地啊!” 望着李善长离去的背影,胡惟庸握了握拳头,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 华盖殿。 “这里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朱元璋走进华盖殿内,不由得皱眉道。 他的办公场所,此刻看上去像是中书省的大堂! “爹,内阁没地方去,我就让刘伯温他们暂时在这里理政。” 朱橘道, “这儿够宽敞,光线也好。” 老朱:“?!” “这是老子做事的地方,岂能让他们给占了?” 他恼道, “再说了,这是皇城内城,外臣进进出出,成何体统?!” “让他们全都滚蛋!去三省六部边上找一个空房间挂牌!” 这会儿,老朱又想到了那个紫色肚兜,一想到紫禁城里可能存在他不知道的苟且之事,这火一下就冒上来了! 还是管的不够严的缘故! 朱橘点了点头。 “行,都听您老的。” 他道, “您老说啥就是啥,想怎么调整都行……这会儿总没我什么事儿了吧?” “我回去歇着了噢!” 说罢,朱橘便要回自己的吴王所。 “等会儿。” 朱元璋扯住了朱橘的衣袖,为他理了理衣服,道, “都要成婚的人,还这么不着调。” “这衣服也不翻翻好,看上去邋里邋遢,像个什么样子?” 朱橘:“……” 面对老朱突如其来的关心,他略有几分不适应。 “今天是廿几了?” 朱元璋忽的问道。 “呃……廿四日吧,我出门看黄历了。” 朱橘有些疑惑,应声道, “今日宜斋醮、祈福;不宜动土、修灶。” 朱元璋微微颔首。 “再有四天,你就要成婚了。” 他道, “成婚之后,你就要搬出皇宫去住了。” “咱在应天,已经给你选了一处王府,里头设施都是齐全的,你和妙云直接住进去就行。” 朱橘眼睛一亮。 “行,那可太棒了!” 他神色颇有几分期待, “我早就想住大房子了!这小小的一个吴王所,也就厕所那么大,挤死了!” 朱元璋一瞪眼。 “放屁!” “你的吴王所好歹有院子,有三个厢房,哪里小了?” “还厕所……有那么大的厕所么!真是胡说八道!” 朱橘撇了撇嘴。 “王府的厕所,说不定就比吴王所大呢?” “反正我要住大房子!” 想我朱橘,一个穷屌丝,竟然也能在帝都拥有一套豪宅! 真是努力不如投胎啊。 投在皇家,啥都有了! “小王八蛋,一点良心都没有!” 朱元璋一脸不爽的道, “你就对咱,对你娘没有半点留恋?” “搬出去住了以后,再想见面可就没有那么方便了!你想要给咱,给你娘请安问好,可能半个时辰都到不了!” 朱橘摸了摸下巴。 “没事儿,这我可以克服的。” “这都小问题。” 跟出去住的优势比起来,这点困难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呀! “你!” 朱元璋瞪着朱橘,呵斥道, “你王府没有了!” “不肖子孙!” 朱橘:“???” “我这怎么就成不肖子孙了?” 他不服道, “总不能假惺惺的,做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来,才叫孝顺吧?” “那对不起,我做不到,我这人玩的就是真实!人家说,距离可以产生美,我现在天天在你眼前晃悠,你就看我不顺眼想揍我,我要是去了外面,咱俩拉开了距离,说不定你还会想我呢!” “这样,有助于我们父子关系和谐。” “再说了,你把我王府没收了,让我跟妙云睡大街啊?还是让我俩挤在吴王所那个小破地方?” “那也太抠搜了点吧!” 朱元璋闻言,却是冷哼一声。 “歪理邪说一大堆。” 他道, “咱会让你睡大街么?” “你娘早就给你安排好了!” “跟咱来。” 说罢,他便转身而去。 朱橘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上了老朱的步伐。 片刻后。 一座宫殿之前,朱元璋驻足而立。 “春和宫。” 朱橘念叨了一句,道。 “这座宫殿,怎么样?” 朱元璋昂首道, “造的挺好的,跟大哥的东宫有的一拼啊!面积也不小。” 朱橘走进了宫内,东张张,西看看。 还真别说,这座新宫不赖。 虽然生活在宫里,但作为皇子,他不能乱跑,只能在特定的区域内自由活动。 虽然后来对他放松了限制,但朱橘哪里有空乱逛紫禁城?他都是直奔皇宫外面的! 故而……这些宫殿,他还是第一次见。 “那是自然,当年咱造这座宫殿的时候,是打算赏赐给将来的皇太孙的!规格自然不会比东宫差。” 朱元璋轻哼道, “眼下,你要大婚了。” “咱也没别的东西送你,这座春和宫,就赐给你了吧!” “婚后,你就和妙云搬进这里来住,人员的配备,你娘也早就吩咐过了,按照你大哥的标准来。” 朱橘:“???” “啊?” “这……这样不好吧?我就是一个藩王,岂能赖在皇宫里不走?” “我看我还是去外面住王府吧,这地儿,你还是留给你的皇太孙好了。” 啪! 朱元璋直接一巴掌拍在了朱橘的脑袋上。 “小王八蛋,别不识好歹!” 他恼道, “亲王里面,也就你有这样特殊的待遇,算是为你破例了!” “要不是你娘实在是舍不得你,咱也不会破例把这春和宫赏给你!” “从今往后,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每天都要去给你娘请安问好,婚前婚后要做到一个样!” “听到了没有?” 这种待遇,他是不可能给朱樉、朱棡、朱棣他们的。 也就只有朱橘这儿独一份。 虽然是把马秀英给搬了出来,但实际上,对于朱橘,朱元璋内心也是多一份偏爱的。 只是作为父亲,他不会明说而已。 然而,这份偏爱在朱橘看来,却并非是好事。 只见他神色一苦,嘴里嘟囔了几句。 得,放飞自我的可能性又没有了。 还是得活在老朱的眼皮底下啊…… “你在说什么鸟语?” 朱元璋神色略有几分不善,道, “看你这样子,很不开心嘛。” “你就这么不想跟我们待在一起?” “要是这样的话,那咱也可以成全你,应天你也别待了,咱直接给你改封滇王,你特娘的滚云南去当藩王去吧,这辈子都不用回来了!” 朱橘:“!!!” “别!” 他忙道, “云南那地儿还是留给沐英大哥吧,我可吃不消管那种地方。” “我只是想着……这春和宫好是好,但这个应该是属于额外赏赐的吧?” “藩王成婚,该有的规格应该得有吧?我那应天的王府,你不能给我没收了啊!” 朱元璋一瞪眼。 “你又不会去住,咱还给你作甚!” “浪费!” 朱橘听到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 “我可以不住,你不能不给啊!” “那是我的资产!不住看看也好,也值不少钱呢!” 他理直气壮的道。 趁着成婚,能薅一点是一点。 以后再想薅老朱,都没这么好的理由了! 朱元璋:“……” “行吧行吧!” “外面的宅子也给你!以后你的子孙后代也可以住。” “满意了吧?” 老朱略有几分无奈。 朱橘嘿然一笑,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还差不多。 结个婚,老爹送两套房。 一环一套,二环一套,太有实力啦! “对了,你刚才说把云南留给沐英?” 朱元璋忽的道, “谁跟你说的?” “沐英和云南,有什么关系?” 这个事儿,还属于他心中的设想,都没跟人说起过啊! 朱橘这一脱口而出,好像早就已经知道一般,这让朱元璋有点意外。 “呃,这……” 朱橘挠了挠头。 坏了,一不小心,给搞了个剧透。 不过,他倒也不慌,道: “云南颇乱,土司林立,世系复杂,非雄才大略不可镇之!” “就咱哥几个而言,也就老三老四去了,或许能镇得住,老二都不行。” “但他们所镇守的地方,更重要!不可能给他们换去云南,他们也不乐意啊!云南嘛……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没那么重要,看跟哪里比。” “这种地方,难治又并非大明的核心地区,条件又比较艰苦,所以,让沐英大哥去镇守云南,啃这块难啃的骨头,才算是人尽其才!”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七章 朱橘大婚,普天同庆!老朱宣布三日之后大封功臣! 四日后。 紫禁城内,张灯结彩。 无论是宫女还是内侍,尽皆身着红衣,喜气洋洋。 一座宫殿内。 徐妙云身着凤冠霞帔,举止端庄,一步步走到红色跪垫之前。 女官手捧宝册,宣说道: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朕闻乾坤既育,化理始自宫闱;夫妇居尊,王化实资内助。故内治修而家道正,外政举而国本安。咨尔徐氏,乃信国公徐达长女也,性资贞淑,德性温婉,今以册宝,立尔为吴王妃。” “其尚祗承夫休命,温恭益懋,期永集夫繁禧。钦哉!” 说罢,她将手中宝册递到了徐妙云的手中。 徐妙云深吸一口气,双手捧过宝册,叩首以拜。 “臣女徐妙云,拜谢皇恩。” 到这一刻,她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成为了朱橘的妻子! 虽然早已定下情缘,但经历这番仪式的感受……还是很不一样的! 那女官微微一笑。 “兴。” 她略一抬手,道, “王妃娘娘,再过一刻钟便是吉时。” “请随我前往奉天殿。” 奉天殿,偏殿之内。 朱橘头戴九旒冠,身穿冕服,正在摆弄着九旒上的珠子。 “这头冠真重。” 他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都是这样的,忍忍就过去了,” 朱标站在一旁,笑吟吟的道, “我当初也是九旒,要是皇帝大婚,得十二旒,那个才真叫重呢。” 说着,他帮朱橘又把衣服整了整。 “像那么回事儿了。” 朱标点评道, “大丈夫大丈夫,成了婚,那可就真是大丈夫了!” “往后可得再沉稳一些,不可像小孩子一样胡闹了,知道吧?” 朱橘撇了撇嘴。 自己现在不要太稳健懂事好不好。 看看玉佩就知道了,一直都是青色,这说明自己最近根本就没有怎么惹老爹生气! 想到蓝色以及最终的紫色,估计得撞运气了。 哒哒。 一阵脚步声传来。 “彭道长。” 朱标看到来人,顿时神色一凛,拱手行礼。 这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又是朱橘的师尊,自然是要客气一些。 “师父?!” 朱橘猛地转头,一脸惊喜的道, “你来啦?” “我还以为您老赶不过来了呢!” 彭玄抚须一笑。 “徒儿大婚,为师岂有不到之理,你不是还想让我给你证婚么?” 他将手中的一副卷轴递了上去,道, “喏,新婚礼物。” 朱橘眼睛一亮。 “居然还有礼物?” “我瞧瞧……” 他迫不及待的将卷轴打开,只见一副绛色画卷之上,描绘着一个个金色符箓。 “这是……” “玉枢雷符。” 彭玄道, “你不是对雷法感兴趣么?雷法最核心的十八道符都在上面了。” “回头你把它挂起来,可镇宅驱邪,保命护身,有这副画轴在,能把整个皇宫都给护起来,绝无魑魅魍魉胆敢靠近。” “年纪大了,精力有些不济,花了老夫好几个晚上才完成……” 朱橘闻言,顿时心中一喜。 这东西可是个宝贝啊!而且还是师父亲手画出来的,效果一定杠杠滴! 捧在手里,暖暖的,很安心啊! “谢谢师父!” “我代我老婆也谢谢您啊!哈哈哈……” 朱橘想要朝着彭玄行礼,却是被面前的玉珠打到了脸,疼的差点叫了起来。 “行了,谢什么谢,咱们师徒还说这个?” 彭玄摆了摆手,从怀中取出一封书来,道, “你不是叫我给你证婚吗,这是道门婚书。” “你瞅瞅。” 朱橘闻言,顿时恍然。 “这个我知道!” “就是那个……一纸婚书,上表天庭,下鸣地府,请诸天祖师见证那个,对吧?” 他连声道, “我记得要发毒誓的!说什么若负佳人,便是欺天,身死道消,三界除名,永无轮回!” “挺狠的!不过应该也挺管用!” 朱标:“……” 身死道消,永无轮回? 结个婚而已,要发这么重的毒誓吗?道门……好严格啊。 “胡说八道什么!你这又是从哪里看来的?” 彭玄吹胡子瞪眼道, “我道门何时有这样的毒誓了?纵然是背叛师门、欺师灭祖,也顶多就这样。” “大喜日子,发这种毒誓,说什么身死道消,那不是纯粹有病么?” 朱橘:“……” “啊?不是?” “那是什么……” 他打开婚书一看。 只见那婚书之上赫然写着: “维吉良时,岁在嘉期,今朝佳偶得配,天作之和以为证,地呈连理共齐眉。九天注籍,三星在户。系月老红绳,永合同心。结阴阳之序,白头偕老。” “仙灵和气,同朝玉京。夙世前因,共缔道果。天地证盟,日月共鉴,赤书同结,符文册颁。忠孝神仙,子孙绵延。” 朱橘念着念着,方才恍然。 “原来是这样的啊……” 彭玄轻哼一声,道: “不然呢?结婚这样大喜的日子,当然是要说吉利话了,说那些晦气话做什么?” “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猎奇的东西!” 朱橘讪讪一笑,将婚书递还给了彭玄。 “晓得了,晓得了……” 正聊着,翠竹快步走了进来。 “殿下,吉时已到,请与王妃娘娘到大殿完婚。” 朱橘点了点头。 “走!” …… 奉天殿内,在彭玄朗诵完婚书之后,礼官便念诵着繁文缛节,朱橘和徐妙云两人则成了提线木偶一般。 礼官喊跪,那就跪。 礼官喊兴,那就站起来。 如此反反复复,给他俩折腾的够呛…… 反倒是观礼的人看的津津有味,尤其是坐在上方的朱元璋和马秀英。 “嘿,妹子,你瞧那臭小子,一本正经的模样还真罕见哈。” 朱元璋指了指到处转圈磕头的朱橘,笑呵呵的道, “想咱当初跟你成婚的时候,哪有那么多流程?都不用出大帅府,从西厢把你抱到了东厢,给义父磕了几个头,就齐活了!” 马秀英望着堂下的朱橘和盖着红盖头的徐妙云两人,笑容满面。 “妹子……” “闭嘴!小橘子结婚,我要把每一个细节都刻进心里,以后老了还能回味……你别打搅我!” 朱元璋:“……” 他吃了个瘪,只能是讪讪一笑,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老道士彭玄。 “老牛鼻子……” 老朱昂首轻哼道, “能收咱儿子为徒,是你的福分,也是你们道门的福气!” 彭玄微微一笑,朝着朱元璋略一拱手。 “陛下所言甚是。” 他笑吟吟的道。 有朱橘这样一位王爷在,道门想要发展和振兴,还是可以得到很大助力的! 尤其是以他的身份,可以轻易完成普通道人做不到的事情。 一个普通的道士,一辈子能救助济度的人是有限的。 而一个亲王,或许只需一个念头,就能挽救苍生! 有这样一个人归于道门,的确是道门之幸! “敬拜舅姑!” 礼官喊了一声,到这一步,婚礼的仪式也终于是到了尾声。 唰唰。 “坐好坐好,来了!” 马秀英低声提醒了一句,而后迅速坐好。 朱元璋也是回过神来,正襟危坐。 所谓舅姑,就是公婆,也就是‘高堂’。 “跪。” 朱橘和徐妙云之间牵着一个红绣球,俩人缓缓跪下,给朱元璋和马秀英行大礼。 “兴。” 两人缓缓起身。 朱橘朝着马秀英咧嘴一笑。 “臭小子……” 马秀英忽的鼻子一酸,竟是有几分落泪的冲动。 看着眼前朝气蓬勃的朱橘已经成了婚,她此刻觉得……当年抚养这小崽子再多的辛苦和不容易,都是值得的了! “成婚的人了,往后举止要稳重一些。” 马秀英吸了吸鼻子,笑道, “还有,眼下最重要的一件事——早生贵子!” “不要叫我等太久。” 红盖头下的徐妙云略动了动身子,似是有些羞赧。 “哈哈哈……咱也期待着。” 朱元璋大手一挥,笑道, “就看常丫头和徐丫头,谁的肚子更争气了!” “徐达和常遇春这俩,一直也比不出个高低,现在再比也不公平,就让他们的两个姑娘比吧!” “谁的姑娘先生娃,就是谁厉害!” “妹子,你说这公平不?” “哈哈哈……” 马秀英脸色略有几分古怪。 这重八,得意忘形之才,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行了,今天走了这么多流程,俩孩子肯定都累了。” “赐宴吧。” 朱元璋此刻也是反应了过来。 “赐宴赐宴!” “普天同庆!” 这一场晚宴,满朝文武来贺,虽说朱元璋下了命令,一切礼物都不收,但贺礼还是堆了满满一院子。 其中,一派淮西勋贵最为豪气,以李善长为首,尽皆送了重礼,说不尽的吉祥话,念不完的贺词,对着朱橘那真是发动了极致的恭维,真是叫人晕头转向。 再加上一杯又一杯的喜酒敬上来,就连朱橘都有些招架不住,晚宴举行到一半,便借机会开溜。 院内的一桌喜宴之上。 “真气派,真热闹。” 朱棡忍不住感慨道, “你们知道吗,今天老六成婚,父皇不光宴请了满朝文武,就连应天都取消了宵禁,允许老百姓们跟着一起庆贺。” “还昭告了天下……这可是太子才有的待遇啊!” “你们说,咱们以后成婚,能有这待遇吗?” 朱橚夹了一筷子菜。 “那怎么可能?” 他道, “老六是母后最宠爱的孩子,又是监国。” “父皇母后对他的重视程度,自然是要在我们之上的,我们将来成婚,能有他的一半都不错了。” “我估计一半都勉强,我爱说实话。” 说着,他又夹了一块鱼肉送进了嘴里。 他一向来心态就比较平和,反正本来就是透明人,没什么野心,也不求光鲜亮丽。 就这么安安稳稳的过好日子就行了。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这样。 比如老四朱棣,此刻就喝着闷酒,一副怏怏不乐的模样。 “四哥,少喝点酒。” “多吃点菜啊……你这样很容易醉的。” 朱橚关切道。 然而,朱棣却是压根不理会他,一言不发,一杯又一杯的肚子里倒。 “算了,你就让他喝吧。” 朱棡轻笑道, “老四估计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本来这一切可能都是他的。” “结果因为一番愚蠢的想象,错失了机会,也错失了美人儿,我可是见了,老六媳妇儿气质温婉,面容姣好,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五大三粗的模样!也真不知道徐叔叔怎么生的,竟能把女儿生的这么好看!” 朱樉闻言,也是插嘴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常叔叔长相更粗犷,可常大姐不也挺漂亮的么?” “老四啊,当时就是昏了头了,觉得徐妙云是个可怖的女子……老三你说的对,这就是愚蠢的想象,其实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砰! 朱棣一把将酒杯摔在地上! “有完没完?” “你们两个混蛋有完没完?啊?” “是不是欠揍了!” 面色涨红的朱棣此刻眼眸喷火,呲着牙,一副要跟人干架的模样! “嘿,你还急眼了。” 朱樉不悦道, “替你惋惜一下而已,你别不识好歹……” 砰! “你再说!” 朱棣直接将酒瓶摔碎,拿着破碎的那一面朝着朱樉低吼道。 朱樉这下也火了,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妈的,老六有股子疯劲儿,他不敢招惹也就罢了。 这老四现在也敢蹬鼻子上脸了!他这个二哥一点威严都没有了! “算了算了。” 朱棡赶忙拦住了朱樉,连声劝道, “他心里郁闷呢,我们别招他。” “吃菜吃菜,来,我们两个走一个。” 朱樉瞪着朱棣,好一会儿方才缓缓坐下。 “没大没小……” 他嘴里嘀咕了一句,接过朱棡的酒杯,将酒液一饮而尽。 朱棣收回了目光,亦是自斟自饮了一杯。 “嗝——” 他忽的打了个饱嗝,一股子酒味儿冒了出来,带上来的,还有一股子酸味儿。 “呕——” 下一秒,朱棣俯身大吐,咕呱两下,刚才吃喝进去的,此刻全都吐了出来。 霎时间,一股子呕吐物的糜烂气息浮了上来。 “四哥,四哥。” “你没事儿吧……” 朱橚连忙起身为朱棣抚背。 两个婢女迅速上前处理朱棣喷出来的呕吐物,像今天这种大喜日子,连皇帝陛下都在那边劝酒,喝到吐实在是太常见了,所以婢女们都很熟练。 顷刻间,气味儿消弭。 “没事儿……” 朱棣摆了摆手,扶着额头,有气无力的道, “只是觉得有点累。” 老实说,他其实并没有多么郁闷,毕竟这事儿他早就已经释怀了。 再加上后续一番补救,在父皇那边,他也算是重新获得了青睐。 可不知怎么的,今天这朱橘的成婚之日,他就觉得心中发堵,刚才这一吐,好像是把五脏六腑都给吐了出来,身体有种被掏空的感觉。 此刻,他竟是连坐都有点坐不稳…… “那我先陪你回去休息吧。” 朱橚扶着朱棣道, “估计是喝太多酒,伤到身了。” “走,咱先回去。” 朱棣无力的点了点头,在朱橚的搀扶下,离开了席位。 “怎么感觉老四一下子就虚了……” 朱棡望着朱棣的背影,有些奇怪的道, “一顿酒而已,不至于这么吧?” 朱樉冷笑一声。 “管他死活!” “来,我们继续喝。” 叮。 两个酒杯碰撞在一起。 叮叮叮! 而另一头,朱元璋高举着酒杯,在人群中穿梭。 “陛下,恭喜恭喜!” “陛下,娘娘,恭喜啊!哈哈哈……” 众大臣笑容灿烂,皆是举着酒杯贺喜。 而朱元璋此刻更是红光满面,端着酒杯笑容无比的灿烂。 “哈哈哈,多喝点,不醉不归啊!” “老三,今天你也是升了一档,当泰山老丈人了!来来来,咱们亲家之间,走一个!” “都别跟老子装蒜啊!是弟兄的,今天都给老子喝!喝他个烂醉如泥,老子给你们安排住处!咱皇宫里九千多间房,还怕没地儿住?!” “……” 一杯接一杯,酒液仿佛泥牛入海,丝毫不能影响朱元璋的状态。 “好!!!” 喝彩之声齐声绽放,大臣们此刻皆是放松了心神,在酒精的作用下不再拘束,放肆畅饮。 “重八,少喝点。” 马秀英脸色微红,显然也是跟着喝了几杯,她小声提醒道, “你一个人拼那么大一群,受得了吗你?” “还有,明天可是要开朝会的,你让大家都喝醉了,明天朝会怎么办?” 朱元璋摆了摆手。 “嗐!不就是一个朝会么!” 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喊道, “全都把酒杯举起来,都听好了,咱宣布个事儿!” 唰唰。 众人的目光皆是转向朱元璋,没倒酒的赶忙把酒倒上。 “为了今天喝个痛快,咱宣布,明天辍朝一日!” 他大声道, “来,干了这一杯!” 众臣闻言皆乐——看来今天陛下是真的高兴了,从来都不辍朝的他,竟然会破例!由此,侧面也显露出了他对吴王的重视和喜爱。 “再来再来!” 这会儿朱元璋已然是有点晃悠了,一旁的内侍有眼力见,迅速给他倒上酒。 而后,老朱又再度举杯。 “咱再宣布一个事儿!” 唰唰! 这回大臣们皆是手忙脚乱的给自己倒酒,以配合皇帝举杯。 “三日之后!” 朱元璋扫视全场,挥手笑道, “咱要大封功臣!” “自大明建国以来,咱还没有论功行赏,想必大家都等急了吧!” “不要急,不要急……咱心里都有数,都已经做好了安排!” “就三天,今天喝个痛快!明天在家休息一天,再有两天,你们一个个……都是爵爷了!” 听到这话,群臣虽然保持住了矜持,没有瞬间沸腾,但也是个个振奋! 终于! 等了那么久,皇帝终于是要大封功臣了! 一众淮西人激动不已,皆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用眼神传递着信息,一个个酒都醒了一半! “好了,好了!” 朱元璋晃了晃脑袋,道, “咱今天喝的差不多了,你们喝着,喝着……” “都不许走,不许走啊……谁要是今天离开紫禁城,谁就是孙子!” “嗝!” 一个酒嗝打出,老朱脚步都有些虚浮,在马秀英的搀扶下,朝着里屋而去。 马秀英扶着朱元璋,越是走,越是觉得沉。 抬眼一看,只见老朱已然是双目迷离,要睡过去了。 “重八啊,你可真是……” “来啊,把陛下扶住。” 马秀英有些无奈,她一个人可扶不动朱元璋。 两个内侍上前,小心翼翼的将皇帝搀起,朝着里屋走去。 “哎!” 马秀英轻叹一声,却是露出了笑容。 喝多就喝多吧。 自从大明建国以来,很少看到重八像今天这样高兴和放松,可以说是一点心机都没带在身上。 由此也可见,小橘子成婚,他是真的高兴! “也是个辛苦的老父亲……” 她喃喃自语了一句,转而看了一眼气氛热烈的大臣们,抬手道, “毛骧,你负责维护秩序,大臣们若喝醉了,安排他们的住处。” “翠竹,扶我回去,有些累了。” 两人闻言,皆是应声称是。 酒桌之上,大臣们,尤其是跟着朱元璋打天下的武将们,此刻已然是没心情庆祝皇子大婚了,他们现在心思全都在自己的爵位身上。 “你们说,谁会是公爵?” “你!” “哈哈哈……我?我不太可能吧?虽然我也立了不少战功,但要说公爵还是稍稍勉强了一些,若真能封公爵,那真是皇恩浩荡了!” “怎么不可能?咱们给陛下出生入死,灭了陈友谅、张士诚,连元朝都给灭了!这么多战功,封个公爵又不过分!咱们这样的,在唐朝李世民手里,那妥妥的都是国公啊!” “那倒是!不管怎么说,就咱们立下的战功,全部加起来,十几二十个国公还是绰绰有余的吧?” “……” 须臾间,战功赫赫的文臣武将们皆是达成了一致。 他们这几十人人里,出二十个国公,应当是稳稳当当的! 就是不知道在陛下的考评之下,谁会入选了。 想到自己有可能当上国公,一众勋贵们嘴巴都歪到耳朵根了,喝酒的劲头更大了。 “嘿嘿……那你们说,谁是陛下评定的第一功臣?” “这还用说?肯定是徐大将军啊!咱们都是大将军手底下混饭吃的,他可是实打实的打下了大明朝的半壁江山!虽说现在有些不近人情,但咱还是认他!大将军肯定是第一功臣!” “那可不一定,呵呵……我倒是觉得,李老相国才是第一!” “确实!汉朝第一功臣是谁?是萧何!陛下也曾说过,李善长乃吾之萧何也!所以我也认为,李老相国是第一功臣!” “行,各执己见,赌不赌?” “赌就赌!怕你啊!” “……” 勋贵们闹腾了起来,竟然是在皇宫里开启了赌局! 有赌第一功臣的,也有赌某某当不当的上公爵的,还有赌公爵人数的。 只要兽能猜的东西,都可以上赌桌! “恩师,他们正胡闹呢……不少人说您老是第一功臣。” 胡惟庸坐在李善长身边,听着众人闹腾,不由得笑道, “我也觉得您老是第一功臣。” “虽然现在徐达风头最盛,但真要论起功劳的厚度来,还得是您。” “这回啊,您中书省左丞相的名分,总也该下来了吧?陛下这要是还不给您,可就真的过分了!” 他一番恭维,让李善长微微一笑。 “呵呵……第一不第一无所谓,老夫倒也没有在意这些虚名。” 李善长抚须道, “其实,老夫觉得他们高兴的太早了,二十个公爵?” “真当咱们陛下是李世民了?以老夫对陛下的了解,绝不可能封那么多公爵,十个都多!” “你信不信?” 胡惟庸一愣。 “十个……” 他喃喃道, “那不至于这么少吧?” “我合计合计……您老、徐达、汤和、常遇春死了不算,估计给他儿子常茂,然后冯胜、邓愈、李文忠,还有刘伯温……” “这就七个了,还有傅友德、唐胜宗、周德兴、华云龙……” “这都十一个了,后面还有不少,在我看来也都有封为公爵的资格啊。” 他随便算算,都不止十个了! 在胡惟庸的名单里,是把刘伯温也给算进去的,虽然是政治上的对头,但对于刘伯温的功劳,他也不能否认。 “呵呵,这些人里,搞不好有一半都封不了公爵,只能当侯爵。” 李善长淡然一笑,道, “你信不信?” 胡惟庸:“……” 他瞥了一眼兴高采烈,喝酒正欢的一众勋贵,不禁皱起了眉头。 “那要是这样的话……” “绝对会有很多人心生怨言的!为了大明的江山出生入死,流了那么多血,最后只有侯爵,他们这帮大老粗肯定不甘心的!” 李善长瞥了他一眼。 “知道他们会不甘心,那你还不去坐庄?” 胡惟庸神色一凛。 下一秒,他恍然大悟,竖起了大拇指。 “高,不愧是您!” “我这就去!” 话音落下,他已是起身,端起酒杯走向一众勋贵。 “哥几个,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 另外一桌上,汤和频频给徐达倒酒。 “老三,你这大明第一功臣,看来是板上钉钉了。” 汤和轻叹道, “灭掉元朝,光这一份功劳,谁也比不上你!咱们兄弟几个,除了陛下以外,也就是你最有出息了,名垂青史啊!” “不像我,功劳平平,搞不好连公爵都排不上哦。” 徐达闻言,顿时摇头。 “怎么会?当年陛下还是马夫的时候,你都已经是千总了!论资历,整个大明也没人比得上你啊!” 他忙给汤和倒上酒,道, “再说战功,你也不缺啊!二哥啊,千万不要妄自菲薄,你也就是没启用,不然这大将军的职位,哪里轮到上我?” “要不这样,下回征讨北元,我推荐你当大将军,这样扫平北元之后,你在史书上的排名,一定比我高!” “咋样?” 汤和哈哈一笑。 “我又不是那个意思!论军略,确实是老三你更胜一筹,这一点我是服气的。” “我嘛,能混到一个老末公爵,也就心满意足了,也不枉这戎马半生,往后的日子我就好好养老,享受生活去了!” “来来,喝酒!” 叮! 两个酒杯碰撞在一起,兄弟俩皆是一饮而尽。 “什么老末?你的位次,定然不会低!论功臣,你起码也是第三第四的水平啊!” 徐达连声道, “怎么着,陛下也得封你个三千户!” “还有,不是弟弟说你啊,咱还没老呢!一个公爵,绝对不是咱最终的目标!我是这样想的,只要能骑的动马,咱就还要打仗!咱不要戎马半生解甲归田,咱要戎马一生,马革裹尸!” “如此,方不失为大丈夫!” 汤和:“!!!” 徐达的这番话语,让他心神一震,一股子热血开始沸腾! “好!说得真好!” 汤和此刻也是起了几分豪气,举起酒杯道, “区区一个公爵,也才是开始而已!” “三弟,二哥向你学习,咱戎马一生,立不朽功绩!” “来,干!” 俩人推杯换盏,追忆往昔,喝了个酩酊大醉,胸胆开张! …… 春和宫,寝殿之内。 “这夜明珠可以啊!真漂亮!这谁送的?” “嚯嚯,这是东珠吧?这玩意儿也珍贵的很,价值连城说的就是它!” “哇靠!这谁送了我们满满一箱金子!这么土豪,这么直接的么?我看看……” “书法作品?宋版书?这一看就是宋师傅,又或者是刘师傅送的,你瞧……我猜对了吧?” 新婚夫妻俩坐在地上。 身边全都是一个个礼盒和礼箱。 俩人看看这,瞧瞧那,朱橘望着这数不胜数的新婚贺礼,乐得合不拢嘴。 “淮西的那些叔伯出手最是阔绰。” 徐妙云对照着小册子,颔首道, “送的全都是贵重物品,金银珠宝什么的,还有一些不像是中原的东西,一看就是从战场上弄来的战利品。” “你瞧瞧……” 朱橘随手将册子拿了过来。 “李善长、胡惟庸、周德兴……” 他低声道, “这些人送的倒还挺多啊!” “奇怪……” 徐妙云也是有些疑惑。 “是啊,他们跟你不是不太对付么?尤其是李善长、胡惟庸,他们的儿子都被你整的很惨。” 她道, “难道是自觉斗不过你,所以主动服软示好?” 朱橘对徐妙云是没什么保留的,故而,徐妙云也知道他和李善长他们的恩恩怨怨、明争暗斗。 梁子,可早就结下了。 “咋可能?他们要是真心服软,母猪都能上树了。” 朱橘哂笑一声,摆手道, “没事儿,不用管他们。” “愿意送就送,不要白不要,只要不惹我,我现在确实也懒得对付他们。” “继续继续……” 徐妙云娇脸一皱。 “别继续啦!” “今天是我们洞房花烛夜诶!春宵一刻值千金你知不知道?还在这里数钱……这些东西咱又不是没有。” 她一叉腰,带着几分娇嗔。 好端端一个洞房花烛,结果变成了财迷数钱会。 她可不乐意数一晚上的钱! “哎呀,你不懂这里头的乐趣。” 朱橘嘿然一笑,道, “再说了,咱都老夫老妻了,又不是第一次……” 徐妙云脸色一变。 “是了,是了……” 她哀叹道, “吴王殿下已经厌倦我了,新婚的第一天,就因我不是完璧之身嫌弃于我。” “这都是我的错,怪我当初不够矜持,没有拒绝于你,哎,我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是残花败柳,不值得怜爱了……” 朱橘:“???” 得,说错话了! 这妮子绿茶病发作了! 他猛地起身,将徐妙云拦腰抱起,噔噔噔三步将其抱到了床榻之上,一手脱去她的红鞋,又用额头顶住了徐妙云的额头! 四目相对。 “还说不说怪话了?嗯?” “我怜爱不怜爱你?” 徐妙云眨了眨眼。 “那要看你表现……” 唰唰! 被子掀开,一阵红浪翻滚! …… 次日清晨。 经过昨晚的辛苦耕耘,朱橘此刻睡得正沉,却是突然间,被身边的徐妙云一阵晃动! “醒醒,醒醒!” “快醒醒啊!坏了!” 徐妙云神色紧张,连连推搡着朱橘。 “咋了啊……” “困着呢,我这腰也酸,消停一点哈你……” 朱橘此刻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嘴里叨咕了一句,翻了个身继续要睡。 “不是!” “哎呀……我那个没有,怎么交差啊!” 徐妙云有些慌乱的道, “都怪你!当初把我给轻薄了,昨晚洞房花烛夜,今天是一定要有染血帕子的。” “现在拿不出来,人家会怎么看我?” “快快,快想办法!” 朱橘眼睛睁开一条缝。 “我还以为什么大事……” “你随便弄一点血,染上去不就好了?” 徐妙云点了点头。 “也只能这样了……哎!新婚头一天就要自残,真不是个好兆头。” 她站起身来,从桌上取下一根锋利的簪子,对准了自己的手指。 可好一会儿,她都下不去这个决心。 这毕竟还是很痛的! 咚咚,咚咚! “殿下,王妃娘娘。” “时候不早了,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屋外的宫女喊了起来。 这一声提醒,让徐妙云骤然下定了决心,一咬牙一跺脚,便要往手上刺。 “刺我的手吧。” 朱橘懒洋洋的道, “你别伤了自个儿。” 徐妙云一怔,心中一暖。 但最终却是摇了摇头。 “刺你,我也心疼的啊。” “还是我自己来吧,稍微少点……应该也没事。” 她喃喃了一句,下一秒对准拇指闭上眼睛猛地下手,却是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攥住了手腕。 “嗯?” 徐妙云一抬眼,见朱橘衣衫不整的站在前面。 “好男人不会让心爱的女人受一点点伤。” 他一脸认真的道, “怎么样,这话是不是很深情?” 噗嗤。 徐妙云闻言,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觉得深情,只觉得搞笑。” 她抿嘴道。 朱橘咧嘴一笑。 陡然间,接过发簪,往自己的大拇指上猛地一刺! 徐妙云:“!!!”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她吓得心脏都是一颤! “你……”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接?” 徐妙云这才反应了过来,手忙脚乱的取来手帕,让朱橘的指尖血染在了上面。 一朵血色梅花,在手帕上绽开。 徐妙云看着手帕上的鲜血,眼眶不禁一红,目中晶莹。 “你老公对你好不好?” 朱橘咧嘴一笑,道, “世上可没几个男人能做到,说,够不够深情?” 徐妙云连连点头。 “你最好!好女人也不会让心爱的男人受伤,我要这是最后一次!” 她一脸认真的道, “还有……我要给你生孩子!” 这一刻,给面前这个男人生娃的意愿,达到了顶峰! 朱橘哈哈一笑。 “对了,我听宫里人说,人家把年老的太监,也叫做老公……” 徐妙云一边给朱橘包扎手指,一边弱弱的道, “要不然,我还是叫你夫君吧……” “或者……小橘橘?橘郎?这个爱称怎么样?” 朱橘:“……” 橘郎? 这特么是个日本鬼子的名字吧! “那还是夫君吧,咳……” “嘶……好疼。” 刚才刺下去的时候,他还没觉得疼,反而觉得自己很帅。 结果现在好了,疼痛感传递了上来,开始反噬! 外面,宫女开始敲门。 “殿下,王妃娘娘?” “时候到了,得去……” 砰! 朱橘心中一恼,将桌上的一个苹果砸到了门框上。 “叫叫叫,叫你妈呢!” “闭嘴,老子起来了自己会去的!再叫把你扔井里!” 唰的一下,外面瞬间鸦雀无声。 “你好凶啊……” 徐妙云咯咯一笑。 “我对剑琪她们可不这样,这个绝对是宫里讨人嫌的老妈子,来查你来的。” 朱橘轻哼一声道, “没事儿,咱慢慢来。” “刚才你说什么来着?要给我生娃?” “那正好,咱们再努努力,让生娃的概率再往上提提?” 徐妙云脸色一红。 “没个正经……”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八章 如何当好一个王妃?皇后赐宴,吴王妃力压太子妃! 半晌后。 房门吱呀一声推开。 朱橘紧了紧腰带,一步踏出门外。 “奴婢参见殿下。” “参见王妃娘娘。” 一个中年女官站在侧边,恭声行礼。 朱橘瞥了她一眼。 “我不管你以前是在哪当差的,既然到我这来了,就给我老老实实的,是龙你给我盘着,是虎你给我卧着,别以为在太监奴婢那作威作福惯了,就能蹬主子的脸。” 他负手道, “我这人最讨厌被人催,摆清楚你自己的位置!” “是,是,殿下。” “奴婢知罪了……奴婢只是按照宫里的规矩办事,所以才……”那中年女官低着头,唯唯诺诺。 “规矩?” 朱橘嗤笑道, “你知道规矩是谁定的吗?” “伺候好主子,别让主子心里不痛快,就是最大的规矩!” “懂否?” 那女官听到这话,不敢再说话,只是连连叩首。 “还是旧人用着舒服。” 朱橘冷哼一声,拂袖道, “回头把吴王所的剑琪调过来,让她好好教教你们,我的规矩!” “妙云,咱们走。” 说罢,他便领着徐妙云离开了春和宫。 那女官跪伏在地,等到朱橘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才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 她朝着屋里眺望了一番,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但此刻脚步却是不敢迈入屋里一步。 吴王太霸道!她不敢入内,怕又坏了规矩,惹得吴王降罪。 东瞅瞅,西瞧瞧,她把脖子伸的老长,方才看到了床榻上,那一方染血的帕子。 “呼……” 中年女官松了一口气,迅速转身离去。 …… “夫君,你干嘛对她那么凶啊?” 走在路上,徐妙云拽着朱橘的胳膊,忍不住问道。 朱橘耸了耸肩。 “这些奴婢啊,都是小人,远之则怨,近之则不恭,尤其是这帮中年老妈子,一个个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都是平日里训小太监、小宫女养出来的奸刁。” 他道, “我这人一向都是看人下菜的,如果老实人,我绝对不难为他!” “但要是敢跟我吆五喝六,哪怕只是有点苗头,我也得把她压死!不然她就分不清大小王了!” “你现在是王妃了,宫里要管的人多,也得掌握一点御人之道,恩威都要有,否则就管不好这个摊子,就会生乱子。” “这点,你跟我老娘学习就行了,别看她温柔和善,宫里但凡有犯事的,她都不会留情的!” 徐妙云乖乖点头。 “晓得了。” 她笑道, “我会和母后多取经的。” “对了……你刚才说远之则怨,近之则不恭,这不光是说小人的吧?” “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朱橘脸色一黑。 “妙云啊,你知道你这人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 “嗯?是什么?” “就是书读的太多!罚你把论语大学孟子中庸那一套全都忘掉!” “……” 坤宁宫。 “参见殿下,参见王妃娘娘。” “祝殿下和娘娘早生贵子。” 宫里的奴婢纷纷行礼,每个人嘴里都冒出吉利话来。 一开始朱橘听得还是很受用,但听着听着,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怎么全都是‘早生贵子’?! 这估计又是老娘的主意…… 俩人一路行至内院,却见马秀英正在摆弄着一张皮草。 “难得,难得之物!” “竟是一整张的虎皮,没有一丝一毫的破损。” 她嘴里啧啧称赞着。 “给母后请安。” 徐妙云走上前去,跪在马秀英身侧,柔声道。 “哎呀,我的好儿媳来了!” 马秀英听到声音,这才转过头来,连忙将徐妙云扶起,连声道, “地上凉,快起来快起来。” “以后到我这儿来请安,不用跪,都是一家人,弄那么多繁文缛节做什么?我们老朱家不兴这个。” 徐妙云称了一声谢,应声而起。 “臭小子,这都快午时了,太阳都晒屁股了才来请安?” 马秀英看向朱橘,侧目道, “说!是不是你又睡懒觉了?” 朱橘咧嘴一笑,也不回话,径自坐下就开始找果子吃。 回坤宁宫,对他而言比在春和宫都还要自在,这里甚至有好几个房间都是专门为他留的。 “哼,以后记得早点,或者提前说一声,我好管你们的午饭。” 马秀英甩给朱橘一句话,转而便扯着徐妙云的手,笑容灿烂道, “这成了婚就是不一样,连气质都变了。” “妙云啊,宫里要是觉得无趣,你就常来我这儿坐坐,咱们娘俩聊得来。” “你看看,这件虎皮大氅,是下面刚进贡上来的,说是那猎人技法精湛,一箭射穿了老虎的眼睛,这才能剥下一件完整的虎皮。” “你摸摸,特暖和。” 徐妙云上前摸了摸,点了点头。 “都说老虎是纯阳之体,卧雪而眠,这虎皮一摸就有一股暖流传来,可见传言不虚。” 马秀英笑着颔首。 “马上就要入冬了,我听钦天监的人说,今年冬天会比往年冷。” “这件虎皮大氅,就送给你了!有它在,里衣可以少穿一些,更松快!” 徐妙云一惊。 “这……母后,我怎么能……” “嗐!给你你就拿着,我也不缺这一件,你到时候要是怀了宝宝,那是万万不可受寒的!” “说不定啊,现在就已经在孕育了呢!你年轻,身体又好,不像标儿他们家……” 徐妙云:“……” 她有些无奈的看了朱橘一眼。 母后给的压力,好大啊! 这才成婚第一天,就极尽催生之能,要是迟迟无孕……岂不是要给她老人家急死了? 朱橘却是装作没看见,嗑起了瓜子。 “今天午膳我管了,已经特地吩咐御膳房做了几道好菜,专门给你俩补身子的,有辽东的海参、北疆的牛尾,还有南疆的一种菌菇,听说吃了能大补!” 马秀英拉着徐妙云的手不放,笑眯眯的道, “下午也陪我说说话,今晚我还有一桌家宴要摆,专门为你加入我们朱家这个大家庭而设。” 徐妙云再度看向朱橘。 “咳……娘啊。” 朱橘吐出瓜子壳,笑道, “我突然想起来,内阁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我先做事去了哈!” “昨天老爹他们都喝醉了,今天我得挑担子。” 马秀英微微颔首。 “行,算你有心,还知道为你爹分忧。” “去吧。” 如今老朱虽然已经重新执政,但朱橘‘监国’的名头并没有被撤销。 也就是说,朱橘现在依旧有插手国政的权力,他找这个开溜的理由,并不算勉强。 “诶!” 徐妙云看着溜走的朱橘,只能干瞪眼。 这个不讲义气的队友!竟然把她一人扔下,独自面对母后的‘谆谆教诲’! “妙云啊,从大家闺秀,变成了如今的王妃娘娘,有何感受?” 马秀英摆弄着虎皮,笑眯眯的道。 徐妙云微微一怔。 “这……目前还没有太大的感受。” “或许是身份上还没有转变过来吧,有一种只是换了个地方居住的感觉。” “不过,昨天那一番仪式,还是让我挺有感触的,虽说我早就把自己当成了殿下的妻子,但昨天拜完堂成了亲,我这心里头才真正安定了下来。” 马秀英微微颔首。 “王妃娘娘,请用茶。” 翠竹送上一杯红茶。 “谢谢。”徐妙云称了一声谢,接过红茶抿了一口。 茶味芬芳,暖流四散。 “为何称谢啊?” 马秀英淡笑道, “你是主,她是仆。” “主不言谢,那是翠竹应该做的。” 徐妙云看向翠竹。 此刻的翠竹低眉顺眼,乖巧静立。 她忽的想到了朱橘刚才的话,此刻也是有了几分感触。 徐家,也算是大户人家了,老实说,她也不缺人伺候,也算是个大小姐。 但跟皇家一比,才知道徐家的那点规矩啥也不是。 “你现在成了王妃,有些东西,娘必须得教你。” 马秀英笑道, “其实也就两件事,其一,是怎么把一大家子给管好。” “你须知,亲王的随从,成百上千都不算多,现在你们是住在宫里,伺候的人都是我派遣的,但将来终有一天,你们要搬出宫去住,无论是住在应天,还是住在外地,偌大一个王府,数千人都不算多。” 徐妙云闻言,顿时讶然。 “有这么多?” 春和宫里,也就一两百人吧? “那是自然,光是伺候你们的奴婢,就有数百人,奴婢们有家人吧?他们的家人同样也是依附于王府做事的。” 马秀英道, “还有亲卫,小橘子上次在紫金山下,弄了一万个亲卫!我说他也真是胡闹,这一万人,哪里是他养得起的?” “哪怕朝廷给他付了亲卫们的军饷,光是让他安顿这些人,都不是个容易事儿,更别说,还有亲卫的家人,这一万人当了亲卫,就有一万个家庭归你们吴王府所统管了。” “除此之外,还有赏赐给你们的产业,田产、丝绸布匹,这些都需要人打理,你们总不可能亲自去种地吧?几千亩的良田,需要安排人种;丝绸布匹,也需要人织。” “这些全都加起来,你一个吴王妃,要操持的就是数万人规模的家业,这都属于内务,是你的分内事。” 徐妙云头有点晕了。 还有这一出? 这一下子,她要管几万人啊?! “这也太多了吧……” 她不由得咂舌。 “这才到哪儿?” 马秀英摆手道, “你要是操持的好,心思多,把我和你父皇赏赐下来的东西好好经营一番,做一些产业,那么家业就会越来越大,气,依附于王府的人也就会越来越多。” “你稍稍能干一点,十万之众是很轻松的,毕竟,这世上多得是人要跟皇家做生意,也没人敢和皇家抢生意,更没有人胆敢赖账。” “所以,只要有心,这一份家业操持起来不难。” 徐妙云点了点头。 那倒是,身为皇室,做任何事情都不会有阻碍。 稍微有点阻碍,都直接可以用权力铲平! “就比如过几天,你父皇就要下旨赐你们家产了,你父皇对自家儿子向来都是大方的,哪怕赐良田万顷,丝绸十万我也不意外。” “到时候,我也会时不时的添补你们一些,你虽然人在宫中,但产业都需要你来打理,外头的吴王府我也已经派了人去维护,都是宫里较为能干的人,等你王府运转的正常了,我再召回。” 马秀英道, “这份偌大家业,你俩是凭空得来的,不像我和你父皇当初,是一点一滴打拼起来的,我们有的是经验和办法,但你们没有,所以,我得好好教教你,这样可以少走弯路,让吴王府早些步入正轨。” “首先啊,就是要有一套规章制度,国有国法,宫有宫规,王府自然也要有王府自己的规矩,我这一套现成的,你先看看,是当初陛下还没当上皇帝之时,我制定的吴王府规,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删改。” 徐妙云双手捧接,如获至宝。 正如母后所说,有这本册子在,她可以少走许多弯路!因为这都是最成功,最完善的制度,是母后这么多年智慧的结晶。 哗啦,哗啦。 整本册子将制度分为了数个大类,一眼望去,有服、礼、言、膳、学、账等八个大类! 而八个大类之下,又分了无数小类,事无巨细,可以说是王府之内所有人的衣食住行,一举一动的标准,都在上面了! 看着看着,敬佩之心油然而生。 这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啊!远远不是她一个徐家丫头可以比拟的! “母后,您真厉害!” 徐妙云粗略的翻看了一遍,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赞叹道, “这也太详细了!” “这都是您想出来的?难怪您能把这后宫管的井井有条,跟您比,我真是白纸一张!” 马秀英抿嘴一笑。 “没那么厉害,都是瞎琢磨的。” 她笑道, “有些,也是借鉴来的。” “一开始,我管理宽松,出了不少乱子,所以当时去了不少大户人家取经,吸取教训、总结经验之后,才有了这本册子。” “其实如果完全按照这本册子来,是极为严格的,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压抑,但我还是要制定严格的制度,只不过身为掌管者,选择性的执行就是了。” “规矩很大,但制定规矩的人,更大!身为王妃,你要给自己培养出一股子势来,能让底下人又敬又怕,就算是成功一半了。”????“若能让底下人一边畏惧你的威严,另一边又感念你的恩德,那才是修炼的差不多了。” 徐妙云连连点头。 这话,和朱橘刚才出宫时候跟她说的那番话,差不多意思! 看来,自己也得学着转变身份,以一个‘制定规矩’之人的身份去为人处事了。 吴王府,就是她未来几十年所要经营的产业! 是否能成为朱橘的贤内助,就看这份产业打理的好不好了! “这本册子,你回去先瞅瞅,有不懂的可以随时来问我。” 马秀英笑着伸出第二根手指,道, “现在,我要跟你说的是第二件事。” “这事儿,更重要。” 徐妙云全神贯注,认真倾听。 “进了门,当了朱家的媳妇儿,你就是朱家的人了,不再是徐家的小姐。” 马秀英轻声道, “我知道,这对于你来说,听说上肯定会觉得有些膈应。” “但,这就是咱们女子的命运,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其实话糙理不糙,出嫁之后,娘家和你的关系,就不是从前那样了。” “当了朱家的媳妇儿,你以后事事都要替朱家着想,把自己个儿彻底融入进来。倘若夫家和婆家之间有冲突,你也得以夫家的利益为重。” “寻常老百姓么,自然是不需要考虑这么多的,一般是不会有这种情况的,但我们是皇室,历史上类似的事情可太多了,数不胜数,而你去看,那些获得善终的女子,无论是什么太后也好,皇后、妃嫔也罢,她们都是以夫家为重,为了夫家,甚至不惜与娘家对抗。” “你书读得多,应该也懂其中的道理。” 徐妙云闻言,不禁默然。 确实,这话听着……还是有几分膈应的。 但她,接受。 “……出嫁的时候,爹和娘也都和我说,以后要事事以殿下为重。” 徐妙云道, “要做一个好王妃,家里的事情,无需我操心劳神。” 要知道,以前徐家的大小事务,她可是都管着的! 爹娘说这话的时候,她当时心里是挺不是滋味儿的,而现在听母后这么一说……她忽的也释然了。 或许,自己的人生就是通过这一嫁,进入了新的阶段吧。 “你爹娘都是深明大义之人。” 马秀英颔首道, “想来,天德将来也会是小橘子的一大助力。” “丫头,你是幸运的,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两家又和谐。和我当初一样,其实我也觉得我自己很幸运,嫁给重八,这都得亏当年我自己慧眼识人。” “咱们女人啊,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嫁人,只要嫁对了郎君,将这一份家业持起来,那定然可以幸福一辈子!你的起点很高,现在更是不错,要惜福啊,把这份福气绵延下去。” 徐妙云认真的点了点头。 “妙云谨记母后教诲。” 她站起身来,郑重其事的拱了拱手。 母后这番话语,的的确确都是掏心窝子的话,是对一个新婚女子最重要的指导! 她听进去了。 “好孩子。” 马秀英笑道, “当然,还有第三件事,这更是重中之重,那就是生娃。” “咱们女子,必须要有个娃!无论是男娃还是女娃,无论是聪明还是蠢笨,这些都不管!” “先解决数量问题,再解决质量问题!多子,才多福!” 徐妙云:“……” 刚才那两件事,她都可以努力,凭自己的智慧,还是可以做好的。 但这事儿……真得靠运气的! “我这儿有一张食谱,男女是分开的。” “男的,要多吃海参、牛尾、蚝豉、山药等物,这是补充阴精的;女的,则需要补血,当归、黄芪,这些东西都是可以炖鸡的。” “还有啊,彭玄道长这几天还在,我让他好好给你俩再看看,对症下药,听说他还会算日子。” “哦对了……” 徐妙云低头咬唇听着,只觉得压力巨大! 才刚刚新婚就这样……这要是半年内肚子没动静,恐怕母后会给她上更猛的东西! 当女人,确实不容易啊! …… 是夜。 坤宁宫内,一场晚宴刚刚展开。 在座无一男子,皆是后宫中的嫔妃。 一票莺莺燕燕,还未开席,众妃嫔们你一个姐姐我一个妹妹的,聊得喜笑颜开,看上去倒像是真姐妹一般。 实际上,一个个都是竞争对手,尤其是在皇帝近来独宠皇后的情况下,好不容易哪天皇帝想吃点新鲜的,她们就得使出浑身解数把皇帝拐到自己那去,若是能结个一儿半女,那才算是在皇宫中站定了脚跟。 对于她们,马秀英是较为宽容的,并不过多约束。 在座的人里,唯有达兰神态自若,嚼着果干,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参见母后。” 常美荣姗姗来迟,朝着马秀英行礼。 “起来起来。” “来,坐,坐。” 马秀英笑着招了招手。 常美荣起身,正欲坐到马秀英的身边,却见左边的位置,已然是被人所占据。 “常姐姐。” 徐妙云笑容温和,打了一声招呼。 “妙云妹妹真是美艳动人,难怪吴王殿下见了你,就非要娶你不可了。” 常美荣脸色略微一僵,迅速就又恢复了笑容,道, “宫里还住得惯吗?” 一边说着,她顺势坐在了马秀英的右手边。 虽然都是在身边,但大明以左为尊,她这个太子妃,反倒屈居吴王妃之下了。 自然而然的,常美荣心中略有几分不快。 再看马秀英,此刻也是明显朝着徐妙云一侧倾斜,明显是和对方更加亲近。 “住得惯。” 徐妙云笑道, “母后对我的照顾细致入微,宫中就等于家中。” “在自己家,当然住得惯了。” 对于这番回应,马秀英满意的点了点头。 显然,今天白天对她的教导,她已经听进去了,此刻已然是以朱家人自居。 “那便再好不过了。” 常美荣道, “如今都住在宫里,春和宫离着东宫不远,妙云妹妹有空可要常来东宫走动,我们也好叙叙话。” 徐妙云闻言,自然是欣然点头。 “你俩是该多走动走动,交流交流心得。” 马秀英插话道, “将来有了孩子,更能一起玩耍。” “美荣,你可得加把劲了,如今妙云已经过门,之后的任务就是生娃,你这个当大嫂的,可别落后人家。” “标儿比小橘子可是大五岁呢,别到时候你俩的孩子,要喊小橘子的孩子为哥哥,那就好玩了。” 常美荣神色有些尴尬。 “母后教训的是,我与太子殿下都在努力了。” “这阵子殿下的身体经过调养,已经比从前好许多了……” 她应声道。 “嗯,标儿的身体一向都有些问题,你平日里也要多多体贴他。” 马秀英颔首道, “阴阳调和,才能孕育生命。” “我也不来迫你,你多费心。” 常美荣点了点头,略微抿唇。 “开席吧。” 马秀英挥了挥手,笑道, “今天是吴王妃入宫的日子,我也没别的目的,就是让你们瞧瞧她,大家混个面熟。” “将来,可就都是一家人了,人家一个小丫头进宫来也不容易,你们这些当长辈的,若是有照顾的到她的地方,也当多多照顾。” 众妃嫔闻言,皆是看向徐妙云,齐声道: “是,皇后娘娘。” 哒哒。 宫女们列成两排,将一道道菜肴摆在桌上。 徐妙云压低眼眉,偷偷打量着这一群‘小妈’。 不得不说,陛下选妃的眼光还是很高的,能坐在这里的,皆是貌美少妇,甚至有两个看上去比她都大不了多少,脸蛋嫩的好似能掐出水来! “来,妙云。” “这个蟹不错,乃是南直隶阳澄湖里打捞上来的肥美母蟹,滋味儿甚美,你尝尝。” “还有这个羊排,用的是小羔羊,很嫩的。” “你都尝尝,别拘束。” 须臾间,徐妙云的碗里已然是满满当当的,都快塞不下了! “母后,够了够了,太多了。” “您也吃……” 她亦是夹起一块肋排,送到了马秀英的碗里。 “好,好。” 马秀英笑容满面,转而看向常美荣,亦是夹了一些菜过去,关切道, “美荣,你也吃。” “你的身子也需要补一补,我看你都有黑眼圈了,脸色也不太好,这些日子……劳累了?” 常美荣摇了摇头。 “谢母后关怀……主要是前几日淋了雨,受了一些风寒。” 她轻声道, “殿下又病倒了,我不放心别人照顾,就一直贴身伺候着,稍稍熬了几个夜。” “这两天已经缓过来,不碍事了。” 马秀英点了点头。 “还是要多注意休息,标儿这样的身子,你一个人照顾的确是有些勉强,那些奴婢们手又糙。” 她颔首道, “回头,我再帮标儿纳一个侧妃吧,挑一个贤惠有淑德的大家闺秀,也好帮你分担分担。” “两人看顾,总好过一人照料。” 听到这话,常美荣瞳孔微微一缩。 原本是想彰显一下她对太子无微不至的照顾,谁曾想母后竟然说了这样一番话! 侧妃二字,一下子就让她有了危机感! 虽然心中不愿,但常美荣还是笑着点头道: “母后所言甚是。” “儿也觉得,该给太子殿下纳一位侧妃了,且物色物色,到时候儿也帮着瞧瞧。” 这种时候,必须要表态支持。 沉默都不行,沉默就是不够大度,就是小气,就是没有身为太子妃的肚量! 徐妙云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也是浮起了念头。 侧妃? 将来……朱橘也会有侧妃的吧? 自己,还要学会跟别的女人一起分享心爱的男人…… 不过,她倒也没那么抵触。 不奢求朱橘这个亲王能独爱一人,只要自己是最被爱的那个,就行。 再说了,这两年内,她应该还不用为将来的竞争对手而感到焦虑,双宿双飞的神仙日子,还能过许久。 “嗯,回头我先瞧瞧,你也帮着把把关。” 马秀英笑道, “对了,给你们瞧一样东西。” “翠竹。” 翠竹应声上前,两个内侍搬着箱子,行至马秀英身边。 啪嗒。 马秀英轻轻将其打开。 只见里头赫然是一整套服饰,衣裤鞋袜帽一应俱全,且都颇为迷你。 “这是虎头帽,这是虎头鞋,还有小袄子……” 马秀英如数家珍, “这些都是我一针一线缝出来的,每一件都耗费了不少心血。” “找针工局、衣帽局的织工比对过了,她们的手艺都不如我!为了我这个大孙子啊,我也是卯足了劲儿了!” 她笑眯眯的看向身边两人。 “就是不知道,你们两个谁的肚子争气,能给我生个大胖孙子,让老朱家后代绵延!” 马秀英道, “我先把话放在这里,谁要是先生出孩子来,这一箱东西就都归她了!到时候孙儿的衣服,我全包了!” “还有我这支巧凤簪子,是我当初在生下标儿的时候,你们父皇送给我的,如今,你们俩谁能生出孩子,我这簪子就赏给谁。” “你们俩,可要多多努力哟。” 徐妙云摸了摸手腕上的翡翠手镯……她是那个被偏爱的儿媳,已经获得了这一支朱家儿媳传承的手镯,若是那簪子再倒手,估计常姐姐心里更不痛快了。 她略一抬眼,果然看到常美荣的脸色有些不太自然。 “我想,这一箱衣裳,还有母后的簪子,应该是常姐姐的囊中之物了,我恐怕是争不过。” 徐妙云打趣道, “太子大哥和常姐姐恩爱有加,我估摸着,常姐姐有孕,也就是这两个月的事儿了。” “常姐姐,我这人预言向来都很准哦。” 常美荣闻言,勉强一笑。 “谢谢,借你吉言……”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九章 九族消消乐榜二大哥的丹书铁券,它能作数吗? 半晌后,天色已晚酒宴过半。 徐妙云和常美荣已是退席而去,一众嫔妃也有几个想要起身行礼退席的,却是被马秀英喊住。 “再坐会儿,坐会儿。” 马秀英淡笑道, “大家好不容易聚一次,着什么急啊。” “达兰,你坐下。” 率先想要离席的就是达兰,此刻被皇后点名,她也只能是笑着点头。 “是,皇后娘娘。” 马秀英举起手中酒杯,目光扫向众人。 “前阵子,大家随陛下前往郊外求雨,我听说不少人都染了风寒,躺了几日。” 她温声道, “我那几天也病倒了,不能一一探望,今天大家欢聚,权且以这一杯酒,慰问大家。” “来。” 唰唰。 众妃嫔尽皆起身。 “谢皇后娘娘。” 她们也都端起了酒杯,将杯中素酒一饮而尽。 “达兰。” 马秀英目光微转,关切道, “我听说,你这次病的最重,甚至还昏迷了一天,高烧不退。” “现在好些了吗?” 达兰闻言,迅速点了点头。 “谢皇后娘娘关怀,有太医院的李太医时刻照拂,臣妾已经好了一多半了。” 她眉目含笑,道, “李太医说,再吃几副药调理调理,针灸一番,便可恢复如初。” “方才臣妾想要回去,也是因为与李太医约定了针灸调身。” 马秀英颔首。 “那就好,那就好。” “不过……你们针灸是在夜里?” 她略有几分疑惑。 达兰神色一凛,赶忙补充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李太医说,夜里是心包经、三焦经当令的时候,而臣妾当时染上伤寒,致使三焦经受损,故而李太医选在夜里针灸,如此当令针灸,事半功倍。” 马秀英闻言,方才恍然。 “原来如此,看来这个李太医还挺讲究。” 她点头道, “叫什么名字?太医院里的太医我大多认识,姓李的老太医,好像没有吧?” 达兰应道: “回娘娘,李太医是新入太医院未久,他名叫李春,不过三十余岁,年纪虽然不大,但在医术上却也颇有几分造诣,人也比较细致。” “当时大家都生了病,太医院人手不够,臣妾那里分不到老太医,只能由他来我宫里当值,不料效果竟然出奇的好,在他的治疗下,臣妾没几天就好转了。” 马秀英闻言,不禁笑了起来。 “听你这么说,那这个李春还是个人才。” 她赞许道, “太医院里,庸才太多,几个老的,或许还真不如新人得力。” “回头我叫人考察考察,若的确是医术高超,自然可以破格提拔。” “你坐吧,放心,我再和大家说会儿话,不会耽误了你针灸的时辰。” “谢皇后娘娘。”达兰温声细语,乖乖坐下。 马秀英看向一众妃嫔,沉声道: “这次求雨,我知道大家心中未必乐意,尤其是那么劳累,还染了病。” “但是,夫唱妇随是千古通律,陛下诚心求雨,我等后宫之人又岂能将自己高高挂起?身为皇室中人,应该有为天下做表率的觉悟,不可有所怨言。” “况且,这次感动上苍,将雨落了下来,也有你们的一份功德。” 众妃嫔皆是沉默,乖乖听训。 “近来陛下事务繁忙,为了国事操心劳神,已有许久不幸后宫。” 马秀英又道, “身为皇后,我也时常规劝他要雨露均沾,皇族开枝散叶,还需陛下多多操劳,不可只将精力放在国政之上,而不理后宫佳丽。” “这两日,陛下龙体恢复,我届时也会请陛下多往你们宫中走走,你们要做好准备,尽力服侍好陛下,慰藉他疲惫的身心。” 听到这话,众妃嫔眼睛皆是一亮,目中露出期待之色。 唯有达兰低眉顺眼,巍然不动。 马秀英扫视着众妃嫔,将她们的神情尽收眼底,目中亦有几分感慨之色。 这么多莺莺燕燕,就争取一个男人。 也不容易啊! 自己虽和重八恩爱,但也不可将其独占,不为这群独守空房的妃嫔,也要为大明的开枝散叶着想。 自己的身体……大概率是生不出什么孩子了,也已经生够了。 往后,都得靠这些年轻貌美的女子了。 “还有一件事。” 马秀英忽的抬手,道, “翠竹。” 翠竹心领神会,将在场奴婢尽皆屏退,自己则是将一个小盒子送到马秀英手里。 “这样东西,请大家都看看。” 马秀英开口道。 旋即,小盒子被传递了下去,传到了周、李、葛、吴等几位嫔妃的手里。 她们看到盒中之物的一瞬间,皆是一惊。 “这……这是谁的?” “呃……这……” 妃嫔们互相传递着,而马秀英也在观察着众人的神情,不放过一人表情上的细微变化。 盒子一路传到了达兰的手里。 低着头的达兰只瞧了一眼,瞳孔便是猛地一缩! 她的手微微一颤,却又马上将盒子稳住,没有发表任何评价,便传给了下一个人。 唰唰。 须臾间,盒子转了一圈,又回到了马秀英的手里。 马秀英收回了目光,神色平静。 这一轮看下来,倒是没有谁露出破绽。 不过,不露破绽不代表这群人都是清白的,毕竟都是深宫内苑修炼多年,以她的能耐,就可以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 这本事,可不是她独一份。 “都看到了吧?看清楚了吧?” 马秀英单手攥着盒子,淡然道, “我知道你们都很疑惑,为什么我会掏出这么个东西来给你们看。” “现在,我就跟你们解释一下——两天前,陛下和吴王在御花园内湖里钓鱼,这个东西,是陛下钓上来的。” “肚兜,呵呵……这样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湖底呢?” “总不能是被风吹过去的吧?咱们紫禁城,也从来没刮过这样的大风啊。” 众妃嫔听到这话,神色皆是一惊。 陛下钓鱼……钓上来个肚兜! 可以想象,当时陛下的脸色有多么的难看了! “当时,陛下就责备了我一顿,训斥我没有管理好这后宫!” 马秀英面无表情的道, “我无话可说,这的确是我的失职。” “自诩管理有方,结果竟是出了这样的事情。” “一件肚兜,本身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它为何会出现在御花园的湖底?这就不禁让人生出一些不好的联想。” “当然了,我也不是非要往坏处想,或许事情本身很简单,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牵扯,但若是不将谜底揭开,我这总归是有疑心,更别说是陛下那边了。” 众妃嫔皆是低头沉默,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经过我的调查,这种布料和工艺,不是普通奴婢能用的,就连宫中的女官,也用不上这么好的料子,这么精致的绣艺。” 马秀英又道, “唯有妃嫔,才有资格用这样的料子。” “也就是说,这东西,定然是你们之中的某一个人,沉到湖底的。” 唰! 此言一出,众女皆惊,虽不敢抬头,却也是抬起眼角,互相偷瞄的。 几个平日里较为要好的,此刻已然是用眼神和表情交流了起来。 妃嫔所为?! 这事儿,足以让整个后宫震动! 忽的,马秀英站起身来,再度扫视了一众妃嫔一眼,方才沉声道: “是谁,这两天找个空闲,自己来我这里说。” “我会给她留有余地,不会将此事公开,若是有理由,我或许还会为她回护和开脱。” 众妃嫔闻言,神色皆是有些古怪。 这种事情……还能有什么理由?! 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把自己贴身的肚兜扔进湖里去的? 别说是正当理由,邪道理由都没那么好找啊!能发生这种事……很难不让人往某个不好的方向联想。 “我希望,你能主动站出来承认,哪怕真有一些错误,主动承认,总也比隐瞒不报要来的好。” “如若不承认,等到我将事儿查出来,查到你的头上,那就没意思了,到时候,纵然是有一万张嘴,跟陛下再怎么说,也说不清了。” “散席吧。” 马秀英摆了摆手,吩咐了一声,转身便朝着内院走去。 等她一走,众嫔妃瞬间就炸开了锅! “这是谁啊?胆子这么大,竟然到御花园去搞这种事情!” “是啊……若说是鞋子也就罢了,可这是肚兜,实在很难想到,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往湖里扔肚兜的,难不成……逛着逛着觉得太热了,就把肚兜给脱了?哈哈哈……” “是不是你?” “你说什么呢!我从来都没去过御花园好吗!” “哈哈哈哈,你别急眼啊,我跟你开玩笑呢!” “你走开!可别往我身上泼脏水啊!” “……” 一众莺莺燕燕欢声笑语,几个关系较为不错的,此刻更是开起了玩笑。 这种事情,做没做自己心里都清楚,没做的自然没有心理负担,反而起了吃瓜之心。 这要是被揪出来,绝对有大热闹可以看! “我倒是觉得有一种可能啊……” 达兰忽的道, “譬如说,有人犯禁,在御花园内洗澡,不小心将肚兜遗失了。” “毕竟前阵子天气炎热,宫中又并无戏水之处,有哪个贪玩的姐妹趁人不注意,偷摸去湖中游泳戏水,这也是说不准的事儿……大家也不要想的太过于龌龊了,毕竟宫规森严,谁敢犯之?无论男女,都不敢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位姐妹就要早早去跟皇后娘娘解释,以皇后娘娘的宽宏大量,顶多也就训斥责骂一番,不会严惩,况且,无论是皇后娘娘还是陛下,都希望是这样的原因,而不是其他。” “我们也得希望是这样的原因,否则后宫不宁,陛下和皇后娘娘必然也会加强管束,我们就更要谨小慎微了。” “你们说,对吗?” 这一番话语,倒也算是客观的分析,听得众人皆是点头。 “兰姐姐说得对。” “嗯,不能乱想,也不要乱谈,不然最终对我们都不利。” “说的是,说的是。” “……” 众妃嫔皆是安静了下来,不再笑闹。 如果本来只是小事,结果被大家传着传着,传成某个后妃和人私通,那要是传到陛下的耳朵里,最后倒霉的必然是所有妃嫔,陛下震怒之下,宫规定然还会更加严苛! 此类热闹,还是少凑的好。 须臾间,众妃嫔三三两两成群,皆是散去。 …… 东宫。 “这,怎么了这是?” “别……我这还有不少事儿呢!” 见常美荣攻势猛烈,朱标有些不明所以,亦是有些难以招架。 “生娃!” 常美荣望着朱标,斩钉截铁的道, “必须生,赶紧生!” “太医说过,这几天是容易怀孕的,错过这几天,就又要等下个月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殿下……我们抓紧时间吧!” 朱标:“???” “你……你干嘛啊这是!” “哪有这么火急火燎的,怎么也得让我准备准备吧!” 他有点哭笑不得。 这怎么跟赶鸭子上架似的! “准备什么啊!我已经准备好了啊!” 常美荣抱住了朱标,道, “不就一哆嗦的事儿么!” “快点快点!” 朱标:“¥%……&*@” “不是……美荣啊,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他忍不住问道。 从母后那赴宴回来,这丫头就不对劲了! “我感受到了威胁!” 常美荣咬牙道, “母后现在对妙云非常偏宠,她竟然让妙云坐在了她的左手边!” “以前那个位置……都是我的!” “而且今天字里行间,她好像都已经把抱孙子的希望放在了妙云身上,对我……她只是叫我照顾好你……” “哦不,她已经要放弃我了,因为她老人家说,要给你物色一个侧妃!” “呜呜呜……这不就是在暗指我不争气,生不出孩子来么!呜呜呜……” 她说着说着,竟是眼眶发红,要哭出来了! 朱标;“……” “侧妃?咱们才成婚多久啊,母后也真是的,我不需要啊!” 他扶了扶额头,道, “再说了,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儿,怎么能认为是你不行呢?” “其实我心里清楚,是我身体不够好,这才一直都要不上孩子,是我的问题。” 听到这话,常美荣却是有些幽怨。 实话虽然如此。 但一对夫妻生不出孩子来,大家都会下意识的认为是女人有问题,而非男人。 尤其是在皇家。 皇太子是不会有问题的,生不出孩子来,定然是太子妃的缘故! 所有人,都会这么觉得。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要是还生不出孩子来,那就会有更大的压力,更多的焦虑、 就比如今天,母后所说的侧妃…… 见妻子神色幽怨,默然不语,朱标也是起了几分怜意。????“好啦,好啦。” “这两天,我倒是觉得身体恢复了一些——” 常美荣眼睛一亮。 轻轻一吹,蜡烛熄灭。 …… 次日。 奉天殿内,朱橘与朱标相遇。 “大哥,你这气色不错啊!” “身体恢复了?” 朱橘刚吃完早饭,笑着打了声招呼。 朱标揉了揉腰肢,摸了摸脸。 “是吗?” 他挑眉道, “前两天彭道长教了我桩功,我每天练习小半个时辰,身体的确是自在了一些。” “尤其是呼吸,原本我还有些咳嗽,但桩架子一摆,仿佛打通了体内的通道一般,呼吸绵长,竟然真的不咳嗽了!这还真挺神奇,我以前染了风寒,咳嗽得一两个月才见好呢!” “现在看来,你这修仙的确不是空谈,起码在强身健体之上,是的确有其神效的!” 普通的桩架子,他也不是没见过。 当年征战的时候,军队里有练家子,站桩也是基本功,他也曾学过几招。 武术的桩功和道家的桩功,看上去好像姿势差不多,但实际效果却是云泥之别,这是需要自己切身体会,才能感受出来的。 “哈哈哈,那要不要跟我一起修仙?” 朱橘咧嘴一笑,道, “师父传你的,只是入门的基础,用来壮旺自身的。” “我现在都已经在学进阶版了,效果更加威猛!” 朱标摆了摆手。 “算了吧,我们老朱家有你一个神仙就够了。” 他亦是笑道, “我随便学学,把身体搞好就行。” 虽然对彭玄很信服,但朱标还是觉得,修成神仙是虚无缥缈的事儿,或许道家功法的确可以让人长命百岁,也可以祈雨禳灾,斩妖除邪。 但要说飞升成仙,还是难以相信,历朝历代那么多皇帝求仙,不都以失败告终了吗? 纵然真的可以,那难度估计也跟老爹开局一个碗,最终成为皇帝差不多。 当然,朱标也不反对朱橘去追求神仙之道,甚至还挺支持——人能有自己感兴趣的事业,并为之奋斗,这挺好的。 “也成。” 朱橘笑道, “回头我问师父要个权限,这样就可以多教你几个动功了。” “我知道有一个动功,是一门配合腿脚的拳法,对生孩子很有帮助!等你桩功练得差不多了,我就传给你!” 俩人正聊着,殿内忽的传来一道声音。 “在外面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还不赶紧进来!” 奉天殿内,朱元璋扫视着面前的铁牌牌,轻轻抚须。 “爹。” “爹,喊我们来干啥?” 俩人进了殿,也不行礼,只是喊了一声。 以前朱标还会像模像样的行礼问安,现在跟朱橘学的,在自家老爹面前也是随意了许多。 “瞧瞧这些。” 朱元璋颔首道, “你爹的杰作。” 朱标看了过去,神色微微一凛。 “这是……爹,这是丹书铁券吗?” 他轻轻触摸着如同卷轴一般的铁牌,开口询问道。 朱橘闻言,亦是随手抄起一块丹书铁券瞧了起来。 “这玩意儿就是免死铁券?” “古代最大的骗局?哈哈……” 好像得到这玩意儿的大臣,没几个善终的啊! “什么骗局?你在说啥?” 朱元璋耳朵微动,皱眉问道。 “咳,没啥。” 朱橘闭上了嘴巴,仔细的查看起了铁券上的内容。 “你俩猜的不错,这的确就是丹书铁券。” 朱元璋抚须笑道, “这铁券的制式,还是咱专门照着钱镠铁券的样式制作的。” “每一份铁券上面的内容都不一样!赞扬了咱大明朝开国功臣的功绩!” “此外,这铁券还有一个好处,只要拥有此物,便可免死一次!所以臭小子说是免死铁券,也不算错。” 朱标闻言,连连点头。 “这个好,此物赐给功臣们,必然能让他们感恩戴德,大呼皇恩浩荡。” 他称赞道, “这份丹书铁券赐下,也是彰显了爹您对功臣们的厚待。” 朱元璋满意的点了点头。 “咱也是这个意思,总是有人说什么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弄得好像每一个皇帝都是刻薄寡恩似的。” 老朱道, “咱就不是!” “对待这帮老兄弟,咱还是念着他们的好的,这江山一刀一枪,也都是他们为咱打拼出来的!如今坐了江山,自然是要共享富贵!” “赏赐这铁券就是告诉他们,咱不会忘记他们的功劳!有这一份功劳在,哪怕犯了大罪,咱也会宽恕他们,让他们免死!” “如此,咱也算是个仁君了吧?” 噗。 朱橘一时没绷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朱元璋眉头一竖,呵斥道。 “没什么,没什么……我刚才吃东西呛到了。” 朱橘干咳了两声,连连摆手道。 没办法,老朱说自己是仁君,这实在是太好笑了。 九族消消乐忠实玩家,战力榜排名第二的大哥,竟然说自己是仁君。 可以收录进洪武年间笑话全集了。 至于榜一大哥是谁,那自然是咱们亲爱的四哥,诛十族创始人,路过的狗看一眼都得被抓过来放血的朱棣了。 “嘿,咱看你今天怎么阴阳怪气的。” 朱元璋一脸不悦的道, “又是什么骗局,又是怪笑的。” “来来,你给咱说清楚来,你有什么意见,现在可以提,咱让你监国本来也就是让你参政的。” “来,说道说道,叫你俩来,本来也是让你俩再合计合计的。” 以他对朱橘的了解,这臭小子估计又有一番‘高论’。 “呃……意见倒是没有。” 朱橘挠了挠头,道, “只是,这铁券的免死权,是任何情况下都能免吗?” “如果谋反的话,那也能免吗?” 朱元璋脸色一变。 “那当然不能!都造反了,咱还能惯着他啊?” “肯定要诛他九族啊!” 朱橘点了点头。 “那是啊,那你这一条就得加上,作为补充说明。” “造反的杀无赦,有铁券也不可免。” “要不然,人家造完反要杀头了,突然拿出一个铁券来,你是杀还是不杀?杀的话,那岂不是要被人说你皇帝说话不算数了?” 听完这番话语,朱标和朱元璋皆是点头。 “有理,有理。” 朱标正色道, “父皇应该加上这一条,以免将来被人钻了漏洞。” 朱元璋大手一挥,道: “好!这个提议是对的,得加上这一条!” “今天咱就让人刻字,一晚上的时间,也来得及!” 一共也就四十来块丹书铁券,虽然明天就要封赏功臣了,但让将作监加班加点刻字,一晚上的时间,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 “其次,这免死,能免几次?” 朱橘道, “是像钱镠铁券那样,本人免死九次,子孙免死三次呢?还是无限次免死?” “这个你也得交代好,而且公侯伯之间,也得分档次吧?” 虽然这玩意儿属于是老朱一时兴起的玩票之作,将来也不具备真正的免死作用。 但朱橘还是想尽可能的将其完善一些,毕竟,皇帝赐下免死铁拳,最后又不认,这还是挺损伤信用的。 这种情况若能避免,自然是最好。哪怕无法避免,也得先事先搞好各种补充说明,免得到时候世人说皇帝耍赖不讲信用。 “这个咱已经想过了。” 朱元璋道, “丹书铁券分为四个档次。” “一等,本人免死两次,儿孙免死一次。” “二等,本人免死一次,儿孙免死一次。” “三等,本人免死两次。” “四等,只可本人免死一次。” “第一功臣授予一等铁券,其余公爵授予二等,侯爵授予三等,伯爵授予四等。” 朱橘哈哈一笑。 这老爹可真够抠的。 第一功臣,算上儿子也才免死三次而已,只有钱镠铁券的四分之一而已。 这么看来,还是唐朝皇帝大气点…… “怎么,你觉得少啊?” 朱元璋冷哼道, “这不少了!相当于是有了一张保命符,只要不是谋反,哪怕做再过分,再无法无天的事儿,咱都能放他一马!” “而且,这铁券是可以一代代传下去的,只要这铁券还有免死的次数,还可保后代之命!” “咱次数虽然少,但实用!钱镠铁券虽然次数多,可那九次又没用到!其实是荣誉性质更大一些!” 朱橘连连点头。 “说的是,说的是。若是真能兑现,那也不少了。” 他道, “不过,老爹你确定只补充一条谋反罪不可用?” “要不然再多补充几条?我建议起码再补充一条欺君之罪吧!万一您哪天看哪个功臣不爽了,给他设个套,让他欺个君,还能用这一条杀人。” 要是可以,他都想在铁券最后刻一串小字儿了—— 最终解释权归皇帝陛下所有! 有这一条,才灵活嘛! “嗯?你觉得咱会想杀这些功臣?” 朱元璋略有几分不悦的道, “咱心里想着的,是与他们共富贵,可没有兔死狗烹之心!” 朱橘耸了耸肩。 “那陆仲亨、朱亮祖、廖永忠他们三个怎么说?” 他道, “按照他们三个的功劳,多的不说,封一个侯爵应该是可以的吧?如果他们是拿到了你这丹书铁券之后,才东窗事发,那你是允许他们用铁券免死,还是无视铁券把他们杀了?” “就当时那个情况,你当着凤阳那么多老百姓的面,他们仨掏出铁券来,你是杀还是不杀?” 朱元璋:“……” 这一问,还真把他给问住了! 就当初那个情况,气氛都烘托到那了,不杀根本说不过去啊! “那种情况……特殊!” “是吗?那你怎么就认定,以后不会再出现类似的特殊情况?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意外啊。” “……” 朱元璋再度沉默,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这铁券要么不赐,既然赐了,那作为皇帝就要信守承诺。” 朱橘正色道, “都说皇帝金口玉言,一口唾沫一个钉,但说话这事儿,事后可以赖账。” “可这铁券,是有实物的,是在盛大的场合下,赏赐给功臣的,连史官都要记录!这玩意……它不好耍赖,你要真赖了,人家说你朱皇帝不讲信用,以后不给你卖命了。” “这种风气一旦形成,对后世子孙都是有影响的。” “信用是很神奇的一样东西,若是将其维持,可以让天下臣民归附,一心向着朱家皇室;但若是将其打破,扯坏,那么皇室的信用,就成了擦屁股纸,没人瞧得上,也没人信得过了。” 朱元璋:“……” 听到这番话,朱标也是陷入了沉吟之中。 “爹,我觉得小橘子说的话有理,这东西……不能一拍脑袋就随意发放。” 他抬头道, “本就是锦上添花的东西,不发也没什么,可要是发了,将来想要反悔,可就受掣肘了。” “这关乎到皇室的信用!不光是您自己的事儿,也关系到我们,乃至大明的千秋基业。” “真要发,也不能全发,有选择性的赏给几个特别信得过的功臣即可,比如徐叔叔、汤叔叔,这些都可以,但某些武将,则需要慎重啊……” 两个儿子的意见达成了一致。 望着桌上那一堆精美的丹书铁券,朱元璋皱起了眉头。 “按照你们的意思……这丹书铁券,咱不该发。” 他喃喃道, “发了,到时候反而会影响咱的威信?” “是这意思吧?” 朱橘和朱标相视一眼,皆是点了点头。 您老人家的脾气,大家都清楚,也就您自己不清楚。 到时候那帮飞扬跋扈的勋贵里,能善终多少不好说,但肯定会有人跟陆仲亨、朱亮祖他们差不多下场! 所以……何必多此一举,反而落人话柄呢? “咱想想。” “咱好好想想……”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章 老朱大封功臣!勋贵炸锅,皇帝刻薄寡恩啊! 翌日清晨。 皇宫之外,人声鼎沸。 平日大家上早朝都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打着哈欠来上朝。 可今天,众人皆是神采奕奕! 原因无他——今天,是皇帝陛下大封功臣的日子! 对于从皇帝还是微末之时,就跟随他南征北战的人来说,今天无疑是摘取胜利果实的一天! 高官厚禄,勋荣爵位……就在今天! “胡大哥,我再押一手!” “我押汤帅为国公爵!” 来人乃是武将郭兴,只见他凑到胡惟庸的耳边低声道。 胡惟庸闻言,不禁一笑。 “郭将军,都这么时辰了,你还要押啊?马上就要觐见陛下,揭晓答案了。” 他道。 郭兴嘿然一笑。 “这不是还没公布呢么!没公布之前,你总不可能封盘吧?” “你就说能不能下?” 胡惟庸点了点头。 “能!当然能……不过,你压汤帅没什么赚头啊。” 他从怀中抽出一本小册子来,道, “汤帅和徐帅、李老相国他们一样,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国公。” “我瞧瞧啊……就他的赔率,你纵然是下注一千两,收益也不过十两而已。” “我倒是觉得,你不如搏一搏后面几个,甚至是搏你自己都可以嘛!” “或许,你赌他们得赏的食禄,这个悬念大,赔率高。” 像板上钉钉的公爵,赔率基本上是低的吓人。 比如徐达,纵然是下一千两,赌赢了也就只有一两银子,纯粹就是挂着玩玩儿的。 不过,要是赌他们的食邑,那赔率还是很可观的,赌中了基本上就等于发一笔小财。 “嘿嘿,我还是求稳,保本,弄点零花钱就行了。” 郭兴笑吟吟的道, “我押五千两,赌汤帅获封国公。” 胡惟庸哈哈一笑。 “你这家伙,打仗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谨慎,如今在赌桌上,也是谨慎过头。” 他道, “好好好,我给你记上,这五十两,估计是要送给你了。” “也不错,乐呵乐呵,赢了还能喝几杯花酒。” 郭兴闻言,顿时大笑不已。 唰唰。 胡惟庸做好了记号,伸手道: “规矩,懂的咯?” 郭兴嘿笑着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张小票。 “这是我刚买宅子的房契,整整五千两银子。” 他道, “就先放在你这里保管吧!” 在郭兴想来,也就是一会儿的工夫,等下了朝,他就可以拿回五千两银子,外加五十两的赢钱。 这种好事,干嘛不做? 胡惟庸定这个赔率,简直就是散财童子一枚啊! “行,我先替你保管着。” 胡惟庸亦是一笑,道, “回头要是喝酒,可记得带我。” “那是自然,没得说!你胡老哥义气!” 郭兴一走,又有几个人围了上来。 “胡大哥,我再下点注呗?” “胡大哥,我身上没带钱,能不能你先把账记着,我以我的人格担保,绝对不赖账的好吧!” “胡……” 一个个又想下注,甚至连空手套白狼,拿自己人格担保的都有。 胡惟庸见他们这副模样,心中不禁鄙夷。 赌博也能赊账? 那到时候你要是赖账,我怎么跟你讨要? 不过,心里鄙视归鄙视,明面上他还是笑着应道: “赊一点可以,以王老弟你的人品,我愿意让你赊账,说吧!你要下注谁?” “都别急,上朝还要一些时辰,一个一个来,在陛下金口册封之前,我这个盘口都不会封盘。” “来来来……” 坐这个庄,他本来就是在李善长的授意下,进一步广结人缘,通过这样的赌局,把和勋贵们的关系加深。 所以,就是赊账也容忍。 赚钱,不是他的主要目的! …… 片刻后,胡惟庸手里的小册子已然是满满当当记录了许多,粗略一算,总金额已有十数万之巨! 其中,当然是想着保本赚稳收益的居多。 但也有想搏一搏的,甚至有自信的人,还下重注压自己! “这帮人啊……” 刘伯温扫了一眼旁边的盛况,忍不住感叹道, “到底还是习性未改。” “若是被陛下知道,恐怕又要震怒了,一场册封,竟然变成了他们的赌局。” 宋濂在旁却是抚须一笑。 “武将,多是如此。” 他道, “我看他们还有押你的呢!说实在的,伯温啊,你觉得陛下会封你一个什么爵?” “我想,以你的功劳,公爵应该还是有希望的吧?最次,也是个侯爵。” 刘伯温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不指望,也没兴趣,我对爵位并不看重。” “反倒是现在这个内阁首辅的位置,我很满意,就如吴王殿下当时承诺我的那样,在这个位置上,的确可以施展我的才华和抱负,我只希望陛下不要轻易改革内阁,其他的,无所谓。” “甚至,我还希望我的爵位能低一点,毕竟,我当初也不过是出谋划策,有几个策略被采纳,仅此而已,你要说战功,其实很勉强的。” 宋濂恍然,竖起了大拇指。 “人人都说自己淡泊名利,但依我看,也就只有你真正做到了淡泊名利。” 他由衷称赞道, “他们趋之若鹜的爵位,你却毫不在乎。” “高士风范啊!” 刘伯温抚须一笑。 “这话你可别给我传出去,不然别人到时候又要说我这个人孤高了。” “其实啊,只是人各有志而已,对于我们这些文官来说,军事战功无关紧要,要紧的是在政治上有所作为,打江山的时候我算半个旁观者,坐江山的时候,才是你我登场发挥的最佳时刻。” “正如眼下。” 宋濂抚须赞成。 “老夫和你的想法一样。” “但愿吴王殿下这番用心构建的内阁,不会被陛下改动,这样你我之辈,方才有用武之地。” 俩人正聊着,却见皇宫之门缓缓打开。 “陛下有旨!” “百官前往奉天殿觐见!” 唰! 霎时间,众人都安静了下来,一脸期待的看向不远处的那座恢弘大殿。 胡惟庸的小册子也是为之一收,将身边众人推开。 “封盘了封盘了,到此为止!” “都回去站好,准备接受册封!” 哒哒。 哒哒哒。 文武百官站成两列,收拾好自己的仪态,朝着宫内走去。 …… 奉天殿内。 朱元璋坐在龙椅之上。 太子朱标站在他的左下方,而右下方,则是被朱橘所占据。 “老爹,为啥我也要来?” 朱橘打着哈欠道, “现在大哥都恢复了,你有他还不够啊?多站一个人,你不嫌挤得慌啊?” 朱元璋闻言,脸色顿时一黑。 “让你观政,这是看得起你!” 他骂道, “身为监国,自然是要参与朝政!” “要不然,你怎么监这个国家?怎么熟悉这帮官员?” “嗯?” 朱橘闻言,不禁翻了个白眼。 “那你把我的监国撤了呗?本来就是临时性质的。” “我不想当了,我想回去睡回笼觉。” 有香香软软的老婆不去抱着睡觉,跑来这里杵着。 纯纯受罪! 要是以后都得这么早起,那还不如杀了他呢! 哒哒! 哒哒哒! 胸前的玉佩开始了久违的跳动。 “小橘子,你莫要惹爹生气。” 见老爹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朱标连忙道, “这是爹对你倾注心血的培养,你莫要辜负了。” “好好观政,将来也可以多帮我一些,咱们兄弟以后注定是要互相扶持的。” 朱橘闻言,只得是无奈的点了点头。 得,上了这贼船,它下不来了! “哼!” 朱元璋手里捧着圣旨,冷哼一声,朝着朱橘吩咐道: “老六。” “待会儿由你来宣读咱的旨意。” “靠,让我干太监的活儿。”朱橘嘴里嘟囔了一句,但还是上前,从老朱的手里将圣旨接过。 有了他,传话太监都要失业了。 “标儿,待会儿你就看着那帮大臣。” 朱元璋沉声道, “老六宣读圣旨的时候,你就看他们的神情,揣摩他们心中所想。” “回头写一份心得给咱,这是咱给你的任务。” 朱标亦是点了点头。 “是,爹。” 他知道,这是老爹在磨炼自己! “喊他们进来吧。” 朱元璋挥手道。 玉阶之下的传话太监此刻终于是接到了活儿,高声喊道: “众臣觐见!” 哗啦! 文武百官鱼贯而入,低着头快步走到玉阶之前。 奉天殿不大,故而能进来也就是几十个人,剩下的大臣只能站在殿外听旨意,不过,对于进不来大殿的人而言,今天跟他们的关系其实也不大。 “臣,参见陛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叩首行礼,结结实实的给朱元璋磕头。 朱橘和朱标则是不约而同的微微侧身。 “诸位爱卿平身。” 朱元璋笑道, “三日之前,吴王大婚之时,咱曾经与你们说过,要给你们论功行赏!” “按理说,大明建国之时,就应该把这些给你们,但当时天下未稳,尤其是元朝依旧虎视眈眈,我大明只不过拥有半壁江山,说得难听一点,充其量只是个割据政权。” “故而,咱按下了封赏之事,决心等灭亡元朝,一统天下,再行封赏!” “今年五月,大将军徐达驱除胡虏,元顺帝死于北疆,北伐大获成功!咱也终于可以底气十足的说自己是一个皇帝了!而咱能当上这皇帝,诸位爱卿居功甚伟!” “监国,宣说旨意吧!” 朱元璋挥了挥手。 众大臣皆是看向朱橘,心中皆是起了几分想法。 吴王依旧是监国,圣眷正隆啊! 看来,他将不再是临时的监国,而是正式参与到大明的国政中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刘伯温、宋濂等人自然是欣喜的。 不知不觉之中,朱橘已然是成了朝中不少人可以依托的靠山! 朱橘打开圣旨,朗声道: “信国公徐达,自起兵起,攻和州,平太平,占镇江,大大小小数十场战役无一败绩,立国后更是扫平北疆,实为大明立国第一功臣!封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傅、中书右丞相、改封魏国公,食禄五千石!” 此言一出,众臣皆惊! 这封赏,不可谓不重! 可以说是一下子就把徐达给推到了人臣之极! “好!” “果然大将军是第一功臣!我赌赢了!哈哈哈……” “这……哎!我应该押大将军的!怎么就鬼迷心窍听信谗言,去押了李老相国呢!” “……” 一时间,众臣表情各不一致。 几个下了重注赌赢的人,此刻差点跳了起来,嘴角压不住的疯狂上扬! 而赌错的人,则是唉声叹气,目中露出后悔之色。 “肃静!” 朱标皱眉呵斥道。 他们的动作和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全都被他看在眼里,心中也是有些疑惑…… 这帮人,怎么回事? “皇恩浩荡,臣,谢陛下恩典!” 徐达跪伏在地,恭恭敬敬的磕了好几个头。 “爱卿免礼。” 朱元璋笑道, “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大明。” “这些封赏,都是你应得的。”????徐达站起身来,目中也是有几分激动。 对于别的,他其实并没有那么看重,但这朱元璋亲自认证的‘大明第一功臣’的头衔,对他来说,却极为在意! 没有人能不在意这个! 老实说,在场的众人都能青史留名,但他的名字可以在第一排,且是最耀眼的那个! 人活一辈子,不就是为了个身前身后名嘛! 朱橘亦是朝着老丈人点了点头,而后继续道: “李善长,操持内政,统管后勤,乃大明之萧何、孔明,封太师、中书省左丞相、韩国公,食禄,四千石。” 功臣前二,一文一武。 这俩是板上钉钉的,徐达既然当上了第一功臣,那李善长自然是当仁不让的第二功臣。 其实他还是吃亏了,要是大明开国就封赏,那会儿北伐还没开始,以他的功劳绝对是第一! 而如今,北伐之功,压倒一切! 不过,好在他也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个位置,虽然如今有了所谓的‘内阁’,分走了不少权力。 但中书省左丞相,依旧是真正的百官之首! “臣,谢陛下恩典。” 李善长出列下拜。 “恩师,终于是当上中书省左丞相了。” 胡惟庸望着李善长的背影,暗道, “不知何时,我也能坐上那个位置,如果我有那一天,我一定……” 朱橘瞥了李善长一眼,继续宣读道: “常茂,封郑国公,食禄三千石。” “李文忠,封曹国公,食禄三千石。” “冯胜,封宋国公,食禄三千石。” “邓愈,封卫国公,食禄三千石。” 除了徐达和李善长那稍稍停顿了一番以外,后面他加快了速度,一口气把六个公爵全都宣说了出来。 而随着他嘴里名字一个个蹦出来,汤和的脸上,也是露出了疑惑之色。 怎么……还没到他? 按理说,常茂之后,怎么都该轮到他了啊。 甚至,他应该排在常茂之前才对,列为第三功臣才对啊?怎么都已经到冯胜邓愈了,都还没有宣读到他的名字啊? 他的疑惑,同样是一众大臣的疑惑。 尤其是郭兴,神色已经是有点不对劲了,但此刻还不算太慌。 直到下一秒。 朱橘朗声道: “封汤和,为中山侯;耿炳文,为长兴侯;沐英,为西平侯、郭兴,为巩昌侯……” “……康茂才,为蕲春侯、杨璟,为营阳侯。” “以上诸侯爵,食禄皆为一千五百石。” 这一连串的名字报出,下方众文武已然是瞳孔地震! 而排名侯爵第一的汤和,更是目光呆滞,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己,竟然只拿到侯爵?! 而比他还要崩溃的,则是想着押注汤和吃‘低保’的那些人,以郭兴为首,此刻全都傻了眼了! 谁能想到,汤帅竟然不是公爵? 这谁能想到啊?! 当然,傻眼的不只是他们,奉天殿内的一众勋贵,除了六个公爵以外,几乎没有不傻眼的! 赌博输了……也就罢了,对于多数人来说,无非就是损失点钱财而已。 也不是输不起,可问题在于……凭什么自己只封侯?! 凭什么?! 一个个,此刻皆是面色变幻,想着自己为大明立下的战功和流过的血……一股子不平之气,已然是升了上来! 皇帝,刻薄寡恩啊! 朱标将一众勋贵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略有几分不安。 这帮人,没几个心平气和接受的啊! 朱元璋倒是神色平静,脸上依旧是挂着淡淡的笑容,仿佛他给予的,是无上的恩赐。 “封刘伯温,为诚意伯,食禄二百四十石。” “封汪广洋,为忠勤伯。食禄三百六十石。” “钦此。” 念完,朱橘便将圣旨一卷,收在了手中。 不得不说,老朱对刘伯温真是带着满满的恶意,不但压了他的爵位,连给他的食禄都是最低的。竟然连汪广洋都不如! 当然,这里头或许也有刘伯温经常推辞、请辞的缘故在里头。 老爹这人就这样……你清高是吧?不要是吧? 那行,那我就按照最低档次的给你,看你膈应不膈应! 你要是不觉得膈应,还甘之如饴,那咱就更膈应了,就更要修理你了。 这,就是老朱!刘伯温永远都对不了胃口的朱皇帝。 朱橘一眼看去,果然看到刘伯温神色如常,仿佛无事发生一般,心中不由得感慨了一声。 刘师傅啊刘师傅,看来以后还得我罩着你。 不然再有几年,你就要被胡惟庸给毒死了…… 圣旨宣说已毕,可此时此刻,奉天殿内却是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下拜叩首谢恩。 原本应该是由汤和带头,可现在的他却是膝盖僵直,怎么都跪不下去! 心中有不平之气,这恩典……他甚至都不想要了! 于汤和而言,给他一个侯爵,这不是封赏,而是一种侮辱!自己……必然会沦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 “臣,叩谢陛下恩典。” 有愤愤不平的,就有甘心接受的。 排名靠后的几个侯爵,本来也没指望自己封公,此刻能够封侯,自然是要叩谢。 哗啦啦一片跪下,剩下那些心中不爽的,也只能跟着跪倒,嘴里喊着谢恩的话。 一时间,大臣们尽皆跪下,唯有汤和还握着拳头在那杵着。 “汤帅,汤帅?” 身后之人小声提醒着,汤和的身体也在此刻轰然倒塌,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臣!” “谢陛下恩典!” 他将脑袋磕在地砖之上,用力喊道。 如果光是看样子,还以为他是感激涕零,激动过度了呢! 一众文武的表情神态,被朱元璋尽收眼底。 在汤和身上,他也略略停留了片刻,方才将目光转移。 “诸位爱卿,平身吧。” 朱元璋笑道, “今天除封赏之外,并无他事。” “咱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今天下太平,大明国力蒸蒸日上,诸位爱卿与咱一起,坐享这盛世荣华,岂不美哉?” “哈哈哈哈……退朝退朝!准许你等欢庆,咱就不单独赐宴了!” 说罢,他便从玉阶之上走下,朝着后殿而去。 朱标和朱橘两人也是走下玉阶,跟上了他的步伐。 奉天殿内,不少勋贵的表情,却是跟吃了屎一样难受。 “二哥……” 徐达走到汤和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正欲安慰几句,却是被汤和一把将手拍开。 “走吧,走吧……” 汤和摇了摇头,背着手离开了奉天殿。 见他离开,一众勋贵也是默不作声,转身离去……心中纵然是有万千牢骚,但在这金銮殿上,他们还是不敢乱发的。 “伯温,你……” “哎!” 走出殿外,宋濂忍不住道, “陛下待你,还是太薄了。” “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是个……哎!” 一顿唉声叹气,宋濂为刘伯温感到可惜,心中亦是觉得陛下恩赏太薄。 “叹气什么,我觉得挺好的。” 刘伯温袖袍一甩,洒然一笑,道, “李白有诗云,事了拂身去,深藏功与名。” “以我的性子,本就是不求名利,只求施展抱负,为世人做些事。” “公爵?侯爵?伯爵?在我看来无非是多领一些俸禄,给子孙后代多点保障而已,其他的,又有何用?” “伯爵正好,伯爵正好!哈哈哈……恰逢今天事少,上回你约我喝茶,我喝醉了无法赴宴,不如今天去你府上坐坐?” 宋濂闻言,心中不禁升起了几分钦佩之心。 他瞥了那一头脸色难看的一众勋贵,不由得失笑。 “伯温兄的境界,令人佩服,不过,能做到如此心态的,恐怕也就只有你一人了。” 宋濂低声道, “那帮子人,封侯都嫌少呢,许是要生事。” “走走,咱们不管这些,好歹你也是封了个爵,也当为你庆贺庆贺,哈哈哈……” 两人凑在一起,迅速离开了紫禁城。 而那一众勋贵则是聚拢在一起,虽一语不发,可心中好似有万千愁闷欲要发泄。 “诸位兄弟。” 胡惟庸忽的道, “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不管如何,封赏已毕。” “有想喝酒的,不如往我家中一聚?” 众勋贵闻言,皆是抬头。 “汤帅,同去否?” 胡惟庸看向汤和,淡笑道, “我家中倒是还有几坛佳酿,如若汤帅驾临,惟庸一定将其开坛。” 汤和瞥了他一眼,又看了众勋贵一眼。 “你们喝吧,我还有点事。” 撂下一句话,他便快步离开了。 胡惟庸见状,倒也不勉强,目中反而愈发多了几分笑意。 “走走。” “去我家喝酒。” …… 奉天殿,后殿之中。 “标儿,感受如何?” 朱元璋坐在榻上敲了敲自己的膝盖,开口问道。 朱标略一沉吟,方才道: “我觉得勋贵们对这次封赏并不满意,尤其是那些侯爵,当听到自己的爵禄之时,不但没有露出感激之色,反而神色难看,只是在奉天殿上没有发作而已。” “估计他们回去之后,一定会大发牢骚,甚至惹出乱子来都有可能。” “老实说,当时看他们那样,我是感受到一些压力的,有那么一点怕场面失控,他们当众叫嚷起来。” 今天是有老爹这样一尊开国皇帝坐镇,有他的威严在,才镇住了下面人。 可朱标现在已经是储君的视角了,他所设想的是——如果没有父皇,光靠自己能不能镇得住这些人? 这样一想,自然会有压力。 “嗯。” “还有呢?” 朱元璋笑了笑,又道。 “还有就是,爹您为什么给汤叔叔那么低的爵位,竟然只给了一个中山侯。” 朱标又道, “他的资历可是最深的啊!也是最早跟随您的人!” “再怎么说,也得封一个公爵吧?其他人就不说了,连李文忠、常茂都封了公爵,再怎么说,也得给汤叔叔一个才是。” “您是怎么想的?” 他不明白,为何父皇要在这里打压汤和。 “呵呵……关于这事儿,咱和你娘都是商量过的,所以你不用觉得惊奇,咱做出决定,都是深思熟虑过的。” 朱元璋颔首道, “至于原因,你俩可以猜猜。” “老六,你也猜猜看,咱为什么这么做?” 朱标看向朱橘。 “小橘子,你有什么看法?一起说说。” 朱橘摸了摸下巴。 “我觉得,应该有两个原因吧。” 他道, “第一呢,是汤叔叔实力不足,也就是实打实的军功不够。” “别看他资历老,资历这玩意儿再老,没有军功也不行啊!他从老爹起兵开始,就没有特别漂亮的战绩,独当一面的时候,经常进展缓慢,攻克不了,往往需要侧路大军驰援。” “一次这样正常,但经常这样,就说明他打仗的能力其实不够,这一点,老爹是肯定可以感受出来的,像我老丈人那样就直接给兵给将,让他放手去干就是,啥也不用操劳,醒来就是一场胜利。” “但汤叔叔嘛……要为他操劳的地方就多了。” 朱标闻言,不禁愕然。 “原来是这样……” 他转头看向朱元璋,道, “爹,真是这样?” 朱元璋点了点头。 “你汤叔叔打仗,的确不太行,属于中材吧。” 老朱笑道, “臭小子还挺敏锐,这都察觉到了,应该也是看了不少军事案卷资料吧?” 朱橘嘿然一笑。 他哪里会去看那些让人头疼的东西?完全是靠着后世看过一些讲解视频和文章而已。 “其实就算是战功不够,也不是不能封公,如果像唐朝那样,汤叔叔不管再怎么划水,也得给个国公。再说了,综合考虑来说,汤叔叔无疑是过了封公的门槛的。” 朱橘摸了摸鼻子,道, “但是吧,咱老爹比较抠门,不想封出去那么多公爵。” “所以……” 朱元璋眉头一竖。 抠门?! “咳!说错了,是老爹想要提升公爵的含金量,所以只封了六位国公。” 朱橘见老爹脸色不对,迅速改口道, “这一提高门槛,必然会有很多人不满,一堆侯爵会想着,凭啥老子只是个侯?这种不满的情绪蔓延开来,就会生事端。” “所以呢,就得有人镇得住他们!汤叔叔就当了这个牺牲品,成了封公爵的门槛。” “连他都只封了侯爵,其他人还想怎么着?想要封公,看看自己比汤和如何!” “如此一来,便能将他们压下去了,只是委屈了汤叔叔而已。” 朱标恍然。 朱元璋亦是点了点头,目中露出赞许之色。 “不错,不错。” “你分析的很好,也很对,把咱的想法都提炼出来了。” 这臭小子,还是聪明啊! 短时间内就能分析的如此精确! “好吧,原来如此。” 朱标自然也是一点就透,转而感慨道, “只是委屈汤叔叔了。” “他毕竟是最早跟随爹的人,那会儿他是千总,爹才是一个马夫,他竟愿意为爹牵马执蹬,拜爹为大哥。” “就这份情谊,如果是我的话,不管怎么样我都会给个公爵。” 朱元璋哈哈一笑,正欲说话,却听朱橘插嘴道。 “这个简单,等这波风头过去,到时候随便找点机会给汤叔叔刷几波军功,顺理成章的也就封公了。” “有心封赏,不会真委屈他的,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一章 破口大骂朱皇帝,裹挟徐达去‘逼宫\’?! “没错。” 朱元璋抚须笑道, “真把咱当刻薄寡恩的皇帝啦?汤和是咱的老兄弟了,战功不足,咱就要拽,也要把他拽到国公的爵位上去。” “只不过现在暂时委屈一下他,压一压下面那些骄兵悍将而已。” “咱想,他应该也能明白咱的苦心的。” 朱标闻言,却是微微蹙眉。 “真能压得住?” “爹,我当时仔细观察了他们的神情变化,有几个人都咬牙切齿,露出几分恼恨之色来了。” “再说汤叔叔当时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他一时半会儿恐怕也无法明白您的苦心啊……” “我看,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以防他们生事。” 听到这话,朱元璋脸色骤然一冷。 “汤和也就算了,下面那帮货色也觉得咱不公?” 他冷笑道,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够得上公爵的门槛么?还有一些货色,真觉得自己够资格封侯封伯?” “一个个都觉得自己功劳大过天了,封了侯爵还不满意,要不然,咱把这皇位让出来,给他们坐?” “标儿,那些人你都记下来了没?记下名字给咱看!咱倒是要瞧瞧,哪些人这么没有自知之明!” 朱标闻言,不禁露出犹豫之色。 这名单,他有点不想交。 交出去,以爹的脾气,恐怕又要针对勋贵下手。 “升米恩,斗米仇,弄死几个就老实了。” 朱橘昂首道, “这些个侯爵,也没几个手脚干净的!” “要不然,我查一查他们?一查一个准!像陆仲亨、朱亮祖这样的货色,估计还有很多!” 朱标:“???” 朱元璋:“……” “你小子,也不要这么激进。” 老朱干咳一声,道, “咱的本意是与功臣们同享富贵,而非卸磨杀驴。” “就先这么着儿吧,咱倒是觉得,你们的顾虑是多余的,纵然有几个人心中不满,有咱在,也决计不敢造次。” “在这应天府里,就算是有人想闹,他能闹出什么花样来?呵呵……” 对于这帮开国功臣,朱元璋还是有绝对的信心将他们驾驭的,不怕出乱子! …… 应天,胡府。 叮叮当当,酒水洒了一地,桌上一片狼藉! “娘的!凭什么啊!” “老子替他朱皇帝出生入死,流了那么多血汗,到头来,就混到个侯爵?!一千五百石……打发要饭的呢!” “侯爵?说好听点是个侯爷,说得难听点,那就是个二等货色!咱们在皇帝眼里啊,都是二等货色!就像刘邦当年说的那什么来着……哦对,咱们都是功狗!” “别他娘的说刘邦了,刘邦虽然侮辱人,但他封赏给的多啊!俸禄外加食邑,可咱们呢?俸禄那么低,食邑更是提都没提,就算是有,估计也就几百户打发了!就这点东西,对得起咱出生入死么!” “嗝……娘的,跟了这么个主子,可是倒了大霉!” 勋贵们酒劲儿上来了,此刻是大发牢骚,大倒苦水。 这会儿,他们也顾不上别的了,就想把心里的烦闷全都倒出来! 砰! “你能混上侯爵就不错了!老子比你还早一年当兵,结果呢?啥也没捞到!连个伯爵都没给老子!” “就是!你好歹还是个侯爷!咱呢?说的好听点是个将军,说的难听点,那就是大头兵一个!你凭啥能封侯啊?老子哪里比你差了?真他娘的窝心!” “是啊!你们好歹都已经是侯爷了,可我们呢?啥也没有!皇帝难道就这样轻飘飘的揭过去了,直接无视了我们的功劳?” 封了侯爷的几个,怨气还稍稍好点。 但那些啥都没捞上的,这会儿就差指着朱元璋破口大骂了! “这回……封了几个公爵,几个伯爵来着?” 周德兴端着酒杯,低声问道。 “六个公爵,二十五个侯爵,两个伯爵。” 胡惟庸倒是没怎么喝酒,头脑清醒,脱口而出道。 “呵呵,哈哈哈……” “这天下打下来,就这么几个人封爵?!” “二十五个……那其他兄弟都不是人?朱皇帝没把咱们当人看?!” “妈的!老子现在有点理解朱文正了,他是皇帝的亲侄子都投敌去了,可见,他早就看穿了他叔的真面目!”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诶!你可小声点……” 有人低声提醒道。 “小声个屁!老子就是要说!大不了砍了老子!” “你们想想,连汤和汤大帅都只封了个侯爵啊!他是谁啊?当年在濠州,要不是有他,能有皇帝的今天?” “侯爵?这他娘的侮辱人,也不是这样侮辱的!” 砰砰! 砰砰砰! 未曾受封的几个武将嚷嚷了起来,将桌上的碗筷都砸了个稀巴烂! “胡大哥,回头,我们赔你……这会儿,让兄弟们发泄发泄吧!” 胡惟庸闻言,却是摆了摆手。 “兄弟说的哪里话?我知道你们心里不痛快,我这儿的碗筷随便砸,砸烂了都没事儿。” 他道, “只要能让你们心里稍稍舒服一些,哪怕是把这屋子拆了都没事儿!” 众勋贵闻言,皆是朝着胡惟庸拱了拱手。 胡大哥,仗义啊! “说实话,我也实在是心疼你们。” 胡惟庸轻叹道, “明明可以封公爵的人,结果只能得到侯爵,这也就罢了,好歹还是个侯爷。” “可我是真的没想到,陛下竟然只封了这么几个功臣!这些年南征北战,再加上北伐,不管怎么说,三五十个侯爵总要有吧?” “在座的诸位,在我看来都是板上钉钉的侯爷啊!” “可……唉!真是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难道他都忘了兄弟们当初为他出生入死了吗?” 一番话语,引起了众勋贵的共鸣! 是啊! 难道陛下全都忘了吗?! “胡大哥,刚才我押注,还问你赊了银子。” 曹良臣低声道, “二百两银子,晚上我派人给你送来。” 听到这话,在场的众人更是脸色难看! 本来就已经很不爽了!再加上这一场赌局损失了银子,那更是雪上加霜! 尤其是郭兴,此刻更是脸色发白,嘴唇都有点哆嗦! 他押注了五千两在汤和身上,原本是想着吃一点利息,结果竟然是把本钱全都给赔了进去! 那可是他辛辛苦苦打仗多年,才攒下来的老本啊! 这一波,全搭进去了! 他此刻懊恼无比,甚至……痛不欲生! 而像他这样,想着下重注吃‘低保’的人不在少数,结果汤和等人爆了大冷门,他们全都血本无归! 亏到姥姥家了! 而胡惟庸这个庄家,则是借着这一场冷门,豪赚十几万两! 可以说,今天这一场大封功臣,徐达都不是最大的赢家,胡惟庸才是! 然而,此刻的胡惟庸见众人肠子都悔青了,却是笑了起来。 “嗐,还提这事儿干嘛。” 胡惟庸从怀中取出房契和一些地契,道, “本来我坐庄就是想着大家乐呵乐呵,最后就算是挣了一点小钱,那也是打算拿来请大家喝酒的。” “谁能想到,陛下竟然来了这么一出,真是……兄弟们都已经如此的难过,我就算是再财迷,也不能在你们的伤口上撒盐啊?” 众勋贵闻言,皆是神色一凛,纷纷看向胡惟庸。 尤其是郭兴,此刻更是攥紧了手掌,死死盯着他! “想在陛下这搏取更多的荣华富贵,我看的确是难了,再加上将来打仗的机会越来越少,我也知道,这些钱对你们来说,那真是压箱底的老本了。” 胡惟庸扫视着众人,沉声道, “都是兄弟,你们既然喊我一声胡大哥,我怎么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弟弟们受罪?来来……自己都把钱领回去。” “这场赌局,权当玩笑,作废了!当然了,赌赢了的也别来找我拿钱啊!要不然我要赔本了,呵呵……” 哗啦! 此言一出,一众勋贵皆是站了起来! “胡大哥!” 郭兴看着桌上那一张房契,无比激动的道, “你……我……” “什么都不说了!兄弟给你跪下了!” “从此往后,你胡大哥就是我的亲大哥!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一句话,就是刀山火海,咱也为你趟过去!” 噗通一声,他跪倒在地! 这不是五千两银子的事儿,他郭兴还不至于为了五千两银子给人下跪磕头。 他跪的,是胡惟庸的兄弟义气! 这样的好大哥,值得跪! 噗通! 噗通噗通! “胡大哥!” “大哥!” “你太仗义了!咱大老粗一个,不会说别的,就给你磕一个吧!郭兴说的话,就是我想说的!以后,咱全听你的!” 众勋贵竟然有一小半都给胡惟庸跪下了! “哎哎,这是干什么?你们这是干什么?” 胡惟庸连忙将郭兴等人扶起,连声道, “折煞我了,这可真是折煞我了……” “快快,都起来起来,咱们都是自家兄弟,搞得这么见外做什么?” “来来,都把自己的房契地契还有银两都领回去……” 众勋贵这才起身,将桌上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赌本拿走。 见他们一边拿走赌本,一边还千恩万谢,胡惟庸心中也是颇有几分感慨。 到底还是恩师他老人家厉害啊!当时就指出让自己坐庄。 这一把坐庄,自己等于是啥也没干,就收获了一众淮西勋贵的人心,此后在勋贵集团之中,无疑可以拥有更大的话语权了! “来啊!” “把家里的好酒好菜都端上来,娘的不过了,让兄弟们都喝个痛快!” 胡惟庸把手一招,豪气千云! 府中奴婢们走了进来,将地上的碎片收拾干净,添酒回灯重开宴。 “弟兄们啊,我是个文官,之前也没立下什么战功,所以这次陛下分封功臣,也没我什么事儿。” 胡惟庸抿了一口酒,轻叹道, “但我是真心替你们感到可惜,这一口气憋在心里,到底是不痛快!” “咱们立下的汗马功劳,难道真的就这样轻飘飘的揭过去了?我觉得,怎么着也得有个说法吧!” “几位侯爵,在我看来完全是可以封为公爵的!” “还有爵位都没捞到的兄弟,哪怕不给侯爵,给个伯爵,给个子爵也好啊!” “大伙儿说是不是?” 众勋贵闻言,皆是连连点头! “是啊!” 郭兴叹道, “胡大哥说得不错!但咱们这心中虽然有怨气,却不好发。” “难道我们集体去找陛下评理?那恐怕……不行吧?” 这会儿虽然嘴里骂着朱皇帝,但要是真的到了金銮殿上,看到陛下那一张脸,还能把话说利索的都不多! 这,就是开国皇帝的威压! 这天下,他们的确有功劳!但主要还是皇帝陛下拼下来的!他想要碾死一个人,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故而,众勋贵在此时又陷入了沉默。 “我们人轻言微,但如果有重量级的人物帮着说话呢?” 胡惟庸低声道, “譬如,汤帅?” “又譬如……徐帅?” “如果能把这两个人动员起来,去找陛下要个说法,那纵然是陛下,也不得不重新考虑爵位的事儿!最起码,咱能争取到一些东西!” “你们说是不是?” 众勋贵闻言,神色皆是一凛。 “汤帅……倒是有可能。” 胡美沉声道, “今天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估计他的心里也是一肚子的火气呢。” “咱们去找他,是有可能说动他的。” “但是徐帅不可能,上次陆仲亨的事情,咱们都费了那么大的劲儿,各种办法都用上了,最终还是不能让他开口哪怕帮忙说一个字。” “这次,就更不可能了。” 这番话语,也是让众人赞同。 徐帅,是最不可能说动的! 他虽然是最高统帅,大明第一功臣,但他同样也是最谨慎,最铁石心肠的那个人! 老兄弟要死了他都可以袖手旁观,更别说现在这事儿了,这事儿是真的要冒风险的! “呵呵……” 胡惟庸抚须道, “明着来,自然做不到,我们也不可能明着去找陛下讨要说法,那不是找死么?” “要来,咱们肯定也是得迂回着来,得找个正大光明的由头……” “法子,我已经想好了,你们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去办,必然可以说动汤帅,而后再让汤帅去说动徐帅!如此一来,事儿也就成了一半了!” 他的目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什么法子?” “胡大哥你说,我们都听你的!” 众勋贵也是无比的期待,他们这帮大老粗,要是论起心眼子来,那是根本就没法和胡惟庸这样的文臣比的! 胡惟庸微微一笑。 “都给我竖起耳朵听好了……” …… 次日。 应天,徐府。 徐辉祖挥动着手中的木剑,怏怏不乐。 “臭小子,怎么了?” 徐达吃完中饭,正在院子里散步,就看到徐辉垮着脸。????“姐夫把姐姐拐走了,他俩都不来了。” 徐辉祖闷声道, “姐夫是个大骗子!” “他说要教我练武,还要带我出去玩,说要带我去游历五岳名山,结果把姐姐拐走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人影了!” “爹,我想姐姐了……” 虽然平日里一天到晚被徐妙云呼来喝去,有事没事儿还经常被这个姐姐打。 但姐姐真走了,他却怅然若失。 “哈哈哈……你小子。” 徐达拍了拍徐辉祖的脑袋,大笑道, “你姐夫这个人最是鬼精,他的话多是花言巧语,逗你开心呢!” “不过啊,你倒是要多跟他学习学习,把他的这股子劲儿学来,你这孩子太过于憨直,以后真要带兵打仗,其实这种性子不行的。” “真要成为名将,必须是狡诈之徒!所以你爹我一直觉得,你姐夫是个当将军的好苗子!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把他弄到战场上去,跟咱一起打仗!” 徐辉祖听到这话,脸更垮了。 亏他还经常给姐夫姐姐把守门关! 终究是……错付了啊! “行了行了,男子汉大丈夫,要有精气神!” 徐达拍着儿子的脑袋,道, “再过两天,你姐要回门来了,到时候你姐夫也会一起来。” “那会儿,你不就可以见到他们了?你到时候给我机灵一点,问他们讨要个去宫里游玩的机会,以后就可以去宫里走动了。” 徐辉祖闻言,顿时眼睛一亮! “好!” 想到再过两天就可以看到姐夫,他挥剑都有劲儿了! 徐达正欲指点儿子的剑术,却听外头传来一道声音: “老爷,汤帅投帖子进来,想要见您。” 徐达微微一怔。 “二哥?” 他愕然道, “我二哥来,还要投什么帖子啊!直接让他进来不就好了!” “真是……赶紧备酒!” …… 徐府,一处凉亭之内。 “三弟,你这徐府的宅门,可是难进啊!” 汤和端着酒杯,笑道, “听说,之前一大帮兄弟跪在你府门之外,都没法让你开门一见。” “今天,你这也算是给我面子了!哈哈哈……” 徐达脸色一黑。 “二哥,你这话骂我呢?你来,我还能把你拒之门外?那兄弟还做不做了?” 他道, “上回的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想要我保的,是陛下必杀之人!” “我怎么给他们开门?我要是给他们开门,那我自己就没好果子吃了!” 嘟嘟嘟。 说着,徐达给汤和把酒满上。 “尝尝,这是五十年陈的,我女婿从宫里的酒醋面局里偷出来,专门孝敬我的,哈哈……” 汤和闻言,不由得一笑。 “你好福气。” 他道, “得了一个好女婿,好处享用不尽。” “如今更是陛下亲封的大明开国第一功臣,为世人所敬仰,你这大门确实不能开,要是敞开啊,估计来巴结你的人,门槛都要踏破咯。” “不像我,孤孤零零一个,没人孝敬我什么,门庭冷落喔……” 咕咚。 说着,汤和也不跟徐达碰杯,自顾自的将酒液一口闷了。 “嗯!” “好酒,果然醇厚啊!” 汤和赞叹了一声。 徐达的笑容却是收敛了几分。 “二哥,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 他再度给汤和把酒倒上,道, “所以今天你来找我,我很高兴,你有什么心里话,想说的都说出来吧!” “这儿就我们两个人,你愿意说什么都行!” 对于汤和的遭遇,徐达自然是同情的。同时,他也的确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陛下真的只给二哥一个侯爵。 哪怕这个侯爵,是侯爵里的第一名……但那也没用啊! 反而,更显得讽刺了! “我心里是不痛快,但后来,我其实也想通了一些。” 汤和低声道, “人啊,要有自知之明,我的战功和你比起来,那真差远了!其实我这个人打仗确实是不如你行,这一点……我是承认的。” “资历再老……也没用啊,都说我当年是千总的时候,陛下才是个马夫,可为什么最后是他这个马夫当上了皇帝?” “说到底,是我能力不行啊。” 咕咚,说着,汤和又闷了一口酒。 “二哥,你别这么想。” 徐达陪了一杯,开口安慰道, “你的能力又不差,在我看来,也就是运气不够。” “你要说我有多会打仗?其实我也就那点本事,很多时候也是靠直觉,靠赌,说白了就是靠运气。” 这种时候,只能用这样的话语安慰这个老哥哥。 汤和闻言,亲自为徐达满上一杯酒。 “三弟……你说的对,我确实运气不够,要是当时能跟你在一块,或许军功就足够了。” 他望着徐达,认真道, “如果能够再有一次机会,一次消灭北元的机会,我一定要把握住!” “三弟,我得争口气啊!你二哥我……不能被人家笑话啊!” 徐达闻言,神色骤然一凛。 “二哥,会有机会的!” “剿灭北元,也是我的心愿!若是陛下再起征伐,我一定举荐你当先锋!” “来,咱们兄弟干杯!” 叮! 酒杯碰撞在一起,两人皆是一饮而尽。 “三弟,机会不是等来的……是靠我们自己去创造的!” 汤和忽的有些激动,猛地站起身来,道, “下面的弟兄们,今天上午都跑到我家里来,请我一起,一同到陛下那去请战!” “那些弟兄,多数都是这次封爵没有获封的人……我,特别能理解他们的心情,他们想要获得战功,想要拥有一个爵位,封妻荫子!” “哪怕是封了爵位的兄弟,也和我一样,不满足于一个区区的侯爵,他们也想当大明的公爵!而唯一的路,就是去剿灭北元,干掉元嗣君和扩廓帖木儿!” 徐达:“?!” 这番话语,让他神色一凛。 “二哥,你……” 唰! 汤和看向徐达,忽的深深一拜! “三弟,二哥我这辈子没有别的心愿了,就想要这一个机会!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汤和盯着徐达,无比恳切的道, “你……能跟我站在一起吗?” “如果有你一起跟我们一起请战,我想,陛下他绝对会考虑的!毕竟,北元不灭,大明的边疆就永远都没有安宁!陛下的心里,肯定也想彻底将其扫灭!” 徐达:“……” 这个请求,无疑让他有些为难。 诚然,带兵打仗也是他的愿望,但上回朱橘的话也是有道理的,目前大明还是要休养一阵,就算是要打仗,起码也得明后年了。 突然去和陛下请战,陛下会同意吗? “三弟!” 汤和激动的道, “难道你当上了这国公,站在了干岸上,就不肯给你二哥这个薄面了?” “若能再度北伐,你肯定还是大将军,到时候扫灭北元,最大的功劳还是你的啊!我们这些武将,生来就是为了打仗!难道你心中的热血,已经凉了吗?” 唰! 他猛地举起一杯酒。 “这一杯酒我敬你!你若是愿意喝,就当你答应了!” “你要是不喝,我转身就走!以后绝对不会再来求你!” 望着面前的酒杯,徐达却还是有些犹豫。 隐隐的,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被汤和这一番话语赶到了这个地步,在兄弟情谊面前,他又无法过多的思考。 汤和也不给他思考的时间。 一个呼吸之后,见徐达还没有伸手,汤和忽得冷笑一声,直接将酒杯甩在了地上! “既如此,告辞!” 撂下一句话,他转身就走! “诶,二哥!” “二哥!” 徐达心中一急,赶忙追了上去,可汤和却是越走越快。 两人你追我赶,竟是一路到了徐府大门之外! “二哥,我……” 徐达走到门口正欲喊话,却见门外已然是跪倒了一片! 这些人,他很熟悉……全都是他麾下的将领! “大将军!” “再带兄弟们冲一次吧!” “大将军!兄弟们想跟着你建功立业啊!” 众将军跪伏在地,朝着徐达不住的磕头! 而汤和亦是猛地一转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三弟,我这一跪,跪的不是你,跪的是我大明的大将军!” “昔日霍去病有言,匈奴未灭,何以为家?” “你就再带兄弟们……再冲一次吧!” 一番话语,慷慨激昂! 而徐达此刻看着众将,神色也是动容! “好,好!” “我答应大家!我们一起去向陛下争取!陛下见到大家此番心意,也定然会欣慰!” 见兄弟们斗志昂扬,他的战斗之心也是燃烧了起来! 脑子一热,也不管有没有别的问题,徐达直接答应了下来! 其实,就算是有问题,到了这个地步,他要是还犹犹豫豫,那真的是要被人所瞧不起,以为他没心气了! 既然理由正当,大家都是一番拳拳报国之心,想来陛下也不会怪罪! “好!” 汤和上前给了徐达一个熊抱,喊道, “好兄弟!” “趁着咱们这一腔热血还在,走,一起进宫见陛下去!” 一呼百应,在汤和的呼喊下,众武将簇拥着徐达,朝着紫禁城呼啸而去! …… 皇宫,奉天殿内。 朱元璋轻抚着面前的铁券,陷入了沉思。 “爹,用午膳了。” “你又是倒了未时才吃饭,太医说了,这样下去肠胃会出问题的。” 朱标送上午膳,叮嘱道。 “听他们放屁,老子向来都是这么吃的,身体照样棒。” 朱元璋摆了摆手,转而道, “咱还是在考虑这丹书铁券的事儿,臭小子说的其实也有一点道理,对这帮功臣,咱稍稍抠门了一些。” “不过,咱也是怕现在给的太高,将来封无可封啊!北边有北元,西边明玉珍,还有南边的云南也需要用兵,咱还有一大堆军功要发出去,现在给他们封了顶格的,将来怎么办?” “身为帝王,这是一定要考虑的,所以,咱宁可在别的地方上补偿一点,但爵位和食禄食邑这些方面,必须要压一压!” 朱标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是啊! 封无可封,就会出现功高震主的场面!站在皇帝的立场上来看,这绝对是不想看到的。 “所以爹还是想赐下这丹书铁券,以示恩宠?” 他道。 朱元璋颔首。 “要赐,但老六提醒之后,咱觉得,也得有选择性的赐予,而不是全都给。” 老朱道, “得给那些值得信赖的,可靠而又有分寸的功臣。” “平日里就飞扬跋扈的那些,必定不能给他们!” “这东西发出来,咱更希望它象征的是一种荣誉,而非真的哪天派上用场,要是真有那边,那味道一定很糟糕。” 朱标点头赞同。 “你觉得,谁人可赐?” “咱想看看你的眼光如何。” 朱元璋考校了起来。 “嗯,徐叔叔可赐,汤叔叔自然也可赐。” 朱标略一思索便道, “还有沐英、李文忠,这四个人是绝对可靠的,我觉得赐给他们丹书铁券,他们也会极有分寸,不会仗着铁券胡作非为。” “然后就得好好想想了……” 朱元璋目中露出赞许之色。 这四个人,倒也是他心中的首选。 父子俩正商量着,忽的殿外来报: “陛下。” “魏国公徐达、中山侯汤和,巩昌侯郭兴等十几位侯爷,以及三十余位武官在紫禁城外求见。” 唰! 朱元璋扫视过去,目光猛地一凝!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二章 老朱口谕诛心!徐达下跪求朱橘救命!求月票 “无缘无故,他们来做什么?” 朱元璋皱眉道, “徐达、汤和……” “去,问清楚他们的来意,再来回话!” “遵旨。”内侍应声而去。 “爹,这……” 朱标忍不住道, “莫非,是武将们对授爵一事不满,所以联合起来……” 几十个人聚在紫禁城外求见,还全都是武将! 很难不让人有此猜测! 问题是……汤和掺和也就罢了,徐达怎么也来了? “他们敢!” 朱元璋目中露出怒色,喝令道, “如果这帮人真是对授爵不满到咱的皇宫外来叫嚣,那就让毛骧把他们全都关起来!”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咱给他们什么,他们就拿什么!跪下磕头谢恩就是了,还敢不满?” “怎么着,还想从咱手里抢不成?反了天了!” “叫毛骧来!” 老朱的暴脾气一下就上来了! 勋贵们要是敢聚众闹事,那他不介意当一回暴君! 在大明朝,绝不允许有大臣敢对皇帝心存不满,更别说是联合起来和皇帝抗衡! 这,是触了他的逆鳞了! “爹,您息怒!或许事情并没有您想象的那么糟糕!” 朱标赶忙劝慰道, “毕竟,这回还有徐叔叔,别人对授爵一事不满,他总不可能吧?他都已经是您钦定的大明第一功臣了!” “我想,可能是有别的什么……” 砰! 朱元璋一巴掌拍在了桌上的丹书铁券上。 “哼!那可不一定,说不定他是想为自己的部下鸣不平呢?” 老朱冷声道, “或许,他以往是隐忍不发,而现在觉得是开国第一功臣了,翅膀硬了有资格和咱对垒一番了呢?” “人心,隔肚皮!” 朱标:“……” 向来深受父皇信任的徐达,就因为这样一次还未明确意图的行动,就被父皇判定为‘恶意’,并瞬间对他抱有敌意!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雄猜之主吧…… 只要露出一点端倪,哪怕只是误会,信任都会瞬间跌落至冰点! 换作自己……恐怕做不到这样。 他没有继承父皇这样的性格,也不喜欢这样。 正此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怎么这么安静,都在午睡?” 朱橘嘴里叨咕了两句,走进了奉天殿内,却见朱标一言不发,而老朱的脸色则是有些难看。 哒哒! 哒哒! 胸前的玉佩开始颤动,这更是让他有点惊讶。 “咋了这是?” “大哥,你惹老爹生气了啊?”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向温和的大哥,竟然会跟老爹吵架? 感受这玉佩震动的频率……老爹这还气得不轻啊! “小橘子,你过来。” 朱标朝着朱橘招了招手。 朱橘有些不明所以,迅速上前。 “是这样……” 朱标凑到朱橘耳边耳语了几句。 “啥玩意儿?” “他们要造反啊?要逼宫啊!” “反了他们的天了!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皇帝给他们的,才是他们的,没有给他们的,不准抢!胆敢闹事?突突了他们狗日的!” 朱标:“@#¥%……&#¥!!!” “你!你能不能小声点!” “这事儿还不一定呢!里头说不定有别的情况啊!你怎么跟爹一个德性!” “哎哟……我真是……” 朱橘这一番话,顿时给他听无语了! 怎么跟老爹一个路数啊!连话都不带改的! 他此刻都有点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了,这俩才是真正的亲父子! “这种情况,我很难不往这方面去想。” 朱橘却是摇头道, “武将在朝廷里,那都是闲出屁的存在,很难有什么大事需要他们集体出动。” “前脚刚封赏完,后脚就聚众求见,这用脚后跟想想都知道是怎么个事儿!” 朱元璋冷哼一声。 “老六说的没错!” “标儿啊,你就是把他们想的太好了,性格太过于仁弱,这样以后是要吃亏的,到时候那些奸猾之人摸清了你的脾性,就敢骑在你脖子上拉屎,你信不信?” “你要跟上咱的思路,再不济,你也得像老六那样!” 朱橘点了点头。 “大哥的确是有点单纯了。” 朱标无奈的扶了扶额。 “可是徐叔叔也来了啊……” 他提醒道。 朱橘听到这话,脸色骤然一变。 “啊?我老丈人也掺和进来了?” 他看了一眼老朱的脸色,干咳道, “那就不好说了,那就不好说了……” “我老丈人他向来谨小慎微,不可能跟着那帮骄兵悍将做这种事情,他脑子还是清醒的,这一点我可以担保。” 朱标:“???” 光速变脸是吧? 涉及到你老丈人了,你又换说法了? “你能担保?” 朱元璋冷声道, “你拿什么担保?你的脑袋?” “你的脑袋在咱这里,也不值几个钱!” 朱橘缩了缩脖子。 父子三人正僵持着,便听内侍来报。 “陛下,问清楚了。” 那内侍跪伏在地,恭声道, “魏国公、中山侯等大臣求见陛下,是想请战。” “中山侯和诸位大臣说,北元未灭,何以家为?他们想请求出兵北伐,彻底剿灭元朝的残余势力!” “如此一来,陛下才可高枕无忧,大明才能彻底断绝外患。” 听到这话,朱标不禁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 “呼……” “爹,你……” 他抬眼看向朱元璋,正欲说话,却见老爹的脸色并没有缓和多少。 “徐达怎么说?” 朱元璋沉声道。 “回陛下,魏国公说……中山侯他们有一番拳拳报国之心,为了大明甘愿抛头颅洒热血,看在他们一腔热血的份上,还请陛下考虑二次北伐之事。” 内侍道, “若陛下有意北伐,他们定当以身报国!纵然是马革裹尸,也无怨无悔!” 这一番话语,听得朱标都有些激动了! “说得好啊!爹,徐叔叔他们这番心意……” “闭嘴!” 朱元璋目光凌厉,扫视了一眼朱标,用眼神让他闭上了嘴巴。 “老六,你怎么看?” 他转而看向朱橘,问询道。 朱橘挠了挠头,傻笑了两声。 “挺好的啊,大家斗志昂扬,我老丈人还挺有心气。” “战将有力量,大明有希望!” 朱元璋:“!!!” 哒哒哒! 哒哒哒! 玉佩开始疯狂的震动,说明此刻老朱的怒火在不断的攀升之中! “你跟老子装傻充愣是吧?” 朱元璋怒道, “因为关怀到你的老丈人,你就不肯说实话了是吧?想保他是吧?” “你他娘的,你是徐家人还是朱家人?你倒插门进徐家当赘婿了是吧?胳膊肘往外拐!” “给老子好好说!不然老子先收拾你!” 朱橘:“@#¥%……&@#” 这个老爹,是真的没法糊弄一点啊! “好吧,我说,我说……” 他轻叹一声,道, “看似是请战,其实还是对封爵的事儿不满,只不过他们采取了迂回的战术,没有从正面直说而已,当然了,他们也不敢正面直说。” “因为对封爵的事儿不满,所以才联合起来请战,说什么为大明抛头颅洒热血,那都是糊弄人的,说的这么伟光正,其实根本目的只有一个——嫌弃爵位不够。” “你皇帝不给我们封爵,那不就是嫌弃我们战功不够吗?那行,那我们就请战,去获取军功!这总没错吧?反正这爵位我们是要定了!” 朱标瞳孔微微一缩。 原来是这样! 他一时半会儿,没想这么多,还真被他们的理由给感动到了一点! 难道自己……真的是太单纯了? 朱标想着想着,不禁挠了挠头。 “嗯。” 朱元璋神色微微缓和,道, “算你识相。” “还有呢?还有没有了?” 朱橘稍稍一顿,道: “还有第二点,武将们想要得到兵权。” “只要开始打仗,皇帝就得倚仗将军们,无论是后援粮草还是别的什么要求,在战时,皇帝都得无条件的满足。” “不打仗,武将们就是被动的,皇帝说啥就是啥,没了兵权他们啥也不是,但要是打起仗来,他们就占据了主动权,也有了和皇帝议价的权力。” “只要能打仗,他们既能对皇帝获取主动,私底下捞取各种利益,又可以积攒军功,将来获得爵位上的提升,有百利而无一害!” “手握兵权,心中不慌!这,才是深层次的原因。” 一番话语,听得朱标神色微变。 小橘子的这番分析,是他未曾想到的,这已经上升到了皇帝和武将之间的博弈关系! “嗯,你还算有些见识。” 朱元璋颔首道, “说得不错,他们表面上是想要为大明作战,其实本意是对咱授爵之事不满,用这个理由,比较冠冕堂皇而已,而更深一层的,就是想要重新获得兵权!” “呵呵……那你说说,徐达为什么也要掺和进来?” 朱橘干咳一声。 “我觉得吧……对我老丈人不要想的太复杂。” 他道, “我估摸着,他是脑子一时糊涂,被那帮家伙给裹挟了。” “起到主要作用的,应该就是汤和,别的人给他挖坑,他肯定不会跳进去,但要是汤二哥给他设套,他很难防得住。” “老爹……这样吧!这事儿交给我,我去摆平!成不成?” 老实说,一般这种事情,朱橘是不愿意掺和的。 看他们作死好了!我一边吃瓜一边看你们被老爹修理,岂不美哉? 但没办法,谁叫自己的倒霉老丈人也掉进了这个坑里呢? 老丈人,得捞啊! 要不然,老爹真的把怀疑之心升起来,对徐达产生恶感,那就真的坏事了! “你?” 朱元璋露出狐疑之色,道, “你能把他们全都摆平?” 朱橘拍了拍胸脯。 “这帮没脑子的大老粗,我还摆不平?你瞧不起谁呢?” 他道, “我估摸着,他们来皇宫请战这一招,都是有人指使的,背后必然有妖人指点!” “待我去扫平妖风,还应天一个朗朗乾坤!” 说罢,朱橘转身便要走。 “等等。” 朱元璋面无表情的道, “你去可以。” “替咱给徐达带一句话。” …… 紫禁城外,徐达、汤和以及一众武将皆跪,所有人都是一言不发,静候佳音。 但跪着跪着,徐达心中的那一腔激情退去之后,忽然变得有些忐忑不安了起来。 他总感觉,好像哪里有点不太对劲。 但想想大家的理由还算正当,便也将不安的情绪给压了下去…… 正此时。 吱呀一声,宫门打开。 唰唰! 一众武将皆是抬头,却见一个少年从宫里走了出来。 吴王?! 正在众人疑惑之时,朱橘走到徐达的面前,轻轻叹了一口气。 “爹。” “借一步说话。” 他喊道。 徐达目光一凛,不动声色的起身,跟在了朱橘身后,走到了一处城墙根儿边上。 汤和等人有些不明所以,但也没有轻举妄动,只是继续跪伏请战。 “怎么了……” “是陛下有什么旨意传达吗?” 徐达忍不住问道。 “老徐啊!” “你这回是闯下大祸了!你知不知道?!” 徐达:“???” “这,这怎么说?” 他连忙道, “陛下他生气了?这……” 朱橘负手而立,沉声道: “有口谕!” “徐达听旨!” 噗通! 徐达想也没想就跪在了地上。 “臣徐达接旨!”????朱橘居高临下的看着徐达,学着朱元璋的口气道: “请战?兵权不是就在你的手里么?” “你要想打,自己带兵北上就是,何必来和咱请战?” “去吧!咱等着你调兵!” “钦此!” 徐达:“!!!” “这,这……” “朱橘,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啊?他,他……” 这一番口谕,吓得徐达脸色骤然惨白,嘴唇哆嗦,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傻子都能听得出来,陛下这是发怒了! “老徐啊,我真是不知道你的政治觉悟到哪里去了!” 朱橘将徐达扶起,忍不住道, “平日里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关键时刻犯浑呢?” “他们对封爵的事儿不满,才闹出这样一个请战的事儿来,他们这是一种宛转的抗议!你这都看不清楚?还跟他们瞎掺和在了一起!”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位高权重,老爹本来猜疑心就重,你这个地位要获得老爹的信任有多么的难?你得多么谨慎,才能让他对你保持信任?但凡你一着不慎,老爹对你的信任就会降低到冰点!” “这次的事儿,在老爹看来,就是你为麾下的兄弟出头,想跟他对着干!你知不知道?无论最后结果怎么样,损失最大的人一定是你!因为你干这样的事儿,失去了老爹对你的信任!” “位高权重,第一功臣,却失去了皇帝的信任……历史上这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下场,不用我跟你多说吧?!” 徐达:“!!!” 噗通! 一番话语,宛如晴天霹雳一般,直接砸的徐达浑身发麻! 他双脚一软,再度倒了下去! “我,我……” “我不知道啊!我……我没有那个意思啊!” “就是汤和来找我,他说,他说……我才……” “我……” 此刻的徐达语无伦次,这回真是彻底说不利索话了! “我知道你没有那个意思,但身为大明第一功臣,你的一举一动都是具有政治意义的!” 朱橘略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训斥道, “尤其是在老爹看来!” “这下好了,他现在说出来这番口谕,你说你该怎么办?” “汤和,汤和……你就是太重这兄弟情谊,结果被他给牵着鼻子走了!当然,我估计他也是被那帮人给忽悠瘸了,但现在说这些没有屁用!问题是政治影响已经造成,在老爹那边产生了恶劣的结果!” “这枚苦果,你打算怎么吞?” 这一番话语,听得徐达差点要哭出来了! “我,我……” “朱橘,朱橘!我知道我这回错了!我就说哪里不对劲,可没想到会造成这样的后果啊!你帮帮我,看在我们翁婿一场的份上,你帮我在陛下面前说说好话,帮我解释解释好不好?” “我……我真的没那个意思啊!” 这一刻,徐达肠子都悔青了! 这下知道哪里不对劲了!他这一次为兄弟们站台,损失的是陛下对他的信任啊! 这东西,是臣子安身立命的根本啊! “哎!我当时已经是极力帮你说话了。” 朱橘叹息一声,道, “但是我再能说,也不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啊!” “老爹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旦认了死理,你别说是我,就是我娘也拉不回来啊!他一旦对你不再信任,那么想再修复这个关系,就难了!” “你啊你啊……我真是醉了!” 饶是他向来鬼灵精怪,此刻也是没有办法可想。 老爹那个口谕,就是诛心之语! 他既然说出去了,就是打算要让徐达睡不着觉了! “朱橘,我……我给你磕头了!” “我的吴王殿下啊!求求你,求求你给我想想办法!我这一条老命,还有我这全家老小的身家性命,可全都在你身上了!” “看在妙云的面子上,你……我求你一定要给我找条路啊!” 徐达说着,竟是要给朱橘磕头! 这会儿,他也是真的六神无主了,根本无法作为一个正常人去思考! 而事实上,这个局面,确实也是极其难解! “诶诶诶,爹你这是干什么?” 朱橘哪里能让徐达磕头,赶忙将其扶了起来,连声道, “你这不是折我的寿么!” “嘶……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你先安静点。” 徐达顿时闭上了嘴巴,一脸希冀的看向朱橘。 现在他全部的希望,可都在这女婿身上了! “老爹这个人虽然猜疑心重,但也不是完全不讲兄弟感情,相反……他其实是重情义的。” 朱橘陷入了思索之中,沉声道, “汤和的事儿,其实他都记在心里,原本是打算让汤和再积攒一点军功就让他封公的,其余的勋贵,也都是这样的意思,大明要打的仗还有很多,总不可能一下子就他们封到顶格吧?” “所以说,你们都是太心急了!稍微沉下心来想一想,就能想明白的事儿,结果非要闹腾……我怀疑,是有人在背后带节奏。” 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胡惟庸。 所谓的‘妖人’,他其实指的就是胡惟庸! 这节奏一带,武将们又没脑子,自然就被他牵着鼻子走,最后更是把汤和、徐达这样的重量级人物都牵扯了进来! 如果成功,那他们掌握兵权之后,自然会对他感恩戴德,胡惟庸在淮西集团内部的地位又再度暴涨! 要是失败,他也没什么损失,反而能把这帮怨气满满的人凝聚在一起,甚至能把汤和、徐达都拉下水!到时候暗地里再伺机而动的搞事情! 立于不败之地啊这个家伙! 此子恐怖如斯,断不可留啊! “什么叫带节奏?” 徐达有些疑惑。 “就是有人煽风点火,背后操纵的意思。” 朱橘摇了摇头,道, “且先不分析他们,专门解你的围吧……我觉得,可以抓住老爹重情义这一点。” “或许,苦肉计能有一定的作用。” 徐达眉头一挑。 “你的意思是……负荆请罪?” 他问道。 朱橘摇了摇头。 “那种形式主义的东西,有什么用?而且你要是去负荆请罪,就更里外不是人了!” “这事儿,你得用金蝉脱壳之法,用正当理由把自己摘出来,然后再用手段去修复老爹对你的信任。” 徐达有些茫然。 这听上去,很难啊! “爹,你身上的背疽……它现在怎么样了?” 朱橘忽的问道。 徐达听到这话,下意识的摸了摸后背。 “还好啊,最近饮食我还是比较控制的。” 他道, “没有再复发,但郎中瞧过,说随时都有复发的可能,让我小心一点。” 朱橘摸了摸下巴。 “这玩意儿要是复发,严重起来会死人吗?” 徐达:“……” “死人……那还不至于,但会很难受,又痒又痛,还会流脓水,能让我几天几夜睡不好觉。” “你的意思是……” 他到底不是真的蠢,此刻理智恢复了几分,再听朱橘这样说,差不多已经有点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朱橘点了点头。 “爹啊,事已至此,也不能爱惜此身了。” 他轻声道, “且附耳听来,只要……” 朱橘在徐达耳边说了好一会儿,听得徐达目放精光,整个人也是放松了下来。 “还有你有办法,你有办法啊!” 徐达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极力赞叹道, “你老岳丈,今天服你了!有你这样的一个好女婿,是我徐达的福气!” 朱橘听到这番赞叹,却是轻叹一声。 “也别什么福气不福气的了,先把这个难关过去吧。” 他轻轻拍了拍徐达的后背,轻声道, “我主要是担心你的身体,这次扛过去之后,我叫师父给你好好看看,若是能根治最好,若是不能根治,最起码也要让它的危害减轻到最低。” “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但我可没把你当半个爹……爹有事,我自然也是着急上火。” “一定要顶住啊……” 听到这番话语,徐达目中露出感动之色,眼里甚至还泛起了泪花。 “好,好……” “你放心,你老丈人我还没那么脆弱!” “把这一关过去以后,咱们爷俩……不用多说了!” 感谢的话,徐达已不想再说! 双方心里都明白! “嗯,去吧……” “嗯!走了!” 在朱橘的注视下,徐达深吸一口气,朝着汤和等人走去。 见他再度在众人前头跪好,朱橘也是迈着脚步,回了皇宫。 …… “三弟,吴王叫你做什么?” 汤和见徐达跪好之后一言不发,不由得把头凑了过来,轻声问道。 徐达此刻哪里想理他? 甚至刀了这个混蛋二哥的心都有了! 被他们这帮混蛋一裹挟,自己在陛下那边的信任直接没了,那一番口谕,他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腿软! 要知道,站得越高,摔得越惨!像他这样的人,要么就是受到至高无上的荣耀,家族世世代代传承,与国同休,要么就是为皇帝所猜忌,说不定哪天就被诛灭九族,斩草除根! 和汤和的关系再好,也比不上自己的九族亲啊! 千躲万躲,兄弟这一坑,他最终还是没能躲过去,只是想想,都觉得懊恨无比啊! “三弟?” “没什么!” 徐达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了心情,低声道, “吴王刚刚来和我说,陛下昨夜风寒复发,身体抱恙,一直在休息,这会儿不许任何人打扰。” “我们应该还要等不少时间,才能得到陛下的召见。” 汤和闻言,方才恍然。 “陛下龙体抱恙啊……” “没事儿,既然来了,我们就等的起!咱们就在这跪着,等到陛下醒来!陛下醒转若是看到我们这一番心意,定然也会动容!” 徐达脸色一黑。 我心意你妈了个…… 懒得跟你这个瓜怂废话!老子还是赶紧酝酿酝酿,按照计划行事! 想到此处,徐达闭上了眼睛。 忽然间,他的脸上开始冒汗…… 而后,脸色开始发白,嘴唇……也开始发颤! “嘶——” “呃!” 徐达双手往前一扑,撑在了地上,身体……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三弟?你怎么了三弟?” 汤和率先发现了徐达的情况,迅速上前,轻抚着他的后背。 “别碰我的后背!” “痛……痛啊!” “嘶——” 徐达倒抽一口冷气,此刻面容已然扭曲! “大将军!” “大将军您怎么了?” 一众武将也是发现了情况不对,迅速围了上来,对着徐达一顿嘘寒问暖。 ‘我……我的背疽发作了!’ “我……呃啊!” 徐达痛苦的喊叫了一声,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滴落! 他的脸色,此刻无比的煞白,难看到了极点! “啊?” 汤和顿时大急,迅速把手抽了回来,焦急道, “这……怎么突然会发作的?” “三弟,那该怎么办?我这就进宫去找太医!” 他正欲起身,却是被徐达一把拽住了手臂。 “别,别去……” “找太医……没用!” 徐达强忍着痛苦,断断续续的道, “你带我回家,我家里的郎中……专门治这个的!” “快!快点……我,我快顶不住了!” “啊啊啊!!!” 砰砰砰! 话音未落,徐达将拳头砸在了地上,砸的手掌一片淤青!砸的众人心中皆是一颤! 这……背疽有这么可怕啊! 连大将军这样坚韧的人,都这般难以承受? “……好!” 眼看兄弟有难,汤和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请战,迅速俯下身将徐达背起,连声道, “三弟,你要挺住,挺住啊!” “二哥这就背你回家!” 说着,他已然是转过身,大步流星的离开! “我也去!” “汤帅,大将军现在这样不能背,我们一起抬着他走吧,这样他能舒服一点!” “对,我们几个人抬他!” 几个武将围住了汤和,小心翼翼的将徐达从他身上抬了下来。 背疽发作,最忌挤压! “我……我没事儿……呃!” 徐达勉强睁开眼睛,一脸虚弱的道, “你们……你们继续在这里请战吧,回去找到郎中,我就有救了。” 他无力的挥了挥手,一番话语,却是让一众武将炸了毛! “大将军都这样了,我们还在这里做什么?大将军性命要紧!” “对,我们都去!人多力量大!要是那郎中不中用,我们也还能一起想办法!” 众武将纷纷起身跟随! 遇到这种突发状况,什么请战都是次要的了! 徐达抿了抿嘴唇,略微点头,便闭上了眼睛。 众人呼啸着朝着徐府而去! 城楼之上,朱橘看着下方的状况,不由得暗笑。 “这老丈人……演技还可以啊!” “自适应背疽,说发作就发作!哈哈……” 想要当顶峰人物,演技是必须要过关的!关键时刻可以保命! 就像自家老爹,那也是妥妥的影帝! 笑了几声,朱橘的神色收敛。 “第一步靠演技,后面,可是真的要苦头了啊。” “老徐,一定要咬牙顶住啊……” ps:10月的最后一天了,今天更新提早,人在外地,早上七点起来写的,大哥大姐们有月票的投一投,再不投作废了,带兄弟冲一次吧!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三章 徐达交出虎符乞骸骨!陛下,让我多活几年吧! 应天,徐府。 “这,这怎么了这是?” 谢氏看到一众武将抬着徐达,顿时有点懵了。 走着出去的,怎么抬着回来了?! “弟妹,快!郎中在哪?” “三弟他背疽犯了,已经痛晕过去了!” 汤和抬着徐达的一只手臂,一脸焦急的道, “快把郎中喊来!” 谢氏:“?!” 背疽? 这玩意儿不是已经得到控制了么?她最近每天睡前都有帮徐达检查,挺正常的啊! 怎么会突然发作? 但此时此刻,看汤和以及一众武将这般急躁模样,谢氏也不敢怠慢,迅速道: “好,好,你们先把他抬到厢房里去!” “我这就去喊郎中来!” 像徐家这样的大门大户,自然是有住家郎中的,而且特长就是治疗背疽、疣之类的皮肤疾病。 “好!” “走!” 汤和朝着身后的弟兄们吆喝了一声,抬着徐达朝着后厢而去。 须臾间。 厢房之内,汤和将徐达平放在了床榻上趴着,见他此刻还在昏迷之中,便忍不住要去掀开徐达的衣服去查看伤势。 “别动!” 徐达忽的醒转了过来,反手拽住了汤和的手臂,咬牙道, “疼的很!别让它受风了……” 汤和神色一凛,顿时将手收回。 正此时,郎中背着药箱已经走了进来。 “老爷,你背疽又犯了?” “不应该啊,我之前给你的药,应该能……” 他正说着,却听徐达砰砰砰的砸着床榻! “疼!疼啊!” “嘶……快别废话了,叫他们都出去!快给我瞧病!” 徐达赤红着眼睛低吼道。 这番模样,看得一众武将皆是心惊肉跳。 要知道,徐大将军向来都是以沉着稳重著称,纵然是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主儿啊!此刻竟然是疼的咆哮了起来。 这是真疼狠了! “出去,咱们都出去!” 汤和把众人拦了出去,吩咐道, “先让郎中给大将军瞧病!” 众人皆是点头,全都退出了厢房。 正此时,徐达忽的长舒一口气,低声道: “赵寿,伱去把门关上。” 郎中赵寿点了点头,转身砰的一声把房门关上。 “老爷,我给你看下病势。” 他走上前来,正欲掀开徐达的衣服,却听徐达一脸平静的道: “不,我没病。” “背疽没有犯。” 赵寿:“???” “啊?” “那您这是……” 他有些不明所以。 “你无需知道,现在听我的命令。” 徐达从床榻上直起了身子,沉声道, “以为我煎药的名义出去,然后告诉夫人,让她马上给我做烧鹅,要两只!” “多加猛料!” “告诉她,不要问为什么,照做就是了!如果她不同意,你就跟她说,我这是为了徐家,她听了之后自然就会照做了。” 赵寿闻言,顿时吓了一跳! “老爷,烧鹅这东西可是最厉害的发物,你还要两只,这岂不是……” “不要废话,赶紧去!” 徐达没有给赵寿说话的时间,直接斩钉截铁的将其打断。 大将军的威压散发了出来,语气不容置疑! “是,遵命!” “我这就去……” 赵寿心神一颤,也不敢再乱问,拱了拱手便推门而去。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 “这么快就出来了?” “三弟他怎么样?要不要紧?” “大将军他不会有事吧?这背疽怎么来的这么突然!” “……” 一时间,众勋贵皆是围了上来,对着赵寿七嘴八舌的询问。 “诸位,诸位!” 赵寿大声道, “大将军的确是背疽犯了,这种疾病最是难缠,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复发。” “请大家不要拦着我,我现在就要去配药,这种急病不能拖,所以有什么话,等我给大将军上完药再说,好吗?” “请让开!” 此言一出,众人自然也不敢拦截,皆是迅速让出了道路。 赵寿闪身离去,只留下众人站在原地扼腕叹息。 “这……唉!” “大将军也是倒霉,竟然碰上这么个病!这就是背上长了个瘤,想想就难受啊!” “是啊……” 汤和听着众人的话语,目中也是露出了心疼之色。 徐达的背疽,他早就知道,这是多年行军打仗落下的病根了,一直反反复复,没好利索过,但也没特别严重过。 谁曾想到,这一次竟然会发作的如此厉害! 这让他不禁担心起了徐达的性命……听说背疽最严重的时候,是会死人的!项羽的亚父范增,不就是这么死的么! 想到此处,汤和不禁有些后悔今天把徐达喊出来了…… “大家……” 他看着众人,此刻有些心烦意乱,挥手道, “我们一窝蜂的聚拢在这里也没用,你们还是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守着就是了。” “等大将军好转一些了,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听到这话,众将顿时不乐意了! “汤帅,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种时候,我们怎么能抛下大将军而去?” “对!我们没事儿!就在这儿等!除非大将军恢复过来,不然我们就不走了,哪怕熬夜,我们也要守着他!” “没错,汤帅!我们兄弟几个是不会管自己走的!” “……” 见众人执意要等,汤和只能是点了点头。 “好,好吧。” “那我们一起等着……” …… 前厅之内。 “什么,烧鹅?!” “他不要命了?犯了背疽还要吃烧鹅?!不行,这不胡闹么!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一听赵寿的话,谢氏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徐达,这分明就是作死! 她岂能从命? “夫人,老爷说……他这不是为了贪图口腹之欲,而是为了……徐家。” 赵寿低声道, “老爷对我的语气,也是强硬的命令语气,并不像往日那样。” “所以……您还是听他的吧!” 谢氏闻言,瞳孔微微一缩。 “为了徐家?” 她喃喃了一句,想到刚才汤和还有一众武将进府来的场景,她忽然心中一紧。 “好,你等着!” “我现在就去做烧鹅!你也去随便煎个药,到时候我把烧鹅放进药罐里,你则用药味儿掩盖烧鹅的香味!” 没有犹豫,谢氏当即便下达了命令。 “是,夫人!” 赵寿应声领命。 …… 一个时辰后。 厢房之内,徐达望着药罐子里面那两只香气四溢的烧鹅,不禁苦笑。 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吃烧鹅是为了自残!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不如享受一番!” 他嘴里念叨了一句,望着那外酥里嫩的烧鹅,已然是口水直流! 下一秒,徐达便猛地扯下一只鹅腿,大快朵颐了起来! 现在先爽了再说!后面就算是痛得死去活来,那也是后面的事儿了。 活在当下嘛! …… 次日。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 朱元璋望着面前的毛骧,目中露出惊疑之色。 “陛下,千真万确!” 毛骧肃然道, “昨天魏国公突发背疽,被中山侯等人送到家中治疗,谁料夜间毒性大发!魏国公上吐下泻,屡次昏厥!” “今天一早,魏国公苏醒过后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和夫人谢氏以及儿子徐辉祖交代了一些事儿,根据府内人说,很像是安排后事。” “他的这一次病情,来的的确是极快,又极为严重,叫人猝不及防!” 朱元璋:“?!” 他猛地看向一旁的朱标。 朱标也是一脸的惊愕之色。 “这……徐叔叔怎么会突然发病?” “这么严重,竟然是到了要交代后事的地步,我的天啊……” 说实话,朱标此刻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一切,发生的也太快,太突然了吧! “毛骧,你去把吴王叫来!” “快去!” 朱元璋沉默了片刻,转而吩咐道。 “遵旨!” 毛骧领了旨意,迅速转身离去。 “爹,您是觉得……” 朱元璋一挥手。 “先别说话,等他来了再说!” 朱标闭上了嘴巴,但心中已然是起了几分猜测。 片刻后。 朱橘走进了奉天殿内。 “朱橘!” 朱元璋盯着朱橘,冷声道, “跟咱说清楚,徐达是怎么回事?” 朱橘闻言,顿时一懵。 “什么怎么回事?” “老徐咋了?” 朱元璋两眼一瞪,心中已然是升起了怒气! “跟咱装蒜是吧?” 他冷笑道, “好一出苦肉计!是你教给你老丈人的吧?” “你以为,咱看不穿你的这些鬼蜮伎俩么?真是笑话!” 朱橘:“???” “啥啊,你在说啥!” 朱橘此刻也有点不爽了,道, “老爹,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谜语人死全家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哒哒哒! 玉佩开始疯狂的震动! “小橘子,你真不知道?!” 朱标见情况不对,一把扯过了朱橘,迅速道, “是徐叔叔出事了!他昨天下午犯了背疽,夜里就……” 须臾间,他已然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朱橘简略的说了一遍。 “啊?” “有这种事?我操,我得赶紧回去告诉妙云!” 朱橘脸色骤然大变,转身就要走! “诶诶诶!” 朱标连忙拉住了朱橘,连道, “你等会儿!你干嘛去啊!爹还要问你话呢!” 朱橘啪的一下就甩开了朱标的手。 “问个鸡毛啊!” “我老丈人都要死翘了,我还有闲工夫在这里跟你们扯几把蛋?我特么得回去告诉妙云,然后赶紧去徐府啊!” “这急病一来,人说没就没的!要是见不到他最后一面,妙云会怨我一辈子的!” “大哥,你……哎呀,躲开!” 话音未落,朱橘竟然是把拦着自己的朱标给粗暴的推开了! 他这一副着急忙慌的模样,让老朱也是一下子吃不准了。 难不成,真的不是苦肉计?不是这翁婿俩人演的一出戏? 难道……徐达真的背疽发作,命不久矣了?! “老六!你给咱站住!” 朱元璋喝令道, “差也不差这么一会儿了,你把话给咱说清楚!昨天你说你去摆平徐达,你是怎么跟他说的?” “咱要听实话!” 朱橘被他这一叫,虽然是站住了脚跟,但神色却是一片懊恼之色! “我能说什么,我把你的口谕带给他,诛他的心呗!” 他没好气的道, “还有就是晓以利害,让他知道自己有多么的愚蠢,竟然会被那帮混账东西给坑了!” “他当时脸色就不对了,尤其是听完你的口谕之后,整张脸都煞白了!” “我估计他犯病,就是被你给吓得!谁经得住这样的吓?本来就有旧病,再加上惊惶之下,急火攻心,不复发才怪了!” “他这次要是没挺过去,那责任全在你!” “我……我不跟你废话了,我走了!” 说罢,朱橘便风风火火的往外冲!????“你等会儿!” 朱元璋脸色也是一顿变幻,最终咬牙道, “要去咱们一起去,咱的龙辇速度是最快的!” “走!去春和宫,把妙云也带上!” …… “陛下驾到!” 徐府之内,众人听到这一道高亢的声音,皆是吓了一跳! “连陛下都惊动了?!” “大将军都这样了,怎么可能不惊动?” “唉!谁能想到啊……这一个小小的背疽,竟然如此的厉害!大将军他……唉!” 众武将们一惊之后,皆是唉声叹气,扼腕叹息! 就今天早上的情况来看,大将军……竟然还真有可能会交代在这一次突如其来的背疽上! 这谁瞧见了不痛心啊?! 咚咚咚! 一阵脚步声传来,众武将皆是跪伏在地。 “参见陛下!” 然后,朱元璋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奔跑而来的,是徐妙云。 ‘爹,爹!’ 徐妙云眼含泪花,冲进了厢房之内,哭道, “爹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呜呜呜……” 厢房外,朱元璋随后才到,他的目光扫视在一众武将身上,却是带着几分冰冷之意。 “你们聚在这里做什么?” “都回自己家里去!还嫌不够乱么!” 他喝令道。 “陛下,我们……” 武将们听到这一道命令,缓缓起身,神色却皆是有些犹豫…… “还不快滚!”朱橘怒喝道,“站在这里碍什么眼!一窝人聚拢在这,空气都不流通!滚滚滚,赶紧滚!不然老子突突了你们这帮狗日的!” 要不是这帮狗日的,老丈人也不至于冒这样的风险! 现在朱橘看这帮混蛋,那是真的眼珠子疼,恨不得把他们全砍了! “是是是……” 谁顶得住吴王这一顿大骂啊,再加上大家也都熬了一天一夜了,确实也有点扛不住了。 被朱橘这一顿撵,众武将皆作鸟兽散去。 院内,只有汤和一人依旧停留在原地未走,这一位到底是叔叔辈的,朱橘也不好破口大骂去撵他,而朱元璋此刻也是选择性的无视了汤和,径自朝着厢房内走去。 “呜呜呜……” “爹,爹……你说说话啊,你倒是说说话啊!” “呜呜呜……” 徐妙云扑在床榻边上,此刻已然是哭成了一个泪人。 她的悲伤,让整个厢房内的气氛都是变得有些沉重,即便是朱元璋,此刻都是鼻子一酸,快步走到了徐达榻边。 “三弟!你……你这是怎么了?” 他只是坐下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不是苦肉计……徐达是真的犯了急病! 这背上这么大一颗紫黑色的背疽,还在往外渗着淡黄色的脓水,这样的画面,饶是朱元璋看了都是心中一紧! 仿佛是听到了女儿的哭喊声和朱元璋的问话,徐达勉强睁开了眼睛。 “陛……陛下。” “臣……实在不能起身参见陛下,请陛下……恕罪……嘶……” 话音未落,徐达轻嘶一声,浑身发颤! 背上的背疽,愈发狰狞! “都这个时候了,还参见什么参见啊!” 朱元璋赶忙道, “咱躺好,别乱动,别乱动啊!” “你这……到底是怎么会突发恶疾的?一点征兆都没有啊,你是不是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了?” 徐达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陛下,臣……近来饮食清淡,没有乱吃东西。” 他一脸虚弱的道, “或许……或许是臣的劫数到了吧,这次病情进展非常迅速,疼痛之感……更是比往日还要剧烈十倍。” “若是再这样恶化下去,这一回……恐怕是真的要交代了……” 朱元璋脸色一变! “不许胡说!你现在正值壮年,怎么可能会因为区区一个背疽就交代?” 老朱呵斥道, “咱会叫最好的郎中来给你治病!朱橘他师父彭玄还在,咱这就把他叫来!” “标儿,标儿!你去喊人把彭玄道长请来,就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请他务必来徐府一趟!” 要是自己的事儿,老朱还不会这么客气。 但关乎到徐达的性命,饶是他都用起了‘请’这个字眼! 可见,他内心深处对徐达的重视! “是!” 朱标不敢怠慢,迅速出门摇人去了。 “老三啊!昨天臭小子是传错咱的话了!” 朱元璋看着徐达又道, “咱根本就没那么说!都是臭小子曲解了咱的意思!” “这里头有误会!咱今天了解了来龙去脉之后,已经是狠狠的臭骂了他一顿了!这混账东西,胡乱说话,险些酿成大祸!” “朱橘!你还不快给你老丈人解释清楚!咱到底有没有说什么‘兵权在你手里,你可以自己去调兵’这样的话?!” “快说!” 朱橘:“???” 卧槽,你这甩锅甩的可以啊!啪的一下就把一口大黑锅甩到我的身上了。 猝不及防啊! “快点!” 朱元璋又是一声喝令,一脚踹在了朱橘的大腿上。 “皇帝没说,是我胡说八道!” 朱橘闭着眼睛大喊道。 “娘的,你这个小王八蛋,叫你传个话都传不明白,老子回去再收拾你!” 朱元璋冷哼道。 朱橘闭着眼睛,翻了个超大的白眼! 给皇帝当儿子,真特娘的不容易! “陛下,我……我有一个请求。” 徐达见此状,却也没有往下接话茬,反而转移了话题。 “你说,你说!” 朱元璋忙道, “只要你能好过来,就是十个请求,一百个请求,咱也答应!” “不用有顾虑,你说吧!” 徐达勉强一笑,从床边掏出一件小巧的铁器来。 “陛下,臣……乞骸骨。” 他道, “这是陛下赐予的虎符,自北伐之后,陛下不让臣交还,臣也就一直都还未上交。” “现在,臣是一定要把它交还给陛下了,就臣这状况……纵然是运气好捡回来一条命,恐怕再也无法征战沙场了。” 朱元璋看到那一枚虎符,脸色顿时微变。 “三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咱已经说了,咱没说那话,是老六他……” “臣知道,臣都知道……”没等朱元璋把话说完,徐达已然是抬了抬手,制止了朱元璋的话语。 “臣只是想说,现在这身体状况……实在是难堪重任了,我也想跃马疆场,纵然是马革裹尸也不觉得遗憾,但我……不想在征途之上,背疽复发而亡,那对我来说,是一种耻辱!而对于军队来说,则是一场危机!” “大明的军队……不能交给我这样的病夫啊!陛下,军国大事,不可有一丝一毫不慎啊!” 说罢,他已然是将手中的虎符重重的拍在了朱元璋的手心里。 “这……” “唉!” 朱元璋眉头紧皱,可听完徐达一番话,却也没将虎符再还给他。 是啊! 军国大事,不能感情用事! “虎符,咱可以收回,但你决不能告老!” 朱元璋肃然道, “咱相信你一定可以恢复过来的!等你恢复如初,咱还是要把大军交给你,让你当大明的大将军!北元未灭啊三弟,你还是要振作啊!” 徐达闻言,却是无奈一笑。 “陛下,您叫我一声三弟,弟弟就斗胆跟您说一句话……” 他轻声道, “我的功劳已经够高了,得陛下您器重,成为了大明第一功臣!弟弟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经历这一次背疽发作,我也想明白了很多事……人生苦短,应该及时行乐啊……” “大哥,弟弟求您了,我想卸下担子,躺在功劳簿上多活几年,当一个富家翁,好吗?” 这一番话语,徐达已然是用上了乞求的语气,仿佛是在说——陛下,你就让我多活几年吧! 这样的要求,朱元璋岂忍拒绝? “你……唉!” 老朱望着病怏怏的徐达,良久方才轻叹了一声,道, “你都这么说了……咱还能不答应么?” “咱只是心里感到惋惜,你若是辞官休养,那我大明还有谁能当这个大将军呢?” “军事上的事情,也就罢了!让咱更加揪心的是……咱好好的一个兄弟,怎么就成这样了呢?这该死的背疽!” 他一顿扼腕叹息,却见徐达笑了起来。 “陛下无需为臣感到揪心,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徐达道, “这辈子,能跟陛下做这一场兄弟,能为大明的建立贡献了努力,我徐达……纵然是死也无憾了!” “陛下……咳咳,我求您答应我好吗?解除我的一切军职和官职,有这些东西在,我总归是不能踏踏实实的休养身体。” “尤其是大将军和中书省右丞相这两个职衔,请陛下一定要帮我解除啊!” 听着这番话语,朱元璋面色一沉,目光闪烁不定。 朱橘迅速给徐达使了个眼色,道: “爹,你也不能啥都不要了吧?难道这个魏国公的爵位也不要了,你要回凤阳老家务农去?那可不轻松!” 徐达闻言,顿时心领神会。 “那不成!别的我都可以不要,但是这国公的爵位,可是咱将来养老的本钱啊,怎么能不要?” 他连忙道, “陛下,这个你得给我留着!” “还有,我这退养之后,朝廷的俸禄还是照样会发给我的吧?” 听到这话,朱元璋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 “你瞎顾虑什么呢?咱会让你回凤阳种地吗?真是!” 老朱笑道 “你要是真的退养,别的不说,你的俸禄就要翻倍,还有食邑,咱都会给你翻倍!” “你是咱兄弟,又是大明第一功臣!对谁吝啬咱也不会对你吝啬!” 听到这话,徐达眼睛顿时一亮。 “好好好,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臣……臣给陛下磕头谢恩!”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挣扎着下床给朱元璋磕头,吓得老朱赶忙把他扶住。 “哎呀,你这是干什么!都病成这样了还讲这些繁文缛节,快点躺好躺好,不然咱可生气了!” “躺好!” 在朱元璋的强硬命令下,徐达方才乖乖趴回床上,可手还是不断的作揖。 看着这番模样的徐达,朱元璋忍不住又是叹息了一声,心中不禁起了几分怜意。 “三弟……你还有别的要求吗?” 朱元璋正色道, “只要你说,咱全都答应你!” 此刻的老朱,无比的认真! 徐达闻言,却是露出了犹豫之色,下意识的将目光瞥向朱橘,略带几分询问的意思。 这个阶段,要不要再提要求……他可吃不准! 现在,他是事事都听朱橘的,唯有按照朱橘的安排来,方才能够化险为夷! “爹,你自己荣华富贵是够了,难道不给辉祖他们谋点前程?” 朱橘笑道, “现在可是提要求的好机会。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听到这话,徐达顿时恍然,转而却又苦笑。 “辉祖这小子,我是打算让他参军的,只不过现在还不知道他是不是那块料啊!” 他一脸无奈的道, “再加上他年纪还小……还是算了吧。” 自家儿子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子,要不然,这会儿还真能给他讨要一个军职。 “虎父无犬子!年纪小有什么关系?咱瞧过辉祖那小子,还是很有几分你的影子的,将来必然也是带兵打仗的一把好手!” 朱元璋闻言,却是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道, “咱可以等他成长!这样吧……再过几年,等他成婚以后,咱先安排他到五军都督府做事,这样可以迅速了解军务,等历练几年以后,就像沐英那样外放,执掌一地军权!” “如此一来,他定然也知兵了,将来若有对外征战的机会,咱一定让他去!说不定,他也能建功立业,封一个国公!这样你的魏国公爵位就可以传给别的儿子了!” 一门两国公! 这是朱元璋对徐家的心理预期,可以说是把徐辉祖的未来给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陛下如此恩典,徐达……感激涕零!” 徐达听完这番话,那叫一个激动,挣扎着从床榻上撑死了腰,朝着朱元璋连连叩首! 朱橘这一招苦肉计再加上以退为进的策略,竟然是让他得到了最大的利益! 这,是事前完全没想到的。 因祸得福啊!这次真是因祸得福了!得了陛下这样的许诺,还能有什么不满足的?! “别动弹,躺好。” 朱元璋再度按着徐达让他躺下,颔首道, “这些,是你应得的。” “从妙云嫁给老六开始。咱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现在什么都不用想,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养病。” 徐达点了点头,重新躺好。 “妙云,你也不要哭了,等彭玄来了,一定可以把病治好的。” 朱元璋看向一旁抽泣的徐妙云,也是安慰了一句。 对于自家人,老朱还是很有几分温情的,会注意每个家庭成员的感受。 “嗯,谢父皇。” 徐妙云抽了抽鼻子,轻声道。 正此时,两道脚步声传来。 “爹,彭道长请来了,在应天请他还容易些。” 朱标领着彭玄走进了厢房内。 “参见陛下。” “诸位,贫道稽首了。” 彭玄略一行礼。 “师父!” 朱橘迅速起身,走到彭玄面前,忽的握住了他的手,眨了眨眼睛,而后道, “师父啊,你可得给我老丈人好好看看啊!我可全指望您老人家了!” 彭玄眉头微微一挑。 “放心,你师父什么时候失手过?” 他拍了拍朱橘的手背,道。 转而。他的目光落在了徐达身上。 唰,朱元璋起身,给彭玄让出了位置。 彭玄倒也没有客气,顺势坐下,仔细扫了那背疽两眼。 “咦?”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四章 徐达辞官,汤和回乡!老朱冷笑:谁还敢蹦跶?! “道长……怎么说?” 徐达没由来的有几分紧张,竟是有种怕被识破的心虚之感! “这病发的甚急啊……” 彭玄沉吟道, “如此肿胀,若是不好好处置,的确是有性命之虞,好在你不是在军中,若是行军打仗的时候病发,可就糟糕了。” “背疽之病,乃是湿热火毒内蕴,积于五脏之中,而导致气血凝滞,营卫不和,邪侵皮肤而发。” “得了这种病,终身都需要调养,保持身心的愉悦,并且忌口,五脏方面,最重肝胆的养护……徐将军,你最近是吃了什么发物吗?还是心情上有什么大起大落?” 徐达略一沉默。 “近来饮食清淡,并未吃什么忌物。” 他轻声道, “心情上……的确是有一些吧。” “这背疽发作,跟心情也有关系?” 彭玄点了点头。 “那是自然,情志对人的影响是最大的!” “俗话说吓破胆了,这可不是夸张,一个人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连破胆而亡都有可能,引发背疽自然也不足为奇。” 听到这话,朱元璋神色略略沉了几分。 难不成……罪魁祸首还真的他的那一番口谕? 那番话语,给徐达吓惨了?! 想到此处,他也是有几分后悔……一句诛心之语,损失了一位得力大将啊! “原来如此……” 徐达点了点头,安下心来。 这下好了,有彭玄作为背书,一切已然形成了完美的闭环,毫无破绽可言了! “师父,你别说乱七八糟的了。” 朱橘催促道, “还是赶紧给我老丈人治疗吧!” “需要用什么药,我们现在就去准备!” 彭玄轻哼一声。 “伱懂什么,让病人知道发病的机理,病的明白,这样他才能配合治疗,后续才会注意养护。” 他训斥道, “这,也是治病的一环,而且是极为重要的一环!就拿你老丈人来打比方,这么一个病为什么反反复复会犯?就是他对这个病的了解不够彻底!” “我若是他,在得病之后,必然会选择一处幽静之地修身养性,从此清心寡欲,万事不挂于心,若能如此,纵然不用药石,也能痊愈。” 听到这话,朱橘乖乖闭上了嘴巴。 “这……正是我现在的愿望啊……” 徐达趴在床上,朝着彭玄略拱了拱手,道, “谢彭道长指点,陛下已经准许我辞官荣养,从此往后,我一定好好休养。” 彭玄闻言,眉头微微一挑。 “那就好办了。” “朱橘。” 他喊了一声,朱橘迅速上前。 “取来纸笔,我写两张方子。” “一张外用,一张内服,我再行一番祝由术,三管齐下,必能迅速见效!” 朱橘点了点头,吩咐徐妙云去找来纸笔,自己则是跑到外面,找家仆弄来了一碗凉水。 如今他也知道祝由术的一些门道了,一般来说,祝由科用水法是非常常见,也是较为灵验的,前提是能力足够。 须臾间,纸笔找齐,彭玄迅速写了两张方子,交给了徐妙云。 “速速去抓药,必须用热汤灌服,方有效验。” 他吩咐道, “外用敷药只需将药材捣碎之后,敷在背疽之上即可,六个时辰一换。” “期间不可吃任何肉类,包括海鲜、河鲜,当以清淡菜蔬为主,不许饮酒、喝茶、喝奶,不许吃水果、冰镇物。” “若是能受得了清淡,以小米粥为主食最佳,每天少食多餐,前三天最好饿一饿肚子,让胃气生发出来。” 徐妙云连连点头,将彭玄的话语牢记在心。 “这……” 徐达脸色一苦。 “禁忌这么多,做人还有什么意思啊?还不如死了拉倒。” 听彭玄这一顿吩咐,他好像成了庙里的和尚了! “那你要不做鬼?” 彭玄一脸平静的道, “做鬼也不是不可以,济度亡魂之法,贫道也略懂一些,到时候要是当了鬼,我有办法让你减少一些痛苦。” “不过,贫道要提醒徐将军,根据贫道的了解,做鬼比做人痛苦多了。” 徐达:“……” 行吧!忘了面前之人不但是个厉害郎中,还是个顶级的大法师! 一下子,他就乖乖闭上了嘴巴,再也不敢胡乱说话了。 “师父,给。” 朱橘送上了一碗水。 彭玄二话不说,手掐三山诀,右手一边掐诀一边念念有词,须臾间,他便目光一凝,开始在水碗上画符,口中念诵不停。 好一会儿,他方才将水碗送上。 “喝掉。” “然后休息,等那两个药送来,马上服用,再睡!” 彭玄言简意赅,徐达也是不敢怠慢,迅速将水碗中的水一饮而尽。 顺带着,他还咂巴了两下嘴巴。 “这……没啥特殊滋味儿啊……” 还以为画过符的‘法水’,能有别样的味道呢。 “你还想有啥味儿?” 朱橘没好气的道, “行了,赶紧躺好休息!” “我们就不打搅您老了,先把这一关过去,再研究后面的事儿!” 不管怎么说,最难的那一关已经过去了。 现在只要把‘苦肉计’的债给还了,一切也就万事大吉了! “好,好……” 徐达乖乖闭上了眼睛,放松了身心。 还真别说,这一杯水喝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竟是有几分清凉之感,背上的背疽也没有那么疼痒了。 不愧是大法师! 他心里暗暗暗叹了一句。 想起小时候,还碰到过在乡村间招摇撞骗的假僧假道,人家用的也是所谓的‘符水’治病,号称只要将符纸烧化之后,将其混合清水吞下就可治病。 结果钱收了,病却没治好,人还跑了!经历过这种事儿,徐达原本是对此类事嗤之以鼻,直到今天才知道—— 原来这也不全是骗,有真本事的高人,还是存在的哇! “老六说得不错,你好好养病吧。” 朱元璋拍了拍徐达的肩膀,叮嘱道, “彭道长的话,一个字也不要违反!” “咱过几天再来看你。” 说罢,他便起身要走。 “恭送陛下……” 徐达在床上拱了拱手,目送着朱元璋离去,心中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爹,我留下来照顾你吧。” 徐妙云有些不舍,忍不住道。 徐达听到这话,却是摇了摇头。 “哪有刚出嫁就往娘家跑的?再说了,咱这儿也不缺人照顾。” 他道, “你跟朱橘回去,往后有空来看看我也就是了。” “对了,帮我跟皇后娘娘说一声,我没什么大碍,叫她不用担心,更不用来探望我。” 徐妙云红着眼眶,轻轻点了点头。 “好……那我和夫君过两天再来瞧您。” 她连连叮嘱道, “一定要严格遵守师父的话,再不可任性了!” 徐达笑着点了点头,转而吩咐道。 “对了,你把你汤叔叔喊进来,他也在外面守了我一天一夜了。” 此刻自己虽然已经脱离危险,但汤和等一众武将,却依旧在危险之中,为陛下所厌恶! 其他人,他管不着,但汤和这个二哥,能拉一把还是要拉一把的。 虽然这一次是被汤和给坑了,但徐达依旧认为——汤和也是被人给灌了迷魂汤了!错,不在他! “好。” …… 厢房之外。 汤和见朱元璋几人走了出来,顿时迎了上去。 “陛下……” “臣……” 他拱了拱手,正欲说话,却是被朱橘给拦了下来。 “汤叔,现在老爹心情很不好,你有什么事儿,还是下回再说吧。” 朱元璋瞥了汤和一眼,一言不发,背着手便离开了。 汤和:“……” 望着皇帝离去的背影,他忽的感到一丝寒意在心中升起。 陛下看向他的眼神之中,似乎带着几分嫌恶! “汤叔。” 身后的徐妙云喊道, “爹喊您进去,说是有事儿要跟你说。” 听到这话,汤和方才回过神来,快步走进了厢房之内! …… 哒哒。 与彭玄道别之后,朱元璋一行四人登上了龙辇,车轮转动,缓缓朝着紫禁城驶去。 车厢内,四人皆是一言不发,气氛有些沉闷。 良久,朱标才打破了寂静。 “徐叔叔……真是可惜了。” 他叹息道, “正是当打之年,却因为这样的顽疾,只能选择遗憾告老。” “他一定很不甘心!唉……这也是我大明的损失啊!没有了他,明军将来又有谁能堪当大任呢?” 大明的名将有很多,但真正可以胜任三军统帅的,除了徐达之外,还真想不到第二人! 汤和?冯胜?邓愈? 好像都差点意思。 朱元璋闻言,却是神色淡然。 “没了张屠户,难道还吃带毛猪不成?” 他道, “徐达是一员帅才,但咱大明也并非缺了徐达就不能运转了,若是如此,那咱们这个国家,也太脆弱了些。” 朱橘表示赞同的点了点头。 “一个真正强大的国家,必须具有抗风险能力,哪怕是皇帝缺位,都马上能够有太子顶上,稳固天下,更何况是一位将军?” “老丈人就让他好好养病,眼下北伐才结束没几个月,大明根本不需要大规模的用兵,纵然将来真的要用兵,也定然能选出可堪大任的帅才来。” “这一点,大哥你无需担心,我大明人才济济!” 朱标闻言,方才点了点头。 “……不过,这次的确是咱冲动了,说了不该说的话。” 朱元璋沉默了片刻,方才道, “以后你们要注意,碰到类似的情况,不能一昧的顺从咱,而是要有自己的判断。” “必要的时候,得劝阻咱!” “都听到了没有。” 朱标:“……” 朱橘:“……” 劝阻? 拉几把倒吧! 您老暴怒的时候,谁敢劝阻你啊!除非是想挨揍了! “耳聋了?” “还是哑巴了?!” “说话啊!” 朱元璋眉头一竖,神色有些不悦。 “可以是可以,但是咱要把丑话说在前头。” 朱橘正色道, “我和大哥要是出言劝阻,你不能迁怒到我俩的身上!这种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说着说着,你倒是先要砍我们了!” “冒着生命危险劝谏,谁干?傻子才干!” 朱元璋:“……” “行行行,咱答应你俩,不迁怒,行了吧?” 老朱神色略有几分尴尬。 “不行,口说无凭,你立字据!” 朱橘不依不饶的道, “给我俩一人一道圣旨,盖章生效的那种!” “不然,你到时候又要逼着我喊‘皇帝没说过,是我胡说八道’了!” 朱元璋:“¥%……&*@!!!” 见老爹吃瘪,朱标不由得暗笑。 小橘子不愧是睚眦必报的主儿,刚才吃的亏,现在就要报回来。 “你笑什么!” 老朱看向朱标,瞪眼道, “立字据就立字据!” “这一回,咱是下定决心,要限制一下咱自己了!不能什么时候都由着自己性子来!” “回宫!等回了奉天殿,咱就给你们一人一道圣旨!” 朱橘闻言,方才咧嘴一笑,朝着朱标挤了挤眼睛。 兄弟俩会心一笑。 别看朱标平日里温和顺从,其实他照样也有主见! 所以这份‘字据’,对他来说也挺有用的!最起码关键时刻掏出来,能占一下上风! ……????徐府,厢房之内。 “三弟……你,你把虎符交回了也就算了,怎么连大将军和右丞相的职位也都辞掉了?你这……真要无官一生轻,辞官养老啊?” 汤和听着徐达的叙说,神色无比的震惊! 大将军,是武将第一人! 中书省右丞相,那也是仅次于李善长的文臣第二的存在! 这俩重量级的官职,说辞就辞了?! 他此刻完全无法理解! “都这样了……我还要那些虚名做什么?” 徐达摆了摆手,笑道, “从此往后啊,我只想躺在功劳簿上过日子。” “我立下的功劳,够我和我的子孙后代享用几辈子了,不是吗?” 汤和蹙着眉头,好一会儿方才舒展。 “好吧……也好。” 他轻叹道, “你说得对,功劳几辈子都够用了,还折腾个什么劲儿?” “我这会儿也觉着没意思,虽然我只是个中山侯吧,好歹也是侯爵第一,要说荣华富贵,陛下也不来缺我的,昨天那一遭,我无非是一时冲动,想去争一口气罢了。” “可冷静下来想想,去跟陛下怄气,那不是自找麻烦吗?唉……今天他看我的眼神,总觉得有些冰冷,让我的心里都生出了几分寒意。” 徐达闻言,略一沉默。 “……不说了,你好好休息,我熬了一宿了,也该回去补个觉。” 汤和缓缓起身,拍了拍徐达的肩膀打算告辞。 然而,就在此时,徐达拽住了汤和的手。 “二哥。” 徐达沉声道, “有些话,我知道我说了,你不一定能理解。” “这里头……原因比较复杂,我不方面跟你直说,但你要是信得过我,就听我一句劝——” 汤和闻言,重新又坐了回来。 “怎么说?” 本能的,他觉得徐达是要交代他一件极为关键的大事! “找个理由,把你身上所有的军职全都辞去,然后和我一样,在家务闲。” 徐达低声道, “此外,再不要跟那帮人串联!最好是和不要和他们再来往了!” 汤和闻言,神色骤然一凛。 “三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 徐达的这番话语,让他一下子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多的,就不要问了。” 徐达闭上了眼睛,低声道, “须知站得越高,跌的越惨,咱们已经到了这个地位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要防着被居心叵测之人利用,到时候他们无事,咱们倒是成了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刺。” “当你是兄弟,我才跟你说这些的,愿不愿意做……那是你自己的事儿,我只是劝告你,现在去做,还来得及,或许……还能因祸得福。” 在朱橘的帮助下,冷静下来思索过后,徐达也是捋清了思路。 这一回,的确是被坑了不假!但同时,却也有一份化险为夷,转悲为喜的机会在里头! 勋贵们对皇帝的封赏不满,有心串联给皇帝施压,在这种情况下,如他,如汤和这样的大将能够配合皇帝,震慑那帮桀骜不驯的武将,无疑是帮了皇帝的忙! 这样一来,利益非但不会受损,还能更得恩荣!就比如今天,皇帝对他的那番许诺! 当然,这些话不能掰开来揉碎了喂给汤和,他只能是给出一番忠告,至于汤和能不能领悟,那就要看他自己了。 “三弟,我……” “好了,我要休息了,你也回去好好休息一番,顺带好好想想吧,以后头脑还是要清醒一些,不要被人牵着鼻子走。” 汤和还欲说话,徐达已然是摆了摆手,闭上了眼睛,一副要睡觉的模样。 “……行,那我走了。” 汤和起身,深深的看了徐达一眼,转而走出了厢房。 他的眉头紧蹙,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离开了徐府。 …… 次日。 清晨,大朝会上。 一众文臣武将排班而立,武将首位的徐达却是缺了席。 朱元璋坐在龙椅之上,身边是朱标和朱橘两人侍立。 “左青龙,右白虎。” 朱橘小声道, “中间是个二百五。” 朱标眉头一挑。 “二百五是个什么意思?这听上去还挺顺口的。” 朱橘咧嘴一笑。 “是大蠢蛋的意思!哈哈哈……” 噗。 朱标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这臭小子,每天也真是变着法儿的编排老爹! 哒哒哒! 哒哒哒! 朱橘笑的正得意忘形,却感受到胸前的玉佩疯狂的震动了起来,震的他神色一凛,迅速闭上了嘴巴,老实了下来。 “哼!” 朱元璋冷哼一声,挥手道, “开始朝议吧!” 话音刚落,便有吏部官员出列。 “启奏陛下,魏国公徐达因背疽复发,身体不堪重负,请求辞去大将军、右丞相,以及内阁次辅之职,在家休养。” 他道, “辞呈已递到吏部,请陛下御览。” 此言一出,举众哗然! 徐达犯病的事儿,属于突发情况,除了当事人以外,其他人都还不知情。 乍一听徐达这个大明第一功臣要辞官,对于一众文武来说,自然是无比震撼的! 一时间,众人皆是交头接耳,互相接收着对方的震惊。 而那一众武将,此刻更是心神震颤! 大将军……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唉!” 朱元璋将徐达的辞呈拿在了手中,翻来覆去看了又看,方才叹息道, “昨天,咱已经去看望过徐达,他那个背疽,的确是一个难缠的疾病,稍有不慎便有可能有性命之危。” “他再三请求咱,想要辞官养身,可咱却是不愿意大明失去这样一位镇国柱石,故而也是屡次拒绝,奈何他最后说了一句……想要多活几年。”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咱是不答应都不行了,以他的功劳,的确也不必再在沙场上拼命了。” “……唉!准奏吧!” 啪嗒一声,奏本合拢。 “着,加徐达俸禄五千石,食邑加一千五百户。” 朱元璋道, “另赐黄金五千两,白银三万两,赐应天府宅一座。” “即刻办理妥当,不得有丝毫纰漏!” “遵旨。”下方官吏闻言,恭敬拱手行礼。 大明帝国的第一功臣徐达,就这样干脆利落的卸任退休了! 虽然皇帝给予了极大的优待,但对于一众大臣来说,尤其是于那些个串联起来请战的武将而言,这绝对称得上是一个恐怖故事! 徐大将军昨天带头请战,今天就辞官卸任,解除了一切军职和政职! 这两者之间,难道真的没有关系? 如果有……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即便是徐达这样战功赫赫的军中巨头,在皇帝陛下眼里也是不堪一击,随时都可拿捏的人物?! 让你下去,你就得下去!没有一丝一毫反抗的余地! 正在他们胡思乱想之际,人群之中,汤和忽的走了出来。 “陛下,臣有本奏。” 他拱手行礼,沉声道。 “讲来。”朱元璋眯起了眼睛,一脸平静。 “臣近日时常梦到死去的母亲,说在下面十分凄苦,要臣返回老家给她烧一些纸钱用用。” 汤和肃然道, “想当初,臣的母亲活活饿死,就是为了把那仅剩的一点粮食留给臣,臣不孝,自参加义军以来,虽然愈发富贵,却从未想到要回老家修一修母亲的坟茔,就连纸钱、寒衣都未曾烧送。” “先前陛下返回凤阳,臣该死,回到凤阳都没有想着去看看母亲的坟茔,如今梦到母亲,想起往日种种,不免悲从心中起,愧疚难当!” “陛下……臣……” 说着说着,汤和眼眶通红,此刻竟然是哽咽了起来。 听到这番话语,众臣皆是动容,就连朱元璋的眼神也是软了许多,听着汤和的话语,也是想到了往昔。 说起来,他和汤和是真正的发小,汤和的母亲,他的脑海里是有深刻印象的。 “你的母亲,是个很和蔼慈祥的人……” 朱元璋目中露出感慨之色,轻声道, “还记得小时候咱淘气,被爹娘一顿死揍,咱一气之下离家出走,还是在你家过的夜,那时候,你母亲给咱煮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年糕。” “那味道,咱到现在还记得……” 汤和略吸了吸鼻子。 “陛下!臣请求返回凤阳老家,为母亲做一场盛大的法事,将一切冥物都补足!” 他一脸恳切的道, “除此之外,臣还想亲自动手,为母亲修缮坟茔,臣想修的气派豪华一些,以弥补这些年的不孝!” “若是能寻到一处风水宝地,臣还想迁坟!” “请陛下……恩准!” 朱元璋微微颔首。 “你要亲自去修?” 他一脸讶异的道, “咱倒是可以派工部最好的工匠给你,不过迁坟这个事儿……还得找一位精通堪舆的人才行。” “这事儿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从选址到设计墓穴,再到修建,想要达到气派豪华的效果,没有个一两年是完不成的。” “咱还是安排人帮你去做吧,不然你手中的军务就要耽搁了。” 汤和摇了摇头。 “不,陛下。” 他正色道, “臣无母亲,无以有今日,臣在孝道上的亏欠太多了,如果修建坟茔都需要假他人之手,那岂不是真成了不孝之人?” “朝廷以忠孝治天下,臣亦以忠孝为本分!所以……这件事,臣一定要亲力亲为!” “至于军务,朝中人才济济,臣的那一点军务,只需随便分摊一下即可,哪里需要忧虑呢?” 这一番话语,言辞恳切,令人无法拒绝。 在这个时代,忠孝二字,乃是最大的道德准则! “厉害啊……” 朱橘喃喃道, “肯定是老徐指点过他了,不然不至于这么上道……” 汤和这一招,也妙得很! 而听完汤和的话语,朱元璋也是陷入了沉吟之中。 “陛下!” 汤和再度道, “臣这一去,并非退隐!若将来陛下和朝廷有用的着臣的一天,只需陛下一道诏令,臣定当为陛下,为大明效死力!” “请陛下……恩准!” 噗通! 说完,他跪伏在地,脑袋磕在了地砖之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这……好吧!” 朱元璋颔首赞许道, “难得你有这样一番孝心,也可为天下臣民之楷模。” “准你所奏,另外,着户部拨款一万两,钦天监派遣官员三人,工部派遣官员五人,工匠百人,一同前往凤阳,寻觅风水宝地,修建汤家祖坟。” 汤和闻言,猛地抬头。 “臣,谢陛下恩典!” 他目中满是感激之色,朝着朱元璋连连叩首。 “好了好了,你有孝心,这是好事,咱自然要赏赐。” 朱元璋摆手道, “当然了,将来若有战事,咱依旧需要你挂帅出征!你在凤阳可不要懈怠,还是要好好操练武艺,熟读兵书,以备将来之用。” “这,也是咱的旨意。” 汤和神色一凛。 “臣,遵旨!” 他朝着朱元璋再度一拱手,方才退回了队列之中。 “徐达辞官,汤和回乡……一时间,咱尽有几分无人可用之感!” 朱元璋轻轻抚须,感叹道, “他俩的职务,有谁可堪递补?” “谁推荐一番?亦或是自告奋勇也可。” 这一问,全场却是鸦雀无声,谁也不敢说话。 徐达是大将军,汤和也是一路统帅!这两个位置,可不是谁都能顶上去的! 现在,推荐谁就是害谁!毛遂自荐更是自取其辱! “没人?” 朱元璋扫视了两眼,不悦道, “难道我大明,竟无人可用了?” “徐达和汤和两人不在,我大明居然连个统帅三军之人都没有,还谈何驱除胡虏,扫灭北元?” “看来,以前还是咱太乐观了!” 稍稍一顿,老朱转而喊道: “沐英!” 唰! “臣在!” 沐英从队列之中走出,躬身行礼。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你这只乳臭未干的小猴子,就暂时冒充一下大王吧!” 朱元璋吩咐道, “加封你为大都督府佥事,负责制定北疆防务!” “朝中既然无人能统帅三军,那么咱也就歇了扫平北疆的期望,对北元的战略,就应该转为守势,以坚壁清野,加固城墙为主。” “七日之内,把防务方案交给咱!” 沐英神情一肃。 大都督府佥事,这又是一个实权要职! 再加上内阁次辅,以及枢机大臣两个大职傍身,不知不觉之中,他竟然已经成了大明最有权势的人之一! 这说明义父对自己的期望很高啊! 担子虽然沉重,但他完全有信心将其挑起来,并且做到最好! “臣,遵旨!” “无需七日,只需三日,臣一定将北疆防务制定出来,上呈陛下御览!” 朱元璋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 转而他扫视着那一群请战的武将,见他们一个个表情难看,不禁冷笑。 叫你们串联起来闹事,还请战……呵呵。 你们想借着这个扫灭北元的理由来表达不满,来夺得兵权? 那咱就偏偏要制定防务! 因为这档子事儿,徐达和汤和都退了,你们还想在咱面前蹦跶? 都给老子滚回家当乌龟去吧!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五章 谁敢给老朱戴绿帽?!达兰宫中闹鬼事件! 半晌后,皇帝散朝。 一众武将却是失魂落魄,见汤和走在前头,皆是一窝蜂围了上去。 “汤帅,您……您这是为何啊?!” “汤帅,兄弟们可还想跟着你一起建功立业呢!你怎么就……” “汤帅,您这一退,兄弟们怎么办啊!” “是啊……” 听着一众‘兄弟’的话语,汤和不禁心中一冷。 现在再看这帮人……还真是如徐达所言,是在利用自己,为他们谋取利益! 为陛下所嫌恶的是自己这只出头鸟,而坐收渔利的却是他们! 兄弟? 呵呵! “理由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不想再复述一遍。” 汤和面无表情的道, “陛下也已经恩准了,眼下我除了个中山侯的爵位之外,一无所有,你们还像苍蝇一样围着我转做什么?” 此言一出,众将皆是脸色一变。 汤帅这话,很不友善啊! “还有,我自觉皇恩浩荡,中山侯的爵位以及陛下的恩赏,已经够我享受一辈子荣华富贵了,我没有什么不满足的。” 汤和拂袖道, “收收心,安心当一富家翁,也没什么不好的,我奉劝伱等一句……” “算了,跟你们也没啥好说的,告辞!” 说罢,他便快步离去,只留下一众武将站在原地,面色难看! “他怎么这么说话!他……” “算了算了!别说了……突然之间,徐大将军和汤帅都回家了,细细一想,真是叫人胆寒啊!我……我还是老老实实的管好我那一亩三分地吧!” “对,对……我,我也回去了,你们要是还想努力努力,你们继续,我就不瞎掺和了……” “……” 要说徐达辞官还能说得过去,可现在连汤和都‘自贬’了! 这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能细想,也不敢细想! 他们只意识到一点…… 皇帝,不可逼! 陛下的手段,是如此的骇人! 此时此刻,谁还敢蹦跶?谁还敢去请战? 徐达汤和是辞官,那轮到他们,可能就是要蹲大牢,乃至于掉脑袋了! 一时间,众将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再也不敢对皇帝的分封有丝毫的不满,纵然还有不满,明面上也是再不敢表露出来了! 乾清门外。 “真没想到……徐达和汤和竟然会用这样近乎自残的方式,摆脱了这个我给他们设下的圈套。” 胡惟庸走在李善长身边,闷闷的道, “前天下午,我都以为已经成事了!谁知道一夜之间,竟是情况突变!” “功亏一篑啊!” 原以为把汤和徐达拉下水之后,和皇帝之间的博弈是必然占据上风的!他甚至都想象到了皇帝感受到压力的那种表情。 可谁料,一夜之间,徐达请辞,汤和告老!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无从得知,但从这个结果来看……他还是低估了朱元璋对大权的掌控力! 敲掉徐达和汤和这两块镇国柱石,对他来说,竟然是一点压力都没有!毫不夸张的说,真是弹指一挥间,大将灰飞烟灭啊! 再看那帮武将一个个噤若寒蝉,满脸惶恐的模样,胡惟庸不禁有些沮丧。 那番野望……真有机会完成么?! “惟庸,别小看陛下,但也别心生恐惧。” 李善长倒是面色淡然,抚须道, “陛下厉害是不假,但也没强到这个地步,徐达和汤和若非自愿,即便陛下再厉害,一时半会儿也夺不了这俩的权,尤其是徐达。” “老夫倒是倾向于,徐达突发背疽之后,升起了退却之心,从而来了一招以退为进,而陛下自然也乐得如此,于是加倍给了个赏赐,他们之间,或许还达成了另外的协议,这不得而知,也不用纠结。” “你只需要知道,徐达这事儿,一定是他主动的!而汤和,不过是附带着跟随而已,但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就是看上去,陛下无比的强大,皇权至高无上!” “但实际上呢?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强大,也没有至高无上到可以一句话就让大明第一功臣滚蛋回家。” 胡惟庸恍然。 听完李善长的分析,他心中的沮丧稍稍消弭了几分。 “惟庸,你眼下要做的,还是要默默积蓄力量。” 李善长又道, “虽然咱们屡战屡败,但不知不觉之中,你已经在淮西人内部拥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你切记,我们的出发点,一定是要为大家谋取利益!这样他们才会紧紧的跟在你的身后,与你牢牢绑定在一起!哪怕败了,一时蛰伏了,但他们那颗想要得到更大利益的心,依旧蠢蠢欲动!将来依然可以调动他们!甚至比以往更猛!” “因为他们内心深处,也藏着不甘!屡战屡败,谁不想胜他一回,扬眉吐气呢?!” 胡惟庸:“!!!” “恩师这番话语,可真是精辟啊!” “有如醍醐灌顶一般,让学生彻悟!” 他一脸崇敬,由衷的称赞道。 姜还是老的辣啊!恩师每一次说话,他都能从中领悟到新的东西。 尤其是这一次,更是让他心中升起明悟,有了更强的信心! 屡败屡战,并非坏事。 它反而能够像滚雪球一般,让己方的力量越来越大! 最终,必然有一天可以直视皇权,甚至是……撞翻皇帝! “你能明白就好。” 李善长抚须笑道, “这一回虽然失败,但做的也还算可以了。” “回头和他们私底下多交流交流,跟他们喝喝酒,诉诉衷肠,武夫们脑子都是一根筋,你只要稍稍用点计谋,就能套出他们的话来。” “若是他们能酒后吐真言,主动吐一些把柄给你,那就再好不过了。” “有什么困惑的地方,你要主动来找老夫,老夫虽然老了,这身体是不中用了,但这头脑还算好使,说不定还能给你出一些好主意。” 于李善长而言,抛头露面的事儿他不想干,以他的身份也不好去干,所以,他也乐得胡惟庸去努力,而他则从旁辅助,当幕后之人。 “学生谢恩师!” 胡惟庸朝着李善长再度拱了拱手,两人一同朝着中书省而去。 …… 后宫,坤宁宫内。 “不行,我得去看看天德。” “他都病成这样了,我这个当大姐的岂能不去看望他?” “臭小子,昨儿个也不知道带上我……翠竹,备车!” 马秀英数落了朱橘一句,转而便吩咐道。 “是。” 翠竹应声而去。 “娘,不是我不喊你,主要是当时来不及嘛……” 朱橘尬笑两声道, “老徐他还特意跟妙云说,喊你暂时不要去看望,毕竟他现在正发着病,袒露着身体。” 马秀英听到这话,却是摆了摆手。 ‘这有什么?当年他犯了错误被义父鞭笞的时候,我还亲自给他上过药呢。’ 她道, “你先回宫去吧。” “对了重八,你也回吧,我自己去一趟就成,” 朱元璋:“……咱这刚到你这儿来歇会儿,你就要走啊?” 他有点无奈。 老朱也知道自家妹子就是这样的性子,要么不知道,但凡是知道谁生病了,就一定会备礼探望。 就算不是徐达,别人也一样,昔日南征北战的时候,谁家丈夫出征去了,她就会打听清楚对方家眷的生辰,上到八十老母,下到三岁孩童,逢年过寿,她都会备礼慰问。 更别说是染病了,那真是关切至极,不但会帮着喊最好的郎中,甚至有几次,她还亲自照顾! 就是靠着这样,大后方才会固若金汤,征战这么多年,后方就从来都出过一丝一毫的乱子,尤其是不惧各种流言和离间! 这,都仰赖于妹子的手段,当然,这是她本身就有菩萨心肠,才能真正做到将心比心,叫人家死心塌地的跟着。 “嗯,你去别处歇会儿吧。” 马秀英收拾了一番衣服,瞥了朱元璋一眼,吩咐道, “我前两天跟后宫的妃嫔们说了,会让你多多去她们那走动走动,雨露均沾。” “你去吧,她们都眼巴巴的等着你的,三天两头往我这跑,估计她们背地里都骂我呢。” “走了!” 说罢,她便朝着宫外走去。 朱元璋:“???” 自己……就这么被妹子给支配了? 当给猪配种呢?喊咱去哪儿就去哪儿?1 真是…… “陛下。” 一个内侍走了上来,跪在地上,手中捧着一个方盘,恭声道, “这是皇后娘娘命人制作的牌子,上面刻了宫中各个妃嫔的名字。” “皇后说,您要是选不好,那就翻牌子来决定,也可。” 朱元璋微微一愣。 看着盘子上密密麻麻的几十个小木片,不禁有些愕然。 “咱都有这么多妃嫔了啊?” 平日里,他也就常来坤宁宫,其他几个妃子的宫殿偶尔光顾一下,常去的也就那么四五个地儿。 结果不知不觉之中……自己竟然已经有了这么多女人! 有些,自己可能连面都没怎么见过! “陛下,与历代帝王相比,您这还算少的呢。” 内侍恭声道, “俗话说后宫佳丽三千人……” “铁杵磨成绣花针。”朱橘冷不丁的接上了一句。 朱元璋:“?” “你个臭小子……乱接什么!什么铁杵磨成绣花针!” 老朱笑骂了一句,忽的又想到了什么,嘴角忍不住上扬。 “咳咳……” 他干咳两声,道, “三千人,临幸的过来么?多数都是浪费,还不如让她们出宫去,还能促进民间老百姓的生育。” “咱是个务实的人,有多大能力就吃多大碗饭,几十个人……足够了!往后不要再往宫里送秀女了!” 朱橘连连点头。 “说的没毛病,人太多照顾不过来,就很有可能会被戴绿帽子。” 他一脸认真的道, “别说是几千人了,就是几十人,甚至就一个老婆,都有被戴绿帽的可能呢!” 朱元璋闻言,不禁一愣。 “绿帽子是什么意思?” 听上去,好像不是个好词儿啊! “呃……就是女子和别的野男人乱搞,这就叫给丈夫带绿帽。” 朱橘挠了挠头,解释道, 说起来,‘绿帽子’这个词儿还是来源于老朱呢!他把各种工种的人分为三六九等,分别要求穿戴不同的衣帽作为区分。 其中,青楼里的龟公就只能戴绿帽子,以显示其卑贱的身份……久而久之,绿帽子这个词儿就有了那种含义。 朱元璋脸色一黑。 “咱的后宫之中,绝无可能出现这种状况!” 他斩钉截铁的道。 老朱对自己的威严有信心!哪个妃嫔要是胆敢乱搞,那她绝对是活腻歪了! “是吗?那御花园那个肚兜怎么说?” “有没有一种可能,它就是你的某个妃嫔因为寂寞难耐,跟某个野男人在湖边一顿激情过后的产物?” 朱橘哪壶不开提哪壶,直接贴脸开大。 朱元璋::“!!!” 哒哒哒! 玉佩疯狂抖动! 老朱的眼神,此刻可怕的吓人! 他想要吃了朱橘的心都有了! “咳……别激动,别激动,我开玩笑的老爹。” 朱橘嘿然一笑,道, “您这么英明神武,又如此的威严,谁敢给你戴绿帽?不想活了啊?” “我估摸着,应该是某个婢女,亦或是女官所留,这事儿娘已经在查了,以她的能耐,肯定可以查清楚。” 朱元璋听完这番话,方才冷哼一声,怒气消退。 “以后不着边际的屁话给咱少说,不然咱揍你!” 啪嗒! 说完,老朱便随手翻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一个“孙”字。 “嚯,这牌子倒也翻得不错。” 他颔首道, “确实也是好些日子没去了……今天既然翻到了,那就去她宫里瞅瞅。” 孙,代表的是孙贵妃,在后宫之中,是仅次于马秀英的宠妃。 正此时,一个年轻内侍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陛下……定妃娘娘那边出事了!” 他噗通一声跪伏在地,连声道。 朱元璋眉头一挑。 “达兰?” “她出什么事儿了?” 说起来,最近几个月,他都没有往达兰那去。 “回陛下……” 那内侍神色紧张,道, “是……是定妃娘娘宫中闹鬼!” “已经连续好几夜了,每当晚上歇寝之时,都有男人咳嗽和窃窃私语的声音,就在定妃娘娘的房间外,可开门一寻,却是什么也寻不到。” “那咳嗽声,很是明显,就连奴婢们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可就是找不到人!几个晚上下来,娘娘宫中上下皆是惊恐莫名……” “而娘娘她更是不敢睡觉,人都憔悴了许多,就连精神都略有几分失常了,奴婢实在是没了办法,才来告知陛下。” 朱元璋闻言,眉头顿时一皱。 “闹鬼?!” “胡说八道!咱这紫禁城里怎么可能闹鬼?” 有他坐镇,什么鬼敢造次? 简直是无稽之谈! “闹鬼?” 朱橘眼睛一亮,道, “还有这种好事?” “爹,这个事情我专业对口啊!交给我来处理,我一定把那个鬼给它抓住,即刻炼化!” 虽然斩妖除邪的本事没学,但朱橘的胆子大啊! 掐着半吊子的手诀,抄起一把桃木剑,他就敢去抓鬼!反正有师父兜底,怕个鸡毛? 干就完了! 朱元璋:“……” “你别捣乱!老老实实回宫呆着去!” 老朱没好气的道, “让你来装神弄鬼的做一番法,没有鬼也有鬼了!” “鬼这种东西,咱不相信存在,就算是存在,又有什么可怕的?做人的时候都斗不过别人,死后还想作妖?可笑!” “走,带咱去瞧瞧!” 原本打算去孙贵妃那,但被达兰这么一掺和,朱元璋转而便改了主意,往达兰宫中而去。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装神弄鬼!要真有人恶作剧,那他不介意砍掉他的脑袋! 紫禁城,不容扰乱! “是,是,陛下请随奴婢来。” 那内侍连连叩首,引着老朱离开了,只留下朱橘站在原地冷哼了一声。 “不让我去?” “我偏要去瞧瞧!” …… 后宫,一座小院内。“陛下,请用茶。” 达兰手里捧着一杯玫瑰茶,巧笑嫣然, “这是臣妾亲手做的,甚有几分清香。” “您尝尝?” 朱元璋瞥了她一眼。 “你今天怎么打扮的这般漂亮?” 他眯着眼道, “以往见你,都是一番素雅的模样,今天瞧起来,反而是有几分娇媚了。” 达兰抿嘴一笑。 “陛下喜欢吗?” 朱元璋由衷的点了点头。 谁不喜欢骚的呢? 尤其是现在家里的母老虎越来越强势,老朱自然也想换换口味,找个小鸟依人,千娇百媚的,当一当大丈夫。 孙贵妃就是这个路数的,而现在,一向在他面前较为淡雅的达兰也成了这般姿态,这种反差的感觉,对他来说还真挺新鲜的。 “原来陛下喜欢这样的,难怪这几个月来,陛下都未曾临幸臣妾。” 达兰故作娇弱的道, “以至于宫中阴气太盛,都闹起了鬼来……” “这几日,臣妾吓得寝食难安,陛下您摸摸……臣妾都瘦了。” 说着,达兰便抓着朱元璋的手,往自己身上摸去。 这番模样,给老朱都有点整不会了! 不是,真走风骚路线了啊?这引导着自己往哪摸呢? 可还真别说,他现在还挺吃这一套的,对于又娇又媚的达兰,他动了几分生娃的心思。 “什么闹鬼,无稽之谈!” 朱元璋笑道, “敢在咱宫中闹腾,它得是个什么级别的鬼?” “纵然真有,咱今天也一定把它吓杀!” 达兰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一亮。 “陛下的意思是……今天要在臣妾宫中留宿?” 她忙问道。 “怎么?你不乐意?” “那咱走?” 朱元璋此刻心情不错,也是开起了玩笑。 达兰抿嘴一笑。 “乐意,乐意!妾身乐意之至!” “臣妾这就去沐浴更衣,等着承恩雨露!” 她身上长袍一甩,半露香肩,踩着小碎步离开了内院。 咕咚。 朱元璋感觉有些口干舌燥,下意识的喝了两口玫瑰花茶。 “宫里用的是什么香?” “怎么这般好闻?” 他此刻闲来无事,随口询问道。 达兰是个情致高雅的女子,宫院虽然小,却布置的非常精致,各种花草树木摆在一起,相映成趣,袅袅清香升腾,亦给人香味满堂之感。 “回陛下,这是娘娘亲自调制的香。” 一旁奴婢恭声道, “有安定心神,疏肝养肺之功效。” 朱元璋微微颔首。 “她还有这本事?咱还是第一次知道。” 他赞许道, “这香的确让人觉得心胸开阔,心情一下子就愉悦了起来。” “回头让她多调制一些,送到咱那里去,嗯……给皇后、太子,还有吴王也都送一些去。” 奴婢恭声称是。 正此时,内侍送来一沓奏章。 “陛下,这些是内阁今日送来的重要奏疏,首辅他们拿不定主意,需要您亲自过目。” 那内侍恭声道。 朱元璋点了点头。 “如今有了内阁,咱倒是清闲了不少,抛开性格不谈,刘伯温办事还是得力的。” 他道, “也好,腾出时间来,咱也可以做些别的事儿。” 就比如开枝散叶,眼下已经成婚的朱标和朱橘都是绣花枕头不中用,还得是他老当益壮,为朱家繁育子孙! 闲下来了,也有精力了,多幸几个妃子,多生几个娃吧! 儿子,永远都不嫌多! …… 是夜。 “陛下,陛下?” “该歇寝了,臣妾都等候您多时了,这些奏章就不能先放放嘛……” 达兰翘起了嘴巴,撒娇道。 “好好好,马上马上。” “最后一本了,这才亥时初,咱平日里子时能睡就算是不错了,今天已经很早了。” 朱元璋批阅着奏章,连连点头。 “哎呀,春宵一刻值千金……明天您走了,又不知何时才会来了。” 达兰对着朱元璋轻轻一拉,将他拉进了房内,轻车熟路的为他宽衣解带。 “你那个香……香不错。” 朱元璋觉得有些口渴,攥着桌上的茶杯又是灌了一大口,但那种口干舌燥的感觉却只是稍稍得到了缓解。 “香啊?臣妾更香呢……” 达兰巧笑嫣然,侍奉着朱元璋躺在了床榻之上,正欲行事,却听朱元璋忽的笑了起来。 “你不是说宫中闹鬼吗?” “鬼呢?咱今天可是为鬼而来的。” 达兰抿嘴一笑。 “陛下乃九五之尊,为天下至刚至阳之人,您驾临的那一刻,那鬼啊……臣妾估计已经吓跑了,再也不敢来了!” 朱元璋哈哈一笑。 “那可不行,咱今天可是为抓鬼而来,要是没有鬼,咱可就回去了。” 说罢,他便要起身。 ‘诶!’ 达兰一把扑在了朱元璋的身上,此刻已是媚眼如丝。 “既然无鬼……不若陛下将臣妾当做那鬼,给镇了吧……” “臣妾愿为陛下所擒……” 朱元璋听到这话,哪里还忍得住,正欲下手,却听屋外传来一道声音: “咳咳!” “咳咳咳!咳咳咳!” 这一阵咳嗽声传来,吓了朱元璋一跳,一把推开了达兰,猛地从床上起身,弓着身子,双脚轻轻踩在了地上,摆出一副谨慎的攻击姿态。 “这……” 达兰皱起了眉头,她此刻倒是没有畏惧之色,反倒是神色有些焦躁。 “咳咳咳!” “咳咳咳!” 咳嗽之声越来越近,此刻饶是朱元璋都觉得有些心惊。 这种诡异的声音,不像是人发出来的,但却又的确是咳嗽之声! 砰! 霎时间,房门打开! 朱元璋:“!!!” 老朱心中骇然,但也升起了无限的胆气,一咬牙一瞪眼,抄起面前的板凳就砸了上去! “滚!!!” 他大吼一声,语调宛若惊雷! “哎哟!” 一道惨叫声传来,听得房内两人皆是一愣。 这惨叫声,明显是个人! “果然是有人装神弄鬼!” 朱元璋冷笑一声,猛地起身扑了出去! 而床上的达兰此刻神色却是一片慌乱,想要制止朱元璋,可以她的身手,哪里能拽的住朱元璋? “该死的!不是叫他今天别弄了么!” 她嘴里暗骂了一声,亦是急忙从床上起身,朝着朱元璋追去。 庭院之内。 朱元璋看着面前被砸之人,脸色黑成了炭! “朱橘!” 他大怒道, “你来这里做什么?!” “谁叫你来的?你怎么进来的?这里是后宫!” 刚才那个‘装神弄鬼’之人,竟然是朱橘! 这让老朱一秒钟的愕然之后,心中已然是升起了无穷的怒火! 这个混账东西,真是太不像话了! 哒哒哒! 哒哒哒! 胸前的玉佩疯狂的震动着,让朱橘一顿舒爽。 这玩意儿,也好久没充能了,今天算是吃了个饱,搞不好有机会变色啊! “我来抓鬼啊!” 朱橘理直气壮的道, “助人为乐为快乐之本,定妃娘娘是老爹你的妾,那也算是我半个姨娘。” “她有困难,我自然当挺身而出,帮助她斩妖除魔!” 当然,实际上,他是假借皇帝口谕进来的,但是这话不能跟老爹说,不然老爹更爆炸。 朱元璋:“!!!” “你抓你娘个……” “滚!!!!” 他怒吼一声,弯腰捡起一颗石头就朝着朱橘砸去! 咻! “操!” “你想砸死你儿子啊!” 朱橘摆头一躲,嘴里骂骂咧咧的道。 就这颗石头的速度,要是砸在他的脑袋上,绝对是头破血流的下场! “老子没有你这个混账王八蛋儿子!” 朱元璋怒不可遏,吼道, “明天再跟你算账!现在马上给老子滚!” “以后再敢擅闯后宫,老子把你的两条腿都卸下来信不信?” “滚!!!” 后面跟出来的达兰见到是朱橘,稍稍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那个人。 但听到朱元璋的话语,她的面色也是开始变幻。 皇帝,到底还是宠这个老六啊!闯祸到了这种程度,竟然都没直接下手严惩! “爹,你先别激动。” 朱橘却是根本没有迈开腿跑路的意思,反而咧嘴笑道, “今天鬼虽然没有抓到,但我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儿。” “你猜,刚才那咳嗽声是谁发出来的?” 朱元璋脸色一寒。 朱橘知道这会儿老爹是没有耐心的,便也不敢卖关子,赶忙掏出一个盒子,而后倒了一些液体进去。 “咳咳!” “咳咳咳咳!” 须臾间,盒子里传来了怪异的咳嗽声。 朱元璋神色一凛。 这咳嗽声,和刚才的一模一样! “你手里这是什么东西?” 他冷声问道。 朱橘嘿然一笑。 “刚才我在院子里转悠,也询问了一番奴婢,随后便找到了这两只小东西。” 他献上盒子,道, “来,你看。” 朱元璋凑上前去一瞧。 那盒子里头,是两只灰白色的小动物。 “刺猬?” 老朱一脸愕然的道, “那怪异的咳嗽声,就是这两只刺猬发出来的?” 这其实都不用问,因为这两只刺猬现在还在不断的‘咳嗽’,声音的来源,就是它俩! “对!” 朱橘道, “一般情况下,刺猬是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的,但在某种情况下,却可以迫使它们‘咳嗽’,方法其实也很简单,只需要喂它们喝糖水就可以了。” “我刚才倒进去的,就是糖水。” 朱元璋恍然。 “原来如此……” 他转而看了身后的达兰一眼,道, “看来答案找到了,是你宫中有人在喂刺猬糖水,由此造成闹鬼的现象,来惊吓于你。” “咱就说,这世界上并没有什么鬼怪,所有古怪之事,其实都是人为的!” 达兰神色略有几分不自然,此刻拍了拍胸脯,舒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 “那是臣妾虚惊一场了。” 她上前拉住了朱元璋的胳膊,连声道, “既然吴王殿下找到了根源,到时候只需把那个在我宫里放置刺猬的人揪出来就可以了,这事儿反倒简单了。” “陛下,咱们还是先歇寝吧,这事儿交给底下人去查就可以了。” 朱元璋点了点头。 “此人居心叵测,必须要把他揪出来!” 他冷哼道, “朱橘,这事儿既然你插手了,那就由你查办!” “但是只能白天查!现在赶紧给老子滚蛋!” 语气虽然依旧不太好,但明显的,他的怒气已经消减了几分。 虽然朱橘这小子不着调,好歹还真是来查事儿的,而且还真给他侦破了,还算是有点作用。 “呵呵……” 朱橘忽的盯住了达兰,似笑非笑的道, “定妃娘娘,我看,不用查了吧?” “始作俑者,不就是你自己么!”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六章 马皇后闯宫抓奸妇!达兰疯狂要赌命! 达兰听到朱橘这话,脸色骤然一变!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她竖着眉头呵斥道。 “哎呀,定妃娘娘别激动嘛!我就是这么随口一猜而已。” 朱橘摊了摊手,笑道, “难不成,还真被我给猜对了?” “要不然你这是什么表情?” 刚才那一句,他就是故意诓达兰的!说话的时候,一直都在注意着对方的神情。 果然,这一句说出,达兰的神情骤变,这绝不是一个被冤枉之人会出现的神态。 如果是被冤枉,多数人的反应会是愕然,因为大脑还一时反应不过来。 只有真正被戳中要害的人,才会在第一时间就变脸! 唰! 朱元璋转而看向达兰,然而,此刻的达兰早已是转换了神情,脸上一片恼色。 “我什么表情?” 她恼道, “吴王殿下,我敬伱是皇后之子,所以对你有所忍让。” “但你也不要觉得我达兰是好欺负!这样的脏水,不要往我身上泼,我禁不起这样的污蔑!” “如果你有证据,那就请你拿出证据来!要不然的话……我一定要请陛下为我做主!” 朱元璋颔首。 “对。” “老六,你没有证据不要胡乱诽谤,虽然这事儿背后肯定有幕后黑手,但绝对不会是达兰,她也没有这样的动机制造这样一出闹剧。” 老朱一番话语,却是听得朱橘哈哈一笑。 “证据我倒是没有,但你要说动机,这不是明摆着的么?” 朱橘打趣道, “定妃娘娘之所以这么做,动机就是想要把你给吸引过来,上演一出娇弱和害怕的模样,趁此机会激发你的保护欲,从而留宿宫中,毕竟这几个月来,你都没来光顾,她寂寞空虚冷了呗。” “你瞧瞧她,今天打扮的如此美艳,显然是早就准备好了的,这是打定了主意你肯定会来嘛!” “还有这院子里的香味儿……我一闻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香料,这肯定催情的!” 朱元璋脸色一黑。 “你给咱正经一点!嘴里的词儿不要乱说!达兰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姨娘!” 有小辈这样编排姨娘的么?! 也就是习惯了朱橘的不着调,换个别的儿子,他早就一巴掌呼过去了! “哪里胡说了?” 朱橘摊了摊手,一脸无辜的道, “我这是大胆推测,小心论证啊,而且我觉得我分析的挺有道理的啊。” 说着,他又看向达兰,认真的道: “说实在话,定妃娘娘,我是挺能理解您的。” “就一个皇帝,那么多人要分,僧多粥少啊!而像你这个岁数,又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岂能不渴望男人?” “所以,我特别能理解你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吸引一下老爹,同时也增加一些新鲜感和情趣,这是好法子,我支持!” 达兰:“……” 朱橘这番话语,听得她有些害臊,又有些尴尬,以至于虽然不爽对方露骨的话语,却又不好反驳。 “嗨呀,你就承认了吧!这事儿就是你自导自演鼓捣出来的。” 朱橘笑道, “你承认了,这事儿也就了结了,闹鬼事件水落石出,我省得再查下去,大家也不至于人心惶惶,这样多好?” “承认吧!皆大欢喜的事儿!别把事情搞复杂,要不然我一顿乱查,你也心烦,不是吗?” 这一番话语,听得达兰神色有些犹豫。 而此时此刻,朱元璋也是看向了达兰。 “达兰,真是你自己编排的?” 老朱望着面前娇媚的妃子,倒也不忍心升起责怪之心,便道, “如果是,你承认就好了,咱不怪你。” “真的。” 如果真是这样,他也没什么好生气的。 毕竟,达兰煞费苦心,也只是想吸引一下自己的注意力,想要和自己共度一夜罢了。 这不但不值得生气,反而挺令人心疼的。 说到底,还是他来得太少了,冷落了这千娇百媚的佳人啊…… “陛下……” 达兰低下头,轻轻抿了抿唇,一脸委屈的道, “达兰不是故意如此,只是陛下已有一百三十五天没有来臣妾宫中……臣日盼夜盼,却盼不来陛下的脚步声。” “只有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才能与陛下相拥而眠……” “臣妾想陛下想的发疯了,才……请陛下恕罪!” 她说着,忽的柔柔的倒了下去,跪在了朱元璋的脚边。 这模样,谁见了不怜惜? 饶是朱元璋这个硬汉,此刻心肠也是软化了不少。 “哎呀,起来起来,这岂能怪你?” 老朱迅速将达兰扶起,轻叹道, “要怪也是怪咱,的确是许久没来你宫中。” “皇后也跟咱说,要雨露均沾,所以啊……是咱错了。” 达兰在朱元璋的搀扶下,方才款款起身。 她的眼眸深情的望着朱元璋,一脸期盼的道: “陛下不怪臣妾,那……今夜陛下可否还愿留宿?” 听到这话,朱元璋自然是连连点头。 “那是当然!” “不但今夜留宿,接下来三天,咱都到你这儿来!也难为你记得这么清楚,一百三五十天……” “咱这几天无事,就都来陪你!” 达兰闻言,顿时笑容灿烂,那一抹嫣然笑意,瞧得老朱心中一荡。 “那个谁……老六!” “事儿已经搞清楚了,这回也算是有那么一点功劳,咱就不计较你的僭越之罪了。” “回你的春和宫里休息去吧!” 老朱朝着朱橘摆了摆手,一副驱赶的模样。 这会儿,他可不想朱橘还留在这里碍眼。 “哈哈哈……好好好,我马上走,马上走。” 朱橘笑容满面,道, “搞清楚了就好,我总结一下哈……宫中闹鬼一事,的确是定妃娘娘自导自演,搞了两只刺猬喝糖水,令它们咳嗽,搞出一番闹鬼的假象,由此吸引老爹前来。” “诶,那么我就又有一个疑惑的啊……定妃娘娘为何这般火急火燎呢?” “在我的印象里,定妃娘娘向来都是个文静素养,甚至是有些清高的人,怎么今天看来,像是性情大变一般,变得如此的娇柔美艳?” “该不是会……你想要生娃了吧?哈哈哈……” “还是说,你肚子里已经有娃了,所以要马上给他找一个名正言顺的爹,不然到时候显怀了就完蛋了,呵呵……” 达兰瞳孔一缩,浑身轻轻一颤。 但这一次,因为有前车之鉴,她极力将自己的表情给控制住了,没有将破绽露出。 “吴王殿下真是爱开玩笑。” 她笑道, “我也不怕你笑话,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想要怀陛下的龙种了。” “这后宫的妃子,有谁不想怀上陛下龙种的?陛下看重传宗接代、开枝散叶,我们当妃嫔的,帮不上别的什么忙,也只能在这些方面多努努力,让陛下高兴高兴了。” 一番话语,将朱橘最后那一句‘恶意玩笑’给轻轻盖了过去,当做没听见一般,转开了话题。 然而,朱橘却是收拢了笑容。 “老爹,我忽然有个大胆的猜想,此刻也想要论证一下。” 他看向朱元璋,正色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刚才观定妃娘娘的姿态,似有几分孕气。” “我要求喊太医来为她把脉!检查一下状况!” 朱元璋一愣。 “孕气?” 老朱皱眉道, “你还会看这个?” “瞎扯的吧?” 再说了,自己已经一百多天没有临幸达兰了,她怎么可能会怀孕? 除非…… 想到此处,朱元璋的脸色微微一变。 “学过一点,略懂略懂。” 朱橘嘿然一笑,开始胡扯道, “人都有气场,比如倒霉的人,身上就会笼罩一团黑气。” “而气势如虹之人,则是会散发出红光!至于掌权之人,比如您老,身上就是紫色的贵气。” “而怀孕的孕妇,身上则是会出现一层暖黄色光芒,据说是上天赐予孕妇保护胎儿,令妖邪鬼怪不敢靠近。” “刚才我乍一看,您猜怎么着?竟然在定妃娘娘的身上看到了暖黄色的孕妇之光!这叫我大为惊讶,所以想要验证一番,看看我的望气之术是否修炼有了几分成效。” “所以,我申请喊个太医过来验脉!” 达兰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收敛,神情逐渐变冷。 “吴王殿下!” 她竖着眉头,怒嗔道, “你可知道,你是在对我进行严重的诋毁,污蔑我的清白!” “我对你一再忍让,再怎么样我都能忍,但我不能接受这样的侮辱!” “士可杀,不可辱!我虽是女流之辈,却也有尊严,陛下!” “您若是信不过臣妾……臣妾现在愿意一死,以全名节!” 说着,她竟然朝着院内的假山冲去! 此刻的达兰,一副要撞山自尽来保全自己尊严和名节的模样,吓得老朱连忙拽住了她! “这是作甚?咱信得过你!信得过你!” 朱元璋拽着她一连安慰了好几声,见达兰泪流满面,不禁心中升起了怒气,猛地看向朱橘,呵斥道, “小王八蛋,你胡诌什么!” “要是再敢污蔑人,咱撕烂你的嘴!” “还不快滚!来啊,把吴王给咱轰出去!” 唰唰! 两个銮仪卫应声而出! “殿下,得罪了!” 两人将朱橘拦截了出去,朱橘凝望着达兰,却是冷笑一声,也不吵闹,果断拂袖而去! 他倒不是放弃了,而是前往坤宁宫! “呜呜呜,呜呜呜……” “陛下,被吴王这样污蔑,臣妾……活不成了!” “呜呜呜……” 达兰哭得梨花带雨,一副悲戚模样,看得老朱有些无奈,也是有些火大。 “别哭了,咱明天一定好好教训他!” “要不你先等着?咱现在就去教训他,给你出气!小王八蛋,什么话都敢乱说!” 朱元璋正欲起身,却是被达兰一把拽住。 “陛下,别去……” “许是因为榑儿的事儿,吴王一直看臣妾不顺眼,才会这样恶意中伤臣妾吧……” 达兰低声啜泣道, “不过,臣妾不怕他的中伤,只要陛下相信臣妾,那就足够了……” “陛下,我们进屋吧……” 朱元璋见达兰哭完之后,面色红润,桃花眼中一片晶莹之色,比方才还要娇弱几分,此刻心中越发爱怜。 他正欲起身,却听肚子传来‘咕咕’两声。 “被这小王八蛋一折腾,肚子都有些饿了。” 老朱摸了摸肚皮,嘀咕道, “你喊人给咱弄一些宵夜来。” 达兰扶着朱元璋连连点头。 “好,好。” “臣妾马上吩咐人去煮宵夜,陛下先进屋……” …… 坤宁宫中。 唰的一下,马秀英站了起来。 “什么?有这种事?!” “你有几成把握?这种指控,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真要跟她撕破脸死磕到底,我可以做到,但要是最后啥也没有,那就糟糕了!” 朱橘摸了摸下巴。 “根据我今天的观察,大概能有五成的把握。” 他道, “达兰的表现,实在是有些反常。” “这让我想起了一些话本故事里的桥段……” “再加上前阵子御花园内湖里的肚兜,我总觉得这两件事是有联系的,但是你要说确凿证据,我的确没有,但要是真被我猜中了,那乐子可真就大了。” 没错,他想到的,就是后世那一部家喻户晓的清代后宫宫斗大剧。 其中的女主角,还有一个妃嫔,在和‘野男人’孕育了小生命之后,立马抓住关键的空档期施展计谋,给皇帝一顿诱惑,让孩子可以名正言顺的生下来。 这事儿虽然狗血,但却不是没可能发生!尤其是妃嫔和野男人有了孩子之后,这几乎是唯一的办法! 否则,一旦显怀,那真的会死的很难看! “什么乐子!” 马秀英眉头一竖,没好气的道, “这要是真的,那真是皇宫里最大的丑闻!我都不敢想象你爹他会暴怒成什么模样!” “你啊你啊……你可真会给我找事情!哎!” 这事儿要是确凿,重八绝对会爆炸! 而要是猜错,那对于自己来说,也是很丢脸,很坏风评的一件事!没有证据强行指控别人,这不应该是皇后所为!反倒像是一个妒妇了! 一时间,马秀英也是有些纠结,一副举棋不定的模样。 “娘啊,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啊!如果是真的,老爹纵然会暴怒,但总不至于喜当爹,给别人养孩子吧?” 朱橘连声道, “五成把握,我觉得就一定要试试了!哪怕最后猜错了,咱也不会少块肉!” “为了老爹,为了一个纯净的后宫,难道你不愿意冒这个风险吗?你不是务虚不务实的人啊!” 这一番话语,听得马秀英有些意动。 “说起来……达兰好像还真有点状况。” 她沉吟道, “湖里的那个肚兜,用料比较精贵,是妃嫔这个级别的人才有资格用的,当时我将那东西掏出来问询众嫔妃的时候,也在观察她们的表情,想要从中发现一些端倪。” “当时,达兰是低着头的,我没看清她的表情。” “现在听你这么一说……难道她是刻意遮掩?” 朱橘微微颔首。 “我觉得很有可能啊!”他正色道, “来来,反正这里就我们娘俩,我们先假定她确实和野男人苟合了!” “那么,谁能当这个野男人呢?宫中能行苟且之事的,也就是侍卫吧?别的男人也进不了后宫……要说内侍,除非是没有阉干净。” 马秀英略一沉吟,忽的眉头一挑。 “还有一类人,可以出入后宫,那就是太医。” 朱橘:“?!” “卧槽?!” 他惊叫了一声。 这下和宫斗大剧对上了啊!果然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宫廷里的那些破事儿,内核都是一样一样的啊! “你咋咋呼呼的作甚?” 马秀英瞥了他一眼,道, “我倒是想起来,那天达兰说自己风寒未愈,每天都有太医给她扎针,还都是晚上扎,说是那个时候是经络运行的时候,当时我们还觉得那个太医还挺细致的。” “现在想想……这男人晚上出入妃嫔的寝宫,总归是有点不对劲……” 朱橘听到这话,不由得哈哈大笑。 “哈?扎针?” “啊……也对,扎针!哈哈哈哈……这达兰可真会玩!” 马秀英听他这么一说,似乎也是听懂了朱橘的揶揄,面色有些古怪。 “娘,我觉得现在有八成把握了!” “这一票,干不干?” 马秀英目光一凝。 “八成……那就干!” “走!” 她也觉得,这一番分析之后,达兰的嫌疑已然是无限放大! 这显然值得她豁出去撕破脸干一票了! “嗯!” 朱橘一脸兴奋的道, “这下乐子真大了!” ‘走走走,我给您带路!哦对了娘,得再喊个太医跟在后头,到时候我有妙用。’ …… 亥时末。 哧溜,哧溜。 朱元璋将面前的热汤面吃了个干净,舒舒服服的打了个饱嗝。 “这面,称得上是美味!” “里头用的什么料?” 达兰躺在床上,香肩半露,笑眯眯的道: “是小茴香。” “臣妾这儿有个奴婢,茴香面做的很地道,有些时候臣妾夜里馋了,就会让她做面。” “陛下要是喜欢,臣妾再叫她去做一碗?” “嗝——”朱元璋又打了个饱嗝,嘴里全是茴香的味儿。 “不用了,那些文人咋说的来着?秀色亦可餐。” 老朱嘿然一笑,三两步便到了床边,道, “咱看你,就是一道美味佳肴。” 达兰眨了眨眼,神态愈发灵动妩媚。 “那臣妾,可就等着陛下来享用了……哎哟!” 话音未落,朱元璋已是将她拦腰抱起,吓得达兰娇声连连。 俩人此刻已有几分情迷,正欲搞事,却听屋外传来一道声音: “皇后娘娘驾到!” 朱元璋:“???” 达兰:“???” 俩人皆是一愣。 这个时候,皇后怎么来了! 咚咚!咚咚咚! “重八!重八!” “给老娘开门,开门!” “达兰你这个小贱人,你胆敢欺君,与别的野男人苟合!” 还未等屋里的两人说话,那房门已然是推开,只见马秀英撸起袖子,气势汹汹的冲到了达兰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你给我滚下来!” 噗通! 达兰被马秀英这突如其来的凶猛攻势搞的有些猝不及防,这一拽,直接让她从床榻跌到了地上! “你个小贱人!啊!” “竟敢和别的野男人苟合!还怀上了野种!你好大的胆子!” “来啊!把她给我抓起来!” 唰唰! 门口出现了几个内侍,但此刻却是不敢进屋。 无他,皇帝在里头!他们不敢造次啊!要是只有达兰一个人,他们绝对上前拿人了! “妹子,你!” “你说什么!” 朱元璋也被面前这一幕惊呆了,从床榻上翻身而起,一脸惊愕的道。 “我说她怀了别的野男人的野种!” 马秀英目光冷冽,毫不客气的道, “现在她引诱你,就是为了光明正大的保留这个野种!” “达兰,你自己说,是不是这样!老实交代,别逼我扇你!” 此刻的马秀英,宛若一个抓奸的泼妇一般!那撒泼的疯劲儿,看得窗外的朱橘一顿叫好! 还得是老娘啊! 就是猛! “你……你血口喷人!” 达兰坐在地上,听着马秀英的话语,只觉得无比的崩溃,竟是被气哭了! 她大哭道: “陛下,臣妾受够了,臣妾受够了啊……他们欺负人,他们全都要欺负我!呜呜,呜呜呜呃呃呃……” 啪啪!啪啪啪! 达兰索性就坐在地上,对着地板一顿扑腾! 刚才被朱橘一顿指控。 现在又被疯婆子一样的马秀英大骂,连续两次到了关键时刻都被打断,她实在是受不了了! “妹子,你到底搞什么啊!” 朱元璋此刻也恼了,连续两次被打断好事,他也是没了耐性,恼道, “什么野男人,什么野种……咱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 “你是有什么证据吗?没有证据的事儿不要乱说!老六已经够离谱的了,你不要比他还离谱!” “……该不会是老六来跟你说的吧?” 唰! 话音刚落,朱元璋便看向了窗外,只见那个熟悉的脑袋正在浮动,这叫他不禁气不打一处来! “朱!橘!” “你给老子滚进来!!!” 哒哒哒! 哒哒哒! 胸前的玉佩疯狂的震动了起来,朱橘昂首阔步,走进了屋里。 “没错,就是我跟娘说的!” “怎么着?” “我现在认为,定妃有极大的嫌疑给你戴了绿帽子!所以,我把老娘也请过来了,就是要让她把原形给现出来!” 朱元璋:“!!!” 老朱的脸色变成了猪肝色,正要发作,却见马秀英双手抱胸,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道: “既然小橘子认为定妃有嫌疑,那我这个后宫之主就必须把这件事情查清楚!” “定妃,你要是清清白白,自然就不怕我查你!反之,你要是不愿接受我的调查,那就是心中有鬼!” “我现在就要叫太医来给你验脉,你接不接受?!” 不得不说,此刻的马秀英咄咄逼人,和电视剧里的反派皇后非常相像! 而达兰现在也和被冤枉的女主一般,面无血色,一副凄惨模样。 “呵呵,呵呵呵……” 达兰惨笑道, “皇后既要公报私仇,恶意中伤于我,我还有什么好说?” “我只想问一句,我若真的与人苟合,我自当去死,可皇后若是判断错了呢?又当如何?!” 马秀英冷哼一声。 “作为后宫之主,我有权力调查每个妃嫔,纵然是判断错了,你也没有资格要求我做什么!” 她道, “当然,如果我真的错了,那么,我一定会给你赔礼道歉。” “如何?” 达兰听到这话,笑容愈发瘆人。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赔礼道歉?我差你这一句道歉吗!” 她咬牙切齿的道, “我要跟你赌命!” “我若是真的和人苟合,怀了你所谓的野种,那我马上上吊自尽!” “可你要是猜错了,你敢赌上性命吗!” 达兰此时也彻底疯狂了,也不管对方是皇后,竟是直接说出了赌命的话语! “够了!” 朱元璋怒吼一声,道, “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他猛地看向马秀英,怒喝道: “朱橘胡闹,你也跟着瞎胡闹是么!你瞧瞧你,现在还有半点皇后的气度吗!” “把人家逼到了这个地步!” “回去!回你的坤宁宫去!” 马秀英闻言,却是丝毫不让。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没有个结果,我是不会罢休的。” 她斩钉截铁的道, “赌就赌!” “来啊,把太医喊进来!” 虽然这个赌约很疯狂,对她来说很亏。 毕竟对方只是个妃嫔,而自己是皇后!按理来说,达兰是没有这个资格和马秀英赌的。 但见达兰这般疯狂的模样,马秀英心中反而是越发笃定——对方心中绝对有鬼,所以才会这幅样子! 否则,要是没有鬼,完全可以气定神闲的应对,纵然是心中有气,也一定会理直气壮、坦然的接受调查。 正是因为有情况,才会撒泼打滚! 所以,把握已经成八成升到了九成九,那干嘛不赌? “行,行……” 达兰冷笑道, “那就把我这儿的当值太医喊来。” “希望到时候……皇后娘娘不要食言而肥!” 听到‘当值太医’这四个字,马秀英和朱橘皆是眉头一挑。 “好,就喊他进来。” 马秀英干脆利落的道。 朱元璋看着这两人撕破脸皮,一副生死决斗的模样,脸色难看的吓人。 但他却也没有制止,就这么冷冷的看着。等待着结果。 毕竟,他对马秀英还是比较了解的,妹子从来都没有做过像今天这样的事情! 难不成,她真有把握?! 须臾间,年轻太医提着药箱走进了屋内。 “参见陛下。” “参见皇后娘娘。” “见过吴王殿下,见过定妃娘娘。” 太医李春走了进来,第一件事就是行礼叩首。 “起来吧。” 马秀英神色平静,颔首道, “叫你来就一件事,给定妃诊脉。” “看看她是否是有孕在身。” 李春神色微微一凛,却也不动声色,缓缓走到达兰身边,半跪在地上,轻轻将手指搭在了达兰的手腕上。 达兰也不起身,就这么坐在地上,任由着李春把脉。 “还真别说,这小太医还挺帅。” 朱橘小声评价道, “年轻力壮,又有活儿,这谁看了不迷糊啊?尤其是宫里寂寞的女人,啧啧……” 他还没叨叨完,李春已然是收拢了手。 “回禀皇后娘娘,定妃娘娘脉象平和,并没有怀孕。” 他恭声道。 听到这话,朱元璋眉头陡然一皱。 而达兰则是惨笑一声。 “皇后……你还有什么话说?” 她逼视着马秀英,昂首道, “我倒要看看,一向自认为女中豪杰的皇后娘娘,会不会食言而肥!” 听到这话,马秀英却依旧是脸色平静。 “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后娘娘,微臣名叫李春。” 马秀英点了点头。 “李春,你确定把定妃的脉给把清楚了?我必须提醒你,你要为自己的判断负责。” 她道。 李春低着头,应声道: “回皇后娘娘,微臣虽然医术浅薄,但有没有怀孕,这么简单的脉象微臣还是有把握的。” “定妃娘娘的确没有怀孕,微臣……” “行了!”朱元璋大手一挥,呵斥道,“咱不想再跟你们浪费时间了!还赌上身家性命了,你们当咱是死人吗?你们的性命,什么轮得到你们做主了?能做主的,只有咱这个皇帝!咱要你们生,你们就生,咱要你们死,你们就死!都听懂了没有?!” 唰! 朱橘竖起了大拇指。 老爹这话,的确霸气啊! 不过,也能看得出来,他这是想要和稀泥,拉偏架了,因为眼下的结果,明显是对老娘不利的! 马秀英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 “还算有点良心……” 她嘀咕了一句,转而不咸不淡的道, “既然你敢说自己没有判断错,也敢对自己的话语负责,那么好,你先靠边站。” “来啊!进来吧!” 哒哒。 话音落下,一个白须太医走进了屋内。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七章 朱重八你就是个禽兽而已!疯狂的达兰撕下伪装! 见到这老太医进来,李春明显慌了一下。 “老,老师……” 他躬身下拜,声音止不住的有些发颤。 达兰更是瞳孔一缩,双手抓紧了衣带,神情变幻! 老太医吕阳朝着屋内众人行礼,却是无视了李春的行礼,径自走向达兰。 “定妃娘娘,请把手伸出来,让微臣……” 唰! 吕阳还未说完,达兰却是猛地一咬牙,从地上骤然起身,朝着一旁的梁柱撞去! “你们不信我,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我!那我死你们总满意了吧?我去死!!!” 她咬牙低吼,可那脑袋还没碰到梁柱,却是被一双大手给牢牢的拽住,一把给拽回了地上! 噗通一声,达兰一屁股摔在了地上,脸色骤然一白。 因为拽她的人,是朱元璋! “你现在嫌疑大的没边了。” 朱元璋冷冷的望着达兰,下令道, “给她验脉!” 哪怕老朱再蠢,这会儿也看出问题来了。 这个达兰,太反常了!她甚至宁愿一头撞死都不让吕阳把脉,明显是有鬼! 但为何,刚才李春就可以把脉? 用脚指头想一下都能知道,这俩是一伙的,是串通好的! 甚至…… 朱元璋想到了一个可能,但他不愿再往下深想。 因为肝儿疼! “遵旨!” 吕阳神色一凝,一把拽住了达兰的手腕,只是轻掐了几下,便深吸了一口气。 “回陛下。” “定妃娘娘有了喜脉,的确是有孕在身!” “微臣判断,大概在半个月到一个月之间,且胎象不稳,眼下随时有流产的可能。” 他沉着声音,下了判断。 经验老到的他,此刻也不会多嘴问一句要不要‘保胎’,因为今天这个情况,明显就不对劲! “行了臭老头,这儿没伱的事儿了!” 朱橘忽的道, “太医院里,你也算是高水准了。” “赏你俩银瓜子,滚蛋吧!” 马秀英瞥了朱橘一眼。 这臭小子,反应倒是挺快,还有一颗保人的心。 这心肠,倒是像自己。 “是,是。” ‘谢吴王殿下恩赏!微臣叩谢!’ 吕阳连连叩首,麻溜的捡起地上的银瓜子,也不等朱元璋下指令,迅速迈开腿离开了厢房。 啪! 正此时,朱元璋走到达兰面前,甩手就是一巴掌! “奸夫是谁?” 他目光冰冷,杀意弥漫,右手用力的掐着达兰的嘴,一字一句的道, “是谁!” 到了这个地步,达兰自知辩无可辩,望着朱元璋一言不发,只是笑。 “呵呵,呵呵,哈哈哈……” 那笑声中,带着几分歇斯底里,似乎还带着几分嘲弄。 哒哒哒! 哒哒哒! 朱橘胸前的玉佩已然成了电动小马达,一股又一股的热流钻进身体里,让他浑身舒爽。 但此刻的朱元璋,却并没有大吼大叫,更没有对达兰拳打脚踢。 这也让朱橘看到了……原来老爹生气到了极致,是这样的状态! “是他吧?” 朱元璋指着跪在地上的李春,面无表情的道, “什么时候的事儿?” 噗通! 一道声音传来,李春不是跪倒,而是一屁股坐下,瘫软在了地上! “陛下,臣,臣……” “就是求雨后的那几天!” 达兰这一刻仿佛也是豁出去了,直接打断了李春的话语,撕下了伪装,满面恨意的道, “那几天,是我人生中最灰暗的日子!” “凭什么你们可以得到最好的治疗,时时刻刻都有太医守着,我发着高烧昏迷,却没人管我的死活?你们也就罢了!可孙芳、胡薇她们都有太医看顾,为什么就我没有?” “就因为我现在受了冷落,不受你朱重八的宠了,所以就连那帮下人也敢欺负我?!最后看我要死了,才分了个刚进宫的小太医来!” “呵呵!不过,我觉得老天爷还是帮我的,在我最无助,最难受的时候,你朱重八不在,陪着我的,是这个小太医李春!是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我才活了过来,我才知道,被人关怀是个什么滋味儿!” “而你,朱重八,你不过就是一个会在我身上发泄兽欲的禽兽而已!” 朱橘:“!!!” 卧槽,勇! 虽然以前和达兰有过节,但此时此刻,朱橘是真的佩服对方的勇气! 敢这么跟老爹说话,九族真是批发的?! 咔,咔! 朱元璋握紧了拳头,双目盯着达兰,一语不发。 但明显的,他的气势变得更加的可怕! 地上的李春爬到了达兰的身边,哀求道, “别说了,定妃娘娘,我……我求你别说了。” 唰! 达兰甩开李春,斥道 “不,我要说!做都做了,横竖都是个死,你磕头求饶,皇帝就会饶过你我吗!” “呵呵,哈哈哈……” 她猛地一转脸,再度看向朱元璋,咬着牙恨恨的道: “朱重八!” “你真以为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么!真以为是个女人都该爱上你,对你婉转承欢么!” “当初,你从陈友谅那把我掳来这应天府,在我眼里,你不过是个见色起意的土匪而已!这些年,我默默忍受,我强颜欢笑,我还为你生下了孩子,我可真是贱啊!” “就这个李春!在我眼里,他都比你强十倍百倍!最起码,他是真心对我好,真心关怀我!而不像你,发泄完了提起裤子就走,哪怕我使尽浑身解数,也不能叫你多看一眼!” “所以,我愿意和他欢好!实话告诉你,御花园里的那条肚兜就是我们激情之后抛下的,那一夜,是我人生中最快活的时刻!” 朱橘:“!!!” 卧槽,牛逼! 爆了! 不能用别的词语来形容的牛逼!勉强用上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炸裂! “定妃,强!” “我服!敢作敢当,是条汉子!” 这一刻,朱橘由衷的钦佩面前的达兰,比起瘫软在地上面色惨白的李春,她无疑更像是一条汉子! 虽然干的不是人事儿,但敢这么跟老朱说话的,那帮征战沙场的武将都没有这个胆量! “闭嘴!” 马秀英瞪了朱橘一眼,此刻脸色也是极其难看。 她紧张的望着朱元璋,生怕重八暴怒之下,做出极端过激的行为来。 比如……当场把达兰给砍死! 然而,此刻的朱元璋并没有做出过激的举动,反而是嗤笑一声。 “好,好好,好!” 他不怒反笑,道, “做的好,说的也好,不要脸到这个程度,也真是叫咱大开眼界啊。” “既然这般深情,咱就成全你俩,让你们俩当一对绝命鸳鸯。” 唰! 话音落下,朱元璋转过身,迈过了门槛。 “来人。” 他淡淡的道。 “陛下。” 两个銮仪卫应声而出。 “封宫。” 哒哒哒! 霎时间,上百个銮仪卫聚集在了一起,将这座宫殿前后左右团团围住! 内侍奴婢们看到这阵仗,皆是有些惊慌失措,想要奔逃,却全都被銮仪卫按倒在了地上,绑了起来! 惊叫声、求饶声,不绝于耳! 厢房之内。 朱元璋一走,达兰便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如同散架的积木一般,瘫倒在了李春的身边。 她能感受到,身边的男人正在发抖。 甚至,她还闻到了一股骚臭的味道。 “李春,你后悔吗?” “……” “后悔,也来不及了,呵呵……” 达兰凄然一笑,用手掌握住了李春冰冷腻滑的手。 “下辈子,我不要再做女人,尤其是所谓的皇帝的女人!” “我宁愿当一个相貌丑陋的民间妇人,这样,不至于像是畜生一般,被人掳来掳去,还要为人所凌辱!” “呵呵,哈哈哈……” 噼啪! 忽然间,一道惊叫声传来。 “走水了,走水了!” “快来救火啊!东边,东边!” “西边也着了!” 噼啪! 噼啪! 火焰将房屋吞噬,发出爆裂之声。 惨叫声,哭泣声,被滔天火势淹没! …… 次日,坤宁宫。 “昨天的事儿你们都听说了没?达兰宫里着火了,人全都烧死了,一个人都没跑出来!” “天呐!有这种事?难怪皇后娘娘紧急召集我们过来……这,怎么会着火的啊?” “谁知道呢……” “……” 妃嫔们纷纷议论着,说起昨天夜间宫里发生的大事,皆是瞠目结舌,惊叫连连。 前几天才刚见过的人啊,说没就没了,而且还是被活活烧死的,这谁受得了? 更恐怖的是,整个宫,竟然没有一个人逃出来! 要说火势大到这种程度,可除了达兰的那座宫殿以外,却也没蔓延开来,旁边的建筑都是安然无恙! “这里头,感觉透着邪啊……” “我也觉得……” 作为太子妃和吴王妃,常美荣和徐妙云也在邀请之列,这俩此刻皆是一言不发,默默倾听着众人说话。 正当众妃嫔讨论之际,马秀英已然是走了出来。 “参见皇后娘娘。” 众人起身行礼。 “都坐吧。” 马秀英摆了摆手,沉声道, “昨天的事儿,想必你们都已经听说了。” “达兰宫中突然起火,火势凶猛,竟然把整个宫院全烧毁了,一个人都没有逃出来。” “对此,陛下大发雷霆,责令我没有做好宫中的防火措施,才造成了这样的悲剧,对此,我深感痛心,对达兰的死,我也深感自责。” “然而,人已经没了,再怎么做也无法挽回她的生命,我们能够做的,只有敲响警钟,将各种隐患扼杀在摇篮里。” “我手里,有一份连夜赶制出来的防火守则,你们每个人都拿回去,好好研读,对于上面的要求,绝不可马虎对待。” 话音落下,翠竹上前,将小册子发给了众妃嫔。 哗啦。 徐妙云接过小册子一看,只见上面赫然写着: “一、禁止在宫中开火做饭,一切烹饪都需御膳房送至。” “二、禁止在宫院内焚香、燃烧烟花爆竹等物。” “三、宫墙角落必须放置水缸,以备救火。” “四……” “……” 徐妙云翻看着,看到第二条,不由得抿嘴一笑。 就这一条,自家夫君就做不到啊!每天都要焚香诵经的主儿,有些时候还要烧送一些手折的金元宝银锭之类的。 要是不让他烧,估计他就要搬出去住了! “都好好看了,以后必须遵守!这样的悲剧,我绝不允许再在后宫之中发生!” 马秀英命令道, “这是我的懿旨!” “以后每一个季度,我都会派人抽查你们的防火情况,谁要是做得不好,就等着被我收拾吧!” 众妃嫔闻言,皆是神色一凛! 皇后娘娘一向来很少放狠话,这回是要动真格的了! “臣妾遵旨。” “请皇后娘娘放心,臣妾一定遵守您的旨意。” “……” 众人纷纷答应。 有达兰的前车之鉴在前,她们也不敢托大,谁也不想被活活烧死啊! “还有一件事,跟防火无关,但和宫规有关。” 马秀英扫视着众妃嫔,肃然道, “长久以来,我对后宫的管制,都太过于放松了,以至于某些人自由散漫,甚至背地里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 “是谁,是什么事情我就不点名了,但从今天开始,我将加强对后宫的管制,对于你们每一个人,我都会严格按照宋制来管!” “从今天开始,各妃嫔无故不得离开自己的宫院,只得在划定的区域内活动,若要前往御花园、内湖之类的地方,需要提前上报,得到我的准许之后,才可前往。” “妃嫔之间,原则上不允许互相串宫探查,更不允许夜不归宿,睡在其他妃嫔宫中!” “还有,如果患病,不是卧病不起的重病,就必须前往指定的宫院瞧病,我会安排太医值班,不许任何人私自召唤太医到宫中瞧病,违令者,禁足半年!情节严重者,我会直接扔了她的牌子,以后就不用想着见陛下了!” “此外,禁止所有妃嫔私自使唤禁卫,在没有陛下允许的情况下,有任何事情,只能调用自己宫里的内侍和宫女。” “还有……” “……” 马秀英一条一条的读着,听得一众妃嫔笑容都消失了。 这……也太严格了吧! 这样不许,那也不许,都快成被圈养的猪了! 片刻后。 “……暂时就这些。” 马秀英抬眼道, “后续有什么需要补充的,我再跟你们说。” “现在,你们有什么意见可以提,要是没有意见,那就回去吧,回去之后都好好遵守,不许马虎。”听到这话,胡充妃忍不住道: “皇后娘娘,这……是不是太严苛了一些?” “我们住在皇宫里,本来就是每天足不出户的关在院子里,陛下若是不来,我们就只能虚度光阴……” “好不容易有几个说得来的姐妹,大家可以一起说说笑笑打发时间,您这一下子连这个都不许了,那我们不得闷死了?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众妃嫔闻言,皆是连连点头。 她们都有自己的小圈子,平日里全靠小圈子聚会消磨时光了。 这一下让她们全断了,那不得无聊死了? 然而,马秀英听到这番话,却是冷哼了一声。 “日子不能过?那你要不出宫去,到民间去当民妇种田去?” 她语气强硬,毫不客气的道, “宫外的妇女,每天为了能够吃饱饭而努力,不但要照顾一家老小,还要种地!洗衣做饭缝缝补补,给老的端屎端尿,给小的喂养哺乳,跟她们比起来,你们难道日子过得还不够滋润么?” “当上了皇帝的女人,吃饭不用担心,每天都是锦衣玉食,日常起居也都有人伺候着,哪怕是生了娃都不用自己亲自喂养,还有奶妈带娃,这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看,你们纯粹是吃饱了撑的,生在福中不知福,饿你们几顿就老实了!” 胡充妃:“……” 被皇后这一顿怼,她也不敢吱声了。 “哼!” 马秀英一拂袖,道, “我劝你们一句,珍惜自己的福气,不要动乱七八糟的心思!” “当女人的,能够成为皇帝的妃子,这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过好自己的日子,不要白白将这福气耗散了!” “还有谁有意见?” 两番话语,是对一众妃嫔说的,也是她想对达兰说的。 说什么跟畜生一样被人掳来掠去,搞得好像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锦衣玉食没享受? 丫鬟伺候没享受? 人上人没当? 多少人想要过这样的日子都不可得,还在那里恨上了!真要你去民间当民妇,你又不乐意了。 再说了,民间的男人就好了? 没本事还脾气差的照样一大堆,对老婆拳打脚踢的更是多如牛毛! 而重八虽然脾气也火爆,但他是个有能力有本事的男人,平日里也不会对你拳打脚踢,逢年过节还有赏赐,这样的男人哪里找? 要说问题,顶多就是太过忙碌,女人太多,所以不怎么见面而已。 但这,是出轨偷腥的理由? 简直是不要脸到了极致! 所以,此时此刻,马秀英觉得有必要让后宫这帮女人好好清醒清醒,认清自己的地位。 达兰这样的事情,绝不允许再发生! “我同意母后的话。” 常美荣忽的开口道, “历朝历代,宫规都是森严的,毕竟宫中人员众多,若没有严格的规章制度,难免会有纰漏,造成管理上的混乱。” “所以,严格一点好,我会严格遵守。” 马秀英听到这话,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对,你说的没错。” 她抬手道, “你们看看,小辈都比你们有觉悟!” “维护皇宫的和谐稳定,需要我们每个人都做好!你们都要向太子妃学习!” 众妃嫔皆应声称是。 徐妙云自然也是欣然点头,她本就是守规矩的乖乖女,所以这‘严苛’的宫规,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压力。 “好了,散了吧。” 马秀英挥手道。 “那皇后娘娘,达兰她的葬礼……” 孙贵妃开口问道, “在什么时候?” 马秀英瞥了她一眼。 “葬礼什么葬礼?人都烧成灰了,衣服也都烧化了,想找个衣冠冢都找不到。” 她不咸不淡的道, “回头再说吧,这回也是她咎由自取,好好的,在宫里玩什么火。” “玩火自焚!” 说罢,马秀英便拂袖转身,朝着内院而去。 孙芳微微一蹙眉。 “皇后娘娘……今天怎么这么凶?” 她喃喃道。 “是啊……还有,达兰好像也是个妃子,这葬礼总要办一下吧?哪怕烧的啥都没了,也得想法子把葬礼办上吧?她又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是说咯……不过,我听说当初因为吴王的事儿,皇后娘娘和达兰之间有过节,达兰还闹过一回,我猜,是不是因为皇后不待见达兰,才故意这样对待?” “有可能……” “……” 众妃嫔们三两成群的退去,此刻都走的很慢,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甚至,彼此之间都露出几分不舍之色。 毕竟,按照皇后定下的新规,以后姐妹们再想要见面,可就难了!搞不好,还要进行书信来往了…… 所以,趁着这会儿还能聚一聚,得走的慢些,多说点话…… 徐妙云此刻也正欲离开,却见常美荣凑了上来,与她并排前行。 “妙云妹妹。” 常美荣笑容灿烂。 “常姐姐,你好呀。” 徐妙云亦是温柔一笑,打了个招呼。 “你和六叔他,最近有在要孩子吗?” 常美荣小声问道。 徐妙云一愣,好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这个‘六叔’是六小叔子的意思。 “这……” 她此刻略有几分谨慎,摇头道, “我俩还年轻,殿下他又爱玩,所以暂时还没有生娃的打算。” “不过,母后催逼的紧,也是让我们挺有压力的。” 常美荣听到这话,方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哎……谁不是呢?我的压力比你更大。” 她轻叹一声,道, “最近太子殿下身体恢复了一些,又有空闲,我打算趁此机会努努力。” “先前,我从民间得到一张偏方,说是生儿子有奇效,包生儿子的!没生出儿子不要钱!我先试试看,要是真成了,我到时候把偏方给你。” “毕竟,把儿子生出来,咱这辈子的任务也就完成大半了,你说是不?” 徐妙云抿嘴一笑。 这个嫂子,倒是挺大大咧咧的,直白话直接全都冒了出来。 “没生儿子不要钱,生了儿子给他钱,他这不是稳赚不赔的生意么?” 她笑道, “本来生男娃就是一半的可能,他卖出一百张方子,哪怕方子上就是写了一杯糖水,他也可以收五十张的钱,另外五十个生了女娃,他也没损失什么。” “除非他卖出的偏方可以让每个孕妇都包生男娃,否则肯定不靠谱。” “常姐姐觉得呢?” 常美荣:“……” “……说的也是啊。” 她歪了歪头,一脸愕然的道, “难道说,我又被骗了?” 这个‘又’字,听得徐妙云忍不住想笑。 显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但想到对方因为生娃那么焦虑,心中亦有几分怜她。 “常姐姐勿要着急,夫君说过,你和大哥都没问题,肯定是能生出孩子来的,而且头胎应该是个儿子。” 徐妙云安慰道, “只是会稍稍晚一点,贵子晚得嘛!” 这事儿,还是和朱橘闲聊时候,听他说起过的。 在这方面,她还是比较信任自己丈夫的,毕竟抛开皇子的身份,他就是个职业道士了。 “真的?” “吴王殿下真的这么说过?” “那大概是在什么时候?今年?明年?” 常美荣眼睛一亮,拽着徐妙云一顿询问。 徐妙云:“……” “这……这我就说不好了。” 她感到有些难以招架,赶忙道, “反正肯定可以的!常姐姐加油!” “夫君找我还有点事,我就先回去了哈!回头我来东宫找你聊天!” 说罢,她便快步溜走,只留下常美荣站在原地,一顿沉思。 “……回头让太子殿下找吴王问问。” “嗯……最好能给我们算准行房的时辰,何时何地行房……” …… 华盖殿。 临时内阁被迁走之后,朱元璋自然也就回到了华盖殿办公。 但明显的,他今天心情不是很好,饭菜在一旁热了又热,但他却没有去动一筷子。看着面前的奏疏,面色冷峻。 一旁,朱标凑到了朱橘身边,轻声道: “小橘子,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你快跟我说说,爹今天怎么这副模样?” 他知道达兰宫里着火的事儿,也知道全宫上下都被烧死了。 这听上去好像是个突发的悲剧,但朱标到底还是聪明,一下子就通过细节发现了不对劲! 这绝对不是突发事件! 大概率……是故意为之!而且,有极大可能就是父皇亲自下的令! 这就让他感到有些震惊……究竟是什么事,能让老爹痛下杀手,把达兰在内的所有宫人全都活活烧死,连灰灰都不留?! “这……是个有点复杂的事儿。” 朱橘瞥了一眼朱元璋,见他正全神贯注的看着奏疏,方才低声道, “简单来说,就是达兰和一个太医乱搞,给老爹戴了绿帽子。” “御花园的那个肚兜,就是达兰和太医李春激情之后留下的,然后,达兰还怀上了李春的野种,因为这个野种,达兰想要勾引老爹,趁着空档期给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皇子身份。” “这事儿若是成了,那咱爹就要给别人养娃了,喜当爹!” 朱标:“???” 霎时间,巨大的信息量在他的脑海里炸开,让他整个人都宕机了! “什么什么……什么东西?” “你……你再跟我好好说说!我的天呐,这,这……” 朱标压低声音,连声问道。 这个事情太劲爆了,简直是用脑袋无法想象出来的劲爆! 说书人都不敢这样乱编,但它就这么活生生的出现在了现实里! “嘿嘿,我跟你讲啊……” 朱橘嘿然一笑。 讲八卦是他最热衷的事情之一,此刻自然是兴致勃勃,在朱标的耳边一顿叙说。 而朱标的表情也不断变幻,无比的精彩! “嘶……” “强,猛!” “这……也太敢了吧?她怎么敢的?!” “……” 砰! 两人正说到兴头上,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给兄弟俩吓了一个激灵,迅速绷直了身体看向朱元璋。 “下面这帮混蛋,当官当到狗肚子里去了!” 朱元璋合拢奏本,大骂道, “不但庸,还贪!” “咱有时间腾出手里,一定要把他们全都杀了!” 朱标和朱橘噤若寒蝉,不敢言语一声。 “你们两个,以后给老子听着!” 朱元璋喝令道, ‘对待庸官和贪官,决不能手软!’ “庸官,一定要把他们甄别出来,而后踢出去!让他们全都滚蛋!一个庸官,害的是一地百姓!” “而贪官,就一定要诛杀他们的九族,用最残忍的手段把他们杀掉,以震慑后来人!” “就比如说南直隶这个县令,被查出来贪污了三千两白银,小小一个县令,才上任不到两年时间,就能贪这么多,他辖下的百姓,不知道日子过得有多苦!” “最讽刺的事儿,这两年谁都没有查出他来,还是一个到北方上任的知府,路过南直隶经历了当地各种苛捐杂税,一顿访查才访出来的!这分明就是有人包庇!” “这一串人,全都该杀!” 朱标和朱橘皆是神色一凛。 老爹本来就心情不好,再碰到这种事情。 那县令的九族,还有他上司的九族,恐怕都危险了。 正此时,一道声音传来。 “陛下。” 一个内侍走了进来,拱手行礼道, “启奏陛下,太医院太医吕阳,昨夜在家中寿终正寝,享年七十。” 这一声通禀,朱标倒是没什么反应,毕竟七十也算是高寿了,这个吕阳算是保养的比较好的。 然而朱橘却是瞳孔一缩! 这个吕阳,不就是昨天他想保的那个老太医么! 结果最后,还是没保住,被老爹斩草除根了啊…… “嗯。” 朱元璋瞥了朱橘一眼,颔首道, “吕阳的医术还不错,咱还是认可的。” “给于四品官待遇抚恤,赐银八百两,还有,提他的两个儿子进入太医院当差。”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八章 朱榑不是亲生的?!老朱提剑要杀儿子! “遵旨。” 内侍应声而退。 “老爹,你这就过分了啊!” 朱橘忍不住开口道, “这个老太医,昨天我是明确有意要保他的,再说了,他也并不知道内情,你干嘛非要弄死他?” 老朱的这种做法,让他心里有点不爽。 不爽,就得说出来!他可不是那种会在心里憋事儿的人。 “什么叫咱弄死了他?” 朱元璋冷哼道, “他自己七十岁了,也活的差不多了,寿终正寝了难道不正常?” “咱要是能活到七十岁,咱也知足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朱橘脸色一黑。 “哪有昨天刚办完事,夜里就死了的!” “分明就是你下黑手,伱太残忍了……” “闭嘴!”朱元璋瞪眼道,“少在这里跟咱聒噪,要不然你来当这个皇帝?你当了皇帝你就可以做主了!否则就给老子把嘴闭上!” 听到这话,朱橘脾气也是上来了,正欲回怼,却是被朱标给拦了下来。 “好了小橘子,遇到这种事儿,爹心情肯定不好,你就不要为这种小事和爹置气了。” 朱标劝说道, “我想,那个吕阳应该也是愿意的,毕竟他死后风光,还有两个儿子都进了太医院,这已经是天大的恩赏了。” “换作任何一个老人,有这样的条件作为交换,肯定也会心甘情愿的去赴死。” 朱橘翻了个白眼。 这个道理,他当然也懂。 但他不爽之处在于,自己前脚要保的人,后脚就死翘了,这简直是太有挫败感了! 好不容易发一回善心,还被老朱给截断了,能不恼火吗? “娘的,老子到时候也来个玄武门之变,找个尉迟恭把刀架在你脖子上就老实了……” 朱橘恨恨的瞧了朱元璋一眼,嘴里小声嘀咕着。 “你嘴里叽里咕噜的说什么鸟语呢!” 朱元璋一脸不悦的道, “有话直说,有屁就放!” 朱橘撇了撇嘴。 那番口嗨之语,他当然不会当着老爹的面讲出来,那不是找死么! “陛下圣明!谁说陛下残忍啦?我们陛下可太仁慈了!” 朱橘大喊道。 朱元璋呵呵冷笑了一声。 “别在这儿跟咱阴阳怪气的,咱不吃你这一套!” 老朱毫不客气的道, “你向来嘴巴大,但是咱警告你,这事儿你无论是跟谁提起,咱的催命符立马就到!” “自己想清楚一点!管好你的嘴巴,也管好你的情绪!” 朱标闻言,不禁干咳一声。 还好他是太子,有一定的豁免权,不然老爹这第一张催命符就要落到自己的脑袋上了。 “陛下。” 忽然间,一个内侍进殿,端着两只碗走了进来。 见到此人,朱元璋双目一凝,忽的挥手道: “你们两个,先下去吧。” “这里没你们的事儿了,明天再来。” 朱标和朱橘听到这话,皆是有些疑惑。 怎么突然要赶他们走了? 朱橘有心想看那两个碗,却是被朱元璋一瞪眼,呵斥道: “还不快滚!” “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朱橘撇了撇嘴。 “不让看就不让看,凶什么凶,真是……” “大哥,咱们走!咱明天也不来了,累死他个老家伙!” 说着,他便勾着朱标的肩膀转身而去。 朱元璋却是没有闲工夫去理会朱橘,此刻目光已然全都放在了那两个碗上。 只见那两个碗里,皆是清水。 而清水之中,各有一团鲜血! “陛下。” 那内侍恭声道, “齐王殿下和潭王殿下的血都已经刺来了,就在碗里。” “陛下要快些滴血,否则血液就化散了。” 朱元璋目光一凝,走下了玉阶,从碗边抄起一根银针。 他倒是没有犹豫,直接将指尖刺破,挤出血液,将两滴血分别滴进了水碗之中,而后双目紧紧的盯着两个水碗,神色竟然是有些紧张。 逐渐的,两个水碗里的血液,发生了变化。 只见左边的一个水碗里,两团血液相融在了一起。 而右边水碗里的血液,却是井水不犯河水,无法相融! 朱元璋:“!!!” “一个相融了,一个没有相融!” 他咬着牙,面色有些狰狞,低喝道, “右边这个碗里的,是谁的血!” 内侍见皇帝此刻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心中也是有些惧怕。 “回……回陛下……” 他战战兢兢地道, “右边的,是齐王殿下的血……” 砰! 话音未落,朱元璋已然是猛地暴起,将两个碗全都打翻在地! “孽障,贱婢!” “贱婢!!!” 此刻的老朱像是一头暴怒的野兽,怒吼道, “拿剑来,给咱拿剑来!” 噗通一声,内侍跪伏在地,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吱声。 而殿外的毛骧听到皇帝的吼叫声,也是迅速跑了进来,正欲看看是什么状况,一抬眼,却看到了双目赤红,暴跳如雷的朱元璋! “那定是陈友谅的孽子!” 朱元璋瞪着毛骧,喝令道, “毛骧,拿剑来,拿剑来!” “咱要亲手宰了这个孽障,拿剑来!” 毛骧见此状,呼吸都为之一窒……此刻的皇帝陛下,比任何时候都要可怕! 宛若一个疯狂的嗜血妖魔! 他根本不敢忤逆,连忙将腰间的佩剑送上。 “陛下,您……” “滚开!” 朱元璋接过长剑,一脚将毛骧踹开,连龙辇都不坐,就这么一步步朝着皇子所而去! “这……究竟是怎么了?” “怎么回事啊?!” 毛骧心中知道不妙,赶忙问向瘫软在地的内侍。 “陛下……陛下要去杀齐王殿下!” 内侍结结巴巴的应声道, ‘齐王他……不是陛下的亲生骨肉!’ 他也没想到,竟然真的会有一个皇子,他不是陛下的儿子! 这换作任何一个男人,都会暴怒,更别说是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这对于皇帝而言,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毛骧:“!!!” 听到这话,宛若一道霹雳打在了他的脑袋上。 他的第一反应是—— 完了,要出大事了! …… 坤宁宫。 “什么,齐王不是陛下的亲生骨肉?!” 马秀英吓得从藤椅上蹦了起来,一脸震惊的道, “这怎么可能啊!” “朱榑和重八长得挺像的啊!况且,当初……” “难道,朱榑真的是……” 她想到了陈友谅。 因为达兰是朱元璋从陈友谅那边掳来的,如果掳来的时候,达兰刚好怀上了陈友谅的孩子,那或许……还真有可能! 当年的事情,她有些记不清了,但如果朱榑真的不是亲生的,那他大概率就是陈友谅的! 想到此处,马秀英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晕…… “娘娘,现在陛下正提着剑,要去手刃齐王!” 毛骧连忙道, “您看……要不要拦一下?” “万一弄错了……” 得知这件事之后,他本能的认为要禀报皇后知晓。 毕竟,齐王好歹也是受了封的亲王啊!万一是搞错了,亦或是其中有什么误会,陛下岂不是手刃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这种事情,就算真的要杀,也不能如此冲动啊……他是这么想的。 马秀英站起身来,在原地踱步了好几个来回,喃喃道: “对,对,你说得对……” ‘这事儿不能冲动!’ “走,走!赶紧准备车马,用最快的速度带我去齐王所!” “对了,把太子和吴王也都喊上!尤其是吴王,一定要让他火速赶到齐王所!” 在马秀英的心里,朱橘是唯一有办法对付暴怒老爹的人,因为他经常惹重八生气,最终却可以全身而退,可以说是经验丰富。 这一回,虽然他不是当事人,但说不定能够引导重八把情绪平复下来。 “微臣已经派人去请了!” “两位都请了!现在估计也都在赶往齐王所!” 毛骧拱手道。 “嗯,你做得对!” 马秀英点头称赞了一句,挥手道, “走,走!赶紧去!” “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 紫禁城,齐王所内。 “呜呜呜……” “呜呜呜……” 朱榑蜷缩成了一团,躲在房间的角落里,哭的极其伤心。 因为今天一早,他知道了母亲被大火烧死的噩耗,据宫里的奴婢说,全宫上下一个人都没有活下来,全都烧的灰都不剩。 也就是说……他就是想要看一眼母亲的尸体都做不到。 这对于一个孩童来说,无疑会悲伤,但更大的,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惧! 这种恐惧感,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蜷缩在房间的最角落,本能的用哭泣去压制和缓解。 正在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之时,一个奴婢跑了进来,连道: “殿下,殿下!” “陛下来看您了!” 听到‘陛下’二字,朱榑灰暗的目中闪起了一丝光芒,仿佛一个落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腾的一下站起身来,疯狂的朝着外面奔去。 “父皇!” “父皇!” “呜呜呜……” 朱榑冲到了朱元璋面前,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大哭着诉说道, “母妃没了,我要母妃……” “呜呜呜……父皇,我要母妃……” 朱元璋本是怒气冲冲,带着杀意前来处理这个‘孽障’,但听着朱榑的哭声,再见他抱着自己大腿的可怜模样,心肠也是稍稍软了一下。 但,也就只是一下。 他很快就想到,面前的这个朱榑,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陈友谅的儿子! 不配喊自己父皇! 想到自己给陈友谅养了那么多年的儿子,还给他的儿子封了王,朱元璋就气得牙痒痒。 再看哭啼的朱榑,他只觉得烦躁! “哭什么哭!” 朱元璋喝令道, “闭嘴!” 唰! 朱榑被朱元璋这一吓,吓得直接哽住了,一双眼睛呆呆的看着自己的父皇,不知道对方此刻为什么这么凶。 “你娘是个不要脸的贱婢,婊子!” 朱元璋大骂道, “她死的好,她早就该死了!” “咱当初也是瞎了眼,纳了她当后妃!还养了你这个孽障!” 唰! 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朱元璋手中长剑一振,直指朱榑! “父皇!” “你……你……” 朱榑目中露出惊恐之色,连连后退。 他就算再小再不懂事,此刻也知道了朱元璋的意图—— 他的父皇,这此刻是要杀了自己啊! “站住!” 朱元璋低吼道, “孽障,死!!!” 杀陈友谅的儿子,对于朱元璋来说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他没有片刻的犹豫,直接一剑刺出! “陛下,不要啊!” “呃!” 正此时,朱榑的贴身奴婢竟是挺身而出,用身体为朱榑拦下了这一剑。 血花在胸前炸开,那奴婢脸色骤然一白,但还是死死的护住了身后的朱榑。 “陛下,你为什么要对齐王殿下下手,他……他可是你的亲生骨肉啊!” “呃——” 一句话说完,她已是血流如注,软软的躺倒在了地上。 显然,这一剑朱元璋是完全动了杀意的,刚才要是没有她的阻挡,朱榑必死无疑! “容姐姐,容姐姐!” 朱榑看着倒在血泊里的贴身婢女,涕泗横流,再怎么大吼大叫却也已经于事无补。 “殿下,小杖受,大杖走。” “陛下疯了,你……你快跑!” 说完这两句,被朱榑唤作‘容姐姐’的婢女已然是气绝身亡。 她用生命,给朱榑换来了一次逃跑的机会! 然而,此刻的朱榑却根本没有逃跑,反而是跪在她的身边,不断的推着她的尸体。 “容姐姐,容姐姐……” “你醒醒,你醒醒,娘没了,你也没了,我怎么活啊,我该怎么办啊……” “呜呜呜……” 朱榑哭得死去活来,此时此刻根本不在乎朱元璋悬在他脑袋上的屠刀。 “忠心护主,呵!” 朱元璋见此状,神色却依旧是冷硬无比,冷声道, “可惜护错了人!” 唰! 他将长剑抽回,上面还冒着血沫子,就已经是再度对准了朱榑!这个陈友谅留下的孽障,他说什么也要亲自手刃,方可解心头之恨! “重八!” “住手!” 正当朱元璋要再下杀手之时,一道厉喝之声传来! 只见马秀英提着裙摆冲了上来,而和她一起冲上来的,还有朱标和朱橘! “爹,你作甚啊!” 朱标见到院子里的状况,眼珠子一瞪,迅速冲到了朱元璋的面前,将他手中的长剑一把拽住! 然后,纵然是他用尽了力气,也无法将那把剑从朱元璋的手里夺过来。 “小橘子,过来帮忙啊!” 朱标喊了一声。 朱橘原本还有些愣神,在朱标的呼喊下,方才冲了上来,两人合力,都没能将朱元璋手中的长剑给夺下来! “松手,躲开!咱要宰了这个孽障!” 朱元璋此刻已然是红了眼,死死的抓着剑刃,顶着朱标和朱橘两个人的力量,也要将它斩向朱榑! “老爹,你疯了啊!” “亲儿子你都杀,我靠!” 朱橘面目狰狞的顶着老朱的巨力,嘴里骂骂咧咧的叫道。 这特娘的! 虽然自己也瞧不上朱榑,曾经还有过过节。 但他这个人有仇当场就报了,当时已经狠狠的报复回去了,所以对于朱榑,他并没有记仇,还是把他当做自己弟弟来看待的。 现在老爹要杀这个弟弟,他岂能不拦? 无论怎么讲,都不能杀儿子啊!虎毒都不食子啊! “什么亲儿子!” 朱元璋两只眼睛都快凸出来了,怒喝道, “这个孽障,根本就不是咱的儿子!” “躲开!不然咱连你俩一起砍了!” 说罢,他猛地一咬牙,力气又增大了几分,让本就招架勉强的朱橘和朱标面色又是一变。 这老爹属牲口的,力气是真的大的! “不可能!” 朱橘一边咬牙顶着,一边迅速道, “你要说别的我还信,朱榑怎么可能不是你的儿子?” “这猪腰子脸,跟你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眉眼,完全跟你一模一样!” “他要不是你的儿子,我就更不是了!!” “你肯定是搞错了!” 朱元璋听到这话,手中剑刃微微一滞,目光转向了神情惊恐的朱榑。 虽然此刻朱榑的脸色不正常,但仔细一看,确实是可以观察到他的脸型和眉眼,和自己是极为相似的。 可下一秒,朱元璋又是晃了晃脑袋。 “不会的!” “咱用的是滴血认亲的法子!而且朱梓的血跟咱的相融了,他的却不跟咱相融!” 他喝令道, “这就说明了,朱梓是咱亲生的儿子,而朱榑,不是!” “他定是野种!” 这也符合情况。 朱榑,是当初把达兰从陈友谅那掳来没多久就生下了的。 而朱梓,则是最近几年才生下的,可以确保是自己的儿子! “滴血认亲?” 朱橘差点气笑了,道, “那种没有科学道理的东西,你也相信?” “我告诉你,就算两个人没有血缘关系,血液也是有可能相融的,而就算是亲生父子,血液也是有可能不相融的,这和亲生不亲生没关系,和血型有关系!” 朱元璋一愣。 朱橘的这番话语,他有点没有听懂。 “哎,你啊,就是吃了没有文化的亏!” 朱橘一脸无奈的道, “把剑放下!” “我跟你好好说道说道,你啊……差点把你亲生儿子给砍死了你知不知道?” 看了一眼躺在血泊中的奴婢,朱橘知道…… 但凡自己三人晚来一步,朱榑就嗝屁了! 虽然吧,这小子以后也挺不干人事的,属于和老二一样的类人生物,但是……说不定能加以改造呢? 现在老二不就挺老实的嘛! 所以说,该救还是要救一下,可以揍的他妈都不认识,但是直接一刀杀了,那就太过分了。 再说这样子,以后就是想要后悔也来不及了啊! 朱元璋:“……” 虽然没有言语,但他的手微微一松,朱标顺势就将剑刃给夺了过去。 趁此机会,马秀英也是将朱榑给护了起来,嘴里不断的安慰着,试图安抚这个孩子受伤的心灵。 看着朱榑一抽一抽的,她也是有些心疼。 不得不说,这娃子还真是挺可怜的。 母亲被父亲给活活烧死了,父亲还要用剑砍死自己…… 虽然达兰的确是死有余辜,但孩子到底是无辜的啊! 作为‘母后’,对于嫡子之外的其他妃子所生的孩子,虽然没有像对朱橘那样偏爱,但她其实也还是爱护的…… “你刚才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滴血认亲,不准?” 朱元璋皱起了眉头,质问道, “你给咱说清楚!” “不要想着糊弄咱!” 朱橘翻了个白眼。 “事实胜于雄辩,好吧?我们来做个实验就好了!” “随便找几个奴婢太监来,挨个放血!” 朱元璋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倒是朱标迅速起身,叫来了几个内侍和婢女,顺带叫人把滴血认亲的家伙事儿都给拿了过来。 六碗清水,摆放在了奴婢们面前。 他们一个个神色紧张,不知道皇帝陛下要搞什么名堂。 “不要紧张,只是让你们做一下实验。” 朱橘道, “先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之间,有血缘关系吗?” “有血缘关系的出来。” 众奴婢面面相觑,皆是摇了摇头。 都是在宫里当差的人而已,哪里的血缘关系? “很好。” 朱橘指了一个略显壮硕的内侍,吩咐道, “你刺破手指,滴血下去,每个碗都要。” 说着,他扔过去一个银瓜子。 “是,是!” “谢殿下!” 那内侍连声称谢,也不犹豫,迅速将自己的手指刺破,挤出了六滴鲜血,散在了碗中。 “其他六个人,分别滴一滴血进去。” 朱橘又吩咐道。 剩下三个内侍三个婢女也是不敢怠慢,皆是刺破手指,将血滴进了指定的碗里。 “来,你们看过来。” 朱橘道, “看看这些血,如何变化。” 朱元璋和朱标皆是瞧了过去,而马秀英正在安抚朱榑,虽然也想查看状况,但还是眼下怀里的朱榑要紧,只能竖起耳朵认真听着。 “嗯?” 朱元璋看着水碗里的血液,目光微微一凝。 “竟然有三个水碗里的血液……相融了!” 朱标一脸惊愕的道, “不是只有在双方有血缘关系的情况下,血液才会相融的嘛?” “这……怎么会?!” 朱元璋也是有些错愕,而看到这个结果,他的心情也是稍稍好转了一些。 谁又乐意自己真的给仇敌养了这么多年儿子呢? 但凡有一点希望,他都不愿意相信啊! 可先前的他,对滴血认亲的结果深信不疑,这才怒不可遏,而现在……情况竟然是发生了变化! 这是老朱没想到的,但也是他乐意见到的!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说明这几个人的血型是一样的。” 朱橘耸了耸肩,道, “看到了吧?并非亲生骨肉才会相融,陌生人之间也会相融。” “而真正的亲生骨肉,也是有可能不相融的,你要是不信,我们再做一个实验。” “换我和大哥来。” 朱元璋点了点头,正欲伸手,却是被朱橘给拦了回去。 “诶别,不用您老来。” 他道, “万一没相融,你又觉得我和大哥都不是你亲生的了,那不得闹的鸡飞狗跳的了?” “让娘来。” 马秀英闻言,拍了拍朱榑的后背,而后起身走了过来。 “怎么弄?” 她此刻倒也有几分跃跃欲试,道, “要证明你俩是不是我亲生的?” 说出这话,她都觉得有点好笑。 朱标和朱橘这俩,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场景,她现在都还印象深刻呢。 这俩,怎么可能不是自己亲生的? “拿一碗清水。” 朱橘吩咐了一声。 婢女小心翼翼的送上一碗清水。 “娘,你滴一滴血下去。” 滴答。 马秀英没有犹豫,迅速将手指刺破,滴下了一滴血液。 “大哥,该你了。” 朱标点了点头,也是滴了一滴血下去。 水碗之中,两团血液汇聚在了一起,最终相融。 “看来你俩的血型是一样的,现在看我。” 朱橘笑着,旋即将自己的手指刺破,把血液滴了下去。 四人皆是看了过去,只见那水碗之中,两团血液却是互不相融,看得马秀英有些愕然。 “这……小橘子肯定是我亲生的啊!” “这是怎么回事?” 爹有可能不是亲爹,但娘绝对是亲娘啊! 肚子里爬出来的,还能不是亲生的? “哈哈哈,说明我跟您不是一个血型的呗!” 朱橘笑道, “我肯定是您的儿子,但是血型和您并不一样,反而大哥和您是一样的。” “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旋即,他看向了朱元璋。 “老爹,现在相信了吧?” “这所谓的滴血认亲,虽然有一定的依据,但是准确率是很低的!根本不能作为亲生或者非亲生的依据!你明白吗?” 朱元璋:“……” 此刻老朱,还有点懵,没有完全回过神来。 “……我给你们科普一下吧!” 朱橘略一沉吟,道, “人的血型,我是说所有人啊,所有人的血型,大致分为四种,太过于特殊的不算。” “我分别把这四种血型分为——甲型、乙型、甲乙型、丙型,其中丙型比较特殊。” “全天下所有人的血型,都逃不过这四类,而只要是同类的血型,就会相融,丙型血呢,还可以和别的血型相融。” “滴血认亲这事儿,是存在一定道理的,比如说父母都是甲型的血,那就不可能生出乙型的孩子来。” “但是如果父母血型不一样呢?比如父亲是甲型,母亲是乙型,那么孩子既有可能是甲型,也有可能是乙型,还有可能是甲乙型,丙型也可能。” “那么,孩子如果是乙型血,随了母亲,那么就无法和父亲的甲型血相融,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是亲生的。” 在场三人:“……” 朱橘这一番话,听得他们都有点懵。 倒不是蠢笨,而是一下子信息量有点大,朱橘又是一顿指代,再加上说的有点绕,所以一时半会儿有点消化不了。 “就比如说,爹是甲型,娘是乙型吧!” 朱橘见三人没反应过来,便耐心的道, “而大哥是乙型血,所以和娘的相融了,我是甲型,所以不能相融,但我应该可以和爹的相融,不信,试试?” 朱元璋点了点头,二话不说直接朝着一只清水碗里刺下一滴血。 他要最直观的证据。 朱橘也是挤出一滴血,到了碗里。 须臾间,两滴血果然相融。 “看吧!” 朱橘笑道, “我和爹是同一个血型!这算是一个证明,但绝不能作为亲生的铁证!” “因为我随便拉个人过来,都有可能相融啊!” “而且,只要时间够长,血液在水中会破开,不管是什么血型都会相融在一起的,那样就更没有准确性可言了。” “所以总而言之,滴血认亲纯是扯淡,不能以此为依据!老爹,你刚才差点就把你自己的亲儿子给一剑刺死了!” 朱元璋按了按刺破的手指,再度看向朱榑。 朱榑此刻低着头,肩膀还一抽一抽的,浑身更是发颤,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惊恐中走出来。 这一次的遭遇,想要走出来,恐怕也很难了…… “……好吧,是咱不够谨慎了。”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既然滴血认亲不能证明父子关系,那咱现在还是不能确定,朱榑就是咱亲生的。” “纵然眉眼相像,但天底下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或许正是巧合呢?” 朱橘:“……” “你非要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 他一脸无奈的道, “我只能说,你是恨屋及乌了,把对定妃的恨,转移到了朱榑他们身上。” “要按照你这么去想,我和大哥,还有老二老三老四他们,都未必是你亲生的啊!没有验证的手段啊!只能靠互相之间的信任啊!” “是吧?” 马秀英闻言,脸色骤然一黑。 “小橘子,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不准乱说!” 她呵斥道。 朱橘讪讪一笑。 “娘,你别激动啊……” “我就是打个比方而已,打个比方……我们肯定都是爹亲生的啊!” 马秀英啐了一口。 有这么打比方的么?这事关她的忠贞名节好么!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九章 封朱橘为宗人令!包括太子在内的所有皇子都能管! “重八。” 马秀英看向朱元璋,劝道, “小橘子说的对。” “你这是恨屋及乌了,榑儿这孩子跟你有五六分相似,怎么可能不是你的亲生骨肉?” “伱若真的心里放不下这个疙瘩……干脆把彭玄道长喊来,由他来评断好了,他的本事,你总相信的吧?” 朱元璋面色一凝。 “好!” “标儿,你现在去召集所有弟弟,到华盖殿等咱!” 显然,老朱被这事儿搞的出现心理阴影了,此刻要来他一个全盘大清查! 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接受自己给别人养儿子! “是,爹。” 朱标应了一声,瞧了朱橘一眼,那眼神仿佛是在说—— 你师父还会这个? 朱橘耸了耸肩。 师父有什么本事他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学到现在,也不过学了个皮毛而已。 道法这玩意儿,是真正广泛应用在世俗中各个领域的! …… 半晌后。 华盖殿内。 “父皇忽然叫我们来,是要做什么啊?” 朱棡心中有些忐忑,忍不住低声询问道, “又要训我们了?” 在他的印象里,每次父皇大张旗鼓的召集皇子,准没好事! “我也不知道。” 朱樉低声道, “但是你们听说了吗?昨天定妃娘娘宫中起火,连她在内全烧死了!” “哎!老八可怜啊……小小年纪,就没了娘。” 几个皇子闻言,皆是摇头叹息。 须臾间,几个年岁小的幼孩也是被抱了进来。 不得不说,老朱身体还是挺好的,开国也才没几年,儿子都已经十个开外了! 就他那身体,生到二字开头那也只是时间问题。 众皇子还在私语,朱棣却见朱元璋走了进来,迅速躬身行礼道: “儿臣参见父皇!” 朱棡朱樉几个也是迅速反应了过来,纷纷行礼。 朱元璋瞥了他们一眼,朝着身后的道士说道: “彭玄,看看吧!” 老道彭玄甩了甩拂尘,双目一凝,在一众皇子身上来回扫视。 朱棣被他这目光一扫,心中顿时一凛。 这又是要给他们相面,还是怎么的?! 不知为何,他很抗拒被彭玄注视,仿佛自己心里的那些想法,都会被彭玄所窥探去一般。 片刻后。 彭玄收回了目光,笑道: “诸位皇子的血统都没有问题,陛下无需担心了。” “包括齐王和潭王在内,都是您的亲生骨肉,这一点老道可以确定。” 朱元璋眉头一松。 这个答案,他自然是最想听到的。 但凡有一个不是,他都得爆炸! “师父,你这是怎么判断的?” 朱橘一脸好奇的道, “为啥看几眼就能够知道是不是亲生的?” “这也太神了!能教我不?” 教练,这个我也想学! 彭玄一笑。 “甚深智慧,可以观前尘往事,过去未来。” 他解释道, “在普通人眼里,这是一种神通,但在修行人眼里,这只是慧力达到一个境地时,自然而然会拥有的东西,你找一个修习戒定慧的佛门高僧来,其实照样可以做到。” “等你将来修行有了一定火候,自然也会拥有这个能力。” “只是这种能力,最好是慧而不用,否则就有可能迷失其中,走上了偏路,在真正大道上的进展,就停滞不前了。” 朱橘闻言,方才恍然。 “那您还用!” 他咧嘴道。 彭玄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不是身处庙堂,身不由己么?” “你父皇有旨意,我这个牛鼻子老道敢违背嘛?毕竟,道门要振兴,还是离不开你父皇的支持啊!为师这也是为了门派,牺牲自己了。” “当然,这也是为了能有机会站在更高的位置,惠济更多的人,长春祖师有云‘修真慕道,须凭积行累功。若不苦志虔心,难以超凡入圣。或于教门用力,大起尘劳;或于心地用功,全抛世事。但克己存心于道,皆为致福之基。’” “为师,这就叫教门用力,大起尘劳!” 朱橘点了点头,竖起了大拇指。 “还是师父境界高。” 他赞道。 师父彭玄固然可以当一个潇洒道士,云游四海,无拘无束,以他的本事,是有不鸟皇帝的能力的。 但为啥还是鞍前马后,随叫随到? 还不是想借助皇家的力量和资源,让门派,甚至是让整个道门更加兴盛么!这样一来,方能度更多的人嘛! 教门用力,大起尘劳!谁说红尘无法修仙?这同样也是修行的大正道啊! “行了,别扯淡了!” 朱元璋捻了捻胡子,打断了两人,下令道, “来都来了,再给咱这些小子们仔细看看,有哪些人可堪大用,有哪些人将来是混吃混喝等死的东西。” “你告诉了咱,咱也能少费点心,着重培养那几个有天赋有潜力的!” 彭玄闻言,顿时有些为难。 “陛下,贫道看前尘往事比较准,但是未来变数太多,就不准了。” 他指了指朱樉道, “就比如这一位皇子,当初贫道瞧他的时候,未来似乎会极其暴虐,甚至会为祸一方。” “但现在再看,眉眼之间的凶厉之气已然是散去了不少,眼神也变得清澈了一些,再一看,已然和先前不一样了,不至于那般暴虐。” 听到这一评判,朱樉一愣,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眼神清澈? 真的么? “哈!那一定是被我给揍的!” 朱橘昂首挺胸,邀功道, “老爹,你这还不夸我?我那一顿窝心脚、无情手,把你一个即将误入歧途的儿子给改造好了!” “所以说,像朱樉这样的人,他就得揍!你以前是太溺爱和纵容了!就像我师父说的那样,揍完之后,眼神都清澈了!” 朱元璋:“……” 这特娘的,还有这样的理论?! “朱樉,你自己说是不是!” 朱橘上前拍了拍朱樉的肩膀,大大咧咧的道, “我那一顿打,把你彻底修理好了吧?” “所以啊,其实你得感谢我!我可是改变了你的命运啊!” 朱樉:“#¥%……&*@#” 被朱橘这一拍,他是一顿呲牙咧嘴。 什么那一顿打,他分明是被朱橘的‘魇镇之法’给吓倒的! 可现在,他也不敢反驳…… 面对朱橘,他已经是本能的畏惧了,此刻一言不发,只是连连点头称是。 “行吧……算是你歪打正着,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一件好事。” 朱元璋哼了一声,转而朝着彭玄道, “那其他几个呢?” “有没有发生明显变化的?” 彭玄的目光扫向一众皇子,掠过朱棡之时,微微颔首。 “晋王殿下能力足够,只是需要在心地上再多磨练磨练,待人需再宽和一些,奴仆需待之宽恕,不可备责苛求。” 朱棡拱了拱手。 “多谢道长,本王谨记。” 对于老六的这个师父,他还是比较敬畏的。 “看来三哥也有点皮痒。” 朱橘若有所思的道, “回头到我那调教调教?” 朱棡:“!!!” “没有这个必要!” 朱棡脸色一变,连道, “我现在已经变得宽仁了!” 朱橘咧嘴一笑。 “我随口一说而已,三哥不必紧张。” 看来,自己在哥几个里的‘凶名’还是有一些的。 彭玄的目光,落在了朱棣的身上。 朱棣微微握拳,神色有一些紧张。 “对燕王殿下,贫道现在倒是看出来了一些……他在军事上有极高的天赋,不输古今名将。” 看了好一会儿,彭玄评断道, “起步,也是个大将之才,至于上限嘛……” 朱棣心中一惊。 “大将?真的?” 他露出惊喜之色,连忙岔开话题道, “父皇,我的确对军事感兴趣,最大的梦想是像霍去病那样,封狼居胥,饮马瀚海!” “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有这样的机会。” 朱元璋哈哈一笑。 “那当然有机会!” 老朱大手一挥,道, “等将来咱再度北伐,扫灭北元!到了那个时候,就不是比肩霍去病了,而是超越霍去病!” “你既然对军事感兴趣,彭道长又说你确有其才,那么好,咱以后会给你机会历练的!” 朱棣有将帅之才,这显然是朱元璋愿意看到的。 毕竟,给朱棣的定位就是塞王,在军事上能力出众,必定可以将朝廷拱卫的更好!而当皇帝需要发动战争的时候,他也可以挂帅出征,成为大明最锋利的矛! 还是那句话,自家人当大将军,用着更放心! “彭玄,还有谁有军事才能的?亦或是其他杰出才能的?” “挑出来!” 朱元璋兴致勃勃的道,此刻也有几分得意。 瞧瞧,自己的这几个儿子质量多高!一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不愧是咱的种! 彭玄的目光落在了朱橚的身上。 “周王殿下,诶,你……你最近有做什么善事吗?” 他眼睛忽的一亮,开口询问道。 朱橚闻言,略有几分茫然。 “善事?” “没有吧……我最近都在家里看书,打算编个小册子,没做什么善事。” “什么小册子?”彭玄追问道。 “就是一本和口粮有关的小册子。” 朱橚沉声道, “先前去上坟嘛,爷爷显灵的时候,鼓励我说,要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朱家的福报都要靠我来修了。所以……” 彭玄眉头一皱。 “爷爷显灵?” 他有些疑惑,正此时,朱橘迅速上前,扯了扯彭玄的衣服。 “师父,就是上次我们回凤阳祭祖的时候,我爷爷突然显灵,上了我的身,说了一大堆事儿!” 朱橘连忙解释道, “当时大家都惊呆了,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儿!” “你行香走火这么多年,有没有遇到过先人显灵,附身后辈说话的情况?” 说着,他还朝着彭玄使劲眨了眨眼。 彭玄:“……” 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是这小子在故弄玄虚! 别说,胆子还真是够大的!这种事情要是被揭穿,那绝对会被父母吊起来打! “……我没亲眼见过,但听说过。” 这会儿没办法,只能给朱橘把这个谎话给圆过去,同时,也算是给这个胆大包天的徒儿做了一下信用背书。 “看来,不是个例啊……” 朱橘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朱元璋。 此刻的朱元璋倒也是面色如常,并没有发现这师徒俩之间的不对劲,反而是催促道: “你别打断!” “老五,你继续说,所以是怎么?” 朱橚点了点头,继续道: “所以我就一门心思的在看史书,发现历史上闹灾荒的时候,老百姓吃不饱,就想尽各种办法找吃的,啃树皮,吃死老鼠,甚至到了最严重的时候,竟然会易子而食!” “其实也不用说历史上,就说前两年闹灾荒,就有很多老百姓饿死,还有人因为吃了个各种各样的毒物,被毒死,我就想着……能不能写一本册子,告诉老百姓在荒年的时候,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东西经过加工之后能顶饱。” 朱元璋目光一凝。 “老五,你这可以啊!” 他讶然道, “瞧你这意思,我们老朱家是要出个菩萨了!” 其余众人闻言,也都露出佩服之色。 老五这一本册子要是搞出来,那绝对是功德无量,说他是菩萨都不过分! “也没有……儿臣是想着,自己没有什么别的用场,也帮不上父皇和哥哥们什么忙,所以就想到了这个。” 朱橚从来没有被老爹亲自夸奖过,故而这次被一夸奖,他还有点不好意思,一脸谦逊的道, “这事儿不需要什么天赋,只需要努力一点,细心一点,就可以把事情做好,把册子编出来。” “我觉得……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朱元璋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这觉悟是不错的!咱的儿子,也不是一定要会打仗!” 他赞许道, “所谓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嘛!” “你那小册子编写出来了没有,给咱看看?” 朱橚神色一正。 “回父皇,还没有完全编出来,但已经是编写了一部分了。” “儿臣可以给父皇背诵一部分:” “首先是草部:” “刺蓟菜——出冀州,平泽中处处有之,苗高尺余,叶似苦苣叶,茎叶俱有刺而叶不皱,叶中心出花头,性凉、无毒、味甘、性温。救荒采嫩苗叶煠熟水,味甚美,可去风热。” “山苋菜——又名牛膝,生河内川谷及临胊江淮闽粤闗中苏州皆有之……” 说到自己编写的册子,朱橚也不唯唯诺诺了,此刻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口若悬河,对着众人一顿背诵。 “听听。” 彭玄推了推朱橘,沉声道, “你这位兄长做的事情,是一桩大功德。” “若是做成了,将来不知道可以帮助多少灾民,让他们免于饿死。这本册子最妙的地方,是在于它具有指导意义!百姓或许不懂,但州官凭着它,在赈济不足的情况下,就可以找到山野间的食物,由此帮助更多的人!” “你要多向他学习,或者帮助他把这件事做成,这对你来说,大有裨益。” 朱橘点了点头,看向朱橚的目光之中,多了几分敬意。 虽然五哥军事能力不行,招募亲卫都才招募了几十个人;在政治上也太过老实,但他有这份心,就很难得! 或许千百年以后,老朱家唯有他会为人所称颂! “五哥,你做这事儿,弟弟佩服。” 朱橘拱了拱手,正色道, “你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跟我说,我能帮的一定帮!” 朱榑闻言,不禁一笑。 “好。” 他没想到,自己就做了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竟然能得来这么多赞扬,连父皇都破天荒的夸赞了自己。 这无疑让他愈发提振信心! “嗯,你这事儿是好事儿,咱也支持你。” 朱元璋感叹道, “当年咱在山野之间挖野菜的时候,也因为不识草药,中毒过好几次,得亏是命硬,才活了下来。” “虽说咱要创造一个大明盛世,但说实话,让每个人都吃饱穿暖那是不现实的,特别是遇到荒年的时候,总有人会饿死。” “有你这本册子在,或许真能挽回不少生命。” “老五,咱允许你翻阅宫里所有的书籍,你要拿去,尽管拿去!需要什么人手,亦或是需要考察的,也跟咱说,咱派人给你!这本书,你要把它修的精细,修的包罗万象!” “成书之后,咱大有赏赐!” 噗通。 “谢父皇!” 朱橚跪伏在地,神色激动。 作为老实人、小透明的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被皇帝老爹重视的感觉!这让他心潮彭拜,心中更是升起了无穷的斗志! 哪个儿子,不想得到父亲的认可呢! “起来吧。” 朱元璋微微颔首,转而看向彭玄,道, “老彭,你继续。” “到老六了。” 彭玄瞧了一眼朱橘。 “呃……这……” “怎么,轮到你徒弟了就评价不出来了?你尽管评判,咱要听实话!” 朱元璋吩咐道。 朱橘也是一脸期待的看着彭玄,想听听师父会给自己什么样的评价。 “吴王殿下的根骨,其实是极为贵重的。” 彭玄略一沉吟,方才道, “正是因为极其贵重,当初才会有那么大的劫数!这就叫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福气大到了极致,这个危险自然也就大了。” “可是,只要把这个劫数给熬过去了,那真是飞龙在天,鱼游大海,再也不受任何羁绊了!” “现如今,殿下就是这么个情况。” 朱橘听完,略有几分懵逼。 原主的根骨,这么牛逼的吗? 师父的意思他差不多明白了,就是——生下来就贼拉牛逼,上天都不允许大明有这么牛逼的存在,所以安排大劫! 朱元璋恍然。 “难怪啊!” 他道, “难怪这小子回来之后干了那么多大事,有些地方甚至比咱还要聪明!” “咱原先还觉得奇怪,心想着一个小傻子,怎么突然这么能说会道了,简直都快和神童差不多了,原来他本来就是天才来的!” 虽然朱橘这小子很淘气,但老朱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个惊才绝艳之辈! 别的不说,就说监国那几天鼓捣出来的临时内阁、枢机处,那绝对是超高水准的政治机构设计!就连他都想不到的架构,被朱橘轻松弄出来了! 用到现在,不但一点问题都没有,还非常的好用! 他甚至都有点想把‘临时’两个字给去掉了!直接把内阁和枢机处列入大明的正式机构! 还有他的练兵之法,还有平日里出人意料的点睛之语…… 这小子,确实有才能! 而且有可能,还要在朱标之上!这话,朱元璋自然不会说出来,但他心里,也的的确确就是这么想的。 “嗯,没错,这也是当初贫道把他带回三清山的原因之一。” 彭玄拂尘一甩,笑吟吟的道, “三生天子命,七世状元才!” “这是成仙的根骨,不学道修仙,确实是可惜了。” 三生天子命,七世状元才! 听到这一句评价,在场众人皆是震惊了! 就连朱元璋都微微一愣! 想到这小子命好,但没想到……好到这种程度! “这么牛逼?” 此刻,就连朱橘自己都挠了挠头。 不过,原主好像并没有迈过那个坎儿啊,而是被自己给魂穿了…… 自己这算是坐收渔利了?! “这只是三丰祖师的一个比喻。” 彭玄笑道, “并不是说真的是可以当三辈子天子,七辈子状元。” “这只是评判上根利器的判词,但实际上,按照祖师的说法,得积攒‘三世天子、七世状元’那么多的功德福报,才有成仙的可能,你福报大,不过是基础好,起点高而已,要是挥霍无度,而不去广积福缘,还是无法成仙。” “懂了吗?” 朱橘这才点了点头。 “我说嘛……” “我这么自恋,都没觉得自己有那么牛逼。” “不过,将来肯定可以!” 他咧嘴一笑,自信满满! 穿越都可以,只要把方法找对,路线找好,成仙也肯定行! “行了,别扯这小子了。” 朱元璋笑骂道, “再夸他,他的狐狸尾巴真的是要翘到天上去了!” “说下一个吧,老七,还有老八,他们如何?” 彭玄目光扫了过去。 “楚王殿下,也是个将领之才……” “齐王殿下么……” 后面几个,就没有前面那几个厉害了,彭玄也是随意点评了两句,只是着重叮嘱,要修好品性,不可暴虐。 不得不说,他的评判还是挺准的,老朱的儿子里,的确有几个‘类人’生物,将来可以用‘暴虐无道’来形容。 “看来,有军事才能的还是居多,这也符合咱对他们的定位。” 朱元璋微微颔首,道, “老二老三老四,还有老七老八。” “这几个小子,看来需要对他们进行军略上的栽培了,一昧的在大本堂里读书,那没用!身为将来的边塞藩王,更重要的是军事能力!” “标儿,你觉得由谁来教他们最好?” 朱标略一沉吟。 “说起军略,徐叔叔自然是首屈一指。” 他应道, “只是徐叔叔现在背疽严重,不知道状况如何。” 彭玄闻言,迅速接话道: “徐大将军经过贫道的治疗,已经转危为安了。” “背疽只要消肿之后,其危险性就很小了,再加以汤药佐之,最多再有半个月,便能恢复如初。” 朱元璋眉头一挑。 “这么快?” “你也算是个神医了!” 他倒是没想到,让徐达说出乞骸骨的背疽,在彭玄手里这么容易就搞定了! 这家伙,当道士可惜了,应该把他拐到太医院里当院长! “只是多年行走江湖,积攒了一些经验而已。” 彭玄谦虚道, “况且徐大将军的背疽,本身也不算什么大病,只是发病很急,很痛而已。” “就算没有贫道,经过太医的治疗,再加上一个干净的环境以及忌口,他也能慢慢好转。” 朱元璋点了点头。 徐达没有大碍,这对他来说,也算是一颗定心丸。 毕竟将来再度北伐,他可是还要倚仗徐达挂帅呢!没有了他,明军还真找不出谁能统领三军! “老六,你老丈人好些了,你也该带妙云回个门,探望探望。” 朱元璋道, “顺带跟他说说这事儿,当然了,咱不勉强他。” “主要,还是要以他自己的身体为主,其他都是次要的。” 朱橘听到师父的话语,此刻也是松了一口气。 老徐这一关,总算是挺过去了,苦肉计的债务……差不多偿完了。 “行,我明天就带妙云回门。” 朱元璋扫视着一众皇子,沉声道: “你们,是咱的儿子,是大明的王爷!” “咱不允许你们之中任何一个人,被人称之为废物,被人称之为不学无术的纨绔!你们每一个人,都必须有用!” “作为藩王,首先要挖掘的就是军事才能!咱对你们的要求,就是将来世世代代保卫大明!但要是实在没有,像老五那样,做一件有意义的大事,成为流芳百世的人,这也可以!” “总而言之一句话,咱大明皇室,不养闲人!” “至于你们的品性问题……咱刚才也听道长说了,你们之中,竟然有好几个有暴虐的性子!怎么,平日里不在咱的面前表现出来,但是在自己家里,都作威作福,无法无天?” 众皇子心神一凛。 “尤其是你,老二!” 朱元璋冷声道, “咱听说,你所里老是死人啊!死的还是奴婢!” “都是怎么死的?别告诉咱都是病死的!别人那里怎么没有那么多病死的,就你那病死的多?你的秦王所是有瘟疫还是怎么的?!” 朱樉:“!!!” 噗通一声,朱樉跪伏在地。 “回……回父皇!” “儿臣那……儿臣那现在已经不死人了!真的!” “之前……都是意外!” 他连声辩解道。 然而,朱元璋听到这话,却是冷哼一声。 “意外?哼哼,权且当是意外吧!” 老朱道, “这样的意外,好像在上次老六治了你之后,才变少的吧?” “看来,老六之前你对发狠,也并不是完全没好处的,有个人能治一治你,治一治你们这帮不把奴婢下人当人的家伙,也好!” 唰! 说着,他的目光转向了朱橘。 “老六!” “你小子管人还是有一套的,那咱就给你这个权力!” 朱元璋下令道,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大明的宗人令了!统管宗室皇族的一切事物!除了咱之外,其余皇室成员,都在你的管辖范围之内,你要是觉得谁有问题,你可以直接出手惩治!” 众皇子:“!!!” 让老六这个活阎王来管他们,那还能落得了好? 此刻,尤其是朱樉,直接吓得面如土色,甚至身形都有些发颤。 他已经开始在预想被朱橘支配的恐惧了! “哈哈,得令!” 朱橘却是笑容灿烂,朝着众皇子咧嘴道, “哥几个,我管人可是很严格的!” “回头我再买一条鞭子,你们都注意点,有坏毛病的,最好是夹起尾巴来做人,要不然,我的小皮鞭可不认人!” 众皇子:“¥%……&*@#!!!” “行了小橘子,你也别吓唬他们。” 朱标见众弟弟脸色不好看,便劝道, “大家都是兄弟,能劝服的就尽量不要动手,免得伤了和气。” “弟弟们还是比较听话的,你看老二现在不也改正许多了嘛!所以说,还是要以劝说为主,暴力的手段总归是下乘的。” 朱橘瞧了朱标一眼。 “爹,你说除了你之外,其他都可以管。” “大哥可以管不?” 朱标:“???” 这小子,啥意思?! 这是连自己都要管进去?! “你大哥身板子弱,不能用鞭子抽,但是他要是哪里不对,你可以训他。” 朱元璋轻哼了一声,道, “比如他这仁厚的性子,就需要训!” “咱老朱家的人,心肠都得硬!不能跟个柿子一样软乎!这样是会被人拿捏的!” “在这一点上,他反而需要像你学习,还是你像咱一点!” 朱橘嘿嘿一笑。 “嘿嘿,大哥……听到了没?” “就算你是我大哥,惹急了,我也锤你!” 第一百九十章 徐达震惊!这小子的权力怎么越来越大了?皇帝到底要干啥?! 应天,徐府。 “爹,爹!” “姐姐和姐夫回来了!” 一道嘹亮的声音带着几分兴奋,在院内响起。 然而,躺在藤椅上打盹的徐达却是眯了眯眼睛,略微侧了侧身。 “回来了就回来了呗,嚷嚷什么嚷嚷……” “真是……” 唰! 忽然间,一只手搭在了徐达的肩膀上。 “老徐,你好自在啊!” “不用上朝,不用去都督府做事,在这里悠哉悠哉的晒太阳。” 徐达眼睛顿时一睁。 “哟,姑爷来了!” 他顿时露出灿烂笑容,道, “来来来,坐坐坐!” “看茶看茶!那个谁!有没有眼力见啊!姑爷来了都不倒茶!” 府中仆人连连称是,快步离开添置茶水去了。 “啧啧……看着气色是好了一些。” 朱橘上下打量了一番徐达,笑道, “这藤椅是特制的?应该是为你量身打造的吧?” 徐达含笑点头。 “那自然是要量身打造,不然触碰到了背上那倒霉东西,不得疼死啊?” 他道, “不过,你师父彭玄老道,他确实是个神医啊!” “几贴药下去,直接就消肿了,不痛了!流了一大堆脓水之后,现在已经干瘪下去了,不信伱摸摸? 朱橘:“……” “我没有这种特殊的兴趣爱好。” 徐达嘿然一笑,正此时仆人也送来了茶水。 他美滋滋的抿了一口,一脸享受的道: “哈!” “现在这才是大老爷该过的日子啊!老弟……哦不,朱橘啊!咱现在是体验到什么叫做无官一身轻了。” “啥事儿都不会找上门!也不会有人再来给咱挖坑!就这样每天享受生活就可以了。” 朱橘抿了一口茶,笑而不语。 这话他倒是不信。 武将,尤其是猛将,多数都有多动症,甚至是躁狂症。 休息几天还好,等过几天精力充沛了再这么无聊下去,是必然会抓狂的。 “嘿!我听说……” 徐达忽的凑到了朱橘的耳边,轻声道, “宫里的定妃娘娘出事了?” “被大火烧死了?整个宫殿都烧没了?这……这不寻常吧?!” 他的目中,带着几分好奇。 这事儿……没法不好奇!坊间都有各个版本的故事流传出来了!其中几个‘阴谋论’的版本,可谓是大行其道。 他都听闻过几个。 当然,真正的一手资料,还得是来自朱橘这样的皇子。 朱橘咧嘴一笑。 “老徐啊,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徐达微微一怔。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朱橘乐呵呵的道, “你看你,本来没事,偏偏又要找事、好奇害死猫你懂不懂?我当然知道内情,但是我敢告诉你,你敢听吗?” 徐达:“……” 下一秒,他瞬间把嘴给闭上,顺带还抿了抿。 “不过其实也没啥大事,外面传的太离谱而已,我可以给你讲一部分……” “好了!好了!别讲别讲!我聋了!我听不见!” 徐达赶忙捂住了耳朵,大叫大嚷道。 朱橘无奈一笑,耸了耸肩。 其实他是很爱跟别人讲八卦的,只是一般人他承受不住啊! 徐达都顶不住,只有大哥朱标勉强能听一听。 “不要再探讨这个话题了!你这次回门……有没有给我带什么东西啊?” 徐达扯开话题,摊了摊手道。 朱橘微微一愣。 “什么什么东西?” “回门,还需要带东西的?” 徐达眼睛一瞪。 “当然要了!你把老子的女儿给拐骗到手了,不得给你老丈人表示表示?我这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女儿,都给你了诶!” 朱橘撇了撇嘴。 “你也说了,我都已经拐骗到手了,还鸟你干啥?你听说过哪个骗子得手之后,还给被骗人好处的?先前那些,不过是我给你喂的香饵罢了!” 徐达:“!!!” “哎哟……嘶!哎呦我他娘的……你个小鳖孙,你……嘶……” “不行了不行了,我这被你给气的,背疽又开始痛起来了!” 徐达脸色一变,又是一顿呲牙咧嘴,后背的背疽好像还真发作了。 朱橘见状,也知道自己玩笑开的有点过了,神色略有几分紧张,赶忙找补道: “好了好了,消消气,我跟您闹着玩儿呢!” “一个女婿半个儿,我一个能顶俩,那就是你儿子,哪有儿子回家给老爹带礼物的,这多显得生分啊?我是这个意思,您老误会啦……” 徐达白眼一翻。 “你是舌灿莲花,黑的都能被你说成白的,现在又是这套说法了。” “哼哼……” 朱橘嘿嘿一笑。 “不扯淡了,这次回来,礼物的确没有,不过倒是有一个好消息带给你。” 他道, “不过,也要看你乐意不乐意,在我看来,对你来说算是一个好消息。” 徐达眉头一挑。 “哦?” “说说?” 他脸色骤然恢复了正常,眉头也不皱了。 “嗯?” “你不是背疽犯了吗?好这么快?” 朱橘一愣。 这个老徐,恢复的有点快啊! “老子装的,专门骗你这个小鳖孙!哈哈哈……” 徐达哈哈一笑,乐的不行。 朱橘:“¥%……&@#!!!” 得! 看来,这个老家伙已经学会熟练运用自己的‘自适应背疽’了! 见朱橘吃瘪,徐达笑容愈发灿烂,乐不可支的笑了好一会儿方才停了下来。 “说事儿说事儿!” “说正事儿!” “到底是怎么个好消息,给咱听一听。” 朱橘在他的催促下,方才开口道: “老爹想要着重培养几个儿子的军事才能,有老二,老三,老四,还有老七,他现在需要一个重量级的,能给他们上军事课的教书先生。” “大哥认为,你是最适合的,毕竟你是我大明的常胜将军,是军神嘛!再加上你的打仗风格也不像常叔叔那样勇猛爆裂,遇事不决就猛冲,你的指挥能力,是可以学习、借鉴,乃至模仿的。” “所以……老爹想请你出山,教导皇子。当然了,也要看你的身体情况而定,要是实在不能胜任,他就再另外想办法。” 徐达眉头一挑。 “听这话的意思……是要咱给皇子们当教书先生?” 他颔首道, “这算哪门子好消息?” “咱从小看到教书先生就头疼,更别说是自己来当这个教书先生了,搞不来搞不来。” 这种‘文职’,对徐达而言并没有什么吸引力。 “真的搞不来?” 朱橘抬眼,似笑非笑的道, “看来您老是想一辈子窝在这院子里当老太爷养老,不想复出了。” “也罢!那我回头跟老爹说一声,另请高明吧!” 听到这话,徐达神色顿时一凛。 “等等……” 他抬手连道, “谁说咱想要一辈子在家里养老了?” “这个这个……咱还是有计划复出的,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蜗居在宅院之内?那不成闺女了?” “咱要复出,甚至,现在都能直接复出!” “只不过……这个复出和当教书先生,有啥俩系?” 听得出来,才这么几天,老徐就有点按捺不住了。 真正低谷期,也就是发病的那几天,现在身体恢复,他自然又觉得自己行了! “当然有关系了,你那么高调的辞官荣养,搞得大家都以为你是真的退了,哪能突然间又冒出来复出?这不是耍大家玩儿吗?” 朱橘正色道, “凡事,都得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你得慢慢的回来,从一些较为轻松的活儿做起。” “给皇子当教师爷,就是一个非常合适且完美的活儿!从这条路上重返朝廷,再逐步进入群臣视野,这可以用一句诗词来形容——”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啊!” 徐达听到这番话,方才恍然。 “有理,有道理啊!” 他心里想明白了,顿时露出了笑容,抚掌称赞道, “还是你小子有办法!” “好好,这个活儿,咱爷们接了!不就是当教师爷吗!咱这么多年带兵打仗的经验,随便捞出来一点,都能给他们讲上个一年半载都不带重样的!” 朱橘点了点头。 他知道徐达这不是吹牛,对方是真正‘军神’级别的人物! 有老丈人的指导,几个塞王,比如朱棡、朱棣的军事能力,绝对可以得到挖掘! “对了,朱橘啊。” 徐达忽的压低了声音,低声道, “经过上一回请战之后,你爹他……是不是彻底搁置了二次北伐的想法?” “他这个人我知道,下面的人越是逼迫他,他越是反其道而行之,没有人能够强迫着他做任何事……” 朱橘摇了摇头。 “不少说,老爹没怎么提起,但我觉得,他应该还是放在心上的。” 他道, “北元余孽一天不除,他就一天没法高枕无忧,不过,我研究过,扩廓帖木儿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尤其是现在元嗣君已经和他重归于好,还把军政大权全都交给了他!” “也就是说,现在整个北元是由扩廓帖木儿在操控!这个人,你不能轻视,不要觉得只要再度发起北伐就能势如破竹,北元经过整合,已经不是任人拿捏的豆腐块了。” 徐达:“?!” “有这种事?” 听完朱橘的话,他的目中露出惊异之色。 在徐达的印象里,扩廓帖木儿和元顺帝是有矛盾的,与元嗣君更是谈不上关系好,这样君主和权臣之间存在隔阂,才让他觉得可以‘趁他病,要他病’! 结果朱橘的这一段话语,让他一下子产生了新的评估! 所谓哀兵必胜,元嗣君要是真的回过神来,痛定思痛,把军队全都交给扩廓帖木儿,那大明想要一路碾过去,还真不容易! 虽然上一回,他把扩廓帖木儿给达成了丧家之犬,但他心里也清楚,这是一个厉害的对手,一个坚韧无比,又有那么几分‘天命’在身的对手! “嗯,我这是第一手的情报。” 朱橘正色道, “所以,别觉得二次北伐就是刷军功,我认为大明还需要养精蓄锐,再来几个像今天这样的丰年,才能做到真正意义上的兵强马壮,到时候,以数量和质量上的优势碾压过去,方可毕其功于一役!” 徐达沉吟稍许,最终默默点了点头。 “你的思路,无疑是最稳妥的没错。” 他沉声道, “那好吧,咱就先老老实实的当好这个教师爷吧!” “也好!咱正想着模仿孙子、李靖那样写一本兵书流传后世呢!只是一直以来都没有机会!现在趁这个空挡,教导皇子的同时,咱也编一编自己的兵书!沉淀沉淀!” “真要当军神,这个理论必须得过关!否则打仗再厉害,人家也只当你是个运气好的莽夫而已!” 朱橘眼睛一亮。 “这个好!我支持!” 他道, “您老这么高超的指挥艺术,不留两个传人可惜了!” “若有一本兵书在,将来大明有军事上的危机之时,年轻将领们还能有个参考!说不定其中就有惊才绝艳之辈彻悟你兵书中的精髓,化身为军神,力挽狂澜!” 此时,朱橘想到了武侠里的‘武穆遗书’,那玩意儿不是什么绝世武功,却令江湖中人视若珍宝,甚至是复国之宝,正因为他是兵书!岳飞留下的兵书! 这玩意儿的上限,可比九阴真经、九阳神功什么的都高太多了! “老实说,最合适当咱传人的,是你小子。” 徐达瞥了朱橘一眼,哼哼道, “你小子狡诈机变,爆发的时候,又有土匪般的狠绝!和咱有些地方很像。” “对了……你爹怎么没把你也拉进来培养?” 朱橘耸了耸肩。 “我身超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啊!” 他昂首道, “你的课,我想听也行,不想听也行,老爹给我的自由度,很高!跟大哥差不太多。” “如今,我还兼领宗人令之职,统管皇室内务,所有皇子都归我管!我想揍他们都不用打报告!” “怎么样,牛吧?” 说这番话语时,朱橘颇有几分得意。 然而,徐达却是微微一怔。 “陛下……” “究竟是要把你培养成什么样啊……” 他喃喃道。 这小子的权力,怎么越来越大了?! 这路铺的……感觉太子都快比不上他了! 瞅这架势,要是换在别的朝代,都要以为皇帝打算抛弃太子,要立吴王了! 但是在大明,朱标的太子地位还是稳如泰山的,这一点,徐达很清楚。 正此时,在谢氏的陪伴下,徐妙云走了进来。 母女俩说说笑笑,如胶似漆。 “倒是没瘦,看来皇宫里的膳食比家里的好,你都白胖了一些。” 谢氏轻轻攥着女儿的手,笑道, “这样好,回头好生养孩子。” 徐达亦是一眼看见了女儿,眼睛微亮。 上一回匆匆回来,都跟奔丧差不多,他只听到了女儿的哭声,都没怎么看到她真人。 此刻一见,倒是和以往确有不同啊! “有几分王妃的样子了。” 徐达打量了一番过后,方才笑眯眯的道, “闺女啊,皇宫里还住的习惯吗?” “我可听说宫里的规矩大,你初进宫,那些嬷嬷们可都要给你下马威的,还要教你姿态礼仪什么的。” “挺难的吧?” 徐妙云抿嘴一笑。 “没有的事儿,我在宫里可自在了,想做什么都可以!” “有夫君和母后在,谁敢给我下马威?” 朱橘闻言,亦是轻哼了一声。 “那帮老婆子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摆谱,我直接就是一个大飞脚给她们踹翻!” 他道, “什么狗屁规矩,我就是规矩!” “在咱的春和宫,别说是嬷嬷了,就是娘娘来了都不好使!” 徐达和谢氏闻言,相视一眼,皆是露出了笑容。 他们知道,女儿算是嫁对人了。 什么是好丈夫? 不让自己的妻子受委屈的,就是好丈夫! “姐夫,你真牛!” 徐辉祖目中绽放光芒,连声道, “在宫里,你是不是最大?” 朱橘摸了摸鼻子。 “这个……差不多吧!” “抛开我老爹老娘,能骑在我头上的没几个。” 在小舅子面前,该装还是要装一下的。 “那我可以进宫来找你玩吗?” “姐夫,你之前教我打的拳,我已经完全掌握了!我打给你看!” 话音落下,徐辉祖已然是摆开架势挥动拳头。 呼! 呼! 一套拳法,打的是虎虎生风,就连徐达都点了点头。 “这小子,筋骨倒也不错了。” 他道, “回头可以给他挑选兵器了。” 朱橘亦是露出赞许之色。 “难得你把我教你的拳法练的这么好,这一套拳法,格斗肉搏还在其次,最主要的作用,是壮旺精气神,这对于少年来说,是最为重要的基础!” 他道, “你最近,一顿能吃几碗饭?” 徐辉祖收拢拳头,中气十足的道: “整整两大碗!” 朱橘哈哈一笑。 “好!” “那等你能稳定每顿吃三大碗饭的时候,我就带你进宫去玩!” 徐辉祖闻言,顿时露出惊喜之色。 “真哒?!” 对于那座神秘而又巍峨的紫禁城,他早就向往已久了! 更别说,还能去往姐姐姐夫居住的宫廷,这对于他而言,无疑是极具吸引力的! 朱橘摸了摸徐辉祖的脑袋,转而看向徐达道: “这小子,到时候开军事课的时候,也可以带上他,让他也受受熏陶。” “您老退了之后,老徐家也得有人站出来挑大梁,我看辉祖这孩子不错,将来或可成为一代名将。” 徐达笑着摆了摆手。 “咱可没那么高的期望,他能把老子这点家业守住那就算不错了。” “要是真能在战场上拼杀出样子来,那可真是咱老徐家祖坟冒青烟咯!” 唰! 徐辉祖看向徐达,一脸不服气。 “爹,你可别小看人!” “我将来一定比你强!你能当上国公,我也能凭自己当上国公!” “不信,走着瞧!” 众人闻言,皆是哈哈大笑。 “这小子,还挺有志气!” 朱橘搂着徐辉祖的肩膀,赞许道, “男孩子,最需要的就是这个! “我以后的儿子要是有你这股子劲儿,我就放心了!” 说到‘儿子’两字,谢氏下意识看向了徐妙云的肚子。 “妙云,有了没?” 徐妙云:“……” “娘,哪有那么快的啊!” 她脸色微微一红,有些窘迫的应道, “就连太子妃常姐姐都还没怀上孩子呢!” 谢氏摇了摇头。 “你别跟别人比啊,要给自己一点压力。” 她连声道, “对于咱们女子来说,生儿育女是最要紧的事情,以前我不来说你,如今成了婚以后,那些诗书啊乐器什么的,都要往边上放一放,那都是边角料,生孩子,才是正事。” “你要为吴王这一脉,添丁啊!” “说起来,我那还有一张方子,曾经我也用过的,效果还不错,你要不……” 哒! “哎呀,娘!” 徐妙云一跺脚,嗔道, “怎么连你也催上了!人家说越催越要不上,你这不是害我么!” “可别偏方了!你也偏方她也偏方,到时候我把身子吃坏了,你们负责不?” 她都快有‘偏方’应激反应了! “娘,确实别催,越催我们心理压力越大,反而要不上。” 朱橘认真道, “我对添丁这事儿,也没那么着急,有最好,没有也没关系,先玩几年再说,反正我们都还年轻。” “在这方面,我不想妙云有压力,本来是期待的事儿,结果闹成一种负担,甚至导致她焦虑甚至是抑郁,那就不好了。” 徐达亦是眉头一竖。 “就是!人家小两口有自己的打算,你瞎凑什么热闹呢?” “闭嘴闭嘴!以后不许再乱提!” 他开口训斥妻子。 “哎,哎,好好……我多嘴,我不说了……” 谢氏被这一顿训斥,却是笑容满面。 本来她这番话也是说给朱橘听的,毕竟皇室是那样的看重传宗接代。 而如今朱橘是这样一个宽容的态度,她自然乐意见到。 呼呼—— 忽然间,西北风乍起。 一片白色的雪花,落在了徐妙云的头顶。 朱橘下意识的用手去撩,那雪花已然是隐没在了发间。 “下雪了诶……” 他抬头望天,有些惊讶。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看到雪,老实说,他前世一直生活在南方,所以也没见过几次雪。 偶然见雪,还颇有几分新奇之感。 “嗯,下雪了。” 徐妙云伸出手去接雪花,笑道, “马上就要过年了。” 听到‘过年’二字,朱橘亦是稍稍恍惚了一下。 上一次过年,是什么时候? 他记不清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过年对他来说就只是从大年三十睡到正月初一而已,印象里,在冰冷孤单的出租屋里,只有泡面和外卖相随。 记得有一次,还心血来潮点了一回饺子,店家还特意多放了几个。 味道是不错,但也仅仅只是味道不错而已。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忽的,朱橘长长的吐口一口浊气,忽的轻笑了一声。 他想起来,那个时候,他还有个非主流的个性签名——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 “夫君,你怎么了?” 徐妙云察觉到了朱橘的异样,上前关切道。 “没什么。” 朱橘摇了摇头,轻轻攥住了徐妙云的手,感受着她手掌心里的温热,只觉得前尘往事都已随雪花飘散。 “辉祖,马上又可以长大一岁了,开不开心?” 他转而看向了徐辉祖,咧嘴笑道。 “开心!” “开心啊?我也开心!哈哈哈哈……” …… 应天,李府。 “老爷,下雪了。” 家仆送上了一个暖脚炉,道, “您在亭子里,别冻着。” 李善长微眯着眼睛。 “又是一年哟……” 他手指头画着圈,一脚将炉子踹开,道, “老夫还不需要这个!” 自己的身子骨,还硬朗着呢! “是。” 家仆将暖脚炉拿起,正欲退去,却又被李善长用手势叫住。 “公子……这两天怎么样?” 他低声问道。 那家仆略一犹豫,方才道: “公子近来情绪似乎平稳一些了,不再暴躁。” “只是,只是……” 李善长眉头一皱。 “只是什么?不要跟老夫打马虎眼,说清楚!” 家仆低着头,应声道: “只是公子近来举止有些怪异,喜欢和丫鬟奴婢待在一起,出入起居也都是和她们一道,并不见我们。” 李善长微微颔首。 “这不是很正常?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他若觉得有乐趣,便随他吧,再选几个貌美的奴婢给他!” 儿子喜欢女人,这是好现象。 虽然不能人道了,但起码对女人的兴趣还在。 万一哪天奇迹发生,还能长出来一点呢? 最近他翻阅过不少古籍,发现许多入宫的太监都有阉了之后重新长出来一截的,这给了他一丝希望。 与此同时,他也在民间不断搜寻着偏方,想着多管齐下,或许能有作用。 “呃,这……” 家仆小心翼翼的看着李善长的脸色,道, “公子与婢女们并非是玩乐,而是他……似乎钟情上了女红、刺绣之类的事情。” “还对胭脂水粉、绫罗绸缎产生了兴趣,最近采购了不少,关门在屋里,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他不让小的们看……” 李善长:“!!!” 一股子郁气瞬间从胸中生起,差点让他吐出一口老血! “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传来,吓得家仆连忙上前为他摩背。 “停掉,让他停掉!” 李善长捂着胸口低吼道, “不许他弄这些!” “咳咳!咳咳咳……” 这一口老血喷不出来,他只觉得胸口无比的闷,闷的他直翻白眼! “是是是!” “小的这就去,这就去……” 家仆见老爷这副模样,也只是老爷气得不轻,赶忙应声而去。 李善长一手扶着石桌,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好一会儿,方才缓过来了一些。 正此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恩师,学生拜见恩师!” “呃……恩师怎么了?谁惹您生气了?怎么脸色如此难看?1” 胡惟庸快步走入凉亭之内,刚一低头给李善长行礼,再抬头,却是见到了那张无比难看的脸,顿时心中一惊! 很少看到李善长露出这样的神色啊! “没,没事……” 李善长微微直起了身子,低声道, “你今天来做什么?” 见李善长不说,胡惟庸倒也没有多问,只是小声道: “恩师,你听说了吗?” “定妃达兰在宫中被活活烧死,更诡异的是,她宫里没有一个人逃出来!” “这可太蹊跷了!火势就是再凶猛,也不至于一个人都逃不出来吧?” “我觉得,这事儿是不是……” 李善长用手帕擦了擦嘴。 “这事儿应该是陛下做的。” 他目光阴沉,低声道, “应该是定妃触犯了陛下的逆鳞,陛下才会痛下杀手。” “至于杀死全部宫人,也很好解释,杀人灭口,一个知情者都不留!陛下向来冷酷无情,这种事情他自然做得出来。”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宫人包庇了定妃某些事,这样一来,作为帮凶,自然也要尽数杀掉。” 胡惟庸点了点头。 “我和恩师的看法一样,但是……我猜不到陛下痛下杀手的动机。” 他道, “定妃是犯了多大的罪,才会让陛下如此震怒?” “总不能是妄图刺王杀驾吧?” 能够想到的,也就是定妃脑子坏掉了,要刺杀皇帝! 除此之外,想象不到为什么皇帝的反应会如此的过激。 “皇帝最不能冒犯的有两点,一个是性命,一个是尊严。” 李善长道, “刺王杀驾有可能,但不大,达兰一个女流之辈,她能成什么事儿?” “老夫认为,应该是欺君罔上,冒犯了陛下的尊严。” “至于怎么冒犯的,老夫也派人打听了,但一无所获,显然陛下是把消息封锁死了,不过,通过蛛丝马迹,还是能看到一些端倪。” “比如,事发之后,宫中连续死了两个太医,一老一少。” “那就可以推测,这事儿跟太医有关,也跟身体有关……想来想去,或许是定妃染了什么传染病,却隐瞒不报,染给了陛下,又或许……算了,这些不重要,不必多花心思在上面。” “重要的是,眼下出现了一个不错的机会。” 第一百九十一章 老朱的帝王之道!真正强大的君主,不在乎臣子的忠奸! 第191章 “什么机会?” 胡惟庸看向李善长。 “这个机会在齐王身上。” 李善长沉声道, “我们假定,定妃的确是陛下烧死的,那么对于齐王来说,是不是就是他的父亲,亲手杀死了他的母亲?” “而像他这样不受宠的皇子,本就不得父皇的关注,一向都是和母亲亲近,如果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被父皇所杀死,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胡惟庸闻言,脸色微微一变。 “那他一定会恨!” “纵然是不敢表露出来,但他一定会怀恨在心!” “帝王家不比寻常百姓家,父子之间本就感情淡薄,恐怕除了太子和吴王之外,其他皇子一年到头也见不了皇帝几回,对他们而言,母妃绝对是更亲近的存在!” 他一脸笃定的分析道。 “对!就是这个道理!” 李善长抚须道, “不过,这是一条长线,纵然是真的掌握了齐王,想要他起到作用,也还需要很多年,这中间,还得不断的投注心血在他身上。” “惟庸啊,这几个月来,老夫总结了失败的教训,咱们啊,一定要沉得住气,要做大事的人,首先就是要有耐心,要能熬!你明白吗?” “放长线,方可钓大鱼,来来回回一直小打小闹,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反而会增大我们的风险。”、 “你明白吗?” 胡惟庸点了点头。 “恩师所言甚是。” “学生谨记在心,不过,按照恩师的意思,我是不是找个机会,接触一下齐王?当然,硪不会暴露自己的意图,只是先释放一些善意,我想,现在这个时候,他应该很需要这些。” 李善长微微颔首。 “有好的机会,自然可以,不过不要太刻意,这事儿伱自己斟酌,不用事事都请示我。” 他起身轻叹道, “我啊……我老了,你看,过完年我都五十八岁了。” “再过几年,我就要告老还乡了,以后可得仰仗你了。” 胡惟庸闻言,不由得一笑。 “恩师说的哪里话?五十八岁正是闯的年纪!” “再说了,古代大臣七十岁才告老,你至少还有十二年的左丞相当!再加上您出众的能力,在我们大明,谁可替代?纵然是上了七十岁,陛下都不一定会放您告老的!” “没了您!大明就没有主心骨了!” 一通连环彩虹屁拍了上去,听得李善长捻着胡须,笑意盈盈。 “你这张嘴啊……真是跟抹了蜜似的!” 他略挺了挺腰板,傲然道, “不过,你说的倒也不错,老夫虽然年纪大了,但不服老!” “只要有机会,老夫还是会去拼,会去闯!惟庸啊,我和你是亦师亦友,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李善长稍稍一顿,沉声正色道: “所以……我若有机会,也会拉你一把!这次大封功臣,你没捞到什么好处,一下子就短了别人一截了,得想办法追赶,起码,得先从右丞转为左丞。” “如今刘伯温的内阁搞得有声有色,分走了我们中书省许多权力,这种局面,也必须扭转!” 胡惟庸听到这话,也是重重的点了点头,斗志昂扬。 正此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老爷,老爷!” “不好了!大公子不听老爷的命令,这会儿正在发脾气呢!” “您……您要不要去看看?” 家仆神色有些慌乱,走到了李善长的面前连声禀报道。 李善长脸色一变。 “这个逆子!” “他他他……他莫非真的要做女人不成!” “我……我!哎!” 他很想爆粗口,但最终却也只能化作恨恨的一声叹息。 毕竟,这不是儿子的罪过。 要怪,怪的也是朱橘!若非是朱橘下了那番狠手,李祺又怎么会变成那样?! “恩师,李祺他……怎么了?” 胡惟庸见状,小心翼翼的问道。 “……一言难尽,不提也罢!” 李善长摆手摇头,长叹道, “我……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吧!” 胡惟庸略一沉默,忽的道: “恩师,您也还算健壮,不如再娶几房好生养的小妾,再生个儿子?” “我给您物色物色?” 李善长目光微微闪动。 “您别担心,一切都交给我,交给我来办!” 胡惟庸见状,连忙打包票道, “包您满意!” …… 几日后。 紫禁城,华盖殿外。 漫天雪花飞舞,映照的整座应天城皆是雪白一片。 “瑞雪兆丰年啊。” 朱元璋凭栏而望,笑道, “今年算是有惊无险,最终还是可以评定为丰收之年!现在,咱就等着户部把各地税收报上来了。” “瞧瞧这雪,去年都没下雪!看来,明年将是比今年还要大的丰收之年!” 一旁的朱标闻言,也是连连点头。 “若是能有连续两个丰年,那我大明的国力绝对可以更上一层楼了。” 他应声道, “海内升平,将不再是奢望。”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对未来无比的乐观。 朱橘倒是一言不发,只是观赏着面前的雪花。 前几天那一场是小打小闹,今天这一场,才可以称之为‘大雪’! “嘿,难得这小子没给咱唱反调哈。” 朱元璋瞥了一眼朱橘,道, “臭小子,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朱橘听到老爹喊他,这才回过神来。 “没想啥,这大雪的确是好兆头。” 他道, “一场大雪,能将土地里的虫卵全都冻死,来年少了虫灾,要是再风调雨顺一些,那自然会大丰收。” “所以,咱们是该期待大雪纷飞的寒冬,要是碰到暖冬,那搞不好就有隐患了。” 朱元璋和朱标闻言,皆是恍然。 “原来还有这样的奥妙蕴含在其中……” 朱标喃喃了一句,转而夸赞道, “不错,不错,有理啊!” “小橘子,你想的还真够细致的!” 朱橘嘿然一笑。 正此时,脚步声传来,只见毛骧冒着风雪,走到了朱元璋面前。 “陛下,微臣有密事呈奏!” 他单膝跪伏在地,却是看了朱标和朱橘一眼。 然而,朱元璋却是摆了摆手。 “无妨,这里没有外人。” “你讲吧。” 对于老朱来说,朱标和太子,自不消多说,而朱橘也是他打算好好培养,将来进入核心决策层的人,所以也不用让他回避。 学一学,也挺好。 “是。” 毛骧倒也没犹豫,道, “根据微臣的调查,前阵子徐达、汤和等人联合在一起请战的缘由,已有了一些眉目。” “在请战那天的前一天晚上,有三十余位武将齐聚在中书省右丞胡惟庸的家中饮宴,酒宴上,众武将颇有对陛下封赏不满之词,随后第二天,他们先找的汤和,由汤和出面,才带动了徐达的出面。” “微臣怀疑,居中串联者,就是右丞胡惟庸!” 说着,他便将手中的奏本上递。 这里头,都是銮仪卫下面一线的密探交上来的一手资料! 哗啦。 朱元璋听到这番话,倒是面色不改,随意的翻看了两眼。 “嗯,咱知道了。” “你下去吧。” 他吩咐道。 毛骧点了点头,应声而退。 见他离开,朱元璋才挥了挥他手中的奏本,朝着朱标和朱橘问道: “这事儿,你们怎么看?” 朱标顺手从朱元璋的手里接过了奏本,仔细的瞅了两眼。 “儿臣一直对胡惟庸这个人观感不是很好。” 他蹙眉道, “此人是有一些能力,但却野心勃勃,总觉得他存在某种企图。” “对于他私底下的一些小动作,我也察觉到一些,只是爹你没说,我也就懒得和他计较而已。” “这一次,他竟敢发动武将们请战逼宫,简直是居心叵测!我觉得,可以找个理由把他给按下了,这种人,纵然是再有能力,用起来也膈应。” 朱标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 他喜欢宋濂、刘伯温这样的正人君子。 而胡惟庸在他看来,就有点阴险小人那味儿了,不值得重用。 朱元璋笑着点了点头,转而看向朱橘。 “老六,你觉得呢?” 他又问道。 朱标也是看向朱橘,亦想听听小橘子的见解。 “胡惟庸本来就是个老阴逼,背地里干了不少坏事儿,这没啥好说的。” 朱橘不假思索的道, “我早就想弄死他了,不然留着也是个祸患。” “不过呢,有这样的王八蛋在,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他这种人,老实说,能力还是有一些的,算的上是精明强干。” “我觉得吧,一个真正厉害的君主,应该是无论臣子是忠臣还是奸臣,只要有能力,就都可以拿来用!在用的时候,贤与不贤,由不得他们!只能在君主的掌控下,兢兢业业的做事!” “典型的例子,就是唐太宗李世民,他手底下就有一大票奸臣,有前朝余孽,也有包藏祸心之人,比如许敬宗之流,但他们在唐太宗的手底下,都挺乖挺老实的。” “这,就能彰显一个皇帝的能耐了!” 朱标眉头微微一挑。 “你这说法……有点意思啊!” 他颔首道, “贤与不贤,由不得他们!爹以前好像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语。” “看来,你俩才是一脉相承的亲父子。” 这个玩笑,听得朱元璋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你是像你娘多一点,不是没手段,也不是没心眼,而是太过于光明磊落了一些。” 老朱道, “其实臭小子说的是对的!” “一个真正有能耐的君主,是掌控群臣,而不是倚仗某几个贤臣良臣,摒弃所谓的奸臣。” “根据咱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忠臣往往是庸臣!而有能力的呢,则必然有野心,有自己的一副小算盘!比如李善长、胡惟庸他们,要么就是性格古怪,自命清高,如刘伯温这样。” “又有能力又忠心耿耿的,真的很罕见,所以说诸葛亮是千古名臣的典范,这样的大臣,谁不想要呢?可几千年来,也没几个!” “所以说,身为君主,如何运用那些有能力,但有瑕疵的大臣,是一门很要紧的功课。” “这门功课,老六倒是走在了前面,悟到了精髓,标儿你啊,还得好好琢磨琢磨!” 朱标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看来,自己这个储君,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啊! “再说胡惟庸的事儿,你看似是胡惟庸居中串联,做了这些小动作,但是……真的是他在主导吗?” 朱元璋目光深邃,呵呵笑道, “他没这么厉害。” “一个没有战功的文官而已,三言两语就让那帮子骄兵悍将全都认了大哥了?” “定然是有人在背后支持他,真要敲打,也是敲打背后这个人,而不是执着于胡惟庸。” “你们遇到事儿后,不要被表象所迷惑,而是要去挖掘其本质,打蛇要打七寸!要不然都是小打小闹,跟挠痒痒似的,有什么意思?” 朱橘和朱标听到这话,皆是点了点头。 这话有理! 呼呼—— 北风呼啸,雪愈发大了,一股子寒风吹的老朱打了个哆嗦。 “行了行了,别搁这儿吹风了!” “回去回去!里头还暖和点,再有小半个月就过年了,今年难得是个丰年,又是北伐成功的一年,咱辛苦了这么久,也得稍稍放松放松,享受享受,顺带庆祝庆祝!” …… 转眼间,半月已后。 大年三十之夜,应天府灯火通明,而紫禁城之内更是一派辉煌气象! 一车紫檀在奉天殿外点燃,浓郁的香味传遍皇宫,甚至都逸散到了紫禁城之外! “父皇这回算是奢侈了一把啊!紫檀木都烧起来了!” 朱棡嗅着那一股子味道,忍不住称赞道, “真香啊!” 一旁的朱棣点了点头。 “当年奢侈无度的杨广也烧过,不过他可不是烧一车,而是一口气烧几十车!当时整个长安都被紫檀木燃烧所释放出来的香味所包裹!” 他道, “那才叫奢侈!咱们父皇……这顶多就算是体验了一下而已。” 正聊着,朱标已然是盛装而来,还带着太子妃常氏。 “你们在外面吹风啊?” 他紧了紧身上的袍子,手里握着一个礼盒,笑道, “我可受不了冻,我先进去了哈!” “你们差不多也可以进来了,宴席马上就开了!” 说罢,朱标便是走进了殿内。 “嗯,是有点冷,咱也该进去了。” “大哥还带了贺礼,真讲究,你们带礼物了吗?” “带了啊!今天这样的丰年,这样的大胜之年,岂能不贺?难道你没带?” “哈哈哈……我当然也带了!” “那你说个毛!” “……” 几个兄弟正聊天打屁,却见朱橘带着徐妙云,也是优哉游哉的走了过来。 “哥几个好啊!” 他打了个招呼,徐妙云也是略一屈膝行礼。 众皇子见状赶忙还礼。 如今的朱橘可是宗人令,那等于是大爹朱元璋,二爹朱标之外的第三个小爹! 可不敢得罪! 要不然他一个不高兴,直接下手暴揍那都是符合宗法的!就连父皇都不会来帮忙主持公道。 因为宗人令的职责,就是管理和修理宗室里的每一个人! “诶,你们这花花绿绿的……拿的都是啥?” 朱橘扫了一眼朱棡等人,有些愕然的道。 “贺礼啊!” 朱橚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应道, “大家都要拜祝父皇,这都是早就需要着手准备了的,难道你没准备?” 朱橘:“……” “我不道啊!” 也没人跟他说起这个事儿啊! 以为就是来吃一顿年夜饭,他还特地留了肚皮呢! “诶……那你自求多福吧。” 朱棡闻言,顿时挤了挤眼睛,嘿笑道, “看你能不能蒙混过去,或者赌一赌父皇会不会怪罪吧。” “反正你一向特立独行惯了,不送也没事。” “走了走了,哥几个进去了,快冻死了!” 他一招呼,几个皇子皆是走进了奉天殿内,只留下朱橘和徐妙云两人大眼瞪小眼。 “怎么办?” 徐妙云蹙起了眉头,道, “大家都准备了,就我们没准备,这样肯定不行的。” “要不……我现在回去备一份礼?虽然匆忙之中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好歹也能混过去,主要还是一份心意嘛!” 她也没想到,居然还需要备礼的! 朱橘摸了摸下巴,略一沉吟。 忽然间,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微微一亮。 “有了!” “什么有了?”徐妙云有些不明所以。 “有办法了!不用着急慌忙的回去拿东西了,我已经知道送老爹什么了。” 朱橘笑吟吟的道, “走走,进去吃席去!” 徐妙云闻言,也是放心了下来。 虽然朱橘卖了个关子,但是她对于夫君是有着绝对的信任的!既然他说有办法,那就不用担心了,肯定能过关! …… 奉天殿内。 朱元璋和马秀英坐在主位之上。 殿内除了诸位皇子以及几位较为尊贵的后妃之外,还有一些重要的臣子,以及一众勋贵。 如内阁首辅刘伯温、次辅宋濂、沐英,还有李善长、汪广洋、胡惟庸…… 大封功臣之时,所封的六公二十八侯二伯,除了汤和在老家没来之外,其他尽数在场! 值得一提的是,就连徐达都到场了,看上去气色还很不错,正喝着茶,和身边人有说有笑的聊着天, 可以说,这一场宴会,是把大明最高层,以及皇帝最看重的一些大臣全都喊到位了。 “陛下,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 司宴太监恭声道, “吉时也到了,是否现在就开席?” 朱元璋点了点头。 “开吧!” 他大手一挥。 却见编钟只之声响起,一排排宫娥走入了殿内翩翩起舞。 宫女们提着篮子,为一众宾客送上精美的膳食,添上美酒。 “这场面不错。” 朱橘嚼了一口糕点,笑道, “质疑纣王、理解纣王、成为纣王、超越纣王!” “人啊,该享受的时候就得享受啊!” “来,妙云,你尝尝,这桃花酥味道不赖的。” 徐妙云也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略有几分拘谨,倚靠在朱橘的身边,方才有几分安全感。 须臾间,一曲罢了,宫娥退场。 唰唰。 以徐达、李善长为首的大臣们纷纷起身,拱手恭贺道: “值此新年之际,臣等恭贺盛世明君,万岁万岁,万万岁!” “恭贺皇后娘娘千秋!” 说罢,众大臣皆是跪伏在地,带动了皇子妃嫔们,也都是跪地行礼,山呼万岁。 “哈哈哈,起来吧起来吧,今天是家宴!” 朱元璋似乎心情不错,大笑着摆了摆手,道, “大规矩都免了吧!坐,坐!” “都坐!今天你们的任务,就是喝他个痛快!” 众臣这才纷纷落座,唯有李善长站着,从怀里掏出来一本奏本。 “嗯?” “丞相啊,今天是宴会,就不议论政务了,你还掏本子干啥?” 朱元璋见状,有些不悦的道, “收起来收起来,咱现在不想看见这个!” 然而,李善长却是摇头一笑,道: “回陛下,这是奏本,但也不是奏本,而是喜报!” “今天户部的税,已经从各地收缴上来,并统计出来了!陛下想看看吗?” 听到这话,朱元璋目光顿时一凝。 “统计出来了?” “快,给咱说说!有多少?” 在场众人也都看向李善长,对于大明一整年的税收情况颇为好奇。 “回陛下,今年一整年,我大明朝全国的税是——” 李善长翻开手里的奏本,朗声道, “一千七百五十万石稻米,四百万石麦子!” “这是去年的两倍之多!” “陛下,有了这个数字,朝廷可以底气十足的宣告今年是个丰收之年了!” 朱元璋:“!!!” “这么多?!” 他满脸惊喜的道, “好,好啊!加起来都有两千多万石了!大丰收,大丰收啊!” “咱大明有这样的一天,不容易啊!” “来来来,为了这一场大丰收,咱们一起,干一杯!” 说着,他亲自端起了酒杯。 “臣等为陛下贺!为大明贺!” 众人也都是喜气洋洋,纷纷举杯,与皇帝一起,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内侍上前,将李善长手中的奏本拿起,快步走到朱元璋的面前献上。 哗啦,哗啦。 朱元璋快速翻看着奏本上的详细数字,嘴角的笑意已然是压不住了。 辛辛苦苦治国好些年,前些年不是天灾就是兵祸,以至于国家的发展说不上迅速,只能算是稳定。 也就是今年,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大赢特赢! 这么多粮食,足以充盈国库,而国库一旦充盈起来,那滚雪球的速度可是很快的! 此时此刻,老朱已经在幻想自己明年展开拳脚,大显身手了! “陛下,臣等还有贺礼送上。” 李善长又道。 朱元璋眼皮都不抬,摆手道: “都说了是家宴了!礼物一律不收!你们怎么还来?” “不收不收!咱一件都不会收的,全都拿回去!咱啊,什么都不缺!” 听到这话,李善长却是不慌不忙。 “回陛下,这贺礼不是东西,而是在臣等的共同努力下,对陛下您功绩的一点小小颂扬。” “陛下请听——” 话音刚落,身后一众勋贵皆是站了起来,人手一本小册子。 “嗯?” 朱元璋合拢了手里的奏本,饶有兴致的看向众人。 “乾坤既育,日月交辉,有皇降世,光被四夷。龙颜凤姿,天赋异禀,握符御历,应天顺人……” “暴元无道,天下纷乱,干戈不息,民命难安。皇帝崛起于草莽之间,振臂一呼,应者云集。智勇为矛,仁义为盾,扫清寰宇,一统江山!” “海内晏然,万民归心,颂声载道,日月可鉴!皇帝御宇,德被苍生;减赋轻徭,休养生息;开疆拓土,威震四方……“ “皇帝之功,可比日月;皇帝之德,可昭天地!皇帝之治,可比尧舜;皇帝之仁,可比禹汤!” “……” 众人一顿朗诵,听得朱橘人都有点傻了。 “我擦,这帮人是真的能拍马屁啊!牛!” 他忍不住道。 再看老爹……此刻的老爹,竟然是眯起了眼睛侧耳倾听,还一副挺享受的模样! 果然,还是很吃这一套的啊! “吾皇圣明,古今唯一!” 李善长与一众大臣慷慨激昂的称颂道, “吾皇,万岁!” “万岁!!!” 众人齐声,震耳欲聋,甚至整个奉天殿都抖了一下! “哈哈哈……这是谁想出来的?” 朱元璋见状,忍不住笑道。 李善长看向胡惟庸。 “回陛下,是微臣想出来的。” 他一脸诚恳的道, “当然,提议是微臣提议的,但颂词里的内容,却是大家集思广益,一同创作的。” “可以说,每一句颂词,大家都是用了心的,是真心实意的称颂陛下,而非溜须拍马!” 朱元璋笑得乐不可支,被马秀英扯了扯衣袖,方才停了下来。 “弄得不错,弄得不赖,哈哈哈……” 老朱笑着赞许道, “不过,咱没那么厉害!还什么堪比日月,比肩三皇五帝都来了。” “你们啊,把咱抬的太高了!咱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从农民一路走上来的皇帝。” “当然了,你们的心意咱领了!这一首颂词虽然肉麻了些,但在咱看来,比那些祥瑞啊什么的,要好!” “坐吧坐吧!” 胡惟庸称谢而坐,朝着李善长投去感激的目光。 在这种场合,恩师特意点他的名字让他露脸,在陛下那里得到了一个好印象。 这种机会,可是极其难得的! “你们几个。” 朱元璋看向朱标等皇子,道, “咱看到你们也都拿了礼物来了,按理说,你们是咱的儿子,收你们的贺礼没啥。” “但今天咱说都不收,那就都不收!你们的礼物都收回去吧!那些珍宝古玩,还有什么天石地玉之类的祥瑞之物,就更不要拿出来了,自己留着吧!” 朱标闻言,捏了捏手中的礼盒,这里头,是他精心挑选的珍玩。 但最终,他还是放下了礼盒。 “既然父皇这么说,那儿臣等就不献宝了。” 他带头表态。 朱棡、朱棣等人却是微微有些失望。 这些礼物可都是精心准备的,就想着在父皇面前露一下脸,得到几句夸奖。 难得的机会,就这么没了…… 朱橚听到朱元璋的话,手里攥着一本小册子,却是有几分犹豫。 自从上次彭玄对朱橚高度赞扬之后,朱元璋对这个老实巴交的老五也多了一些关注,此刻见他犹犹豫豫,便开口道: “老五,你怎么了?” “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唰。 朱橚站了起来,略有些结巴的道: “回……回父皇。” “儿臣有一件东西想送给父皇,这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也不是天材地宝。” “是上回父皇鼓励儿臣编纂的书册,儿臣已经将大体的框架给搭建出来了,将那些可以救荒的食物做了大致的分类。” “书名,儿臣也已经想好了,就叫做《救荒本草》,这本册子,就是救荒本草的目录。” 听到这话,朱元璋目光一凝。 “这么快就鼓捣出来了?” 他招手道, “这可是好东西啊!编纂出来,意义非凡!” “拿来咱看看!” 内侍迅速上前,将朱橚手中的小册子交到了朱元璋的手里。 朱元璋翻开目录,仔细的查看着。 一旁的马秀英也是把脑袋凑了过来,只是扫了两眼,便露出了讶然之色。 “老五还有这本事呢?” “这目录,写的很精细啊!这是一本好书,灾年能让人活命的好书啊!” 她抬眼看了朱橚一眼,对这个内向的孩子刮目相看。 没想到皇子里面,还有这样一个另类! “这就叫闷声不吭干大事!” 朱元璋称赞道, “老五,你的这本书,咱只给你三个字的评价——” “好,好,好!” “发心好,立意好,内容更好!” “从这本册子上,咱看出了你的用心,也看到了你身上的才华!这件事情,咱会全力支持你去做!做出来之后,一定大量刊印,而后颁布天下!” “咱会让你周王朱橚的名声,传遍海内!” 第一百九十二章 贺词?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谢,谢父皇!” “儿臣……儿臣一定好好干!” 大庭广众之下,朱橚激动的满脸通红,说话都结巴了。 还是第一次,被万众所瞩目,这让他有点不太适应。 “嗯,坐吧。” 朱元璋笑着摆了摆手,目光扫向一众儿子,道, “还有谁,有老五这种别出心裁的礼物的,也可拿出来。” “咱亦不吝赞赏!” “有吗?” 目光扫视之下,众皇子皆是低头。 他们要进献的,虽然都是奇珍异宝,但对于皇帝老爹来说,却也是普通之物,称不上‘别出心裁’。 见儿子们都将礼盒往身后藏了藏,朱元璋倒也不以为意,可目光看到朱橘之时,却是微微一凝。 这小子,正埋头苦干,大快朵颐的啃着骨头,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啃大棒骨的模样。 瞅了瞅他的席间,也根本没有礼盒! “老六!” 朱元璋忽的喊道。 “嗯?” 朱橘心中一惊,放下了手中的大棒骨,抬头疑惑道, “干啥?” 吃的正香呢!点自己的名儿干啥? “他们都准备了礼物,你的礼物呢?” 朱元璋捻了捻胡须,盯着朱橘道, “掏出来,给咱看看。” 朱橘:“……” 一旁的徐妙云闻言,也是微微一慌。 完了,原以为父皇不收礼,她还松了一口气,以为可以蒙混过关。 结果竟是被点名了! “你不是说不收礼了吗?” 朱橘倒是不慌不忙,咽下了嘴里的那一口肉后,开口道, “既然不收,你还问我干啥?” 朱元璋冷哼一声。 这小子,绝对是没有准备,跑这儿吃白食来了! 虽说本来就是家宴,但其他哥哥们都带了,就伱没带,那咱这一时兴起,也要让你现现眼,臊一臊! “咱是说过不收,但咱想看看你准备了什么。” 老朱昂首道, “礼可以不收,皇儿们的心意,咱还是可以收一下的。” “所以,你准备拿什么东西孝敬父皇,亮出来给大家伙儿看看吧?” 一旁的马秀英扯了扯朱元璋。 “别故意让小橘子出糗了……” 她小声提醒道。 然而,朱元璋却是没有理会她。 这小子老是惹自己生气,这回也该让他吃个瘪了! 此时,众人的目光也都落在了朱橘的身上,朱棡更是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 “老六还是能没逃过这一劫啊!哈哈……” 然而,此刻的朱橘却是抹了抹油嘴,气定神闲。 “嗐,那好吧!” 朱橘站起身来,朗声道, “其实我今天确实是没准备礼物!不过呢,刚才听大臣们的颂词,倒是让我产生了一丝丝灵感。” “颂词很好,但我觉得吧,还是差那么点意思!” “所以我就想啊想,在心里盘算着,因为时间不够,我只盘算出了半首,不过……应该也够用了!” “父皇愿听否?” 今天难得五哥出风头,他本身乐得低调不吱声……奈何老爹非得逮他。 只能把那首旷绝古今的词掏出来了! “半首?” 朱元璋笑道, “只有半首,也敢献出来?” “行行行,咱倒是要听听,你能献出什么词儿来!” “念吧!” 众人也都看向朱橘。 “咳咳……” “听好了!” 朱橘清了清嗓子,朗诵道,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完毕!” “谢谢!” 朱橘一鞠躬,干脆利落的重新坐下,捡起了他的大棒骨,又啃了起来。 然而,此时此刻,却是全场寂静! 几秒钟之后,在场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狂啊! 太狂了! 刚才的颂词,也不过是说当今皇帝比肩尧舜。 可朱橘这半首词,直接是把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以及成吉思汗全都指点批判了一番,而后话锋一转,直接说当朝皇帝才是最牛的风流人物! 这一波踩多捧一,只能用狂来形容! “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宋濂嘴里咀嚼着朱橘的词句,忍不住道, “这四位,纵然称不上是千古一帝,那也是开辟皇朝,立下不朽功绩的君主啊!” “前元的成吉思汗,更是一代传奇帝王!这这这……吴王殿下这番遣词造句,也太霸气了吧!” 此言一出,众人皆有同感。 “这半首沁园春,足可载入史册!” 一旁的刘伯温亦是惊叹不已,道, “没想到,吴王殿下在诗词之上,也有这么高的造诣!” “虽然只有半首,但通读下来,只觉得有一股睥睨天下的豪迈气势扑面而来,宛若登临绝顶一般!” “真是叫人……叹为观止!叹为观止啊!” 这半首沁园春,真是越读越有滋味儿!他在心里尝试着想把上阕补起来,但尝试了半晌,却都无法做好衔接。 下阕的气势太过于恢弘,以至于再精妙的上阕,都显得小家子气! “这……” 听到朱橘的这半首词,朱元璋也是愣住了。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这说的是咱?咱比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还有成吉思汗都要牛?” “哈哈,哈哈哈哈……咳咳,过了过了,老六啊!你这就吹的太过了!咱还没那么厉害,真没那么厉害!哈哈哈……” 虽然嘴上说着谦虚的话语,但此刻老朱的嘴角,却是比ak都还要难压! “父皇,此言差矣!” 朱标站起身来,笑着拱手道, “六弟这半首词,可谓是无比的应景,可以说是恰到好处!” “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还有成吉思汗,这几个历史上的皇帝无一不是开创之君,是一代雄主!但若真要比较起来,儿臣还是觉得父皇更胜一筹!” “为何?秦皇乃是奋六世之余烈,在历代秦王的基础上,才统一了六国,汉武帝自不消多说,若没有汉高祖刘邦打下了江山,又有文景之治充实国力,岂会有武帝的辉煌?” “唐太宗亦是贵胄之后,赵匡胤、成吉思汗也都是早有根基。” “唯有父皇出身布衣,毫无根基家底可言,以布衣取天下,古往今来,也唯有父皇一人而已!” “如今开国未久,国力已然雄厚,今年更是大丰之年!试问历史上哪个皇帝能够做到在开国这么短的时间内,让国家拥有这么厚实的底蕴?唯有父皇!” “所以,儿臣认为这半首词丝毫没有吹嘘的成分,而是实话实说!” 这一番话语,听得在场众人皆是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太子大哥说得可真好。” 徐妙云忍不住道,转而又看了朱橘一眼,搂了搂他的胳膊,一脸崇拜的道, “当然,我们夫君更厉害!” “没想到夫君的作词能力也这么强,这可是即兴作词诶!” 她自认才华也还算有一些,要是作诗和作词,也都做得来。 但跟朱橘一比,那完全就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啊! 这半首词,只是读着,就觉得心潮澎湃,自豪之感油然而生! “哈哈哈,没有没有,这都是我梦中所得。” 朱橘笑着摆手道。 自己哪里做得出来这样的好词? 那可是伟人的名篇! 讲道理,大哥那番话,在他这儿属于是拍马屁。 老爹是挺厉害的,但还没强大到可以碾压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就说一个——他的文采也不咋地啊! 真正配得上这首词的,纵观上下五千年,也就只有那个伟人。 “太子殿下所言甚是!” “陛下之功,陛下之能,远迈汉唐!” 以李善长为首的众大臣,此刻又是对朱元璋一顿大肆吹捧。 “哈哈哈……” 朱元璋此刻龙颜大悦,朗声笑道, “诸位谬赞,诸位谬赞了!” “老六,没想到你还有这作词的能耐,咱以前也是小看你了!” “你这半首词,足以称得上是惊艳,可为名篇!可惜只有半首,你再努努力,把这一整首都作出来,可好?” 朱橘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回父皇,这半首词乃是我梦中所得,并非我真实的水准。” 他道, “所以,要将其补全,实在是有些强我所难了。” “父皇若是有意,可以请在场的几位大文豪补完上阕嘛!” 朱元璋眉头一挑。 “梦中所得?” 他追问道, “何人告诉你的?莫非是天神?” 这半首词,难不成还是天赐的‘祥瑞’不成?! 虽然老朱不太相信‘祥瑞’一说,但朱橘这半首词,他还真有点信! 要真是上天对自己的评价,那就真的爽了!今天他都能兴奋的睡不着觉! “非也,梦中朦胧,不可言说。” 朱橘沉声道, “但我认为,这首词,并非是歌功颂德,而是激励当今之人!” “从春秋战国到现在大明,历史在进步!世界在进步!我等皆是进步之人,父皇也为进步之君!” “超过古代那些雄主,并非有什么可吹捧的,因为我们本就是站在他们的肩膀上!我们要做的,是愈发的上进!不断的超越自己!开创更伟大的盛世!” “今朝如何,全在自身!” 一番话语,听得朱元璋神情一肃,点了点头。 “你说的,有理!” 老朱正色道, “咱们不能沉迷于歌功颂德,就算是超越那些雄主,也没什么好骄傲的!” “创造一个更繁华的盛世,是咱们这些后世之君应该做的!否则,要是连前人都不如,越活越回去了,咱还当什么皇帝?” “好好!你今天这番话,成功激励到咱了!” 朱元璋不是一个轻易被调动情绪的人,但朱橘今天的半首词和一番话,成功激起了他昂扬的斗志! “父皇圣明。” 朱橘拱了拱手。 “陛下圣明!” 群臣亦是齐声拱手。 “真猜不透他啊……” 朱棡看着神色如常的朱橘,眼神之中略有几分复杂,轻声喃喃道, “永远出其不意,永远有惊艳他人的能耐。” “真叫人羡慕……” 朱橘能被父皇所青睐,还真不是盖的。 自己要是有他这能耐,估计也会成为父皇,乃至朝野上下瞩目的人物。 奈何……能力有限啊! “六哥的确是惊才绝艳之辈。” 朱棣由衷的点了点头,转而拍了拍朱棡的肩膀,笑道, “不过,我们也不差的。” “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咱也是今朝之人,只要心里有斗志,就绝不会落后于谁!” 朱棡闻言,也是点了点头。 “我们也得振作啊!”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啊!” 他握了握拳,咬牙道。 几个皇子,此刻心中也都燃起了斗志,不甘落后于人! “好了好了,都坐都坐。” 朱元璋笑容满面,道, “这半首词,越读越有味道,其中气势,非常人可写就。” “在座的,若有人可以填出上阕来,咱重重有赏!” “李善长、宋濂、刘伯温、汪广洋,你们几个也都是饱学鸿儒,不如在席间试一试?” “咱给你们纸笔?” 几个被点到名的大臣皆是拱了拱手,倒也无人推辞。 “有想试试的,全都笔墨伺候!” 朱元璋大手一挥,笑道, “武将也可写!这么磅礴的气势,或许武将接的更好呢!” “天德,武将里头,也就属你肚子里有点墨水,要不你试试?” 徐达听到这话,连连摆手。 “做不来做不来……” “陛下还是饶了臣吧,臣哪里能补完这样的旷世之作啊!” 他一脸苦笑。 “哈哈哈哈……那就喝酒,咱们继续喝!” “今天开心,不醉不归!哦对了,你大病初愈不能喝酒,那就陪咱喝吧,你以茶代酒!” 朱元璋一边说着,已然是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而后,他竟然是走下了玉阶,到了众人面前。 “来来!” “冯胜、邓愈,喝啊!” “都喝!今天没有什么君臣,大家都是兄弟,就像当初打了胜仗之后庆功那样,敞开了肚皮喝!” 看得出来,老朱今天被哄的特别高兴,连霸道威武的气势都消散了,此刻满脸红光,与众人打成了一片。 …… 半晌后。 子时的钟声响起,夜宴已然结束,醉醺醺的朱元璋在朱标的搀扶下,走出奉天殿,亲自送李善长等大臣离开。 “陛下,留步,留步。” “您快回去吧,外面冷。” 李善长连声劝道。 “没……没事儿!” 朱元璋打了个酒嗝,摆手道, “难得咱兄弟们相聚,咱……咱也舍不得你们走啊!” “多送你们几步,咱也当化一化酒气。” 李善长听到这话,只能从命,他从左边搀扶住了朱元璋,两人并肩而行。 “善长啊,你这精气神是真不错啊!” 朱元璋打量了李善长一眼,道, “都六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么有劲儿!一点都不像是快要告老的人!” “连咱都没法跟你比啊!回头,你把你的养生秘诀跟咱说说!” 李善长闻言,神色顿时一凛。 “陛下,臣……过完年才五十八啊。” 他有些愕然的应声道。 “嗝!” 朱元璋又打了个酒嗝,睁大眼睛道, “五十八?” “你才五十八?不对吧!咱怎么记得你已经六十多了?” “善长,你不要为了朝廷而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六十多的人了,该休息也得休息了,这年纪一大,看着还行,但万一发生点意外,摔个跤什么的,一下子人就没了!你……你也要小心啊!” 李善长:“……” “父皇,您弄错了。” 朱标闻言,也是出言纠正道, “李相才五十八岁,离您定的六十岁告老都还差两年呢!” “他正是年富力强,治政经验丰富的时候,您就不要为他担心了……” 啪啪。 朱元璋闻言,这才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喝多了……这咱喝多了不是?” 他笑道, “年纪都记差了……那是咱说错了,咱当罚三杯啊!”、 “哈哈哈……” 李善长闻言,亦是应和着笑了起来。 “父皇,差不多了,咱该回去了,再送都要送到皇宫外面去了。” 朱标提醒道。 朱元璋这才停下了脚步,望着前方不远处的城门,微微点了点头。 “是……是差不多了。”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再说了,明天咱还能相见呢!” 他用力拍了拍李善长的肩膀,挥手道, “去吧!” “都回吧!咱再目送你们一程!” 李善长以及众大臣闻言,皆是俯身下拜,给皇帝行完了大礼之后,方才快步离开。 朱元璋望着李善长的背影,脸上的醉意忽的消散了几分,眼睛微微眯起。 “老东西。” 他低声道, “看他是糊涂还是聪明吧!” “标儿,咱们回去。” 说罢,朱元璋已然是推开朱标的搀扶,冒着小雪,龙行虎步的朝着奉天殿而去。 “这……” “爹,你没醉啊?” 朱标一愣,快步跟了上去。 …… 紫禁城外,李善长行至马车之前,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恩师,怎么了?” 胡惟庸追了上来,忍不住询问道, “何故闷闷不乐?” 李善长瞥了他一眼。 “惟庸,老夫可能帮不了你几天了。” “以后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了,不过,在老夫彻底出局之前,会再帮你一把。” 他低声道。 胡惟庸:“?!” “这……恩师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他听到这话,顿时心中一急,连声问道, “您怎么就要彻底出局了?” “刚才陛下还亲自送您,送了那么远,应该是圣眷正隆才对啊!” 李善长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刚才陛下已经在暗示我,要我早早退休告老了。” 他道, “他说错了我的年龄,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喝醉,后来才发觉,他应该是故意的。” “过往朝代,官员的退养年龄一般都在七十岁左右,但陛下去年曾颁布过一道命令,所有文臣武将,六十岁都必须上辞呈告老。” “陛下连续说我已经六十多岁了,还暗示我该休息休息了,这不是要我辞官是什么?” 听到这话,胡惟庸的眉头拧成了麻花。 “您这才刚刚当上中书省左丞相,屁股都还没有坐热呢,就让您辞官。” “这……也太无情了一些吧?” 这甚至可以说是刻薄寡恩了! 这丞相之位,等于是给了一个荣誉一样,没啥用啊! 李善长沉默不语。 他也觉得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以至于以自己的城府,此刻都将心中的郁闷情绪全都写在了脸上。 “恩师,不能这样啊!您精力还旺盛,别说是六十岁,您就是干到七十岁,都没问题啊!能不能想想办法,周旋一下?您这要是退了,也太可惜了吧!” 胡惟庸连声道。 李善长摇了摇头。 “陛下这个人的性情,我很了解。” 他轻叹道, “他决定一旦下了,别人再用任何手段想要反抗,那只能得到他的厌恶。现在用暗示的手段让我走,已然算是照顾我的体面了。” “若是不识好歹,你信不信,后续绝对有更加猛烈的手段,让我狼狈退场,到时候,就是想要退休荣养都做不到啊……” 胡惟庸脸色一变,心情也变得低落。 本来还踌躇满志,想着大干一场,结果皇帝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让恩师这样的大人物滚蛋! 这等于是直接斩断了自己的最大靠山啊! 皇权,到底有多强啊! “体面的离开,还能将力量都积蓄下来。” 李善长的心情似乎是恢复了一些,拍了拍胡惟庸的肩膀,沉声道, “不要慌张,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纵然是退了,只要不是被陛下定罪抄家,那就依旧有能耐,可以帮到你!” “我说了,走之前也会为你争取一些东西,对你来说,这或许还是一件好事也说不定!” “惟庸,你要记住,中书省永远都是我们的根本!别管什么内阁,还是枢机处,只要朝廷制度不变,中书省左丞相永远都是百官之首!你不要分心到别处,我退了之后,你一定要以此为目标!” “一步一步,稳扎稳打,唯有成为实际意义上的中书省左丞相,你才有可能拥有和陛下角力的资格!所以说,城府一定要修炼,耐心是必备的品质。” “明白吗?” “恩师话语,学生谨记在心!”胡惟庸无比郑重的点了点头。 李善长扫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身后的紫禁城。 “秦皇汉武,略输文采。” “唐宗宋祖,稍逊风骚啊……” “历朝历代的君主,像咱们这一位朱皇帝这样难侍奉的,也没有几人了……” “走吧,回家。” …… 奉天殿内。 众大臣已经离去,皇子妃嫔们也都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徐达还在和马秀英叙话。 见朱元璋回头,他也是立马起身。 “陛下,娘娘。” “臣也该告辞了,彭道长与我说,要我早点休息,决计不可熬夜,那样是非常伤身的。” 朱元璋听到这话,却是哈哈一笑。 “你小子,跟你大姐倒是挺能聊,咱来了你就要走是吧?” 他道, “跟你说过的,要你给皇儿们开展军事课的事儿,你筹备的怎么样了?” 徐达拱手应道: “回陛下,臣已经筹备的差不多了。” “开展军事课,首先得从提升身体素质开始,一个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是当不来将领的!纵然是诸葛亮那样的智将,其实身体也是不错的,否则他绝对无法坐镇中军指挥!” 军事指挥,不是动嘴皮子就行了。 一个决策,就决定无数士卒性命的!那种巨大的心理压力,没有强大的体魄,哪里撑得起来? “这话有理,以咱的体格子,带兵的时候都觉得吃力。” 朱元璋颔首道, “更别说要进入北疆作战,那里的环境就很恶劣,一般人去那里生活都受不了,就更别说是打仗了。” “先让他们把体格子锻炼起来吧!” 徐达点了点头。 “嗯,体训和理论,臣想着的是同步进行。” 他继续道, “军事理论,不消多说,自然是首推《孙子兵法》、《吴子兵法》,把打仗的理念先搞懂。” “再之后,根据皇子们的天赋进行培养。” “骑兵、步兵、水兵,各有侧重,寻常将领做不到兼顾,就连臣,对于水军的统领都算不上精通呢。” 朱元璋眼睛一亮。 “这个对的!是该如此!” 他赞同道, “因地制宜!比如南边的藩王,就应该以水军作战为主!这样可以对抗水贼,甚至是倭寇。” “而北边的,就是要以步骑为主!勇猛敢拼的,主修骑兵法,沉稳谨慎的,主修步兵法!” “这样各有侧重,甚妙!” 老朱也不奢求自己的儿子都是全能型天才。 能发掘出一项能耐来,那就足以镇守边疆了! “三弟啊,你打算啥时候开课?” 朱元璋搓了搓手,有些期待的道。 他很想看看自家这帮娃子在大将徐达的培养下,能有多大的进步! “陛下若是心急,年后就可以开课。” 徐达笑道, “一旬一课,平日里则兼顾锻炼体魄。” 朱元璋连连点头。 “好,行!” 他道, “标儿,还有老六!” “你俩也得参加!纵然不当藩王,不用镇守边疆,但你们的军事才能不能埋没!军事理论还是要精通!” “不然,坐镇朝廷就成了睁眼瞎了!” 皇帝,不可不知兵! “是,爹。” 朱标拱手应声道, “儿一定好好修习兵课。” 正此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陛下,陛下!” “大都军报!” 只见一个禁卫快步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插着鸡毛的信,到了朱元璋的面前,噗通一声单膝跪地。 “嗯?!” 朱元璋皱眉道, “军报?” “这大过年的,哪来的军报?” “念!” 那禁卫拆开信封,念诵道: “腊月二十,元军将领买儿哈提携三千骑兵劫掠大都,守将王卫忠迅速组织回防,斩首五十,己方伤亡士兵二百人,百姓二百余人。” “另有三百余百姓被劫掠。” 朱元璋双目一瞪! “斩首对方五十人,自家损伤二百?还被掠走了百姓?” “这个王卫忠是个什么玩意儿!马上让他滚蛋!有大都这个城池作为基础,竟然打成了这个样子,简直就是废物!” 斩首五十,也太可笑了一些! “陛下,还有!” 那禁卫又道。 “……不会还是这样的战报吧?真别来恶心老子!” “念!” 老朱阴沉着脸道。 “自腊月初,元军数股骑兵出动,骚扰,劫掠我边境,大都在内的十数个城镇,皆有守军伤亡,敌军犹如旋风,劫掠完后绝不停留,我军疲于调动,死伤数以百计,百姓以及牛羊物资等,被掳走数以千计!” “此外,山西亦有元军出没,根据斥候来报,元军似乎是要故技重施,劫掠山西!” 听完这番话,朱元璋的脸色已然是极其难看! 砰! “这帮元狗,真是阴魂不散!” “下作到玩这样的勾当了!” 他一巴掌拍在桌上,满脸恼怒的道。 这种被人抢劫的感觉,很不爽! 谁敢抢他朱元璋,那就必须要把命留下! “陛下息怒。” 徐达劝慰道, “这正是游牧民族衰弱的象征,历来草原民族处于弱势之时,就只能到边境打打秋风,毕竟草原上的冬天十分的难熬,若不出门劫掠,恐怕生存都艰难。” “对于他们这种行为,只有两种策略,一是目前的防御策略,坚壁清野,让他们无机可趁,二是主动出击,将他们全部歼灭,亦或是赶往更远的地方。” “就眼下的情形来说,还是前者更为适用。” 朱元璋眉头微微一挑。 “咱以为你会说,要起兵出战,将其歼灭呢!” 他道, “你什么时候成了保守派了?” “这可不像你啊,三弟。” 徐达无奈一笑。 “打仗也要看时机的,这大冬天的,就算有心想打仗,也做不到啊!再说了,目前大明的国力,也支撑不起大规模的歼灭战。” 他道, “为了减少损失,只能采取更坚决的防御策略!最多……也就是防守反击。” 朱元璋闻言,却是冷哼一声。 “谁说我大明国力不足?!” 第一百九十三章 朱橘进入大明最高决策层!皇帝太子监国三人定国策! 徐达心神一震。 “一群丧家之犬,还敢来侵扰我大明的城镇!” 朱元璋冷声道, “不将他们剿灭,那是咱放他们一马!如今竟然蹬鼻子上脸!” “真以为咱不会再出兵,将他们绞杀个干净?!” “三弟,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徐达:“!!!” “回陛下!臣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七八成!” 他知道机会来了,中气十足的道, “背疽已然无碍!” “陛下若有指示,臣必奋勇当先,为陛下扫清一切障碍!” 朱元璋微微颔首。 “你稍安勿躁,好好养身体,咱需要你达到巅峰状态,仗,有得伱打的!” 他道, “北元这颗钉子,必须要将其拔除,不然咱睡觉都睡不踏实!尤其是他们跟苍蝇一样老是来袭扰劫掠,这是一种挑衅和侮辱!” “就像小时候,那些坏孩子时不时就要来推咱两下,攮咱两下,虽然造不成什么致命的伤害,但却极为恶心!咱可不惯着他们,一巴掌就将这群狗东西掀翻在地!” “对于北元,咱也是一样的态度!” 徐达神情激动,但还是强行将激动的心情给平复了下来。 果然! 女婿大人高瞻远瞩啊!自己先前那一套苦肉计加金蝉脱壳,只有好处,根本没有半点损害! 有仗,他还是会被陛下所启用! “臣,遵旨!” 徐达单膝跪伏在地,铿锵有力的道。 …… 数日后。 新年对于朱橘来说,并没有什么值得庆祝的地方,因为他本来就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每天都和过年差不多。 尤其是成婚之后,宫中对‘皇子’的约束和规矩,已经管不到他了,他甚至可以不用去大本堂读书,每天在家待着提笼遛鸟都可以! 缓缓睁开眼睛,摸了摸身边,却没摸到自家老婆。 “嗯?” 他正有些疑惑,微微睁开眼睛,却见徐妙云有些犯愁的走了进来。 “你今天起这么早?” “干啥去了?” 朱橘稍稍撑起了身子,随口问道。 徐妙云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哎,这个月的月事,它又来了。” “咱俩还是没怀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不会是我有问题吧?” 朱橘:“???” 听到这话,他不禁有些啼笑皆非。 “大姐,你这发哪门子的愁啊?我们才成婚多久?哪有这么快的?” 朱橘笑道, “再说了,常大姐都还没怀上呢!你着什么急?” 然而,听到这话,徐妙云却是神色严肃。 “你不是女人,你当然不着急啦!” 她噘嘴道, “常大姐有句话说的对,孩子是我们安身立命的本钱,没有孩子傍身,在这深宫内苑,那真叫一个坐立不安。” “如今已经是新的一年了,这要是到了年中还没怀上……那所有人都会有想法的!尤其是父皇母后!” “到了那时候,我一定会焦虑死的……” 朱橘闻言,却是不以为意。 “嗐!” “那我不是还没认真嘛!我要是一认真,那绝对一发入魂!” 老实说,他还并不想要孩子,所以也没怎么上心! 还没玩够呢!要是突然造个拖油瓶出来,那多累啊? 但是看自家妙云这般忧虑,朱橘觉得……自己有必要认真一下了! “真的?” “骗你作甚!要不现在试试?!” “哎呀……现在不行的啦!” 小两口在床榻边闹了起来,却听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殿下。” “陛下请您去一趟华盖殿。” 朱橘眉头一皱,停下了玩闹。 “怎么又要喊我了?” “好不容易过年消停几天……你就说我身体不适,去不了!” 过年这几天的清静,他很享受。 混吃混喝等死,哦不对,应该是混吃混喝修长生,才符合他的人设啊! “别这样。” 徐妙云为朱橘整理了一番衣衫,柔声道, “你好歹是大明的监国,理当为父皇分忧的。” “去吧,我也好几日没有陪母后叙话了,我去坤宁宫。” 朱橘点了点头,起身从柜子里掏出一个几个香囊揣进了兜里。 “喏,这个香囊给老娘,里头有我奉请的太岁符。” 他随手将一个递给了徐妙云。 “嗯,好。” …… 华盖殿内。 朱元璋和朱标两人面前铺着一大堆卷宗,此刻脸色皆是不太好看。 哒哒。 “老爹,喊我来啥事啊?” 朱橘一边剔牙,一边迈入了殿内,道, “年都还没过完,就又把我拉来干苦力……” 说着,他将两个香囊递上。 “小橘子,这是?” 朱标有些讶然的道。 “太岁符啊,新的一年,太岁神换班了。” 朱橘咧嘴笑道, “太岁星神对于流年的影响是很大的,尤其是对于当年犯太岁的人来说,影响运势啊心情啊什么的。” “不过,我看过了,你们今年都不犯太岁,也就只有老娘犯,我已经给她做过一场法事了,后续应该问题不大。” “你们拿这个太岁符就行,虽然不犯,有这玩意儿在,也能顺遂一些。” 朱标点了点头,接过了香囊。 “你有心了。” 他笑道, “对了,回头给你大姐也弄一个。” “她……我看也需要。” “没问题,我那还有的多。”朱橘满口答应。 朱标接过香囊之后,将另外一个递到了朱元璋的手中。 “爹,小橘子的太岁香囊。” 他道, “您也收下吧,他的一番心意。” 朱元璋的目光从卷宗上面收了回来,看到那个明黄色的香囊,却是轻哼了一声。 “看来以后皇宫里都不用请什么道士和尚诵经祈福了,我们朱家就有个道士王爷。” 他接过香囊,也没怎么看,便揣进了袖袍里,而后训斥道, “你有闲工夫干这些事儿,还不如多花点心思在国家大事上!” “好歹也是大明的监国,一点责任心都没有!整天吊儿郎当的,成何体统?” 朱橘听到这一顿训,顿时白眼一翻。 “不是,我好心好意给你香囊,你还训上我了是吧?” “不想要就还我!” 他不爽的嚷嚷道, “别自己遇到事儿了,就拿我出气!” 话音未落,朱橘上前就要从朱元璋的袖袍里抢回香囊。 不接受爹味说教! 哪怕你真的是我爹都不行! “诶诶诶,行了行了!” 朱元璋打掉了朱橘的手,啐道, “哪有给了别人的,还要回去的!” “算你有心,好了吧!” 一边说着,他一边又将香囊往袖袍深处藏了藏。 不管这物件有何效果,但起码他代表了朱橘的孝心。 这小子,可是难得送点东西。 “太岁符,太岁符……哼哼,如今怕是有人要在太岁头上动土了!” 朱元璋双手捂进了袖袍之内,冷哼道, “老六,你瞅瞅。” “瞅瞅看,能不能看出这些卷宗有哪里不对劲?” 朱橘闻言,转而便看了过去。 只看了一眼,他便辨认出了这是户部的卷宗,因为上面写的都是麦子稻谷之类的,动辄几十万石,一百多万石。 卷宗之上,主要是两个数字。 一个是应收税额。 一个是实收税额。 一眼望去,税额全都对上了,但朱橘此刻却是心中一凛。 他想到了三个字——空印案! 明初四大案里,最早爆发的空印案,不就是从这儿来的么! 可……不对啊! 空印案纵然爆发,也是洪武七八年的事儿了,这会儿离着洪武八年,可还有好几年呢! 时间线变动了? 老朱要提前发动空印案? 一时间,他的心中思绪纷乱。 “看得出来吗?” 朱元璋见他陷入了沉思,许久都不说话,旋即便开口问道。 朱橘点了点头。 “看出来了。” 朱元璋和朱标相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目中的讶然之色。 “你这么快就看出来了?!” 老朱道, “咱也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而已,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都还没琢磨出来呢……” “你说,你说,你看出什么来了?” 朱标也是凝望着朱橘,神色有几分好奇。 “看出来了!我大明国力蒸蒸日上啊!” 朱橘一副啧啧称奇的模样,笑道, “这么多粮食收上来,今年可以大干一场了!无论是征发徭役,还是打仗,咱们都不会捉襟见肘了。”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咱家有钱了!” 朱元璋:“……” 朱标:“……” “咱说的不是这个!” 老朱扶了扶额头,斥道, “叫你过来,是来看问题来的,不是叫你过来歌功颂德的!” “你就没发现,这些税收的数字全都对应起来了吗?” “一处错漏的都没有!” 朱橘挠了挠头。 “这不是应该的嘛?” “要是有错漏的,就无法送到您老的面前了,户部就要打发地方官员回去重新审计了啊。” “是吧?” 朱标点了点头。 “是这样的没错。” 他沉声道, “有错漏的,就要打回去重新计算税额。” “但是问题就在于,全国的税全都收了上来,没有一个郡县是出错的……户部的工作,完成的异常顺利。” “这顺利的,都有点不太正常了。” 朱橘噢了一声。 “顺利还不好?” “我觉得吧,还是不要把注意力放在这些旁枝末节上,如果税款里头存在贪污贪墨的行为,那我觉得的确是可以严查,其他的,不必计较太多。” “不然就太累了,感觉你俩都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啊!” 对于这事儿,朱橘是知道里头门道的。 但他不想主动点破,因为洪武四大案里头,空印案杀的那一批官员,是比较冤枉的,而且都是地方上的一把手、二把手,对整个大明的基层统治都造成了较大的影响。 记得里头有个叫方克勤的,是后面被朱老四‘诛十族’的方孝孺的老爹,官声很好,是有名的清官,却也因为这一桩空印案直接葬送了性命。 像他这样的,还挺多! 所以,朱橘不是很想把这事儿掀起来,能打个马虎眼混过去,自然是最好的。 朱元璋脸色一黑。 “什么叫做没事找事?” 老朱没好气的道, “咱就是要把事情都搞清楚!要让一切都在咱的眼皮子底下活动!” 朱标闻言,却是劝道: “爹,我倒是觉得小橘子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只要这里头没有贪污腐败的事儿,那咱们也就不要浪费太多精力。” “新年伊始,我认为,咱们应该把精力放在治国上!有了这么一笔较为丰厚的税收,应该将其用在何处?这才是我们主要考虑的议题。” “精力若是分散在这种不关乎大局的旁枝末节之上,那大事儿就做不好了。” 一番话语,听得朱元璋神色稍稍缓和。 同样是劝解,朱标的话语就是更加中听一点,而朱橘的话,总是能让他血压上升! “……好吧!暂且先不管这事儿了!” 朱元璋沉声道, “标儿说的对,咱们这一年,是要大干一场的!” “你们有什么方向没有?有了钱,咱也得花在刀刃上!不能乱用!” “咱目前是打算留一笔,为将来打仗做准备,这些日子收到了北方传来的不少战报,北元蛮子嚣张的很啊!三番五次的骚扰我边境!边境军民不胜其烦!” “如果到了今年年中,全国形势还不错的话,那咱就要准备二次北伐了!这一次,是必须要把那帮蛮子绞杀干净,叫那草原大漠,都成为我大明的边境!” 朱橘眉头一挑。 “还是不要想的太好。” 他泼冷水道, “骄兵必败,第一次北伐太过于顺利,大明从上到下都对北元有轻视之心,以为对方就是软柿子而已,军中将领们更是嗷嗷叫着,想要去北方刷军功。” “但我认为,扩廓帖木儿不是善茬!现在他掌握了军政大权,又占据了有利地形,想要将其击溃,绝非易事!” “二次北伐,还需从长计议。” 就连老朱都如此的骄傲自大,以为二次北伐是摧枯拉朽的歼灭战。 难怪历史上败的那么惨! 轻视敌人,永远是大忌!这个道理人人都懂,但该犯浑的时候还是会犯。 这就是人性啊! “哦?” 朱元璋讶然道, “你倒是谨慎,咱还以为,以你的性格在战场上,应该是莽夫型的。” 朱橘耸了耸肩。 “我是胆子大,但胆子大不是无脑,胆大后面跟着的,是心细!” 他昂首道, ‘常胜将军,都具备这样的品质!’ 朱元璋哈哈一笑。 “那行!” “那下次北伐的时候,咱叫徐达带你一起去!有你这个从来都没打过仗的常胜将军在,想必定能扫除隐患,一举获胜!” 朱橘:“……” “咳……这,我看就木有这个必要了吧。” 纸上谈兵自己还成。 真要打仗,他还是有点发怵的。 人贵有自知之明啊!战场上的严酷环境,不是自己这样的小卡拉米能够扛得住的! “哈哈哈哈……” 朱元璋和朱标皆是大笑。 “行了,爹,你就不要逗小橘子了,你要是真让他去上战场,别人不说,娘都要找你拼命了。” 朱标笑道, “北伐的事儿,到时候还是让徐叔叔他们去操心吧,不过呢,为战争留一笔预算,这我赞成。” “北元不灭,大明终究无法安宁,况且扩廓帖木儿和元嗣君也是野心勃勃,他们袭扰北方诸多重镇,是劫掠物资,但也是窥探大明的虚实,我估计他们还做着反攻中原的美梦呢!” “所以,两国之间,必有决战!应该提前做好准备,稳扎稳打!” 朱元璋点了点头。 “老六,你的意见呢?” 他取来纸笔,抬眼看向朱橘。 朱橘:“?” 我的意见? 朱橘此刻方才意识到——今天来,竟然是在定国家将来一年的发展计划! 皇帝、太子、监国,决定大明未来发展的侧重点! 自己,不知不觉、不情不愿之中,竟然已经走到了大明最高的决策层! 想想……还真挺感慨的! 想自己何德何能,不过是后世一个普通扑街仔而已,要学识没学识,要能力没能力。 可如今摇身一变,就连皇帝和太子都要尊重自己的意见! 当然,主要也是因为自己魂穿走了狗屎运,穿在了一个皇子的身上,否则这点可怜的才华,估计也得不到施展。 就因为是嫡亲的皇子,才会放个屁都是香的,随便抛出个观点来,都能惊为天人。 终究,还是沾了身份的光……这一点,朱橘还是懂的。而与此同时,他心中也是多了几分责任感。 都到这个位置了,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的发癫了啊! “我同意。” 朱橘深吸一口气,道, “不光是北方,还有巴蜀明玉珍,云南那几百个土司,腾出手来都需料理。” “虽然打仗劳民伤财,但首先要有一个安定的环境,才能再谈安居乐业的事儿,所以,在平定四方之前,这些钱都是不能省的,属于必要开支!” 朱元璋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话说得不错!” “好!那军费这一块没有异议了,下一个项目……” 他在册子上记下了一笔,而后继续与两个儿子探讨国策,从军事,到经济,再到水利、民生、律令,无所不谈。 前面朱橘还能插两句嘴,后面基本上就是划水。 到这个节点,他有点懊悔前世自己不学无术…… 但凡是个高材生,无论是理科和文科都行,绝对都能起到巨大的帮助! 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只能偶尔爆几个听上去不错的好点子…… 可即便如此,他的见解依旧能让朱元璋和朱标刮目相看。 这,就是超越千年的战略眼光啊! 唰唰,唰唰唰。 朱元璋的册子上已然写满了内容,上面全都是今天讨论的成果。 “在军事上,以备战北元为主,征讨明玉珍为辅,至于云南土司,先往后放放。” 老朱沉声道, “民生上,依旧是以鼓励农桑,鼓励开垦荒田为主,税赋维持在目前的档次,不可提升。几个贫瘠郡县,可适当给予减免,到时候视情况而定。” “律法,依旧以《贞观律》为参考,这个要加派人手,早些完善,人手就直接从新科进士里调派吧!做得好的,可以拔擢进三法司。” “今年动工的重点在于兴修水利,尤其是黄河支流,以及江浙一带的新安江,该挖的挖,该堵的堵,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咱们是逃不掉的,早点修建完为好,其余宫廷观宇之类的,不予批复修建,此外,一次征发徭役的规模不可超过二十万人。” “至于商贸,还是按照原来的办法,只许陆贸,不许海贸,片板不得下海!” 朱橘听着,却是眉头一皱。 “我倒是觉得,海洋贸易有其可取之处。” 他道, “海外有无数财富可以探索和攫取,据我所知,东南方向的海域上,有无数的香料和珍宝,若是能将其弄回来,绝对可以顶得上大明一半的税收!” “所以我认为,海洋贸易,可以进行!” 朱元璋闻言,却是态度坚决。 “海贸绝不允许展开!必须禁止!” 他道, “张士诚的旧部,有许多逃亡到了海外,其中还有和倭寇勾结的,在海洋各个岛屿之上,形成了一股股威胁。” “若允许民众下海,必然会引起一部分的叛逃,还会有逆贼和倭寇蒙混进来,对我大明沿海地区造成损害!甚至是反攻!” “此外,民若自由,必然生乱!在咱的规划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该在哪里,该干什么,那都是已经定好的了,不许窜来窜去,更不许窜到外国去!尤其是商人!” 对于投机取巧的商贾,老朱是没有什么好感的。 在他眼里,老百姓就应该父死子继,老爹干铁匠,儿子就也干铁匠,每个人都待在自己的地盘,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这样天下就太平了,永远都不会生乱子,这样多好? 商贾窜来窜去,挑动人心,低买高卖,是社会的不稳定因素,他本来就不喜,所以把商人的地位压到了最低,给出了种种限制。 对陆商都如此,更别说海商了,那种人,根本就没法控制,想在他们身上收税都难! “好吧,倭寇的确是隐患。” 朱橘沉吟道, “回头一定要找个机会把倭寇给干掉!要是能打倭寇,我一定亲自上战场!” 去北疆我唯唯诺诺。 上东瀛我重拳出击! 若能亲手杀几个鬼子,那绝对是平生一大快事! 朱元璋闻言,略微有几分惊愕。 “你小子,怎么如此仇恨倭寇?” 他也没和倭寇有过正面的接触吧? “骨子里讨厌,这是我的出厂设置。” 朱橘应了一声,倒是没有多说什么,转而便道, “不许民众下海,出于保护或者维稳的目的,我可以理解,但我们朝廷官方完全可以出海探索啊!” “由官方出面,还有船队护航,去和海外的各个国家做贸易,大把大把的赚白银,由此来充盈国库,这样的好事儿,干嘛不做?” “你要是嫌麻烦,给我个权限,我来做!咋样?” 朱元璋:“……” 这个权限,老朱并不是很想给。 “爹,要不让小橘子试试?” 朱标见朱橘跃跃欲试,转而便在一旁助攻道, “说起来,我们大明的大船造的那么好,不下海可惜了。” “这样吧!先不要想着做生意,而是去探索海域,宣扬我大明的国威!如何?” “那些海外小国若是知道了我大明的威武,或许就会来朝拜大明皇帝,年年给天朝上国上贡!” “附属国变多,应该也是父皇您想看到的吧?” 不得不说,朱标对于老朱的性格拿捏的还是比较到位的。 海外贸易,不行! 寻找附属国建立朝贡体系?行! “……好吧!” 朱元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 “允许你小打小闹一下,回头让你大哥给你安排一支航海的船队,去海外瞧瞧吧!” “不过,派什么人手,你自己看着办!咱可不会给你派官员,你也不许打着大明朝廷的名义,就以你吴王的名义出海游览吧!” 朱橘哈哈一笑。 “行!” 他满口答应。 自己这身份,和中世纪葡萄牙、西班牙的那些资助冒险家、航海家的贵族还真差不多! 可见,闲的蛋疼又富的流油的家伙们,才是这个世界进步的根源啊! 现在,就差找到自己的郑和了! 话说,历史上的那个郑和,这会儿出生了没有? “对了老爹,我还有一个提议。” 朱橘道, “我想要成立一个技巧司,搜罗天下的各种工艺技巧,作为大明的技术储备。” “对于贡献先进技术的人,给予官职和俸禄,你觉得咋样?” 朱元璋微微一愣。 “技巧?奇技淫巧?” 老朱蹙眉道, “你要搜罗这些东西做什么?都是不入流的东西,当好玩?” 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是不入他的眼的,而搞这些东西的人,在他看来也是不务正业。 在他眼里,正业唯有耕读! “怎么会是好玩?这里头可是有宝藏的!” 朱橘道, “工业技术,是提升国力最直接的方式,就说农具吧!农具的发明,为耕种提供了多大的便利?” “还有黄道婆的织布机,这玩意儿发明了之后,纺织的效率都得到了极大的为提高!这些工具的存在,都是可以直接提升大明国力的!怎么能称之为奇技淫巧?” “你们所尊奉的读书,往往是培养出一帮纸上谈兵,满脑子只想着在官场混的儒生,真正的实干家有几个?反而是这种技术的发明,才能让老百姓的日子真正好过一些!” “懂不?” “技术的进步,比清官更有用!” 这一番话语,让朱元璋和朱标皆是陷入了思索之中。 “……有那么几分道理。” 须臾间,朱元璋颔首道, “咱可以让你试一试,开一个你所谓的技巧司,不过呢,也是临时性质的。” “至于官,不通过读书科举,是无法做官的!这是铁律,咱不允许天下人另辟蹊径,从你这走捷径,所以官职就别想了!当吏员倒是可以,俸禄的话,可以对标九品到七品官员的俸禄,这个你自己定吧。” “就这样。” 老朱松了一个口子,朱橘自然也是欣然接受。 “可以,那我回头就着手成立了!” 朱橘笑道, “要不直接挂在我吴王府门下吧!这样方便我管理,也不用被朝廷的那帮家伙掣肘。” 虽说在朝廷里,他也是我行我素。 但在吴王府,他就是说一不二的主子!而且绝对没有人胆敢来指手画脚! “随你。” 朱元璋一脸随意的道。 “刚才说了挺多,有些我都插不上嘴,现在我说说我的想法吧。” 朱橘又道, “我倒是觉得,目前还有两个重点,你们没有提及,一个是医疗,一个是教育。” “关于医疗,我想分成两个部分来说,一个是高端医疗,一个是基础医疗,你们晓得的,这两个我大明都非常的匮乏。” “连皇宫里的太医都是一帮子庸医,更别说外面了,老爹你想想,每次有急事,都需要我师父一个道士来出面救治,堂堂大明居然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名医?这像话吗?这不荒唐吗?” 朱元璋为之沉默。 朱标也是轻叹着点了点头。 “是啊,倒是忽略了医疗,这个其实属于是要紧事务。” 他道, “就拿我来说,要是没有彭玄道长,那真是差点就死了!” “宫里的太医,不中用,可也不能一直依赖彭道长啊,咱们得有自己的一支队伍才行!” “不过我倒是也知道一点,彭道长给太医们上了不上课,现在他们的水平也稍微提升了一些,这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朱橘嗤笑一声。 “提升那么点有啥用?碰到真正的疑难杂症,还不是束手无策?而且也没有半点担当!” 他毫不客气的道, “大明的医疗水平,是烂到根上了!” “或者说,从宋朝开始,整体的医术水平就是断崖式的暴跌!从那个时候开始就烂完了!究其原因,都是那帮傻冒腐儒给害的!” 第一百九十四章 朱橘呛老朱!太医也搞父死子继?你个猪脑壳! “什么不为良相,就为良医,那帮酸腐文人好像觉得当医生是极为容易的一般!” 朱橘批判道, “一个个自以为是,把经方改的面目全非,各种所谓的儒医大行其道,乱开药方,乱写医术,污染了我华夏的医疗体系!” “你们想想看,从扁鹊到张仲景,再到董承、华佗、孙思邈,历朝历代都有名医出世,可为何到了宋代之后,就没听说什么名医了?事实上,就是劣币驱逐良币,奸钱日繁,正钱日亡!” “也就咱们道教还保留一支道医的医脉,没有被腐儒所污染,也正是因此,我师父的医术才会那般高超,因为他的所传承的,是没有被篡改涂抹过的古之良方!” 这一顿斥骂,听得朱元璋和朱标皆是恍然。 “原来根源在这上面啊……” 朱标蹙眉道, “那小橘子,按照你的说法,现在太医院的那帮太医所学的,都是歪理邪说?不是古之医道正统?” “要是这样的话,那也太可怕了!我们怎么能把性命交到他们的手上?” 掌握大家身家性命的人,全都是野路子?! 这谁受得了啊…… “极端一点,可以这么说。” 朱橘点头道, “事实上,宫中的太医,如果不学正统的医学,那么他们的医术绝对是不入流的!” “为何?因为他们没有大量的实践经验!反倒是某些民间郎中,他们肯动脑筋,在实践中摸索,哪怕没好好学过医道,也能依靠大量的临床实践经验,摸索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医道来!” “而太医们呢?他们一上来就服务达官贵人,所学的都来自于他们的师承,以及医书之中,那么如果师承就是歪的,医书就是错的,咋办?” “咱们一个个,都成他们药石之下的小白鼠了!” 朱元璋:“!!!” 听他这么一说,就连老朱听了都觉得有点瘆人! “还有,老爹你也是个神人,这个父死子继的制度,你是怎么想出来的,你告诉我?” 朱橘转而看向朱元璋,忍不住开喷道, “别的事情父死子继也就算了,什么铁匠篾匠,老子传承给儿子是可以,大不了不够精细,凑合着也还能用。” “这特娘的医生也能父死子继啊?是那块料吗你就父死子继,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儿啊大哥!你当是过家家呢?” “猪脑壳!” 朱元璋:“¥%……&**@#!!!” “咳……小橘子别激动。” 朱标干咳一声,有些尴尬的道, “我才是你大哥……” 朱橘翻了个白眼。 “反正你要这么搞,后世之君都得死在这帮太医手里,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道, “我敢跟你打赌,咱老朱家的皇帝,一定短寿!” “不是身体素质不行,是被庸医给毒死!而一切的根源,就在于你制定的脑残制度!” 哒哒哒! 胸前的玉佩开始震动,都不用看,老朱的脸色此刻肯定是变成了猪肝色。 但朱橘无所谓。 这一波,他一定要吐槽! 不吐不快! 实在太脑残了! “爹,爹……您别生气啊。” 朱标见老爹脸色不对劲,也是赶忙拉住了朱元璋的手,转而朝着朱橘斥道, “行了!别胡咧咧了!” “你要是有办法,你就说嘛!爹又不是脑筋不会转弯的人!你说出来,他采纳,这件事情不就解决了?” “快说!” 朱橘耸了耸肩。 “首先要废除父死子继这个制度,医学,是看重能力和技术的领域,必须是能者上,不能者下!没有别的好讲!” 他道, “其次,要重建大明的医疗体系,尊奉张仲景、孙思邈为祖师,深度学习《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千金方》等久经检验的医学巨著,摒弃一切宋朝以后流传下来的医术和医学思想!” “在别的地方,我绝不会厚古薄今,因为时代在进步,但在医学,尤其是医学的内科领域,我们必须厚古薄今!因为六经辨证的体系已经完善了,大道就在那里,何必要走小路?更别提那些腐儒搞出来的邪路歪路了。” “当然了,我也说了是内科,至于外科,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但就大明目前的医疗水平来说,还没法谈外科的事儿。” 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语,也是让朱元璋的神色缓和了几分。 “你这么会说,看来你很懂啊!” 老朱冷哼一声,没好气的道, “那这件事,也由你负责好了!” “咱建立制度,哪能做到面面俱到?有一些疏忽是正常的!所以你也别揪着咱的错处不放!” “医疗上的事儿,你去弄!就是让太医院那帮人全都滚蛋都没问题!咱对你就一个要求,宫里头有人生病的时候,得能找得到郎中瞧病!” “就这样!” 朱橘一愣。 “不是,我就提一下意见而已啊!” 他忙道, “我可没说我要主导这事儿!” 已经揽下了‘大航海’业务,还有一个搜罗工业技术的活儿,现在医疗也丢到了自己的门下。 那不得累死啊! “谁叫你这么懂呢?” 朱元璋冷哼道, “全大明就你最懂!那自然是要你来做好这件事!” 朱橘:“……” 得,也是犯贱,自己给自己找事。 不过,毕竟是事关生命安全,揽了就揽了吧,把这事儿做好,对皇室,对天下人都有好处。 这,也算是做一桩大善事吧? 毕竟,医疗每进步一寸,就能拯救成千上万的人呐! “刚才你还说什么来着?” 朱元璋掏了掏耳朵,道, “教育是吧?” “这个咱倒也有点想法,只不过还没有细想。” “你说说看。” 虽然朱橘这臭小子嘴上不饶人,但他的有些‘暴论’听上去,还真挺像那么回事的。 “没有啊,你听错了。” 朱橘一脸茫然的道, “我就说了个医疗,没说别的。” 朱标闻言,不禁噗的一笑。 “小橘子……你还真挺能装的。” 他哈哈笑道, “刚才我也分明听见了,你说的是医疗和教育。” “怎么?你突然失忆了吗?不会是因为害怕老爹把活儿派到你的头上来,所以装傻充愣吧?” 朱橘摸了摸鼻子。 这个大哥,居然拆自己的台! “哼哼!有你大哥作证,你还想蒙混过去?” 朱元璋双手抱胸,道, “说!” “今天在这里商议国策,那都是为了咱们大明!大明是谁家的?是咱们老朱家的!” “对自己的家事都不上心,还想着偷懒!那干脆你不要当这个监国了,也别当皇子了,上应天城里要饭去吧!” 朱橘鼻子里喷出两股白气。 “咋,你要把乞丐这个过往职业继给我啊!你又还没死,还搞不来父死子继。” 他不假思索的反呛道。 朱元璋:“!!!” 哒哒哒! 玉佩又开始抽动。 “噗哈哈哈哈……” 朱标大笑不已,连道, “小橘子,真有你的,你可真是……妙语连珠啊!” 这小子,就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儿,尤其是在嘴上! “咳咳……既然你们都要我说,那我就说说我对教育的看法吧!” 朱橘干咳了一声,迅速转移话题。 这么久以来,他这么嘴贱却没有被老朱打死,妙诀就在于见好就收,而不是作死继续猛呛。 过完嘴瘾就开始说正事儿,老爹就绝对不会发飙, 朱标看向朱橘,目中露出期待之色。 “好,好,不开玩笑了,你说你说。” 朱橘点了点头,正色道: “我们目前对科举进行了改革,将考题从四书五经,改为了各类应用题,旨在选取实干官员。” “目前来看,效果还算不错,解开、吴为他们在内阁都挺干练的,得到了刘伯温、宋濂他们的一致好评,从旁听生,自然而然的变成了首辅、次辅们的得力助手,再历练历练,将来必然能够主政一方。” “而其余进士在各部实习……我倒是没关注太多,这个大哥应该知道一些吧?他们表现如何?” 朱元璋看向朱标。 自从朱标大病痊愈之后,便又开始接手政务,但比起以往,则较为轻松一些。 一来,是因为有了朱橘这个监国的加入。 二来,也是内阁的存在,分摊了政务上的压力。 所以,朱标便有时间掌管朝中各部,处理一些朝廷事务了。 相比较政事来说,这个还轻松一些。 “嗯,大部分都不错。” 朱标颔首道, “有一些还获得了嘉奖,被评定为干吏,已经有部门的长官找我要人了。” “其中最差的,也能完成本职工作,算不上庸碌。” 朱橘闻言,也是一笑。 “这说明,咱们的筛选策略是正确的!” 他自信满满的道, “既然筛选策略正确,那么倒推过去,培养的策略也得按照这个路数来。” “圣贤书当然要读!但不能死读书,孔老夫子的很多思想,在我看来还是极有价值的,不能一杆子打死,真正要摒弃的,是朱熹那一套,太过于腐朽,需要进行优化。” “孔老夫子的君子六艺,就是个很好的思路啊!在学习文化的同时,还要学六种技艺——礼、乐、射、御、书、数!其中的数,也就是数学,是极为重要的!” “数学,是工学之母!其他的我先不论,但将来大明的读书人,做文章的同时,也必须要通数学!数学题将来也要列入科举考题!” 数学、语文。 这俩在后世教育之中,也是基石一般的存在! 虽说朱橘自己学数学比较头疼,但不能否认的是,这是一门伟大的学科,是可以推动人类进步发展的学科! 后世的‘现代文明’,就是建立在数学基础上的! 所以,大明的教育,也要加入‘数学教育’这一项! “数学……就是算术?” 朱元璋有些疑惑的道, “这有什么用?” 朱橘笃定的点了点头。 “非常有用!你以后就明白了!” 他道, “相信我!在基础教育和科举考试里,加入数学这一项。” “理由也非常好找,这是孔夫子所提倡的君子六艺之一!自然应该大力发展!” 朱元璋略一沉吟,方才点了点头。 “好吧。” 老朱道, “看在你小子把科举搞得不错的份上,就给你一个机会。” “咱一向来都是以成败论英雄的,你只要做得好,咱就会不断的给你机会,可要是失败了,那可就别怪你老子不给你面子。” 朱橘嘿然一笑。 失败? 拥有着超前的战略眼光,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自己就不可能失败! 而且,咱还算保守了好吧,只搞了语文数学这两门。 要是激进一点,数理化全都加进来,再把小学、中学、大学这套制度搞起来,与科举进行衔接!那就可以源源不断的为大明输送人才了! 当然了,他也知道不能太过于激情。 步子太大了,咔,容易扯着蛋。 唰唰,唰唰。 朱标捧着小册子,迅速书写着。 “教育这事儿,是我在主管,看你这么抗拒的份上,就不把这活儿也加到你头上了。” 他朝着朱橘笑了笑,道, “不过,你的建议属于改革了,回头咱们要好好商议一下,把具体的章程弄出来。” “不然,我也怕执行出偏差。” 朱橘闻言,顿时竖起了大拇指。 “大哥细致,明君之典范!” 他夸赞道。 “小弟头脑清澈,才为世出。” 朱标亦是反过来夸赞道。 “行了行了,别在这互相吹捧了!” 朱元璋笑骂道, “设想的都挺好,国策也都制定的差不多了,但更为重要的,是执行!” “咱要看到的,是你们的行动。” “希望明年这个时候,咱看的是设想中的模样,而不是一片糟糕!” “今天就到这里,你俩现在都有了自己的任务,就不是闲人了,都做自己的事情去吧!” 朱标和朱橘点了点头,应声而退。 望着两个儿子的背影,朱元璋负手而立,感慨道: “新朝,当有新气象啊!” “这俩小子要是真能行,咱或许还真能早点退休,和妹子游山玩水去!” 老朱的心里,一直有这样一个美好的想法。 打造出一个完美的大明,然后原原本本,丝毫没有缺漏的交到儿子的手里,而后退居为太上皇,美滋滋的看着儿子将大明带向下一个高度。 那,得是多么的惬意? 想到退休养老的幸福生活,朱元璋忍不住轻哼了起来。 正此时,外头传来一声禀报声: “陛下。” “中书省左丞相李善长求见。” 朱元璋略一抬眼。 “李善长啊……” “叫他进来吧。” 他吩咐了一声,随手拿起了奏本。 须臾间,李善长躬着身子,快步走到了大殿之内,而后噗通一声跪伏在地。 “微臣李善长,叩见陛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哗啦。 “嗯?” 朱元璋收拢奏本,一脸讶然的起身道, “善长啊,你何故行此大礼啊?” “起来起来,平身。” “你今天来,所为何事啊?” 今天的李善长,行礼行的格外标准,跪在地上,屁股都撅的老高。 “谢陛下!” 李善长这才起身,一脸恭敬的道, “启奏陛下,微臣今日来向陛下乞骸骨。” “除夕夜的时候,陛下问微臣年岁,当时微臣喝酒有些喝多了,稀里糊涂的说了微臣五十八岁。” “后来酒醒之后,微臣仔细回想,也问了几个同族之人,这才确定……微臣确确实实已经是年满六十了!” “按照陛下所定的规矩,大臣年满六十者,当辞官退休。” “微臣已满六十,也当告老还乡,回老家享享福了。” 朱元璋听到这话,顿时一愣。 “嗯?” “你真有六十了?嗐……” 老朱摆了摆手,连声道, “当时咱也是喝多了,喝多了胡言的,你别往心里去嘛!” “乞骸骨?你开什么玩笑,咱和大明,可都离不开你李大丞相呢!” 说着,他快步走下玉阶,扶着李善长坐到了一旁。 “来啊,给丞相倒茶!” 内侍应声而去,须臾间,便给两人送上了热茶。 “谢陛下。” 李善长接过茶水,恭声道, “微臣并非是因为陛下的言语而萌生了告老的想法,而是因为,微臣的年纪确实大了。” “这两年,精力不济,很多事情都处理不好,以至于朝中一直有人说,中书省的效率低下,其实,这都是微臣的罪过。” 朱元璋眉头一皱。 “哪个王八蛋说的?就不能体恤体恤年老之人么!” 他呵斥道, “你等着,回头咱就把这人揪出来,看看他有多么高的效率!” “善长啊!你的年纪虽然不小了,但你有丰富的理政经验,咱这一时半会儿……还离不开你啊!” 李善长听到这话,目光也是一黯。 他此来,原有试探之意,看看皇帝是不是真的想让他归隐。 现在看来,除夕夜那一晚说的话并非酒后胡言。 皇帝是真心想让他卸任了! 想到此处,他也只能是深吸一口气,拱手道: “陛下此言差矣,朝中人才济济,有他们在,微臣卸任不会有丝毫的影响。” “反而,微臣这个老家伙离开,还能让朝中有能力的大臣出头,或许能够让朝廷焕然一新呢!呵呵……” 朱元璋闻言,也是一笑。 “你瞧你这话说的……搞得好像你掣肘了大明的发展呢!” 他忽的扯住了李善长的手,连道, “不管怎么说,你都不许走!” “老兄弟,再陪陪咱,大明这开国才几年呢?你这一走,人家要说咱卸磨杀驴了!” “这多不好?” 李善长闻言,却是笑道: “陛下说笑了。” “官员到了六十岁就要卸任辞官,这是陛下您定下的规矩,岂能因为微臣将其破坏?” “若微臣是别的职务也就罢了,可微臣是中书省左丞相,全天下不知道有多少眼睛在盯着微臣呢!微臣又是大明开国以来第一个丞相,岂能不为天下做表率?” “微臣若是想赖着不走,靠着陛下的情面,自然是可以继续留任,可问题在于,这就给其他人以及后人开了一个坏头,到时候人人到了年纪都不想退养,这成何体统?” “所以,为了开一个好头,微臣也必须辞官退休,这是捍卫陛下的制度!” 他一口一个微臣,语气无比的谦卑。 一番话语,听得朱元璋也是轻叹了一声。 “咱定下的制度,本来的想法是让朝廷年轻一些,活泛一些,让年老的官员可以颐养天年,也能让更多青年官员施展抱负,但从未想过,这个制度第一次启用,竟然是用在了你的身上。” 他沉吟道, “要不然……咱把这制度改一下?” “勋贵不在此列?” 李善长一惊,连连摆手。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他忙道, “陛下这样一修改,将来必然会有无穷的隐患!” “微臣,微臣……” 一边说着,他一边又跪伏在了地上。 “陛下恩德,微臣铭记在心!” “您……就答应了老臣的奏请吧!微臣这些年眼睛也花了,腿脚也不好使了,剩下的日子……想享受享受,多活上几年,在太平盛世里享享福!” 李善长这番话语,言辞恳切,听得朱元璋陷入了沉默之中。 皇帝不说话,李善长就一直这么跪在地上不起来。 “……哎!” 良久,朱元璋方才轻叹一声,道, “你的理由,和当初徐达犯背疽时候差不多,让咱无法拒绝啊!” “也罢!打天下不容易,你们不用像咱这样,打完了天下还要想着治理天下,每天紧绷着心神,生怕哪里做错了。” “说白了,这江山社稷不是你李家的,和你无关,你不用操心它会不会倒塌,想退休享福的时候,自然可以退休享福,这是咱这个当皇帝的人,羡慕不来的。” 李善长跪伏在地,听到这话,心神微微震动。 “善长,咱可以让你退休养老享福。” 朱元璋又道, “不过,朝中的事务,你也不能直接撒手不管,直接拍拍屁股走人了。” “你要是走了,谁可以接替你中书省左丞相的位置?” “说说看,咱愿意听从你的推荐,毕竟你的眼光一向不错,为大明发掘了不少人才,那个谁……胡惟庸,他不就是你发掘出来的么!” 李善长心情略微有些沉郁。 虽然他也不喜欢和皇帝这样来回拉扯,但就拉扯了这么几下,自己屁股还没坐热的左丞相的位置就被摘了,想想还是有些不爽的。 但不爽归不爽,他不会表露出来。 既然皇帝已经打定主意让自己退休了,那么怎么争取一个体面的退场才是他需要考虑的,除此之外,便是在退休的过程中,为自己争取足够的利益。 徐达当时的处理,就是教科书级别的,最终为徐家争取到了足够的利益。 “左丞相这个位置,为百官之首,非贤臣无法胜任。” 李善长道, “朝中可以胜任的,依微臣看,或许只有刘伯温合适。” 朱元璋摇了摇头。 “刘伯温?” “呵呵……他已经是内阁首辅了,再给他一个左丞相,他的权力还不是大上天了?” 老朱摆手道, “他这个临时内阁首辅的位子,咱都在考虑要不要拿下呢,更别说是左丞相了。” “刘伯温太过清高,虽然能力不错,但无法团结大多数的臣子,并非丞相首选。” “再推一下别人吧。” 李善长微微颔首。 看来,皇帝对于刘伯温的态度还是没有变的。 这倒是好事。 “那……宋濂?” “宋濂名望足够,能力也出众……” 李善长正说着,朱元璋却又是摆了摆手。 “不行不行,宋濂一个老儒,能当什么丞相?他不够那个资格,也没那个水平。” 老朱否决道, “舞文弄墨他还成,丞相不行。” “再推再推。” 李善长:“……” “那汪广洋、徐达、吕昶等人,可否……” 他又道。 朱元璋眉头一皱。 “不是,善长啊,你怎么越说越不靠谱了?这些人能胜任吗你觉得?” “他们各有各的才华,但当百官之首的丞相,都还差点意思啊!” “认真点!” 李善长听到这话,不禁苦笑一声。 “这……陛下,朝中的能员干吏,都被您贬斥了,再推举,微臣也实在是推举不出人来了啊!” 他道, “若是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要不然……您就先把左丞相的位置空出来?” 朱元璋抚了抚胡须。 “空出来?” “嗯……相比较胡乱选取而言,暂时先空出来,的确也算是个不错的办法。” 李善长松了一口气。 原来皇帝的真实意图在这——他不想立丞相! 至于原因,倒也不用想太多,自古相权都会威胁到皇权,尤其是前元,丞相的权力大的没边,军政全管!差不多就跟诸葛亮差不多!但是那些丞相却远远没有诸葛亮那般的忠诚。 元朝的皇帝,有好几个都被丞相所挟制,估计皇帝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对这个位置如此的谨慎吧! “嗯,微臣是觉得先空出来比较好。” 李善长正色道, “丞相之职,太过重要,需慢慢物色考察,不可操切。” “不过,朝中确实也存在一些有宰辅潜力的大臣,若是好好培养,将来未必不能胜任此职。” 朱元璋眉头一挑。 “哦?” “那你说说,有哪些?” 他似笑非笑的道, “你该不会是要说你那个学生胡惟庸吧?” 李善长神色如常。 “陛下,胡惟庸的确是一个能臣,中书省的事务,如今多数都是他在主持,微臣其实已经不怎么管事了。” “不过,他这个人性子比较急躁,做事也是较为急功近利,这是他的缺陷,还需要时间的沉淀,把性子磨一磨,方可大用。” “陛下,举贤不避亲,微臣完全没有私心,绝不会因为胡惟庸是我的学生,就刻意举荐他,请陛下明鉴。” 一番话语,听得朱元璋笑着点了点头。 “这咱倒是相信。” 他道, “胡惟庸的才干,咱也是知道的,所以才会提拔他当了中书省的右丞。” “如今你要告老,中书省的事务没有人操持……这样吧!就拔擢他为中书省左丞吧!你意下如何?” 李善长摇了摇头。 “微臣岂敢有意?全凭陛下做主。” 朱元璋哈哈一笑。 “你啊,就是太老成了,人家是沉淀的不够,你呢,就是沉淀的太深。” 老朱拍了拍李善长的肩膀,道, “咱反倒还是喜欢鲁莽一点,有冲劲儿一点的,犯错误不要紧,要把最真实的一面展露出来嘛!” “来!你说说,还有什么想法的,趁现在赶紧说出来,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咯!” 听到这话,李善长也是嘿然一笑。 “陛下,微臣不是故意老成,微臣就是这个性子而已。” 他拱手道, “陛下给微臣的已经足够丰厚,有这国公的爵位在,微臣足以安度晚年,荣华富贵享受不尽了。” 朱元璋抚了抚须。 “你可以不要,但咱得给!” “这样吧!张士诚当年的那个王府,可气派的很,咱本来打算是赏给咱儿子的,现在你既然要退养了,就赏赐给你吧!” “回乡之后,你就住进去!张士诚那老小子是会享受的,你这辛苦了大半辈子了,也过一过瘾!” 李善长神色一惊,正欲拒绝,却听朱元璋道: “不许拒绝!” “咱说给你了,就给你了!” “就这样……走走,肚子饿了,陪咱用午膳去!咱们也好久没在一起吃饭了。” 李善长无法回绝,只得是感激涕零,叩谢皇帝恩典。 君臣二人一前一后,朝着殿外走去。 正此时,迎面毛骧走来。 “陛下,您唤微臣?” 毛骧拱手行礼。 “嗯,户部的事情,你知道的,有空查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朱元璋一脸随意的道, “去吧!咱这会儿要陪丞相吃饭去。” 毛骧点了点头,再一行礼,转身而去。 李善长眉头一挑。 户部? 户部有什么事儿? 他正想着,已是被朱元璋扯着衣服,亲昵的道: “走,走……” “今天带你尝几个特色佳肴!” 第一百九十五章 发动二次北伐?!皇子皆欲参战!朱橘的蜕变 李善长的告老还乡,在朝廷内部掀起了不小的震动。 毕竟,这可是百官之首的丞相啊!没有了这一尊镇国柱石,朝廷还如何运转? 然而,没过几天,大臣们的顾虑便打消了。 有没有李善长,好像无所谓啊! 中书省和内阁,再加上枢机处这三大权力机构依旧是稳稳的运行,丝毫没有因为丞相的离任而产生什么波动。 到这个时候,大家才反应过来—— 吴王好像真的有点东西! 有他这一套权力架构在,朝中就不会出现谁一家独大的情况,左丞相和内阁首辅的权力几乎差不多大,而枢机大臣更是地位超然,隐隐凌驾于这俩之上。 更别说,上面还有监国吴王,还有太子,最上头,还有皇帝! 而在这套架构之中,任何一个人的离场,都不会影响其运行,缺了谁,它都能转! 逐渐的,官员们已然是接受并习惯了这一套由朱橘设计的权力架构,内阁和枢机处前面的‘临时’二字,便也若有若无了。 大明在朱皇帝的英明领导下,又平顺的度过了一个春夏。 紫禁城,讲武堂。 这是朱元璋专门为皇子们开设的军事讲堂,与大本堂一南一北,旨在提升皇子们的军事素养。 主讲老师,自然是徐达。 除了他以外,几个军事素养较高,还算有几分文化的将领也会被请来授课,比如耿炳文、沐英、李文忠等,可谓是将星云集。 今天授课的讲师,则是刘伯温。 毕竟是‘一统江山刘伯温’,作为明军昔日的军师,他可谓是能文能武,长相还十分英俊,再加上他授课的内容与别的将领不同,自然也更受皇子们的青睐。 “上次讲了地利篇,讲述了在不同环境下作战的要领。” 刘伯温不用半点教案,张口就来, “除了大平原地带以外,在其他地形,如丘陵、盆地、山地、海河之上作战时,一个合格的将领,都必须依托地形展开作战,因地制宜,排兵布阵,这是必修课。” “上节课我已经讲得差不多了,今天就不再赘述,我们今天讲天时篇。” 下方一众皇子皆是抬头挺胸,目不转睛的看着刘伯温。 其中最为认真的,还属朱棣,两只耳朵都竖了起来,那叫一个聚精会神,生怕错漏一个字。 “打仗,必须要考虑天时的巨大影响。” 刘伯温沉声道, “假若你是一个将领,在两军决战之际,你没有观测天象,就贸然发动进攻,这个时候,如果突然刮起大风,卷起沙尘,而你的军队又处在下风、逆风口,你该怎么办?” “倘若这样决战,哪怕本来有八成胜算,都会降低到五成以下!而若本来就是势均力敌的作战,那我告诉你,你必败无疑!一成胜算都没有!” “为何?因为这不光是刮风的问题,影响的更是双方的军心!” “所以说,一个良将,必须要会观察天时天象,让自己处于有利的位置,要刮风,那你排兵布阵就要要顺风口,要下雨,那你就得提前准备好雨具,并趁此雨幕发动夜袭!” “要是哪天,苍穹之下掉下来几千上万颗大石头,那你也能提前躲避,甚至是引诱敌军进入圈套之人,让敌军被陨石所砸死!这岂非是借用天之助力?” 唰唰唰。 几个皇子记着笔记,而朱橘则是笑了起来。 “这个我知道,光武帝刘秀就有过这样的神操作。” 他道, “两军对垒之际,天降陨石,把敌军砸了个落花流水,刘秀不战而胜!” “这在后世看来,刘秀属于是天命所归,上天都帮他!” 刘伯温点了点头。 “是有这么一回事儿,至于是不是天命,我不清楚。” “只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天降陨石这种事情,是可以通过天象提前测算的,所以相对于天命说,我更倾向于光武帝是个精通天象的人,所以故意选在那个位置与敌军对垒,这就叫借助天时。” “当然,这种情况非常罕见,不可作为战争的常例,但刮风下雨是常有的事儿,而无论是陆路作战,还是水路作战,这两项对于战争的影响都很大!” “故而,为将者,不可不察也!” 正在他授课之时。 窗外。朱元璋看着讲武堂内的一众皇子,还有滔滔不绝的刘伯温,也是笑着点了点头。 “这刘伯温,当个讲师还是不错的。” 朱标亦是一笑。 “像刘师傅这样能干又能说的人,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他应道, “刘师傅的课,我也经常会来听,他讲的非常细致,又往往讲究技巧,教给了我们很多方法,搞得我们都有点跃跃欲试,想亲自试一试了!” 朱元璋哈哈一笑。 “你就算了!听听就得了!” 老朱道, “回头让你的弟弟们去实践实践就是了!” “身为太子,知兵是应该的,但不用上战场,要上战场的,是这帮小子!” 许是因为他说话的声音稍稍大了一些,众皇子的目光皆是转了过来,看向了朱元璋。 “参见父皇!” “参见陛下。” 众皇子以及刘伯温纷纷行礼。 “免礼免礼!” 朱元璋大手一挥,笑道, “都坐好,继续听师傅讲解!” “顺带着,咱也听听!你们都上了半年多的课了,咱都没来旁听过,今日得空,就听一听。” “不用管咱,你们继续!” 说着,他便和朱标一起走进了讲武堂内,在后排坐下。 朱元璋这一来,众人皆是有些拘谨,上课的氛围也没方才那般轻松了。 也就只有朱橘,一向来都不惧老朱的威势,此刻依旧是该干嘛就干嘛,托着腮转着笔,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咳……那好,那咱们就继续说这个天时。” 刘伯温抖擞精神,干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今天主要说风,许多战法都需要借助到风的威力,譬如说历史上鼎鼎有名的火攻。” “火攻战法,必须顺风,风助火势,火借风威!” 正此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只见沐英脸色有些凝重,快步走到了朱元璋的面前,沉声道: “陛下,北疆斥候来报。” “王保保在和林一带,组织大规模的练兵,声势浩大,粗略估算,有十万之众!” “元嗣君野心勃勃,此番练兵,似乎是想掀起战争,重返大都。” 朱元璋眉头一皱。 众皇子也都将目光转了过来。 “重返大都?他做什么春秋大梦!” 老朱冷声道, “北元这帮丧家之犬,有这个实力吗?” “真是笑话!” 沐英点了点头。 “眼下或许还没有这个实力,但根据斥候的观察,北元军队的军容军貌明显要比去年更加整肃了。” 他道, “王保保是个名将,如今他当上了丞相,在北元朝廷里再无掣肘,军队全都统一在他的手里。” “去年对于我们来说是丰年,而对于北元来说,同样也是得到了半年的喘息机会。” “再加上今年这半年,他们内部整合之后,总共得到了一年的喘息时间!如今拥兵十万,又有名将坐镇……不容小觑啊!” 这一番话语,听得朱元璋神色一沉。 “王保保,的确是个奇男子,咱认为他的能力,不下于常遇春。” 老朱沉声道, “若是在大明,他的能耐绝对不会比徐达低!只可惜,咱屡次诚恳招降于他,他都不肯归附,还害得咱损失了好几个使者。” “此奸雄也!不可不防范啊!” 十万大军,又有名将执掌,对大明边境虎视眈眈! 饶是朱元璋,此刻也有点不淡定了。 “父皇!” 朱棣忽的出言道,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我们好不容易把元人赶了出去,绝对不能再让他们染指中原!” “以儿臣之见,应该出兵,将其歼灭!否则王保保坐大,将来北方又有一强敌,我大明又将陷入危机!尤其是我们的朝廷还在应天,离北方遥远,若王保保发动突袭,大军骤然南下,北方必然危急!” 他本就有军事才能,如今上了大半年的课,已然是有了几分武将的气质。 “老四说得对!” 朱棡亦是道, “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王保保坐大!尤其是他们元人,生孩子还快!” “再过几年,估计都有二十万了!我大明的常备军力,也不过三四十万,若是等他们把力量蓄养起来,到时候怕是压制不住了!” “儿臣的意见也是出兵!趁他还不够强大,倾尽力量将其歼灭!永绝后患!就像当年秦国举全国之力灭楚一样!反正我们有徐大将军,有他在,必胜!” 俩兄弟意见一致,且神情之中,都带着几分跃跃欲试。 “父皇,儿臣不才,若起战事,儿臣愿随军参战,灭杀胡虏!” “父皇,儿臣也愿往!” 学了这么久军事课,他们都觉得自己是宝剑,都想去战场上试一试剑锋呢! “闭嘴!” 朱元璋呵斥道, “你们两个小娃娃,学了这么点浅显的东西,就觉得自己牛了?想去战场上试试了?” “荒谬!战场是极其残酷的!你们连一只鸡都没杀过,还随军参战?到时候别吓尿裤子,成了累赘还要战友照顾!” 听到这话,朱棣顿时不服气了。 “父皇,儿臣是没有杀过鸡,但不是因为不敢,而是没机会!” 他反驳道, “杀敌人也一样!只要有机会,儿臣一定奋勇向前,绝对不拖后腿!” 朱棡和朱樉亦是点了点头。 他俩意思和朱棣一样。 “勇气可嘉。” 朱标笑着赞许道, “父皇,弟弟们有这样的斗志,是好事,你不要打压他们。” “说不定,他们还真是天生的战将呢?毕竟是您的种儿,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沐英也是笑着颔首。 “几位殿下皆是胆气十足!事实上,当将军最要紧的就是胆气,其他都是可以练恶的!” “你们几个,将来,必然都是出色的塞王!” 三人闻言,皆是一笑,斗志愈发昂扬。 朱元璋略一沉默。 他忽的看向了朱橘,问道: “老六,你平时不是最爱指点江山的么?” “怎么今天哑巴了?” 朱橘耸了耸肩。 “军事不是我的强项,所以我不发表看法。” 他道, “不过,老二老三老四的勇气的确值得赞扬,既然他们想上战场,那就让他们去呗。” “反正我不去,我要在家混吃混喝。” 朱元璋眉头一竖。 “还不是你的强项?” 老朱呵斥道, “你老丈人隔三差五就跟咱夸奖你,说你是天生的帅才,说你不当将军可惜了。” “你反倒跟咱说,不是你的强项了!” “怎么的,你要当孬种啊?” 朱橘撇了撇嘴。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要老婆孩子热炕头。” 他一脸无所谓的道。 ‘孬种’这种词,本身就对他没有什么杀伤力,因为换个说法,这也叫作稳健嘛! “你……你还热炕头,大半年了,孩子连个影儿都没有!” 朱元璋骂道, “回头让你师父给你好好看看,是不是哪里有什么病!又或者是哪里不行!得好好瞧瞧!” “咱当年跟你娘成婚的时候,没多久就有娃了!” 朱橘:“!!!” “老子没病!你别瞎说!” 被老朱这一‘污蔑’,他瞬间红温了! 不过,说来也的确奇怪……这都成婚快一年了,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自家妙云老婆都快愁死了,但是孩子这个东西,他不是你想来就能来的啊! 见父子俩斗嘴,众人皆是露出了笑容。 唰! 朱元璋看着朱标,又是骂道: “你笑什么笑!你更有问题!人家成婚还不到一年,没有就罢了,你呢?!” “这么久了,还没有动静!” “你们这两对夫妻,要把咱和你娘愁死啊?” 朱标:“#¥%……&&@#” 得,他连笑都不能笑了。 朱橘和朱标相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目中的无奈之色。 愁啊! “哼!” 朱元璋见俩人都蔫巴了,方才冷哼一声,道, “先不扯你们两个了。” “老四有胆色,说的话也有道理!咱觉得,不能把北元养起来,去年没把他们剿灭,让元嗣君和王保保给跑了,真是留下了大患!” “要是再过几年,他们养出二十万大军来,那咱的优势就不够大了,尤其是咱们的国都还在南方,很多军令都不能有效传达,北方的布防也薄弱。” “所以,这一仗,看来是非打不可了!” 去年,众将领请战,朱元璋厌恶。 可现在,这仗……总归还是躲不过去啊! “伯温呐!” 忽的,朱元璋又看向刘伯温,问道, “你怎么看?” “你说,咱大明要不要出兵,二次北伐?” 刘伯温早就知道皇帝必有一问,故而也没有多想,便应声道: “回禀陛下,臣以为,对北元作战,是有必要的,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它再度强盛起来,给后人留下大患。” “但是,这一仗的风险却很大,不可不防啊……” 朱元璋眉头一挑。 “风险很大?你说说看,怎么个大法?” 刘伯温抚须道: “对于草原的地形和天时不熟悉,越往北,气候越发多变,地形虽然说不上复杂,却太过广袤,一支数万人的军队,在北疆草原和大漠之中,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若是没有精准的向导,别说是找到敌军了,能找到水源都不容易。” “北疆作战,气候和路线,是一个难题。” 朱橘眉头一挑。 刘师傅到底还是老辣啊! 历史上,似乎二次北伐的东路军就因为迷路,折返途中水源断绝,死了上万人!最后是侥幸找到了水源和方向,狼狈逃窜回来的。 得亏是返程,要是在进攻路上这样,敌军还没见到,自己这边就全完蛋了! 可即便如此,因迷路而活活渴死饿死上万人,对于大明来说依旧是一种惨重的损失啊! “若要起兵,我们是进攻的一方,但师出无名,毕竟已经把元军赶跑了,驱除胡虏的目标已经完成,再次起兵,打什么口号呢?难道是歼灭胡虏?屠尽胡虏?” 刘伯温又道, “或许对于军官而言,这是一个夺取战功的好机会。” “但对于普通士兵来说,远征千里,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去将北元人屠戮殆尽,最终获取一些军功,这对于他们来说……缺乏动力。” “您知道的,我们汉人都是以耕种为生,而非嗜杀的民族,多数人都是谋求安稳,如今大明太平,军士们多数都想守着疆域,过太平日子,而不是刀口舔血的日子。” “仗,当然能打!理论上来说,只要陛下征发士兵组成军队就可以,但是如何激发士气,将军士们的一腔热血给发动起来,让他们成为冲锋陷阵的猛卒,这也是一大问题。” 朱元璋脸色微微一沉。 众人闻言,也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动员军队,这的确也是一个难题。” 沐英颔首道, “一支嗷嗷叫,为了保卫国家,驱除胡虏而战的军队,和一支为了皇帝的命令和军功而战的军队,战斗力完全是不一样的。” “尤其是在遭遇困境的时候,前者的韧性明显更强,最终也更能获胜!” 打仗,打的就是士气! 大兵团决战,就没有技巧可以言说了,就看谁死战不退,谁率先崩溃! 这种时刻,士气起到的作用,无疑是最关键的! “症结就在这里,二次北伐,情况反过来了。” 刘伯温道, “不带立场的来讲,我们大明反而成了侵略的那一方,而北元人反而成了保家卫国的那一方。” “他们已经退到了和林这种荒郊野岭之中苟延残喘,结果大明还要来灭杀他们,这换做是谁,都会愤怒!” “所以,王保保的战争动员反而很好做,只需喊出一个保卫最后家园的口号,便能让麾下士兵都化作嗷嗷叫的野狼,成为一块极度难啃的骨头。” “两相对比之下,双方战力又拉近了,所以……如果陛下一定要起兵北伐,战争动员这件事,一定要花心思去做!绝对不能马虎!这或许是战争的关键一环!” “唯有把士气激发起来,才能保持明军的优势!” 朱元璋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真要打仗,得下功夫动员三军,激发血性。” 老朱道, “听你这么一分析,这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儿啊!” “千里远征,以一种看上去为‘侵略’的形式,的确不好动员!这事儿,咱得好好想想了!” 真要打仗,他必须提前考虑好这些! “看来,这场仗的确是不好打啊……” 朱标轻叹道。 “我补充一点。” 一直不曾发言的朱橘忽的道。 唰唰。 众人的目光看向朱橘,露出好奇之色。 朱元璋也是瞧了过去。 “你小子终于忍不住,想要卖弄卖弄自己的本事了?” 老朱揶揄道, “来吧,说吧!说错了也不怪你!” 朱橘翻了个白眼,道: “其实刘师傅说的前面两点,都是可以克服的。” “无论是路线问题还是动员问题,只要做事足够认真,都能解决,最难的,在于认真二字!” “我看,我们很难做到认真!为何?” 他稍稍一顿,继续道: “自从去年北伐胜利以来,大明从上到下对北元都是一副蔑视的姿态,将他们认作是丧家之犬。” “包括老爹您在内,都是这样,更别说底下的将士了。” “可事实上,仓皇逃窜的元嗣君和王保保,只存在于你们的印象之中,可事实上呢?他们现在的模样,绝对不是丧家之犬,而是知耻而后勇,团结合作,共同对抗大明,并有着光复大元野心的一帮人!” “在外部的压力下,他们内部的激烈斗争也得到了缓解,现在的北元,应当说是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团结的程度,可能都可以和当年忽必烈时期相比了!” “那个时期的元朝骑兵有多么强大,不用我多说了吧?” 朱元璋目光一凝。 “有这么厉害?” 他皱眉道, “忽必烈时期?太夸张了吧?” 那个时代的元朝,可是横扫天下的啊! “我说的是团结程度,不是说战斗力。” 朱橘解释道, “总而言之,他们是不可小觑的,但是朝中,从您往下,包括我老丈人在内,还有下面的将官、士卒,都把这支强劲的队伍看做落水狗,想着在对方身上刷军功。” “这叫什么?这就是骄兵啊!目空一切,轻视对手的骄兵啊!” “兵法上怎么说?哀兵必胜,骄兵必败啊!对方是丢失了疆土,吃了大败仗的哀兵,咱们大明倒全都是骄兵。” “不交手的时候看不出来,一旦交手,咱们肯定是要吃苦头的!” “最可怕的是,这个问题还很难解决,因为风气已经形成,咱们也不可能去跟士兵描述北元军队有多么的可怕,那样反倒显得咱未战先怯了,对士气也不利。” 刘伯温和沐英皆是连连点头。 “吴王殿下有见地,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刘伯温道, “这么看来,敌军有三处天然的优势,我军有三处天然的劣势。” “这一场战争的难度,又提高了。” 沐英则是道: “骄,是一种风气,想要在全军范围内扭转不太可能,除非吃败仗。” “不过,也能解决一部分,就是对指挥官进行告诫,只要让将领们把心沉下来,不骄不躁,那么,全局来说,坏影响就不会那么大了。” 朱元璋双手抱胸,沉默良久。 众人也都安静了下来,静静等待着皇帝的垂训。 “……分析的都不错,但仗还是要打!” 朱元璋略一抬头,沉声道, “也不能太长他人志气,堕自己威风!不管怎么讲,我大明还是有优势的!” “王保保得到了喘息是不错,但咱大明的进步更大!国力和军力上升的更快!” “总结四个字——狮子搏兔!” “把这四个字落实到位,必然可以得胜!” 众人皆是点头。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只要把全力用出来,北元不足为惧! “这事儿,咱要跟徐达讨论讨论,就先不旁听了,你们继续上课吧。” 朱元璋挥手道, “明天,到都督府开大会!” “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还有老六,你们都要到场旁听!” “就这样!” 说罢,他便转身而去。 这一番话语,听得众人心里都是沉甸甸的。 看来父皇是下定决心,要放手一战了! “刘师傅,继续吧。” 朱标开口道, “我也留下来听一会儿……” …… 是夜,春和宫。 “呼……” 朱橘将被子掀开,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夫君,我怎么感觉你越来越疲惫了?” 徐妙云从被窝里探出了脑袋,小声道。 “嗯?” “你放屁!” 朱橘大怒,翻身又入水晶宫。 …… 半晌后。 朱橘重新从被窝里钻了出来,随手掏了一个青枣啃了起来。 主要是没烟,这要是能来根烟,就舒爽了。 “夫君……” 徐妙云又探出了脑袋来。 “好了,我确实疲惫了,你别激我了,再激也没有了,一滴都没了。” 朱橘一脸平静的道。 有些时候,承认自己没那么强,也是一种强大,内心的强大。 自己已经不错了,嗯! 噗嗤。 徐妙云躲在被窝里一笑,道: “我又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觉得……你好像有什么心事啊,你看你,眉头都皱了起来。” “很少看见你这样啊。” 朱橘微微一怔,转而用手揉了揉眉心。 好像还真是有点酸疼。 “唉,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他轻叹道, “不知不觉之中,我也开始为国家大事发愁了。” “妙云啊,如果,我是说如果……为了国家的胜利,我需要奔赴战场,你会支持我吗?” 徐妙云微微一愣。 “这……” “夫君今天这是怎么了?” “这样的话语,真不像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她有些疑惑,或者说是惊奇。 一向把‘混吃混喝混长生’挂在嘴边的夫君,竟然会说出‘奔赴战场’这种话? 这太不可思议了! “我只是不想看到大明最精锐的军队,死伤在北疆战场上。” 朱橘有些沉郁的道, “如果我跟随一起前往,或许可以扩大胜局,或许可以减少伤亡和损失。” “若能如此,我恐怕做不到心安理得的坐在家里混吃混喝。” “因为,我本可以左右战局的走向。” 他的内心是纠结的。 作为一个后世的娇弱花骨朵,自己根本没有朱棣那样天生战将的能耐,看到血腥的场面,不说手脚发软吧,起码事后也是有些发怵的。 而战场的血腥程度,是不需要描述的!那是真正的尸山血海啊! 虽然他是男人,但他是怕死宅男来的…… 唯一一次发狠,还是嗑药加喝酒,才能开启无双模式。 再说北疆那环境,老实说就是让自己自驾游,都不一定吃得消,更别说是行军打仗了,哪怕是享受再好的待遇……可在那种地方待着,受着风吹日晒沙尘暴…… 想想都是一种折磨! 所以,朱橘是不愿意去战场上的,在江南当个富贵王爷,亦或是在朝中指点江山,才是他的舒适区。 但是…… 自己若不参与这次北伐,老丈人难免重蹈历史上的覆辙,大败而归。 几万明军精锐的英魂,也将流落北疆。 这,更不是朱橘想见到的! 在老朱的熏陶之下,他也已经接受了一个观念——这天下是朱家的天下!天下军民,是朱家的子民! 身为大明的监国,享受着尊崇身份带来的荣华富贵,又岂能不体恤子民?!岂能眼睁睁的看着大明战败而无动于衷。 朱橘觉得,自己应该站出来!享受权利的同时,也该尽义务!而不是真的当一头肥猪! 徐妙云看着朱橘,目光略有几分恍惚。 短短一年时间,自家夫君……好像成长了许多啊! 那个放浪不羁的少年郎,转瞬之间,好似成了一个心忧国家的有志青年! 第一百九十六章 你想随军北伐?母后不会同意的! “夫君,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徐妙云轻轻靠在朱橘的怀里,柔声道, “不过,你要是拿不定主意的话,不如去问一问师父?” “一向以来,你不是最听他的话了吗?” 朱橘微微一怔。 “问师父啊……” “他老人家不知道又跑到哪儿云游去了,不过,要是他的话,应该会支持我随军出征。” 徐妙云闻言,顿时有些疑惑。 “这……是为何?” 她抬眼问道, “当道士的,不是讲究长生吗?上战场……不是很危险吗?” 朱橘一笑。 “仙道贵生,无量度人!师父常常跟我说,修长生不是将自己修成一只千年大王八!那是没有意义的!” 他解释道, “如果是当大王八,那已经成就的祖师为啥要把长生大法传给你?还不如直接养一只王八来的简单。” “所以说,祖师传法度人,得度之人也该以度人和济度苍生为己任,如此一来,普度众生才能落到实处,才能不是一句空谈。” “当然了,我说的这些,是作为指导思想来的,说回这次北伐,我只是想着,我若参战,能让我军减少许多伤亡,一人参战,可救成千上万之人,那这一战,为何不参加?” “你说是不?” 徐妙云听完这番话,认真的点了点头。 “看来,夫君对此次北伐很有把握。” 她握住了朱橘的胳膊,笑道, “既如此,妙云无条件的支持你!想做就去做,否则日后会留有遗憾!那样的话,你岂不是要道心不稳了?” 朱橘一愣,而后哈哈一笑。 “知我者,妙云老婆也!” “哈哈哈……” 是啊! 滔滔不绝说了一堆参战的理由,要是不去,自己必然道心不稳! 在应天当缩头乌龟,享受荣华富贵自然是容易的很,但到时候前线士兵的伤亡数字报上来,他能不后悔和遗憾么? 显然不能! 所以,也不用找师父了,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不过……” 徐妙云稍稍紧了紧被子,道, “你想上战场,母后那一关可不好过。” “她不会同意的,万一她生气……恐怕没人能劝解。” 嫁进宫里头之后,她也差不多知道皇宫里的门道了。 表面上,当然是陛下这个皇帝最大!但实际上,皇后娘娘才是那个跺一跺脚,皇宫抖三抖的人物! 简而言之,父皇生气,母后能治。 母后生气,没人能治! 而作为母后心头肉的朱橘,一点战场经验都没有的他,竟然想要去打仗? 用脚指头想想,她老人家都不可能答应啊! 不但不答应,还会被骂个狗血淋头! “这……” 朱橘皱起了眉头,不过转而又舒展了,道, “车到山前必有路!老娘不是不讲理的人,总归有办法的!” “老婆……” “嗯?”徐妙云略一歪头。 “我感觉我好像又有劲儿了,咱们继续?” 徐妙云眼睛微微睁大。 “这么久都没孩子,该不会真是我的身体有问题吧……” “夫君明明猛的不行啊……” 她喃喃了两句,还未反应过来,被子已然是翻滚了起来。 …… 次日。 大都督府内,将星云集! 徐达、邓愈、冯胜等一众大将皆是正襟危坐,神情肃穆。 但他们的眼神之中,都带着几分兴奋之色。 要打仗了! 对于武将来说,战争才是他们的舞台!有仗打的时候,他们才是威风凛凛的战将!没仗打时,和村里老汉没有区别! 哒哒。 正此时,一道身影出现。 徐达一抬眼,猛地站起身来,惊异道: “二哥!” “你……你回来了?!” 众武将见到来人,皆是纷纷起身。 “汤帅!” “汤帅,你回来了!” “……”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之下,汤和哈哈一笑。 “老娘的坟墓修的差不多了,刚好陛下有诏,我就回来,当一当参谋。” 他拱手还礼,道, “坐,都坐。” “不要太激动了。” 徐达迅速起身,将自己的位置给让了出来。 “二哥,来,坐!” “咱兄弟可是大半年没见面了啊!” 汤和见状,却是坐在了徐达的身后。 “坐好坐好,你是大将军!” “哪有我一个白身之人坐在你前头的道理?” 徐达闻言,不禁哈哈大笑。 “什么大将军?我也是白身啊!” “自从去年辞官之后,我可还没有起复呢,身上可是连半个官职都没有!今天来,也是作为参谋来的!要论官职的话,咱们得排到门外去了!哈哈哈哈……” 俩人皆是大笑,带动着屋内众人皆是笑了起来。 “汤帅都回来了,看来陛下是下决心要和北元决战了!” 李文忠笑道, “战事一起,你们二位不就又是大将军和大元帅了吗?” “我等,还等着大将军和汤帅带领我们扫灭北元,建功立业呢!” 众将皆连声称是。 都指望这一战,把爵位往上提一提呢! 正此时,又一阵脚步声传来。 “陛下驾到!” 嘹亮的声音响起,惹得众将皆是迅速起身。 “参见陛下!” 哒哒! 哒哒哒! 只见朱元璋领着朱标、朱橘等一众皇子走进了堂内。 “平身吧。” 老朱略一抬手,吩咐道, “你们几个,随便找个位置坐下来。” 朱棡、朱樉、朱棣三人皆是应声,坐在了右边的凳上。 而朱标和朱橘则是侍立朱元璋左右,站在了主位边上。 “闲话就不叙了。” 朱元璋扫视了众将一眼,沉声道, “王保保在和林练兵的事儿,你们应该知道的比咱清楚。” “声势浩大,军容整肃!俨然一支虎狼之师!而这支虎狼之师所针对的是谁呢?咱也不用多说了。” “短短一年时间,就能再度拉起十万大军,王保保不愧是一个奇男子!这样的一个奇男子,让咱感到担忧啊!要是再给他几年,他岂不是要有二十万大军,三十万大军了?” “到了那个时候,北元的元气恢复,咱们大明的后世之君若是软弱,岂不是又要重现宋朝的被动局面了?这样一颗毒瘤,咱不能让后人头疼!必须趁他弱小之时,将其剜了!” “所以,咱大明和北元之间,必须要做个了断了!” 众将听到这话,皆是神情一肃! “标儿,把整理好的资料发给他们。” 朱元璋吩咐道。 朱标点了点头,将怀中揣着的纸张递送了下去。 “这是昨天,咱在讲武堂之时,刘伯温给咱分析的利害。” 朱元璋道, “刘伯温当年是咱的军师,虽然没有上阵杀敌过,但论起军略来,他不比你们在座的任何一个人要差!” “他的这些分析,在咱看来也是极有价值的!比如北疆的这个天时和地利的问题,咱没去过北方草原,但那边的恶劣环境,咱还是有所耳闻的。” “徐达,这方面你有经验,你讲讲?” 徐达扫视着纸张上面的内容,不由得连连点头。 “这番分析,鞭辟入里啊!” 他赞叹了一句,道, “的确,北疆辽阔,不光气候多变,还很容易迷路,失去导向。” “相比较我们而言,北元人对那片草原和大漠可就熟悉的多了,他们就像是草原上的兔子,可以轻易的找到巢穴逃亡,而我们要找到他们,则费力的很。” “先前让元嗣君和王保保跑了,原因也正是在此,实在是不好追。” “也正因此,霍去病的事迹才会被后世所称颂,茫茫大漠之中,他竟然能够带兵直接捣毁匈奴的老巢!他的路线我也曾研究过,直到现在,我依旧是觉得不可思议!” “只能说,抛开行军路上所抓的‘舌头’不谈,他绝对有着超强的直觉,以及尤为敏锐的洞察力!天才战将往往都拥有这两种天赋,以奇制胜!臣也有一些,但没有霍去病这么夸张。” 朱元璋点了点头。 “这种直觉,咱也有,也曾用它赌赢过。” 老朱道, “但北伐不是赌博,咱如果出兵,绝对不允许输!最起码在战略上,要拿出一个必胜的方案来!” “否则,从战略层面就开始要拼直觉拼运气,那战术还怎么布置?大赌特赌?那不是赌钱,一场战争,赌的是万千将士的生命,更是两国的国运!” 众将领与一众皇子皆是点头。 这番话语,值得所有将领学习! 咱们的皇帝陛下,才是大明最会打仗的人呐! “陛下所言甚是。” 徐达颔首道, “那我们就要花费力气,派出大量的斥候,去绘制北疆行军图。” “但是这样的话,就有可能会被王保保所察觉,提前做出部署,他要是防御还好,就怕他又发挥逃跑的能力,带着王庭远遁。” “再往北去,那我军深入作战,可就难了。” 对于草原上的狡兔,就怕它跑! 一跑就没了踪影,搞得大军无功而返,这一来一回,耗费的精力和财力也是颇多的。 “父皇。” 朱棣忽的道, “那可不可以让斥候伪装成商人呢?” “或者安插几个斥候加入商队之中,趁机绘制地形图,这样可行吗?” 朱元璋露出赞许之色。 “这自然是可行的,也是斥候绘制地图的常用办法。” 老朱道, “跟随商队,不但不易被察觉,还解决了吃喝的问题,不至于风餐露宿。” “只不过,跟着商队有一个缺点,路线太过于固定,商道和行军打仗的道路,往往有所不同,所以想要绘制有价值的地形图,就得另外花心思了。” 他稍稍一顿,笑道: “你能一下子想到这一条,也算是有脑筋,会想办法了。” 朱棣被老爹这一夸,嘿然一笑,挠了挠头。 “今天虽然叫你们来商讨北伐的事儿,但咱们不是马上就要用兵!” 朱元璋转而看向徐达等将领,道, “咱们要做充足的准备!” “汉朝时候,汉武帝对匈奴用兵,都选在春天!为何?因为春天是牛羊繁衍的时候,是草原上游牧民族最要紧的时候,这个时候发动战争,只要获胜,就能夺取大量的辎重牛羊!哪怕是作战不利,也能断其休养繁衍!” “所以,还有小半年的时间,留给我们做战前准备!绘制地形,勘测天时的事儿,谁领命去做?” 众将面面相觑。 “陛下,臣愿领命!” 汤和率先开口道, “当年打仗的时候,这种事儿都是我做的,我擅长的很!” 朱元璋点了点头。 “嗯,好。” 老朱评判道, “你一向细致,虽说少了几分冲劲,但这也不是坏事。” “细致有细致的好,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臣遵旨!”汤和信心满满。 在冲锋陷阵这一块,他或许比不上徐达、常遇春。 但要说战前准备,负责绘制地图、粮草筹备、兵员招募什么的,那可都是他的拿手好戏! “这事儿交给二哥,我也放心。” 徐达颔首道, “再说这第二条,动员难题。” “千里远征,要保持士气高昂,的确不容易,不过陛下可以放心,若臣领兵,必然可以让军士们拧成一股绳,发挥出战力来!” 好歹也是大明第一统率! 凭着自己的威望,到时候再激励一番,不敢说士兵们都成为嗷嗷叫的野狼,最起码,职业军人的素养肯定是能发挥出来的! “嗯,北伐自然是你带兵,但咱要的,不光是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队。” 朱元璋昂首道, “咱要的,是有着一腔热血,有信仰的士兵!” “当年驱除胡虏四个字,让明军有了信仰,有了满腔的热血,你北伐才能势如破竹!而如今,咱还是需要一个能唤起士兵激情的口号!” “咱更需要一篇讨贼雄文!就像当初的那一篇《奉天讨元北伐檄》一样!” “谁能作之?” 这一问,全场皆是沉默了下来。 将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领命。 讨贼雄文,这可是一桩技术活儿啊!他们这帮大老粗哪里搞得出来? 哪怕是徐达,都没有这个实力啊! “你们全都不行?” 朱元璋蹙眉道, “不需要跟以前的檄文一样文绉绉的,只要你们能把儿郎们的斗志调动起来就行!” “用大白话都行!” “没人能来?” 这次跟上次不一样,上次发布檄文,必须要文绉绉的,因为它不光是给己方士兵看的,还是给当时还处于元朝统治下的官民看的,为的是宣扬大明的天命,达到‘传檄而定’的效果。 而这一次,只要调动士兵的斗志和战斗热情就行,不需要有宣传效果。 然而,即便是降低了要求,此刻全场依旧是鸦雀无声。 见众人沉默,徐达只得苦笑一声。 “陛下,这种事情对我们来说,的确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他道, “不如,还是让宋濂、刘伯温他们执笔吧?” 朱元璋摆了摆手。 “用不着他们,他们写起来,肯定是引经据典,好是好,可没点文化听不懂啊!到时候士兵们都要睡着了!” 老朱否决道, “咱要的不是那种效果!” 正在众人推不出人选之时,朱橘忽的道: “我来吧!” “不就是给士兵打鸡血吗,这个我会。” 唰唰。 众人的目光皆是落在了朱橘的身上。 “吴王殿下,好像还真的可以。” 徐达笑道, “我还记得上次在紫金山脚下,他招募亲卫的场景。” “一番话语,直接让一万多个士卒加入了他的麾下!的确是极具煽动性啊!” “陛下,不如就让吴王殿下作这篇雄文!” 他这一提起,在座不少人都想起了当时的画面。 包括朱元璋在内。 那一句“我提升你为伍夫长,我的会稽男孩”,直接让那帮老兵油子全炸锅了! “哈哈哈……好,你能自告奋勇,这是好事啊!” 朱元璋笑了起来,道, “你小子,的确是最能调动他人情绪的,咱好几次都差点被你给气死!” “那就由你来作文,到时候誓师大会上,也由你来宣扬!” 对于朱橘的能力,老朱丝毫不怀疑。 这小子就是太懒,但凡认真点,啥事儿都能办出绝佳的效果来! “成。” 朱橘点了点头,胸有成竹,自信满满。 “好好,那前两条都解决了,这第三条……不得不说,刘伯温不愧是军师啊!” 徐达握着手里的纸,轻叹道, “一针见血,一语中的!” “咱们大明,的确从上到下,都是骄兵啊!包括我自己在内,其实都对王保保,对北元带有轻蔑之心。” “毕竟是手下败将,被我们大明打成了落水狗,但正如这纸上所言,他们真的还是落水狗吗?” “只有逃窜的那一刻,才是!此后,他们一定会变成更加危险可怕的狼!因为他们心中有耻辱!他们都想要报仇雪恨!这群狼,不容小觑啊!” “陛下,臣认为,这一条是值得在军中反复开会强调的!尤其是对于将领们来说,绝对不能骄傲自大,目中无人,犯下了轻视敌人的致命错误!臣觉得,有必要把刘伯温请来,给我们大家深度剖析一番,让所有人都清醒清醒!” 众将手握资料,交头接耳的议论着。 徐达如此重视这第三条,这也让他们打起了精神,不敢怠慢。 朱元璋眉头一挑。 “这第三条……不是刘伯温想出来的。” 老朱瞥了一眼朱橘,努了努嘴道, “是这小子补充的,忘了跟你们说了。” “所以,你要请人剖析,直接请他吧。” 徐达;“?!” 众武将:“?!” “……看吧,看吧,我就说吴王殿下是天生将帅之才吧!” 徐达望着自己的女婿,搓着手嘿然道, “这个问题,试问在场众将,有几人能够意识到?!” “反而大家,包括我在内都是深陷其中,唯有吴王殿下把这事儿点破!” “啧啧……吴王殿下若是可以参加此次北伐,我军必然是如虎添翼啊!” 他老早就想把女婿弄进军队里去了,此刻自然是愈发不遗余力。 “这小子,有那么厉害么?” 朱元璋却是轻哼一声,道, “不能因为他是你的女婿,就把他吹的神乎其神吧?” 此言一出,众人皆笑。 徐达干咳一声,道: “陛下此言差矣,臣向来都是只论能力,不论亲疏的。” “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臣只是觉得吴王殿下的确是潜力惊人,思维又尤为跳脱,往往有奇招妙想。” “他就有点像霍去病!少年天才!而北伐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我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让他一同参战,作为我的参将。” “我总有一种预感,有他在,这一场战争或许可以打的顺利一些。” 朱橘眨了眨眼。 老丈人这直觉也挺厉害啊! 知道把自己带上能有增幅……不愧是大明第一名将嗷! “真的?” 朱元璋有些狐疑,转而看向朱橘,玩笑道, “不过,老六是个怕死的性子,他就喜欢留在应天当富贵王爷。” “是吧老六?” “你老丈人喊你去打仗,你愿意去吗?” 须臾间,所有的目光全都汇聚在了朱橘的身上。 朱标也是露出了一丝笑容。 “徐叔叔,你就不要为难小橘子了,他……” “如果国家有需要,我愿意上战场。”还没等朱标把话说完,朱橘已然是把话说出了口。 他的目光平静,语气镇定。 身上那一股子玩世不恭的气质骤然变了!变得好像有那么几分……坚毅?! 朱标:“???” 朱元璋:“?!” 在场将领和皇子:“?!”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朱橘会给出这样一个回应! “老六,你确定?” 老朱蹙起了眉头,道, “现在咱们是在大都督府,属于是军中,军中可无戏言啊!” “你确定让你去,你就去?!” “那可是打仗!不是去玩的!” 老实说,朱橘这个回答确实让朱元璋有点出乎意料,甚至可以说是猝不及防! 他完全没想到,朱橘这小子居然愿意! 这个臭小子……不是最贪生怕死,最怂炮了吗? 怎么这个时候突然转性了? 变了个人似的,搞得老朱都有点恍惚了! “我晓得。” 朱橘正色道, “不过,我也觉得,我随军参战可以出谋划策,或许可以帮助大将军起到出奇制胜的效果。” “这样一来,我大明就可以减少许多伤亡和损耗,苦一苦我自己而已,这划算的很啊!” 朱元璋:“……” 他真的有点不认识面前这个朱橘了! 老朱甚至有点想说——你到底是谁!你从咱儿子身体里出来! 要死的,鬼上身了吧这是,还是个家国情怀爆棚的正义鬼! “小橘子,你别乱讲了!” 朱标赶忙上前扯住了朱橘的胳膊,连声道, “打仗不是闹着玩儿的!” 朱橘抬眼看了朱标一眼。 “大哥,我没乱讲,我很认真的!” 他正色道, “为了大明,我愿意的!我也知道不是去玩,那是很苦的一件事,但苦也只是一时而已!” “苦一时,换军士少流血,换天下太平,何乐而不为?” 朱标:“……” 朱橘这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让朱标一时语塞,都不知道怎么劝了! 砰! “好!” 朱元璋猛地一拍桌,喝彩道, “好!好一个换军士少流血,换天下太平!” “你有这番志气,不愧是咱的儿子,不愧为大明的监国!” “你这一去,不管能不能出谋划策,但一个监国皇子随军一同参战,这本身就是一件极其鼓舞士气的事儿!比咱御驾亲征,也不遑多让了!” “你要去,咱支持!” 此言一出,朱棣等人也坐不住了。 “父皇,儿臣也愿随军参战!纵然不能出谋划策,磨砺自身,增长阅历也好!” “父皇!儿臣愿意与士兵们同吃同睡!与士兵们一同冲锋陷阵!当然,若是能给我一支队伍指挥就更好了!” “父皇,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我们也上了大半年的军事课了,也该实践一番了!” 朱棣、朱棡和朱樉三人见朱橘得到了褒扬,自然也是不甘落后! 他们,也想去战场上试试水!检验一番这大半年来的成果! “你们也跟着胡闹!” 朱标一瞪眼! 一场北伐,四个皇子嗷嗷叫着要上战场? 闹着玩儿呢! 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对于整个大明来说,那都是重创啊! 尤其是朱橘,这小子可是母后的心头肉,他要是有点意外,母后绝对会发疯的!到时候连父皇都没有好果子吃! “大哥,这不是胡闹!” 朱棣昂首挺胸道, “我们将来都是要当塞王的,为父皇,为你守护边疆的!” “不经过血与火的历练,如何能够镇守一方?这次北伐,是难得的机会,我不想错过!” 说着,他又看向了朱元璋。 “父皇,儿臣有决心,请父皇应允!” 噗通一声。 他跪倒在了地上,语气无比的坚定! 噗通、噗通! 朱棡和朱樉也都跪伏在地,连声请命! “这……陛下的皇子们,真是个顶个的精英啊!” 冯胜忍不住道, “比我家那两个不成器的小子强多了!” 身边众将皆是点头。 “是啊!我家那小子要是有这魄力,我半夜都能乐得睡不着觉!” “要不怎么说是皇子呢!龙子龙孙,那确实是不一样啊!” “几位王爷,皆是俊才啊!” 武将们不吝夸奖。 朱橘、朱棣几人的表现,也的确配得上这样的夸奖! 毕竟都是只是少年郎而已,就有这样一股勇气和志气!将来的前途,必然是不可限量的! “呵呵……好好好!” 朱元璋见儿子们跪伏在地请命,不禁龙颜大悦,连声道, “你们都是好样的,好样的!” “咱的儿子,果然没有一个孬种!” “起来起来,都起来吧!” 他亲自上前,将朱棣几人扶起,脸上的笑容根本收不住。 “你们想打仗,想历练,咱当然会给你们机会!” 朱元璋拍了拍朱棣的肩膀,鼓励道, “只要这股子劲儿在,必然能够有一番作为!” “你们几个,容咱到时候慢慢安排!” 今天,这几个小子算是给他长脸了! “谢父皇!” 三个皇子吃了这一颗父皇给的定心丸,皆是喜笑颜开,一个个兴奋不已,都已经开始想象自己在草原上纵横驰骋的模样了! “朱橘,咱再跟你确认一遍。” 朱元璋转而看向朱橘,笑容稍稍收敛了几分,正色道, “你真的愿意跟着你老丈人一起,去北伐?” 朱橘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你们觉得我有用,我也觉得我有用!” “所以,我得去!” 这话,听上去非常有傲气!似乎北伐缺了他就没法打了似的。 但从朱橘的嘴里说出来,却并没有什么违和感。 毕竟,他战绩华丽!做过不少震动朝廷的大事!放荡不羁和靠谱这俩个看似矛盾的词,在他身上却和谐相处。 更别说,眼下他还分析出了骄兵哀兵论,再加上揽下了写誓师雄文的任务。 这场战争,从一开始谋划,他的身影就频繁出现了! “好,有胆色!” 朱元璋大赞道, “咱今天也是对你刮目相看了,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一面!” 朱橘嘿然一笑,道: “当然了,我也是有要求的。” 听到这话,朱元璋倒是没有感到意外。 “不提点要求,那还真不是你了!” “说吧!只要不是太离谱的要求,咱都答应你!” 老朱大手一挥,爽快道。 “我要求,把我那一万亲兵配备给我。” 朱橘道, “这一万人,是独属于我的兵团!他们必须听从我的指挥,以我为主心骨!” 朱元璋一愣。 “咋?你真的想当一回将军?指挥上万人作战?” “这可不是儿戏!” 他有点不想答应。 虽然那一万人已经归属吴王府了,但真要他们都听朱橘指挥,老朱还是觉得有点不稳。 毕竟,那可是一万人呐! 没有指挥经验,贸然指挥万人级别的大兵团作战,大概率是搞砸! “咋?你要反悔?” 朱橘一瞪眼,不满道, “刚才不是说,都答应的吗?我要我自己亲兵的指挥权,这不算离谱吧?” 第一百九十七章 马秀英暴揍徐达,怒骂老朱!你们要害死我儿子么! 第197章 朱元璋捋了捋胡须。 “……行吧!” 老朱思忖再三,最终还是点头应允道, “可以将那一万亲卫配备给你,但你麾下的兵马,同样要听从大将军的指挥,没有大将军的军令,你不得擅作主张!” “一万人,已经是可以影响到战局最终走向的了!不准你乱搞一通。” 朱橘耸了耸肩。 “可以,没问题。” 他满口答应道, “我当然听从大将军的指挥。” 朱元璋点了点头。 他估摸着朱橘也就是想过一把当将军的瘾而已,这倒是没什么,只要不是带着这一万人去当急先锋就行。 老朱转过身,重新坐回了主位之上。 “父皇……” 朱标想说话,却见朱元璋摆了摆手。 “行了,咱们继续讨论军略。” 他望着徐达、汤和等人,沉声道, “此次作战,咱想着,还是要出三路大军!一路中军,出雁门关,直奔和林!再设置东西两路军,分头行动……” “……” 众将亦是神色肃然,时不时给出应答: “陛下,西路军当走兰州、甘肃一线,采取快攻、猛攻的打法,令王保保分心分神,时刻担心自己的腚眼!” “哈哈哈,这说的有理!没错,咱就是这个意思,要让他分心!” “陛下,东路大军,当从居庸关出,在应昌补给之后,来一个东线大回环!到时候三路大军汇聚,必能使敌酋无处可逃!” “……” 大都督府内,朱元璋与众将领一起研讨军策,无比专注认真。 徐达、冯胜、邓愈等人也是纷纷建言献策,不断的添补和修正,这也让皇子们大开眼界。 原来,真正的制定作战方案……是这个样子的! 尤其是朱棣,听得那叫一个如痴如醉,恍若一株嫩芽,在贪婪的汲取着土地里的养分,不断壮大自身! …… 数日后。 春和宫内。 呼! 呼! “嗯,不错,有点模样了!” 朱橘喝着茶,看着面前满头大汗的徐辉祖,笑道, “打拳,要的是腰部发力!用的是那一股子甩出去的力量!你懂吧?” “看我,甩!” 唰! 只见朱橘稳扎马步,一个直拳摆了出去,发出破风之声。 唰! 徐辉祖也是有样学样,一拳甩出了风声。 “嗯!可以!悟性不错!” “来吧歇会儿,吃口点心吧!” 朱橘招呼了一声,将石桌上的糕点推了出去。 徐辉祖顿时两眼放光,屁颠屁颠的跑了上来,抓起两颗桂花糕就往嘴里塞。 小孩子,就是无法阻挡甜食的诱惑力。 反倒是朱橘自己,年纪大了一些后,对甜食反而没那么热衷了……当然,对猪蹄、羊排之类的美食,他依旧是热爱! “姐夫……吭哧吭哧……听爹说……吭哧吭哧……你要跟着他去打仗啊?” “我也想去……吭哧吭哧……” 朱橘:“……” “你能不能先吃完再说,嘴里叨叨咕咕的说啥呢!” 他没好气的啐了一声,转而才道, “打仗,自然是要打的!学得文武艺,岂能不展露?” “你姐夫我有本事,自然也该去战场上一展风采!让天下人知晓我吴王的能耐!” “至于你嘛……小老弟往后稍稍,牙还没长齐呢,就想上战场?” 听到这话,徐辉祖顿时不服气了。 “谁说我牙还没长齐?我已经长齐了啊!” “姐夫你看我这牙,锃光瓦亮!” 说着,他呲着两排大牙,给朱橘一顿展示。 朱橘两眼一瞪。 “少耍贫嘴!” 他啐道, “你急什么?谁急你都不用急,作为徐达的儿子,二代魏国公,你就是想当缩头乌龟都难,将来是必定要上战场的!” “所以,你眼下的任务,是把基础打好,把功课都完成!要不然到时候你上了战场丢了人,那都是丢你爹的脸!要被人家笑话虎父犬子的!” “所以,我要是你啊!我一定不会轻易上战场!得有了必胜的把握才能去!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派。” “懂不?” 徐辉祖撇了撇嘴,但还是点了点头。 姐夫的一番话语,浇灭了他的战斗热情。 “对了,你今天怎么想着进宫来玩儿?” 朱橘啃了一口脆柿,随口问道。 徐辉祖将嘴里的糕点全部咽下,方才应声道: “今天我是跟爹一起来的。” “皇后娘娘说要召见爹,所以我就跟着一起进宫了。” 朱橘一怔。 老娘……召见老丈人徐达? 这听起来好像有那么几分奇怪啊…… 正当他疑惑之时,却见徐妙云神色焦急的跑了进来! “夫君,夫君!” “不好了!” “母后她……她在打爹!” 朱橘瞳孔一缩。 “啊?” “打哪个爹啊?” …… 坤宁宫内。 徐达跪在地上,身上的锦袍已然是破破烂烂。 而他的身旁,正站着眼含泪光,咬牙切齿的马秀英! 啪! 一鞭子甩在徐达的身上,马秀英一抹眼泪,厉声道: “徐达!” “你明知道我最宝贝小橘子,我把他看得比什么都重,你……你却还要撺掇他上战场!你……你是何居心!” “你说!” 啪! 又是一鞭子甩下,徐达的后背已然是出现了血痕。 “大姐,我……” 徐达跪在地上,苦笑着辩解道, “我真不是……” “别叫我大姐!我不是你大姐!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 马秀英将鞭子高高扬起,怒喝道, “你要是心里有我这个大姐,就不会干这种事!那可是上战场,你当是带你女婿出郊游吗!上了战场,你连你自己的性命都无法保证,你告诉我,你怎么保证小橘子的安全!” “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活!你不让我活了是吗!” “你……你这个王八蛋!” 啪! 马秀英怒从心中起,又是狠狠一鞭子甩下! 自从她知道朱橘要随徐达参加北伐之后,气得一夜都睡不好觉,第二天就直接把徐达召进了宫来兴师问罪! 此刻的她,不是皇后,而是一个溺爱儿子的母亲,在教训想要带着儿子以身犯险的混账弟弟! 太不像话了! 正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娘,住手啊!” “徐叔叔他有背疽,不能下重手啊!” 朱标跑了进来,拦住了马秀英的手,顺手就要去夺取她的那一条鞭子。 “不许动!” 马秀英喝令道, “撒开手!” “谁叫你上来的?我允许你上来了吗?” “退后!” 被老娘这一顿喝令,朱标也不敢夺鞭子了,老老实实的退后站好。 而他的身后,朱元璋也是迈着急匆匆的步子跑了进来。 “妹子……妹子你这是干啥呢你?” 老朱看着马秀英,连声劝慰道, “瞧你把三弟都打成什么样了?有啥话不能好好说么……” “来,把鞭子放下……” 唰! 马秀英却是完全没有听他的话,反而是鞭子一甩,直接抽在了朱元璋身上! “你也不是好东西!” 马秀英怒道, “撺掇小橘子上战场,你也是主谋之一!别以为我不知道!” “好啊!好你个朱重八!你就真的忍心让你儿子上战场?你就不怕他死在战场上?” “那好!那你让标儿也去吧!让老二老三老四他们全都去吧!反正你不在乎儿子的性命!” 朱元璋被抽了一鞭子,本有几分恼怒,但听马秀英这么说,心中的怒气却又消弭了几分,多了几分无奈。 “妹子……你这,咱不能太极端不是?” 老朱略微后退了几分,以免被鞭子再度甩到,只听他道, “不是咱和三弟撺掇,是老六他自己也有这个意思,他自己觉得自己有军事上的天赋,所以也想着去战场上试试身手。” “所以咱才答应的嘛!” 马秀英眉头一竖。 “你放屁!” “他一个小孩子,他能懂什么?一定是你们给他的思想带跑偏了,给他捧上天了,他才会飘飘欲仙,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一个孩子,他能有什么军事天赋?真是满嘴胡说八道!” 朱元璋:“¥%……&*@#” 被这一顿怼,他一时间,也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别说是打仗了,就是在行军路上都有可能死人,你们不是不知道!” 马秀英扫视着面前三人,呵斥道, “小橘子是个娇生惯养的孩子,他哪里受得了那种严酷的环境?他哪里受得了艰苦的军旅生活?” “每天享受着荣华富贵,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突然让他上战场,这不是开玩笑么!这些难处,他天真的不知道,难道你们不同他讲?” “我看你们……真是欠抽欠抽欠抽!!!” 啪! 啪啪! 她气极了,又在徐达身上抽了好几鞭子,抽的徐达疼痛难耐,直翻白眼! 这下手,是真狠啊! “好了好了,别抽了,别抽了……” 朱元璋见马秀英一副要暴走的模样,也是有些慌了,赶忙道, “咱还指望着三弟给咱打仗呢!你把他抽坏了,咱上哪找明军的大元帅去啊?” “你……你到底要怎么样,你说嘛……” 听到这话,马秀英方才冷哼一声。 “不怎么样!” “小橘子不能上战场!这是我的底线!他可以在吴地当一个闲散王爷,也可以留在朝廷里呼风唤雨,这些都没事,但是绝对不能以身犯险!” “反正别人我不管,你让他们打仗也好,戍边也罢,都随你,标儿和小橘子,这俩不行!” 一番话语,咄咄逼人,听得朱元璋和徐达皆是苦笑。 “爹,我看还是答应娘吧。” 朱标轻叹道, “当时我就觉得欠妥,你还不让我说话。” “小橘子上战场,的确风险太大了……得慎重啊。” 朱元璋瞅了一眼马秀英,见她怒容之中,还带着几缕泪花,心中也不由得一软。 “……好吧好吧,本来想让这小子历练历练,既然你不同意,那就算了!” 老朱道, “北伐这么大一场战争,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他又不是霍去病,起不到影响战局的作用。” “三弟,你说是吧?” 徐达:“……”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次带上朱橘,北伐会更稳! 所以,在内心深处,徐达是不想点头赞同的,但没办法……皇后大姐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啊! 当初兄弟几人结拜,是尊朱元璋为大哥,马秀英为大姐的!而这个大姐,是作为大家长一般存在的,她是有权力实行‘家法’的! 她的命令,自己岂敢不从? “嗯?” 马秀英见徐达不说话,脸色再度阴沉了下来,喝令道, “不说话你装哑巴是吧?” “说话!” 鞭子高高举起,但并没有落下。 不过,只要徐达说的不符合她的心意,那恐怕这一鞭子比先前几鞭子都还要来的更加猛烈! “……是。” 徐达没办法,只得耷拉着脑袋,点头道, “虽然吴王殿下的确有军事上的天赋,但……没有他在,我也一样可以把仗打好。” 听到这话,马秀英的神色才稍稍缓和了几分。 手中的鞭子,也收了起来。 “那就行了,那就行了。” 朱元璋松了一口气,上前抓住了马秀英的手,用近似讨好的语气道, “那就这么定了,老六这小子,就还是让他留在皇宫里,眼下为老朱家传宗接代才是第一要务!” “妹子,你说是不?” 马秀英轻哼一声。 “你还知道这一茬!小橘子现在都还没有子嗣!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连个后代都没留下!” 她竖眉道, “我看你也是老糊涂了,竟然会支持天德这样乱来!” 朱元璋讪讪一笑,连连点头称是。 “不会了,不会了,以后就让老六老老实实的待在宫里!” 老朱道, “打仗是绝对不会让他去打了,这样你总满意了吧?” 马秀英点了点头,脸上的怒气这才消散。 可就在此时,却有一道声音传来。 “我不满意!” 唰! 听到这道声音,众人皆是抬眼看去,却见朱橘带着徐妙云跑了进来。 “娘,参加北伐是我自己的意愿,和老徐无关,也跟爹无关!” 朱橘望着马秀英,目光坚定的道, “这一仗,关乎我大明的国运!我将在其中起到关键的作用,所以……我必须要参加!” 马秀英:“!!!” “我看你是想挨揍了!” 听到朱橘的话,她先是一怔,转而便是牙关紧咬,怒道, “还起到关键作用,你……你算老几啊!” “人家吹捧你几句,你还真把自己当霍去病了是吗?” “你……你给我跪下!” “这么久以来,我都没有收拾过你,但今天,我看是非得让你清醒清醒了!你这个逆子!” 噗通! 朱橘毫不犹豫的跪在了地上。 “娘,你打吧!” “我决心已定,你就是打死我,我也要参战!” 对这一战,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况且话已经放出去了,临阵脱逃当乌龟,绝不是他的性格! 朱元璋:“?!” 徐达:“?!” 朱标:“???” “这小子……” 朱元璋愕然道, “怎么会如此坚定啊?” 这一波,连自己都服软了,结果老六居然还是梗着脖子硬抗! 太不可思议了! 像是有某种执念一般。 徐达也是怔住了。 他知道女婿有种,但没想到这么有种! 这一刻,在心中,徐达对于朱橘的评价又提高了几个档次! 真男人啊! “你!” 马秀英扬起了鞭子,快步走到朱橘的面前,将手高高举起。 但最终,她的鞭子还是没有落下来。 终究……还是舍不得! 滴答,滴答…… 朱橘忽然感觉到脑袋上湿湿的,一抬头,正好看到母亲双目通红,泪眼婆娑。 “我……我若不是疼爱你,我管你死活!” 马秀英红着眼,颤声道, “万一你死在战场上,死在半路上……你叫我,叫我怎么活!” “你就不替你娘我……考虑一下么?” 朱橘心中一颤。 老实说,娘亲要是来硬的,对他一顿猛打,他还顶得住。 但此刻看到她泪眼婆娑的样子……他的心理防线一下就崩溃了,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小橘子……” 马秀英扔下手中的鞭子,抱住了朱橘的脑袋,抽着鼻子道, “算娘求你了,别去,留在娘身边……” “好么?” “你要什么都可以,就只要答应娘这一条……娘求你了。” 听到这番话语,就连朱元璋此刻都是鼻子一酸。 “老六……听你娘的话吧。” 他也是开口劝道, “她也是担心你的安危。” “打仗这事儿,的确是充满了危险,你年纪还小,别去冒险……” 朱标也是跟着劝说道: “是啊小橘子,你还是听娘的话吧。” “留在宫里,有大哥陪着你,你要是实在想要参战,我和爹一起陪你,到时候每天分析战报,甚至你想要指挥,都可以在皇宫里对前线下达作战指令!” “这些在皇宫里都是可以做到的,不是非得要到前线才行。” 朱橘:“……” 我又不是运输大队长,在皇宫里指挥前线作战? 等我下达的‘让红衣大炮往左移动一百步’的命令到达,搞不好炮都已经被人给炸掉了! “娘,我知道我不该让您担心。” 望着马秀英,朱橘认真道, “但是,我真的有不得不参于北伐的理由。” “这次北伐,要比上次艰难许多!我想,如果我能随军作战,或许就能发挥智谋,让大明少几分伤亡,多几成胜率!” “娘,您想想,那都是我大明的好儿郎啊!他们也有日夜期盼他们回去的母亲,妻子,如果我参加作战,能够让数千,乃至上万的儿郎免于战死,那我此去,就是拯救了成千上万个家庭啊!” “娘,我知道你觉得是我发飘了,觉得我妄自尊大,但我其实有自知之明,而且你也知道,我是个怕死的人,就算是打仗,我也一定会把自己保护好,跟着老徐混,绝对不会把自己置身于险境的!” “我答应您,我一定躲在中军大营里哪也不去!要是敌人打过来,我一定跑得比兔子还快!连夜跑回大明!” 听到这话,马秀英不由得破涕为笑。 “你要当逃兵,那还不如别去,丢人现眼!” 她擦了擦眼泪,哀叹道, “哎!儿子大了,翅膀硬了,不听娘的话了。” “硬的不吃,软的也不吃,我这个当老娘的,也是黔驴技穷了……” 朱橘咧嘴一笑,反手抱了抱马秀英。 “我知道娘是担心我,心疼我,我心里都知道的,所以我绝对不会把自己的性命儿戏对待!” “我这一条命,是娘给我的!所以我不光要为自己而活,更要为娘而活,也要为妙云而活!” 一个老娘,一个老婆,这是他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两个女人。 就算是为了她俩,自己也绝对不会把自己置于险地啊! 马秀英望着朱橘,看着他坚定而又认真的神情,最终也只能是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你向来是个有主见的孩子,这一次的主见,更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来的大,所以娘也知道,拦不住你,就算把你抓起来,你也会偷跑着去。” 她感慨道, “其实,这原本是好事,皇子都为国参战了……我知道我这是关心则乱,但我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关切你。” “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是……唉!” “也罢……” “我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 朱橘点了点头。 他知道,到这个地步,老娘已经是松口了。 “这次你想参战,到底是你爹和你老丈人撺掇的,还是你自己本身就想去的?” 马秀英望着朱橘的眼睛,正色道, “娘要听实话!” 跪在地上的徐达低下了头,略有几分心虚。 朱元璋的神色也是有几分不自然。 “当然是我自己想去!” 朱橘却是回望着马秀英的眼睛,毫不犹豫的道, “这一点,妙云就可以作证!” “那一天,沐英大哥来讲武堂告诉老爹王保保在和林练兵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就萌生了参战的念头,当时我内心有些纠结,夜里还跟妙云探讨来着呢。” “妙云,是吧?” 他看向徐妙云。 徐妙云也是迅速点了点头。 “是的母后。” “当时夫君拿不定主意,我还建议他去找师父问一问呢!结果他琢磨了一番之后,觉得不用问师父,心里已经有答案了,那就是——要参战!” 一番话语,说得尤为翔实,神色也是气定神闲,一副有啥说啥的模样。 毕竟,这是真事儿,不是撒谎! 马秀英见状,这才点了点头。 “……好吧,既然是你自己的主意,那就说明你有一定的把握。” 她道, “为娘最怕你被别人吹捧的找不着北了,盲目硬上!少年人……总是这样。” 说着,她转而看向徐达。 “行了,起来吧!” “今天就饶过你了!” 徐妙云听到这话,才敢上前将徐达给扶了起来,查看他的伤势。 好在,马秀英下手还是很有分寸的,虽然有几条血痕,但却都避开了徐达背上的背疽,那几鞭子,也没有打到他皮开肉绽的程度。 “谢……谢大姐。” 徐达这才呲着牙起身,拱手道, “其实对于大姐您的感受,我也是非常理解的。” “先前,我也曾撺掇过吴王殿下随军参战,所以这几鞭子,我挨的不冤!嘿嘿……” 就这几鞭子,对于皮糙肉厚的徐达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反而,他还有点高兴。 大姐愿意‘家法伺候’,这说明她完全是把他当自己人来看待的! 用这种方式来解决问题,而不是表面上相安无事,背地里却升起嫌隙,导致误会,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哈哈哈,你小子也是个犯贱的性子!” “挨鞭子还不冤呢!” 朱元璋笑道, “咱都不小心挨了一鞭子,咱可冤死了!上来劝架都挨打!” “妹子,这一鞭子怎么说?你咋补偿咱?” 马秀英闻言,不禁翻了个白眼。 “补偿你个头!” “这事儿老娘虽然是捏着鼻子认了,但不代表老娘心里爽快!接下来小橘子出征一日,我就要担惊受怕一日!” “这都你们害的!还补偿……滚!” 她一脚踹了过来,慌得老朱迅速躲闪,可这一脚快准狠,他躲闪不开,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 “嘶……” “得,那鞭子没补偿,这又挨了你一脚!” 朱元璋捂着屁股呲牙咧嘴,惹得众人皆笑。 院子里的气氛,总算是松快了下来。 “爹,你待会儿回我们春和宫,我给你上药。” 徐妙云扶着徐达的胳膊,有些心疼的道。 “诶,这点算啥?” “不碍事!过两天它自己就好了!上回彭玄道长说了,我这后背气血不调,经络阻滞,这挨了几鞭子之后,反而畅快了许多!” “回头让你娘也给我来几下!” 徐妙云:“……” 这鬼话,她却是一万个不相信! 不过她也知道,爹这样说,也是为了宽慰母后的心,毕竟冷静下来之后,母后定然是会升起愧疚之心的。 这样插科打诨一番,母后说不定就不会往心里去了。 果然,马秀英此时看了过来。 “天德,刚才是我过分了。” 她致歉道, “我给你道歉!待会儿先别回去,在我这里上完了药再回去。” 徐达闻言,却是咧嘴一笑。 “好,好!” “上一次大姐给我上药,还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吧?哈哈哈……” 他爽快答应的模样,也是让马秀英微微一笑。 那个时候,自己既不是皇后,也不是吴王妃,只是郭大帅的义女,朱重八的新婚妻子。 双方的情谊,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牢牢缔结,岂是今天这几鞭子能打散的? “臭小子,都是你搞出来的事儿!” 朱元璋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朱橘的身后,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笑骂道, “你老丈人是替你挨打了!” “到时候在军队里,你给老子听话点,不许胡来!你要是胆敢乱来,咱直接派遣一支銮仪卫把你抓回来,听到没有?” 朱橘挠了挠头。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么怂的性格……哪里会乱来?” 他撇嘴道, “我顶多当一下参谋,给老徐当一当狗头军师而已!” “其他的,我不会碰的!” 朱元璋这才点了点头。 “你最好是!” 他道, “到时候,咱会让人随时汇报你的动向的!并且咱还会给他们权力,在你做出格之事的时候,对你进行规范!” “哼哼……” 朱橘扶了扶额。 这下,人身自由都被限制了。 不过,也无所谓,到时候真的到了北疆,已然是天高皇帝远,你老朱纵然是有天大的本事,难道还能瞬移到我的眼前来么? 哼哼? 哼哼! “嗯,到时候你派去的人,每天都要写日记,而后每天往回传消息。” 马秀英点了点头,补充道, “这样,小橘子每天干什么,吃了什么,我们就都知道了。” “如此一来,我才可安心。” 朱橘:“???” 这监视的程度,也太离谱了吧! “好,就这么办!” 朱元璋猛地一拍手,赞道, “妹子,还是你有办法!哈哈……” 朱橘闻言,脸上却是露出了愕然之色。 “不是,我是去打仗,还是被流放啊?你们这也太夸张了点吧……” 离谱啊! 全天候监控啊! “夸张吗?一点也不夸张。” 马秀英却是一本正经的道, “我必须掌握你的动向,心里头才能安心。” “当然了,你也可以拒绝,只要你改变主意,不去就可以了。” 朱橘:“……” 得,老娘耍起威风来,自己根本就无力招架。 除了乖乖顺从之外,别无他法啊! 正此时,翠竹走上前来。 “陛下,皇后娘娘。” “该用午膳了。” 唰。 朱元璋一看天色,见日头已然高悬,方才惊觉。 “这一闹,都晌午了,都没干什么事儿……” “得得得,先吃饭先吃饭,老三,今天也是赶巧了,说起来咱们兄弟也有些日子没一起聚了,走走走,一起吃饭去!” “标儿,老六,还有妙云,都一起去!” 第一百九十八章 玉佩的第五次回报,汉高祖佩剑赤霄!朱橘是赤帝之子?! 几日后,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 朱橘骑着马,轻车熟路的到了一处偏僻茶馆门前。 茶馆内的中年男人正在擦桌子,看到门外的身影,眉眼微微一抬。 “是您啊。” “好久不见,里面请。” 中年男人像是看到了熟人一般,亲自上前为朱橘牵马。 “嗯,好久不见。” 朱橘捧着剑翻身 最后连轮回之主都选择了极尽升华,他非常清楚,像他们这些人,不到死亡最危机的时刻,绝对是不会选择这一条路的。 “罗杰,这家伙……。”听到香克斯这话的青城不由的沉默了起来,他没想到罗杰居然还留下了这么的一道命令。 事实证明,当战士视死如归的时候,他们在战场上将是可怕的存在。 风向标最近的成绩喜人,整个企业内部难免充斥着一种骄傲的心态,所以丁一这次才会趁着三月短暂下滑,给他们一点压力。 在场诸多剑主们一个个见识不凡,感受到青墟身上那股大道之力的刹那已然判断出了他大神通者的身份真实不假。 秦枫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以前是因为经济压力,没工夫扯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但如今他却是不用再受什么气。 而李晟作为中唐历史上少年从军、战功彪赫的大将,一身本领也不遑多让,一杆马槊使得密不透风。寒光闪烁,犹如蛟龙闹海,招招不离秦琼要害。 纥石烈志宁挥舞着大刀护卫在完颜阿骨打的身边,对完颜阿骨打不避刀斧的表现赞叹万分,亦是高声鼓舞着身边士卒奋勇向前。 长孙无忌和杜如晦对望一眼,互相摇了摇头,一头雾水地转向李世民。 想着到时相亲的时候随便找个理由拒绝就是,反正家族里对联姻也不是太过看重,就像宋婉晴话说得那样,给郑家子弟挑选合适地联姻对象,更多的还是对其出色表现的一种奖励。 在这个地方,他们开凿了一处山洞,这些山洞全部都是他们一点点的开凿出来的,之所以开凿山洞,也是因为山洞是一道天然的屏障。 “当当当~豪华病房,我们马上就可以住豪华病房了。”陈宇笑道。 他只是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周安雅罢了,至于陈宇有多厉害能不能治好,他可说不准。 看到大家都觉得自己不会被鬼故事吓到,江辰清了下嗓子开始说道。 从黄泉客栈回来我用热水洗了个澡去了身上的阴气,然后倒头便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我才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唯一需要解决的困难就是那个坤水,至于他们画的那个所谓的法阵,随便抓上几个妖修来打一顿,他们也不是不能学会。 如果剧情没变,阿紫现在应该和乔大哥在一起,她应该会没事的,江辰也无法确定。 刚刚就是王妍儿一抬手,一道爆决就打了出来,把金禾直接打倒了。 若不是清楚的知道威力,哪怕是借给王妍儿几个胆子,看到这样的阵仗,她估计也不敢踏进里面一步。 如今老院长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他也该履行承诺了,而且这种事宜早不宜迟,提前准备总是好的。 然后就大摇大摆了走了出去,可是当它突然打开门的那一刻就被两把武器给架在了脖子上。 宋秀维恨自己不该对惠彩说那些,看到惠彩流泪,他心里很不好过,想拥着惠彩,想安慰她,可是她抱着的人是他的朋友,是他的好兄弟。 弟一百九十九章 蓝玉为朱橘牵马执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师父……这,这是什么情况啊?” 龙薇望着白衣女子,忍不住问道, “怎么会这样?” 她当然不会认为,刚才那一道惊雷是巧合。 碗口大的雷霆,就直接在面前砸落!稍微再偏离个几寸,说不定她们师徒二人就被天雷给劈死了! ‘来自天道的警告’——龙薇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这样的念 “唉……”眼见华灯初上,万分失望的修罗刹只得仰天长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娘娘宫。 “她是谁?”一个声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她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口中飘出的热气。 顾凉月是铁了心要耍赖,喝完汤咬着勺子就不松口,然后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卿睿廷。卿睿廷放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看着顾凉月脸上都是宠溺和温柔。 “卑鄙!”苏越之大吼一声,却是已然来不及出手,因为刀芒已然临近江南公子。 接下来,在抵挡住了几个山魈的一大波凌厉攻势过后,魔礼海也开始发动了如潮的反击。 只跑掉了全部为骑兵的骑八旅一部,以及二四八师主力。李子元这个以火海对付马刀的战术,让青马此战之后元气大伤,不敢在有任何主动出击的想法,全军一路撤回了甘肃,直接退守到了兰州。 傅残轻哼了一声,白了楚洛儿一眼,退开几步,扎了个马步,双手成掌缓缓上抬,打出起手式。 在傅残拔出破风长剑的一瞬间,一道紫光自他体内涌出,瞬间银白的长剑染成紫色,一股惊天剑意忽然传来。 挨了好几皮带的贺会章,心里有些疑惑。自己的事情团长之前也不是不知道,之前怎么没有看他反应这么大过。也就是背地里面没有人的时候,训斥自己几句罢了。今儿这是怎么了,还出手打上人了? 躲在黑暗中的修士心中已经有了结论,恐怕今天这战李天佑已经胜了六成了。 这一次,郑易没有注意到放出的狱龙破里带着的一丝远古深邃的威压。 因为,他们都想要看一看有着先见之明的秦唐,能够拍出一部什么样的微电影来。 那男人盯着秦唐远的背影看了又看,总觉得很是熟悉,可是又想不起来。 看了一下自己再次提升了十分之一的经验值,陈羽凡的嘴角微笑微笑了一下,身体更是瞬间冲天而起飞了出去。 另外因为我最近在外面打工的事儿,所以就顺势申请了低保,所以大家可以不用打赏了,我在11月那一个月在打工的事稳定之后会狠狠的来一次爆发了。 当陈羽凡刚进入安德鲁斯的时候,肖恩的留言陈羽凡已经看到了。 段副院长就在一旁,明白是方夭风动了手脚,命令医生不准乱说,就当是正常的外科手术。 哪怕包飞扬是临港经济技术开发区的一把手。如果这件事情不经过对口分管领导张建平,就直接插手这一块工作的话,让张建平知道,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纷争,导致单位内部的不和谐。 尽管在这个时候,这位一手统一了bo斯全境,并建立强盛帝国的君王,依然想要反击但是在邪能寒冰冲击,以及陈尹的灵hun武器附带的状态之下这个一手建立的bo斯帝国的君王,也终于走到了他生命的尽头。 “史淑琪,你去拦住此人,就说这里有盘古照月犀,非常危险,让他绕路不要从这里经过!”黑袍修炼者略微沉吟,便是开口对旁边的一名显得比较年轻的修炼者说道。 云榜强者的名气都是杀出来的,澜沧海年轻的时候,便纵横内星域,四下挑战,甚至在蒋英侠成名之后,上悟剑道挑战她。虽然那一战的胜负无人可短,但当时澜沧海可是重伤远遁,而蒋英侠也闭关不出了很长时间。 云碧雪忍不住轻叹,开口道:“谢九也很好。”只说了这一句,云碧雪便再没开口说别的。 垂着眼,手有些颤抖的伸了过去,淡淡的抚上了她的眼,让她那不甘而大睁着的眼睛闭了上来。 两人相望了一眼,各自的眼神中都抑制不住流露出一种震惊之色。 “人死了都要化鬼,有什么好怕的?隔着阴阳,鬼又不能怎么着你,鬼不可怕,人才可怕呢。”李岩环视着众人,冷淡的说了句,顺着春兰指示的方向过去。 温斯年也参加了这次比赛,看到题目后,眼神里划过了一丝慌张。 天空中,一片乌光呼啸而至,又来到之前慕容纤纤落海的地方,默而斯从中现出身形,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里……幸好没有其他人注意到时这边的事情,否则这一张老脸都没地方搁。 慕婳手指在水面上曲起,一下,一下轻轻弹着水珠,好看的眉头皱起,将来的慕指挥使同永安侯夫人是不是有关系? 可是慕婳已经习惯不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即便对赢澈也是一样。 “竟是这样。你倒还关着门,不让人家进!”棉桃轻轻的道一句。 马跳也有些坐不住,起身对着镜子一个劲的照着。看了一阵后,马跳觉得自己穿的不够正式,于是找了件白色衬衫穿上,又穿了条西裤。 醒了之后就开始忙着做各部分的安排,安排其他人巡逻,做好一些提防和安排之后,他们才有时间在中午吃了顿‘早饭’。 好在陈应精通算学,精通商务,对此并不陌生,倒也打得得井井有条。此时高敬宗被朝廷封为讨贼大都督,他和崔逞皆获得了正六品的长史和司马之官身。从一个低贱的商贾,一跃成为正六品官员,陈应异常兴奋。 第两百章 蓝玉当朱橘的骑兵统领,朱棣当朱橘帐下一小卒?! 见朱橘如此沉得住气,蓝玉的神色也是有几分局促。 按理说吴王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亲王,应该是很好打交道,随便拍他几句马屁,就能让他尾巴翘上天才是啊! 怎么现在一见……他反倒像是个极有城府,老谋深算之人呢! 难搞啊! 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吴王的确有其过人之处,难怪能搞出来那么多大动作 再考虑到她在阳都琅琊收粮时杀豪族杀得人头滚滚的模样,在座诸位都立刻理解了“四散就食”的含义。 当然他其他两个天赋也不差,琦玉天赋升级到完全体,每一秒可以秒杀前一秒的自己。 邓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但林墨还是能从其中听出难受的感觉。 从机械臂上砍下的利爪刺入仪器,飞溅起火花般的声响,却只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浅白刮痕,没有伤到仪器半分。 是一件中山装,挂上之后,她还仔细的用手抻抻,如此一来晾干后能更平整一点。 ——他要将自断臂膀的吴侯卖给刘备,留下一个世家独大,还有几万乱兵的江东。 夏知竹的表情还没反应过来,作为忽然被亲的那个,他好像才是最懵的,没反应过来就结束了。 黑熊精突然单膝下跪,咚的一声,他声音嘹亮,使得整个殿中尽是其音。 “今天辛苦你了。”杨潇雨主动找到了一直在一旁默默休息的蒋成峰。 陈素心对着突如其来的熊抱感到莫名其妙,心里也是被叶一凌吓出阴影来了。 谭经纬心知徐平盛看话里带着钩子,夹枪带棒借着那些国民党溃兵的由头骂自己。 叶江川侧耳倾听,许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叶江川梦醒,柳轻侯已经不见。 在医生嘱咐他的时候,叶一凌总觉得这个医生有点奇怪,他的眼神一直在自己和陈素心身上来回地看,当他看到自己脸上明显的不悦时,这才谄笑地走了出去。 “你说她呀?我们各过各的,没什么交集,但是她每天回来很晚,我都怀疑她干不正经的工作呢。”杨洁怀疑道。 “我最喜欢辣手摧花。”丁离微微笑道,不过目光也是渐渐凝重起来。 次日一大早,无心便被武当的弟子敲开了门,说是青木要见他。简单的梳洗了一下,无心便随着那名武当弟子前往青木的房间。 他父亲是碧海城城主,所以经常会带着他前往皇城,林清天和二皇子关系甚好,所以自然也认识这傅曹。 他们两个太天真了,竟然会选择相信楚毅,以至于根据契约的规定,没有灭了云端,他们根本无法离去。 说完这些,那导购师也是看了一下五人,却是发现,除了那中央一人,面色有些发白之外,别人倒也没有什么表情。 神秘男子绕着屠舒不停的转着圈,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也不急着攻击。 话音刚落,拉诺尔手中的绿色能量便自动飞离了拉诺尔的手心,然后浮在了离盖亚十米距离的空中。 那双眼睛却狂喜的看着他,眼睛的主人一脸的黑毛,他大叫的用手拍打着窗子向他吼叫,仿佛被关在笼子里的野人。 “这……”卡修斯皱了皱眉:动起手来没有有胜算,不可以动手,可是不动手……难不成要坐以待毙吗? 原本蓝诺莱斯就受伤不轻,只能靠体内的能量,勉强支撑着站起来,现再又为了救卡修斯和布莱克而使用了极为耗费能量的技能"永恒冰封",使得蓝诺莱斯的能量被消耗了一大半。 第二百零一章 让朱元璋亲自来迎接我!群臣炸锅,朱橘下场! 朱元璋略作沉吟。 “去老六那啊……” 他颔首道, “老四,你愿意去么?” 朱棣神色一凛。 “儿臣全凭父皇做主!父皇让儿臣去哪,儿臣就去哪!” 此时的朱棣已然是迅速调整好了心态……能参加北伐就已经是上上签了!哪里有资格挑三拣四? “好!” 朱元璋笑道, 顾夜看九霄动得全身发抖,才扔出去全身又结起了冰霜。这样下去,不出半刻钟,她就会被活活冻成冰雕。 响声过后,只见得一块一人高的石碑,出现在了方辰和楚惊霄的视线中。这石碑通体漆黑色,如魔如墨,在这碑身上面,并没有太多的修饰,只有一个几乎占据了四分之三碑身的“杀”字。 林安然看到韩峰,顿时莫名其妙的有种自己被容晋抓奸在床了的感觉,虽然他俩什么都没有。 这可不像是方诤言会说出来的话,秦岚与锦绣对望一眼,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疑惑,但是他们此时都不会拆穿方诤言的,他既然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丁当被她这么一说,脸也红了,赶紧伸出手,想镇压下去,却怎么也镇压不了。 等到他们三个赶到的时候,李家大院内一片喊杀声冲天,院内火光重影,刀光凛凛,甚是凄惨。 然而,对于童然这种临时抱佛脚的行为,上帝显然是不会眷顾她的。 易嘉帧在听到童然那声轻吟后,脑子突然清醒过来,推开了童然。他手撑地坐起身来,看着倒在一旁,衣冠不整的童然,内心骂了一句“shit”。 “这个……教官,你真聪明,一眼就看出来我没有睡着。”赵嘉佳尴尬的笑了笑,甚至还很狗腿的把屋子里面的唯一一张椅子,搬到了宁宇的身边,让他坐下。 叶明明的脸一红,本来还有点苍白的脸,一瞬间变得绯红,睫毛微微颤抖,将杯子放在茶几上面,站起来走到了占北霆的身边,很自然的坐在了占北霆的腿上面,占北霆伸手搂住了叶明明的腰。 没想到叶寒竟然的身边有这么强大的武修,叶寒的安危起码算是有保障了。 这里到处都是寒冰,不论是山石、树木,全都看上去像是冰雕一般,晶莹剔透,本是修炼冰属性魔气的修士最好的修炼之地,但是自从万年以前,这里出现了冥界之门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敢于前来了。 “皇兄你这么急得把我招回来是有什么事?”龙羽凌笑坐在椅子上,看着龙羽晟。 “几位若是不嫌弃,就到我们这里来住下吧。”洛水漪微笑着邀请。 突然,一个声音从艾图帝国的队伍中传出,打断了克劳伦斯的话。 三更时分,军营中火光照耀一片,无数暗桩隐藏着,监视着一切的异常动静。一阵衣袂破空声传出,四道人影从军营中掠出,直奔泾阳城。 紫涵直接看向最后一页,大叫道:“一万四千三百六十二两!这么多?”紫涵不信的看向了林雨。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静谧的环境这个时候竟然会给人无以伦比的压力,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来气。 孟缺给她的感觉还算不错,如果可以,她倒是想跟他成为一对普通朋友。 正目眩神迷之间,微觉肩膀有人敲打,待回过神来一看,却是金麟正冲自己噜嘴,向后看去,只见敖广满脸希冀的看着自己,右手前指赫然做着‘里边请’的手势。 “真的,那时候我想,就算突然传出来你暴毙的消息,都一点都奇怪。”魏游离道。 而且,呦呦为什么和以前不一样了?她看向萧弦,萧弦正含笑看着呦呦,高吊起的心,不由放下。 薛可正在院子里看着张嬷嬷指挥众人换门帘、窗纱,阿六便报孙昭仪来见。 热闹的街道逐渐清冷,鼎沸的人声逐渐安静,湘城里弥漫的香气也逐渐消散,一年一度的拈花节就这样过去了。 是了,夏莞尔,是娱乐圈里最近风头大盛的新人,以歌手身份强势出道,迅速成为夏氏娱乐的金字招牌,非常火。 不久,老村长来到他家里,感谢了赐药之恩,从精神上看像是年轻了十岁。李枫很是欣慰,算是还了这么多年来老村长对他家的照顾。 轰隆隆!天空中突然电闪雷鸣,天地变色,恍若要灭世!这景象犹如渡劫飞升。奇怪的是,不久后雷电却欲退去,但又似不甘心,退而不落,蓄势待发。 晓美焰向柳震鞠躬,这是他第一次发现,也是必杀的时候,他理当对柳震献上为强人悼念的礼貌。 太子举起薛可端过的茶,微微示意,敬了程相一杯。程相也不推辞。茶汤清澈而微烫。 他目光沉沉的看着夏晚风,看着她戳着自己的胸口,一字一句的问。 君海心的目光看着正和白悦然玩得一脸开心的君玥惜,眸中弥漫上了一层悲哀。 233团和234团都向南台子隐蔽迂回的同时,做好分段截击的准备,拟最好直接用大刀队突入,不宜用手榴弹和手雷作远距离袭击。因为鬼子火力太密集,我们袭击他,他也会以密集火力还击,我们吃不消他们的火力。 尉迟麟叹了口气,现在不是欣赏的时候,看来得先去帮她找杯茶来解酒才行。 能够引起林岩的重视,而且从林岩的语气中能够很明显的看出,林岩也惧怕那人的实力。 夏询往前站了一步,声音冰冷,淡淡道:“想看不应该看的人而已。”然而其内里包含的杀意与威胁,浓到大央皇想忽视都难。 她现在所有的心思只是“连烁”。她只觉得以后她会很无聊,她现在已经好想好想他,想的整个心都有些疼了。 只见,在秦青的尸骨之上,竟然破开了一个大洞,无数非金非玉的枝条迅速破洞而出,带着缕缕黑光,瞬间充斥着整个西侧殿。一点一点黑水自枝条上留下,腐蚀着大殿,帷幔,化作缕缕黑色的烟气。 她很失望,那神秘男子不是应该会跟着她吗?她没有任何发现,黑月也没有发现。 这也就使得gg战队目前可以节省下来若干的数据分析师,及数不清的模拟测试。 为什么这么说呢?不要忘了,王凯这样的怪胎不能用常理来衡量的。 第二百零二章 朱橘暴揍北元亲王!一条丧家之犬,在这摆什么份! 紫禁城外。 脱古思帖木儿手中持着旌节,仰头望着紫禁城的宫墙。 “总有一天,我大元会重铸往日的荣光……” 他扫视着周遭目光不太友善的兵卒,低声啐道, “卑贱的南人。” 正此时,城门内传来一阵动静。 只见身穿华服的朱橘从宫墙里走了出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帮大着胆子出来 在高强度的训练结束后,他们就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一般,大部分球员在助理教练安排解散后,都回到了更衣室洗澡。 “我认为慈炅离开帝国本土是一件好事,他远在南大荒东洲,白手起家,至少上百年都无法威胁到帝国本土。”朱由校轻声道。 保时捷911,其实这个车子比较的有伸缩性,好吧,简单来说就是,保时捷尼玛的加装大厂。 “愚蠢的人类,你竟敢低估新的地狱之主。”巫心魔说着便张开嘴,吐出了大量黑色的气息,而这些黑色气息在帮助他抵挡雷电的同时,也在越变越大。 此时,刘锋感到身边有一股特殊的波动,立即认真感受,发现竟然是一种阵法,不由将眼角瞄向那个幻境神殿的窥天,嘴角微微翘起。 如此反复,让得那本是无比白亮的冰雪地上,已经凝固下一团团的血花,看起来令人无比的心惊胆颤。 有些个诱惑,真的好诱惑,特别是她的那手,那手就很是不老实。 晚宴是金剑卿做东,就由金剑卿介绍主客,金剑卿只是单独介绍了付远卓给自己那个傲气逼人的堂姐和许岚的亲姐许霁云认识,至于其他人,金剑卿觉得除了颜复宁似乎有点层次之外,其他似乎没有特别值得介绍的人物。 而与此同时,远在数千米之外的马利克本人也被踹的飞了起来,在地上捂着肚子打滚。 而至于接下来的“水”,露娜并没有在演示下去,因为就连半神境界的露娜也做不到。水是两种元素结合的造物,而这也是创造万物的开始,可以说距离神明造物也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李率泰当然不知道,其实,现在的唐军炮手,是看到他们城头的火炮已成摆投,才抵近了进行shè击,因为,唐军现在重型龙击炮的正常攻击距离,乃是在1000米开外,若是他有幸看过唐军攻打金州,一定会惊掉下巴。 沼泽开发计划提上正轨,便是普通人也开始大起胆子,慢慢接触这片传说中的死亡禁地。 却见风雷激荡,两个一般无二的行者打了过来,呼啸着到了跟前。 一瞬间,总共有900多枚震天雷被扔下城去,几乎同时爆炸的刺目黄红色火光几能亮瞎人眼,震耳欲聋的连绵爆炸声中,让城上的守兵几乎同时耳聋,大批的军兵双耳双眼以及鼻子被震得血流不止。 白理事轻轻的点了点头,接着,对着第二张桌子走去,望向上面用南瓜雕刻成为的齐天大圣孙悟空的人物肖像,手中拎着黄色的金箍棒,右手手掌略有弯曲,遮挡在了额头下方,似乎是在观望一般。 已被贪婪蒙了脑子的他,根本就忘了寒初雪修为可是比他高的,仗着有鬼婴在身,竟完全没把寒初雪放在眼里了。 “很不巧,那也是我娘子成道之机缘。”肖宇果断拒绝,开玩笑,那二十四颗定海珠可是好宝贝,哪有再吐出去的道理。 第二百零三章 重铸汉民族的荣光,我辈义不容辞!朱橘誓师,全场沸腾! 紫金山下,旌旗飘扬。 无数军士站在方阵之中,军容整肃。 在徐达整顿军容之前,大明的将士是没有这般精气神的!这一切,说起来还要归功于朱橘。 他的练兵之法,在军中起到了奇效! 高台之上,朱元璋望着下方密密麻麻的士兵,嘴角微微上扬。 虽然他并不是好大喜功的君主,但看到面前的十 台湾倭军的地下指挥部内一团糟糕,乱哄哄的,他们之前的指挥部已经被炸平了。 他们都是主帅的亲信,跟随了主帅多年,自然不会有人怀疑对方的意图。 沐清夏身上刚刚淡下去的颜色,又顷刻间晕染上了一层绯红的色泽。 但最让方正郁闷的是,他继承的律道传承。他从东窗蛊中的信息得知,律道是一个特别的流派,除了少部分特殊的蛊虫外,其他的蛊虫都不能单独使用。 血石上一道妖异的“體”字流转光芒,仿佛就要活过来了一般,光芒流动间一抹黑色缓缓的从“體”字的一角流动蔓延,差不多覆盖了字体七分之二的面积。 沐霖远的眸底透露从未有过的疯狂,忽然间伸手将整一颗核心掐碎。 口出恶言,谩骂亲家,骂的不像人话,骂得太难听,孙月娥忍不住和婆婆吵起嘴来。 “老家伙,真是啰嗦,你是在交代你的遗言吗?”白凝冰一脸的冷酷,目光如寒冰,紧紧的凝视着炎突,一举一动皆流露出了澎湃的杀意。 进了山门,两端是星岩石塔,南面为一列平房,内有一间功德堂。 谢汉说:自然想离,我都提出来八回了,要不是孩子离不开亲妈,我能忍辱负重到现在? 柯雷恩感觉到了威林体内的能量已经开始在自己的身体内沉淀下来,凭借这股能量,他随时能够晋升到灼阳神裔,甚至是在未来的修行之路根基更加稳固。 无论是獠牙血影一方还是暗影之森一方,都已经被这巨大的意外声响惊动。 乾天门人数不多,门下弟子加起来数量不过百,南华山外,甚至很少人知道乾天门的名号,但南华山各派,却是无比清楚知晓,这乾天门是何等的可怕。 尼克尔的三名部下见了慌忙拔枪,雷诺跟罗大力一个跳到战车主武器位置上,一个跳到副武器位置上。 冰雪蟹皇、绝望之源还有深渊巨魔塔塔卢帕斯,是这些四级生物中的一员。 说完,拉着艾米直接往外走去,多丽丝看了一眼魅魔,然后看向洛克,没再说什么也跟着离开了。 车马十几日,还是没有离开二月的天,一眼望去,只余白雪皑皑。 薄堇和海松自己对这种传说,当然是没有回应了,无论是花一万还是一百万,或者是一千万,一个亿来办婚礼,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觉得温暖和幸福,那就是最好的了。 “盈……盈”周霸等了好久才挤出这样一句话,王盈好奇的眼光看向周霸并询问着。 应该没错了,她虽然关于前世的记忆消失,但是作为公主的各种礼仪还是存在与本能里的,至于为什么性子是如此的温顺,可能正如意志水晶之前说的那样,性子沉稳内敛的关系。 那是浮玉岛岛主,他手里正是自己宗门镇守的宝物,这宝物可以和神器媲美,自然能和定坤争锋。 当时,黄祖秘密派遣少量水师精锐,利用汉阳城的地下水道,潜入城中,半夜打开了汉阳城的城门,放于禁大军入城。 第二百零四章 太子妃和吴王妃同时怀孕?双喜临门?! “嗯?” 马秀英眉头一蹙,转而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却见常美荣此刻捂着嘴巴,神色有些慌张。 在这种场合下,她知道自己突如其来的呕吐是非常失礼的行为,所以赶忙捂住嘴巴,露出几分歉意。 然而,生理上的反应是不讲道理的,还没等刚才那一下干呕的感觉过去,第二下又接踵而至。 在云霄镇还处于建设中的时候,一行十人从远处缓缓地走进云霄镇。 这么重要的一件事,不管是清南还是临江,都会引起重视的,所以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林西凡就接到了陈老爷子的电话,叫林西凡晚上过去山顶别墅一趟。 乌墨的心揪了起来,迟疑了一下,说:“好,我尽量安排,让你见孩子一面。”乌墨纵然心机巧妙,但面对顾筱北的眼泪,还是无力招架的。 他突然停住脚步,往后面某个方向一扫,眼眸中带着慑人的凌厉。 “好了,现在我为你介绍一下这里吧,这里呢,也就是我们最终的空间,整个世界的最高点,也就是我们掌控者聚集的地方呢。”说完之后,随后一点,四面八方忽然出现了无数的画面,每一副都尽不相同。 “黑暗神王,因为,现在的天帝是我而之前的天帝,已经陨落了”苏菲淡淡的回答道。 就像一个普通乞丐却得到国家元首的帮助,亲力亲为的帮助他,能不自豪,得意才怪。 波鲁斯的火焰,威尔的拳头,黑瞳的刀锋和尸体人偶,加上兰的羽翼攻击,多人联手之下居然压制住了冰雪巨人带给了他巨大的伤害。 “这么厉害吗?那你可有什么办法?”钟良见柳峰这样说,知道柳峰跟林西凡之间肯定也是有过节的,于是问道。 “厉昊南,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顾筱北挣脱厉昊南的怀抱,皱着眉头问。 话虽然没有言明,但是,大家都能听得出来,这话里的“有所企图”之人一定是暗指周天宏。因为只有周天宏如今与南越国走得最近,而且即将要与南越国结亲。 虽然她对于胡竞垒跟他的这个堂弟的关系有多好,她其实不是十分的了解,据外面所传的,胡竞垒倒是对胡竞宏很有兄弟情的。由于江月晴的对于自身都有所保留,那么她对于胡竞垒,自问也不是真正的十分的了解他。 从虚空之中可以白凤九所在世界仿佛一只巨大的八爪鱼,无穷元气被吸入那里,化为一条条元气光带,光带一直延伸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让方圆亿万里都成为了真正的虚空,什么元气都被吸干了。 这些都是留守在凤家村的几个将军和都卫长,还有他们出色的孩子们。而另几位将军,有的正带着银铠军在深山里操练,有的在外面执行更重要的任务。 “向南,我敢保证,你再说一句……北辰会直接拉你到天台练一下。”厉云泽挑眉说道。 “不过大哥可以先学着点儿,万一以后大嫂需要安慰了,大哥也可以不用现学。”叶子瑜说着,拿过汤碗准备喝汤。 叶子瑜嘴角呡的紧紧的,她甚至有些气息都凝着,就这样看着林向南,等待着他回答。 也就是说,如果人是有魂魄的话,薛姣的魂魄定然是极强大的,强大到附身后都能够影响到原主的肉身。 庞统摇了摇头道:“敌人必有防备,再做计议。”便命退了众人。 第二百零五章 谁先诞子,谁的儿子就是大明皇长孙! 第205章 马秀英噗嗤一笑。 “我以为我已经够心急的了,你比我还要心急。” 她打趣道, “男娃女娃都还不知道呢!” “你一心想着要大孙子,但生男生女是一半对一半,期望不要太高,反正不管是孙子孙女,我都疼!当然,最好两个都是孙子,这样后面随便他们怎么生,起码已经有一个后了 “我又不是老卢,息什么怒。”高方平贼贼的样子,伸手过去摸摸她的大腿,嘿嘿,她没有躲开。 6奇点了点头,随即将青元子与他事告诉了杨宁。只是对与青元子的实力,并没有与杨宁细说。 然而,即使醉了酒,high到了极点,狂得上天,正邪的五感仍不至于失灵。因此,她几乎在第一时间便意识到,胸口那股突然升起来的热度并非是澎湃的心潮在作祟,而是真正地,物理意义上地,发了烫。 华国不想听到‘尿’检阳‘性’的声音,这不意味着同样参与亚运会的日韩印菲越也秉持着相同的想法,这些国家早就卯足了力气想要找到华国人在体育领域作弊的证据。 “兴许顾雨然自己也愿意呢,我看就是鱼找鱼虾找虾”,贺锦东嗤笑道:“我们互相留了电话,我等他打给我”。 希望安逸王代为保管,过些日子便会有人持自己的神兵前去取货。 不管是人族,还是妖族,情况都是一样,因为战争的缘故,双方损失惨重,远远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恢复如初的。 这就像是xxoo弄到一半,忽然被人强行打断一样,所有人全都怒了。 梅丽号上,就在一大堆人紧张时,哈鲁特漫不经心的话语就是传了出来。 日月岛主面色如土,双目瞪大如铜铃,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强烈的恐惧之下,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已说不出来。 简直作孽!他这是喜欢上了一个什么古灵精怪的人!打不得,骂不得,把自己呕得半死,偏偏还是放不下。 “前辈,你太客气了。”风霆忙抬手,一股灵气释放出去,拖住了燕烛的手臂。 而白得得是胳膊肘拧不过大腿,打也打不赢,逃也逃不掉,生生地挨了三十鞭。 怕冷辰风气消之后反悔,夜未央没敢真的将这份昂贵的礼物扔掉。 这下她算是明白,这几天为什么阮琳看见门派里两个走在一起的男弟子,那目光都有些不对了——总觉得,阮琳体内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被清风师伯和陌杀师叔给开启了。 其实也不是冒冒失失的,那傻大个儿的眼睛一直盯着白得得看,说来随便问问的也好,说来看美人的也罢,反正心肯定是不诚的。 莫盛世的心如寒冰,他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一场伏击,而是一场屠杀。他不在顾及他这个家主和府主的身份,转身就走。 一开始是在学院,不过就连姬青都以为是曾经在音乐厅里面听到过他们演奏的同学,但是后来这样的人越来越多,附中的学生也开始翻来覆去地唱起那些熟悉的调子。 如果今天只有商奕笑或者姚家的同辈人在这里,李轩宇自然会寸步不让,甚至会压他们一头。 正义联盟和复仇者联盟的成员,无不遗憾的劝说着冯睿,不仅因为冯睿有着他们垂涎的神丹,更因为冯睿是一位非常强大的强者,都希望能够拉近和冯睿的关系。 第二百零六章 小橘子有危险?老朱隐瞒,马秀英震怒! 刘伯温从朱元璋的手里接过了军报,仔细查看了起来。 “轻敌冒进了……” 刘伯温忍不住道, “徐达被接连的小胜蒙蔽了心智,以为元军不堪一击,而事实上,这是王保保故意示弱,诱敌深入之计谋。” “说到底,还是轻敌造成的,吴王殿下当初的分析是不错的,全军上下皆为骄兵!而骄兵是最有可能不 “好吃好喝地供着,每天都可以出去玩,这也叫‘囚禁’吗?”如果是现代,这样做的确限制了她的自由,但末世本来就不是到处乱跑的好环境,在这里的一个月简直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天堂。 “其实我更希望你能展现一篇全新的。”谷行川谈起工作的时候有些不近人情,这句话是王锦佑给他的评价。 一口气说了许多话,魏君羡有些口干舌燥,拿起矮几上已经冷掉的茶水灌了下去,砸吧了一下嘴继续兴致勃勃的讲道。 盛少青原本想,最好还是不打扰老人家休假的好,不然调个休也行?可没想到,人家自己却是个卷王。 戚戚:其实你不用每天都来接我,我喜欢做什么都是听从内心的,不希望它变成一种形式,我不需要你每天都来接我,你有事就去忙你的,不接我也不会生气的,要是哪天没事了,突然想来接我,就来,我也会很开心的。 碧水镜,能够将任何目标困在自己制造的幻境里,幻境中的一切生物对其真实有效。只不过这是个碎片,效果差点。 戚戚:你出差的时候,有一天我打了一个电话给你,是半夜打得,吕薇接的电话,她说你睡了,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姑娘,那我便留一人。”说着金麟宣出去没多久,领回来一个黑衣男子,让他跟着唐糖儿。 成功觉得被人围观,对宝宝很不利,他生怕会对宝宝今后的名声造成影响。可是无论怎么说,宝宝油盐不进,一口咬定发夹是自己的。周围的议论声大起来,说什么的都有。 黄粱夷三人身份特殊,因此甲申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讲述出来。 那位无论在何地斗蛐蛐儿的空空师父总能赶在一日三餐开饭之前准时出现。 张宝相带领着大军登上恶阳岭,开始强攻,声势浩大,差一点就攻击到了恶阳岭的一半位置。 魔身紧紧守护在楚风的身前,楚风本人,也是紧扣着一颗八品防御符丹。只要稍有不对劲,他就会立刻催发手中符丹保命。 确如张远志所说,这个村子已经一片荒芜,只剩下杂草和无数土胚房,屋舍分布在村里,聚集的并不紧。 现在,楚风真的主动要与她斩断关系,她又不干了。内心除了愤怒以外,更是有着不甘和不舍。 第一轮的擂台赛足足打了一天,直到华灯初上的时候才全部结束。 罕加手中断裂的大刀落在了地上,勉强才能维持不在马背上掉落下来,半边身子都被鲜血染透了。 楚风把手张开,她不敢拒绝。在进入这间房之前,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事实上任谁此刻坐在蜿蜒爬行出无法预测线路的马车里,都会是这副紧张的模样,甚至还会伴随作呕。 见曹英虽然长得普通,一双眼睛却格外好看,而且人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倒也不错。 林晟昨天晚上睡得早,所以没见到林鹏,这会儿看见自己的孙儿端着粥过来了,不禁笑开了花。 第二百零七章 马秀英暴打朱元璋!三道圣旨发往前线,且看朱橘是否为真金! 朱元璋:“!!!” 听到这一声河东狮子吼,他整个人都瞬间抖了三抖。 还没等他完全反应过来,马秀英已然是杀到了他的面前,将那两卷圣旨直接拍在了朱元璋的面前! “你怎么解释!” 马秀英猛地一拍御案,大怒道, “这就是你说的赈灾圣旨和查案圣旨!” “来,你继续给我狡辩来 地图上显示是他们此次的行军路线,跟林逸他们之前掌握的消息十分接近。 而且那些大制作是老师们用自己的渠道找来的,是一个很好的学习和镀金的机会。 他明明觉得这个任务很难,司座应该很希望他们完成才对,为什么竟然是爱去不去,不去拉倒? 秦氏眼角一跳,脸上却露出慈爱的笑容,又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给人营造出一副长辈疼爱晚辈的假象。 谁都没想到兴岭之中会有木屋,更想不到的是木屋之内还有……电梯。 她的担心在霍九歌看来是多余的,虽说曲江宴三年一次,但是对于自己来说,这只是一场普通的宴会而已,哪怕对于别人来说这是可以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但是霍九歌并没有把它放在眼里。 林逸这个时候问起的,就是之前他们走出矿洞之后,汪强跟墨镜男交手的事情。 唯独巴蜀地区的巴国人先祖,虽然采用船棺葬的葬制,但是却实行的是“船棺土葬”的方式。 本来她们在外面摸鱼的,后来被周勘赶进来了,说是怕大家道心不稳。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他贪图人家儿媳还被人家看出来了,姿态放低一点总不会错。 “珠珠!”渠凤池痛呼出声,可傅竟行挡在他的身前,他手里那一把精致的手枪,已经举起,对准了他的眉心。 他这般说话,掌珠反而心里生了几分好奇,江露云那些奇奇怪怪的话语,一时之间又浮上心头,她原本并不在意的,如今却有了想要问一问的想法。 子时,冷风席地而起。落雨猛地睁开眼睛,十指拨动,膝上的琴音带着肃杀传来。一道道无形的音刃将地上的火把扬起,朝扑面而来的杀气飞去。 “客气,这也是举手之劳,能帮就帮一点,就是这样”。丁长生说道。 胡高不敢再拖时间,他强行拖着经脉受损的身躯,一步步的挪到了黎娲的身边,然后缓缓地举起手中的无影剑。 她说着,就将白嫩的脚丫从鞋子里退出来,就要踩在光滑冰凉的地面上去。 “那怎么行,你先睡,我去医院买。”说着,他拎着一个袋子转身要出门。 夏梦凝听到这里,心里已经隐隐的有了底,她伸手将夏知康抱了过来放到床上,伸手探上了夏知康的手腕。 苏夫人听到叶裳来了,眉眼笑开,本来午时准时开饭,又将开饭的时辰推后了些,连忙吩咐厨房多加几个叶裳爱吃的饭菜。 吸噬了几口后,易无道强忍着将沐千雪吸成人干的冲动,闭上了嘴巴。 话说道嘴边,方十一竟然无法说出口了?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心虚吗?还是觉得愧疚? 王浩的身后,有剧烈的空间波动,耀眼的金芒,从空间波动中射出。 周围的灰袍人间人影已经被消灭,都是将武器收好,站在了被叫做二师姐的人身边。 只见那幽橐头顶一个黑红色的珠子,不断的散发着幽冷嗜血的气息。从这珠子中不断的飞出各种黑影抵挡着毁灭剑气,但是毁灭剑气没有任何消减的攻击到了那珠子上,但是它也只是晃了一下便顶在了幽橐头上。 第二百零八章 朱橘升任三军统帅!什么玩意儿?我要当爹了?! 徐达神色一凛。 在场众将皆是站了起来,只有朱橘还坐在位置上,思索着解决问题的办法。 老徐所说的两个问题,前者是他分内之事。 但眼下,他也是有些黔驴技穷了,毕竟这鸡血不能老是将那几句车轱辘话来回说,那样的话,将士们听久了,也就听腻歪了,自然也就没什么效果了。 必须得找到一个新的方法才行! 他眉头紧皱,极力思忖着。 而徐达已经是率领将士们起身相迎。 只见那传信的校尉手里拿着三个长条铁筒,将其中一个抽了出来。 唰! 明黄色的圣旨从里头抖搂了出来,他将其轻轻抻开,肃然道: “陛下有旨,大将军徐达接旨!” 噗通! 噗通噗通! 徐达神情亦是肃穆,十分干脆的跪倒在地,叩首道: “臣徐达,接旨!” 众将领也都跪听旨意,只有朱橘还坐在军帐里头纹丝不动。 传信的校尉略一皱眉,但见对方是吴王,便也没多说什么,旋即便朗诵圣旨道: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战事无常,胜败乃兵家常事,然则败非无因,亦需省察。大将军徐达,受朕重托,领兵出征,以御外侮,保境安民。然其战于和林,未能审慎策划,调度有方,致使大军受挫,将士伤亡,国威受损,朕心甚痛!” 徐达面色一黯,神情略有几分苦涩。 “朕观和林之战,非敌之强不可胜,实乃将谋不周,指挥失当。兵法云:骄兵必败!徐达未能深察,轻敌冒进,陷入敌之彀中,以至于大败!” “朕知尔徐达昔日战功卓著,今遭此挫,非无能力,实乃一时之失。然,身为将帅,当以国家为重,百姓为念,不可因一己之失,而忘大局。故朕特此申饬,望尔深刻反省,汲取教训,勿再蹈覆辙。” “钦此。” 朗诵完圣旨,传信校尉将圣旨双手奉上。 “臣徐达,领旨谢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徐达再度将脑袋磕在了地上,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方才恭恭敬敬的接手圣旨。 营帐之内,鸦雀无声。 圣旨之上,言辞严厉,显然是陛下对此战失利极为不满啊! 众将皆是叩首,也都是一副受挫的表情。 哗啦。 传信校尉又从怀中铁筒里抽出圣旨,朝着朱橘道: “剩下这两道旨意,是给吴王的。” “请吴王殿下来接旨吧。” 唰。 众人纷纷看向身后,徐达此刻也是收拢圣旨,看向朱橘。 大家都跪着,就朱橘坐着,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而此刻的朱橘,还在沉思之中纠结,根本就没有听到传信校尉的话语。 “吴王殿下?” “吴王殿下!” 传信校尉高声喊道。 “呃……啊?” 朱橘这才如梦初醒,反应了过来,抬头看了过去,不悦道, “干嘛?” 正冥思苦想着呢,非要打扰自己,给自己思路都干断了! “吴王殿下,这两道圣旨,是陛下给您的。” “请您接旨。” 要是换作寻常官员,就这吊儿郎当的态度,他早就开骂了! 毕竟圣旨代表着皇帝,他现在宣读皇帝的旨意,就相当于是皇帝亲自到了! 谁敢不敬?那就是欺君之罪!可以直接就地正法的! 奈何眼前之人是大明的亲王,还是监国,在皇子之中地位仅次于太子……所以,也只能任由他如此了。 “我?” “给我带什么话?” 朱橘有些疑惑,终于是站起了身来,走到了他面前,掏了掏耳朵。 “拿来吧。” 他吩咐道。 一旁的徐达神色微微一凛。 接圣旨哪有这样的?他要是敢这样做,明天这大将军的职务就被撸了,后天就得被关进应天府的天牢里去! 普天之下,也就只有朱橘这小子敢这样了吧! “请。” 传信校尉倒也不以为意,将两道圣旨双手奉上。 他接到的命令,本就是将这两道直接交给吴王,无需宣读。 “嗯。” 朱橘随手将其中一道圣旨拆开,仔细阅读了起来。 这一看,瞳孔顿时一缩。 “老爹这是……赶鸭子上架啊!” “我这……哎!行吧!” 他读完第一封圣旨,神色略有几分无奈,但旋即便抖擞了精神。 关键时刻,不能掉链子! 这是他的人生信条! 须臾间,他又再度拆开了第二道圣旨,只是扫了一眼,差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我靠!” “娘这是瞎搞啊!这种时候,我怎么能……” “我靠我靠我靠!” “我要当爹了?!” 朱橘嘴里蹦出一大堆惊叹词来,周遭将领们也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像是‘我靠’、‘我操’这样的口癖,大家很容易就能明白其意思,然后迅速在军队之中传播,朱橘爱说,下面的士兵自然也就效仿。 现在,就连徐达也会时不时的来上两嘴……没办法,这口癖在某种程度上,确实可以表达自己的心情。 “什么什么?” “你要当爹了?妙云她怀孕了?” 徐达耳朵尖,听到了朱橘的惊呼,顿时转过脸来,想要去看圣旨上的内容。 朱橘要是当爹,那他岂不是要当外公了? 外公? 哈哈哈! 这个消息,算是他这阵子以来,最大的好消息了!一下子他整个人的心情都好了起来,心中的阴霾也一扫而空! 啪! 朱橘猛地将圣旨合拢,不让徐达和其他将领窥探。 “对,你要当外公了,但这份圣旨上有些私密的内容,是娘跟我讲的,不能给你看。” 朱橘神色有些古怪,态度却是十分坚决的道, “把眼睛收回去。” 徐达撇了撇嘴,却也只能是乖乖收拢眼睛。 但是,得到了朱橘的确认之后,他的内心还是非常高兴的! 不知何时……能见自己的小外孙? “这封圣旨,你念一下吧!” 朱橘几乎没有犹豫,就将马秀英给自己的那一封圣旨收拢了回去,转而将另一份递上,道: “念吧!” 那传信校尉点了点头。 “是。” 他打开圣旨,沉声道: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今免去徐达征北大将军一职,降为副帅,交出大将军印信,以监国吴王为最高统帅,暂代大将军之职,统管三军!” “钦此!” 这道旨意一念完,屋内众将皆是神色一变。 徐达和朱橘,竟然来了个身份对调! 不过……想想也是,陛下既然有申饬,自然也会有相应的惩处,否则就不痛不痒的骂上几句,有什么用? 只是降为副帅,已然算是不错了! “臣,领旨谢恩。” 徐达倒是神色如常,迅速接受了皇帝的安排。 他跟朱橘本来就是商量着来,甚至早就让出了军中许多实权,可以说,他培养这个女婿是不遗余力的。 如今双方更换了一下位置,在徐达看来根本不算个事儿。 再度叩首之后,便恭恭敬敬的将圣旨接过,转而看向朱橘。 “女婿大人,以后,末将要听从你的指挥了。” 徐达此刻当上了‘准外公’,心情颇为不错,在朱橘面前开起了玩笑。 “什么女婿大人!别嬉皮笑脸的,给我严肃点!” 朱橘轻哼道, “工作的时候,称职务!” 徐达讪讪一笑。 “是,是,大将军。” “往后末将一定遵从大将军的指示,大将军说什么做,我们就怎么做!在大将军的英明领导下,我们一定能找到敌军的破绽,转败为胜!” 他笑吟吟的道, “来啊!去把印信拿出来,全都交给代大将军!” 朱橘翻了个白眼。 这下你是卸下重担轻松了,老子倒是要累死了! “行了行了!” “废话还是少说,咱们继续开会!” 说罢,他便回到了军帐之中,只不过,这次他坐的不是次位,而是主位。 一屁股坐上去之后,他敲了敲桌子。 “还愣着干什么,都坐啊!” 众将这才清醒了过来,纷纷点头称是,重新坐回了位置之上。 还真别说,朱橘虽然只是一个少年,但他坐在主位之上,却是领导派头十足,光举手投足之间的那股子气势,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从副升主,切换的十分丝滑,仿佛他本来就该是那个坐主位的人一般。 毕竟,他连龙椅都敢坐,这一把大将军的椅子,洒洒水了! 须臾间,众将皆已经坐定。 朱橘目光扫视众人,见徐达此刻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不禁有些不悦。 咚咚咚! “诶诶诶!” “我的副帅,就先别想着当外公抱外孙了!我这个当爹的都没沉浸在喜悦之中,你的心思怎么已经飞回应天了么?” “咱们现在的处境还是很危险!你不知道吗?搞得不好,回去都难!” 徐达;“……” 被这一顿怼,他也是呲牙咧嘴,转而迅速将自己的嘴角下撇,保持住了一个严肃的神情。 众将皆是偷笑不已,原本沉郁的气氛,被这么一闹,反而还稍稍欢快了几分。 最起码,没有刚才那么凝重了,这对于开会来说,反而是有一定帮助的。 “眼下还是那两个难题!” 朱橘沉声道, “一个是鼓舞士气,让战士们重新恢复斗志!” “一个是找到敌人的弱点,将其突破!破了王保保的乌龟阵!” “刚才我坐着不动,神游天外,其实就是在思考这两个问题,现在,也算是有些眉目了!” 听到这话,众将皆是认真了起来,竖起耳朵来倾听。 徐达更是露出了几分惊异之色。 这两个棘手的难题,他想破脑袋都没思路……朱橘竟然已经找到办法了?! 朱橘紧了紧怀里的圣旨。 老实说,若不是老娘送来的这份旨意,他还没有激励士气的灵感。 但此刻,他已有了法子! 至于破敌之法。 “王保保这边,根据斥候们的来报,暂时的确是不好突破,他太稳健了,将军队打造成了一个龟壳。” 朱橘道, “那我就想到,能否绕过这个龟壳,去直击他的要害!” 听到这话,众人皆是有些疑惑。 “绕过龟壳,如何直击?” 蓝玉忍不住问道, “他就在这个龟壳里面啊……” 朱橘一笑。 “王保保的确是在龟壳阵里,但要害不在,北元的要害是王保保吗?” 他沉声道, “北元的要害,是元嗣君!” “如果有办法找到元嗣君,将其击溃!那么,我们就可以复刻当年霍去病的操作,覆灭其王庭!” “把元嗣君抓了,把他老巢给捣毁!那么,王保保还能像现在这样沉得住气吗?就算他厉害,能沉得住气,他手底下的士兵们呢?” “这一击只要得手,王保保必然自乱阵脚!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找到他的破绽了!” 一番话语,听得众将皆是恍然。 的确,大家都太专注于眼前的王保保了,却没有想到元嗣君才是北元的核心! “直捣黄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解法,但问题在于,难度太高。” 徐达蹙眉道, “茫茫大漠,要找到北元的老巢,实在是太难了!老实说,我至今都非常疑惑,当年霍去病到底是怎么在大漠之中找到匈奴王庭的?哪怕可以抓舌头,可一般的舌头也吐不出那么多关键的信息来啊!” “我们是可以派出一支军队去找这个王庭,但……总得有个方向吧!目前我们是毫无头绪,哪怕派出大量的斥候外探,也很难得到有用的线索。” “以王保保那无比稳健的性格,他也肯定是把元嗣君藏到一个极其隐蔽的地方了吧……” 众将闻言,皆是点头。 在场的人,谁能当霍去病?谁有他的能耐? 蓝玉有些跃跃欲试,但话到嘴边,却还是忍住了,并没有开口。 他只是一个小将,纵然敢拼,也不会有人将部曲放心的交到他的手里。 “我倒是有个秘密办法,可以找到元嗣君。” 朱橘忽的道, “但,这支直捣黄龙的队伍,必须由我亲自带领才行!” 影子蛊,再加上脱古思帖木儿,这两样东西,就是他复刻‘霍去病’奇迹的倚仗! 龙薇那丫头给的东西,总算是可以派上用场了! 但是,这玩意儿不能直接曝光在大众视野内,纵然是要用,也只能是自己关起门来偷偷用,毕竟这样的神奇之物,很难跟人解释。 再加上……他自己也有一种冲动。 亲自带兵偷对方的水晶,多刺激哦! 然而,听到这话,徐达顿时脸色一变! “不行!” “绝对不行!” 他斩钉截铁的道, “你现在是三军统帅,怎么可以以身犯险?哪怕你是副帅都不行,何况是主帅?” “这一场仗,输了也就输了,或许东路军和西路军能有一些建树,挽回一些局面,我们能够稳住就行,决不能冒进!” “我宁愿现在直接收兵回朝,接受陛下的惩处,也绝对不允许你亲自带兵!哪怕真的探知到了元嗣君的位置,也不能让你以身犯险!” 徐达情绪激动,差点整个人都蹦起来了! 开什么玩笑!朱橘亲自带兵? 这要是被大姐知道,这就不是被打的问题了! 不光是大姐,陛下也绝对不会同意! 别说是他们了,自己都不同意了! 这就不是万一出点事了,干这种极度冒险的事,不出事才是怪事! 都是要当爹的人了,还要犯险? 孩子不能没有父亲,妙云不能没有夫君啊! 众将听到朱橘这个疯狂的想法,也都是接连摇头。 “大将军……哦不,副帅说得对!” “您不能以身犯险,这不是闹着玩儿的!茫茫大漠,别说是和敌军交战了,就是迷路都是要命的事情!还有饮水问题和军粮问题,如若孤军深入,这两者都无法得到满足啊!” “是啊!一支孤军前往寻找北元老巢,那真是全看老天爷了!大将军如果真的有办法,可以教给我们,我们去找!损兵折将也就损兵折将,您可千万不能有什么闪失啊!” “对,不能有闪失!我们都不同意!” “……” 一时间,众将皆是统一了意见,对朱橘进行了否定! 开什么玩笑!这个大王爷要是折了,他们这帮人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所要承受的东西,比打了败仗都要恐怖十倍不止! 全场,唯有蓝玉没有发言,反而目中透露出一股子兴奋劲儿。 他很想说——干吧!大将军! 我愿作为你的先锋,为你直捣黄龙! 但是此刻,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发表这样逆天的意见,只能是看向朱橘,等待着他的指令。 砰砰砰! 朱橘用手掌重重的敲击着桌面。 “都把嘴给我闭上!” 见众人联合反对,他身上那一股子混不吝的气质又迸发了出来,恼道, “你们是主帅,还是我是主帅!” “我的决定,轮得到你们在这里逼逼赖赖么!” “把我定的军规第一条,大声给我复述一遍,现在!马上!赶快!” 众将面面相觑。 砰! 朱橘直接将大将军印信砸在了桌面上,砸的众人皆是心中一颤!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大声点,我听不见!副帅徐达,你没吃饭吗?给本大将军喊出来!”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徐达也是跟着一起吼了出来。 这句话,他还真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喊出来的一天! 一直以来,他都是老大,都是别人服从他的命令,没想到竟然也会有一天,自己需要服从别人的命令! “很好!” 朱橘冷哼道, “既然皇帝陛下任命我为主帅,那么,全军都得听我的!我说怎么做,那就怎么做!” “你们没有资格指手画脚!当年老子在紫禁城当监国的时候,整个朝廷都得听我的!你们还敢有异议,反了你们的天了!” “就按照我说的办!” 被这一顿训,全场皆是鸦雀无声。 徐达也蔫吧了下去。 现在,他的权力都没有朱橘大,按照军规,只能是听从朱橘的命令。 在军中,一级压一级,等级森严。 印信没交出之前,他可以直接下令,不许朱橘乱来。 但现在……他除了干瞪眼以外,的确也没有什么办法。 他都如此,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根本就没有说话的份。 这位爷可是个狠角色,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要是谁还敢反对,那纯粹就是找死了! 蓝玉:“!!!” 朱橘这一番话,听得他整个人都亢奋了起来! 吴王殿下,好样的! 不愧是您! “把军中所有骑兵全都聚拢起来,老弱病残的不要,我只要精锐,数目要在五千人以上!” 朱橘见众人鸦雀无声,这才缓和了几分神色,下令道, “至于粮草和水源,只需要携带三天的淡水和一些轻便的干粮,至于三天之后怎么办,我自有我的办法,这一点不需要你们来操心!” 三净水和五气丸的存在,让他无需为粮草供应发愁。 有精确的导航,再加上足够的粮草储备,直捣黄龙的难度已经是降到了最低! 要是这还不敢干,那干脆就不要打仗了,回家抱孩子得了! 咚咚咚! “说话!” “都听见了没有?听见了说听见了!” 他喝令道。 “听见了!” 这次徐达也学乖了,大声喊了出来。 虽然喊完之后还是满目愁容…… 现在不是担心战争胜利或者失败的问题了,现在主要是朱橘能否全须全尾的回去的问题了! 他现在有点后悔……后悔当初撺掇这小子参战了。 这小子是可造之材没错,但同时也是一个最不稳定的因素!无法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陛下啊陛下,你把他提上去干嘛?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这小子无法无天的性子,再加上绝对的权力……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啊? 唉! 徐达内心无比的惆怅。 而朱橘此刻已然是站了起来,意气风发的道: “那么好!” “现在,立马挑选一支精锐骑兵!将一应准备都做好,明天交给我!” “对了,我亲卫之中那三千骑兵,全都要在编,他们本就是精锐!这件事情,就由蓝玉你来办好!” “散会!” 说完,他便快步离开了大帐,朝着自己的帐篷走去。 马上要深入茫茫大漠了,他要趁着还没有出发,给亲爱的妙云老婆写一封信! 努力了那么久,都没有孩子,结果自己前脚刚走,后脚妙云就有了,他都有点怀疑,这是老天爷给他开的一个小小的玩笑了! “是儿子,还是女儿呢……” “啧啧,嘿嘿嘿……我要当爸爸了,我要有自己的娃了,嘿嘿嘿……” 两世为人,他还是第一次解锁这个新角色。 从来都是给人当儿子当孙子,这回总算是可以当一回爹了! 心里头这个兴奋劲儿啊……实在是有些按捺不住啊! …… 是夜。i 朱橘写完信后,已然是命人火速送往应天,正欲睡觉之时,军帐内却是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 “朱橘。” “我想,咱们爷俩还是需要谈一谈,咱爷俩好好谈谈。” 徐达手里捧着一壶酒,迎着烛火走了进来。 朱橘微微侧目。 “喝酒就免了,军规第五条,除庆功宴外,饮酒杖打五十,私自藏酒杖打八十。” “副帅啊,你这是要跟我一起犯错误?我俩虽然是指挥者,但也不能搞特殊,若是被军士们知道,这军规就和废纸一样了。” 军规是他制定的,自然是要用心维护。 若军士需要遵守,将帅则可无视践踏,那么这军规就不得人心了。 “嗐……好吧,你真是变了个人一样。” 徐达苦笑一声,道, “像个铁面无私的包公。” 朱橘摸了摸脸。 “是黑了。” 他笑了起来。 这在草原上每天风吹日晒的,能不黑么? 不过,他一个大小伙子,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肤色如何,反而还喜欢自己黑一点,有男人味儿嘛! “军规是不能打破,但今天有一件大喜事,实在是值得喝一杯。” 徐达正色道, “你要当爹了,我要当外公了。” “这事儿,不喝几杯,实在是太可惜了……不如这样,我们就喝三杯。” “回头各领十棍,怎么样?” 朱橘哈哈一笑。 “哈哈哈……好!那就各领十棍!” 他爽快道, “不过,是你怂恿我的,所以我的那十棍算在你头上,打你二十棍。” “若是如此,我愿意喝三杯。” 徐达:“???” 他妈的!这小子,可真够鸡贼的啊! 要不是大将军的职位被撸了,他高低给朱橘上上课! “行行行,来!” 徐达将酒瓶摆在了桌上。 二十棍而已,以他皮糙肉厚的程度,还是经得住的。 朱橘亦是上前,从随身的包裹里取出一些干果点心来,作为下酒菜。 虽然只喝三杯,但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两人相对而坐,徐达率先给朱橘倒上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来,这第一杯,我恭喜你!” “恭喜你即将当爹了!” 朱橘亦是举杯。 “同喜同喜,恭喜你当外公,以后有小外孙抱了。” 两人相视一眼,皆是一饮而尽。 美酒入喉,一股子暖意升腾了上来,让朱橘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这种酒,其实在皇宫里唾手可得,甚至都有点瞧不上。 但是在战场上,这却成了难得的美酒,令人回味无穷。 “吃,吃干果!” “这些都是我珍藏的,一直都没舍得吃了。” 朱橘将干果摊开放在徐达面前,两人吃了一会儿,徐达又倒上了酒,举起了酒杯。 “这第二杯酒,我恭喜你升任大将军。” “虽然现在这个情况,这职位是个烫手山芋不好做,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三军最高统帅,能体验体验掌握十数万大军的感觉,也挺好的。” “我一直都希望你能够在军事上有所建树,这对你将来的发展肯定是有用的,但是我也真的是着实没想到,你能进步的这么快,如今军中之将士多数都认可你,你对军务的掌握,已经是炉火纯青了。” 朱橘咧嘴一笑。 好歹也是后世之人,学习过先进思想。 在军队里当个政委,还是绰绰有余的,当然了,主要还是自己这一层身份在,再加上徐达从旁辅助,他才能把自己那一套策略推行下去。 叮。 两个酒杯再度碰撞在一起,第二杯酒一饮而尽。 然而,这第三杯酒,朱橘却是率先抢过了酒瓶,给徐达满上。 “我知道,这第三杯酒,你是想劝我不要冒险,对吧?” 朱橘望着徐达,笑道。 徐达苦笑一声。 “你就是太聪明了。” 朱橘摆了摆手。 “这件事情,你不用劝我了,我心意已决。” 他道, “这,是唯一破局的办法,而且,我不是一时冲动,心血来潮。” “我有十成的把握找到元嗣君!而且,一路上的粮草和水源都不需要担心,我都有办法解决。” 徐达微微一怔。 十成的把握? 这话也说得太满了吧! 以他对朱橘的了解,这小子可从来都不是说大话的人啊…… “打仗之前,我做了充分的准备,就是为了应对这样的状况,” 朱橘此刻信心满满,道, “所以,你就放心吧!” “老徐,你知道的,我是一个道士,道士最大的目标的就是长生久视,最惜命了,我不可能拿我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如果没把握,我宁愿当缩头乌龟的。” “正是因为稳妥,我才愿意拼一拼,立他一个不世之功!” 徐达陷入了沉思。 本来他是来说服朱橘的,结果却是要被这小子给说服了。 十成把握啊!直捣黄龙啊! 这要是能成,就不是反败而胜了,操作的好一点,完全可以直接剿灭北元!永清沙漠! 老实说……他心动了。 “……好吧,你是三军主帅,你要怎么做,我都拦不住你。” 徐达沉默了半晌,方才道, “你要我怎么配合你?” 朱橘闻言,嘴角微微上扬。 “来,先把这一杯酒喝了!” “就当是为这一次壮举,浮一大白!” 叮! 酒杯再度碰撞,两人皆是一饮而尽! 朱橘随手取来纸笔,开始给徐达描述自己的战略…… 偷袭北元的老巢,不过是第一步! 最为重要的,还是歼灭王保保的元军主力!所以,徐达这边的配合,是必须要做到位的! 明天就要出发,所以今天这一夜,两人必须在战略上达成一致! 第二百零九章 有那么一位神通广大的贵妇人,让我把他的儿子调回京城! 半晌后。 “差不多了,按照这个方案来,只要你拿下元嗣君,就成功大半了!” “要不我再多挨二十棍吧,喝的有点不过瘾啊!” 徐达一边脱去厚重的外衣,一边嘟囔道。 这酒后劲儿挺大,三杯喝下去,就已经感觉身体发热,头脑发晕了。 这种感觉很是美妙,所以徐达不想太快散去酒意。 “再来三杯吧,我也挨二十棍。” 朱橘笑着将酒倒上,道, “反正我这一仗要是打赢了,功劳大的很,别说是区区二十棍,就是二百棍,也可以轻松抵消!” 赏功罚过,功能抵过。 这也是军规,而且很是合理,当年大秦就是靠着一套变态的功过奖惩制度,让老秦人舍身忘死的! “哈哈哈……好好好!” 徐达顿时露出了笑容,搓了搓手道, “来来来,再来再来!” 叮! 两人再度碰杯。 “眼下还有一件事,光我们双方配合还不够,真要做到万无一失,东西两路大军一定要尽快联系上!” 朱橘沉声道, “不要再在外围打秋风了!做捡芝麻丢西瓜的事儿!” “老徐,我不在军中,你重新执掌印信,以大将军的名义要他们迅速朝我们靠拢,不许再逗留!” “若再拖延,以失期罪论处!” 徐达点了点头。 “我也是这么想的,陛下原本的战略,就是要让我们三路大军形成合围之势,以绝对的优势将王保保灭杀!” 他正色道, “但现在,情况却是出现了偏差,我们三路互相不通,反而更像是在各自为战,这肯定是要不得的!” “这样吧!我明天就发令!三天发一道,催也要把他们催来!没有十万以上的兵力作为支持,咱们这张网就算是布置成功,也有可能会被挣破!” 朱橘颔首。 两人又聊了一阵,直到尽兴徐达方才起身离开。 和朱橘聊了好一会儿战略部署,他也是放心了不少——最起码证明了一件事,这小子不是头脑发热,他是真的有自己的一番谋划的! 这,就可以了。 至于朱橘哪来的十成把握找到元嗣君,这是他的事儿,无需过问太多。 送徐达离开后,朱橘打了个酒嗝,舒舒服服的伸了一个懒腰。 “呼——” 此刻只觉得周身温暖,一股子困意席卷而来。 这会儿直接倒头就睡,明天一早起来绝对是神采奕奕! 然而,正在他打算躺下睡觉之时,帐外却是传来了一道喝令之声! “放肆!” “大将军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滚回你的军营里去!” “再敢逗留,军法处置!” 帐外似乎是叫嚷了起来,这让朱橘起了几分疑惑,转而再度走向帐外。 “我今天说什么都要见到大将军!” “大哥,劳烦您通融一下,我和大将军认识的,只要你放我进去,我到时候一定和他夸你!” 朱棣连声恳求道。 然而,那守门的军士闻言,却是冷哼一声,目中露出了轻蔑之色。 “你?还认识大将军?” “那我还认识皇帝陛下呢!他认识我吗?真是笑话!” “滚滚滚!赶紧滚!要是惊扰到了大将军,你小心屁股开花!” 朱棣见他不肯通融,面色有些发苦,更有几分心焦。 这要是见不到朱橘,明天大军就出发了,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啊! 正此时,军帐掀开了一角。 “什么事?” “吵吵嚷嚷的?” 朱橘有些不悦的道。 “回禀大将军!” 那守门军士神色一凛,迅速跪倒在地,恭声道, “是这个士兵,他非要见您。” “我怎么赶都赶不走……他还说自己认识您。” 朱橘瞧了过去。 那一头,朱棣看到朱橘,目中顿时露出惊喜之色。 “六……呃,大将军!” “参见大将军!” 他本来想要喊一声六哥,但想到自己不能暴露身份,便迅速改口。 看到朱棣这小子,朱橘心中不禁起了几分玩笑之心。 他忽的严肃道: “伍夫长朱小四,出列!” 啪! “到!”朱棣像是条件反射一样,应声站好。 “哈哈哈哈……” 朱橘大笑了起来,连道, “行了行了,你有什么事,先进来说话吧!” 朱棣这回打仗也是立了一些小小的军功,尤其是在和林之败时,他表现颇为英勇,还组织了好几波反击,所以已经从普通的大头兵,升级到了伍夫长。 虽然还没有亲手斩杀过一个敌军,但他已然是见识到了战争的残酷。 本来就黑的他,如今是越发黝黑了,不过看上去,整个人的气质多了几分坚毅。 “好!” “谢大将军!” 朱棣咧嘴一笑,走进了中军大帐之内。 那守门军士:“???” 啊? 真认识啊? 想到刚才那个士兵名叫朱小四……姓朱诶! 莫不是皇亲国戚,在军中历练? 想到此处,他的内心瞬间变得忐忑了起来,极力的回想着……刚才自己是不是太凶了? 军帐之中。 “随便坐吧,刚才我老丈人刚来过,聊了一会儿军略。” 朱橘一脸随意的道, “你怎么想起来,要来我这的?” “军中待不下去了?想要回去了?” 若是朱棣想要回去,那老娘给自己的这道圣旨,倒是可以派上用场了。 然而,朱棣却是摇了摇头。 “当然不是!现在这样紧张的状况,要是临阵脱逃,那不是懦夫吗?” 朱棣目光炯炯,道, “我来,是想和大将军讨要一个差事!” “听说大将军明天要亲自率领骑兵去找北元的老巢!我也想去!” “请大将军应允!” 噗通! 说着,他便是跪到在了朱橘的面前。 如今朱橘是大将军,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伍夫长,所以跪倒在朱橘的面前,是应该的。 “嗯?” 朱橘眉头一挑,略有几分惊讶,转而却也释然。 毕竟面前之人是朱棣!论打仗的能力,成长起来以后完全可以和常遇春、蓝玉等名将掰手腕,甚至是超越他们! 他的胆色,是不用怀疑的。 “你也想加入?呵呵……” 朱橘摸了摸下巴,笑道, “问题是,你不是骑兵啊!” “我记得,你似乎是重装步兵吧?” 重装步兵,也就是甲胄齐全,还带盾的步兵。 这种军种,安全性还是比较高的。 “我是步兵没错,但是我也会骑马啊!而且我骑马骑的可好了,你知道的呀!” 朱棣连忙道, “只要有需要,我一瞬间就可以转换为骑兵,策马疆场!” “所以,大将军……哦不,六哥你就答应我吧!看在我们是自家兄弟的份上!我……我实在是太渴望作战了!” “尤其是这一战!” 他是一听到消息,就直接火急火燎的赶来了,生怕报不上名。 直捣黄龙,奇袭北元老巢! 这样的军事任务要是能完成,那可太刺激了!太有成就感了! 所以……决不能错过! 朱橘略一沉吟。 “可以是可以,但,我不能答应你。” 他道。 朱棣:“?!” “这,这为什么啊!” “六哥,我求你了!我给你下跪了六哥,我给你磕头了!” “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给你一个惊喜!我……我一定……” 被朱橘这么一否决,朱棣顿时急了,急得是抓耳挠腮,手足无措。 “行了行了,还磕头呢,你想折我的寿命啊。” 朱橘没好气的将他扶起,语重心长的道, “老四啊,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我之所以想出这么法子来,也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完全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你是皇子,出来是历练的,你冒这个险做什么?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折在战场上怎么办?到时候咱爹的损失可就大了!” “所以,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军营里吧,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别想着冒险。” 他这一番话语,完全就像是哥哥对弟弟的谆谆教诲。 平心而论,朱橘确实也不想朱棣去。 虽然自己是有一定的把握,但孤军深入本来就存在巨大的不确定性。 两个皇子,就等于是两颗鸽子蛋,总不能全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吧? “你也是皇子,你还是母后最宠爱的皇子呢!” 朱棣顿时不乐意了,反驳道, “你怎么能以身犯险?你要是出点事,那损失更大!” “所以,我要是不能去,你也不能去啊!” 朱橘翻了个白眼。 “咱俩能一样吗?” 他有些不悦。 “为啥不一样?同样是皇子,你是监国亲王,地位比我还尊贵呢!如果我们两个非要有一个去冒险,那也应该是我去,而不是你!” 朱棣又道。 一番话语,说得是有理有据。 “伍夫长朱小四!” 朱橘的声音忽然提高了一个八度。 朱棣一愣,但还是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 “到!” 他喊道。 “我以大将军的身份,交给你一个差事。” 朱橘道, “留在军营之中,管理我那剩下的七千亲卫。”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他们由你管辖,待会儿我会把我的印信交给你。” 朱棣:“……” 他完全不想答应,可……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要是在皇宫里,他还能以燕王的身份和朱橘这个吴王唱一唱反调,虽然也唱不过,好歹还能过过招。 但这是在军中,他一个小小的伍夫长,就是十夫长都能轻松拿捏他,更何况是身为大将军的朱橘? 军规第一条——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他早就记在心里,奉为信条了。 所以此时此刻,他就算是千不愿万不愿,也只能是点头。 “遵……遵命。” 朱棣蔫了吧唧的道。 朱橘一笑。 “行了!” 他走上前去拍了拍朱棣的肩膀,道, “我知道你想真刀真枪的拼杀一场,我告诉你,会有机会的!” “刚才我和老徐就在商量这件事,我那边若是得手,我们两边就可以对王保保形成夹击之势!再加上东西两路大军赶来,我们四路联手,直接杀他一个片甲不留!” “仗,有你打的!” 朱棣听到这话,眉头顿时一挑。 “以你的才能,当个伍夫长是屈才了,身为皇子,在基层历练是应该的,但熟悉的差不多了,也就该尝试着当指挥官了!” 朱橘又道, “说到底,基层只是我们了解军旅生活的方法而已,身为皇子,真正要学的,要磨砺的,还是军事指挥!这是一门技术,更是一门艺术!” “你该练的,是这个!所以,我打算把我那七千亲卫交给你来统帅!到时候大军出动,你就是这七千人的头头!如何在战场上运动,寻找战机,这就是你朱棣的功课了!” 听到这番话,朱棣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惊喜之色。 “真的?” “六哥,你真的要把七千人的大军全都交给我?!” 七千人,这听着不多,但只有真正经历过战争的人才知道,这绝对是个大数目! 七千人的军队一个冲锋下来,足以让人胆寒! 朱棣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个小小的伍夫长,竟然直接连升十几级,变成了一个将军! 他还以为,自己指挥作战,起码要到二十岁以后才有机会了…… “没错,所以,好好把握机会吧!” 朱橘点了点头,笑道, “回去之后,好好想想怎么当将军吧!” 老四是个人才,这是不需要验证就可以得出的结论, 所以,把亲卫交给他,朱橘还是很放心的。 “是,大将军!” 朱棣神采奕奕,说话中气十足,语气里头带着难掩的兴奋! “去吧,我要好好休息了。” “明天还要出征呢。” 朱橘摆了摆手。 “是!末将告退!” 朱棣恭敬行礼,转身而退。 临走前,他还拿走了朱橘调动亲卫的印信。 走到帐外,他看了一眼守门的军士,嘴角微微上扬。 从现在开始,伍夫长朱小四已经没有了。 站在你们面前的,是将军——朱小四! …… 次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草原上凌冽的寒风吹的人耳朵生疼。 当多数士卒还在熟睡之时,有一支挺拔的队伍已然排列整齐,站在了校场之上。 领头的,是蓝玉。 他昨天一宿没睡,此刻脸上依旧是满脸的兴奋。 北伐以来,这是他最有战斗热情的一次,原因无他——最刺激,最冒险,收获也最大! 这正是他想要的! 咚咚咚! 正此时,一道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惹眼的明光铠已然揭露了他的身份——昨天刚刚升任大将军的吴王殿下! 哗啦! “参见大将军!” 蓝玉率先下跪,大声喊道。 哗啦哗啦! “参见大将军!!” 众骑兵也都纷纷下跪,朝着朱橘行了一个军礼。 朱橘微微颔首。 “将士们,相信蓝玉将军已经跟你们说过了,我们所将要挑战的,是怎样的一个军事任务!” 他居高临下,朗声道, “和林之败,致使我军遭受损失,胜势被阻!东西两路大军并无照应,眼看着,战局就陷入了僵持阶段!王保保是属乌龟的,他把身子窝进了龟壳里,咱捅不烂他!” “照这样下去,我军的失败是必然的!将士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过着风吹日晒的破日子,你们甘心就这样无功而返吗?” “不甘心!”蓝玉领着众士兵大喊道。 这一声大喊,也喊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出来打仗,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着这般艰苦的日子,不就是想要立个战功,好回去封妻荫子么! 若是战败而回,等于是白白浪费生命,白吃了那么多的苦头! 但凡有点心气的人,谁能甘心? “很好!我也不甘心!” 朱橘点了点头,大声道, “所以,我决定进行一场特别军事行动,效霍去病故事,在茫茫大漠上,找到北元的老巢,将北元的现任君主元嗣君生擒!” “只有找到他,我们才能转败为胜!只有找到他,才能荣获战功,封妻荫子!” “但是,你们也知道,这将是一场无比危险的军事行动,茫茫草原,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全军覆没!而且有可能死法很憋屈!比如因迷路而饿死,因水源污染而毒死!也有可能会被敌军发现,派来大股部队把我们给吃掉!” “孤军深入,直捣黄龙!你们,怕不怕?” “不怕!”蓝玉再度带头。 但这一次,声音明显没有刚才那么响亮了。 朱橘,也料到了这样的状况。 毕竟是人都怕死,在草原上的军人,更是知道茫茫大漠的可怕! 万一迷路,那种绝望,和溺水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所以,这一支队伍,需要激励! “跟大家讲个趣闻吧!就在昨天,我的军中发生了一件奇闻怪事,从出征到现在,各种千奇百怪的事儿我也算是全都见过了,有让我无奈的,有让我窝火的,大大小小的事儿我全都处理过!” 朱橘大声道, “但这种事,我还是第一次碰到!所以我今天,可能要发发火!” “有那么一位神通广大的贵妇人,了不起啊,很了不起!她竟然有本事从千里之外,把信送到我的中军大帐之中!” “我想大家都应该知道,现在是两军对峙最厉害的时候,无论是我还是徐帅,每天都要处理一大堆事务,脑子里的这根弦啊,是一刻都不敢松下来啊!” “那么她写信来干什么呢?她在信里说,让我关照她的儿子,要我派一支队伍,把她的儿子调回后方!” 听到这话,众将士皆惊,皆是互相打量了起来。 谁的母亲,能有这么大的能量? 从千里之外把信发到前线疆场来,这只能是走大都督府的渠道啊! 蓝玉也是微微一惊。 他们的队伍里,还有背景这么深厚的人物?竟然能够直接给吴王写信? 这就是一般的公侯子弟,都不可能吧! “他奶奶的,走后门走到了我流血牺牲的战场上!” 朱橘把手中的剑猛地抽出,大喝道, “她的儿子是何许人也?此人原是应天府里的一个官家少爷,现在就在我们之中!” “我不管他的母亲是天老爷的夫人,还是地老爷的太太,谁敢把后门走到战场上,我偏要他的儿子,跟着我的骑兵敢死队,冲在战场第一线!” “全体起立!上马,出发!” 轰! 霎时间,众将士皆是感到有一股热血涌了上来! 这里没有什么官家少爷,你就是再背景通天,也得和我们一样,冲在第一线! “遵命!” 六千兵马齐声大喝,须臾间,所有人都是骑上了战马! 每个人,就准备了三天的干粮和淡水! 所有人都知道,短短三天时间,不可能找到元嗣君,所以三天之后,他们要自己寻找水源和食物。 但是,此时此刻,这一切都不值得担心!他们只需要跟着自己的统帅,前进前进再前进! 正如蓝玉心中所呐喊的那样—— 干吧!大将军! 六千骑兵在蓝玉的带领下,跟在了朱橘的屁股后面,朝着茫茫大漠,一路向北而去! 而在队伍的最后尾上,有一辆马车不紧不慢的跟随着,里头被捆绑着的,是满眼绝望的脱古思帖木儿,他的手指上,已然被扎了一个血洞。 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出使大明!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就算是拼着和大哥翻脸,也绝对不会接这个差事! 军营之内。 徐达站在高处,眺望着朱橘带着六千骑兵浩浩荡荡的离开,脸上不禁露出了感慨之色。 “少年意气啊!” 他轻叹道, “若真能成功,朱橘将可以和霍去病相提并论……不,超越霍去病!” “他若成功,便是灭国!” 当年霍去病,不过是抓到了匈奴王子金日磾,还有匈奴单于的祖父若侯产,并没有真的逮到匈奴单于。 而这一回,朱橘可是实打实的,去抓北元皇帝去的! “六哥,一定可以的!” 朱棣目中闪烁着光芒,举着拳头坚定的道, “我相信他!” “这天底下,就没有他完不成的奇迹!” 朱橘在应天,就创造过不少奇迹,所以朱棣对朱橘,有着一股子盲目的信任。 他既然敢干,就一定能干成! “哈哈哈,我也觉得!” 徐达转过眼来看向朱棣,笑道, “燕王殿下,也恭喜你,可以参与指挥了!” “吴王竟然把亲兵尽数拨付给了你,你们之间,可真是兄弟情深啊!” 曾经,他因为妙云的事儿,对朱棣有着不小的成见,甚至是有些厌恶这个皇子。 但他现在也不得不承认,朱棣是一个很有心气的皇子,否则不会心甘情愿的当一个大头兵,和普通士兵们同吃同住这么久。 再加上此前朱棣也有过一些亮眼的表现,这让徐达也是对其产生了不小的改观。 燕王朱棣,是个人才! 在陛下的儿子里,应该是可以争一争第三的。 再者说来,若是没有朱棣当初的拒绝,他也无法得到朱橘这么好的女婿,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反而要谢谢朱棣呢! 故而,综合来讲,他现在对朱棣并不讨厌,反而还多了一丝欣赏。 “嗯,六哥待我是很好。” 朱棣此刻也是露出了笑容,道, “我也有点怕自己做不好,所以……此后还需徐帅多多指点。” 徐达哈哈一笑。 “一定,一定。” “对了,朱橘写了一封家书回去,你看,你是否也要写一封回去给陛下,让陛下知道你在战场上的收获?” 朱棣微微一怔。 家书? “……好,我也写一封。” 这也算是一个在父皇面前表现自己的机会吧! 他不像朱橘和大哥朱标一样,无时无刻都出现在父皇的视线和脑海里,想要获得父皇的注意和青睐,就必须付出行动。 “嗯,你速写,这样可以一并发出。” 徐达笑了笑,见远处六千骑兵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道道扬起的尘土,他便也走下了高处,朝着军营中走去。 接下来,他得发出几路疑兵,为朱橘作掩护! …… 一旬后。 应天,紫禁城,坤宁宫。 徐妙云轻轻抚摸着肚子,只觉得腰椎有些发酸。 几个月孕育下来,她的肚子已经是有些显怀了,而且尖尖的,这让宫里所有人都笃定——这肚子里的一定是个男孩! 马秀英和朱元璋欣喜之余,也是连连让太医来看,想要确认这个喜讯。 若真是儿子,那真是天大的喜事了! “唉,同样是有娃,为啥妙云的肚子这么大,我的却这么扁扁的呢?是里头的孩子营养不够,发育的不够好吗?” 常美荣也是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发愁。 大家差不多都是同一时间怀孕的,可徐妙云的肚子比她大一倍! 这上哪说理去? 问太医,太医也只能说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大小不同是正常的。 好在如今经过不懈的努力,她的胎象总算是稳定了下来,不再危险,这算是唯一的慰藉吧! “有显怀的,就有不显怀的,我当初也不显怀啊。” 马秀英却是笑道, “所以标儿生下来就比较瘦,但也正因如此,我几乎没受什么罪。” “像妙云这样,挺着一个大肚子,多累人哦……” 徐妙云闻言,却是微微一笑。 “不累的,一点也不累。” 她虽然年纪不大,但此刻脸上已然是显露出了母性的光辉。 为了孩子,她这点不舒服算什么? 完全可以克服。 “皇后娘娘。” 正在给徐妙云把脉的太医忽的开口道, “差不多可以确定了。” “吴王妃娘娘的脉象特别明显,这就是男孩子的脉象!” 马秀英听到这话,眼睛骤然一亮? “真的?” “真是男娃?哈哈哈……这可太好了!” 她的嘴角,忍不住的疯狂的上扬! 虽然说女孩也好,可谁不想要大孙子? 大孙子,才是朱家的未来! “我回头就去告诉重八!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咱们老朱家,总算是有第三代子孙了!” 马秀英激动的揉搓手掌,眉飞色舞的道。 常美荣见状,神色顿时有些慌张。 “你……你快也给我把一把!” “看看我这肚子里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她忙道。 “是。” “太子妃娘娘请稍安勿躁,平心静气一些,这样臣把脉可以更准。” 太医沉声道。 常美荣马上开始深呼吸。 太医的手便也搭了上去。 “呼——” “呼——” “唉!” 一边做着深呼吸,常美荣一边神情沮丧的道, “我这肚子圆圆的,最近也没那么爱吃酸了,估计是个女儿……” “不争气啊……” 凡事就怕有个对比,两人同时怀孕,太子妃生了个女儿,吴王妃却生出了儿子! 谁都会说太子妃不争气! 哪怕太子殿下不怪自己,她自己心里也会难受。 “姐姐可千万别这么说,那些判断都当不了真的。” 徐妙云连忙安慰道, “到底是男是女,还需要太医说了算,如果太医吃不准,那还需要生下来才能完完全全确定的。” “你别着急,我觉得你也是个男娃。” 常美荣蹙着的眉头微微打开。 “真的?” 她是个很容易哄的人,所以听徐妙云这么说,心情也是一下子好了不少。 “真的。” 徐妙云笑道, “我的感觉一向来挺准的。” 常美荣这才舒展了眉头。 正此时,那太医也是开口了。 “太子妃娘娘的脉象比较复杂,我回去得查阅一下医书才知道。” 他道, “大致上,有六成的可能是男娃,因为辩证来说,这更像是男娃子的阳象多一点,虽然……比较微弱和杂乱吧。” 常美荣神色一凛。 六成? 本来就是一半一半的概率,这也就多了一成而已啊! 跟判断妙云那样的笃定,根本没法比啊! “孩子啊孩子,你可得争气啊……” 常美荣嘴里轻声念叨着。 “六成也不错了,也算有挺大可能是男孩了。” 马秀英却是笑了起来,道, “就等你俩生了,如果真是两个男孩,那真是天佑我大明!” “希望如此,希望如此吧!” 正此时,一道声音传来: “皇后娘娘,前线有家书传来,是吴王殿下的!” 第二百一十章 朱雄伟?什么破名字!朱橘给未出生儿子取名叫朱长生! 听到这一道声音,三个女人皆是望了过去。 徐妙云更是激动的站了起来,一副翘首而盼的模样。 “快,快!” “拿来啊!慢手慢脚的!” 马秀英更是催促了起来。 其实,她的心里比徐妙云还要更加的紧张! 因为,前线战事不明,她尤为担心朱橘的安危! 那内侍不敢怠慢,迅速将家书送上。 徐妙云也顾不得礼数了,率先抢过家书将其翻开,只瞧了一眼,整个人便放松了下来,重新坐回到了藤椅之上。 她仿佛得了高原反应,美美的吸到了一口氧气一样,只能用三个字来形容—— 舒服了。 “娘,你们跟夫君说我怀孕了啊!” 徐妙云一边翻看,一边惊喜的道。 这个好消息,她其实早就想跟朱橘说了,只是怕他分心,才一直忍着。 随着肚子越来越大,思念丈夫的心情越来越重,自然也是迫切的想要和他分享喜悦。 如今看到家书里的关切之语,自然是惊喜连连。 “嗯……是,是啊。” 马秀英听到这话,神色顿时有些不太自然。 朱橘已经知道妙云怀孕了,那就说明,这封信是在他看到那三道圣旨之后,才写就的。 这也就意味着……朱橘并没有遵从她的意思,返回应天。 这孩子,还是毅然决然的留在了战场上,担负起了主帅的使命啊! 虽然这个结果,她心里其实早有预料,但最终真的得到这样的准信儿,她还是有些鼻子发酸。 同时,也多了几分骄傲。 我的孩儿,真是好样的! 只是……为娘是真的担心你啊…… “娘,您怎么了?” 徐妙云一抬眼,似乎是察觉到了马秀英的不对劲,不禁询问道。 同时,她也把家书给递了过去。 她知道,婆婆也等这封家书等了很久了。 “没……没什么,刚才有一只虫子飞进了眼里。” 马秀英轻轻揉了揉眼睛,望着家书读了起来。 一阅读,她的眉眼便打开了,脸上也浮现了几分笑意。 朱橘的语调依旧是和从前那样,不着调外加点俏皮,此外,还有真诚的关切。 “朱长生?噗……” “怎么给儿子取这么一个名字,重八是不会同意的。” 马秀英看到最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朱橘在信件的末尾,给自己尚未出生的孩子想好了名字。 男孩,叫朱长生。 女孩,叫朱仙儿。 “而且,这名字也太土里土气了一点。” 马秀英笑道, “仙儿,要是不姓朱,或许还好点,比如林仙儿、陆仙儿之类的,可朱仙儿……咳咳。” 总给人一种猪精成仙的感觉。 “我倒是觉得,朱长生还不错。” 徐妙云道,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寓意很好啊!夫君他本来就一心想着修道成仙,在孩子身上寄托这样美好的愿望,也是挺不错的。” “您说呢?” 经过她这么一解释,马秀英方才点了点头。 “听你这么一说,倒是还不错。” 她颔首道, “起码比什么朱雄伟强多了……” 朱雄伟和朱长生这两个名字,让她选,她一定毫不犹豫的选朱长生。 徐妙云微微一笑,嘴里默念着: “长生,长生……” “你是不是也在等你父亲回来呢?” 嘴里一阵念叨,肚子里似乎也传来了几下翻腾,作为给母亲的回应。 “哎!这臭小子!” 马秀英将家书收拢,收拾了一番心情,方才叹道, “不愧是我马秀英的儿子!” “希望他能顶住压力,早日归来吧!” 此刻的她,也只能是在心中祈愿儿子平安。 当然,她是不知道朱橘领着六千骑兵出去浪了,要不然,之后几个月她都要吃不下饭! …… 大本堂内。 诸皇子正在读书。 没了老四和老六,大本堂内空旷了一些,朱棡和朱樉几人也是有些无精打采的。 “也不知道老四和老六在战场上怎么样了……” “听说前线打了败仗啊……” “你说,当初我们要是也愿意去战场上当一个大头兵,现在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在战场上冲杀了?” “谁知道……天下没有后悔药吃。再说了,父皇不会放太多名额的,两个已经是极限了,我们就是磕破了头都没用的。” 朱棡和朱樉百无聊赖的聊着天。 后方的老五朱橚聚精会神的写写画画着,自从得到了朱元璋的嘉奖之后,他就把一门心思全都放在了手里头这本《救荒本草》上了,可谓是呕心沥血之作。 哪个孩子,不想得到父亲的注意和赏识? 他自然也想,只是以前的自己太过于平庸,所以没有机会,只能当透明人……而如今,机会就在自己手里,他又怎能不将其牢牢把握? “老五,老五!别写了,咱哥几个聊会儿啊!” “算了,你别管他,他现在就是个缺心眼……” 哥俩正聊着,却听屋外传来了脚步声。 兄弟几个看到老爹朱元璋的脑袋露了出来,顿时就坐正了身体,神色也换上了一副严肃的模样。 哒哒。 朱元璋领着朱标,一路走到了讲台之上,将手中的信件拍在了桌上。 他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笑容,看上去心情似乎不错,这也让察言观色的朱樉和朱棡稍稍松了一口气。 还好…… 起码不是来训他们的。 “参见父皇。” “参见陛下。” 众皇子与几个陪读的学士皆是站了起来,躬身行礼。 “嗯,坐,坐。” “都坐吧。” 朱元璋笑着点了点头,道, “今天咱来这里,不为别的,是想给你们分享一下,老四在前线打仗的消息。” “这一封,是他传回来的家书,咱看了之后,心中甚是欣慰啊!这,才是咱的儿子,该有的样子!” “来,标儿——你把这封家书传递下去,让大家都好好看看,学习学习。” 朱标应声点头,将朱棣的家书送到了朱樉的面前,朱棡、朱橚几个人也都凑了上来,一同观看。 朱元璋轻轻抚须,笑意盈盈。 没一会儿,便有声音传来: “老四这……可以啊!” “是啊!还搞了这么一套心得体会,厉害厉害……” 虽然知道朱棣这么做,是有心讨父皇的欢心,但朱樉朱棡等人看到他这一封翔实的家书之时,确实也是起了几分敬意。 能把一个大头兵当的这么一丝不苟,还把军中基层士兵的所有基本状况全都总结出来了,老四也算是个神人了! “都看完了吧?” 朱元璋沉声道, “看完了之后,有什么感受?” “咱的感受是三个字——好,好,好!” “首先是态度好!作为皇子,能够安安心心的当一个普通士兵,去和他们打成一片,这本身就需要放下身段!而老四丝毫没有娇生惯养的那股子娇气,在军营里适应的很好,这就是他的态度!” “其次是能力好!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士兵,但他还是不断的寻找机会,在军中发挥能力,最终凭借着自己的战功,晋升为了伍夫长!可不要小看这个伍夫长,对于普通士兵来说,伍夫长就算是个官儿了!没点能耐是当不上的!” “最后是总结的好!一个善于总结的人,绝对是可以取得长足进步的!相信他写完这一封信,对于带兵打仗,肯定又多了几分感悟。” “你们,要向他学习啊!老四如今,已然是有了几分当藩王的模样了!咱将来把燕地交给他,可以放心了!但你们,咱心里还没底!” 朱樉和朱棡的目中,皆是露出了羡慕之色。 能得到父皇这般盛赞和认可,他们没法不羡慕! “等到时候他回来了,在隔壁讲武堂,咱要他给你们上一课!” 朱元璋又道, “回头等有机会,你们几个也都得上战场去历练!” “都听到了没有?” 如今,因朱棣喜人的成长,朱元璋也是食髓知味,心里头已然盘算着把儿子们都扔到边疆去拉练一番了! 哪怕北元灭了,还有巴蜀,还有云南。 有的是地方给他们练手! “听到了!” 皇子们异口同声的喊道。 朱樉和朱棡两人更是跃跃欲试……要说比不过朱橘也就罢了,那家伙是一朵奇葩,但朱棣? 和老四,还是可以掰掰手腕的。 “嗯。” 朱元璋满意的点了点头,道, “你们如今也要好好修习武艺,不能把时间全都耗费在文字上。” “今天的功课就到这里吧,去!都去演练一番骑射给咱看看!” 听到这话,众皇子皆是欢呼一声,从座位上站起,像极了学生仔碰到了自己最喜欢的体育课。 “父皇!” 朱棡凑到朱元璋的面前,一脸好奇的问道, “前线战事现在情况怎么样?” “儿臣听说,之前徐叔叔稍稍败了一阵,如今呢?是否已经转败为胜?” 朱元璋闻言,脸色微微一沉。 “败阵?” “这消息你从谁那里得来的?” 朱棡微微一愣。 “呃……这个,宫里很多人都知道啊。” “和林之战,王保保引诱我军深入,打了个伏击战,我军有所损失……父皇,损失大吗?” 看老爹这不太好的脸色,朱棡心里头微微发紧。 自己这……是不是说错话了? “呵呵!” 朱元璋冷哼道, “胜败乃兵家常事!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打仗,小胜小败都是会有的,刚刚进攻的时候,我军节节胜利,如今只是稍稍受阻而已,并无大碍。” 朱棡这才恍然,点了点头。 “去吧,去演武去。” 朱元璋吩咐了一声,便见朱棡屁颠屁颠的转身而去。 “标儿。” “儿子在。” “查一查,是谁走漏了风声,查出源头之后,格杀勿论!” “……是!” 朱元璋的目中,迸发出一股子杀意! 一个他尽力隐藏的战果,如今竟然是搞得人尽皆知。 这让他大为光火! 无论是谁,胆敢走漏消息,甚至是故意传播战败消息,都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必须除掉! …… 哒哒哒! 哒哒哒! 茫茫北疆草原之上,一支骑兵越过草原,越过林场,再经过光秃秃的大漠,最终又回到了一片草场之上。 战马,已是瘦了一圈。 而战马之上的骑兵,更是一个蔫了吧唧,顶着毒辣的太阳,靠着意志力苦苦支撑。 他们,已经断水断粮两天有余了。 若是再寻找不到水源,就要杀马取血了,但这种方式,无疑是饮鸩止渴。 哒哒! 领头的战马停下,身后的骑兵们也就全都停了下来。 “原地休息。” “斥候,去寻找水源。” 朱橘沉声下令道。 此刻他的嘴唇也是无比的焦枯,和他的士兵们一样,他没有什么特殊的,大家没水喝,他自己自然也没有水喝。 弹尽粮绝,可影子蛊却还是在指引方向……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奔袭了多少里。 这该死的王保保,就这么谨慎,把元嗣君藏的这么深吗?! 好在,自己的五气丸还有一些库存,能够支撑着不至于饿死,但眼下面临的……是渴死的局面! 人不吃饭还能顶一阵子,不喝水那真是过不了三天! 尤其是顶着草原上毒辣的太阳! “大将军,我去吧!” 蓝玉沉声道, “我嗅到了一丝水草的清香气息,这附近,应该有水源。” 蓝玉不愧是猛将,当大家都蔫了吧唧之时,他依旧是顶着一股子劲儿,目光炯炯有神。 最艰苦最难办的事儿交给他,总能办成! 所以,朱橘用他,也是越来越顺手了,语气之间的溢美之词,自然也不由自主的增多。 “好,你去!” 朱橘点头道, “加油!” 蓝玉点了点头,带领着斥候小队,朝着东南方向而去。 朱橘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从怀里掏出一颗五气丸,直接扔进了嘴里,嚼也不嚼,就吞咽了下去。 霎时间,气力恢复了一些,饥饿感消退。 “都吃吧,吃半颗,省着点。” 朱橘吩咐道。 士兵们这才纷纷取出五气丸,小心翼翼的掰开,送进了嘴里。 这玩意儿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神丹妙药!吃一颗,能一整天都不饿,而且还精力充沛! 吃半颗,勉强也能顶上一天,用来赶路是完全够用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神丹妙药,他们才一直保持着对朱橘的信任! 大将军,必然是可以创造奇迹的! 吃完五气丸,朱橘翻身下了战马,躺倒在了草地之上。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啊。” 他抬眼望天,轻叹道, “如此广袤的草原,若不能归于我大明,岂不可惜?” 随手摘过一根小草,朱橘将其含在嘴里,嚼出了几分青草的甘甜滋味。 闭上眼睛,享受着草原上的风,想象着此地将来成为大明的旅游景点…… 他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耳边响起了一道声音: “大将军,大将军!” “醒醒!” “找到了,我们找到了!” 急促的声音之中,带着几分喜悦,让朱橘从睡梦中清醒了过来。 他原本还带着几分起床气,但一听‘找到了’这三个字,他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惊异之色! “找到什么了?” “元嗣君找到了?” 朱橘猛地直起了身子,将嘴里的草根吐掉。 面前的蓝玉听到这一问,神色却是有些古怪。 “回大将军,我们找到了水源地,那是一片水草丰美的地方,而且……还找到了一座陵墓。” 蓝玉道, “那陵墓,似乎是元顺帝的。” 朱橘:“!!!” 听到这番话,他的脑子差点炸了! 长途奔袭老半天,找到元顺帝的坟头来了?! 这也就是说,影子蛊所吞噬了脱古思帖木儿的血液,就只能找到他爹,而无法找到他哥? 所指向的方向,一直都是元顺帝的坟头? 我靠! 朱橘的心头一万匹草泥马狂奔而过,猛地起身上马。 “走,带我去!” 他喝令道。 蓝玉点了点头,亦是翻身上马,在前头引路。 不管怎么说,找到水源都是一件好事,人困马乏之际,能进行一番补给,这是很幸运的。 哒哒哒! 哒哒哒! 六千兵马呼啸而过,不过两刻钟时间,便看到一条河流。 正如蓝玉所说,这是一块水草丰美之地,周围还有野生动物在喝水追逐,一派自然好风光。 唯一煞风景的,是对岸的那些坟头。 “河流!是河!” “哈哈哈!我们有救了!” 士兵们看到有河流,皆是兴奋的大叫了起来,恨不得径自冲下去,喝他个痛快! “安静!” 蓝玉呵斥道。 军队之中,令行禁止! 没有长官的命令,就是渴死了,也不能去抢水喝!尤其是精锐队伍,更是要讲究这个! “先安营扎寨,然后劈柴生火。” 朱橘吩咐道, “不管有多么的饥渴,一切水,都需要处理过才能喝!一定要煮沸!” “蓝玉,你把我这瓶东西,等下倒进铁锅里,再将水煮到沸腾,再行饮用。” 蓝玉闻言,顿时点了点头。 “是,大将军!” 他应声点头,转而便吩咐了下去。 军队开始有条不紊的安营扎寨,劈柴生火。 朱橘骑着战马,越过河流,到了那一片坟头前。 “这元人这么不讲究的吗?” 他不由得道, “好歹也是个皇帝啊!没有陵寝也就罢了,居然这么简陋!”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坟包?” 一旁的蓝玉闻言,却是笑了起来。 “大将军,你不知道吗?” 他道, “当初元顺帝是仓皇出逃的,哪里还顾得上体面?他死的时候,更是北元内部最为混乱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想着如何争权夺利,王保保和元嗣君闹得不可开交,谁还会在乎元顺帝的骸骨?” “他倒是有一座陵寝,不过现在在我们大明境内,却没有完工……不过,就算已经完工了,我估计他也不敢埋葬回来吧!哈哈哈……” 朱橘微微颔首。 所以说,做人有啥意思? 就算是当上了皇帝,死的时候也就是这样的待遇。 一个小小的坟包,亦或是豪华的陵寝,有什么区别么? 修长生,才是真正的追求! “我估摸着,元嗣君是这么想的,先把元顺帝埋在这里,等政局稳定之后,再想办法迁坟。” 蓝玉又道, “甚至是,他们还抱着反攻大明的幻想,如果这个幻想能够成功,那还能迁回关内了。” 朱橘闻言,不禁冷哼一声。 “反攻?” “呵呵!痴心妄想!” 他一脚踹在坟包上,心中有些烦躁,头脑一热,便下令道, “把他这坟头给我扒拉了!” “妈的,找不到元嗣君,就把他老爹弄出来出出气!” “老子今天要鞭尸!” 蓝玉哈哈大笑了起来。 “是!大将军!” “末将也正有此意!把将士们全都叫过来,正好也可发泄发泄,提振士气!” 鞭尸元顺帝,这虽然有那么几分无礼,也挺缺德的,但对于蓝玉来说,这无疑是极为痛快的! 辛苦奔波了那么久的将士们,也的确需要一个发泄口! 咔咔! 一听说要鞭尸,一群士兵凑上来看热闹。 “这坟头上写得啥啊?” “这你不知道了吧?这是蒙古文字!” “蒙古文字……你懂?你给说说?” “我知道个球!但听蓝将军说,这是元朝皇帝元顺帝的坟墓!上面写的就是元顺帝的名字!咱们今天要鞭尸的对象,是元顺帝!” “我操!我们都找到他坟头来了?来来来,让我抽一鞭子!” 朱橘踢了踢脚底下的泥土,对于蓝玉以及一众将士非常感兴趣的鞭尸之事,却是兴致缺缺。 本来也就是发泄一下,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反而,变得更烦了。 辛辛苦苦奔袭这么久,结果就奔袭到了一个坟头! 这咋办? 是继续像无头苍蝇一样的寻找,还是在此泄愤一番,就打道回府? 唉! 这影子蛊,也是个坑人的东西啊!儿子可以用来找爹,那你也不能找尸体啊!就不能变通一下,找一下他亲哥么?! 早知道,把元嗣君的儿子弄来了…… 朱橘长叹一声,一时间只觉得信心全无,一向自信满满的他,此刻竟然也有几分慌张。 没有影子蛊这个倚仗,他啥也不是,根本就没有那么逆天的导航能力去找元嗣君! 转眼间,夜幕降临。 军营之内生起了火堆,将士们喝着热腾腾的温水,此刻纵然是没有粮食充饥,倒也捱得过去。 “大将军,你尝尝。” “刚才逮到了一头野牛,兄弟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它制伏的,您尝尝看,这肉有嚼劲。” 蓝玉将一团牛腱子肉送到了朱橘的嘴边。 不需要任何的烹饪,光是烧烤带来的美拉德反应,就足以让这一坨牛肉香气逼人。 然而,朱橘此刻却是没有吃东西的心情。 “你们吃吧。” “兄弟们也很久没吃顿好的了,让大家解解馋,我不饿。” 一整天了,他都在想法子,但却毫无头绪。 纵然是抓耳挠腮,脑海里却还是一片空白。 终究,自己不是霍去病啊! 心中感慨之际,也是升起了无限的惆怅,自然是吃不下东西。 蓝玉见状,倒也识趣的将牛腱子肉收拢了回去,随意将其扔给了一旁的士兵,吩咐道: “给伤病的那些弟兄们吃去!就说是大将军赏的!” 朱橘瞥了蓝玉一眼。 这小子,历史上记载乖张暴戾的很,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不像啊! 那股子敢打敢拼的劲儿的确是有的,但要说他暴戾……还真看不出来。 大家相处这么久,也算是知根知底了,朱橘个人对于蓝玉的评价,还是挺高的。 “蓝玉,对于寻找元嗣君,你有什么想法吗?” “或者……你能够感觉到,他在哪里吗?” 朱橘忽的问道。 一直以来,他都是信心十足的闷头赶路,从来都没有和麾下的将领探讨过行军路线。 如今碰了壁,方才想起来跟蓝玉聊聊。 传说中,名将都有一种牛逼的第六感,这种第六感会让他们逢凶化吉,找到敌军。 霍去病就有,蓝玉……或许也有? 就比如刚才,他嗅到了水源的气息一样,这功能,反正朱橘自己是没有。 “回大将军的话。” 蓝玉以为朱橘是在考校他,便正色道, “末将认为,大将军这一路走来,路线基本上是对的,这和我的感觉一致。” “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走。” 朱橘闻言,不禁有些讶异。 “哦?” “为什么?为什么你觉得这么走是对的?” 他有些好奇。 蓝玉挠了挠头。 “这个……应该说是感觉吧!” “直觉告诉我,就应该是这么走,在茫茫大漠里找人,本来就没有什么章法可以讲,唯一可以倚靠的,就是直觉,还有运气。” “不过,大将军所走的,和我自己直觉里的那条路线差不多,所以我也多出来几分信心吧!这说明我和大将军还是英雄所见略同的,哈哈哈……给自己贴金了。” 此刻的他,颇为谦逊,丝毫没有桀骜张狂之色。 要不是历史上蓝玉案鼎鼎大名,朱橘都要怀疑对方是徐达那一挂的了! “是么?” 朱橘颔首道, “那么你再感觉一下,元嗣君现在在哪?” 眼下自己是黔驴技穷了,或许靠着手里头这张名将ssr卡,还能有搞头。 “嗯……” 蓝玉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 好一会儿,他方才睁开眼道: “说不准。” “我感觉快要找到了,但应该往哪个方向走,不知道。” “大将军,我的建议是,多派遣几支斥候小队,朝着四面八方去打探一番,或许能够有所收获。” 朱橘轻叹一声。 “好吧,也只能如此了。” 他站起身来,正欲下令,却听麾下军士来报。 “大将军!” “西南方向似乎有光亮!” 朱橘:“?!” 蓝玉:“?!” 听到这话,两人皆是迅速站起身来,同时跑出了军营,连亲卫都不带,直接跨上战马,朝着西南方向的高坡而去! 那地方,正是元顺帝坟头的上方原野! 哒哒哒! 哒哒哒! 两匹战马在黑夜中前行,不过须臾间,两人已然是登上了高点。 而站在高点上往下一望,蓝玉顿时兴奋了起来! “大将军,快看!” “前方那片林后,有火光生起,有人聚居!” “我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北元的老巢!” 他喊叫了起来。 朱橘目光一凝。 元嗣君,难道真的把老巢建立在自己老爹的坟头旁? 这倒也不是没可能,首先这儿在环境恶劣的草原上,的确算是个风水宝地了,有干净的水源和丰美的水草,可以居住也可以放牧。 其次,把老巢建立在老爹的坟头边,可能也有几分想要请老爹在天之灵冥佑的意思,在汉人的传统里,是这样的。 元人……或许也如此?毕竟入乡也有百来年了,随俗也是正常的。 “蓝玉。” 朱橘此刻呼吸平稳,并没有激动的大喊大叫,反而是低声道, “让兄弟们把所有火全都灭了。” “全都到坡上来,不许有丝毫的动静!现在还没到三更天,等到五更天的时候,我们再下手!” “那时候,是人最为熟睡的时候,天要亮未亮之时,即便是哨兵也会放松警惕犯困,那才是我们下手的最佳时机!” 打枪滴不要,偷偷滴进村! 这是搞偷袭的不二法门! 蓝玉连连点头,目中的兴奋掩饰不住。 “是!” “都等了这么久了,也不在乎再多等这么一会儿了!” “大将军稍等,末将这就去通知兄弟们!” 他说完话,迅速跑了下去。 须臾间,营地里所有的火光全都消散无形,在蓝玉的带领下,六千骑兵连人带马全都偷偷摸了上来。 大明最精锐的骑兵队伍,此刻进入了静默状态! “把所有的五气丸,全部吃掉!” 朱橘低声下令道, “待会儿不管是遇到的是谁,只要记住四个字——见敌就杀!” “若能活捉元嗣君,我到时候亲自为他请功,封侯!” 封侯! 只此两个字,无需多言,全体将士的积极性已然是被调动了起来! 营地里的火灭了,他们眼睛里的火苗,却已是熊熊燃烧! 第二百一十一章 蓝玉强暴北元皇后?!朱橘震怒!狗改不了吃屎! 五更天。 天色欲亮未亮,林场边上的土堡之内,篝火已然熄灭,只闪烁着零星的火光,还冒着淡淡的白烟。 镇守土堡的兵卒已然是垂下了脑袋,正打着盹。 一切,都是那么的静谧。 唰唰。 唰唰。 忽然间,有破风之声传来。 一阵凌冽的寒风呼啸而至,让守门的兵卒浑身打了个冷颤,正欲紧一紧身上的衣裳,可忽然间—— 咔! 脖颈似是被铁钳给钳住了! 士兵猛地睁开眼睛,浮现在面前的,是一张和他完全不同的脸。 那是……汉人的脸! “北元皇帝,在这里面吗?” 一句流露的蒙古语从汉人的嘴里迸发了出来,吓得那士兵浑身发颤! “呃!” 他正欲大喊大叫,可蓝玉已然是狠狠一转,扭断了他的脖子! 同样的一幕,还发生在周遭各处! 一支精锐的骑兵小队,悄无声息的就将戍守的士兵全灭!得益于朱橘的策略,他们几乎没有耗费丝毫的力气! 蓝玉轻轻招了招手。 身后的士兵皆是心领神会,有条不紊的分成一组组小队,各自散开,朝着一个个帐篷里钻去。 噗嗤! 噗嗤! 寒风呼啸之中,似乎有鲜血溅射之声传来。 六千骑兵,宛若一股黑潮,在土堡之内快速涌动! “啊!” “来人,敌袭,是敌袭!” 须臾间,帐篷之内惨叫声此起彼伏,从他们的声音之中,完全可以听出惊恐与不甘! 当惨叫声发出的那一瞬间,他的生命也随之消逝了。 唯一能起到的作用,是惊醒族人! 不多时,土堡之内的元人被惊醒,他们惊慌失措的从榻上爬了起来,连裤子都没来得起穿,便提着弯刀走了出来! “这么快吗?” 蓝玉有些兴奋的舔了舔嘴唇,喝令道, “听我的命令!” “杀人!” “放火!” 轰! 一声令下,霎时间土堡之内火光冲天!数千骑兵早已等候多时,在蓝玉的命令之下,纵马而来,对土堡之内的一切生灵展开无情的践踏! “杀!” “杀!” “杀!!!” 骑兵们兴奋的嚎叫着,把连月来心中的愁闷和苦痛尽情的发泄了出来! 叮!叮!叮! 双方骤然交战!可毫无防备的北元兵卒,以及那一群老弱病残,又哪里是气力充足,战意滔天的大明骑兵的对手? 屠戮! 这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戮! 浓郁的血腥味钻进了鼻子里,蓝玉猛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这滋味儿……无比的香甜! 他就像是吸血鬼伯爵一般,被血腥味一刺激,整个人的血脉都开始贲张! “弟兄们,随我杀敌建功!” “杀!” 蓝玉眸子通红一片,猛地翻身上马,此刻已看不到他身上的谦逊和有礼,野性的力量在胸膛内激荡! 他已化身为了一头绝世凶兽,见人就砍! 践踏、杀戮! 惨叫声只能让他更加的兴奋,更加的疯狂! 在他的带领下,六千骑兵,横扫了这一座有数万人聚居的北元部落,而朱橘也终于可以确定——这里,的确就是王保保给元嗣君安排的老巢! 土堡之内,一座用料豪华的帐篷中。 脸色泛红的元嗣君寿吉度正搂着自己的两个爱妃,躺在温柔乡里,做着自己光复大元的春秋大梦,殊不知此刻已然有一把剑刃,已然抵到了他的咽喉之上。 “滚开,滚开!” 寿吉度挠了挠自己的脖子,本以为是什么蚊虫,可伸手一抓,却感觉到了几分疼痛。 他微微睁开了眼睛,却见一张英俊的面庞浮现在自己的面前,正笑意盈盈的望着他。 “老毕登。” “可算是找到你了。” 朱橘此刻心情大好。 看来自己还是有一点运气在身上的!虽然跟着影子蛊的导航没有找到元嗣君,只找到了元顺帝的坟头,但谁能想到,这小子竟然会如此的孝顺,在这儿给老爹看坟头呢?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你!” “你是谁!” “来人!来人!” 寿吉度神色惊恐,猛地向后退去,大声喊叫了起来。 身旁的两个爱妃被他这么一呼喊,也是惊醒了过来,吓得大叫连连! 唰唰! 一群人走了进来,可惜不是他的人,而是朱橘麾下的士兵。 “闭嘴!” 朱橘喝令道, “把这两个女人拖出去!” 麾下士兵应声称是,转而便粗暴的将两个胡女拖走。 帐篷之内,只剩下孤立无援的元嗣君寿吉度。 “你,你……你到底是谁!” “我乃大元皇帝爱猷识理答腊!你怎……怎敢……” 寿吉度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结结巴巴的道。 他退一寸,朱橘手里的赤霄剑就进一寸,一直都丝毫未离的抵在他的咽喉之上。 寿吉度只觉得那冰冷的剑尖,随时都有可能划破自己的喉咙,让自己死于非命! “什么什么哎哟腊肉的,听不懂!” 朱橘昂首道, “我乃大明监国吴王,北征大将军,朱橘!” “今日来此,取你狗命!” 寿吉度的嘴里全都是蒙古语,听也听不懂,朱橘索性也不跟他扯淡了,直接一剑刺在了他的胳膊上! “啊!” 寿吉度惨叫一声,惊慌道, “饶命,饶命啊!” “小……小王不知是大明皇子驾到,不曾迎接,恕罪,恕罪……” 顾不得胳膊上喷涌出来的鲜血,寿吉度连声求饶,而这个时候,他嘴巴里所讲的,是汉语雅言。 “哈哈!你个狗篮子,你会中文啊!” 朱橘见他求饶的模样,不禁大笑了起来,嘲弄道, “那你跟老子拽什么鸟语呢?嗯?” 一边说着,他一边用剑刃轻轻拍击着寿吉度的脸庞。 那冰冷的触感,让寿吉度脸色惨白,额头上的冷汗一阵阵的冒了出来。 “我问你,我爹屡次招降你,你为什么不答应?嗯?” 朱橘开启了拷打模式,言辞无比犀利, “当时是不是觉得,你还能反攻中原,能重新找回大元的荣光?嗯?”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是痴心妄想!就你这人模狗样的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有那个能力吗?你够格吗?” “嗯?” “说话!舌头不要我就给你割了!” 寿吉度:“!!!” “是是是!” “我……我不够格,我是癞蛤蟆,我……痴心妄想!” “求您饶命,求您饶我一条性命……” 他面如死灰,只能哭丧着脸任由朱橘的欺辱。 他所在的这个老巢,在王保保看来是绝对安全之地,所以王保保抽调走了所有的精锐士兵,只留下一票老弱病残在这儿。 对方既然已经攻到了自己跟前,那就是说明整个老巢都已经被对方所控制,他毫无反抗的可能了…… 身后的士兵听到两人的话语,皆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吴王殿下的嘴巴是真的厉害啊,骂人都不带脏字儿的。 这元嗣君也是个怂炮,就这么屈服了?起码也得多蹦跶两下吧! “饶你一条性命?那也得问问那千千万万死在你们蒙古人弯刀下的汉人百姓答不答应!” 朱橘脸色骤然一变,一剑斩在了寿吉度的胳膊上,喝令道, “今天,我就以用这把汉高祖的赤霄剑,斩灭你蒙元气运!以你之臂,告祭我汉族千万亡魂!” 噗嗤! 一剑斩下,血花飞溅! “啊!” 寿吉度惨叫一声,巨大的痛苦将他整个人彻底淹没,以至于白眼一翻,晕厥了过去! 那一条染血的手臂,被朱橘轻轻往外一丢,扔在了地上。 他随意从桌上拿起一壶酒水,用它撒了一圈。 “眼下,还不能杀此人。” “就以他的手臂,先行告慰一番吧。” 呼。 呼。 一阵阴风吹来,吹动了帘子。 帐篷内几个血气方刚的士兵,此刻皆是感受到了一丝寒意。 “来两个人,给他包扎一下。” “别流血流死了。” 朱橘吩咐道。 “遵命!” 两个士兵上前,粗暴为寿吉度包扎伤口,他们的手法虽然不咋地,但效果还是可以的。 须臾间,手臂已然包扎好……说起来,这还是因为朱橘在军中开设了生理卫生科,令几个军医教授了一番急救的操作,并将其纳入了考核之中。 自然而然的,大家也都学会了这几门技术。 别看简单,在战场上,就这么一些小技术,是真的能挽救很多伤员的性命的!和林战败之后,这些生理卫生课所学来的知识,拯救了不少伤员的病,否则,大明的损失还将扩大! 正在士兵为寿吉度包扎之际,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禀告大将军!” “土堡已经全面控制住了!斩杀了一些试图反抗的北元士兵,剩下的全都投降了,已经把他们全都绑了起来。” “将官们正在清点人数,初步估算,人数应该在三万以上,牛羊应该有十数万头!” 朱橘闻言,眼睛骤然一亮! 不愧是老巢啊!这应该是北元最后的家底了吧?! “这下发达了,实现牛羊肉自由了属于是!” 朱橘哈哈一笑,道, “传令下去,投降不杀!把他们全都聚拢起来,收缴所有兵器铁器!” “安排五百个人,去杀牛宰羊!娘的,辛苦了那么久了,也该开开荤了!只有有一点,不许饮酒!一滴也不准!我们现在还身处敌军腹地,必须要保持头脑的清醒!” 这会儿,还不是摆庆功宴的时候! “遵命!” 那将官听到这话,脸上顿时露出了兴奋之色,当即应声而去! 朱橘走出了大帐,见自家士兵控制着数不清的男女老幼往空地上走去,脸上不禁露出满意之色。 “咱这,算是有个不错的开端了!就是不知道王保保听到老巢被端的消息之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朱橘笑道, “对了,我刚才的承诺有效!” “是谁先发现的元嗣君?我要给他记功,他将是我大明的侯爷了!” 打了胜仗之后,自然是论功行赏! “回大将军!是蓝玉将军!” “他会蒙古语,所以是他最先打听到了元嗣君的大帐在这!” 身旁校尉恭声道。 朱橘一挑眉。 “蓝玉啊蓝玉,你可真是我的福将啊!” 他咧嘴笑道, “好!喊他过来!咱要亲自封赏他!” 蓝玉这家伙,真是越用越顺手!也难怪能够在历史上成为响当当的名将! 目前来看,此人心性也不算差,和史书上的记载,是有出入的嘛! 正此时,却听一道声音传来: “大将军,蓝将军他……” “他……” 那士兵有些支支吾吾的,似乎是不太敢禀报。 “他怎么了?” 朱橘略一蹙眉,问询道。 “他……哎!你还是自己去看吧!” “他就在那边的大帐里。” 士兵的神色颇有几分古怪,此刻竟然是不敢直说,反而是选择给朱橘引路。 朱橘:“?” 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带着几分疑惑,朝着前头走去,在士兵的指引下,走到了军帐边。 还没走进去,他就已经听到里头传来激烈的喊叫声……而那声音,分明是女子绝望的惨叫! “里面在干什么!” 朱橘面色一沉,质问道。 “这……” “我……” “您还是自己看吧。” 士兵支吾了一下,转而便是掀开了门帘的一角。 朱橘的目光透了进去,下一秒,脸色瞬间铁青! 打脸! 瞬间被打脸! 刚刚还说蓝玉不像史书上记载的那样乖张,转瞬间自己就被打脸了! 帐篷内的情形,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 不堪入目! “那女的是谁!” 朱橘脸色铁青,低声问询道。 “回大将军的话,似乎……是元嗣君的皇后……” “这……末将是不是应该制止一下?” 砰! 朱橘一脚踹在了帐篷上,猛地走了进去! 帐篷内正忘乎所以的蓝玉听到动静,猛地回头一看,顿时吓得浑身一哆嗦! 只见朱橘双目瞪圆,怒喝道: “拔出来!” …… 两个时辰后。 战场打扫完毕,士兵们烹牛宰羊且为乐,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当然,人与人的悲欢并不共通。 大明士兵这边有多快乐,元人那边就有多悲戚。 当然,他们其实应该庆幸,大明这边的主帅并不是一个嗜杀的人,否则他们也没有资格在这里悲戚了,而是早就成为刀下亡魂了。 “大将军升帐!” “大将军升帐咯!” 呼喝之声传来,让将官们纷纷放下手中的牛羊肉,起身朝着中军大帐而去。 中军大帐,这是元嗣君寿吉度的豪华帐篷改的,里头还弥漫着一股子血腥味。 而大帐之内,朱橘坐在主位之上,阴沉着脸。 下方,是被绑着双手,跪在地上的蓝玉。 此刻的蓝玉,已然是没有了昨天的意气风发,反而是耷拉着一张脸,没有半点精气神可言。 两旁将官默然站立,此刻全都是低着头,谁也不敢说话。 气氛,陷入了凝滞之中。 “大胆蓝玉!” 突然间,朱橘爆喝道, “你可知罪!” 跪在地上的蓝玉面色惨然,低着头怯懦的道: “末将……末将知罪。” “你知罪?你知罪个屁!” 朱橘怒道, “你要是真的知道你的罪过有多大,就不会去做这样放肆的事!” “枉我对你寄予厚望,啊!枉我还想着将来提拔你,让你独当一面,啊!” “你竟然干出这样的事情来!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和历史上那个混账蓝玉,简直是一模一样! “啊?” “大将军,我……我这是第一次啊!” 蓝玉抬头辩解道。 怎么说他是狗改不了吃屎呢?自己以前没干过这样的事儿啊…… 昨天实在是激情到了极致,才做出了那般疯狂之事。 此刻冷静了下来,自然是只有两个字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后悔。 非常的后悔。 奈何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怎么?因为你是第一次初犯,就想我轻饶你了?” 朱橘差点被气笑了,指着蓝玉的鼻子大骂道, “你知不知道,你欺辱的对象,是北元的皇后!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一国之后!她不是青楼里的妓女,也不是普通的良家妇女,她是有政治身份的!” “你这般得意忘形,是想学当年的曹操,也让我尝尝宛城之变的滋味儿是吧?你一哆嗦是爽了,万一激起大变,还要老子给你擦屁股!” “你他妈的!老子把话讲难听点,纵然真的要对她做些什么,你够资格吗?轮都轮不到你!你还放肆上了!” “这件事情,要是捅到皇帝陛下那里去,你的这条小命是保不住了,你现在写遗言吧你!别想着你的外甥女会救你!她一个太子妃,算个什么?惹恼了皇帝,连她一块收拾!” 啪! 话音落下,直接直接把桌案上的纸笔甩了下去。 “写吧!” “写完直接杀你的狗头!” “快点!” 蓝玉:“!!!” 听到这番话语,他才真正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脸色越发惨白。 “大将军,我,我……” “我知罪了,我真的知罪了!我当时……我当时真的是鬼迷心窍!” “我该死,我该死!我……” 啪!啪!啪! 蓝玉一边说着,一边用力的抽着自己的脸。 须臾间,他的脸已然是肿了起来……显然,他的心里是真的怕了,也是真的肠子都悔青了! 一时冲动,真的是一时冲动酿成大错啊! “大将军,末将看蓝将军他也是一时热血上头才做出这样的事,您就念在他初犯,就……” “是啊大将军,蓝将军这次是有大功的,纵然不能功过相抵,也请您给他一个机会,让他戴罪立功吧……” “大将军,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您请三思啊!” “……” 众将领七嘴八舌的说着,纷纷为蓝玉求情。 对他们来说,蓝玉就是能够带着他们打胜仗的良将,这几个月相处下来,已然是有了一些感情,自然是要为他求情。 “闭嘴!” 朱橘喝令一声,道, “这里哪有你们说话的份!” “要不然,我打个报告上去,说你们帮蓝玉一起扛,到时候一起被皇帝拉到菜市口杀头!怎么样?” 霎时间,众人鸦雀无声。 求情可以,顶锅就算了。 毕竟,爽的那个人是蓝玉,他们啥也没干,凭啥一起扛。 “写!” “写啊!怎么不写?好好写写你的这些英雄故事,把你自己因为管不住自己下半身而死的光荣事迹写出来,给大家开开眼!” 朱橘言辞犀利,毫不客气的道。 蓝玉面露苦色,颤颤巍巍的将笔头给捡了起来,可看着那一张纸,却是怎么也下不了笔。 自己,还没有真正建功立业啊! 就这样窝囊的死去,不光是丢自己的人,还把蓝家和常家的脸都丢尽了! 想想自己死后,大家对他的盖棺定论,蓝玉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是一片死灰之色! “我……我怎么就管不住那二两肉呢!” “我……啊啊啊啊!!” 蓝玉此刻心中无比的懊恼和悔恨,此刻竟然是在冲动之下,猛的起身,从一旁将官手里猛的抢过了剑刃! “蓝玉,你要干什么!” 周遭将官皆是大惊失色,纷纷上前拦住了他,不让他有下一步动作。 “我要自宫以明志!我要剁了这二两肉!” “放开我,放开我!” 他挣扎了起来,身边几人竟然都有点按他不住! 到底是个猛将! 朱橘闻言,也是微微一惊。 自宫? 蓝玉这小子,也算是个狠人啊! 他这番激烈的言辞,自然不是想要蓝玉去死,只不过是想通过这一场闹剧,彻底的让蓝玉感到害怕!让他彻底的服帖! 这次,把问题暴露了出来就好,如果不把问题暴露出来,他还一直以为史书上是骗人的,这蓝玉是个徐达那样的文明儒将呢! 问题暴露出来了,就可以着手修理改造,起码,现在他还只是个小将而已,自己还能压得住他。 “行了!” “你装什么蒜。还自宫明志!” 朱橘下令道, “把剑放下!” 蓝玉双目通红。 “大将军!我不是装蒜!您不信我是吧?您不信,我就做给您看!” 他的血气再度上涌!猛的将身边的人全部推开,硬是要用剑刃把自己那玩意儿给砍下来! “蓝玉!” “军规第一条是什么!现在马上给我复述一遍!” “赶紧!” 蓝玉微微一愣。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他只能应声回答道。 “好,那么好,你还是我的部下吧?你还是一个军人吧?” “我说的话,你不听?” 朱橘望着蓝玉,一顿问询。 “我……我……” “是,末将遵命。” 蓝玉稍稍冷静了几分,最后还是将手中的剑刃扔到了地上。 朱橘的命令,他还是要服从的。 “哼!” 朱橘冷哼一声,正欲训话,却听帐篷之外一阵脚步声传来。 哒哒! 哒哒! “大将军,大将军!” “大事……呃!” 一个士兵一惊一乍的跑了进来,正欲汇报,可看到帐篷里头的场景,却是一下子噎住了。 这……什么状况?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老子正骂人呢!” 朱橘有些不耐的道。 “啊……是,是!” 那士兵赶忙道, “启禀大将军,北元皇后她……她刚刚醒来之后,一头撞死了。” “末将等看护不及,请……请大将军降罪!” 朱橘:“?!” 军帐内众人:“?!” 蓝玉听到这个消息,更是脸色骤变,面如死灰! 这个北元皇后一死,他身上的罪过就更重了! “真死了?” “你确定?” 朱橘目露惊色,忙问道。 要死的,和历史上那一次,如出一辙啊! 只不过,提前了十几年! “回大将军的话,末将已经确认过了,她确实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那将官应声道。 朱橘闻言,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这元人之中,也有贞洁烈女……” 一句感叹之后,他恶狠狠地盯住了蓝玉! “他妈的!都你搞出来的事情!” “你自己说,怎么办吧!要我怎么罚你!” 朱橘呵斥道。 真是要被这混账气死!要么不搞事,一搞就给自己整个大的! 本来挺完美的完成了战略目标,结果非要加上一个污点! 纯纯恶心人啊! “末将……末将自知罪恶滔天,给大将军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蓝玉低着头,咬牙道, “末将愿意一命抵一命!” 砰! 他说完,一脑袋砸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老子要你一条烂命有什么用?” 朱橘冷笑道, “你一死了之了,让两个家族丢大脸!” “丢太子妃的脸,丢太子的脸,尤其是丢我的脸!” 众将闻言,皆是一怔。 原来蓝玉将军,还有东宫的关系啊!难怪这么年轻就可以当先锋,被大将军这般提携。 “我……我……” 蓝玉差点要哭了。 他从来没哭过,但这一次,他是真的想哭! 死都不行,他还能怎么办? 哒哒! 哒哒! 朱橘敲击着桌面,默然不语。 在场的将官也都是噤若寒蝉,没有一个人敢说话的。 蓝玉自己,则是眼泪鼻涕都出来了,不哭出声,是他最后的倔强。 “哎!” 不知过了多久,朱橘方才长叹一声,道, “你终究是我的人。做出这种事情来。等于我也有责任。” “再者说来,你这次的确也立下了足以封侯的功劳,这一点,不能否决。” “……这样吧!我给你两条路。你自己选!” 蓝玉猛的抬头,看向朱橘。 “第一条路。用你所有的功劳和地位,去抵这一次的罪过,我再帮你扛一扛,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朱橘沉声道, “只是从此以后,你就别想着在军事上有什么建树了,你要继续留在军队,也只能当一个大头兵!” “如何?可愿意?” 蓝玉听到这话,顿时连连摇头。 “不!不愿!” “若是这样!大将军,我宁愿去死!我蓝玉天生就是当将军的料,我当不来兵!” 他此刻虽然是戴罪之身,却依旧满脸傲气,一副铁骨铮铮的模样! 朱橘嗤笑一声。 人家朱棣都可以从一个普通小兵做起,你蓝玉不能。 你蓝玉比朱棣还牛逼? 或许水平上差不多,但这份狂,的确是独树一帜。 “行吧,那还有第二条路。” 朱橘道, “按照军法处置。打一百军棍!这一百军棍打完,就没你的事情了,剩下的事情我会出面帮你解决,这个屁股我来给你攃!战功照样是你的,不失封侯爵位!” “但是前提就是,你要能熬得住这一百军棍!一般皮糙肉厚的士兵,打六十棍就奄奄一息了,八十棍基本上必死无疑了。” “一百棍你能不能扛得住,那要看你自己的造化。” “怎么样,接受吗?” “我估计,你会选这条路对吧?” 蓝玉连连点头! “回大将军!末将愿意选这第二条路!哪怕是打死了,我也心甘情愿!打不死……那我就还是一条好汉!” 作为硬骨头,百分百选第二条路! 虽然,死亡率真的挺高的! “行!算你是条汉子!” 朱橘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直接道, “那么,我也不跟你磨叽,开始吧!” “来人,去把最大号的军棍取来!照死了打!谁要是胆敢留情,我连他一块打!” “去取棍来!” 几个将官暗暗咂舌。 这蓝玉将军,是真敢接啊!一百棍,这就是铁人来了都要被打烂吧? 大将军还特别叮嘱了不允许放水……这也是真的狠! 不过,此刻他们也不敢怠慢,迅速取来军棍,两个主管军法的将官也是迅速就位,将大号军棍瞄准了蓝玉的后背。 “打!” 朱橘发令道。 砰! 砰! 砰! 砰! 一时间,军棍有节奏的重击着,因为朱橘盯着的原因,两人也是丝毫不敢轻打,皆是按照平时里最严格的打法下棍! 而此刻的蓝玉,才不过挨了不到二十棍,已然是脸色涨红,青筋暴起! 背上的痛楚,不是一棍一棍的痛,而是叠加起来,伤上加伤! 接下来的每一棍,对于蓝玉来说都无比的煎熬! 他想痛叫,他想哀嚎,可他宁愿把牙齿给咬碎,嘴里都不愿吐出一丝声音来! 这模样,看得在场众人,尽皆动容! 第二百一十二章 重打蓝玉一百军棍!会打死?打死就打死!冷酷无情朱大将军! 砰! 砰! 砰! “大将军,已经打了四十棍了!蓝将军后背上的皮肉全开打烂了!” 执法将官稍稍停下了片刻,大声禀报道。 朱橘一眼望去。 只见蓝玉后背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已然是一副凄惨模样。 而蓝玉的神情,也早就变得扭曲,从第二十棍开始,每一棍的痛苦,都是他无法承受之重! 军帐之内的将官们,皆是流露出不忍之色,唯有朱橘面无表情。 “叫你停了吗?” “继续!” “打死算他命薄!” 两个执法将官闻言,只能是神色一苦,继续开打。 但打击的力道,明显是比刚才小了不少。 “你没吃饭啊!” “给老子狠狠地打!你胆敢放水,老子直接一剑斩了你信不信!” 砰的一声,朱橘把赤霄剑砸在了桌案上,吓得两人皆是脑袋一扁,再度卖力的捶打了起来。 砰! 砰! 砰! 蓝玉双手原本是紧握的,此刻却是逐渐松了开来。 他的目光,亦是开始涣散…… 砰! “呃!” 突然间,他竟是白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这时候,军棍执行了六十棍! “大将军,蓝将军他晕厥过去了!” 执法将官再度禀报道。 此时此刻,众将再也忍不住了,纷纷开口帮蓝玉求情道: “大将军!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真的要出人命了!” “是啊大将军!还有四十棍,先记下好不好?蓝将军怎么说也是不可多得的将才,打死了太可惜了!” “大将军,您要是实在要打,我们替蓝将军抗下这剩下四十棍,好不好?” 见众人皆是跪地求情,朱橘却依旧是面色冰冷。 “你们扛?” “行啊,要扛,就别扛四十棍!是男人就帮他扛了一百棍!来我这耍什么小聪明!” “谁来?”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闭上了嘴巴。 没人能扛的住一百棍,就是一头熊,一百棍子下去也成肉饼了。 “用冷水把他泼醒!” 朱橘再度下令道, “冷水泼不醒,那就用酒好了!” “快!” 众人闻言,皆是倒吸一口冷气,心中升起了无限寒意。 狠啊! 真够狠的啊! 这些日子,大将军不显山不露水,还经常和将士们同吃同住,他们还以为这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皇子呢。 没想到,此刻无情起来,竟然是如此的无情! 纵然是给人上大刑,也就这样了吧? 这一刻,所有人对朱橘的敬意之中,又多了几分畏。 谁要谁在大将军的手里犯了军法,那蓝玉无疑就是下场啊! 两个执法将官此刻也是不敢犹豫,迅速取来冷水,往蓝玉的脸上猛地一泼! “呃啊!” “啊啊啊!” 蓝玉浑身猛地一颤,整个人差点反弓了起来! 他瞪大了眼珠子,眼睛里满是血丝! 无尽的痛楚从后背上传来,纵然是放声哀嚎都无法缓解一丝一毫! “继续。” 朱橘目中并没有升起丝毫的同情之意,反而像是冰冷的发令机器,下令道, 砰! “啊!” 砰! “啊!!” 砰! “啊!!!” 两个执法将官从第六十棍开始,每一棍都打的很慢,这也算是尽自己最大的限度放水了。 可即便如此,蓝玉的惨叫声还是越来越大! 然而,从第七十棍开始,他的惨叫声逐渐变小,以至于……变得微弱。 他整个人身上的肌肉都松了下来,再也没有力气绷紧皮肤去对抗那一下下重棍。 “这……多少棍了?” “七十八了吧?” “怎么没有声息了?蓝玉将军……莫不是已经被打死了?” “……有这个可能,没有人能够受得了八十棍,一般兵士六十棍就已经死了,蓝将军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唉!大将军执法太严了,我今天才第一次认识到,什么叫做真正的军法无情啊!” “是啊……太可怕了……” 将官们私语着,一个个皆是长吁短叹,甚至已经有人为蓝玉扼腕叹息了起来。 好好的一个名将之才,就因为一时冲动,遭逢如此大难! 此时此刻,蓝将军的内心……一定是极度悔恨的吧? 棍子停了下来。 “怎么停手了?” 朱橘不咸不淡的道, “我一直数着,这才八十三棍。” “还有十七棍,继续打。” 执法将官:“……” “大将军,末将可以说……蓝将军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其中一人神色有些复杂,道, “这最后一口气,接下来的每一棍,都有可能直接将其打散!” “到了那时候,蓝将军就真的死透了!” “您……能不能稍稍宽限一下,哪怕是让他稍稍缓口气……也成啊?执行军法的目的是为了惩罚,而不是把人打死啊!若是要打死人,那还不如直接给他一刀来得痛快了!” 朱橘双目一横。 “怎么?” “你在教我做事?” 那将官神色慌张,顿时低下了头。 “末将不敢!” “末将只是,只是……” 迫于朱橘的威压,他说话都变得有些结巴了起来! 没办法,此刻的朱橘,压迫感实在是太强了! “打死了,也是他活该!” 朱橘冷哼道, “我给了他两条路,是他自己既要又要!既然如此,那就要付出足够的代价!甚至是赌上自己的生命!” “要不然,以为好玩吗?” “继续打!我不想再废话!” 今天,是彻底打服蓝玉,给他心里留下一道深刻阴影的最佳时机! 必须让他怕!必须让他心中有畏惧的东西! 只有这样,这个人将来才能够为大明所用,成为大明最锋锐的那一把矛,且不会伤害主子! 所以,下手决不能含糊了! 至于不小心打死了? 打死了就打死了!那就当他命薄好了! 在这种收服人的关键时刻,朱橘是绝对不会心软的,更不会有所谓的妇人之仁! “……是。” 两个执法将官艰难的点了点头,继续抄起了手中的军棍,朝着蓝玉的后背打去! 他们有心想要找一处好一点的皮肉,可一眼望去,全都是皮开肉绽,甚至里面的骨头内脏都快裸露出来了! 两人只能尽量避开蓝玉的五脏六腑,锤打了下去! “八十四!” “八十五!” “……” “九十九……” “一百!” 随着最后一声响传来,两人收拢军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已然是彻底虚脱了过去! 这一百棍,不光是折磨蓝玉,也是对他俩的究极折磨! 唰唰! 听到那第一百棍落下,众将官皆是围了上来,想要拉扶一把蓝玉,可却是无处下手。 他们实在是怕一拉扯,直接把半个蓝玉给扯下来了,就跟扯烂熟的猪肉一样…… “蓝将军!蓝将军!” “还活着吗?” “快,快探一探!” 一个将领伸出手指,在蓝玉的鼻子下稍稍探了探,瞬间面如土色! “没,没气了!” “蓝将军他……他死了!” 众将听到这话,皆是脸色难看。 “嗯?” 朱橘心中也是微微一紧。 真打死了? 他迅速走下台阶,此刻的他,在众将官眼里那简直就是跟魔神没什么区别,众人自然是纷纷给他让路。 朱橘将手轻轻探到了蓝玉的鼻子下—— “放屁!” “这不还有气么!” 他恼道, “谁刚才谎报军情的?站出来!” “我看他也想挨棍子了!” 众将被这一顿骂,皆是缩了缩脑袋,但与此同时,神色之中,也浮现了一丝惊喜。 “没死?真的?我再探探……” “诶!好像还真有气!蓝将军这可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啊!挨了一百军棍都没死,他足以成为军队里的神话了!” “哈哈哈!是啊,这都不死,这也是上天保佑他命不该绝啊!” “……” 众将皆是欢喜了起来。 “吵吵什么吵吵!这是很光荣的事情吗?还神话!” 朱橘轻哼一声,背着手呵斥道。 众人迅速闭上了嘴巴。 “找个军医来,查看一下他的伤势吧。” 朱橘转而吩咐道。 “是,是。” “末将这就去把军医喊来!” 一个蓝玉麾下的心腹将官迅速出门而去! 朱橘望着躺在地上,因痛苦而陷入深度昏迷的蓝玉,沉声道: “既然扛过去了,那我的承诺就有效。” “蓝玉,恭喜你,你依旧可以封侯,不过,今天这一百棍的教训,我希望你永远铭记在心。” “军令如山,军法无情,这八个字,望你好好体悟,不要当做儿戏!” 蓝玉没有回话,不过身体倒是抽动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作为回应。 须臾间,军医到来。 “这……这!” “怎么打成这样了?这也太狠了吧!” 那军医俯身查看了一番,已然是瞠目结舌,手都有些发颤, 死人他都见惯了,但这样‘遍体鳞伤’的,他还是第一次看见! 这纵然是救回来了,估计也会留下很严重的后遗症! “慎言!” 一旁将官呵斥道, “你无需过问太多,现在赶紧给蓝将军治伤吧!” 那军医也是个聪敏人,感受到帐篷内的气氛不对,也是不敢多言,迅速放下药箱,开始调配膏药。 “这么大面积的棒伤,随时都有可能因为感染而死。” 朱橘沉声道, “你好好治,不可怠慢。” “若能让蓝玉恢复过来,也算你一件军功。” 打完了,那么惩罚也就了结了。 自己反正公平公正公开,罚完了过,蓝玉依旧是自己手下的心腹爱将,关心两句也是应该的。 “遵命!” “属下一定竭尽全力!” 那军医目光绽放光芒。 他一个当军医的,不用杀敌也能拿军功? 这样的好事,自然是要尽力争取! “嗯。” 朱橘微微颔首,背着手转身而去。 军医蹲在蓝玉的身边,开始尽心尽力的调制药膏,剩下一帮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是不肯离开,皆是有几分守着蓝玉的意思。 “大将军他……哎!” “柔的时候能和我们称兄道弟,狠辣的时候能做到铁石心肠……我今天才见识了,什么叫做帝王气质!吴王殿下,才是最像陛下的那个皇子吧?” “我也觉得……当今太子较为温和,并没有这股子气质,要说和陛下相似,还得是吴王啊!年纪轻轻便能如此……我真是服了!” 这一刻,没人能不服朱橘! 这样一个主帅,叫人又敬又怕!估计蓝玉醒来之后,也会是这样的心情吧? “你们说……要是吴王殿下当上了皇帝,会咋样?” “诶!你可别胡说八道啊!这种事情不是我们能够议论的,万一传出去,就不是挨棍子的事儿了,那是要掉脑袋的!” “嗐!我就随口说说嘛!咱们就随口一聊……这里都是自己人,谁会走漏咱的话语。” 众将说着,纷纷看向蹲在地上的军医。 军医:“?!”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盯着自己,他略有几分惊愕。 那我走? “走走,先让蓝玉将军好好接受治疗,咱到外面吹吹风。” “嗯,对对……那个谁!待会儿有需要帮忙的,随时喊我们,我们就在外面啊!” 众将官朝着军医打了个招呼,便往外走去。 到了外头,他们才敢畅所欲言: “你们想啊!咱们这位大将军,那可是皇后娘娘最疼爱的皇子,据说也是陛下最疼爱的,要不然的话,他当初闯了那么多祸,怎么会一点事儿都没有,反而还越来越受陛下重用?” “嗯……是,吴王殿下前两年监国执政,那可真是权倾朝野!如今朝中不少顶梁柱,还有那些科举上来的文官,都是他的门生!一般这种情况下,陛下肯定要解除他的监国之职了,结果不曾想到,他一直担任监国到如今,第二次科举也依旧是他主持!” “再加上现在,又成为了征北大将军!这是啥?这是文武通吃啊!要是抛开太子殿下不谈,我都要以为陛下是在培养接班人了!这一仗打赢,吴王殿下在军中的地位也将骤然拔高!如此一来,他的风头简直已经是盖过太子殿下了!”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我觉得吧……吴王殿下有点像当初的李世民……” “……” 众将官们讨论的眉飞色舞,热火朝天,对于朱橘将来能否上位大明天子,展开了激烈的探讨和论证,甚至还有下注的! 可惜没酒,不然他们可以从天文地理畅聊到古今中外!、 而对此,朱橘却是毫不知情。 他只是回到了自己的帐篷之中,掏出纸笔,写下了短短几个大字: “我已于元顺帝坟畔得手,俘虏元嗣君,请依计行事!” …… 半月之后。 当徐达接到远方传来的信件之时,惊喜之色溢于言表! “哈哈哈哈,好啊,太好了!” 他激动的道, “朱橘啊朱橘,你真的创造了一个奇迹啊!我是真的佩服你啊!” “燕王殿下!你来看看!” 身旁的朱棣走上前来,从徐达的手里拿过了信件,看到上面的文字,瞳孔骤然一缩。 “他……竟真的成了?” “不世之功啊……” 朱棣喃喃道。 最近一段时间,他指挥军队得心应手,应该说,算是有了长足的进步。 期间,还曾带领朱橘的兵马去骚扰过王保保,引诱了一小股部队出来,将其歼灭,获得了不小的战功。 此后他人再故技重施已经没用,王保保坚决龟缩不出,故而,朱棣的这一次小胜,也被徐达在军中反复宣扬,用来提振士气。 也因此,朱棣的内心,是有那么几分得意的。 可现在看到朱橘所立下的大功,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那一点小小的战功,实在是不够看的。 有什么好得意的呢? 若要相比,那实在是萤火之光,与皓月争辉啊! “是啊,不世之功,这是不世之功!” 徐达笑容满面,搓着手道, “有此一战,我军歼灭北元将不再是奢望!” “这个消息一出,我就不信王保保他不慌乱!纵然他不慌乱,他手底下的将领,还有士兵也必然慌乱!” “他们的皇帝都被俘虏了!皇帝的弟弟,皇帝的儿子全都在我们的手里!他们还有什么好挣扎的!” “你说是不?” 朱棣点了点头。 “徐叔叔所言甚是,不过,王保保如今在北元人的心目中,地位不下于元嗣君。” 他道, “如果我们太早放出这个消息给他们,的确是能够让他们乱,但万一王保保真的能够稳住局面,那他们将更加团结。” “所以,我认为这个消息要在关键时刻传给他们,然后趁他慌乱之时,给予致命一击!” “您觉得呢?” 徐达闻言,不禁赞许的点了点头,道: “你有头脑,有见地,将来不失为一大将!” “不错!我们虽然占据了关键的胜势,但王保保这个人,是绝对不能等闲视之的!整个北元,也就靠他一个人撑着,就跟当年蜀汉的诸葛亮一样!有他在,一切都要小心,绝不可得意忘形!” “上次我就是吃了得意忘形的亏,轻敌冒进,以至于吃了大亏!人不可能在同一个泥坑里摔倒两次!同样的错误,我是绝对不会再犯了!” 说着,他便招了招手。 一个军中司马走了上来。 “冯胜和李文忠的两路大军,赶路到哪里了?还要多久到达?” 徐达沉声问道。 自从朱橘走后,他可是三天一道军令,催命鬼一样的催那两路大军,以至于冯胜和李文忠都放弃了不少胜机,纷纷调转马头朝着和林而来! 双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自然而然的,互相之间传递消息的速度也就越快。 “回徐帅!” “按照两日前传来的军报推算,冯胜的西路军稍稍近一点,还需要七天才能汇合。” “李文忠的东路军则是要慢一点,应该需要一旬。” 徐达眉头一皱。 “怎么还需要这么久?” “催!继续催!一日一道军令,让他们化作强行军,飞速赶来,必要时候可以放弃辎重!” “告诉他们,元嗣君已经被俘虏,最后决战的时刻到了!谁要是延误了战机,谁就是大明的罪人,更是历史的罪人,民族的罪人!” “就按照我说的去发!把吃奶的劲儿都给老子用出来!” 朱棣听得暗暗咂舌。 民族的罪人都来了……这措辞可真够严重的! 估计冯胜和李文忠听到这道军令之后,脸都要绿了! 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这两路大军……或许都可以缩短一半的时间? “遵命!” 司马应声而去。 “徐叔叔,是否要给父皇发一份军报,告诉他这个喜讯?” 朱棣忽的开口道, “毕竟,一直没有好消息传来,他也一定非常的心焦。” “包括母后在内,他们一定都等急了,急需一封捷报来冲刷心情,如果把这封捷报传回去,他们一定会大喜过望的!” 徐达听到这话,却是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捷报是肯定要发的,但不是现在。” 他道, “目前,陛下他们还不知道朱橘亲自带兵去直捣黄龙,要是这封捷报一发,到时候陛下和皇后娘娘都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再加上朱橘的大军还孤悬在外,你说,他们是喜还是忧呢?尤其是对于皇后娘娘来说,她会不会不喜反怒,大为光火?” 朱棣微微一怔。 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么多。 “如果有问责下来,谁能顶住这样的压力?” 徐达抚须道, “所以说,这封捷报先按下,等决战胜利之后,咱们再发一篇大捷报!将事情的原委说清楚,如此以来,陛下和皇后娘娘知道朱橘立下奇功之后,又毫发无损,全须全尾的回来,自然会无比的欣喜,纵然责怪我们冒险,也不过是口头批评几句而已。” “那时候,才叫皆大欢喜。” 朱棣恍然。 “徐叔叔深谋远虑,朱棣佩服!” 他朝着徐达连连拱手,目中露出钦佩之色。 这才是走一步看十步的大将军啊! “什么深谋远虑,不过是怕你母后罢了。” 徐达摸了摸鼻子。 朱棣闻言,两人皆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眼下最关键的一环已经攻破,便让咱的乖女婿稍稍歇息一番吧!他的六千骑兵可以慢一些,到时候可以用作背后收割即可。” 徐达负手而立,颔首道, “朱棣,你传我的命令,写一封回信。” “就让他以逸待劳,缓步赶来,只需在十日之内返回和林,到指定位置就位即可。” “但见炮声响起,再行冲锋!” 朱棣神色一凛。 “遵命!” 他一拱手,转身而去! 在徐达的一番发号施令之下,广袤的草原上,以王保保的军营为中点,一张包围的大网已然成型,而后,不断的缩小,再缩小。 机敏的王保保似乎也嗅到了几分危险的气息,行军风格愈发谨慎,夜里的岗哨比白天还要多加一倍。 同时,他也不断派出斥候与各路军马联系,只不过……却总是石沉大海。 原本稳如老狗的王保保,如今也是有些慌张了起来…… …… 一旬时间,转瞬而至。 草原上的氛围,变得有些肃杀了起来,纵然是牛羊也都敏锐的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吃几口草就要望一望周围的情况。 一处高坡之上,军帐驻扎。 朱橘望着远方的营寨,微微眯起了双眼。 这要是有一副望远镜就好了,可以将对面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还不用出动斥候去打草惊蛇。 想到这里,他不禁嗤笑。 望远镜?你咋不说无人机呢!一波飞过去,全都给推平了。 科学技术就在那里,是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但想要将其发展起来,却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自己如今花费了不少财力在‘奇淫技巧’上,让底下那帮人鼓捣,这两年来,都没鼓捣出什么东西来,要不是自己够强势,预算早就被砍了! 这,就是起步阶段的困难啊! 但愿两年内,能搞出一些成果来……哪怕只是农业工具上的进步,也行啊。 正胡思乱想着,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大将军,蓝玉将军他醒了!” 听到这一声禀报,朱橘的眉头顿时一挑。 “真的?” “这家伙,终于醒了?” “带我去看!” …… 一座军帐之内。 蓝玉正趴在床榻上,勉强睁开双眼,在军医的喂养下,开始喝起了小米粥。 周遭皆是一群将官,将其围了起来,像是看大熊猫啃竹子一样,围观蓝玉喝粥。 哒哒! 声音传来,朱橘的脚步踏入了军帐内,引得众人侧目。 “大将军!” “参见大将军!” 众人纷纷单膝下跪行礼。 “大……大将军,咳咳!” 蓝玉心中一急,嘴里的小米粥都呛了出来,他不顾一切的抹了抹嘴,便要爬下床给朱橘行礼。 “躺好,躺好。” “免礼。” 朱橘上前扶住了蓝玉,吩咐道, “你伤成这个样子,还行什么礼?” “谢……大将军。”蓝玉略拱了拱手。 他看了朱橘一眼,目中流露出了几分敬畏之色。 而这神情,朱橘看在眼里,心中也略有几分满意。 打了一百棍,算是把这桀骜不驯的蓝玉给打服了,从今往后,蓝玉就是他的路卡布拉西,而自己,则是他的教父。 自己要是指东,他绝不敢往西! “恢复的怎么样?背上的伤……还痛吗?” 朱橘关切道。 “嗯,现在好许多了,前几天一直昏迷,也不知道怎么捱过来的。” 蓝玉应声道, “现在只要不动,就不疼。” 朱橘看向一旁的军医。 “多亏了大将军的五气丸,若非有此物,蓝将军恐怕是醒不过来。” 那军医忙道, “五气丸的补气效果太强了,属下研究了一下,只要每天给蓝将军吃两粒,不但可以不用进食,还可以让他恢复元气,促进身上的气血流通。” “原本,蓝将军后背这一块血肉模糊,气血是全都凝滞住了,若是正常发展,绝对是会溃烂的,但是就是因为有五气丸的存在,强行以气推血,让整个后背都活络了起来,如出一来,总算是绝处逢生。” 朱橘眼睛一亮。 这五气丸,还有这样的功效? “不错,不错,看来你是动了脑筋了。” 他笑着赞许道, “治好了蓝将军,你有功劳,许诺给你的东西,我不会忘记。” “来啊,加他军功一转,名列军功册!” 身后将官闻言,迅速将其记录。 “谢大将军!” 军医大喜过望,纳头就拜。 出来当个郎中,都不用杀敌就可以封妻荫子,这回算是赚大发了! “大将军,我……我那……” 蓝玉听到军功两个字,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你那侯爵之位,是吧?” 朱橘笑道, “你担心这个干什么?还怕我赖账不成?” “我说过,只要你熬过那一百棍,那事儿就算是了了!后面的事情,我都会帮你担着!” “放心吧!这次你率先找到元嗣君,以生擒之功,少不了你封侯之位!这回,你可以荣归故里了!” 蓝玉闻言,顿时大喜。 “谢……咳咳!谢大将军!” “大将军之恩,蓝玉永生难忘!” 朱橘哈哈一笑。 看吧,这就是服帖了的表现。 差点把他给打死,他还得谢咱呢! “虽有封侯之功,但你切记,绝不可得意忘形。” 朱橘正色道, “封侯,算个什么?朝中有几十个!你有将才,应该把目标放的更高远一点!” “公爵,那才应该是你的目标!” “明白吗?” 蓝玉闻言,不禁苦笑。 “大将军教训的是,末将应当志向远大。” “只是这身躯……不知还能否供大将军驱驰……” 他现在动都不太能动,稍稍动两下,背上就扯疼到了极致。 纵然休养……不知道能恢复到多少? “包的。” 朱橘拍了拍蓝玉的肩膀,转而朝着众将吩咐道, “你们先出去,我有话要跟蓝玉说。” “遵命。” 众人皆是识趣而退,军医收拾完了蓝玉的小米粥,也是迅速离开。 帐篷内,只剩下朱橘和蓝玉两人。 朱橘望着蓝玉,淡笑道: “说老实话。” “我打了你一百棍,差点给你打死了,你怨不怨我?” 第二百一十三章 决战!摧枯拉朽般的胜利!生擒王保保,歼灭北元军队! 蓝玉趴在床榻之上,此刻却是默不作声。 “怎么,无声的抗议?” 朱橘笑道。 蓝玉听到这话,却是连连摇头。 “不!不是……末将只是……只是觉得羞愧难当,无言以对。” 他神色略有几分惊惶,连忙辩解道, “末将做出了天大的错事,给大将军带来了大麻烦。” “从始至终,末将都没有怨过大将军,反而内心还无比的感念大将军为我遮挡风雨,还给了我两条路选,我……我只恨自己一时冲动,没管好自己胯下这二两肉!” “若非蓝家人丁凋零,我……我一定将其割去,以解心中怨气!” 蓝玉不曾怨恨朱橘,因为他闯下的祸,还是朱橘给他擦屁股。 他只怨恨自己! “哈哈,自宫就算了,你不知道阉了的人,往往心理会更扭曲吗?” 朱橘哈哈一笑,拍了拍蓝玉的肩膀,亲自为他刮了一层药,正色道, “你怨恨你自己,这是对的!” “都是成年人了,必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不要用什么一时冲动的话来搪塞别人,宽慰自己!做错了就是做错了!” “只不过,有些人做错了能有机会改,有些人做错了那就搭上自己的性命了,老实说,你还算是运气好的,能在我的手底下做事,要不然,按照我老丈人的性格,别说是你常遇春的小舅子,你就是常茂来了,也照杀不误!” “我这个人,比较护短,认准了你是自己人,那我肯定也会想方设法的保你,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蓝玉闻言,目中顿时露出感激之色。 “大将军厚恩,末将没齿难忘!” “能投在大将军门下,是末将几世修来的福分!” 他发自内心的说道,甚至是想挣扎着起来给朱橘行礼。 “行了行了,继续躺好吧。” 朱橘按住了蓝玉,颔首道, “也不用着急谢我,我只是给你一次机会而已。” “我知道,像你这样的猛将,是一把双刃剑!在战场上杀敌的时候,会胆气雄壮,悍不畏死的冲锋!但与此同时,你的脑袋一热,在极致的激情之下,也同样会做出出格离谱的事情来!” 一番话语,听得蓝玉点了点头。 “是……是啊。” “大将军说得不错……当时末将就是杀红眼了,情绪激荡到了极致,就想做……做一些奸淫掳掠之事。” 他羞惭道, “现在想来,当时的我……与土匪有何异处?” 朱橘点了点头。 “你能意识到这一点,就说明那一百棍没白挨。” “作为一把双刃剑,锋锐无比的同时也会收不住剑,这,就是限制你继续往上走,成为一个真正大将名将的障碍!” “一个真正的猛男,一定是善于克制的,连我父皇那样的皇帝,都经常要克制!你若学不会这一点,那么你就永远只是一个莽夫!” 蓝玉默然不语,只是不住的点头。 朱橘的话,他显然是记在了心里。 “我对你的期望,可并不只是一个莽夫,一个只会冲锋陷阵的猛将那么简单!” 朱橘再度道, “我是希望你成为韩白卫霍,成为李靖,成为我老丈人徐达那样的人物!包括我大哥,也希望你有出息!你要成为大明皇族最有力的捍卫者!斩杀一切敌人!懂吗?!” “一条康庄大道已经给你准备好了,爵位地位都全都对你敞开,但你必须要考虑的是——你够资格拥有吗?如果你的内在修养不够,你就算拥有这些,也不过是引火烧身而已!” 蓝玉面色凝重。 “大将军……末将,明白了!” 他无比郑重的道, “以前,我不爱读书……以为那都是酸腐文人才干的事儿,就连太子殿下给我推荐书读,我都没当回事……如今想来,也实在是吃了没修养的大亏!” “听大将军这番教诲,我以后也一定要多读几本书,不做那吴下阿蒙!” “大将军,不如……您也推荐我几本好书?我回去一定读!” 朱橘颔首。 也得亏蓝玉这会儿还处于刚刚崭露头角的阶段,施展一些手段还是可以降服的。 要是再过十年,这家伙的桀骜性格彻底定格,再加上有军功傍身,自以为是大明第一能打的将军,那就真的掰不过来了。 “我是个道士,儒学的书读的不多,回头你多读读《道德经》、《清静经》,祛一祛心中的杀戮气和冲动劲儿。” 朱橘想了想,道, “一个真正的名将,无疑是无比冷静,且临危不乱的。” “读这两部经典,可以让人身心清静,有利于你更好的思考,更能提升觉知力。” 蓝玉连连点头。 “《道德经》,《清静经》……” “好,好,回头我一定把这两本书找来,好好阅读,争取将其背出来!” 他目光颇为坚定。 朱橘咧嘴一笑。 蓝玉要是真能把《道德经》背下来,那绝对也称得上是一个有文化的智谋之将了! 谁说一定要读儒学经典才算是有文化?当年春秋时期,诸子百家争鸣的时候,儒家还只是个弟弟呢!孔子都要问老子讨教道理! 所以学道学的好,照样是大文化人,大学究! “对了大将军,听说您还精通神道?” 蓝玉忽的又问道, “像我们这样杀伐的将军,应该供奉什么神明?” “您有推荐的吗?” 朱橘一愣。 “你要在家供神?” 他略有几分愕然。 蓝玉这样的猛将,竟然也想要供奉神明……这还是挺让他感到意外的。 “向大将军看齐嘛!” 蓝玉嘿然一笑,道, “大将军是我的救命恩人,末将是在大将军的羽翼庇护之下,才得以生存!自然要和大将军学习!” “再说……近来末将的确是心神有些不安,供奉神明,也是想要让心神安定一些吧,同时也想提振信心。” 朱橘闻言,这才恍然。 也是。 谁说猛将杀人就心安理得的? 杀人杀多了,照样会心神不安,从血腥的战场上下来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点战争后遗症,只不过大家都是默默克服而已,有些人解甲归田之后,就会选择去当道士或者和尚,以求心灵的慰藉。 就比如李世民那样的雄主,都有晚上做噩梦,被各路亡魂以及两个兄弟索命,吓得他赶忙让秦琼尉迟恭当门神的状况呢! 蓝玉经历了一场杀戮,激情退却之后,有此想法……也属正常。 再加上,这家伙也有几分投主所好的想法在里头吧! “适合将军供奉的神明啊……那自然是真武大帝啊!” 朱橘都不需要怎么思索,脱口而出便道, “真武大帝,全称北极玄天玉虚师相仁威上帝,又名九天荡魔祖师,乃是神明之中,镇守北方,扫荡天下妖魔的大神!尤为威武!” “这样吧!我回头送你一个真武铜像!” 蓝玉闻言,顿时大喜。 “末将叩谢大将军垂赐!” “将来在家中,末将一定日夜焚香燃烛,供奉真武大帝!” 他身体不能动弹,只能是连连拱手。 “嗯,打扫出一间静室来就行,供奉真武大帝并没有太多的讲究,主要注意一点,石榴不可供玄天,其他的水果点心,皆可供奉。” “我再跟你讲啊,你若是要诵经,有一本……” 说到自己最感兴趣的事情上,朱橘也是滔滔不绝的讲述了起来。 蓝玉也是认真倾听着,时不时的念叨两句,一副将朱橘的话语铭记在心的模样。 两人聊得正欢,却听帐外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砰! 轰! 朱橘:“?!” 蓝玉:“?!” 两人听到声音,皆是转过头去。 而此刻,帐外已是有一兵卒迅速跑了进来,禀报道: “大将军!大将军!” “炮响了!是徐帅的炮响了!” “王保保的军营里火光冲天,我军三路大军汇合,正在对其进行绞杀!如今战事已经到最激烈的时刻了!” 朱橘:“!!!” 决战的时刻,这么快就到了? 冯胜和李文忠,到的还挺及时啊!看来……老丈人是迫不及待了,人一到齐就猛攻! “好!” 朱橘猛地起身,下令道, “传我的命令,将元嗣君绑在木头架子上,顺带把北元的皇旗给挂起来,叫所有人都看见,北元皇帝已经被我军生擒!” “哦对了,那个脱古思帖木儿也挂起来!兄弟俩就是要整整齐齐的!” “此外,立马调动所有兵马,招呼兄弟们吃肉!” 那传令的军士闻言,顿时目露激动之色。 “遵命!” 他应声而去! 直捣黄龙,击破北元老巢的时候,就攒下了一笔丰厚的功劳。 此刻若能再在决战中发挥威能,再斩敌军,那军功必然翻倍啊! 这一战,真把后半辈子,包括子孙后代能享的福分全都给打出来了! 朱橘亦是迅速出了军帐。只留下蓝玉躺在床榻上,脸上露出急切之色! 都去杀敌了,我还没起来呢! “杀!!!” “冲啊!杀光元狗!!!” 漫天的喊杀声响彻天地,金铁碰撞之声不绝于耳!整座天地仿佛都在震动! 蓝玉躺在床榻上根本无法平静下来,他咬着牙想要起身,可身子一拗,伤口被扯动之际,却又疼得呲牙咧嘴,没办法,只能继续乖乖躺好。 他也想建功立业啊!想去纵马杀敌啊! 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是躺在这里,看人家快活的喝酒吃肉。 好在,自己还有一个活擒元嗣君的功劳在手,起码能封上侯了……想到此处,他的心情才稍稍好转了几分。 战斗,持续了三个半时辰。 起初,在王保保的调度下,北元军队的抵抗还算顽强,正如朱棣所料的那样,将元嗣君被俘的消息放给王保保,并不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只能让他们乱一乱。 只能说,王保保镇定军心的能力是真的强,只要他还在,北元军队就还有战斗力! 不过,三路大军到齐之后,这一乱,就是战机! 徐达果断梭哈,把全部的兵力都投入了进去,誓要一雪前耻!而随着李文忠和冯胜的十万大军左右夹击,纵然王保保所筑造的龟壳再坚硬,也顶不住这样的攻势! 眼看着已经陷入劣势,高坡之上,元嗣君寿吉度,以及其弟脱古思帖木儿的身躯被高高挂了起来,北元的皇旗,被赤霄剑一剑斩成了两半! 当朱橘喊出那一句‘儿郎们,随我杀’之时,当六千骑兵从原野上俯冲而来之时,元军望着被挂在天边的两条‘腊肉’,尽皆绝望! 须臾间,北元军队大溃,四散奔逃!王保保纵有经天纬地之神力,也无法再扭转乾坤! 不多时,明军开始漫山遍野的抓俘虏!而朱橘则还在叫嚷着—— 给老子留一个,给老子留一个啊! “六哥!这儿!这儿!” 混乱的兵马之中,传来朱棣的叫喊声! 只见还有一小撮士兵拼死护卫着王保保,且战且退,似乎还想着拼死突围! 然后,纵然是王保保逃命技能点满,但在这十五万大军的重重包围之下,他纵然是会武当梯云纵都没用了!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死士亲卫被明军迅速收割,他那里三层外三层的防御,最终化为了薄薄一层塑料纸。 只需再一捅,便彻底破碎! 唰! 战马践踏,明军士兵自动让出一条路,朱棣更是亲自为朱橘领路,只见朱橘手中赤霄剑猛地挥砍而下,一个还在负隅顽抗的死士被一剑削去头颅! 至此,王保保身前,再无一人保护! 嗡! 朱橘剑锋一转,手中赤霄剑直指王保保的眉心,骑在战马之上居高临下的俯视道: “王保保!” “此战,我大明擒你皇帝,斩你皇旗,灭你军队,你,服不服!” 面前的王保保,是个络腮胡壮汉,身长八尺,颇有几分英伟之姿。 此刻他的眼里并无绝望之色,唯有深深的无奈。 “伟大的成吉思汗,我扩廓帖木儿……尽力了!” “长生天,这次没有站在大元这一边。” 两句蒙古语说完,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便要自尽!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岂能容许他自尽而亡?都不需要朱橘下令,身边将士已然是扼住了他的咽喉,将那佩剑打翻在地上。 “想死?没那么容易!” “跪下!我叫你跪下!” 两个士兵粗暴的按住了王保保,想要强行让他给朱橘下跪。 然而,王保保的膝盖就像是打了钢筋一般,怎么按都按不下去。 “放开他吧。” 朱橘摆了摆手,沉声道, “你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北元这一坨烂摊子,能撑到现在,你也算是尽力了。” “正如我父皇所说,天运有变,皇朝更替再正常不过了,宋运终后,元运亦终,如今这天下,是由大明主宰!” “只要你认清现实,坦然接受,仍不失为一富家翁。” 王保保闻言,忽的咧开了嘴。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之中,带着几分凄凉,带着几分悲哀。 噗通! 王保保身子往后仰去,躺倒在了染血的草地之上,蓦然闭上了眼睛。 正此时,一道声音传来: “哈哈哈哈!老匹夫,你可算是落到老子手里了!” “来啊!再继续跟老子斗啊!中间给你占了一次便宜又怎么样?笑到最后的,还不是老子?哈哈哈……” 徐达爽朗的笑声之中,带着隐藏不住的兴奋。 这一把梭哈,赌上了全部的家当,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大胜!彻底歼灭了北元主力军队! 如此大胜,足以让他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比肩卫青、李靖! 想想,都觉得畅快啊! 他搓着手,一路走到王保保面前,正欲嘴臭两句过过瘾,却见对方已经和死尸一样躺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嗯?谁把他弄死了?” “怎么能把他弄死!这家伙可是个宝贝!活着比死了有价值啊!哪个王八蛋不长眼?” 徐达见王保保躺着,以为他已经被杀,顿时大怒,骂起了娘。 “老徐,别大嚷大叫的,有失你大将的风度。” 朱橘轻轻拍了拍徐达盔甲上的灰尘,努嘴道, “他没死,只是不想活了。” “哀大莫过于心死啊!” 徐达微微一怔,上前踹了王保保一脚,见这家伙纹丝不动,顿时眉开眼笑。 “哈哈哈,老小子原来是装死!” 他啐道, “战败了跟老子在这装起来了!来啊!把他给我拽起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绝对不许死了!在谁手里死了,我找谁的麻烦!” “这老小子,一定要带到陛下面前去!哼哼,当初陛下还说王保保是什么奇男子,再奇男子,不也是被咱给生擒了?有什么厉害的!” 显然,徐达此刻还有点耿耿于怀呢。 大肆夸赞敌国将领,就是对本国将领的贬低! 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遵命!” 几个军士将王保保给扯了起来带离。 “嘿嘿,嘿嘿嘿……” 徐达继续搓手,眉飞色舞。 “我说老徐,你这有点兴奋过头了吧?有必要一直这么傻乐吗?” 朱橘略微有几分无语,不禁吐槽道, “这有失你的风范啊!” 周遭众人听到这话,皆是笑了起来。 徐达顿时一瞪眼! “什么叫兴奋过头?这难道不值得兴奋吗?!” 他神色无比认真的道, “这是不世之功,不世之功我的大将军!” “此次,你带领六千骑兵生擒元嗣君,这本就是亘古未有的奇功!再加上我军这一战碾压式的胜利,将王保保都给生擒了!这一战,等于是直接把北元灭亡了!” “我们灭亡了元朝!你明白这几个字的含义吗?一百年前纵横天下,灭了无数国家的元朝,让无数汉人百姓哀嚎和恐惧的蒙古人,被我们给彻底消灭了!” “从此往后,这天下又是汉人的天下了!我们汉人踩在蒙元的尸体上,又站起来了!” “大将军,就像你当初在誓师大会上说的那样,我们没有给祖先丢人!重铸汉民族的荣光,我们做到了,做到了啊啊啊!” 话音落下,徐达已然是激动的手舞足蹈了起来! 饶是他一向来都无比沉稳,此刻也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情绪,摇头摆尾! 而他的一番话,更是激起了在场所有将士心中的豪气! “重铸汉民族的荣光!重铸汉民族的荣光!” “我们做到了!ohhhhhhh!” 突然间,不知道是谁顶了朱橘一下,导致他身子一倾斜,差点摔倒下去。 正此时,身后众人接住了他,而后将他高高抛起! “喔!” “喔!” “喔!” 朱橘:“!!!” “卧槽!别搞啊!” “老子恐高!给老子停下来!!!” 这帮人疯了! 慌张之际,他似乎看到了朱棣脸上带着几分坏笑,心中顿时一万匹草泥马狂奔而过! 一定是这小子顶的自己! …… 是夜。 明军鸠占鹊巢,占领了王保保固若金汤的营寨,狠狠地挥霍了一番他的物资。 将士们漫山遍野的抓了一整天的俘虏,才算是将人都给抓了回来,此刻全都在享受饕餮盛宴。 “都放开了吃啊!这个时候就别吃主食了,吃牛肉一样能吃饱!” “那小子,还啃干粮呢!有点出息没有?这羊腿子拿去!今天每个人都必须吃肉吃到饱!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明天所有缴获的物资可就全都要充公咯!” 朱橘手里甩着马鞭,朝着将士们呼喝着,听着他们的欢呼声,他亦是心满意足。 这种从群众中来,往群众中去的感觉,他还是很喜欢的。 比在皇宫里舒服多了! 只是可惜,眼下还不能饮酒,不然大家畅饮一番,那才是真的痛快! 嘴里哼哼着小曲,朱橘正往前走着,前头一道身影却是挡住了去路。 “六哥,嘿嘿。” 朱棣嘿嘿笑道, “开大会了,徐帅喊您过去。” 朱橘眉头一挑。 “开会?他们商量着来呗,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他摆手道, “一定是战后冗杂的那些事物,我光是听着都头大。” “你知道的,我向来都是抓大放小,只掌控战略层面的事情,对于战术的具体细节,我从来都不负责。” “不过,你倒是可以去听听,你去吧!” 战争最刺激最惊险的环节已经结束,后续就是各种善后处置的细节了,虽然不是很难,但很烦。 这正是朱橘最不擅长的,所以他想躲清静,甚至是扔下军队,赶紧回家看望自己的亲亲老婆。 妙云的肚子……应该不小了吧? “这……六哥啊,你毕竟还是大将军呐!” 朱棣却是出言劝说道, “不管怎么说,主持会议还是要你来的。” “你可以听下面人讨论,但主位那个位置,除了你,也没有别人敢坐啊!” “徐帅、冯副帅还有李副帅,可都在等着你呢!” 要是之前,他是副帅的时候,还可以摸鱼一下。 可现在,他是代大将军,执掌三军!如今三军汇合,合兵一处,除了他,还有谁能主持大会? “……行吧,那走吧。” 朱橘摸了摸下巴,搭着朱棣的肩膀道, “前头领路。” “好,好。”朱棣连连点头。 领着朱橘走了没几步,却听他忽的道: “老四啊,刚才有人顶了我一下,害得我被大家甩上去甩下来,跟个球儿似的。” “那个顶我的人,该不会是你吧?” 朱棣:“!!!” 他的笑容骤然一僵,连连摇头。 “不……不是,怎么会是我呢?” “六哥,你想多了……” “哼!”朱橘闻言,却是冷哼一声,倒也没有追究。 对于没有恶意的玩笑,他也不会报复回去。 “我那七千亲兵,好用吗?” 朱橘又道。 听到这话,朱棣顿时眉飞色舞。 “好用,特别好用!” “六哥!你的这支亲卫,绝对是步兵之中的王者!竟能做到令行禁止!正和兵法上说的那样,其徐如林,其疾如风,侵略如火,不动如山!” “我中间大胆的用过好几次高难度的指令,他们都极其出色的完成了!真是一支王者之师啊!七千人,可以顶得上两三万人的战斗力,这还是往少了说的!” 听着朱棣滔滔不绝,朱橘嘴角也是微微上扬。 这还是抽走了最精锐的三千骑兵,要不然的话,完整形态的一万亲卫,又有最完美的步骑协同,一万王牌打个五万普通军队还是轻轻松松的! “看来,这次你也可以捞不少军功了啊。” 朱橘拍了拍朱棣的肩膀,笑道, “虽然咱们不需要爵位,但军功,也是对咱们这些皇子能力的肯定,你这回的表现,可以在老爹那里交差了。” 朱棣嘿然一笑,听朱橘这么一说,心中也颇有几分得意。 但他也是马上就反应了过来,赶忙道: “我这点军功,和六哥你比起来,那真是啥也不是了。” “这次北伐,要是没有你,胜负都两说,更别说是将王保保大军歼灭了!你这次,是真的立下不世之功了!比当年的霍去病还要传奇,还要厉害!” “霍去病再牛,他也没有生擒匈奴单于啊!你却做到了生擒北元元嗣君!这实在是太强了!六哥啊,你能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吗?” 此刻的朱棣,已然是化身为了朱橘的小迷弟了。 他对朱橘是如何在茫茫大漠中不断奔驰,最终找到北元老巢的这段传奇经历,实在是太好奇了! “呵呵……” 朱橘闻言,却是摆了摆手,故作神秘的道, “天机,不可泄露。” “我要是说,我是凭着感觉你,你信吗?” 朱棣一愣。 感觉? 他正欲再问,却见前头中军大帐已是到了,内里灯火通明。 “大将军到!” “大将军升帐!” 门口守卫的士兵恭敬行礼,而后高声喊道。 哗啦啦! 大帐之内,传来盔甲震动的声音。 “先进去,进去再说了。” 朱橘吩咐了一声,背着手走到了军帐之前,当即便有军士将门帘扯开。 唰! 里头一众高级将领皆是看了过来,神色肃然,朝朱橘行注目礼。 没有人胆敢小瞧这个小青年! 不光因为他的尊贵身份和政治地位,更因为他在战场上创造的奇迹! 军队里,敬畏强者! 你地位高,身份贵,我可能会对你客气点,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只有真正有能耐的人,才能赢得所有人的敬畏和钦佩!而无疑,朱橘用一场教科书式的‘直捣黄龙’,赢得了所有人的敬畏和钦佩! “参见大将军!” “参见大将军!” 以徐达、冯胜、李文忠三人为首的众多将领,皆是中气十足的喊了出声,并朝着朱橘恭敬行礼。 身后的朱棣望着这一幕,神色略有几分羡慕,同时心里也是暗暗下定决心。 自己也一定要成长起来,到时候赢得所有人的认可! “嗯。” 朱橘面对这帮壮汉猛男的气势,却是风淡云轻的点了点头。 他什么场面没见过? 在老爹那抗压了那么久,哪怕是泰山崩于面前,他照样面不改色! “免礼。” “都坐吧。” 朱橘径自走到了主位之上,一屁股坐了上去,顺带给了朱棣一个眼色,朝着他努了努嘴。 朱棣连连点头,自己搬来一把椅子,坐到了最末尾的位置上。 原本,这种级别的会议他是没有资格参加的,得亏是六哥提携,他才能在此旁听。 这也是极其宝贵的阅历和经验啊! 正所谓破坏容易料理难!打仗的时候就是纵情恣意的疯狂破坏,但打赢了之后……这些被破坏的东西,就成了自己的资产了,这就又得重新经营。 就这一条,难倒不少大将,所以为什么说,政工人才在军队里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为什么萧何、李善长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能当开国第一第二的功臣,就是这个道理。 重建和经营,可比单纯的破坏有难度多了! “诸位。” 朱橘的目光扫向众人,笑道, “首先,我要祝贺大家——这一战,我们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大胜!” “皇帝陛下那里,可以交差了!我甚至已经想象到陛下像一只猴子一样手舞足蹈的模样了!” “你们的捷报,写好了吗?” 第二百一十四章 灭亡北元!这并非结束,大明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听到朱橘的比喻,众将领皆是笑了起来。 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他敢这样编排皇帝陛下。 “回大将军,捷报都已经拟好了。” 徐达将桌上的军报抽了出来,笑道, “您请过目。” “决战共斩首敌军两万三千人,俘虏五万五千人,剩下的民众、牛羊、物资还在清算之中,预计有十数万民众和十数万牛羊等着我军安置。” “此战,您身为主帅,率领六千骑兵直捣黄龙,生擒了元嗣君,实乃传奇!决战之时,王保保也是被您生擒!故而,此次北伐,您的功劳乃是无可争议的第一!” “在捷报上,已经写的清清楚楚,相信陛下看到之后,一定会高兴的。” 朱橘闻言,却是微微挑眉。 “这把功劳都算我头上了?” 他扫了两眼军报,摇头失笑道, “不行,不行,重新写一份。” 说着,朱橘便将捷报揉成了一团,扔到了一旁。 “呃……” “您这是?” 徐达有些不明所以。 众将领也是摸不着头脑……这把功劳都算你头上,你咋还不高兴了? “我要那么多功劳做什么?我又不需要封侯拜相。” 朱橘摆了摆手,道, “这活捉元嗣君,勉强可以算我一份功劳,但头功也不是我的,而是蓝玉率先找到的他,所以活捉元嗣君的主要功劳,应该算在蓝玉头上,写。” 唰唰。 一旁的军官重新抽出一份空白的军报,按照朱橘的意思记录。 “至于活捉王保保,那更是无稽之谈了,当时我只是想亲手砍杀一个元军士兵而已,谁知道你们一路把我引到了王保保的面前?这是众位将士抬举之功,岂能算我活擒王保保?” 朱橘又道, “我在决战中的表现,无非就是听从徐帅你的调遣,在炮声响起之后,号令骑兵冲锋,将本就溃散的敌军碾压了一番而已,我本人发挥平平,并无建树,真要算,也只能算那一颗元兵的脑袋,虽然是有人喂到我嘴边的,但那颗脑袋,也的的确确是我砍下来的没错。” “所以,真要写我,就实事求是的写一条——策划并成功实施了一场突袭,并斩首一级。” “至于决战中的功劳,就说是全体将士协同作战,才最终活擒王保保。” 众将领听到这话,皆是惊愕。 实事求是可以,但这也太实事求是了吧!甚至都显得有些平平无奇了! 朱橘的一番操作,用传奇来形容都不为过!所以对他的战功进行一番锦上添花,大家也都是认同的,毕竟,他现在是头儿嘛!拿最大的那份功劳是理所应当的。 见众人默然,朱橘又正色道: “这一场大战打下来,我知道大家都很不容易。” “中军遭逢大败,是带着洗刷耻辱的心在打这场决战的,东路军和西路军风尘仆仆,从那么远的地方迂回奔波而来,亦是辛苦。” “十几万大军,都指望着这一场大决战谋夺军功来封妻荫子,我虽身为主帅,但却是皇子,功名利禄于我并无太大用处,不如分给大家,让全体将士都沾一沾光,多拿一些赏钱,也好让往后余生过得自在一些。” 徐达:“?!” 朱棣:“?!” 众将:“?!” 这番高风亮节的话语,听得在场所有人的心中,都升起了一股子钦敬之心。 眼前的主帅,他真的是一个少年吗? 纵然是所有人眼中最为老成的徐达,恐怕都说不出这样一番话来吧! 此时此刻,朱橘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征服了众将的心! 抛开他皇子的身份不谈,光是那出奇制胜的战略,亲自出征的勇气,以及现在慷慨分功的气宇,就足以获得全体将士的认同! 有事大哥亲自上,得功大家一起分! 这样的大哥,谁不想跟啊?! “大将军,您真是这个!” 李文忠竖起了大拇指,忍不住称赞道, “我李文忠佩服的人不多,您算一个!” “以后要是再有战事,我一定要在您麾下做事,听您差遣,供您驱驰!” 众将纷纷点头表示赞成。 朱棣更是将这一幕深深记在了心里。 什么是大将风范? 当自己还在为这阵子取得的军功沾沾自喜之时,朱橘已然是做出了教科书式的表率,让他此刻有几分自惭形秽。 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啊! “好了好了,我只是做了该做的而已,你们大家就不用拍我的马屁了。” 朱橘摆了摆手,笑道, “重新把捷报拟定好,火速送往应天府。” “皇帝陛下等这一份捷报,已经等急了!上一次的军报,还是一场大败呢,要是再不把这封捷报发回去,恐怕整个应天都要人心惶惶了!” 唰! 军官手脚麻利,重新将捷报拟定,而后恭恭敬敬的上呈。 “大将军,您看这样写,可以吗?” 朱橘接过,略微扫了几眼,点了点头。 “就先按照这样发,还没清算统计出来的,就到时候统计完了再发详细的。” 他掏出大将军印信,在上面按了一下,便道, “去吧,吩咐下去,快马加鞭!” “遵命!”军官捧着捷报应声而去。 军帐之内,气氛轻松欢快。 这封捷报一到应天,大家的功名爵位可就都在了啊! “好了,大家都有什么要说的,有什么问题需要解决的,都说说吧。” 朱橘扫视了众人一眼,颔首道, “快速解决,然后回去睡觉!” 他讨厌又臭又长的会议,喜欢快刀斩乱麻的搞定。 “大将军,眼下是有一件事比较难办。” 李文忠开口道, “就是关于俘虏的安置问题,这一回,因为大将军将元嗣君和脱古思帖木儿绑在了高处,让元军迅速丧失了斗志,所以俘虏很多,阵斩人士,竟然只有俘虏的一半!” “这五万五千人的甲胄和兵器虽然已经全都收缴了,但他们依旧是孔武有力的汉子,眼下还算听话,但时间一久,难免会生出一些祸乱来……所以,这些俘虏应该如何处置?” 朱橘扶了扶额头。 五万多俘虏啊!的确是个难题。 敌军溃败的太快了,以至于明军士兵们都还没杀够。 十多万大军,平均三四个士兵,才分到一颗人头。 “诸位有何看法?” 他开口问道。 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了片刻之后,便开始踊跃发言: “要不……学一学白起?须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如果不把他们杀干净,说不定将来又会叛乱,建立一个叫做后元的国家,唐朝时候的突厥不就是这样?降而复叛!” “嗯,我也觉得这帮人留着是个巨大的隐患,反正是不能迁回关内的,到时候聚集起来要生大乱!我也觉得坑杀了好,还能让兄弟们再攒一点军功。” “这怎么可以?杀俘不祥!再说了,五万五千多人,若是利用好了,还是可以起到一些作用的。” “你说得好听!利用?怎么利用?你给个章程?” “……” 战将们多数都支持坑杀,顺带再刷点军功。 这一颗颗的人头,全都是明晃晃的军功啊! 安置他们,还得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去善待,不如全砍了,一了百了多省事! 反正双方之间百年的血海深仇,别说是五万,就是五十万,只要还提的动刀,砍起来那都不带眨眼的! 朱橘看向徐达、冯胜两人,见这二位都是默然不语,他便开口问道: “徐帅,冯帅。” “你们觉得该如何处置?” 冯胜神色微微一凛,开口道: “回禀大将军,以末将的愚见,全部坑杀不太妥当,我大明军队乃是仁义之师,大将军也并非暴戾嗜杀之人,若将其全部坑杀,将来难免会有不长眼的人对大将军口诛笔伐,这对您的名声不利。” “所以末将以为,还是将他们安置一番比较好,但末将也同意刚才几位将军的观点,可以安置,但不能让其生出祸患来,更不能让咱们辛苦歼灭的北元死灰复燃。” 朱橘微微颔首。 李文忠说得蛮有道理。 当年白起坑杀赵军,后世一直称他为杀神,这不能算是一个褒义的形容词。 自己要是下达了这个指令,虽然没什么毛病,但到底还是杀戮太重。 况且作为一个道士,自己是需要修功德的,抗击胡虏,斩杀敌军那是有功德的,但若是肆意屠杀已经投降的俘虏,那就没有功德了,反而是造下杀业。 故而,坑杀俘虏,他是不会选的。 “嗯,对。” 徐达亦是点头附和道, “陛下也不会同意杀降的,大概率是将他们安置在北疆,经过训练和归化,最后成为我大明的一支军事力量。” “如今,有大将军开创的练兵之法在,把他们训练出来不是难事,但主要是如何让他们的思想转变过来,为我所用,这才是关键所在。” “先前,大将军经常在军中开展政治思想活动,对将士们的思想进行引导,我倒是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办法,只是需要加大强度和次数。” 朱橘摸了摸鼻子。 你这意思,不就是要给他们疯狂的洗脑么! “嗯,这个想法不错,我觉得可行。” 他道, “回头咱们好好商量一下,看看怎么给他们洗……呃,冲刷思想。” “当然了,这么大的事儿也得上报朝廷,让皇帝陛下定夺,毕竟除了这五万多人的俘虏以外,还有十几万的北元民众呢,这些人的安置,同样是个难题。” “留给陛下和太子头疼去吧!” 反正自己回去之后要好好休息陪老婆,推掉一切政务军务! “是。” 徐达微微一笑,又道, “大将军,眼下还有一件事,王保保的主力虽灭,但北元还有一些残余力量在草原上活动,东西两路大军没有将他们彻底扫荡清除。” “我认为,他们有联合起来的隐患,所以是不是要趁此机会,一鼓作气,来个犁庭扫穴,将北疆草原彻底涤荡?!” 朱橘点了点头。 “这个我知道,北元虽以王保保军团为主,但在东北地区、西北地区以及云南地区,都还有残余势力,不容小觑!” 他沉声道, “他们之间互相内斗,互不承认,故而不能拧成一股绳,但现在元嗣君和王保保被我军生擒,保不齐他们就会瞅准机会,自立为帝,再造一个所谓的元朝。” “这一点,必须要避免!我军不可能在草原上久留,到时候我们退出之后留出来的真空带,又要成为他们欢腾的乐园了。” “我的意见是,再度分兵,除云南外,其余两处的残余元军,都需进行清扫!尤其是东北部的纳哈出,是重点打击对象!” 众将闻言,皆是神色一凛。 转而皆是兴奋了起来——正觉得这一场决战打的不够痛快,战功还没捞够呢! “可以是可以……不过,陛下定的战略已经完成……” 冯胜略有几分犹豫的道, “按照原定的计划,我们应该班师回朝。” “若是要继续作战……是否需要请示陛下之后,再做计议?” 他是个谨慎之人,事事都要请示,而后才做行动。 也正是因此,朱元璋一直都对他十分信任。 “不用!” 朱橘摆了摆手,霸气的道, “眼下士气正盛,正是扩大胜局的最佳时刻!若是请示皇帝,一来一回,就又要过年了,到时候战士们思乡情切,哪里还有战心?势必又要班师。” “等班师之后,再想发动这样大规模的战争,不知道又要等几年了!等到了那时候,残元势力说不定又做大做强了!” “所以,眼下必须把握战机,果断分兵,犁庭扫穴!” “至于皇帝陛下那里,我会写一封奏疏说明的,这跟你们都无关,你们就不用瞎操心了,纵然皇帝陛下怪罪下来也只会怪在我的头上,你们只要执行命令就是了,畏缩什么?” 冯胜闻言,便也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他作为一个外姓将领,谨慎一些是应该的。 而朱橘身为皇子,行事纵然乖张放肆一些,也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皇帝绝不会对自己的宝贝儿子起猜忌之心,至少朱皇帝不会。 “徐帅,你觉得如何分兵好?” 朱橘问道。 “回大将军,我认为,应该四六分兵。” 徐达应声道, “正如大将军所说,东北部的纳哈出才是隐患,应该放更多的兵力对付他,我认为,出动六万以上军队比较稳妥,至于领兵将领,依旧是由李副帅担任,他对东线较为熟悉。” “而西线,也仍旧由冯副帅带领,领四万以上兵马出击,他在西线打了个好几个漂亮仗,若非是我紧急召集,估计整个西线都要被他清扫完毕了。” 李文忠和冯胜皆是神色一凛,略微挺直了腰板。 虽然跑来跑去很累,但只要能达成战略,歼灭敌军,那么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两位副帅,意下如何?” 朱橘笑着看向两人。 “末将愿往!” “末将愿往!” 两人皆是中气十足的回应道。 “好!那就按照徐帅所言,仍由冯胜、李文忠统领西、东两路大军,折返回去,把那些碍眼的小喽啰全都扫空!” 朱橘也不含糊,当即便下令道, “至于兵马,则从三军之中,抽取十万精锐,西路提四万,东路提六万。” “整军之后,即刻出发!” “遵命!”两人没有犹豫,迅速应话,神色之中,皆是露出了几分笑意。 这本质上,是一次打扫战场的肥差! “等到北方彻底扫平,大明也就可以腾出手来,收拾巴蜀、云南了。” 朱橘摸了摸下巴,笑道, “国内能打的仗不多了,诸君且打且珍惜。” “等剩下两处地方平定,大明便完成海内一统了!” 众将闻言,面色各异。 “是啊!这一仗摧枯拉朽,巴蜀的明玉珍,以及云南的土司,都是一些小喽啰般的角色,随意便可平定。” “兄弟们,要珍惜啊!能多立一些战功就多立一些!等到海晏河清,就是我等将军解甲归田的时候了。” “嗐……就我这性子,闲不住啊!以后没有仗打了,可咋办?” 一时间,竟有人因此而发愁。 没有仗打,意味着上升的空间被彻底的堵死,等待他们的,唯有荣养。 这对于武将们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纵观在座的诸位将领,多数才三四十岁,正值壮年,是拼闯的年纪。 若是集体退休,就这帮不安分的主儿,必然生事。 廖永忠、陆仲亨那样的事儿,估计会再度发生,而且是很多! 对于君主而言,抛开感情不谈,最妙的结果自然是战将立下赫赫战功,马革裹尸而还,将荣誉和恩赐都给他的儿子。 比如常遇春这样的,就是老朱最喜欢的情况,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朱橘见众人发愁,微微一笑,心中顿生一计。 “诸位,在这里,我给诸位一个建议,先把游泳学会。” 他笑道, “等学会了游泳之后,就好好拜个老师傅,学学如何打水战,乃至于打海战!” “国内的仗虽然打完了,但我大明难道就只满足于国内一统吗?不,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众将:“!!!” 听大将军这意思……大明将来还要把仗打到国外去?! 要是别人这么说,他们还不一定相信,但朱橘这么说……还真具有信服力! 因为他的另外一个身份,是大明的监国,是大明最高决策者之一! “两年前,我已经和父皇要到了海权,大明虽然片板不能下海,但我的舰队却可以畅通无阻的沿着大明的海岸线航行!” “所以,大明将来势必是要扩张的!辽东、东瀛、东南诸多岛国,如爪哇,这些将来都是我军兵锋所指之处!” 朱橘昂首道, “如今,舰队还在打造之中,用不了多久,我的舰队就可以远航!但是,海洋之上,处处危险,尤其是倭寇和东南诸岛的海盗,在海上横行霸道,甚至还胆敢侵略我大明之岛屿,杀戮我大明之渔民!这能忍吗?反正老子最讨厌倭寇!元人我都可以接纳,但倭寇必须杀光!” “若是会水战的,将来就可以带领我大明水师,在海洋上横冲直撞,杀尽倭寇,占据海外诸岛!可要是不会水战,甚至连游泳都不会,那我没啥好说的了,回家奶孩子去吧!” 众将闻言,皆是大笑不已。 但在笑声之中,对于朱橘的一番话语,他们已然是记在了心中! 学会游泳,学会水战! 这样,将来还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徐达望着朱橘,微微眯了眯眼睛,目中露出赞许之色。 简简单单一番话,却是再度给将领们打开了一条上升的通道! 甚至连他的心里都起了几分畅想——水战?这可是咱的老本行啊! 当初的鄱阳湖水战,咱老徐可是干翻了陈友谅的! 或许……将来的某一天,自己还能再现往日的风采? 砰砰! “好了好了,闲话不再多叙,继续开会。” 朱橘颔首道, “还有什么问题,一并提出来。” 此刻会议气氛轻松,众将倒也不怵,纷纷抛出议题,由几位大帅定夺。 朱橘则是扬长避短,碰到会的,就提点几句,碰到不会的,就说‘徐帅,你怎么看?’、‘冯帅,你觉得呢?’ 一场会议开下来,他倒是完全没有露怯,反而给人水平很高的感觉。 一个时辰之后。 众将皆散席而去,中军大帐之内,只留下朱橘、徐达和朱棣三人。 “六哥……哦不,大将军。” 朱棣凑了上来,朝着朱橘喊道。 “没事儿,这会儿没外人,喊啥都行。” 朱橘摆了摆手,打了个哈欠道, “老四啊,当初一句玩笑话,你怎么一直当真啊?你以后喊我老六就可以了。” 朱棣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那怎么行?我这个人最讲究诚信了,说喊六哥,那就喊六哥。” 他正色道, “再说了,这个哥,不是辈分的问题,是我觉得你比我强,我可以从你身上学到很多东西,所以我敬重你为强者,才喊你哥的。” 徐达哈哈一笑。 “燕王殿下也是个性情中人,挺洒脱的!” 他称赞道, “能屈能伸,不在意他人议论,这就是一条汉子!” 朱棣嘿然一笑,被徐达这么一夸,略有几分不好意思。 “……行吧行吧,你有啥事啊?” 朱橘倒也不以为意,颔首道, “这个点了,我可要去睡觉了。” 朱棣听到这话,迅速将手里的册子递了上去,献宝似的道: “六哥,这是我刚才记录的会议内容,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错漏之处。” 朱橘闻言,眉头微微一挑,看了徐达一眼。 徐达亦是稍稍有几分惊讶,把脑袋凑了过去,与朱橘一同观看。 只见册子上的字体俊秀,将会议的内容尽皆抄录了下来。 “老四,你这可以啊!” 朱橘翻看了几页,不由得赞叹道, “把重要的事儿都记了下来,到时候要是忘记了,还能掏出来翻阅一下。” “这事儿做得挺好,你有心了,给你点个赞。” 徐达亦是附和道: “燕王殿下胆大心细,是不可多得的帅才。” “他带着你的七千亲卫横冲直撞,辗转腾挪,七千人的兵马,愣是被他用出了七万人的感觉!这份天资,不当个大将实在是可惜了。” 朱橘哈哈一笑。 老四的天赋,那自然是不用多说的。 “老四,你以后要是还想在战场上杀敌,我也建议你学游泳,学水战!” 他提点道, “未来的世界,属于海洋强国!陆路上实在是没啥搞头,哪怕是把整个西域全都拿下来,都没多少油水。” “海上可就不一样了,海上处处是黄金啊!可能一整座岛屿都是由黄金和香料铺成的!出海一趟,不光能把军费补回来,还能大把大把的赚钱!” “你好好琢磨琢磨,如何当好一个海军大将!” 说罢,他便和徐达一前一后,离开了军帐。 只留下朱棣留在原地,认真咀嚼着朱橘刚刚说过的话。 “海军……大将?” …… 军帐之外,寒风扑面而来。 漫天星斗闪烁,这星空大顶,也只有在草原上才能看见。 “北斗七星,在这地方可真够清晰的。” 朱橘仰头望天,喃喃道, “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 “可惜看不到左辅右弼。” “南斗注生,北斗注死,一起瞻星礼斗啊老徐,可以延寿的!” 说着,他竟是在草地上拜起了北斗七星,这一幕,看得徐达有几分哭笑不得。 “几颗星辰……还能有这功效?” “行吧,既然你这么崇敬,那我也跟着拜拜。” 话音落下,他也是跟着朱橘的样式,朝着北斗星拜了几拜。 虽然不懂,但是尊重。 老实讲,他以前不太信这种东西,但一看朱橘这样的聪明人都深信不疑,他也有点动摇了起来。 难不成,这世上真有神明的存在? 这一颗颗星辰,都是一位位神通广大的星君? 想着想着,徐达晃了晃脑袋,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挥去,转而随着朱橘一起拜斗。 “北斗九辰,中天大神,上朝金阙,下覆昆仑……” “调理纲纪,统制乾坤,大魁贪狼,巨门禄存……” “……” 朱橘念诵着斗咒,手指掐着斗诀,看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 恍惚间,天空之上的北斗七星,似乎还真和他相应,略微闪烁了那么一下。 “老徐啊,咱们啥时候能返回应天啊?” 朱橘拜斗完毕,忽的问道。 徐达微微一愣, “回应天?就目前的情形来看,还早。” 他道, “刚才不是刚刚才开完会嘛!也都是你定的章程,要给北元的残余势力来个犁庭扫穴!这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结束的事儿,最起码,也得干到过年吧?” “还有那帮俘虏以及北元民众的安置问题,有军队看着,他们才老实巴交,要是我们一班师,没有留下足够的力量镇压,我看他们必反!” “所以说,又要扫荡又要镇压,班师回朝还早呢!我估计,这一次的战果啊,得消化好几年!” 灭亡北元,只需一瞬间。 消化战果,却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搞定的事儿,这就是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的道理,这江山要是坐不稳,转而又得让出去。 “那可以不可以……我先撤了?” 朱橘嘿然一笑,开口道。 徐达一惊。 “你先撤?那怎么可以!你现在是大将军,是主心骨!三军将士把你看作神明,就连元人都敬畏你,称你为长生天麾下的执法者,是专门来责罚大元的。” 他连声道, “你在军中,现在起到的就是定海神针的作用!你知道吧?你要是撤走,许多工作都不好展开了!” 朱橘:“???” 自己,有这么重要? 就连朱橘自己都不知道,在誓师大会之后,他的话语就给全体将士的心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重铸汉民族的荣光,这个口号,他真的做到了! 败军之际,亲自带兵奔袭千里,活捉北元皇帝,又在最终决战时刻,带领六千骑兵杀回,完成碾压和收割! 只需一句话,将士们都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这是徐达远远达不到的境地,所以说,一个能说会道又能打的将领,是无比可怕的。 一般这样的人,会成为大军阀,最终成为皇帝都有可能!光是人格魅力,都能赢得一大批拥趸! 朱橘晃了晃脑袋,有些惆怅的道∶ “哎!可是……我想你闺女了,咋办?” 徐达:“……” 这话听着,略有几分变扭,好在他马上反应过来,对方是自己的好女婿,这种变扭的感觉方才消失。 “妙云她,怀胎已有数月,我却一直都没有陪在她的身边,她一定很寂寞。” 朱橘感叹道, “我这个当丈夫的……失职了啊!” 第二百一十五章 朱橘返京!太子妃大出血,有小产的风险?! 仗打完了,就开始想老婆了。 这倒也属于人之常情。 尤其是老婆还怀着孩子…… 徐达拍了拍朱橘的肩膀,感慨道: “老子当初最正确的决定,就是把闺女嫁给你!妙云能给你当妻子,是她的幸事啊!” 哪个老丈人不希望自家女婿有出息又疼老婆? 朱橘就属于是那种特别有出息,情感还专一的!成婚都快两年了,听说皇后大姐要给他张罗着纳侧妃他都不同意! 这,简直就是梦中情婿啊! “嗐,别扯这些没用的了!” 朱橘翻了个白眼,道, “我现在只想回去!” “这样吧!你继续执掌大将军印信,调度三军,我就先偷偷溜回去了!” 徐达:“?!” “啊?!” “你要跑路?” 他一脸惊愕的道。 朱橘啐了一口,道: “跑路什么跑路!仗都打完了,我走了又没事!” “现在最难啃的骨头已经啃下来了,决战你有大功,老爹肯定会让你重新当回大将军的,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回家完全没问题啊!” “哦对了,我有一道旨意在!我这是奉旨回京!” 说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迅速跑回了营帐之中,将一道明黄色的圣旨给掏了出来,递到了徐达的面前。 “喏,你看!” “圣旨上写得明明白白的,传我回京!” 哗啦。 徐达打开圣旨,借着天上的星光扫视着圣旨上的内容,须臾间,已然是瞠目结舌。 “这!这……” “皇后娘娘她竟然……” 他猛地抬头看向朱橘,表情十分的精彩。 “嘿嘿,是的,你没有看错,当初打了败仗的时候,老娘担心我的安危,硬是要让我回去。” 朱橘笑道, “至于老爹,则是让我接任大将军之位,抗住压力。” “显然,他们两个之间产生了严重的分歧,但最终应该也达成了妥协,所以最后的结果就是——这两道旨意一起发了过来,由我抉择。” “这也是当初为什么没有宣读这份旨意的原因,这要是当众宣读出来,军心都要涣散了!堂堂皇子副帅,不临危受命也就罢了,居然还要逃跑!咱为你朱家抛头颅洒热血,你却直接跑路,这仗还打个鸟?” “所以,我是没有丝毫的犹豫,就选择了接下重担,老娘这道旨意过来,纯粹就是胡闹了!” 徐达:“……” “确实是胡闹啊!” 他愕然了好一会儿,方才长叹一声,忍不住道, “大姐可是贤明的人啊!在我心中,她可是历史上都数一数二的贤后!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断,这……” “哎!她也是太过于宠爱你了,这才失去了理智,大乱了方寸。” “太失水准了!” 饶是徐达一向敬重马秀英,此刻都觉得对方此举太过于胡闹了! 若是打了胜仗,召回也就罢了,大家顶多说皇子是出来溜一圈,来镀金来的。 可打了败仗召回,那绝对是要命的!说哗变那太过于严重了,但战斗力大幅度下降,那是绝对的! 不过,这也从侧面印证出,她是有多么的在乎朱橘这个儿子!一个母亲过于疼爱自己的儿子,这好像也无可指摘……只是令人感到无奈。 好在,朱橘的脑子还是很清醒的,没有丝毫的犹豫,果断接下了重担,并成功力挽狂澜! 从这点就能看出,陛下还是英明的! 没有朱橘这一次关键时刻挂帅,并亲征北元老巢,战事决不可能这般顺利! “我老娘这个人……怎么说呢。” 朱橘笑道, “我一开始也觉得她太胡闹了,但后来仔细想了想,其实她发这道圣旨来,八成是心里那个坎儿过不去,所以硬是发过来,一方面是关切我,另一方面,也算是求个心安吧。” “因为她了解我的性格,知道我是一定会接老爹的任命,而不是当逃兵的。” 徐达恍然。 “嗯,有理。” 这么一说,就说得通了,尤其是圣旨上还写了妙云怀孕的事儿,就差顶着朱橘的脑门跟他说——你小子现在是要当爹的人了,我知道我拦不住你,但是你必须给老娘谨慎行事! “不过没想到,这道无用的旨意,此刻却是派上了用场。” 朱橘嘿嘿一笑,将圣旨从徐达的手中夺过,道, “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回京述职了!” “老徐,这儿后续的工作,就全都交给你了啊!” 徐达闻言,倒也没有迟疑,反倒是爽快的点了点头。 “行!” 他应声道, “后续这点事儿,别说是我了,就是朱棣那小子估计都能处理好!我发现这小子的确优秀!抛开你和太子,皇子里数得着的也就是他了!” “若能将其培养起来,将来打仗的能力,决计不在我之下!” “就看陛下要不要培养他了,这样的人,若是只当一个藩王固守藩地,未免有些可惜。” 徐达此刻倒是起了几分爱才之心。 藩王,说得好听一点叫做守卫疆土,说得难听一点,那不就是混吃等死嘛! 尤其是这一仗灭亡了北元,将来大明的边境线都可以划到捕鱼儿海了,燕地还有什么东西可守? “老四啊……能力出众,就是不知道野心如何。” 朱橘轻声道。 徐达:“??” “野心?他还能有什么野心?难不成,他想当……” 他有些愕然,转而迅速压低声音道, “他还能想当皇帝不成?” “谁能竞的过太子?更别说还有一个你了。” 在徐达眼里,太子朱标的储君之位是稳如泰山的,毕竟是嫡长子,能力又出众,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身体稍稍弱了一些。 可哪怕太子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皇位到时候也必然是自家女婿的!看皇帝的培养力度就知道了,更别说还有皇后的鼎力支持。 就算是按照顺位继承,也轮不到老四啊! “世事难预料嘛!” 朱橘哈哈一笑,摆手道, “我就随口一说而已,你不要当真嘛!” “老四这个人,就像刚才我跟他说的那样,还是希望他将来能够成为大明的海军大将,帮助大明在海外开疆扩土的,等宇内一统之后,我就要跟老爹提这个事儿了。” “不过,那还是比较遥远的事情,建设一支成建制的舰队,没个五到十年,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眼下有个人,我倒是希望你可以着重关注一下,虽然他被我打成了半残废,这会儿躺在榻上起不来,但此人的勇猛,不在常遇春之下,现在是我的心腹爱将。” 徐达微微一怔。 “谁啊?蓝玉?” 他迅速就猜到了朱橘嘴里说的那个人。 在和林之战前,蓝玉的表现是可圈可点的,在他的身上,徐达的确是看到了几分常遇春的影子。 “对。” 朱橘颔首道, “蓝玉此人,是一杆锋锐的长矛!” “若能用好,将来最难啃的骨头,最坚固的堡垒,只要交给他,都能一下碾碎刺穿!” 徐达点了点头。 “既然你对他如此器重,那我自然多多关注……” “不过,你刚才说什么?你把他打成了半残废?这是怎么回事?” 他有些疑惑的问道。 朱橘哑然失笑,旋即便将蓝玉在北元老巢的所作所为叙说了一遍。 “什么!” “他怎敢如此放肆!真是该死!” 徐达听到一半,顿时勃然大怒,低喝道, “这种不讲纪律不守规矩的将领,在军队里是大祸患!” “若是犯在我的手里,我最起码也要打他六十军棍!结结实实的打六十棍,必须要让他知道疼!不然他还会继续无法无天!” 朱橘:“我打了他一百棍。” 徐达;“……” “一百棍?” 徐达微微睁大了眼睛,惊道, “你,你确定?” “一百棍,这都打成烂肉饼了吧!你放水了?” 在他的认知中,一般人挨上六十棍基本上就直接一命呜呼了,皮糙肉厚一点的将领,也要半死不活。 八十棍,则必死! 而一百棍……军中没有这样的记录。 “没有放水,结结实实打的。” 朱橘神色平静的道, “后背骨头都裸露出来了,内脏都若隐若现了。” “他还算命大,挺过来了。” 徐达:“……” 他反复看了几眼朱橘,确认对方并非是开玩笑,忍不住咂舌。 “你……你小子是个狠人啊!” “奔着把人打死的心去的吧?” 朱橘点了点头。 “像蓝玉这样的人,就是一把双刃剑,如果不一开始就把他压服,那么将来必成祸患。” “所以,我宁可冒着把他打死的风险,也要下重手严惩!现在看来,我的运气还不错,等他恢复过来以后,应该还是可以继续带兵打仗的……当然了,留下一些病根后遗症那也是难免的,也算是给他留一点印记,好时刻铭记。” 一番话语,听得徐达心里都略有几分发寒。 此刻,他在朱橘的身上,分明看到了朱元璋才有的那股子冷酷与霸道! “……不得不说,你真像你爹。” 徐达沉默了一会儿,方才感叹道, “你要是嫡长子,一定会比太子更受陛下的青睐。” 朱标和朱橘都是同一对父母生的。 结果一个像爹,一个像娘。 像爹的,自然会更受爹的青睐,正如朱元璋时常与人说,太子较为仁弱,不够狠辣。 其实在旁人看来,朱标已经是能力出众,做事果决了,并非是优柔寡断之人,但在朱元璋看来,就还是不够。 或许,他想要的,就是朱橘这样的吧。 “我这样有啥好的。” 朱橘耸了耸肩,道, “我的目标是长生久视,副业是探索星辰大海!” “而大明的第二代皇帝,就应该是大哥那样老持沉重,稳稳当当的人!” 作为大哥的铁杆支持者,朱橘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取而代之当储君的想法。 当然了,要是他的好大儿朱允炆冒出来了,那自己不介意把他给按死。 “也是。” 徐达自知多言,便也不再接着往下说,只是拍了拍朱橘的肩膀道, “回去了以后,替我和妙云问声好。” “我也惦记你婆娘了,女娃娃生产,那就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啊……” 朱橘:“???” 好好好。 我想念你闺女,你惦记我婆娘是吧? …… 一晃又是数日过去。 应天府,紫禁城,坤宁宫内。 徐妙云轻抚着肚子,虽然她不是很显怀,但如今月份大了,肚子还是明显的鼓了起来。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学而时习之……哎呀,宝宝别动,宝宝别动嘛!奶奶给你换一个念,好不好?” 马秀英捧着一本《论语》,在徐妙云的身旁做着胎教。 然而,还在娘胎里的朱长生却并不买账,反而是不安分的踢腾了起来,搞得马秀英急忙换书。 “这小子,不爱听儒学经典。” 徐妙云笑道, “娘你就不要白费力气了,他大概不是一个读书的料子。” 马秀英闻言,不禁扶了扶额头,有些无奈。 “这下好了,打娘胎里就不爱读书,将来准又是个混世小霸王!” 她道, “不爱听书,那我这胎教还怎么做下去?” 徐妙云转了转眼珠。 “他既不爱读书,自然不是随我的性子,应该是随了夫君的性子。” “不如,给他读一些道教经典?如《道德经》、《北斗经》?我看夫君每天都要诵持北斗的,或许这小家伙也感兴趣?” 马秀英:“???” “这……这是大道士要生个小道士出来啊!” 她有些哭笑不得的道, “好吧好吧,那我试试看,我去他那房间里找找,应该有……” 说着,马秀英便起身而去。 “长生,长生……” 徐妙云轻轻呢喃着道, “你想你爹吗?娘很想他呢……”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若是你生下来第一眼就能看到他,就好了……” 正自言自语的念叨着,马秀英已然是去而复返。 “来了来了,找到一本《北斗经》!” 她捧着经书笑道, “且试试看,这肚子里的是不是一个小道童!” “开始了哈——尓时,太上老君以永寿元年正月七日,在太清境上太极宫中,观见众生……” 徐妙云眨了眨眼眼睛。 “娘……我忽然觉得,他好像有点开心。” “你要不再试着多念一点?” 马秀英一愣。 “不会吧?还真是个小道童啊!” 她翻阅着经书,念道, “于是老君升玉局座,授予天师北斗本命经诀,广宣要法,普济众生。” “是时,老君告天师曰:人生难得,中土难生,假使得生,正法难遇……” 一顿念叨下来,倒也是朗朗上口。 这道教经典,乃是天尊用于教化世人的,自然是比论语之类的儒学经典读着容易,也很容易听懂。 徐妙云轻轻托着下巴,亦是专注的听着。 肚子里的‘小道童’也是安静了下来,不再扑腾闹腾。 半晌后。 “……老君曰,善哉善哉,天师可宣扬正教,福利无边,普及众生,永沾胜善。天师稽首礼谢。信受奉行。” 马秀英读完经典,啪嗒一声将书合上,道, “完毕!” “呼——读着还真有点热乎!我都快出汗了,这小子怎么样?” 徐妙云微微一笑。 “安静的很,似乎很是受用呢。” 她道, “看来他很喜欢听这个,明天我给他念《道德经》吧,反正道教经典那么多,一部一部念过去,不等念完,他也就生了。” 马秀英再度扶了扶额头。 “哎哟,真来个道童……也罢也罢,道童就道童吧,咱们老朱家容得下。” 她有些无奈的笑道, “只要肯像他爹一样孝顺,愿意传宗接代就可以了。” “我的心愿不大,能抱上曾孙,我就心满意足了。” 徐妙云闻言,不禁哑然失笑。 这孙子都还没落地呢,娘就开始操心曾孙的事儿了! 两人正聊着,却听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皇后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来人火急火燎,神色无比的焦急。 可他的话语,却是让马秀英听得有些不悦。 “什么不好了!不是说过了吗!宫里不允许说不吉利的话!” 她呵斥道, “有什么事情能让你这样大惊小怪的!这天又没塌下来!” 噗通! 那内侍猛地跪倒在地,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道: “皇后娘娘恕罪!” “是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娘娘她……她胎象不稳,今天早上见了大红,似是要小产了!” 马秀英:“!!!” 徐妙云:“!!!” 听到这话,两人的脸色都变了,皆是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见红?” 马秀英急促的道, “她是吃什么东西吃坏了吗?还是受了风寒?还是怎么了?” “太医怎么说?太子在吗?陛下去喊了没有?” 面对她的夺命连环问,那奴婢舌头都打结了,此刻竟是说不出话来。 还是徐妙云出言宽慰道: “不要着急,慢慢说……到底怎么个事儿?” “翠竹,给我和娘准备銮驾。” 翠竹乖乖点头,应声而去。 马秀英此刻也是稍稍缓了一下,语气没有刚才那么急了,但心脏还是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心率根本就慢不下来。 “回……回皇后娘娘,奴婢也不是很清楚。” 那内侍面色为难的道, “奴婢只知道今天一早,太子妃娘娘说肚子痛,原以为是吃什么东西吃坏了,结果出恭的时候,便开始流血。” “然后她……就晕倒了,幸亏随身奴婢及时发现,这才喊来了太医,如今太医正在紧急救治之中。” “其他几个人已经去通知陛下和太子殿下了,估计这会儿也在往东宫赶……” 一番话语说完,他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压力太大了! “常姐姐这是一个劫啊。” 徐妙云皱着眉头道, “母后,咱们走吧,不管怎么说,先去看一下。” 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总归是要亲自到场陪伴的。 “嗯,对,对……” 马秀英点了点头,连声道, “我们去……哦不,妙云,你就别去了。” “你就在坤宁宫里好好休息,哪也别去!安安心心养胎!” 她一时间,意识到了一些玄学上的事儿。 一个滑胎,搞不好会引起连锁反应。 所以,保险起见,徐妙云是不能去的!此后也不能再相见! “这……好吧。” “我听娘的,不过……常姐姐要是有什么情况,娘一定要告诉我啊,我也关切着她的。” 徐妙云倒也没有执意要去,乖乖点了点头,便重新坐了下来。 两人同时受孕,经过大半年的交流和分享,已然是成了好姐妹,她自然不想看到常美荣流产,那样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打击实在是太大了,甚至会折寿! “嗯,回头我再跟你说情况。” 马秀英点了点头,火急火燎的快步离去。 …… 东宫之内。 一道若有若无的呼喊声传来,似乎是在喊着丈夫的名字,听其声音,好似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屋外,咚咚咚的脚步声传来。 朱标和马秀英同时到来,此刻的朱标连头冠都歪了,可见他的心情是多么的急躁。 “娘!” 朱标喊了一声,声音之中,略有几分颤抖。 他一向沉稳,可一听妻子大出血要小产,也是慌了神。 对于这个孩子,他可是寄托了太多的期望啊!这半年多来,小两口可是畅想了许多将来带娃的场景,如今出现这样的情况,万一最终是不好的结局……这叫他如何能接受? 更令人担忧的是……美荣的身心状况。 这个脆弱的妮子,可经不起这样的劫难啊! “你来了!” 马秀英迅速道, “你先别进去,现在里头正在和阎王爷抢人呢!你进去只会让里面的人分心,起不到什么作用。” “听娘的话,先冷静一下,美荣她不会有事的。” 朱标被她这么一劝,方才停下了脚步,没有继续往屋里走去。 可神色,依旧是焦急万分,他甚至伸长了脖子,想看一看屋里的状况。 可窗户闭着。只闻到一股子血腥的气味。 “美荣她流了这么多血……” 朱标的嘴唇微微颤抖。 他可以想象到屋内血流一地的画面,更可以想象到自己的日子那一张面无血色,苍白虚弱的脸。 越想,越觉得揪心! “一定可以稳住的,天尊保佑,天尊保佑……” 马秀英此刻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是默念着。 忽的,她又开口问道: “标儿,你爹呢?你爹他怎么还没来?” 朱标摇了摇头。 “爹他还在开朝会,应该要过一会儿才能来……他来,也没什么用。” 他低声道, “一切,还是要看太医。” “小橘子的师父彭玄道长在就好了,无论是医术还是道法,他都足够高明,定能让美荣化险为夷。” 马秀英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这一票太医,还不如一个彭玄能让人安心! 可惜,这老道连一个宫廷供奉的职位都不肯接受,只接受了一个真人的封号,还是为了方便弘道兴教。 想要他长期留在皇宫里为皇家服务,那是不可能的…… 须臾间,屋内的声音开始变得微弱,以至于当最后没有了动静。 屋外的两人,神色顿时变得紧张了起来。 这突然没了动静……该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吧? 正此时,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情况怎么样?” 相对于母子二人而言,朱元璋还算镇定,只是脸色有那么几分阴沉。 今天这个消息,太不好了!让他本就不太愉快的心情,愈发蒙上了一层阴霾。 “正在全力……” 朱标正欲说话,却听房屋门吱呀一声打开。 一个太医走了出来,见屋外三个重量级人物站立,顿时心中一慌,赶忙俯首下拜。 “无须多礼!” “快说太子妃情况如何!” 马秀英迅速上前问道。 “回皇后娘娘,太子妃娘娘耗了不少血,根据太医院会诊,初步认定是食物不新鲜所导致的。” 他沉声道, “太子妃娘娘昨天食用了隔夜的糕点,以至于突发疾病,胎儿险些因此小产。” “好在臣等一番会诊之下,通过彭道长昔日留下的一本医书,找到了诊治的办法,这才保住了母子二人的性命,只不过……” 听到这番话语,朱标的脸色才算是稍稍好转了几分。 起码母子平安,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只是……吃了点隔夜的点心,竟然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他也是万万没想到……只能说,对于孕妇的照料,还是不够细致入微啊…… “呼……吓死我了。” 马秀英拍了拍胸口,旋即正色道, “发布一条命令下去,以后但凡是孕妇,不论是皇宫中人,还是民间百姓,都不要吃隔夜的东西,宁可吃新鲜的蔬菜,不可吃隔夜的肉!这是太子妃亲身经历得来的教训。” 身旁翠竹迅速记下。 皇后本就有教化天下女子的职责和权力,这一条,也算是对天下有孕之人的一番提醒。 “只不过什么?说清楚!” 朱元璋盯着太医,低声喝道。 朱标和马秀英也是迅速反应了过来。 话还没说完,还有个转折! “只不过……这一回太子妃娘娘消耗的有点大,流血过多,会虚弱很多。” 太医不敢怠慢,应声道, “胎儿,本就是以父精为始,以母血养之,如今母血亏虚,自然是会影响到胎儿的发育,尤其是目前太子妃娘娘都快临盆了,在这关键时刻突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难免会让孩子……有些先天上的不足。” 听到这话,三人的脸色皆是有些不好看。 这个节骨眼上,突然闹出来这么一档子事儿,真是多灾多难啊! 本来美荣这孩子就娇贵一点,各种小心翼翼的保他,方才有如今的状态,结果一下子又跌落谷底。 再看看隔壁妙云,那真是吃嘛嘛香,连孕吐反应都不多,过了前三个月之后,那更是啥事儿都没有,怎么折腾都没事! 这要是对比起来,就更扎心了。 朱标双手抱胸,眉头紧皱。 “先天不足?什么叫做先天不足?你说清楚一点!” 他喝道, “不用给我转弯抹角的!实话实说就可以!” 虽然他不想要听坏消息,但这太医一个一个慢慢抛出来,他也受不了啊! 长痛还不如短痛一下算了! “先天不足……这怎么说呢。” 那太医此刻有几分纠结,斟酌了好一会儿之后,方才开口道, “存在很多种情况吧。” “比如说,无法做到足月,会早产,早产的孩子……夭折的可能就比较大。” “还有就是容易体弱多病,小时候很难养。” “再一个就是智慧上发育缓慢一些,这也有可能,还有就是先天的残疾,残疾有内外轻重之说……” 他越说,朱元璋和朱标父子二人的脸色越黑。 “够了!按照你这么说,这孩子都好不了了!” 朱元璋恼怒道, “咱的大孙,怎么可能会有这些问题?胡说八道!” “你给咱听着,要不惜一切代价,把太子妃的气血重新养回来!咱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咱要一个健健康康的大孙!” “到时候大孙生下来了,你们都加官进爵!要是出点什么意外,你们自己考虑后果!” 太医闻言,顿时面如土色,但面对皇帝陛下的愤怒,他也只能唯唯诺诺,点头称是。 太医这活儿,就跟走钢丝一样,不好干啊! “我看,要把彭玄给请来,最起码临产的这个月,他得在宫里,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马秀英沉声道, “我想,他应该会来的,毕竟他的徒孙也要生了。” 朱标连连点头。 “对,把彭道长请来吧!我现在只相信他!” 门口的太医和屋内忙活的几个太医闻言,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能把他们的教师爷请来,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到时候他们的压力都都可以减轻许多啊! “好,咱马上给他下圣旨!” 朱元璋也不犹豫,果断道, “若能让咱的两个大孙都平安落地,咱就封他为天师,总揽道教事!” 第二百一十六章 捷报传来!皇帝皇后太子都惊了!怎么能这么牛?! 第216章 天师! 这两个字,分量还是很重的,在朱元璋的认知里,这就相当于是‘国师’了! 昔日他一句‘天岂有师’,将龙虎山张天师的称号改为大真人,也就是从大明开国之初,天师这个称号就不存在了。 毕竟,皇帝自称为天子嘛!天师这个名头,从某个角度来看,比天子都要高两个辈分了。 但如今,为了保全自己的好大孙,朱元璋不惜将‘天师’这个名头重新拿出来,并且将龙虎山总揽道教事的权力也掏出来,只为让彭玄尽心尽力一些! 这份奖赏,对于一个尚且在红尘中行走的道士而言,不可谓不重! 叙话间,宫女们忙里忙外,将屋子内仔细的清理了一番,那股子血腥味儿总算是消散。 “夫君,夫君……” 屋内,虚弱的声音再度传来。 朱标听到呼喊之声,此刻也顾不上别的了,拔腿就跑进了屋内。 朱元璋和马秀英亦是相视一眼,一同走进了屋内。 房间里,似乎有那么几分阴冷之感。 “美荣,美荣我来了!” “你……你怎么样?痛不痛?还难受吗?” 身为一国储君的朱标,啥事儿都料理的井井有条,但此刻在自己的妻子面前,却显得有几分手足无措。 他想伸手去抱一抱妻子,但却又怕出事,只能是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的为常美荣掖了掖被子。 “痛……” 常美荣面色惨白,伸手去抓了抓朱标的手。 唰! 朱标只觉得那一只手无比的寒凉,心中一惊,目中担忧之色更浓。 “你这手……怎么如此冰冷?” “来,我帮你暖暖。” 虽然自己也没多大热力,但此刻帮妻子暖暖手还是可以做到的。 “太子妃娘娘耗血太多,这会儿有点热血,也都拿去保住五脏六腑和孩子了,故而四肢冰冷。” 身前太医弓着身道, “这样的冰冷,在药物的作用下,会有所好转。” “但想要彻底恢复过来,得在生产之后,太子殿下,接下来的两个月得时刻注意,若今天这样的状况再来一次,纵然是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了……” 说着,他便将一张长长的清单递了上前。 大出血一次,能把孩子勉强保住,已经是使出浑身解数,竭尽全力了。 要是再搞这么一出,那干脆直接砍他们的脑袋吧,反正横竖都是死。 “好,好……我看看。” 朱标随意扫视了一眼,略微有些愕然道, “这……这么多吗?” “禁忌的东西……” 太医闻言,亦是有些无奈。 “本来没有这么多的,但这回下了猛药,所以就要多多注意,免得与药物相冲,哪怕是有一丝一毫的可能,也要杜绝。” 他道, “接下来,太子妃娘娘每天的用药都要酌情加减。” 得亏是太子妃,有一个庞大的医疗团队在。 要是普通乡村妇女,这情形早就一尸两命,被大自然优胜劣汰了…… “好,好,我一定铭记在心。” 朱标仔细瞅了几眼,方才将其收进了怀里。 “夫君……” “我是不是很没用,妙云就一直没什么事,我却……” “呜呜……” 常美荣说着说着,眼眶已然泛红,转眼便要哭出来了。 饶是她性子大大咧咧不拘小节,此刻也忍不住有些矫情了起来。 太闹心了! 同样都是怀孕,初期孩子虚弱,需要吃药和食补,还需要进行小心的运动,最终是惊心动魄度过了孕期最危险的前三个月,把孩子给保了下来。 可徐妙云呢?啥事儿都没有,该吃吃该喝喝,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三个月后,自己各种怀孕反应,恶心呕吐、胸痛、背酸、情绪低落崩溃,中间还出了好几次血,搞得大家心里都七上八下的,太医们连轴转,才稳住了胎,那阵子要不是靠着丈夫时时刻刻陪在身边,再加上宫里变着花样给她做膳食,她根本就熬不过去。 再反观徐妙云……依旧是啥事没有,除了饭量增加了不少以外,其他的一切正常,甚至连孕肚都不明显,简直是跟没怀差不多,连身材都没走样! 好不容易熬到了孕晚期,就因为吃了那么一点点隔夜的糕点,就闹出这样的大出血来,孩子差点没了,自己也差点没了! 回想一番,是真的心力交瘁! 都说孩子和父母缘分深,不是来报恩,就是来报仇的……那她这个,难不成是来报仇的? 妙云那个,是报恩的? 但转瞬间,她又将这样的想法抛到了九霄云外,明明是自己的身体差,才害得孩子也如此的辛苦,跟着遭罪,这会儿怎么能怪孩子呢?应当更心疼他才是啊…… 常美荣的内心,就这样不断的产生各种各样的情绪和念头,如海上的波浪一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搞得身心皆疲,眼睛里都没了神采。 “怎么会呢?好事多磨嘛……” 经过这八个多月来的折腾,朱标早已成了哄人高手,忙出言安慰道, “再坚持坚持,再过一个多月,孩子就降生了。” “父皇说了,会请小橘子的师父彭玄道长亲自坐镇,他精通医术和道术,有他在,便有十天善神护佑,是绝对不会出差错的。” “等你到时候坐完月子,我专门抽时间陪你出去散散心,好不好?这会儿不要哭鼻子,太医说了,你的情绪也会影响到娃儿的情绪,他也会担心娘亲的。” 常美荣听到丈夫的这番安慰,情绪这才稍稍安定了几分,吸了吸鼻子,嗯了一声。 “对,情绪不要低落,再大的难关,渡过去就好了,我们都会陪在你身边的,美荣。” 马秀英亦是开口安慰道, “你不要有压力,你和标儿都还年轻,纵然……反正你懂娘的意思,不管怎么样,你都是娘眼里最优秀的儿媳妇。” 说完,她又在心里补充了两个字——之一。 “嗯,对,心态放松。”朱元璋也应和了一句,转而走到一旁看起了风景。 他也知道,自己在这盯着,反而会让儿媳妇紧张,还是走开一点比较好。 “谢谢母后,谢谢父皇。” 常美荣目中露出感动之色。 虽然嫁到了皇家,肚子里这个又是最为重要的大明皇孙,但父皇母后都没有给她生孩子的压力,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许多民间的妇人,因为生产不利,甚至还会被恶婆婆拳打脚踢,大骂无用!这些故事她可都是听说过的!相比较而言,大明最有权势最有地位的婆婆,却是一个体贴善良的好婆婆。 自己,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微臣倒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太子妃娘娘。” 那太医忽的露出了几分笑容,道, “眼下微臣已经把脉摸准,太子妃娘娘肚子里的这位,八成也是个男孩。” “恭喜太子妃娘娘了,愿这一则好消息,能让娘娘您身心愉悦一些,孕妇还是要开心一些才好。” 常美荣眉头一挑,目中顿时露出了惊喜之色。 “这……真的?” 太医点了点头。 他既然敢说八成,那就是已经有十成的把握了。 当然了,身为太医,怀胎八月要是还摸不准男孩女孩,那也不用干了。 “好,好……” “谢谢,谢谢……” 常美荣嘴里念叨了起来,一时间心情大好,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恢复了几分! 她转而迅速看向朱标,连声道: “殿下,你听到了吗!我们的孩子,是个男孩诶!” 朱标闻言,也是眉开眼笑。 “听到了听到了,你真争气。” 他轻轻抚了抚常美荣的额头,笑道。 马秀英和朱元璋亦是笑了起来。 这个消息,恍若一缕阳光照射下来,驱散了心上的所有阴霾。 “好了好了,你们小两口先聊着吧,我们两个老的就不碍眼了。” 马秀英抿嘴笑道, “重八,我们先出去。” 看儿子和儿媳凑的这么近,都已经腻歪上了,他们两个作为长辈,自然也不能继续留着煞风景。 马秀英一手推着朱元璋,走到了院内。 “开心吧?两个儿媳都争气,都是皇孙!” 她努了努嘴,道, “老天爷还是眷顾我们老朱家的。” “现在,就是不知道谁先生了,看情形,我倒是觉得美荣会先生娃,只是她的娃儿身子会弱一些。” 怀过孕的都知道,足月的孩子,一定会比早产的孩子健壮。 当初她自己就是,生朱标的时候稍稍有些早产,生朱橘的时候则是足月,俩娃比较起来,明显是朱标要难带许多,每逢换季和冬天就各种染病受凉。 而朱橘则是爱吃爱玩,活泼好动,基本上就不会生病,要不是命中的那一场大劫,他估计早就体壮如牛了! “嗯,这样也好。” 朱元璋微微颔首,道, “这样也算是长幼有序了。” “至于身体弱么……以后多多锻炼,多养一养也就是了。” 马秀英略一挑眉。 “重八,你是有什么心事吗?怎么感觉你今天有些闷?” 她忽的问道, “是政务上有什么棘手的事?” 今天的朱元璋,就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刚才听到好消息的时候,也不见他有多么高兴。 这就很反常。 “嗐,政务……算是吧!但主要是军务!” 朱元璋随意落座,轻叹道, “三路大军,音讯全无!上次徐达的和林之败,朝中大臣们差不多也都已经知道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啊!” “徐达大败之后,一直都没有消息传来!他那边也就罢了,可冯胜和李文忠也不传消息回来,咱那十六万大军,就跟消失了一样!” “今天朝臣们提起战事,咱都不知道该怎么应答,只能搪塞过去……哎!咱最担心的就是这种情况,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前线去看一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当皇帝的,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不踏实的感觉! 十几万大军,就这么孤悬在外,没有任何消息传回,他堂堂一个马背上打江山的皇帝,如今却只能跟个小媳妇似的坐在皇宫里,期盼着前线有消息传来。 唯一能做的,只有相信徐达,相信朱橘…… “娘的,要不是这一摊子事儿放不下,老子早就御驾亲征了!” 朱元璋往地上啐了一口,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马秀英见他如此,也是微微蹙眉,心中升起了几分担忧。 她刻意不去想起这件事,就是怕自己忧思过度,但此时重八提了起来,她的心已是不受控制的想念起了远在边疆的儿子。 “也不知道……小橘子他怎么样了。” 她喃喃着,忽的又握紧了拳头,神色坚定的道, “我相信他!他一定可以抗住压力,扭转败局的!重八,你要相信咱们的儿子!” 朱元璋扶了扶额头。 咱都有点后悔派两个儿子去战场了,你倒好,反过来喊咱相信儿子了。 互换身份了属于是。 正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陛下,陛下在东宫吗?” 外头传来呼喊之声。 “在!” 随身内侍走出了院子,问询道, “陛下正在看望太子妃,你有何事?” 那传话之人忙回应道: “在就好,在就好!” “沐英大人正在满皇宫的找陛下呢!前线有军报传来,我军大捷!我军大捷!” 唰! 听到外头的声音,朱元璋的两只耳朵就跟雷达一样竖了起来,当他听到‘大捷’二字之时,整个人瞬间就站了起来! “大捷?” “快!快叫沐英来见咱!赶快!” 这两个字,是朱元璋做梦都想听到的!此刻自然是心中激动! 是大捷,不是大败! 真的转败为胜了! 用的是什么战术?是徐达起到了作用,还是朱橘挂帅之后想出了奇谋,创造了奇迹? 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越想,他越是激动,此时已然是不由自主的搓起了手! “大捷了?!” 马秀英眼睛大亮,惊喜道, “定然是被我猜准了!小橘子肯定是建下了奇功!” “快喊沐英!” 她的第六感向来很准,故而此刻料定——朱橘在这场战事中,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老两口这会儿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莫名。 片刻后,沐英匆匆入院,下拜行礼。 “孩儿见过爹、娘。” 马秀英迅速上前将他扶起。 “别行礼了!到底什么个情况?前线打了大胜仗了?谁指挥的?” 她连声问道。 朱元璋亦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沐英,等他给出应答。 “回娘的话,的确是打了大胜仗了!而且是史无前例的大胜仗!” 沐英从怀中取出一封军报来,迅速递到了马秀英的手中,咧嘴道, “不过,您要稍微悠着点,别给吓到了。” 唰! 朱元璋迅速将脑袋凑了过来,和马秀英同看捷报。 “……小橘子亲自带兵奇袭北元老巢?!这,这不是胡闹么!他怎么敢这样冒险!” “别激动,先别激动!你看结果……嚯!这小子活捉了元嗣君?现在元嗣君在咱们手里了?哈哈哈哈!好好好,这小子厉害!老子承认他厉害了!” 夫妻二人一惊一乍的看完第一页,和朱元璋的惊喜大笑相比,马秀英却是后怕不已,连连拍着自己的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那也不能这样啊!他这完全就是在赌!赌徒心理!” 马秀英嗔道, “这次算他赌赢了,那下次呢?他能保证自己每一次运气都这么好?能在茫茫大漠之中找到敌军的老巢?” “我看……没有下次了!他以后都别想再去打仗了!敢背着我干这么危险的事情,等他回来,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她此刻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千叮咛万嘱咐,小心小心再小心,不要忘记你要当爹了…… 得,直接转头就干了一票大的! 这是完全没有把她放在眼里,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啊! “好了好了,这小子敢这么干,肯定是有他的把握的。” 朱元璋眉开眼笑,抚须道, “奇袭北元老巢,还成功了!啧啧……他比当年的霍去病都牛了!” “这要是个将军,咱高低要封他一个冠军侯!” 相比较马秀英而言,老朱就有点唯结果论了。 只要结果是好的,中间啥情形他也懒得追究了! 正此时,屋内的朱标走了出来。 “我刚才在里头听到你们说什么大捷了……是前线打胜仗了吗?” 他一边上前,一边询问道。 对于战事,他的上心程度可不比朱元璋低。 “是啊!” 马秀英没好气的道, “你的好弟弟干了一桩惊天动地的大事,差点把我给吓死了!” 朱标听到这话,越发好奇,迅速走到了三人跟前,目光落在了军报之上。 只瞅了两眼—— “嚯!” “小橘子猛啊!这都能行!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和老朱的表现一样,发出了一声惊叹后,也是起了好奇之心。 自家这弟弟经常创造一些奇迹是不假,但这一回……也太匪夷所思了! “我也纳闷。” 沐英啧啧称奇道, “王保保这个人素来谨慎,他是一定会把元嗣君藏在一个他认为绝对安全的地方的,很有可能是北元的大后方。” “要是这样,哪怕是知道路线,都够呛找到,骑兵的粮草就是一个大问题,除非一边杀敌一边补给,但这更是要看运气了。” “除非是运气真的好到没边了,才有可能成功,但谁又能确保自己有这样的好运呢?” 在场四人都是知兵之人,也就朱标在军事上稍稍弱了一些。 但他通过分析,也能轻易得出结论——朱橘完成了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军事任务! “连咱都想不明白,你们就省省力气吧!” 朱元璋哼哼了一声,道, “到时候等他回来一问,自然知晓。” “好了好了,赶紧看下一张!咱猜猜啊……是不是我军以此为突破口,与王保保大军进行正面决战?” 沐英顿时竖起了大拇指。 “爹果然是料事如神!” 他翻到第二页。 三个脑袋全都看了过去。 转瞬间,三双眼睛全都瞪大了。 “这……就这么水灵灵的把王保保大军给灭了?阵斩两万五千人,俘虏五万五千人?我的乖乖啊!这战果也太大了吧!” 朱标深吸一口气,咂舌道, “这等于是把北元一锅端了吧?!” 原以为活捉元嗣君已经是巨大胜利了,结果……才只是一盘开胃小菜。 饕餮盛宴还在后面! “这不叫水灵灵,这番决策是非常完美的!” 朱元璋颔首道, “朱橘这一场冒险的军事行动,显然是和徐达通过气,制定过军略的!否则,徐达不会火急火燎的召集冯胜和李文忠的两路大军前来合围!” “他们的目标就在于,当朱橘奇袭北元老巢成功,撕开这个关键的突破口后,逼迫王保保直接进行决战!由此三路大军合围,朱橘的精锐骑兵扫尾,如此作战,焉有不胜之理?” “不得不说……战略得到了完美的执行,这仗打的,是真的漂亮!” 理想很丰满……现实,也很丰满! “嗯,关键还是小橘子的奇谋,看来他是真的有把握的。” 马秀英点头道, “要不然,徐达也不会这般卖力的配合……这样说起来,我们不但活捉了元嗣君,还把王保保也给活捉了?” “重八,这算是把北元给彻底灭亡了吗?” 朱标和沐英皆是看向朱元璋,神色有些兴奋。 灭亡北元,一战功成! 这一战,必然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嗯,算!” 朱元璋略一沉吟,旋即便正色道, “虽然北疆草原上还有好几股北元残余势力,但他们根本就没有王保保那样的能耐,我大军只需轻轻一扫,便是摧枯拉朽!” “至于云南那个北元王爷,没有了北方的支持,那更是不堪一击!回头沐英你带一支军队去灭了他就行!” “朱橘和徐达这一战,可以说是把元朝最后的一股力量给彻底打崩了!剩下的那些臭鱼烂虾,还能蹦跶个什么东西?” “从此,辽阔的草原,也在我大明的版图之内了!” 想想那么一大片草原大漠可以收入囊中,老朱甚至都有那么几分小激动! 虽然草原上环境不太好,但可以蓄养牛羊,还可以养马啊!甚至还可以挖矿! 以前听朱橘提过一嘴,草原上可是有大量的金矿等着人去发掘的啊! “遵旨!” 沐英笑嘻嘻的道。 见朱橘立下不世奇功,作为军人的他,自然也是心里痒痒。 虽然云南那些残兵也就是爹口中的臭鱼烂虾而已,但对他来说——蚊子再小它也是肉啊! “好啊,真好……” 朱标双目发亮,道, “小橘子斩灭了元朝的最后一口气,咱们大明现在总算是可以挺起胸膛,说自己远迈汉唐了!” “至少在版图上,咱们大明已经超越了汉唐!接下来只要经济跟上,超越开元盛世那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以前只敢说治隆唐宋。 现在,完全有底气说远迈汉唐了!这就是领土扩张带来的底气! “是啊,远迈汉唐!” 朱元璋亦是嘴角上扬,道, “没想到,这份大功,会落在臭小子的手里,这也是一桩好事。” “咱老朱家,受上天眷顾,出人才啊!” 要真是徐达亦或是别的战将立下了这样大的战功,他还真有点苦恼——因为已经赏无可赏了,再往上,那就是功高震主了! 结果,是自家儿子取得了这般巨大的战果。 那没事了! 自家儿子,就算是把整个天下给打下来,也不存在功高盖主这一说! “小橘子自从开窍以来,的确是神奇的很。” 马秀英亦是附和道, “连打仗都无师自通了……重八,你打算怎么赏赐他?” 朱元璋哈哈一笑。 “怎么赏赐?他要什么咱就给他什么!” “哪怕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月亮,咱也给他摘下来!”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乐。 “爹,后面还有一份奏请。” 沐英开口道, “是关于俘虏安置,以及北元残军的清理问题。” “目前,我军手里有十数万北元俘虏,抛开老弱病残,也有十万出头。” “这十万人该如何处置,还需要您来处置。” 朱元璋微微颔首。 战后,便是治。 “标儿,你觉得怎么处置较为妥当?” 老朱转而便考校起了儿子。 朱标略一沉吟,方才道: “儿子认为,应该吸取唐朝的教训,绝对不能让他们聚集在一起,他们的同族意识太清,若是聚集在一起,那么必然就会选择抱团。” “到时候,十万人就又成了一支十万人的胡虏,反咬我们一口,而且我认为,他们反咬是必然的。” 朱元璋赞许的点了点头。 马秀英也是颔首表示认可。 “但是也不能全杀了,十几万手无寸铁的人,杀了实在是太过于残忍,上天有好生之德,若造下如此杀业,或许对我大明也不利。” 朱标又道, “小橘子是修道之士,他肯定也不想坑杀俘虏。” “所以,儿子认为,应该对这批俘虏分而化之,让他们散在全国各地,互相之间没有串联的机会,如此,方是行之有效的策略。” 朱元璋满意的点了点头。 “思路是对的。” 他点评道。 “不过,你这样的想法,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马秀英笑道, “作为俘虏,却成了我大明的老百姓,享受太平盛世。” 对于异族,她可没有所谓的妇人之仁。 母仪天下,善待异族是可以的,但前提是他们老实本分,真的勤勤恳恳的当大明的老百姓,而不是包藏祸心,成为不稳定。不安分的危险分子。 “当然不是让他们当老百姓。” 朱标应道, “这十来万元人,筛选其中一部分作为军户,充入军中,为国家效力,当然,这一批得是其中比较优良的那一批。” “而后,再选取一部分作为工匠和徭役,用于大明的国家建设,这样也可以降低我们自家老百姓的负担。” “甚至,还可以赏赐给勋贵大臣当仆役,下面的人自然各有各的办法管控他们。” “而北元的女子,那也属于是比较好的资源,自古以来妇女都属于资源,可以为大明注入一股新的活力,提升人口。” 听完这一番话,沐英已然是瞠目结舌。 “这么一会儿功夫,你就想出这么多办法来了?” 他有些愕然的道, “你真厉害!” 自家标弟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偶尔露出这么一手来,也是给他惊艳到了啊! “不错,想的还挺详细的。” 朱元璋笑着抚须道, “这十多万人,只要利用好了,那就不是累赘,反而可以在短期内增强我大明的国力!朝廷里那帮老家伙,一个个天天都要咱爱惜民力,搞得咱都不能大规模征发徭役去做大工程。” “如今有了这帮北元俘虏。咱总算是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再加上这次缴获的战利品……啧啧,富得流油啊!” 老朱此刻心里美滋滋的,已经在幻想大明借着这一笔战争财,高速发展国力了。 “看来这不是问题,反而是一件好事。” 沐英笑道, “那么还剩下一个问题,剩下的残余势力,军报上是这么说的,依旧是由冯胜和李文忠两人带兵,重新返回东线和西线,进行犁庭扫穴。” “您看,是否还要指示一番?” 朱元璋闻言,却是摆了摆手。 “他们都已经行动了,咱还需要指示个什么东西?” 他道, “就这么办,没问题的!” “不过,尤其要注意东边,北元在东边,以及辽东一带都还有不小的势力,必须将其清除!咱倒是认为,六万兵马可能还不够,李文忠那边要随时注意他的情况。” “如果兵马不足,要马上增兵!” 沐英点了点头。 “遵旨,我一定密切注意东线的状况。” 他道, “保险起见,我认为眼下就可以调动一部分近处的驻军,前去应和。”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在这收尾的关口,也需谨慎,可不能被兔子咬了手! 第二百一十七章 朱橘突然返回紫禁城!陛下皇后还未知! 第217章 新的战略,就此议定。 院内的气氛也是彻底轻松了下来。 “重八,既然决战已经结束,那小橘子是不是就不用继续在草原上忙活了?” 马秀英忽的道, “接下来的那些活儿,什么安顿俘虏、犁庭扫穴的,你让徐达、冯胜他们去干,就能干好了。” “赶紧下一道圣旨,把他召回!” 她想到了一遭,迅速给老朱下达指令。 “嗯,我也觉得可以把小橘子召回了。” 朱标亦道, “如今妙云即将临盆,他这个当丈夫的一直不在,对于妙云来说也是一种煎熬。” “看看美荣就知道了,若是我不陪在身边,她一定受不了那些痛楚和委屈,妙云表面上云淡风轻,只是比较坚强,一直不说而已。您想想,父亲和丈夫都在前线作战,两个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都不在身边,且还面临危险,她能不焦虑吗?” 马秀英连连点头。 “是啊!这些日子,我对待妙云可小心了!生怕说漏嘴,把前线作战不利的事儿暴露出来!” 她连道, “好在如今捷报传来,我终于是可以不用伪造军情了,呼……” 说到此处,她不禁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七八个月来,儿子不在,她这个当婆婆的简直比当妈的都还要尽职尽责,照顾儿媳基本上都是亲力亲为,跟保姆都没什么区别! 可即便如此,也得亏是妙云比美荣的情况强几倍,才能一直安稳度日,直到现在。 她也怀过娃,知道怀孕的时候,丈夫不在身边是多么的难捱…… “爹,把小橘子召回吧!他付出的已经够多了!” 朱标再度请求道。 见他如此,沐英都单膝跪倒在地,欲要请求。 “好了好了,别说了,咱又不是不同意,你们这是干啥?” 朱元璋摆了摆手,示意沐英起身,抚须笑道, “咱也正有此意!” “标儿,你赶紧拟一道圣旨,首先是嘉奖三军将士英勇,而后褒扬徐达作战得力,让他官复原职,继续当他的大将军!” “然后再找个理由,把朱橘召回!不过,可别说是妻子要生娃这种理由啊!军中有家有室之人甚多,谁家没个家务事?若如此说,将士们可都要思家了。” 朱标咧嘴一笑。 “爹你放心,找理由是我的强项!” 他略一行礼,道, “英子哥,你跟我来!” “我马上草拟圣旨盖印,然后你直接带去大都督府,用最快的速度发往前线!” “这样一来,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小橘子应该可以在妙云临盆之前回到应天!” 沐英点了点头,和朱标二人迅速离开。 “嘿,这俩小子!” 朱元璋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笑骂道, “一个管着政权,一个管着军务,外头还有一个把持着军权的。” “这仨要是联合起来,能直接把老子给架空咯!” 马秀英闻言,不禁抿嘴一笑。 仔细想想,还真是! 朱标拥有草拟圣旨的权力,玉玺还在他手中,再加上执掌枢机处,下面的文武百官也听他差遣。 沐英则执掌大都督府,一切军务皆可把持调度。 而外头的那个朱橘更是重量级!挂着大将军的头衔,节制天下兵马,手里更有十五万精兵随意调动!如今他打了这么大的胜仗,在军中的威望绝对是水涨船高! 这哥仨要是一合计,想把老爹给推翻……还真能做到! “他们要是想要掀翻你,那我一定帮帮场。” 马秀英玩笑道。 朱元璋:“!!!” “你……好好好!那咱只能学那李渊了!滚去当太上皇了!” 老朱啐道。 话虽如此,他的心中却没有升起一丝一毫的不悦之心。 对于自家的这三个好大儿,外加妹子,他是绝对信任的。 纵然是要这江山,也不是不可以!反正辛辛苦苦打下这万里山河,不就是为了传给有出息的儿子的嘛! “行了行了,少耍贫嘴了。” 马秀英乐道, “你该干嘛干嘛去,我得去告诉妙云这个好消息。” “听了那么久我编造的假消息,这回总算是可以听一个真的了!” “还真别说……我那些假军情,和这个捷报还真能串联在一起,丝毫没有违和感!哈哈哈……我这也算是金口一开,好事成真了!” 她乐滋滋的,在翠竹的搀扶下朝着坤宁宫而去。 “也别让她太激动。” 朱元璋望着傻乐的马秀英提醒道, “太医说过,太激动也不好!” “知道了——”马秀英摆了摆手,应声而去。 …… 转眼又是半月有余。 应天府内,一处小摊旁、 “老板,烧碗鸭血粉丝,多加辣子,鸭肠鸭胗鸭肝全上。” 容貌英俊,皮肤略有几分黝黑的少年将手中剑刃拍在桌上,熟练的吆喝道, “伙计,来俩烧饼。” “得嘞!您稍等——”伙计热情的招呼着。 须臾间,鸭血粉丝和烧饼便送了上来。 “客官,您慢用!” 那伙计笑道, “看您不像是本地人,第一次来应天府吧?您来咱们这小摊可算是来对了。” “我们这摊子虽然小,却也是应天府里响当当的老字号了,据说当年吴王殿下微服私访的时候,都常来咱店里喝鸭血粉丝汤呢!您喝着,不鲜不要钱啊!” 朱橘:“???” 听到这话,他有些愕然,更有几分哭笑不得。 我特么……看着不像本地人? 老子是地地道道应天人好吧!不就是在战场上风吹日晒了一阵,晒黑了么! 不过,他倒也没和伙计掰扯,只是摆了摆手,转而便埋头喝起了汤。 “嘿!啧啧……” 朱橘咂巴了两下嘴,脸上露出满足之色。 想这一口都想了大半年了!还得是这家乡的味道有滋有味儿啊! 他又趁烫嗦了两口汤,转而将烧饼撕碎,一块一块丢进了汤碗里,等那饼皮子吸了几口汤水,他方才将其夹起,送进了嘴里。 这一口,那更是美极了! 咱老应天人,每天起来就好这一口,那叫一个地道! 几块烧饼下肚,鸭血粉丝汤也没那么烫了,朱橘吭哧吭哧的就开始专心嗦粉,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忽的出现了一个人。 “伙计,把你们这儿的招牌全上!” “账记在这小伙身上。” 唰! 朱橘听到这话,顿时停止了嗦粉的动作。 “妈的,谁敢……” 这是哪个不长眼的,和自己攀关系揩油来了? 他倒也听说过,应天府里有一帮混混,会故意找外乡客的茬,看你好欺负就赖上你,你要是不给他们买单,他们就能让你在这座城市里混不下去。 大本事没有,恶心人有一套。 朱橘心里正想着收拾对方呢,一抬眼,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哟!” “是师父啊!您老人家怎么到了?” 他目中露出惊喜之色,赶忙给老道士拱手行礼。 完全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遇到自家师尊!说起来,爷俩也是一年没见面了! 在朱橘最想念的人排行榜里,彭玄是可以排进前三的! “哈哈哈,老子不能来应天吗?” 彭玄笑道, “师父吃饭,徒弟付钱,这没问题吧?” “我刚才听你口气,好像还有谁母亲的事儿啊……” 朱橘闻言,顿时嘿然一笑。 “误会,误会……您坐您坐。” 他忙招呼道, “师父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想吃啥尽管招呼!” “要不要烫一壶小酒,咱爷俩喝一盅?您应该不忌酒吧?” 依稀记得,师父好像修行丹道,但有没有忌口还真不清楚。 彭玄哈哈一笑。 “忌什么酒啊,老子喝酒吃肉都不耽误好吧!” 他摇头晃脑的道, “你三丰祖师《无根树》里都讲了,我给你念念啊——” “无根树,花正青,花酒神仙古到今。烟花寨,酒肉林,不断荤腥不犯淫。” “犯淫丧失长生宝,酒肉穿肠道在心。打开门,说与君,无花无酒道不成!” “听明白没有,无花无酒道不成!古来修成神仙的,哪个不是大酒鬼?丰祖、吕祖,那都是酒葫芦不离身的好吧!” “伙计,来一坛好酒!” “得嘞!您稍等——”那伙计两眼放光,高声应和道。 卖出一坛子酒,那可比卖几十碗鸭血粉丝汤的利润还高! “还有这样的说法啊,那可算是给你找到胡吃海塞的理论依据了!” 朱橘莞尔一笑,道, “酒肉穿肠道在心,这跟济公的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是一个意思嘛!” “不过,这个犯淫丧失长生宝,这个这个……” 这就有点纠结了。 他很难不犯淫啊! “淫,过度也!” 彭玄指正道, “少私寡欲,不是叫你完全断欲。” “就像是一个盆,你往里接水的同时,又往外漏水,只要你接的比漏的多,那总有一天会接满的,不过是稍稍慢一点而已。” “当然了,修行到了后期,能不漏最好还是不漏,像为师一样,因为行房这个事儿,不光是泄露精气那么简单,同时也会让身心浑浊,破坏清静,这就坏了道行了。” “不过,你小子还早,到那时候你都四五十岁了,估计自己也没心思搞那些了。” 朱橘恍然。 那就放心了。 不管怎么说,作为年轻人,血气方刚的,精力无处发泄,不和老婆恩爱……这很难啊! 尽量少一点……那还勉强可以做到。 须臾间,彭玄的一堆招牌小吃全都端了上来,一坛子黄酒也送到了两人面前。 嘟嘟嘟。 朱橘亲自为彭玄倒上酒,师徒俩先干了一碗。 叮! 咕咚咕咚。 “哈——这酒还行,不过没皇宫里的好喝,待会儿回了宫,我去酒醋面局里弄两坛来,咱继续。” 朱橘干掉了一碗黄酒,擦了擦嘴巴,笑道, “早知道师父爱酒,我就多弄一些了,上次搞出来的都孝敬我老丈人了。” 和朱橘相比,彭玄喝酒就比较慢了。 他轻轻嘬了两口,先是喝了一半,晃了晃脑袋,方才喝完剩下半碗。 “嗝——不要太好的,不然嘴巴养刁了,影响我行走江湖。” 彭玄轻轻吐出一口酒气,摆了摆手道。 转而,他便也大快朵颐了起来。 “师父,您老这次进京,是做什么来的?” 朱橘已经干完了一碗鸭血粉丝汤外加两个烧饼,此刻心满意足,拍了拍肚子,好奇的问道。 彭玄略一抬眼。 “还不是给你操心?” 他抹了抹嘴,道, “皇帝下了一道圣旨到三清山,说两个儿媳妇要生了,喊我到皇宫里帮忙保胎。” “我一个道士,成接生婆了!真是……要不是那里头有你的崽,我一定躲进深山老林里不听宣召!啥事儿都找我……” 朱橘嘿嘿一笑,再度给彭玄倒上酒。 “还是师父疼我……不过,我的崽子也是您老的徒孙嘛!您照看一下,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嘛!” 他殷勤的道, “来,喝酒喝酒!” “有师父坐镇,看来妙云和常大姐都稳了!” 对于自家师父,朱橘是有着绝对信心的!这老道就没失过手! 彭玄抿了一口酒。 “那可不一定,还得看情况。” “若是真的稳,宫中那些太医就够用了,何必还要召我前来?你父皇这回可是下了血本,把天师之位都许诺给我了,要知道,这天师的位置一向都是张家人坐,自大明建立之后更是废了天师这个称号。” “如今你父皇要赐给我,还许诺我统管天下道教事!若不是有难度的重任,他又何必如此?” 朱橘:“?!” 听到这话,他的心里骤然咯噔了一下! 有风险?! 霎时间,‘难产’、‘大出血’、‘羊水栓塞’等词语从他的脑海里掠过。 原本安定的心,一下子就变得不安了起来…… “妙云她……她不会有事吧?” 朱橘一脸紧张的道, “她生孩子有困难吗?” “师父,你可得上点心啊!我就这么一个老婆,也不打算多娶了,可不能出什么意外啊!” 彭玄翻了个白眼。 “你的事,我哪次不是尽心尽力,什么时候不上心过?” 他轻哼道, “来的时候,我已经测算过了,放心吧!妙云她没什么事儿,测出来是个大吉大利的卦,哪怕是随便找个乡下的接生婆,也能顺利生产了,她是有十方善神守护的,况且,你难道不知道,我们所尊奉的主神斗姆元君,本就有保护产妇婴孩的神力吗?你作为她老人家的徒子徒孙,她会不照顾你吗?” 朱橘眼睛一亮。 “原来如此。” “诶……那既然不是妙云有问题,岂不就是说,常大姐她会有危险?” “是这样吗?” 彭玄摇了摇头。 “那我不清楚,得到时候看了再说,你师父不是神仙,又不是全知全能,很多时候也都是凭着自己的经验和本事随机应变,不要把我看得太神了。” 他道, “不说这个了,待会儿到了皇宫里自然就知道。” “说说你吧,这大半年来,你功练的怎么样了?我教给你的那些道法,没有疏松吧?” “我考考你?” 听到这话,朱橘的脸色顿时一苦。 “这……师尊啊,我这外出打仗这么久,每天不是在奔波就是在杀敌,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哪里还有时间练功啊……” 他略有几分心虚的道, “我我我……我都忘的差不多了。” “当然,北斗经我还是会的,要不我给你念一段?” 彭玄脸色一黑。 “忘的差不多了?难怪我看你精神萎靡,不像是个有道之士!” 他啐道, “你须知,咱们修行就和逆水行舟一样,不进则退!” “你荒废了大半年,那就等于是要从头开始了!还忘了……法不可轻传,我可不会再传你第二遍!你自己琢磨去吧!” 朱橘连连点头哈腰。 “是是是……我宫里有法本,只要翻看一下就能想起来了。” 他忙道, “仗已经打完了,这一仗你徒弟彻底覆灭了北元,以后可以好生修行了!” 彭玄眉头一挑。 “哦?是吗?” “你给我说说看,你这仗是怎么打的?” 他当道士不修兵法,对于打仗只有一些粗略的常识,故而此刻也有几分好奇。 “嘿嘿,那可就有的说了。” “咱先把酒倒上,且容徒儿慢慢讲来……” 两人吃着菜喝着酒,彭玄听着朱橘滔滔不绝,倒也颇为有味。 这一顿酒,从上午巳时一直喝到了下午申时,两人方才醉醺醺的起身。 “不错,不错!你把那影子蛊算是用到位了!” 彭玄晃了晃脑袋,赞道, “不过,也算是你瞎猫碰上死耗子,得亏那元嗣君就驻扎在他老爹的坟头边上,不然你就成了无头苍蝇了。” “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再要用它找人,必须是父寻子,子寻父这样的嫡亲关系才行,兄弟之间都不行,你明白不?” 朱橘点了点头。 “这一次用完之后,后续估计也没啥用武之地了。” 他笑道, “不过,我倒是有个想法,可以用它来给民间孩子丢失、被拐卖的父母,帮他们寻找子女。” “师父,这也算是做功德吧?” 彭玄哈哈一笑。 “算!怎么不算?你能想到这一层,就说明你把三丰祖师‘济世度人,立一千三百善’的话听进去了!” “昔日苗寨之中的巫师祭司,其实就是用这影子蛊帮寨子里的族人找人用的。” “这一只影子蛊还挺特殊,用它来帮人寻亲,还真行!虽然效率低了那么点,但平时闲着也是闲着,做做好事也好,能得到鲜血的濡养,它也会成长的更好。” 朱橘点了点头。 “说到这影子蛊……师父,那紫衣人组织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拍了拍桌上的赤霄剑,道, “他们给出来的东西,都挺牛的。” “那引龙灯我还没派上用场,喏,这把赤霄剑,乃是昔日汉高祖刘邦的佩剑,也是他们给我的。” “这些玩意儿,在世俗层面根本没法弄到啊!就算是皇帝都不行!他们却有。” 彭玄从朱橘的手里接过赤霄剑,轻轻抚摸了一番,轻声称赞道: “不错,真不错。” “这是一把有特殊气质的帝王之剑,汉高祖刘邦啊!那可是在秦朝二世而亡之后,真正完成大一统,并开创两汉的开国皇帝!我个人认为,他的能耐不在秦始皇之下,甚至还有所超出!这把赤霄剑,你要时常带在身上,可以培养帝王之气,亦可增长你的气运。” 一番评价后,他将赤霄剑重新放回了桌上。 “如果一个组织横跨千年还屹立不倒,那么它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没必要奇怪。” 彭玄抬眼看向朱橘,道, “听说过鬼谷门吧?” 朱橘微微一怔。 “听说过,鬼谷子嘛!纵横家苏秦、张仪,还有好多牛逼的人物都是出自他的门下。” 他应道, “传说中,他是个全能选手,样样精通,啥都能教!” “而且,他好像还修仙来着!难不成,这紫衣人组织就是鬼谷门?” 要是这样的话,那差不多就是一个存续咯两千多年的门派了啊! “我只是打个比方,这紫衣人组织和鬼谷门有点相似吧。” 彭玄却是摆了摆手道, “你不用深究太多,有些事情,我都不清楚,还在探索之中。” “你只需要知道,这帮人不会对你有恶意的,一个组织,如果不是深谙天道地德,是无法存在那么久的。” “你看古今多少家族覆灭,王朝更替?究其原因,皆因不尊道而贵德。” “长生长存的秘密,其实就在道德二字之中,道德存乎于天地之间,所以阴符经有云∶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 “其实我们修习的北斗经里,也有……嗐,不说了不说了,扯远了,一说话就容易跑偏,老是说到修行上去。” 朱橘有点懵逼的点了点头。 师父这个思想还是有点太跳脱了,他自诩悟性还可以,却是有点跟不上节奏。 “你只需要记住,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组织一个门派,甚至是一个王朝想要永续长存,都需要效法天道地德,这是修仙的核心。” 彭玄抄起碗,将里头的酒液一饮而尽,笑道, “臭小子,我可是把修行长生大道的心法传授给你了,你可得好好参悟啊!回头找本道德经,好好看看!” 朱橘挠了挠头。 心法? 啥心法? 别说是体悟了,人到现在都还是懵的! “不过,一个人,亦或是一个小规模的组织,或许能深谙道德,体悟并进行实践,保持长生长存,但一个王朝,不可能做到如此。” 彭玄又道, “所以,王朝想要万世一系,那是不可能的,我说一句话你不要生气,包括你们朱明王朝,也会有覆灭的那一天。” 朱橘点了点头。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我很认同这句话。” 他道, “汉唐那么强大,不也覆灭了?我大明又怎么可能跳出这个历史规律?” “我只希望,大明辉煌的时候能超越汉唐,落寞的时候能多存续几年,退场的时候能体面一点,如此……我便也心满意足了。” 彭玄微微颔首。 “你这个想法还是很实在的,我觉得可以做到。” 他道, “那你要记得,有时间抽空去一趟长白山,把北龙的龙脉之灵拘来,注入你们朱家的祖坟之中。” “如此一来,多续个百来年,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这天机我本不会泄露,但既然他们给了你引龙灯,那就说明大明合该有此一续,所以我透露给你,这不算逆天而行。” 朱橘眉头一挑。 大明合该有此一续? 这……莫非是因为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缘故? “……好,我回头有空了就去一趟。” 他道。 这事儿倒是不急,大明才刚开国呢! 啪嗒! 朱橘扔下一枚碎银子,扶着彭玄道: “走啦师父,再晚点皇宫就要关门了!” “嘶——这喝了酒一吹风,还真特娘的有点冷!” 他紧了紧衣袖,牵着骏马,与彭玄一道,向紫禁城走去。 越临近冬至,日头就越短。 两人不过走出几步路,天色就已然是暗了下来,街道上的百姓皆是来往匆匆,商户们也是纷纷收摊。 巡街的巡检也开始冒头。 哒哒哒! 哒哒哒! 不知不觉之中,师徒俩皆是加快了脚步,可千赶万赶,赶到了紫禁城下,却依旧是没来得及。 此刻宫门已然紧闭。 “来人止步!” “擅闯宫门者,斩!” 宫墙之上,守门将军神情严肃,眉宇之间带着几分凛冽的杀气。 身旁的士兵已然是按住了手中的弓箭,随时准备动手。 陛下曾有严令,无故擅闯宫门者,杀无赦! “你这张脸,在这儿不好使?” 彭玄目中露出玩味之色,玩笑道。 朱橘:“……” “应该是天太黑了,他们看不清楚。” 他嘀咕了一句,转而便喊话道, “开门开门!” “老子是吴王!赶紧给老子把门打开!” 守门将军听到这话先是一惊,而后定睛一看,转而便是大恼! “哪来的黑鬼!胆敢冒充吴王殿下!” 他呵斥道, “你当我没见过吴王殿下吗?吴王殿下白俊清秀,仪表堂堂,哪里似你这般邋里邋遢,黑不溜秋?你要说你是阎王殿下还有几分可信度。” “再者说来,吴王殿下还在北方领兵,尚未返回!你真是贼胆包天!” “来啊!将其捉拿!” 冒充皇子,这可是大罪! “哈哈哈哈……” “黑鬼!” 彭玄闻言,顿时捧腹大笑。 朱橘脸色一黑,再度摸了摸自己的脸。 操了,有那么黑吗? 草原上的紫外线看来是真的猛啊…… 哐哐哐! 皇宫大门打开,只见一队兵马蜂拥而出,走到朱橘面前,将二人团团围住。 那守门将军也是跑了下来,正欲下令,却是看到了朱橘身旁的彭玄。 “您是……彭真人吧!” 他有些惊疑的道, “您是奉陛下旨意进京的吧?先前太子殿下已经吩咐过,若彭真人到了,无论何时都要i迎入宫中。” 对于彭玄,他还是有印象的。 毕竟有一段时间,彭玄曾频繁出入皇宫,且是陛下的座上宾。 “哈哈,是我是我。” 彭玄此刻依旧是笑的合不拢嘴,应声道。 “您是彭真人,那这位是……” “哎哟我的天!还……还真是吴王殿下啊!殿下,您怎么黑成这副样子了?末将都认不出来您了啊!” 朱橘:“#¥%……&@#” 砰! 他一巴掌拍在了对方的头盔上,骂道: “你到草原上去溜一圈,你也黑!” “他娘的!黑一点怎么了?男人就应该黝黑一点,这样才叫有男人味!白白净净的跟个娘们似的,有什么好?” “赶紧放老子进去,不然老子扒了你这一身皮!你姥姥的!” 他这一顿粗口,骂的守将没有一丝一毫的脾气,反而还无比的惶恐。 想到刚才那一顿口出狂言,此刻牙齿都有点打颤了! “是是是!” “您请快快进宫,还有彭真人,请进请进。” 像朱橘这种级别的亲王,进宫那都是不需要通禀的。 “您回来怎么也不招呼一声啊!您慢慢走着……末将这就去禀报陛下和皇后娘娘!” 说罢,那守将已然是一溜烟的跑没影儿了。 他知道,吴王殿下的突然返家,对于陛下和皇后娘娘来说,绝对是一个巨大的惊喜! “没个眼力见。” 朱橘轻哼一哼,嘀咕道, “老子就是黑成碳了,也该认得啊!这英俊的面庞,这完美的五官,难道黑了一点,就完全认不出了?” “真是……” 彭玄乐不可支。 “哈哈哈,好了好了别臭美了,你刚刚回家,先去跟父母妻子团聚吧!” 他叮嘱道, “我在宫中有临时的住处,你不用管我了,先尽孝道去吧!” 说罢,彭玄便转身离开,果然是一副轻车熟路的模样。 “好。” 朱橘点了点头,转而看向正前方,沉吟道, “我是先去春和宫呢,还是先去坤宁宫呢?” “嗯……先去坤宁宫吧!” 正如师父所言,先尽一尽孝道,跟老娘报了平安之后,夫妻之间再你侬我侬也不迟! 第二百一十八章 我是神通广大贵妇人,可当不起你朱大将军的娘 第218章 紫禁城,坤宁宫内。 “太医说了,你现在已经算足月了,最多再有半个月,一定会生。还有,你要每天早晚时间数胎动……” 马秀英手里熬着一碗梨汤,叮嘱道, “这半个月里头,随便哪一天都有可能破羊水,你莫要惊慌。” “羊水要是破了,不要乱动,第一时间喊我,我自然会安排妥当。” 到了这最后关头,她啥也不干了,每天就陪着儿媳妇,密切注意她的动向。 “娘,这些我都知道的。” 徐妙云轻轻拍了拍肚子,笑道, “这小家伙现在不安分的很,我感觉都等不到半个月了。” “就这几天,他就要出来……” 马秀英闻言,顿时紧张了起来。 “啊这……,我听说母子之间,存在一种很奇妙的心灵感应,你感觉是这样,那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她搓了搓手,道, “可小橘子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我每天都在掰着手指头算,一封旨意发过去,他接到旨意再赶回来,怎么也得一个月多月的时间,北疆实在是太远了……” “我估摸着,他就是日夜不休,马不停蹄,也还需要十天左右,你这……哎!” 说着说着,她不禁皱起眉头叹了一口气。 “娘,没关系的。” 徐妙云倒是表现的很坚强,反而还安慰马秀英道, “只是生个孩子而已,有你们大家陪着就好了,夫君那边不着急,毕竟千里迢迢赶回来,也不能太累着,总归还是要安全第一。” “只要我们一家能团聚就好,我不在乎时间的。” 马秀英闻言,目中露出感动之色,轻轻拍了拍徐妙云的手背。 都要生产了,丈夫却还在外。 这和当初自己怀标儿时候的情形,简直是一模一样! 自然而然的,马秀英对徐妙云更多了几分怜惜。 “前几天,我和你父皇商量过了,你肚子的这个孩子,是我大明的祥瑞,出生就要让他封王!” 她忽的道, “只是王号还没有拟定好,我……” 正说着,却听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大喜事,天大的喜事!吴……” 翠竹跑了进来,满脸喜悦正要跟马秀英汇报,却见徐妙云也坐在了院内,嘴里刚要蹦出来的话顿时戛然而止。 因为她记得太医叮嘱过,不能让孕妇大喜或者大悲,这样都有可能造成危险。 “什么喜事?说啊!” 马秀英眉头一挑,催促道, “你什么时候也学人家卖起关子来了?” 翠竹脸色发烫,瞅了徐妙云一眼,而后耷拉下了眼睛。 “娘,我房里还有一些画作要打理,夫君回来以后需要的。” 徐妙云冰雪聪明,此刻自然是识趣的起身。 马秀英见状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皱着眉头走到了翠竹的面前。 有什么喜事,还需要瞒着妙云的? 她自认为没有。 快步走到翠竹的面前,略一俯耳,便听翠竹压低声音道: “皇后娘娘,吴王殿下他……他回来了!” 马秀英:“!!!” “什么?!” “小橘子他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他他……呃!” 听到翠竹的话语,她就跟开水倒进滚烫的油锅一样,整个人差点没炸起来! 翠竹瞬间捂住了脸。 得,本想着先跟皇后娘娘通个气,铺垫一下之后再告诉王妃娘娘的。 现在倒好……更炸裂了! 马秀英在一瞬间的惊喜之后,也是迅速反应了过来,赶忙看向徐妙云。 却见徐妙云蓦然回首,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直愣愣的望着马秀英。 “娘!” ‘夫君他……他回来了?!’ 她嘴里发出声音来,竟是因为激动,有那么几分颤抖! 本来就对朱橘日思夜想,再加上怀着孩子,在激素的作用下,那更是相思成疾! 此刻骤然听到这个消息,她整个人都颤栗了一下,以至于肚子传来了一阵隐隐的疼痛感。 “应该是应该是……” 马秀英赶忙上前扶住了徐妙云,连忙道, “哎呀怪我怪我……你先别激动,别激动啊!” “我知道你和娘一样开心坏了,但这会儿你一定要稳住!宝宝的健康最重要!来,深呼吸,吸——呼——” “稳住心态,臭男人回来了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他会陪你一辈子的。” “稳住哈……别有情绪啊,你想,他这突然到来,你总也得收拾收拾再见面吧?先回屋收拾一下,待会儿我再安排你们见面。” “来……走……” 在她的连声劝说之下,徐妙云抿着嘴唇,这才点了点头。 “好……我听娘的。” 她此刻心跳扑通扑通的加快了好几倍速度,对于朱橘的思念已然是要溢出来了! 但正如娘所说的那样……眼下宝宝才是最重要的,不能因为自己的情绪影响了宝宝! 她也知道,孩子能多在娘胎里多待几天更好,若是因为情绪上的波动刺激到了他,导致他提前出来,那就有可能会有不好的状况。 故而,徐妙云也是在婆婆的指引下,挺着大肚子做着深呼吸,一步一步回到了屋里。 “你先休息一会儿哈!待会儿我来喊你。” 马秀英轻轻关上了房门,叮嘱道, “悠着点哈!” 吱呀一声,房门关上。 她方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转头再看翠竹,主仆二人皆是有些无奈的笑了起来。 本来是一件惊喜的事儿,结果搞得跟打仗一样如临大敌。 “我真是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马秀英摇了摇头,轻叹道。 “那倒也不是,每次只有挨着吴王殿下的时候,您才沉不住气,其他时候您都挺沉稳的,纵然是泰山崩于面前,您也不改色呢!” 翠竹上前搀住了她,笑道, “您啊,是太爱他了。” 马秀英闻言,不禁轻哼一声。 “你说的也是。” “不过,这小兔崽子倒是把我对他的爱……” 正说着,却见一道黑影窜到了面前。 马秀英眼前一黑,惊呼道: “哪来的昆仑奴!” “来人!来人把他……诶?!” 她抓着翠竹的手正欲大呼,忽然发现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昆仑奴’看上去好像有那么几分眼熟。 “不是吧娘!” 朱橘一脸无语的道, “我这黑是黑了点,也没有黑成昆仑奴吧?” “你们都什么眼神啊?我也真是服了!” 又是黑鬼,又是昆仑奴的,他都要怀疑自己了。 真有那么黑? “咯咯咯……奴婢参见吴王殿下!” 翠竹抿嘴一笑,迅速下拜行礼。 马秀英看着面前黑瘦的半大小子,目中露出了几分心疼之色,但此时此刻,她想到了一件事,转而便收起了疼惜之,摆起了架子。 “免礼免礼!” “孩儿拜见娘亲!” 朱橘笑嘻嘻的朝着马秀英行了一礼,见马秀英无动于衷,不由得有些奇怪的问道, “娘啊,我回来,你不高兴嘛?” 这和自己想象中的有点不太一样啊! 按照惯例,老娘不是应该对着自己一通嘘寒问暖的么?此刻怎么如此冷漠? 搞得他都有几分摸不着头脑的。 “哼哼,什么娘亲,我哪里能当你朱大将军的娘亲哦!可别折我!” 马秀英昂着脑袋,轻哼道, “我是某些人口中,神通广大的贵妇人呢!” “这个称呼我喜欢,以后你也甭喊我娘了,就喊我神通广大的贵妇人吧,显得我能耐大。” 朱橘:“……” 听到这话,翠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朱橘更是尴尬的挠了挠头。 “这……怎么连您老都知道这事儿了?传的这么快?” 他讪讪道。 “你朱大将军的本事,谁不知道?” 马秀英冷哼道, “挂上了帅,不坐镇中军也就罢了,竟然亲自领兵去冒险,去突袭什么突厥的老巢!” “你爹让你当大将军,是让你用来力排众议干这个的?我也真是开了眼了!一个大将军,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去当先锋官了!” “怎么,你福大命大造化大,老天爷时刻都保着你?” 朱橘嘿然一笑,乖乖听训。 他也知道,老娘这会儿怨气满满,正在发泄呢!得让她发泄一通过后,才能好好说话。 故而,他是一顿点头哈腰,不敢言语,更不敢反驳。 “我告诉你!你以后别想着再外出打仗了!” 马秀英竖着眉头道, “这大半年来,操心你的事儿,老娘头发都掉了好几把!” “另一边,我还得照顾好妙云,不能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风波!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累?!” “真是个小没良心的!只顾着自己在外面疯,根本不顾着家里还上有老下有小!我……我打你个小没良心的!” 她说着说着,语气竟然是带着几分哭腔,伸手就要去打! 朱橘也是非常的识相,把脸伸了过去闭上了眼睛,已经是做好了被老娘打的准备了。 然而,那巴掌却迟迟没有落下来,反而是化作了轻抚。 “臭小子……黑了这么多,瘦了这么多……” 马秀英双目泛红,抚着朱橘的脸无比疼惜的道, “在战场上,没少吃苦头吧?” “娘要打你,你就把脸伸过来啊?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听话啊!” 朱橘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部队是个大染缸嘛!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他抖擞精神,笑道, “娘,您受累了!娘要打,我就得伸过脸来挨,一边打够了换另一边,直到您老人家打爽了为止!” “谁叫您是我最亲爱的那位神通广大的贵妇人呢,嘿嘿!” 听他说出这番话来,马秀英的心哪里还硬的起来?当即便卸下了怒容,满眼皆是怜爱。 “臭小子!你都在边疆吃了那么多的苦,遭了那么多的罪,娘哪里还舍得打你?” 她用手轻轻摩挲着儿子的脸庞,柔声道, “我再受累,也没有你受累。” “翠竹,你去把调好的雪花膏取一盒来,这脸都干裂了,我的儿子都没以前帅气了。” 翠竹应声而去。 马秀英也拽着朱橘坐了下来,而后不断的摆弄着他那张脸。 “好了好了娘……” “男娃黑一点咋了嘛!我以前那么白嫩,就显得娘们唧唧的,还是现在这样好,有男人味儿!” 朱橘被揉的有点受不了,忍不住吐槽道。 这以白为美,到底是谁搞出来的啊? 女子白嫩一点是好看,男的就没必要了吧? “什么男人味!你现在这邋里邋遢的,乞丐味儿还差不多!” 马秀英啐道, “你得好好捯饬捯饬才行!就这脏兮兮的模样,我可不允许你去见妙云,她现在正大着肚子,是关键时期!可不能染了脏!” 听到‘妙云’二字,朱橘的眼睛骤然一亮。 “娘!妙云她现在怎么样了?是快生了吗?” 他搓了搓手,有些雀跃的道, “真够巧合的!出门打了一场仗,回来我就要当爹了!哈哈哈!” 两世为人,第一次当爹! 不论何时想起这事儿,他都觉得激动! “是啊,就是那么巧,妙云就是在你出征前的那一个月怀上的,在一起一年多都没动静,你一出征倒传来喜讯了。” 马秀英感慨道, “或许就是这丫头命中就有这一劫难,怀孕全程都没有丈夫陪护着。” “好在,她自己也争气,一直都没什么大碍,现在你也回来了……总算还能陪个产。” “对了,太医瞧过了,是个男娃,你确定要叫朱长生?你爹的意思,是叫朱雄伟。” 朱橘:“???” “朱雄伟?什么破名字,让他滚蛋!” 他一脸硬气的道, “儿子的冠名权,只有老子才可以行使!他一个当爷爷的瞎凑什么热闹?” “这破名字给他那些小儿子取吧!我儿子就得随我的心意,就叫朱长生!” 马秀英哈哈一笑。 “行行行,依你依你,我也觉得朱雄伟俗了点。” 她道, “不过,你大哥倒是接受了你爹的取名,他的娃儿名字叫朱雄英。” “雄英,谐音雄鹰,这个倒是还不错!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吧?说来也是一件奇事,妙云和你美荣居然是同时怀孕的!就跟商量好似的!” “不过,美荣她身子骨就弱很多了,娃儿三天两头出问题,前两天还刚大出血过一回,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我们为了她,也是操碎了心……估摸着这几天,也快生了。” 马秀英絮絮叨叨的说着,朱橘却是被‘朱雄英’这个名字所吸引。 大明皇长孙啊! 不过可惜的是,十岁不到就夭折了。 更令人遗憾的是,历史上的老娘马皇后,也就是朱雄英的奶奶,似乎也是因为他的夭折伤心过度,没过几个月就病逝了。 这个时间节点,他记得很清楚! 因为从朱雄英这个大孙的死亡开始,老朱的噩梦就开始了。 先是大孙夭折,再是妻子病逝,再是儿媳妇也死了,最终……朱标也死了。 十年之内,丧孙丧妻丧子! 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巨大痛苦!许多学者也认为,朱元璋的暴虐嗜杀,是从亲人接连死亡开始的,他受不了那么大的打击,以至于内心变得扭曲! “小橘子,小橘子……你在听吗?” 马秀英见朱橘有些走神,不由得开口提醒道。 朱橘下意识的抓了抓母亲的手,这会儿才回过神来,连声道: “我在,我在听的。” “娘,这可真是一件好事,以后他们兄弟两个也好有个伴!我会教他们练武,让他们把身体都锻炼起来,健健康康的茁壮成长!” 历史有其不变的地方,但也因自己的到来,改变了一部分! 就比如,历史上并不存在的朱长生,将来就取代了朱雄英,成了老娘最宠爱的孙子。 朱雄英也会被自己一顿鸡娃,走上强身健体之路。 只要她的两个好大孙安然无恙,那么她也就不会有事!就可以活得长久! 暗暗地,朱橘已然是心中下定了决心。 我辈修士,就是要逆天改命啊! “是啊,兄弟俩有个伴儿了!就是不知道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马秀英喜滋滋的道, 母子俩正聊着天,两道脚步声已是一前一后的传来。 “妹子,妹子!” “听说臭小子回来了?!臭小子不先到咱这儿请安,先屁颠屁颠的来找你老娘是吧?” 人虽未至,声音先到。 只见朱元璋瞪着眼睛,领着朱标走进了院内。 看到朱橘的一瞬间,朱标鼻子一酸,迅速跑了上去,给自家小弟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 “小橘子!你可算是回来了!” “大哥可想死你了!” 朱橘反手搂住了朱标,咧嘴笑道: “大哥,我也想你啊!” “嘿,你这肌肉蛮结实的嘛!最近没少锻炼吧?” 说着,他还捶了捶朱标的胸膛。 还真别说,这大半年不见,弱不禁风的朱标都快成为肌肉男了! 这绝对是努力锻炼的结果! “那是自然!” 朱标昂首道, “自从上次凤阳晕倒之后,我便痛定思痛,按照你教给我的功法,还有彭玄道长亲自教我的养生功,我是天天练习,一天都不敢懈怠啊!” “一开始压力还很大,后来美荣也怀孕了,朝中政务的担子也轻了,我这身子骨自然是越来越好,你别说,我现在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去战场上当将军了!” 朱橘闻言,不禁哈哈大笑! 想想也是,大哥本来底子也不算差,实在是被政务拖累的,再加上一直要不上孩子天天打桩,这精气神自然是跟不上。 如今老婆也怀孕了,政务又有内阁、中书省还有老爹一起分担,补的比损耗的多,自然身体越来越好。 “好好好,回头咱们一起去草原放马!烹牛宰羊!” 朱橘重重拍了拍朱标的肩膀,笑道, “我跟你讲,草原上的羊肉是真的鲜嫩!对于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我没别的留恋的,就好那一口羊肉!” “一定要现杀现吃,吃那个小羊羔,啧啧……我现在想想啊,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兄弟俩聊的热火朝天,却见朱元璋脸色有些发黑。 “喂喂喂!” 老朱见两人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终于是有些忍不住了,叫道, “臭小子,你眼里没咱这个老子是吧!” “你爹站在这里,你都不带请安问好的?” 朱标闻言,这才松开了朱橘的肩膀,朝他努了努嘴。 “是是是,末将恭请陛下圣安。” 朱橘撇了撇嘴,方才慢吞吞的朝着朱元璋拱手行礼道。 朱元璋轻哼一声。 “少跟老子装蒜!还末将呢,你的代大将军和副帅职位已经被咱撸了,现在你就是光杆一根!” 老朱随意落座,道, “好好说话!” 朱橘嘿然一笑,上前给朱元璋捏了捏肩膀。 “老爹,我回来你不开心吗?” 他笑嘻嘻的道, “你就说,这一回我有没有给你长脸吧!我那一波操作,不是吹嘘,你换作任何一个武将来都完不成!就是霍去病在世他都得捶胸顿足!我却完成了!你就说屌不屌?” 唰! 朱元璋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确实厉害!” 说罢,他也是绷不住脸上的神情,笑了起来。 他这一夸,倒是给朱橘有点整不会了。 夭寿了!一向使用打压教育的老朱,竟然也会有一天这样干脆利落的夸奖自己。 朱橘掏了掏耳朵,略有几分不可置信的道: “这……我没听错吧?” “老爹也会夸人?” 见他耍宝,一旁的马秀英和朱标皆是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会夸,他最近可老是背地里跟我夸你呢,不过当面夸,的确罕见。” 马秀英抿嘴道, “这回,你是真得到他的认可了。” 中国式父子,儿子永远想要获得父亲的认可和夸赞,却往往得不到。 事实上,父爱如山,只是嘴上不说而已。 如果哪天嘴上都说了,只会有两个可能——一个是父亲老了,另一个就是…… 儿子干得实在是太漂亮了!让老爹心花怒放了啊! “好了好了,不扯那些乱七八糟的。” 朱元璋老脸一红,摆了摆手道, “说正经的。” “老六啊,咱实在是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在茫茫大漠之中,找到北元老巢的?” 听到这一问,朱标和马秀英也都是附耳听了过来。 他俩也好奇的很! 毕竟朱橘这番操作,来来回回复盘了很多次,大家都是毫无头绪,百思不得其解! 如今逮到了这个当事人,自然是要问个清楚。 “呃……这个啊。” 朱橘挠了挠头,道, “我说是凭感觉,你们信吗?” 朱元璋白眼一翻。 “凭感觉咱信,但要说你是凭感觉,那就是侮辱咱的智力了!” 他道, “你此行,分明是有把握的!所以才会提前和徐达商量好了对策。” “从整体上来看,你和徐达就是非常默契的分头行动,你有把握打开这个突破口,而徐达则是快速调度三路大军,为你打开突破口后的决战做准备。” “你俩的配合非常顺利和完美!” “如果是凭着感觉去撞运气,徐达是绝对不可能配合你胡闹的!” 听完这一番分析,朱橘略有几分无奈。 老爹还是不好糊弄啊。 “好吧好吧……其实我会夜观星象。” 朱橘开始胡诌道, “我夜观星象,见北方一颗星宿忽明忽暗,周遭星辰拱卫不济,当时我掐指一算,便知那星宿所代表的,就是北元的元嗣君,从星象上来看,就可以知道北元气数已尽。” “我通过奇门遁甲、五行八卦进行推测,推测到了元嗣君的方位,当时我就当机立断,决定带兵前往,擒拿元嗣君!” 马秀英:“……” 朱标:“……” 俩人都被朱橘唬的一愣一愣的,没有说话。 听上去很荒诞,但想想朱橘的师父是神通广大的彭玄…… 连刘伯温都会观测天象,预知祸福,彭玄这个职业道士没道理不会,他把这本事传授给朱橘……倒也还算合理吧! “真的假的啊?” 朱元璋却是一脸狐疑的道, “神神叨叨的,搞这些神鬼莫测的计俩。” “真要那么厉害,古代将军打仗带个道士不就成了?想找敌军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找到?” 老朱本能的有些不信。 因为他见识过刘伯温的本事,是有几分能耐是不错,但在战局之中,绝对起不到那么大的作用,作战获胜,更多的还是依靠他的英明睿断,而不是刘伯温的占卜测算。 “反正我告诉你了,信不信由你。” 朱橘耸了耸肩,道, “至于你说的打仗带道士……拜托,一般道士有我这么厉害吗?” “十个道士就九个是水货,剩下一个可能也就是三脚猫的本事,真正有能耐的,都躲进深山老林去了,人家专门搞长生大道,谁稀罕给你皇帝老儿当差?” “像我师父这样的,为了弘道渡人在红尘中行走的,那更是凤毛麟角。” 朱元璋这才微微点头,算是初步认可了朱橘的话语。 就比如那张三丰,就不乐意见他,几次寻找还给人家惹急了,直接玩起了消失。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你既然测准了元嗣君的方位,喊个先锋将军去灭了他不就行了,为何还要冒险亲自带兵?” 朱元璋又问道。 朱橘瞥了朱元璋一眼,那眼神仿佛像是在看傻子。 “你……你干嘛这样看着咱?” 老朱被他这么一盯,心中略有几分不爽。 “因为你傻……人家难道就定在那里不跑让你打吗?” 朱橘啐道, “万一人家察觉到风吹草动,提前转移阵地了呢?” “又或者是狡兔三窟,在一处驻扎一阵就要自行换地儿呢?在突袭的过程中,我不得反复测算,确定其当前位置吗?” “这本事又只有我一个人会,我不亲自带兵,能行吗?” 朱元璋:“……” 被朱橘这一顿怼,他也是很罕见的挠了挠头。 好像……还真是,自己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 “行了行了,别问了。” 马秀英开口道, “孩子才刚回来,你问那么多军事上的事儿做什么?这些事儿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聊。” “眼下是拉家常的时间,谁也不许再说政务军务上的事儿,都听到没有!” 朱标连连点头。 朱元璋亦是颔首。 他只是好奇,以为朱橘有什么精妙绝伦的军事策略,结果发现他依靠的是所谓玄学的手段。 这让他一下子就没了兴趣。 “行吧,还有一个问题——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老朱望着朱橘,有些疑惑的道, “咱发圣旨过去,你再赶回来,你再快也快不到这个程度吧?” “你飞回来的?” 朱橘嘿然一笑。 “我自己溜回来的——不过!我可是有法理依据的啊!” 他见朱元璋瞪眼,迅速补充道, “娘不是给了一道召回我的圣旨吗!我先前不用,不代表后来不能用啊!” “功成身退,天之道!决战打完了,我再用那道圣旨,就很合理了,谁也没法说我的不是,反而全军都为我送行呢!” 马秀英闻言,顿时露出了笑容。 “臭小子,真聪明!” 她笑眯眯的道, “不愧是我儿子!” 朱元璋撇了撇嘴,对于朱橘这种‘鸡贼’的行为,他倒也无从指摘,毕竟程序上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好啦!翠竹,你赶紧去张罗一桌家宴!” 马秀英朝着翠竹吩咐道, “今天,我要给小橘子接风洗尘!” “把后宫众人全都喊来,美荣也喊来,她最近胎象也稳一些了,出来透透气说说话,大家一起吃个饭也好。” “是,娘娘。”翠竹点了点头,应声而去。 “你俩先回吧。” 马秀英接着吩咐道, “小橘子,你去好好洗个澡,把该修剪的地方都修剪一下,干干净净的去见妙云。” “她就在那边厢房里,可别让她等急了!” 朱橘闻言,顿时眉头一挑,顺着老娘的手指瞧了过去,心脏扑通扑通的加快了两下,目光也变得炽热了起来。 都说小别胜新婚,这回,可称得上是大别了! “那个谁!赶紧给我准备热水!” “我就在这儿洗!” 第二百一十九章 羊水破了!徐妙云要生了?!大明的皇长孙?! 厢房之内。 徐妙云手里攥着画笔,看似气定神闲,实则心脏扑通扑通的加速,心中更是浮想联翩。 一抹红色点在画布上,等她回过神来,已然发现用错色了。 “哎呀!” 她轻叫了一声,赶忙用别的颜料补救,可正欲上手,却感受到一只粗壮有力的大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画王灵官用红色也不错,威武霸气。” “你这个小丫头挺有慧根的,知道画一副灵官爷出来保佑自己。” 身后传来低沉而略带磁性的声音。 啪嗒。 徐妙云的身子骤然软了下来,以至于手中的画笔也跌落在了地上。 她眼眶微红,雾气朦胧。 “我回来了。” 朱橘轻轻环住了徐妙云的上半身,温声道, “老婆,这几个月,你受苦了。” “我不在的日子,一定很难捱吧?怪我……一时任性,要是知道你有了身孕,我绝对不会选择随军出征。” 徐妙云听到这话,却是吸了吸鼻子,笑着摇了摇头。 她侧过身,将脑袋埋进了朱橘的胸膛之内。 “那怎么行?我听娘说,这次北伐,你居功至伟,若非是你,我爹他很难转败为胜。” 徐妙云行动不便,只能用手轻轻环住了朱橘的后背,柔声道, “你有本事,自然该去,好男儿志在四方,岂能被家中妻儿所带累?我也不愿意成为你的累赘。” “要说苦,草原上餐风饮露,你肯定比我更苦,更需要安慰,可惜我现在大着一个肚子不方便,不然一定打一盆热水来,为你按按脚。” 听到这番话语,朱橘心中不禁感慨。 柔情似水啊! 这样的好女人,在后世怕是要比大熊猫还要稀有了! “你这个大肚子,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 朱橘笑容灿烂,蹲了下来,轻轻摸了摸徐妙云的肚子,又将耳朵附了上去,一边听里面的动静,一边问道, “听娘说,是个小子?” 徐妙云笑着点了点头。 “是,太医说八九不离十,最近他也挺爱动的。” 朱橘撇了撇嘴。 “可惜,我其实更想要个闺女的,闺女多好,是父亲的贴心小棉袄,儿子多数都是逆子。” 他道, “比如说我。” 朱橘自己很有自知之明,前几年犯浑的程度,那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换位思考,自己要是老朱,早就把这个逆子揍死了! 好在现在慢慢成长了几分,算是比以前成熟懂事了,但这其中,爹、娘、师父,包括妙云不知道付出了多少。 所以,他对于自己的崽子并没有太大的信心。 噗嗤。 “不会的,我们长生很乖的,他很听娘的话。” 徐妙云闻言噗嗤笑了出来,道, “我叫他动的时候,他就动,叫他安静的时候就安静。” “你看……我现在跟他说——长生,动一下,你爹爹来啦!” 一道声音发出,好似母子之间真的有什么沟通之法似的,朱橘感觉到自己的耳朵被突了一下。 好似……肚子里那小子给了自己一脚。 “哈哈哈……真听话!” 朱橘大乐,道, “看来是个聪明的娃娃!这么早就能听懂指令了!” 徐妙云轻轻抚着肚子,目中满是慈母般的怜爱之色。 “多亏了娘,她一直在给长生做胎教。” 她道, “自打我怀孕开始,娘就把我接到了坤宁宫里,这是常姐姐这个太子妃都没有的待遇。” “期间,娘对我的照顾是无微不至的,甚至她都不肯让下面奴婢伺候我,她都是亲力亲为,亲自照顾我!” “我娘来过几次,都连连说我福气好,这世上,婆婆能比亲娘还好的,没有几个,却让我遇到了,我也觉得我很幸运。” “夫君……” 徐妙云的语速很慢,叙说着这半年多以来的各种琐事。 朱橘也是非常有耐心,随手搬来一个板凳,安安静静的倾听着。 他知道,这是妻子在诉衷肠。 这个时候,无需插嘴,只需要做好一个合格的倾听者,就足够了。 半晌后,徐妙云说了个畅快,方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滔滔不绝了这么久,不由得吐了吐舌头。 “夫君,我是不是有点烦了呀?” 朱橘咧嘴一笑。 “怎么会?我还没听够呢!” “你再详细说说!” 徐妙云目中露出感动之色。 “夫君,你真好。” “我爱你,” 她主动往朱橘的脸上啄了一下,满脸都是幸福之色。 朱橘知道,这丫头确实是爱自己,但此刻也有激素剧增的作用在里头,否则不会这么大胆露骨的表达爱意。 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只要对老婆够好,她能记一辈子。 反过来,要是伤害到了她,那么这一道伤疤,也是一辈子都无法消除的。 “我也爱你,嘿嘿。” 朱橘反亲了一下,只觉得心神通泰。 在后世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像徐妙云这样传统的温柔贤妻是打着灯笼难找,要是谁能找到这样的老婆,绝对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而在这个时代,对于徐妙云来说,朱橘这样温柔开明又体贴的丈夫,亦是尤为难得,世上无双。 俩人结为夫妻,那真是叫一个珠联璧合,琴瑟和鸣呐! “对了夫君,不能光是我讲,你也讲讲呗。” 徐妙云眼睛里亮晶晶的,柔声道, “你在战场上,肯定比我在深宫内苑有意思多了!” “给我讲讲嘛!” 她撒起了娇,朱橘自然是难以招架。 “好,讲讲,我讲讲。” 他笑吟吟的道, “从哪里讲起呢?嗯……就从我们大军出征之后,抵达山西开始讲起吧!也是在那个时候,你爹把军中内政交给了我,把我累的够呛。” “在山西,我展开了一系列整风运动,不再注重体能训练,而是主要抓将士们的思想!我的军事理论就是——什么是装备齐全?不是武装到牙齿,而是武装到思想!” “一个思想经过武装的人,他个人的战斗力或许并不会突出多少,但若是形成一个集体,那么战斗力就不是增幅两三成那么简单了,起码是翻倍!” “我跟你讲啊……” 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上了。 朱橘开始滔滔不绝的给徐妙云讲述自己的军事理论。 而徐妙云也从一开始的倾听,到起身找来纸笔记录,提炼核心内容。 她很擅长,也很喜欢做这件事。 把丈夫天才般的想法记录下来,汇编成册!当初的心学是这样,现在朱橘的这一套‘军事理论’也是同样的道理。 在编写的过程中,她对于朱橘的崇拜,也是愈发浓郁。 这个能文能武,长相还十分英俊的男子是自己的丈夫!是自己的男人! 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让人骄傲的呢? …… 是夜。 马秀英大摆宴席,为朱橘接风洗尘。 后宫里的妃嫔们尽皆到场,就连挺着个大肚子的常美荣都在婢女的搀扶下,坐到了马秀英的身边。 “母后。” 常美荣轻轻落座,动作无比的缓慢。 为了让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安稳,她已经是学会了慢动作,所有动作全都放慢,就连那大大咧咧的性格都改了,变成了慢性子。 所谓女子本弱,为母则强。 她为了自己的骨血,连性子都可以改! “好,好,坐,坐,我专门给你准备了能稍稍躺一下的椅子,你且躺着,让她们喂你就是了,千万不要折到了肚子。” 马秀英连忙扶住了她,叮嘱道, “今天有几道菜,是专门给小橘子准备的,你要忌口,不能吃。” “别馋哦,再过一阵子生完了孩子,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我绝对不拦着你。” 常美荣笑着点了点头。 虽然她没有徐妙云那样,得到母后无微不至的关怀,但也一直得到来自于婆婆的照顾,心中也是心满意足。 “哈——我今天是万花丛中一点绿啊!” 一道声音传来。 却见朱橘小心的搀扶着的大着肚子的徐妙云,笑嘻嘻的道: “就我一个男子汉么?” 说着,他已是将徐妙云扶到了马秀英的身边坐下,自己则是挨在了老婆的身边。 妃嫔之中,几个位分低的也是起身给朱橘行礼,位分高的则是笑着打了个招呼。 “是啦,今天是给你接风洗尘,怎么好让别人抢了你的风头?” 马秀英笑着摆了摆手,道, “坐吧坐吧,都坐。” “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不讲那么多规矩,大家都是一家人。” “人都到齐了吧?到期了就上菜!先给吴王上一个大肘子解解馋!” 一声令下,婢女们已然是提着餐盒走了上来。 啪嗒! 朱橘面前,一个红烧肘子落下,浓烈的黄酒香气扑鼻而来。 “还是老娘懂我!哈哈哈……” 他馋这一口不知道馋了多久了,此刻丝毫不顾形象,直接大快朵颐了起来。 “别噎着。” “这儿还有葡萄酿。” 徐妙云看向朱橘的眼神,仿佛像是在看儿子一般,见他吃的满嘴流油,手上脸上全是,却是没有丝毫的嫌弃,反而是不断的为他擦嘴,还贴心的递上了饮品。 这一幕,看得马秀英脸色都是有些古怪了,古怪之中,也带了几分笑意。 “难怪人家说新娘新娘,这是找了一个新的娘啊!又温柔又贴心,我这个老娘都可以淘汰退休了,咯咯咯……” 她开了一个玩笑,听得众妃嫔皆笑。 徐妙云脸色微微一红,这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朱橘则不知道是因为脸黑,还是因为脸皮厚习惯了,此刻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反而还非常没有形象的缩了缩手指。 “真烂乎,御膳房做肘子的手艺,还是没得挑!” 还好自己穿越的是大明朝,人们已然懂得享受美食。 要是穿在宋朝以前,那真是没什么能吃的,王公贵族吃的都跟猪食差不多,且热衷于搞黑暗料理。 “再来一叠花生米!对了娘,猪头肉有没有,我想吃猪头肉。” 他吆喝了一句。 这是在军中学会的吃法。 下酒三大神器! 油炸花生米,凉拌猪头肉,还有一个就是爆炒青螺丝! 宫中一时半会儿搞不到螺丝,但是猪头肉应该还是能搞到的。 “你这爱吃的都是啥?” 马秀英撇了撇嘴,却也没多说什么,抬手道, “去,给他弄来。” 婢女应声而去。 众妃嫔则是矜持的没有动筷……在这张餐桌之上,除了吴王殿下可以肆无忌惮的喝酒吃肉以外,其他人都得等皇后娘娘的指令。 只有她发了话,才能动筷。 哪怕看朱橘吃的这么香导致馋了。 可再馋,也得忍! 马秀英将目光从朱橘的身上抽了回来,看了一眼左边的徐妙云,又看了一眼右边的常美荣,脸上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我这左右两边,有两个大肚将军给我护法,安心的很啊!” 她微微咧嘴,又开了个玩笑,显然此刻心情非常的不错。 “咯咯咯……” “哈哈哈!” 众妃嫔皆笑。 徐妙云和常美荣亦是抿嘴而笑。 “笑什么,你们谁要是能大肚,我也封她为将军!” 马秀英笑吟吟的道, “我们后宫中人,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为皇室开枝散叶!让朱家人丁兴旺。” “记得上一回,我劝陛下多到你们宫中走走,他应该听进去了,去你们那,应该比以往更频繁了吧?” “可你们的肚子,怎么不见有动静呢?” 众妃嫔闻言,不禁面面相觑,神色有些尴尬。 这生娃,也不是想生就能生的呀…… 除非专宠一人,可能性才会大一点,比如太子妃和吴王妃,都没有旁人争宠。即便如此,也是成婚一两年才有了孩子。 雨露均沾之下,她们还真的只能纯靠运气。 “要争气呀!” 马秀英指了指身边二人,正色道, “你看,儿媳一辈的人都已经开花结果了,你们啊,也要抓紧了!尤其是膝下一个孩子都没有的!” “今天我就不跟你们掰扯太多了,回头大家一起开个会,探究探究,交流交流……听说女子每个月都有几天是易孕期,到时候我们可以找个妇科大夫,排个章程嘛!” 朱橘听到这话,表情有点难绷。 这是把老朱当种猪了啊!算好日子挨个配种呗? 将来大哥……或许也要这样? 虽然男欢女爱是欢愉的,但要是把这个当做一种工作……那可能也会变得痛苦。 反正……自己是绝对干不来这种事儿的!生完朱长生这个崽子之后,自己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也尽孝了,后续绝对不会多生! 犯淫丧失长生宝……《无根树》里的这句话,他可是铭记在心了。 “好了,闲话不再多叙,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喜事有三!” 马秀英又道, “其一,小橘子凯旋归来,我大明在边疆打了大胜仗!按理说,我们后宫不能谈论政务,更别说是军务了,但今天,我是替我儿子庆贺!所以这不算逾矩。” “来,大家一起举杯!” 唰! 众人皆是举起了酒杯,徐妙云和常美荣亦是举起了一杯温水,在恭贺声中一饮而尽。 “第二件喜事和第三件喜事,便是太子妃和吴王妃即将诞子!” 马秀英接着道, “双喜临门,难得啊!这是我皇家要兴旺的征兆!” “按照太医的预计,再有十来天,她俩就都要生娃了!原本是应该把孩子生下来之后,我再庆功的,但我是个急性子,等不及了,索性今天就庆祝庆祝!” “来来,举杯举杯!为大明的皇孙贺!” 这一番话,让气氛更加热烈。 众妃嫔皆是热情的恭祝徐妙云和常美荣,搞得两人都有些疲于招架了。 所以说,虽然是皇帝的女人,地位还是有差别的。 除了马秀英这个皇后之外,在场其他人,哪怕是受宠的孙贵妃,也不敢说地位可以比肩太子妃和吴王妃。 更别说是其他人了,下位者对上位者的巴结,是自然而然的。 几杯酒下肚,马秀英也是略微有了几分醉意。 她一会儿摸摸常美荣的手,一会儿摸摸徐妙云的手,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 “来,妙云,吃菜。” “美荣,这个鱼肉嫩的很,刚从长江里打捞上来的,你尝尝?” “……” 众人聊着家常,朱橘则是专心干饭,场上气氛融洽。 正此时,一个婢女走上前来,正欲将手中餐盘放下,忽的瞥见徐妙云身下淌了几滴水。 “吴王妃娘娘,您的裙摆湿了。” 她开口提醒了一句。 徐妙云一怔,被对方这么一提醒,她忽的感觉下身有几分湿漉漉的。 低头看见,只见下方地砖上,已然是湿漉一片。 “这……这……” 她有些惊惶,轻叫道, “这是怎么回事——” “嘶!” 霎时间,小腹传来一阵紧缩之感!让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下意识的要去扶住肚子。 马秀英:“!!!” 常美荣:“!!!” “吴王妃娘娘她……她要生了!” 一声惊呼传来,惹得朱橘猛地抬头。 “啊?” 他此刻刚解决一个大肘子,整个人还处于蒙圈状态。 要生了? 什么情况?饭吃着吃着……突然就要生娃了! 唰! “快!” “快!” “快传太医!把太医院所有太医全都喊来!哦对对……还有,把彭玄道长给我请过来!快!” 到底还是马秀英见过大世面,在短暂的震惊过后,已然是迅速回过了神来,当即便发号施令道。 “是!” “奴婢这就去!” 翠竹点了点头,应声跑走。 “小橘子,你起来!” 马秀英再度道, “我们几个一起,把妙云抬起来,羊水破了不能坐着,这样会流光的!” “把她抬进屋子里去,去我那间屋子,我那屋子够宽敞!” 听到这话,孙贵妃的脸上顿时露出惊色。 “这!皇后娘娘,那可是您的寝宫啊!这样恐怕不妥吧……” 她有些犹豫的道。 皇后寝宫,乃是庄严之地,用来给产妇生子,这未免有些……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个?” 马秀英啐道, “快!过来搭把手!” 孙贵妃被一顿训斥,便也不敢再怠慢,与几个妃嫔一起,把住了徐妙云的两个脚,而朱橘则是气沉丹田,扶住了老婆的上半身,稳稳当当的将其抬进了寝宫之内。 众人进了寝宫之中,在马秀英的指挥下,小心翼翼的将徐妙云抬上了床榻。 须臾间,床榻已然被羊水浸湿,不过好在现在姿势比较好,故而也没有流出太多,情况得到了有效的缓解。 只是徐妙云脸上的痛苦之色,越来越重。 “好……痛……” “嘶!” 她眉头紧皱,极力的想要忍受,却实在是有些忍不住。 分娩之痛,如何能忍? “妙云,想喊就喊出来,别憋着,会憋坏的。” 马秀英提醒道, “不过不要喊得太大声,把气力都消耗掉了,待会儿还要留着一点力气生孩子。” “来啊,马上准备一碗肉粥!” 眼前的场景,她已经在心中演练过无数遍了,所以反应过来之后,可以说是没有丝毫的慌张,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她的沉稳,也让在场所有人都安心了下来。 尤其是作为产妇的徐妙云,身边有这样一位‘擎天保驾’的婆婆,她的心也是定了下来,不再害怕和惶恐,逐渐平静了下来。 情绪一平静,痛苦似乎也稍稍减轻了几分。 在阵痛的间隙之中,她抬眼看向朱橘,伸手道: “夫君……” 朱橘迅速上前,一把抓住了徐妙云的手,将自己掌心的温暖传递给了她。 “我在,我在!” “妙云,我一直都在!我会陪着你生的!” 然而,徐妙云却是摇了摇头。 “我要你……出去。” 她轻声道。 朱橘:“?!” “为何?” 听到这一句话,他略有几分懵。 作为产妇,不是更希望丈夫陪在自己的身边吗? “我不想你看……血淋淋的……” “你出去……” 徐妙云咬着牙道。 此刻,阵痛又上来了,以至于她说话都有点说不利索。 朱橘:“……” 血淋淋的? 这几个字,让他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要是寻常没见过世面的男人,还真有可能看到那一堆血污被吓倒,甚至是产生心理阴影。 后世,的确也存在这种情况,不能说是男人没胆气,只能说是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一下子吓懵了,留下后遗症了。 可他是谁? 好歹也是在战场上拼杀过的!见识过尸山血海,并且亲自斩首过一个元兵的人啊! 这点血,算个嘚儿啊! 朱橘正欲辩驳,马秀英却是一手拦了过来。 “行了行了,你出去!女子生产,男人凑什么热闹!去外面等着!出结果了会告诉你的!” 她啐道, “快点!滚蛋!” 朱橘无奈,只能是点了点头。 不顾众人的目光,在徐妙云的额头亲吻了一下之后,他方才依依不舍的转身离去。 “老婆,加油!” “臭小子……别让你娘太受罪!” 说完这两句话,他方才被两个婢女撵出了寝宫。 院落内,常美荣还呆呆的坐在椅子上,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以至于所有人都没有顾上她。 而她自己也因为行动不便,没有跟众人一起进寝宫里去,只能是坐在原地,嘴里自言自语着: “妙云先生了,妙云她先生了……” “哎,我这……” 她原以为,自己胎象不够稳,肚子里的还是应该是更早出来的才对。 太医也是这样的判断,所以她也安心了不少,静静的等待着自家这个‘大明皇长孙’的出世。 可谁曾想到,妙云竟然就这么水灵灵的快她一步,率先要生产了! 这让她有点懵逼,也有几分失落。 作为太子妃,大明的第一个皇孙竟然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这对她而言,称得上是失败……说得严重一点,是不争气,给东宫丢脸了! 然而,事实上,按照原本的发展,也的确应该是她先生产。 可谁能想到,朱橘竟然一声不响突然回来了!这无疑让徐妙云无比的激动和惊喜!而这情绪一剧烈波动,身体自然也做出反应,孕期陡然提前! 只能说……世事难预料啊! 朱橘从寝宫内走出,此刻心思完全在屋里的老婆身上,站在门口低着头,来回的踱着步。 “天尊保佑,斗姆元君保佑,真武大帝保佑,祖师爷保佑……” “保佑保佑……” “大圣北斗七元君,能解产生厄……” “天尊言:世人夫妇,其於婚合,或犯咸池,或犯天狗。三刑六害,隔角交加……” “……於其生产之时,太乙在门,司命在庭,或有冤愆,或有鬼魅,或有禁忌,或有凶厄致令难产,请诵此经,即有九天卫房圣母默与抱送……” 作为丈夫,他此刻啥事儿也干不了,只能是请神灵保佑,并默诵经典,嘴里念叨完《北斗经》,又开始念叨《玉枢宝经》,把两本经典之中关于妇女生产的内容着重念诵了起来。 此时此刻,唯有寄希望于经诰之力和神灵默佑,给产房中的妻子一点加持。 “你叨咕什么呢?” 忽然间,一道声音传来。 朱橘一抬头,却见彭玄已然是飘然而至,打了一下他的脑袋。 “我在念北斗和玉枢!师父……你快去救救我老婆吧!她羊水破了!” 他看到彭玄,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顿时跪地叩首,连声乞求道。 彭玄见此状,也是连忙将其扶了起来,目中露出慨然之色。 “你小子,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他道, “有情有义好啊,行了,不要慌张,为师早有测算,你妻子大吉大利,不会有事的。” “甚至都不需要我进去,就能把孩子顺利生出来,你啊,是关心则乱了。” 吃了师父给的这一颗定心丸,朱橘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也罢,我进去瞧瞧,在屏风外指点一下她们。” 彭玄见朱橘的神色还没完全平静下来,也是起了几分关爱之心,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有我坐镇,绝对保她们母子平安!” “你继续念着吧,有用的。” 说罢,他便走进了寝宫之内。 而与此同时,几个太医和产婆也是跟在了他的身后,一同走了进去。 对于太医和产婆们而言,彭玄就相当于是他们的教师爷,跟在屁股后面自然是恭恭敬敬。 “好,我继续,我继续……” 朱橘见师父都打包票了,情绪才稳定了下来,嘴里继续念叨着经文。 寝宫之内。 彭玄没有直接走到房内,而是在外面吆喝了一声道: “皇后娘娘,贫道到了!” “先让产婆进去看看情况,贫道等先在外候着,有状况再行指点。” 说着,他便努了努嘴。 两个宫中产婆迅速钻了进去。 在这种生孩子的关卡,男人进去总归是有些不太好,倒不是说晦气,而是有些非礼。 彭玄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自然懂得该怎么做。 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亲自上阵的。 当然,如果真的情况危急,有可能一尸两命,那么为了人的性命,自然也就不用那么多讲究。 医者,也需灵活变通。 两个产婆进入之后,彭玄也没闲着,在原地便开始踏罡步斗,手内掐诀,嘴里亦是念念有词。 众太医见状,皆是有些茫然,但也不敢多问。 “呼!” 一套罡诀打完,彭玄将手诀散开,又猛地吹了一口气,方才收拢双手。 “彭老师,您这是?” 身旁太医忍不住开口问道。 彭玄微微一笑。 “我是一个道士,自然是在用道法,刚才是布置了一下场内,保证生产的顺利进行。” 他道, “道术和医术一同施用,自然会更好。” “当然了,一般情况下没必要这么做……你们就当看个热闹就是了。” 这么做,主要是为了朱橘。 虽然万无一失,但他还是要把措施全都做到位,保证尽善尽美! 没办法,谁叫是自家徒弟的崽呢!那必须极力护着啊! 正此时,寝宫外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 “老六!你家妙云要生了?!”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第二百二十章 徐妙云顺利产子!敕封大明皇长孙!太子妃却难产?! 院内,朱元璋的声音嘹亮。 然而,朱橘此刻却是有些懒得鸟他,甚至因为念诵经典被打断了还有几分不爽。 “你吵吵个啥!咱爷们在外面老老实实待着等结果就是了!现在问也问不出个什么东西来。” 朱橘没好气的道。 朱元璋两眼一瞪, “嘿,你小子!” 他走到朱橘身前,倒也没有生气,反而是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笑道, “算了,今天就不跟你计较了。” “当年你娘生你的时候,咱也跟你一个熊样,期盼着孩子的诞生,但也为你娘感到揪心,生怕有什么意外。” “好在,最后是母子平安。” 生朱标的时候,他在外面打仗,夫妻两人分隔,故而得到消息赶回去的时候,朱标已经喝奶了。 而生朱橘的时候,则是他全程陪护着的,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对于朱橘,他才会在潜意识里对其有那么几分偏爱。 毕竟,生娃养娃全程参与和没有参与,差别还是很大。 “彭玄已经进去了?” 朱元璋又问道。 “嗯,师父已经进去了,有他在,应该没啥问题。” 朱橘点了点头,轻叹道, “虽然如此,但我还是有点紧张,也许就是跟你说的一样,既期待,又担心,各种情绪夹杂吧。” 朱元璋拍了拍朱橘的肩膀。 “这就是一个男人在蜕变的过程中了。” 老朱道, “从小子,到男人,到丈夫,到父亲。” “臭小子,你的路还长着呢!娃生下来的那一刻,才是你头疼的开始,你最好祈祷,你的崽子没有你这么淘气。” 朱橘翻了个白眼。 自家崽子要是跟自己一样淘气,那绝对会揍死他! 不过,估计奶奶护犊子的程度……也会超级加倍…… 父子俩正聊着,朱标也是迈着匆匆的步伐踏入了院内。 他一到来,常美荣顿时起身。 “别起来别起来,继续坐着。” 朱标忙将常美荣扶住,将妻子重新扶回了藤椅之上,叮嘱道, “夜里寒凉,摸你的手感觉都有点冻了。” “你先回去歇息吧,这儿有我在就行了。” 常美荣微微蹙眉,神色有几分怏怏不乐。 “怎么了?” 朱标敏锐的察觉到了妻子的情绪,关切道, “是哪里不舒服吗?” 常美荣扁了扁嘴。 “没有不舒服,只是觉得……” 她小声道, “妙云先生了,我给你丢脸了,没生下皇长孙。” 听到这话,朱标先是一愣,旋即便有些哭笑不得。 “这……这有什么嘛!我们都是一家人,谁先谁后都一样的嘛!” 他轻轻扶着常美荣往外走去,轻声安慰道, “其实,我反而还乐意孩子在你肚子里多待一会儿,这样生下来以后,身体也会好一些。” “我可太怕他先天禀赋不足了……所以啊,最好他再多待一个月!越久越好!” 听到这番话语,常美荣方才放松了神情。 “我觉得也是……多待一会儿好。” 她此刻亦是笑了起来,轻轻拍了拍肚皮。 可这不拍不要紧,一拍,肚子里顿时传来一阵动静! 起初她还以为是胎动,可随着一阵剧烈的宫缩传来,她整个人直接靠在了朱标身上! “嘶——啊!” “好痛,好痛!我,我……” 一瞬间,常美荣的脸色煞白,剧烈的绞痛感传来,让她难以招架。 豆大的汗珠从发丝上滴落,她的整张脸,已然是因为痛苦而皱成了一团! 朱标:“!!!” “这……这怎么了这是?” 他一时慌神,尽力扶着常美荣,呼喊道, “来人,快来几个太医!” “美荣的情况不对!” 最近几个月,他各种情况都已经经历过了,可以说是经验丰富。 没有一次是像现在这样的! 听到这边的动静,朱元璋和朱橘皆是凑了上来,看到常美荣的脸色,此刻亦是大惊! “不会吧?!” 老朱一脸惊愕的道, “美荣也要生了?” “你俩这么默契,一起怀一起生?这世上还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朱橘经历过刚才的状况,此刻已经冷静了许多,迅速道: “让那边产房里抽出一半的太医和产婆来,给常姐姐使用!” “现在回东宫也不现实了,妙云在这生,常姐姐也在这儿生吧!” 身旁的婢女应声点头,一溜烟似的跑进了皇宫寝宫之内。 今天,对于坤宁宫的侍者来说,也算是压力拉满了! 须臾间,马秀英已然是领着一班太医产婆走了出来。 “这这这……怎么回事啊!美荣她也要生了?世上竟然有这么巧合的事儿?” 她快步上前扶住了常美荣,长吁短叹道, “哎哟,这双喜临门是好,可也不能太密集了啊!还好我准备够充分。” “快,快帮太子妃诊脉!” 身后的太医应声而出,上前为常美荣诊脉。 须臾间,他已然是收回了手。 “太子妃娘娘的确是要生产了!” 太医连声道, “要赶紧准备产房!现在不宜乱动,要赶紧把她安置到床上去。” 马秀英扶了扶额。 “好好,一起生也好!” 她略有几分无奈,但脸上还是露出了几分笑意,道, “咱们老朱家,一日诞下两个皇孙!” “重八,这足以载入史册了吧?” 一旁的朱元璋自然是连连点头。 “那是那是,咱回头就让史官记录一下,这也算是祥瑞了!哈哈哈!” 他笑了起来,心中畅快。 想想一夜之间自己就能多两个孙子,这简直比打了胜仗还要令人高兴啊! “要赶快。” 太医忽的出言道, “臣感觉太子妃娘娘这边有点棘手,需要全心全意的助产。” “皇后娘娘,快命人收拾一个产房出来吧!” 马秀英迅速收敛笑容。 “对,对。” 她点了点头,略一沉吟,方才道, “产房……妙云那个房间够宽敞,就比我那一间稍微小一点。” “就去妙云房间吧!” “来啊!赶紧收拾房间,准备一应器具!” 待产之前,这帮婢女内侍可都是经过专门的培训的。 自然而然,她们此刻皆是轻车熟路,打热水的打热水,准备毛巾的准备毛巾,熬肉粥的熬肉粥,一切都井井有条。 须臾间,产房已然是收拾了出来。 在朱标和几个强壮婢女的搀扶下,常美荣进了徐妙云的房间,躺在了床榻上。 产婆上前,轻声细语的和常美荣传授生产的诀窍。 几个太医则是摆开一应工具,并且将器具用草药汤进行了一番消毒。 “美荣,你不要怕。” 马秀英亲自为常美荣擦去了额头上的汗珠,安慰道, “那边妙云还挺顺利的,已经在生了,你也一样。” “我是过来人,生孩子没那么可怕的,你只要放平心态,听产婆和太医的话,就一定可以顺顺利利的把孩子生下来。” 常美荣眉头紧皱,忍受着阵痛,点了点头。 她此刻心中只有一个信念—— 要争气! 已经落后徐妙云了,自己一定要后来居上,赶在徐妙云的面前,把儿子生出来! 大明皇长孙,得是东宫的! 然而,或许是因为情绪上不够平和,疼痛如浪潮般传来,一浪高过一浪,以至于她即便是咬牙硬挺,都有些挺不住了! “呃——啊!” “嘶!” 唰! 床单被她紧握在了手中,浑身紧绷的她,顷刻间汗出如浆,已然是浑身湿透! “太子妃娘娘,要稳住,稳住!” 那产婆见情况不对,赶忙提醒道, “不要太抵抗,你要把力气留住,不然待会儿生孩子的时候,你会没有力气的!” 说罢,她又看向身旁几人,对着朱标道: “太子殿下,你们先出去。” “你们在这里,对太子妃娘娘也是一种影响。” 朱标望着满脸痛苦的常美荣,神色有些不忍,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美荣,一定要挺住!”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说罢,他方才在马秀英的陪同下,出了产房。 两个产房,灯火通明! 而院子里的皇帝皇后、太子吴王,此刻皆是一脸的紧张。 尤其是朱橘和朱标两人,都是有些安静不下来,一顿抓耳挠腮。 兄弟俩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目中的复杂神情。 好兄弟,同甘共苦。 就连生娃这种事儿,都一起啊! “娘,妙云那边刚才怎么样?” 朱橘忍不住率先开口问道, “她在生了没有?” 马秀英点了点头。 “嗯,在生了!我看几个太医和产婆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再加上有彭道长坐镇,应该说是万无一失的。” 她道, “不过,生孩子哪怕一切顺利,生好几个时辰都是正常的,毕竟是那么大一个孩子呢!” “你们有的等了,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朱标:“……” 朱橘:“……” “我们现在哪里还有心情吃东西哦?” 朱橘苦笑道, “孩子不出来,我这脚上都跟踩着火油一样,站都站不定。” “哎!但愿快点吧!老天保佑……” 他又开始了。 不过,此时此刻,也的确只有背诵经典能转移一点注意力,让自己可以没那么焦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四人一开始还有几句话说,后面便陷入了漫长的沉默和等待之中。 天色渐晚,从亥时,到了子时。 两边产房之内,依旧没有丝毫动静传来。 朱橘晃了晃脑袋,抬头看了一眼星空。 明月隐没,今天是满天星斗的舞台。 作为修奉北斗的道士,朱橘自然是第一时间看向北斗七星,并且用意念将它们连接了起来。 多数人都是将北斗七星当做勺子来看待,但在道士眼里,它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形状。 “斗,为帝车。” 朱橘嘴里默念道, “帝者,紫微星也。” “让我找找紫微星,紫微……咦?” 当他在天空之中找到紫微星之时,那紫微星竟是忽的闪烁了一下,而后光芒大亮! 朱橘还以为是自己的眼睛花了,正欲看个清楚,却听左侧寝宫之内,一道嘹亮的哭喊声传来: “呜啊!!!!” 朱橘:“!!!” 朱标:“!!!” 朱元璋和马秀英:“!!!” 此时此刻,他们脑海里的第一反应就是—— 生了?! 妙云她……生了?! 唰唰! 朱橘和马秀英就像是竞速一样,你争我抢的冲进了寝宫之内,和迎面而出的彭玄差点撞到了一起! “冒冒失失的,别摔了!” 彭玄出言提醒道, “你们进去吧,我到外面透透气。” 说罢,他便匆匆走到了屋外。 朱橘和马秀英没有犹豫,径自冲进了产房之内。 只见产婆的手里正抱着一个婴孩,另一个产婆则是在他的嘴里抠着。 见两人到来,屋内的产婆和太医皆是喜滋滋的道: “恭喜吴王殿下,是个男孩!” 听到这话,马秀英顿时心花怒放! 虽然已经有了预计,但此刻得到结果的感觉,那还是很不一样的! “好好好,好好好!” “都有赏赐,都有赏赐!” “来来,好孩子,让奶奶瞧瞧……” 她说着,便要去抱自己的好大孙。 “皇后娘娘且先稍等。” 那产婆道, “刚才彭真人吩咐过了,要把孩子嘴里的东西抠干净,不然咽下去的话,就会变成胎毒的。” “您先等等哈……” 马秀英恍然,迅速收回了手,只是目光一直盯着大孙子,越看越欢喜。 “妙云,你看,这眉眼多像你!” “嘴巴倒是像小橘子,也就是像我!哈哈哈……像奶奶真是好样的!” 她喜不自胜,连连拍手,朝着朱橘道, “小橘子,你快看看你儿子啊!” 然而,朱橘此刻根本就没有去管儿子,而是握住了徐妙云的手。 “我俩才是真爱,孩子只是意外。” 他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家老婆,一脸认真的道, “老婆,你辛苦了。” 儿子? 无非就是为了尽孝道,尽人道罢了。 其实他并非是一个传统观念很强的人,对于有没有后代,并没有那么在意,反而对于自己的结发妻子,这个为了给自己留下后代,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女人,他才是真正的怜惜。 “不辛苦。” 徐妙云此刻略有几分虚弱,但总体精神状态却还挺不错的。 只听她笑道: “没想到生孩子这么容易,几下就生出来了,我还以为要几天几夜呢。” “夫君,你快看看长生,他可不可爱?” 朱橘闻言,这才瞥了一眼自家儿子。 不得不说,自己的骨血还是很不一样的,只是瞅了一眼,便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双方存在着一种血脉上的连接。 “臭小子,还算争气,没有让你娘受罪。” 朱橘轻轻摸了摸儿子的脸,笑道, “以后也要孝顺母亲,听到没?” “呜啊啊啊啊啊——” 小长生根本听不懂自己的爹爹在说什么,此刻能够给予的回应,就只有卖力的哭声。 “嘿,这小子,哭的声音还挺大,挺有力气哈!” 马秀英笑吟吟的道, “一看就是个健壮的娃娃!” “以后啊,肯定不用我们操心太多,也能茁壮成长。” 正此时,产婆已经将小长生的口腔抠干净了,将其身上的小被子裹紧之后,放下小心翼翼的将其交给了马秀英。 “皇后娘娘,抱好了哦,不要在外面太久。” 她叮嘱道。 马秀英点了点头。 “知道知道。” “我带他去见一见爷爷,就回来。” “走咯小长生,我们去见爷爷去咯!爷爷要送你一个大礼物!” 说着,她便抱着孙子走了出去。 “夫君,你也去吧。” 徐妙云轻轻闭上了眼睛,道, “我有点困,想稍微歇息会儿。” 朱橘点了点头,用手给妻子掖了掖被子,方才起身。 “你们把房间打扫一下,清理干净,务必给王妃一个干净整洁的环境。” 他吩咐道。 “是。” 屋内的几人皆是点头,应声称是。 院落内,彭玄出来的第一时间,便看向了天空。 “奇怪,真奇怪……” “怎么会呢?难道说……” 他望着高天之上的紫微星,抚须沉思。 “怎么了,彭玄,你这是在看什么?” 朱元璋凑了上来,连声问道。 见彭玄看天,他也看天。 奈何怎么看,也看不出里头有什么门道。 “没什么,陛下。” 彭玄摇了摇头,略一拱手,笑道,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了。” 朱元璋闻言,顿时是笑容满面,他正欲问话,却见马秀英已然是雄赳赳气昂昂的抱着朱长生走了出来。 “重八,快来看你孙子!” “我大明的皇长孙,今天出世了!” 她一脸骄傲的道。 朱元璋眉头一挑,急忙上前凑到了孩子面前,一双虎目盯着哭喊不断的婴孩,嘴角的笑意,那是怎么也掩盖不住。 “哈哈哈哈!好好好,咱当爷爷了!咱终于是当上爷爷了!” “好孙儿,快来给爷爷抱抱!不哭不哭,来……” 他小心翼翼的从马秀英的手里接过了朱长生,略一逗弄,那孩儿竟然还真止住了哭声,对着朱元璋咯咯咯笑了起来。 有着朱橘和徐妙云的优秀基因在,这娃儿白白嫩嫩,如同粉雕玉琢的瓷娃娃一般,眉眼一弯,那真是可爱极了! “他对咱笑了,他笑了嘿!” 朱元璋瞬间心花怒放,大笑道, “哈哈哈,妹子,你看他这五官,和咱多像啊!” “简直跟在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一样!哈哈哈……” 此刻的老朱,甚至都有点得意忘形了,对于大孙子的喜爱程度,直接提升了一千倍都不止! “你是他的爷爷,他能不像你吗?” 马秀英笑道, “小长生,初次见面,快问爷爷讨要礼物啊!” “快,我帮你要!爷爷爷爷,给礼物给礼物!” 她轻轻摇了摇小长生的手,对着朱元璋的胡子一把抓。 “哈哈,有礼物有礼物,礼物咱早就准备好了!” 朱元璋乐不可支,怀里抱着孩子,朝着朱橘努了努嘴,道, “来啊,把圣旨拿来!” 只见一旁的近侍上前,将圣旨递到了朱橘的手里,一连送上的,还有一块羊脂白玉制成的玉佩。 “什么圣旨?我瞧瞧……” “哎哟我去!敕封为大明皇长孙,封亲王?这这这……这有点过了吧!我也才亲王而已,我的儿子应该是郡王才对啊!你这赏赐也……” 这小子,也太受眷顾了吧!自己也是前两年才刚封的亲王。 他倒好,一生下来直接是亲王!虽然封地还没有定,但一字亲王的含金量,已经是超标了! 而更离谱的是,‘大明皇长孙’这个称号,应该是太子一系的子孙才能拥有的!结果竟然也是给了自家儿子! 这般荣宠,即便是他都觉得有点过了…… “不过,哪里过了?” 马秀英却道, “我和你爹早就商量过了,我大明的第一个皇孙,再怎么赏赐都不为过!” “妙云争气,我回头再赏徐家丝绸十万匹!” 朱橘挠了挠头。 这也太豪了吧?! “那什么……十万匹丝绸,我老丈人他们也穿不完啊,要不这样吧,你直接赏给我吧,我有用。” 他嘿然道。 十万匹丝绸,换算成白银那都是一比丰厚的数字了! 哪怕是将来自己开府,都足以维持偌大王府的运转了,故而……这一笔奖励,他有点想独吞。 “瞧你这点出息!” 马秀英嗔怪道, “你老丈人给你生了这么好的一个妻子,现在你的妻子又给你生了这么好的一个孩子,你难道不该答谢一番吗?” “至于给你的赏赐,自然也不会少的!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 听到这番话,朱橘方才嘻嘻一笑,放下心来。 从父母手里薅钱,永远是当儿子的最大的课题! 三人逗弄着孩子其乐融融,唯有朱标兴致缺缺,一直都在往常美荣的产房里瞅。 小橘子有了后代,他当然也感到高兴。 但自己的娃儿……可还在艰难的分娩之中呢,自家的妻子,还在鬼门关前头晃悠呢。 因此,朱标实在是笑不出来。 而正此时,一道声音的传来,更是让他如坠冰窖! “不好了!” “太子妃娘娘难产了!孩子脑袋太大,卡着出不来了!” 一道声音,让三人的笑容戛然而止。 朱标更是浑身一颤,急急冲了上去! “我去把孩子给妙云。” 马秀英收敛了笑容,从朱元璋怀里把孩子抱了过来,迅速走进了寝宫之内。 在众人高效率的打扫下,产房内已然是十分整洁。 暖黄色的烛光照耀着,让屋子里显得格外温馨。 可此时,徐妙云却是微微皱眉,望着面前的马秀英,忍不住问道: “娘……” “常姐姐她怎么样了?我刚才听到……” 刚才朦胧之中,她好像听到了‘不好了’几个字,由是醒了过来,心中担心起了常美荣。 姐妹俩情同手足,她自然也想让常美荣平平安安的,将来还可以一起带娃,交流交流育儿经。 马秀英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没事儿,你听错了,她正会儿正在生呢。” 她道, “孩子不能在外面久留,这会儿也睡着了,就让他睡在你的身边吧。” “自打生下来后,你都还没有好好看过他呢。” 徐妙云微微颔首,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孩子身上。 此刻的朱长生,已然是闭上了双眼,进入了呼呼大睡之中,见他如此安详,徐妙云的脸上也是露出了几分笑容。 “好孩子,真乖巧……” 她轻轻摸了摸小长生的脑袋,一脸的心满意足。 这是她怀胎十月,努力生出来的宝宝,那种母子之情,是任何一种感情都无法比拟的! “你先照看着,我去美荣那边看看。” 马秀英叮嘱了一句,转而便出了屋子。 刚到屋外,便见太医院的一众太医皆是走了出来。 “陛下,太子殿下。” “目前的情况……非常的复杂,首先是太子妃娘娘体力不支,有点生不动了,其次是孩子的头太大,卡着出不来,强行要孩子的话,可能会造成太子妃娘娘的破裂,引发更大的出血。” “所以说,眼下到了一个艰难选择的阶段,虽然臣等会尽一切努力去保证母子平安,可要是到了最后关头,实在是没有办法的话,那也只能做个取舍。” “若是那样……陛下。太子殿下,请问是保大还是保小?” 朱元璋眉头紧皱。 朱标更是脸色发白。 “怎么会这样,这……怎么会这样?” “美荣,美荣,你……我要求保大!一定要保大!” 他没有片刻的犹豫,便直接开口道。 “保大是怎么个保法,保小又是怎样?” 朱元璋沉着脸色道。 他心底里有一股子怒气,想把这帮太医全咔嚓了! 但此时此刻,也只能忍着,毕竟自家孙儿和儿媳的性命,还在他们的手上攥着呢! “保小,就是不顾撕裂,强行将孩子掏出来。” 太医低着眉眼,应声道, “这样,产妇绝对会大出血,若是止不住血,则必然死亡,而一般在生产的过程中,这个血是很难止住的,所以……” “若是保大,则直接将婴孩……剪碎。” 听到这话,马秀英捂着嘴巴,差点一个踉跄摔倒! 那……也太残忍了吧! 她此刻的心情,用过山车来形容都有点不太够。 而在场几人,和她的心情是一样的! 从大喜,到现在的大急! “必须全保住!一个都不能出差错!” 马秀英大喊道, “我要求你们全力以赴!使出浑身解数!若能全保住,所有人官升一级,发双俸!” “若是保不住,你们……你们就等着吧!” 非常罕见的,作为皇后的她,此刻都放出了狠话! 众太医闻言,皆是一脸的为难。 医术再高明,也有局限性啊!真到了那个地步,只能是做一番艰难的取舍,否则,最终的结果只会是一尸两命。 “师父!” 朱橘忽的喊道, “你去帮帮忙吧!” “把大哥的孩子保下来,好不好?” 此刻的彭玄正在观测着天象,似乎是有些入迷了,以至于朱橘喊了好几声,他都没有丝毫的反应。 噗通! 朱标不顾自己的身份,直接跪倒在了彭玄的面前,急切道: “彭道长,救命啊!” “我朱标这辈子都没有求过人,就今天,我求求您,我求求您!” “救救我的妻子,救救我的孩子!” “我给您磕头了!” 砰砰砰! “呃!嗯?” “太子殿下,你这是做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彭玄忽的神色一动,连忙将朱标扶起,解释道, “贫道刚才观测天象入定了。” 今天紫微星有所异动,再加上存在一些巧合,让他觉得有点奇异,所以就潜心观测了起来。 所以就根本没察觉到院内的事情。 “美荣她难产了!眼下是生死存亡的关头,请您救救她吧!” 朱标眼泪都出来了,半跪着恳求道, “求您救救她吧!我,我……” “呜呜呜……” 他的哭声,让在场的朱元璋、马秀英和朱橘皆是一阵揪心。 朱标,一向是外柔内刚,什么时候见过他这样? “有这种事?!” “好好,我马上去,我马上去看看!你们都跟我一起进来!” 彭玄二话不说,招呼了太医们一声,直接冲进了产房里。 众太医闻言,也是提振了信心,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跟在了彭玄的身后。 跟着彭玄,那就是安心啊! 天塌下来,都有他扛着! 一入产房,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并且整个环境都给人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床榻之上的常美荣,几乎都快进入意识模糊的状态了,要不是一旁的产婆还在不断的跟她说着话,激发着她的意识,她都要睡过去了。 这一睡,自然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幸好来之前卜了一卦,准备的比较齐全。” 彭玄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符,略一摇动,那黄符便直接凭空燃烧。 与此同时,他令人取来水碗和泉水,随手祭炼了一番过后,将其弹往房间内的各个地方进行荡秽。 在太医们一愣一愣的目光中,他终于做法完毕,用剩下的泉水吸了吸双手,开口道: “取刀来!” 第二百二十一章 老朱问命!朱雄英和朱长生,谁的命更好,天资更高?! 院落内。 众人的脸上没有了轻快之色,只剩下浓郁的紧张和忧虑。 尤其是朱标,此刻身子都有点发软,已然是坐在了藤椅之上。 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面对‘保大还是保小’这个问题,压力都无比的巨大! “大哥。” 朱橘轻轻拍了拍朱标的肩膀,安慰道, “有我师父在,应该不会有太 贵妃一下涨红了脸,好像一层遮羞布被人狠狠撕掉了,光天化日之下没有遮蔽的感觉,尤其是最重要的朝臣还在这里看着,这感觉羞愤欲死。 心中着实有些忐忑,他不知道自己此举是对是错,但随着太平教声势日盛,黄劭却已经隐隐感觉到继续跟着太平教走下去,怕是不会有未来的。 三人各自找了根枯木枝拿在手中,走路的时候扫一扫周边的野草,以防踩到蛇虫。 摇晃着鞭状天线的电台车,不时向前线指挥部发出联络信号;飘飞着红十字旗的卫生车上,各医疗队正紧急部署抢救工作。 “宁宁,你做的努力没有白费,你看如今越来越好了。”秦熙高兴地鼓励她。 因为田玉川等人没有演唱会的门票,田玉川开始联系关系网,想要找到门票,然后和夏雪一起前往。 蔡雪瑶家里蔡家诊所也遭到袭击,蔡家诊所上下被砸了一个稀巴烂,蔡雪瑶父亲都被打伤了。 他目光变得灼热起来,数十年心愿即将完成,酒井隆心脏在加速跳动,情绪很激动。 这座城市很宽敞。面积绝对有半个地球的表面积那么大,有个名字叫春光城。 伴随着金色的气劲四散而出,勇者无敌的身体胀大了一圈,裸露在盔甲外面的皮肤出现细密的金鳞,那张颇受大妈欢迎的娃娃脸也变成了狰狞的龙头。 “姬光崇明,你二人先送姜姑娘回家,再到玉泉山来找我。我教授你们道术。”林白妤吩咐两个徒弟。 林白妤脑门黑线,即使再国外生活了两年,也习惯不了这些外国人开放的作风。 而且那什么基本上一眼看到,也是立即就知道这一位就是那么一个厨师,简直就好像是在他的脸上,在他的身上就写着厨师两个字一样。 这不仅仅是所谓的恻隐之心,话说更多的也是成为了查理的一个习惯。 脑子一转他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人家好似并不把他放在眼里呢。 “请继续用餐!”服务员的脸上保持着一贯的公式化微笑,然后转身离去。 夕阳西下,街道上,只有几个平民家庭的孩子在空无一人的巷子里玩耍,微风拂过,寂静的让人诡异的环境令行者停下了脚步。 他蔡在外人眼里他是万众瞩目的偶遇,享受万众荣光,可是在这里他被徐乾不停的侮辱,侮辱,侮辱。 将一个空间戒指递给乐想,米萝就相当于倾家荡产了,这其中还有一半是父母的亲情奉献。 两人都紧盯着对方,寻找着破绽。林阳的李白率先发动攻击,青莲剑歌的冲刺与将魂归位的位移,让妲己感受到了一股凌厉的攻势。但妲己并未因此慌乱,嘴角反而掠过一丝诡异的微笑。 倒是远在藏兵谷的袁天罡对此拍手叫好,愈发觉得当初传授池言天罡诀是个正确的决定。 叶枫说着,便随手从包里取出了一张邀请函,扔在了武权明的脸上。 顾春秋亲自挑选了李子冀,李子冀现在的成就完全对得起当年顾春秋的选择。 第二百二十二章 小橘子的孩子,竟是紫薇帝主降临?马秀英惊了! 朱元璋闻言,眉头顿时一挑。 “紫微星动?” “这是什么意思?紫微星不是象征着皇帝吗?” 一时间,老朱的心中闪过了好几个念头。 “对,一般而言,紫微星作为帝星,往往象征着皇帝的动向,亦或者是和皇帝有紧密联系的事物发生了变化。” 刘伯温点头道, “昨夜臣在家中熟睡,不 两人对视一眼,老猎户一个闪身,跳出包围圈,将手上的猎刀架在独眼脖子上。 见到李掌柜正在那与他们孩童玩耍,还玩的是跳皮筋,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话没说完,只感觉一个东西咕噜咕噜地滚了过来,落到他的脚边。 洛依依此时还不知道自己是冒牌货的事情已经被凤浔以及白无澜等几个亲卫门知道,捂着胀痛的脑袋,洛依依调整好面部表情,慢慢悠悠地从马车上下来。 那些被他吸引的男人就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前仆后继,最后也都落得了与那些飞蛾一样的下场。 听到这话,杨静也没放在心上,她是经历过风浪的人,她觉得以自己现在的脸蛋和身姿,有的是办法让张扬为自己着迷。 好巧不巧,走着走着,竟然看到了那一日与自己搞事的那两个公子哥。 “只要我们问出世子的下落,必定把两个孩子完好无损地还回来。”只是两个孩子而已,到时候威逼利诱,想来很容易就问出来了。 突破近道境界的那种极限混乱,的确不能复刻;方才这具人身模型之中的气机运转之势,与真正的近道破境,其实毫无关系。但是奇妙的是,只要契合了相应条件,虽然过程有差,但是结果那一瞬的示现,却是准确无疑的。 “我们要不要找位置坐呀!”这时,庞雅大声朝林苗苗等人说道。 不过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事情,张让前世见多了,现在也就见怪不怪了。 他在被放鸽子后第二天清晨就找上了门,看到的便是君娴与许慕司说说笑笑着,十分恩爱熟络的讨论什么东西。 经纪人照例威胁一通,便让凌司消失,否则对他们母子二人,定不留情面。 湖人替补席兴奋地为孙卓呼喊,无数国内的球迷,看到这一幕,也是欢欣鼓舞。 这般想着,君娴还有些怀念以往和谐的日子,遗憾的是,再也回不去了。 听到这里,科比更加兴奋了,他本身就是技术控,他太迫不及待要跟孙卓交手了。 正是这无比纠结自责的时候,君娴再次开了口,强势的闯入了那原本独属于许慕司的黑暗世界。 第二天,魔术果然没能再胜,与老鹰总比分变成1:1平,已经身在克利夫兰的孙卓看着很揪心,魔术的老板更揪心,已经从每天一个电话,变成每天至少三通电话了。 最后的补充说明,大概的意思就是想通过这部电影去锻炼我的演技吗? 唐不争抢先一步回道,目光凉凉看向某太子殿下,男主那个狗东西。 您到了成都要重用益州本地派。这样对您将来有帮助。刘备一定会在您身边安插眼线,您千万不可露出马脚。 阳光高大的男孩,干净漂亮的脸上,表情无辜又难过,像是上官不争真的失忆了一样? 所以村长才安排了两名看守,在这里守着,一般除了死者家属以外,闲杂人等,不得随便进入。 余晚搜魂之时,总有股屏障隔绝并守住他这一块的秘密,不能被人强行探查。 第二百二十三章 未来大明的皇帝,只能从老大和老六这两支里出! 朱元璋默然不言。 “你不会真有易储之心吧?” 马秀英惊道, “你要知道,嫡长子继承的法度是最为稳定的!这是朝廷传承的基石!” “如果用所谓的‘立贤不立长’来选择继承人的话,或许三代以内还看不出什么端倪来,但将来必定乱套!” “你刚才提到了唐太宗李世民,李世民他算是圣明君 “这恐怕就是柳寒月所说的阴阳两重天了,不管是掉入任何的池子,恐怕都是死路一条。”秦尘道。 秦尘这里也是变得越来越着急,根本就是不愿意对于学院生有任何的心慈手软的地方,所有的愤怒给发泄了出来了。 江夏的眼角迷离着,似是有眼泪涌出,但是江夏极力的掩饰着,这才没有在童关的面前露出马脚。 到了会所门口,傅任苒见裴天辞坐上了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没有了暖气,她冷的发抖,扯了扯身旁同样抖的跟筛糠似的赵吟吟,两人哆哆嗦嗦的坐到车上,她发动了车子,打开暖气,迅速套上了外套。 这些英灵翘首盼望着玉姬的出现,与上一次屠龙如出一辙,董先生利用唬头,来让这些英灵千里迢迢而来,自愿进入圈套入瓮中。吴用也很想见玉姬,只不过现在还是先弄清西卡等人的下落才好。 既然是有了这样一个情况,那么秦尘和关煊当然就是要好好地获取一番这样的好处了。 但,若是就此贸然上去,别说能不能见到罗浩了,就是自己,也是生死未卜。 赫拉克斯看来是伊蕾亚的英灵,而且似乎实力不弱的样子。因为,美杜莎真的老老实实闭上了嘴,不再说话吭声。 玉姬低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已经中了基米尔催眠术的吴用,白皙如玉的脸蛋上是不屑的笑容,“你觉得凭借你的魔力,能够扳得倒我?”玉姬弯腰抓住吴用的衣领将他向后一丢,不远处的慎立刻拦腰接住了昏迷的吴用。 捂住自己的头,林风楞了许久,终于,在跟着李婉对视一眼后,两人的神色都纷纷的不自然的一笑,然后两人林风开始麻溜的穿起自己的裤子来,而李婉则是迅速的收拾起手上的毛巾起来。 乐初仿佛才意识到在此之前的那场欺辱消息会对她造成多么恶劣的影响。 二人走路无声无息的,李婉儿发现他们时,他们已回了竹楼,看到二师叔,她擦了擦嘴站了起来。 到底还是没选中他,这便意味着他要再不久之后被关入兽笼,成为供人观赏的玩意儿,再变成野兽的腹中之食。 手上的动作一顿,汉克一愣,眉头一皱,抬头看向了包间的门口,这个时候被人打扰他显然是有点恼怒的。 白牡丹表现的友善,让莫愁有些感动,心里暗想,也许她真同她娘不一样。 根据一般的宴会出席情况,第一道菜是开胃菜,用来调节客人的食欲,第二道菜是汤,只是汤可以被认为是一种独特的汤,非常规,创新。那么按照一般的程序,第三道菜的开始,是真正的宴会菜肴,也就是常说的主菜。 但此时还没到那么遭的地步,还没确定就是她,而且她也没发现自己。 靳东明无奈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说服不了林坤,于是,他们装点好武器弹药之后,便毅然出发。 什么是真道,就是返璞归真,除了武道上的真之外,还有人体的真,类似于地球上学的那种生物学中说,混血儿往往会更优秀不同,在这无垠星空之中任何物种都是纯血的更好。 第二百二十四章 朱橘大喜!我儿长生,有大帝之姿?! 第224章 朱橘自己也还是第一次当爹,很多事情都没有经验。 对孩子的规划,自然是没有设想过……非要有的话,那就是顺其自然,任其发展。 就咱这家庭条件,想怎么发展都成啊! 就是摆烂,每天躺在家里睡大觉,亦或是每天出去花天酒地、纸醉金迷也没啥啊! 没办法,一出生就生在了终点 部队从湘潭折向衡阳后,派遣出去的探子不断地回报发现日军的消息,而且最为让他紧张的是,居然有着一支日军部队在和十二军平行行进在几公里外的另一条道路上。 当然了,如果他能强到这个级别,有很大几率会被红波收为成员,据闻红波每一个成员都是这么强力,或者说,都有成为超级主角的潜力。 菲斯特一头雾水,汤森就已经抓起码西亚的手,往英格玛身体外的异能圆环伸去。 银枪与大刀的每一次对撞,都仿佛在挑衅着昊阳的情绪,不过,此刻的他,心如止水。 这件物品名为落地盾,虽说名字叫落地,不过林希完全可以将其抬在手上,并且自身的移动速度也未减缓多少。 接着林希和苟成宋都意识到了同一个问题——貌似现在新加入的玩家生来就有源力总量。 在巫族祖城发生变化的时候,鬼王宗无尽的地脉下,一个阴气翻滚的洞府,一道周身金色的的骷髅蓦然睁开了双眸,一股强悍的灵压激荡在四周。 看着擂台前的太鹤影,所有人只觉得心灵上都仿佛压上了千斤巨石一般,特别是离得近些的武者,满脸震撼,不由自主地便倒退几步,只觉得一股窒息般的压力让他们根本无法喘气。 王安并不知道,在他参悟这八卦法阵的时候,生死开始出现了诡异的变化。 秦颂的后背酸疼,她给自己锤了几下,又一拍脸整理精神,下床向外间走去。 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是旧疾复发的萧绮年慌忙把手伸进口袋里,将里面的手机掏出来,指尖微颤着拨通了一个电话。 秦颂瞬间就理解了,苦笑不再多问,秦氏这一年在旁人看来是一步登天,多的是人眼馋忌妒,因而把他们家传得不堪的风言风语也不在少数。 一颗血红色丹药出现在紫雨龙手中,血味甚浓,众人吃了一惊,竟然是暗交易拍卖上的血融灵丹。 当然,只是朝中事还不至于让秦风这般郑重其事地请他来,二、三流世家不止在防守,还在进攻,老实说,天熠这皇帝当得算是无可挑剔了,唯独那空荡荡的后宫,容易让别有居心的人当成靶子打。 “你电视剧看多了吧,警察抓人,还要有律师,真逗,都带走,都带走。”非常牛逼,无所畏惧,就是要全部都带走。 幸好,他留了下来,他能感觉到,在他拿出来了那些天材地宝,帮助陈进之后,陈进这才是真正的把他当成了朋友。 黎陆不由哆嗦了一下,然后心虚地低下头又啜了两口奶茶,假装没看见那人。 修长的手指悬在她眉眼处,只要再落下一点,就一点点,便可以抚平她眉心所有的不安稳。 要是陈进为了救她而死了,或者被废了双手双脚,那她会愧疚一辈子的。 “还是爹爹最关心我,嘿嘿,爹爹对不起啦,我玩得太开心了没注意看时间,下次不会啦。”我立刻跳到爹爹身边,挽着他的胳膊撒娇。 第二百二十五章 玉玺抓阄?老朱这盗版玉玺,朱长生似乎有点不屑啊! 第225章 马秀英见此状,顿时眉头一皱。 “重八,你怎么把玉玺都给拿出来了?” 她走上前扯了扯朱元璋的衣袖,有些不悦的道, “这可是国之重器,而且还象征着……” 这玩意儿,可是象征着皇帝至高无上的权柄的! 拿来给孩子抓阄? 你这是几个意思?你是想让朱长生抓到 那层光茧被吞噬掉了,什么都没有留下,姜遇只能以肉身硬抗。他宝体一震,修为全部散开来,在飓风中飘摇。姜遇将抱石院打出,欲要拍散飓风,却徒劳无功,这是有形之物,却是无形之体。 在东方锆的身边,一个东方世家的老者,他眼看着东方傲雪的痛苦,他顿时身上强悍的气势爆发出去。 不得不说,叶潇这个家伙自身的本钱还是蛮丰厚的。剑眉星目,身材修长,脸庞略显秀气,却因为习剑带上了三分英气。 “拦住他们。”看到这三人要追赶刑薇和路凡,林月向于博喊道。 “呵呵,无妨,你们的族人也是要紧,招待之事不要也是可以的!”季承微微摆手,也是不见得丝毫的在意,他自然而已是理解狐力他们的心情,也是示意他们也是赶紧救回族人。 “那么便是恭喜月菲族长了,一族能够在得一年之内如此的强盛,当真也是不错!”此刻季承却是轻笑的说道,也是带着几分祝福的说道,他也是能够明白,如今的猫族如此的强盛,恐怕其中月菲也是付出了不少的努力。 雷军叮嘱唐超将建立公司的事情,提上日程,并且交代了一番其他的事情,就带着哪咤跟蝎子走了。 这秦云身上穿着一件灵器级别的宝甲,李青的拳头接连落在他的身上,却未能将他打死。 正在这时候余敏开枪了,她是担心雷军,那么多人追击他,自己呆在这里也不安,最后还是没有听雷军的话。 金眼雕低垂着头,看着篝火烧映之下不平的地面,看着地面上那坑洼之中晃动的黑影。 钱氏和孟老爷生活了二十多年,焉能不知道孟老爷那一副色迷迷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心里虽然有些不屑,但只要孟老爷想要的,她一定赞成支持,这也是孟老爷为何独独宠爱了她这么多年的缘故。 张毅看到这一幕,眉头不由一皱,想不到到了这一地步,这敖摩昂居然还有如此实力,心中顿时凛然。 “在下听闻,贵派有一个上古剑阵——诛仙大阵,此阵威力之强,为当世万阵之首。若是可以将此阵移过来的话,再让在下熟悉一番,运用此阵灭杀敖摩昂,应该不在话下。”张毅也不隐瞒,如实相告。 如此近的距离,又是猝然发难,纵然对方修为比他高出一截,他也有把握一击得手。 一晃眼,过去了五天。在袁梦瑶、鞠子墨与付玉雪三人的通力配合下,整个九剑空灵阵阵已经布置了大约一半左右。 “碧海蓝天!大叔你是忠义门的人?”一下车,冯虎就看到了四个金碧辉煌的大字。 在马车上,杜雪襄的丫鬟战战兢兢的给她重新整理了下发髻和衣服,等回到家后,杜雪襄便横冲直撞的奔回了自己的院。途还撞到了杜进,连声招呼都不打。就直接走了。 郭采乐了,她让王天过来这里真的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有想到真的用上,她现在真的是非常佩服自己,简直不要太强大。 托托莉总觉得莎丽亚带上了一种据别的口吻,托托莉不知道如何应答,说不出话。 而那个被砸中眼眶的军官听了奥卡的断喝,下意识地望了望掉在手掌心里,造成了自己成为熊猫眼的罪魁祸首,一个古朴‘精’致、分量够重的青铜指环,神情极度惶恐不安,畏畏缩缩地抬起头来时,目光已是充满了臣服。 以身法和速度见长的隼鱼居然一个照面就被对方打趴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许诗婉咬了下嘴唇,尽管不知道我为什么怕家人知道,但现在自己理亏,只能答应了。 说完,伸开巴掌,罩在那把茶壶上,随后,一道绿莹莹的水柱从茶壶里面喷出去,射向褚建国面前的茶碗,注满一碗,并无一滴茶水溢出。 赵蕙和李振国回到了大巴车上,游客们还没有到齐,又等了大约十分钟的时间,人便到齐了。汽车起动了,开往下一个旅游地点。 一整天,赵蕙总怕见到李掁国。中午放学的时候,李掁国先走出了学校。赵蕙与纳艳华一起出学校时便远远地看见李掁国,赵蕙笑了,她想:他收到信了吗?他们相向而过时却谁都没理谁。 “反正还有两滴精血,就算是浪费了一滴,大不了你再放点血就是了。”岳珺瑶道。 “少爷,管这个破武校干嘛,打,继续打,打死他。”老头似乎觉得自己不过瘾一般,忙起哄道。 顾朝夕冷冷地看她一眼,那眼神让白月腿软,不过这更坚定了她的信念。 第二百二十六章 功高会震主!徐达要把北伐的全部功劳都塞给朱橘! 徐达这模样,搞得徐妙云都有些紧张了起来。 正此时,徐辉祖已然是快步走来,送上了茶水。 咕咚咕咚。 徐达大口大口往嘴里灌着茶,将凉茶一饮而尽,方才心满意足的抹了抹嘴。 “哈——舒坦。” “诶,这个就是我的小外孙吧?来来,给我抱抱!” 他此刻才注意到了徐妙云怀中抱着的 有的是围在门口和外圈看热闹的,还有的在指指点点,脸上的鄙夷之色也很明显。 冲出来的战士只有五百余人,这些战士全部都是用的近战武器,因为王参谋当前手中没有太多的射手能分身过来,这些战士原本也只是预备这随时救火来用的。 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田歆挪动了一下靠在他胸口的姿势,调整舒服之后,这才轻轻勾起唇aa瓣,幸福满满的笑了出来。 霎那间,一股寒意顺着脚底爬上脊背,我慌忙扭开头,痛苦地干呕两声,嘴巴里一股酸水的味道。 待我熟睡时,凌夜枫才敢现身走到床边轻轻的坐下,他伸出手,指腹轻柔的摸着我的头发和脸颊。 刘整在风中一阵的凌乱,几次开口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韩振汉走了就这么走了。 反正最后都要进入天地烘炉之中,进行转化,到时候,还不知道变成什么鸟样子。 有些人就是这样,她想不开的,打不开的结,走不出心中的迷茫,她便会把过错归于对方。 偏偏,她看到田歆心疼她,心疼得眼睛红彤彤,眼泪也跟那断了线的珠子似得不停的滑下来,都滴到了她的手背。 看着田歆明明很心虚,却又假装自己很有底气的说出这些话,聿修白丝毫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挺舒心的。 刘圆听见襄铃说的话,笑了笑之后,就将襄铃的尾巴放开了,接着就将自己的尾巴收了起来。 这算是本科了吧,也就五百多分,只要她肯努力学习,是没有什么办不到的。 伴随着古筝的声音想起,台上的灯光直接打在了宣梦蕾的身上。一袭红衣,手拿折扇,随着音乐的想起,缓缓的将被折扇遮住的脸露了出来。 卓逸回到自己休息的地方的时候,助理已经将那杯没人要的奶茶给处理掉了。 王昭雪对她说的是——她母亲从他舅舅那里拿走了秘法,于是,这王家便派人追杀,以及王昭雪为了得到,寻找到这秘法,还在清风寨暗暗地埋伏了十来年。 反正,张子民也有不信任的人,任晓蕾带着马超时,绝对不会带她们去基地。何况任晓蕾这人有些奇怪,像是玩的就是心跳,暂时也不想投靠谁。 待茶水果品重新上了,吴财水殷勤的坐在了锦华对面的位子,殷殷的看着她。 见状,谢无鱼赶紧走出酒馆,大声喵叫了一声,然后取出了断魂鞭。 因为他想将手镯加上一些保护好能力,然后送给李心雅与徐燕燕、苏灵儿几人。 刘圆这才站起身,走出了学生会的教室里面,向着校门口走去了,毕竟白柳弓还在等着自己呢,至于友利奈绪的话,先等着自己把白柳弓给攻略了,之后再说吧。 不可随意杀人的度也没有个衡量,只要不造成大规模的动荡,多半不会有人理会。而各大霸主势力的战队,恐怕只要不是太过分,就可以随意杀戮,随意围攻对手。 第二百二十七章 拒之营门外!只知有军令,不知有太子! 第227章 哒哒! 哒哒! 两匹骏马在官道上飞驰,还真别说,在马术这一块,朱标似乎是真的有几分天赋,亦或者是他胯下的骏马品质更好。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已然是和朱橘拉开了距离。 “操!加速啊!怎么软绵绵的!” “特娘的,你的精细料子白吃了!“ 朱橘眼看着都快 虽然皇后应该不会这么不理智,但是难保皇后发现了什么之后狗急跳墙。一但发生了什么意外,是他们承受不起的。 万启成飞腾至半空中,一听到这笛声竟然从半空跌落下来,只见万启成双眼鲜血直流,口鼻喷血,一双手掌爆裂成血雾。 昂然挺立在海浪中的皓夜,水蓝色长发随浪而起,他眼眸一转,若有所思地望向馨儿。 “这怎么会没听说过。”周达可看过不少电视剧和传说呢,风伯雨师皆是蚩尤属下,他们两人呼风唤雨,可是非常厉害的。 这饭虽然吃的气氛有些沉重,石大娘做饭的手艺也并不是太好,但好歹也算是凑合了一顿,吃完饭之后,静元和碧茹就告辞回了自己家里。 四爷深呼吸了好几口:“去庄子上传话,叫她们搬回来吧。”四爷声音有点虚弱。 可她太聪明,她的朋友们,也很聪明。你们再一次绕回原点,再一次触碰到死亡。 不过人的名树的影,柳青之前在国际生物研究会供职,苗光启是这个研究会的大长老,自然是听说过的。 周达冷眼看着眼前的天狐,他心念电转,只想赶紧找个办法,能够救下麒麟,然后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就连长老都察觉到了这一边的异动,不少人围了过来,一双双眼睛,全数盯在雷璞身上。这意思也很明显了,他们都在等雷璞的解释。 几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从车上下来,麻利地将王铁山的尸体抬上了车。 弹簧钢的矛身刚毅中带着几分柔韧,握枪挥舞带出一阵破空之声。 在相关视频下,有人夸她算命技术高超,也有人说她网红作秀罢了,吵得那叫一个不可开交。 韩三评在座位上拿出今年档期的安排,放在了桌上,示意李牧随便定。 通过林少天一席话,又让他们知道了陆辰现在拥有的产业资本竟然如此强大。 除此之外,还搞了一个代表查克拉量的蓝条,让玩家能够随时知道自己的查克拉还剩多少。 可谓是克苏鲁到极致的一件事,但哪成想当事人也这么不清不楚。 其实对于这些商贾豪强而言,哪怕他们家中无人为官,但多少还是能攀得一些关系。 袁战虽然觉得范岩有纸上谈兵之嫌,不过还是对他欣赏的成分居多。 李牧也没想到,这狂轰乱炸的宣传居然如此夸张,只能说不愧是是陈凯哥吗? 勉强稳住身形,痛苦的用左右握住右手,骇然的看着眼前瞬间出现的这只怪物。 “当当当当!爷爷你看这是什么?”秦寒说道,传国玉玺瞬间出现在他的手上。 一想到这里蒋朝梁突然不知道从哪来的力量,突然一个翻身爬了起来,警惕的看着刘晓芒。 或许是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了,裂天魔猿开始悍不畏死的攻击杨宵,好像死也要拉上杨宵做垫背的。 此时的无花果竟然是长发披肩,与之前邋里邋遢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而且撕下伪装的她看上去真的和紫若仙有一些相似的地方,特别是一双凤眼和香艳的红唇,简直是一模一样。 第二百二十八章 斩杀蓝玉所有义子,以儆效尤!帝后同出迎徐达!负荆请罪? 朱橘的话语,让蓝玉的一众义子面面相觑。 蓝义摸了摸身上的铠甲,神色有些犹豫的看向了蓝玉。 其余众义子见此状,也都是不曾卸甲,而是看向了蓝玉。 “你们愣着干什么!” 蓝玉猛地一瞪眼,低喝道, “副帅叫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卸甲!赶紧的!” “是!” 哗啦啦! “念你是修炼正统,又学会不死功法,我可以饶你一死,你并非我的对手,还是让开吧。”乾元上神目光睥睨地看着明熙,并没有将这个少年当成自己的对手,即使他知道明熙已经修炼了不死功法。 灵根天生,冲静以往没有那个心思,现在知道灵根有可能提升,心里就跟长草似的,压根静不下来。 “哼!不理你了,你个大色狼,就知道欺负我……”李静儿转过身去,在柜子中翻找着什么东西。 不能败?自古以来有多少无敌的剑客?剑客也是人,哪怕是无敌的剑客也是人肉做的,只要是人,都会败。 一曲而终,阿丑跌落在地,他的眼中也不再见光彩,只是痴痴的看着火光,火光若落花满天飞。 果然车行不远,又见一具尸体,那人是个驼子,只见他双膝跪地,低头合掌,侧面看去竟带一丝微笑,身前一口短刀,青光合着明雪,霍霍逼人,如果不是他背上驼峰插着一柄利剑,至如一净心忏悔的信徒。 “不管怎样,都不能让北冥国因此壮大。”赵雍只觉得脑仁涨疼,如果是以前,他才不在乎墨容湛会不会来提亲,可如今他想到陆夭夭说的话,他如果真的身体有病,这个病还能让他撑多久? 这个无情的冬天因为有她的陪伴,他也感觉不到冷,那种被冷水淹没的窒息感,希望再也不会出现。 这一刻,杨云溪相信朱礼心里是没当朱启是自己的亲弟弟的,不然也不会用这样生疏的称呼。 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没有一个是父母背景给予他,全部都是靠着他自己的实力得到。唐天欣赏秦焱,秦焱就像是他们这一批老一辈强者,赤手空拳闯入修炼的世界时一样。 下面的音乐和节奏依旧,大舞池中,跟着扭动的黄警官有些反常,时而不经意的朝楼上某处扫描一眼。不过这些细节,她身边那个陪伴她跳舞的风度男人没有发现。 “我会马上给你去办的。”阿龙望着那张苍白无邪的脸庞低低的说。 有人心中默默的说着,目光犹如被锁定了一般,根本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可是,当大家犹豫了一下,冲出殿门的时候,却是看到了令人骇然的一幕。只见得,那殿宇之外广袤的广场之上,已有数千位魔族强者伏尸。 亲朋好友,圈内人,上流社会的花花公子也都应邀来参加杨菲儿的庆功宴。 我站直了身子,走了进去,见成王说完了话,便不再看我,继续看折子。 他很想劝几句,让邓晋祥不要乱来,用暴力的手段解决不了问题。 面对凤逸辰的玩笑,凤夜雨尴尬一笑,她从来不曾想过,一闯进来看到的竟会是两张脸,而且另一张还是她王兄的脸······这,真的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鬼见愁虽然嗜赌如痴,也经常逼人和他赌博,但他的赌品却是有口皆碑的。在赌博时,他绝对不会出千耍诈,当然,谁要是在他面前玩花样,那也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一战擒两王!吴王朱橘才是大明真正的战神?! 第229章 咚咚咚! 朱元璋与徐达说话之间,后方的大军也已然是行至跟前。 为首的,自然是副帅朱橘和太子朱标,以及左右副帅李文忠、冯胜。 他们的身后,则是跟着汤和、朱棣、蓝玉、耿炳文等一众将领,共有数十人。 再往后,则是大明的骑兵和步兵,共有十数万! 而此刻,当他们 王国伦跟李继刚是东北大学的学友,九一八事变后两人在学校由于反抗倭寇侵略被通缉;双双逃进关内,李继刚参加了八路军;王国伦做了新编50师师长,两人大后方配合紧密。 没有人不将下丹田看得极为重要,也没有人能够超越修炼下丹田这个门槛。 押送阶下囚进来的两名弟子出去后,执法堂里只剩下金袋长老、吴用和那几个倒霉鬼了,吴用心里兴奋得不行,这事虽费了一些周折,却解决得非常的成功,结果实在让人惊喜呀。 至于后面的那几条,由于时间还没有到,也不知它的准确度如何。但这已经足以将刘少根吓破胆的了。 靠,找个邮递员还得预约,太过分了吧?吴用忿忿地想道。但人家确实是工作去了,一时怎么喊得他们回来呢? 捷克式轻机枪、重机枪和几十具国38掷弹筒是大后方武器专家向子超发明的;关锦璘破例给赵寿山的17师装备了一团。 “看你也是个聪明的,这样吧,我们做个交易,我带你们走,不过你得答应我,从此以后再也不踏入这里一步。”说完之后,汪幕浅的拳头紧了紧,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眼看着天暗了下来,我实在等不了,索性就把绑在石头上的绳索给解开,让绳索耷拉在那头的石壁上。 丫丫听的津津有味,虽然有些题目还是不懂,但是纪哥哥说的,实在是太好了。 却说吴用被安排到蒙古包里休息,但他实在受不了蒙古包那种怪怪的气味,便信步走出蒙古包,到草原上来散步。 为首的那位中年人,神情倨傲。此刻,他的手里拿着一块碎裂的魂牌,目光盯着那倒伏狼藉的荒草。 其中一只直接扑向李悠悠,此时的李悠悠已然被吓傻,已经不知道躲闪,好在凌霄反应敏捷,一脚拦腰踹向那只狼,饿狼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全场无数人开口,三转周天挑战一星神元,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在嘲笑宋光辉,嘲笑天‘门’。 挺着现下隆起的腹,沈轻舞深吸了一口气,自上而下,睥睨众人,当初,苏衡,父兄一起瞒下的事情,现下,因为洛漓,而示于众人之前,不说,也知道,有心人已经在底下打算利用这件事情跃跃欲试的故弄玄虚起来。 哪怕风云跟东方镜月不会发生任何事情,风云依旧会将东方镜月当成亲人一样的保护。 虽然他之前也觉得自己有这个资格,不过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人家难免不鸟你。 炼不出四阶灵食也就罢了,苏云雪为什么要瞒着他们,还让苏云汐给她当替罪羊?自己却躲到郡王府宣称闭关? 邢鹰连唬带吓,加上用这三天凝练的灵魂力来攻击,总算创造了一个心神失守的条件,最后扔出愧疚圣光,凌平直接就中招了。 谁都没想到丛云真的会杀了妆若,他已经是必胜之局,即便妆若不认输,罗胖子作为裁判自然也会叛出胜负。可他不仅杀了人,连尸身都以秘法丢入到十万大山,这等残酷行径让人不寒而栗,一时间场中鸦雀无声。 第二百三十章 朱长生会喊爷爷了!未喊爹娘先喊爷?老朱心花怒放! 第230章 咚咚! 相比较元嗣君的羸弱不堪,王保保却是个魁梧的虬髯壮汉,属于是标准的蒙古脸。 不过,或许是因为沦为了阶下囚的缘故,他的精气神也有几分萎靡,身形亦有几分畏缩。 可当他看到朱元璋的一瞬间,目光顿时变得锋锐,腰板也骤然挺直! 仿佛这样,可以让他更多一些尊严。 而到了这里,才算是离园巷的真正最为繁华的地带,所以所谓的离园其实是由洛河两岸的河边街景再加上横跨两岸的洛桥联合起来的一片繁华区域。 在随后几天时间里,天魔城内原本属于二城主的势力一夜之间全部瓦解,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原因。 蓝晶儿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些藤蔓已经沿着蓝晶儿的脚爬上来好多了,直接包裹住了蓝晶儿的四只脚。 这斗魂金云镇空兽非常的特殊,因为它本身就附带着一种非常少见的属性力量,那就是空间力量。 再次碰撞,林锐被打得嘴里涌血不止,双腿打颤,浑身都在发抖。 雷火本来打算回铁血魔宫,一想到不久之后,叶玄会被白鹭岛主杀死,雷火干脆就不着急回去了。 费祎也是一个三国时期的著名人物,不过见过马超的王耀,对这样的事情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铺好了爸妈房间的床,我和老婆们的床也铺好了,差不多也都了就寝时间了,我就迫不及待的下楼招呼老婆们会房间了。 遂即搂着天靥下了楼,刚走到一楼大厅就被一把把黑洞洞的枪口指住。 这次的新型机器就是专为农业耕种制造的,萧明抵达辽东之后,在萧干的陪同之下亲自前往辽北的广阔的冲积平原,那里一直就是一片荒凉之地,杂草丛生,湿地沼泽分布,既不适合放牧也不适合居住。 四只金属异兽,贪吃虫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吃货,连想对它非常了解!一号嘛,比较正常,他吃一会,就会回到牧兽空间中,把吃下去的金属熔炼后去筑巢。可二号和三号的行为就有点不正常了。 下了车到走回宅子的一路上,苏涵始终走在前面。进门后,两人一言不发。 在这次的远古遗址开启过程之中,虽然是死亡了无数人,造化境界的强者不在少数,但是,毕竟因为他们的心志不够坚定而引起的,倒是也并沒有引來多少的怨言。 朝堂之上,唯有一人,此时却抑郁至极,颚下胡须随着抽动的嘴角,微微颤动着。此人便是当初反对管彦出征的太尉——袁隗。 回想起前几日被楚莫寒带去大长山岛游玩的事,邵雅彤的脸上闪过一抹娇羞,从皮口港到大长山岛的那一段海程,在游艇上的相处让她至今还很脸红。 “铛~”的一声,只见窦建德的佩剑随着声音飞出老远。因为杨暕在关键时刻出手了,只因为他听见了‘我窦建德’四个字。 “貌似自己被救的时候,就是在这里。”龙天逸顿时回忆起来了,不过印象不是太深。只是记得自己伤势好了以后,出门时就是这里,而具体苏妲己的房间确切位置,当时房间内非常富丽堂皇,这点倒是记忆犹新。 原本就十分寂静的内院,现在更加的寂静起来,寂静的甚至有些诡异。 但听巨响连连,金‘色’的巨龙被谷莫发出的罡气破去,同时一声闷哼之声也响起,谷莫被这突然的袭击直接打出了三丈远,这个时候他才看清楚,那最后一击竟然是一个骷髅傀儡。 第二百三十一章 老朱疯了!他说他要亲自带孙子! 第231章 朱橘:“???” 不是,这小子连爹娘都还喊不利索呢,就先喊上爷爷了? 这么上道? “嘿!儿砸!” 朱橘走上前去,瞪着朱长生道, “叫一声爹来听听!” “来——爹,爹……爹!” “喊哇!” 朱长生见朱橘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却好似有些懒得 欧阳强走后,张宁立即抓紧时间看资料,他现在最关心的倒不是华山石和周江华的资料,而是蓝富春的。因为如果连蓝富春这一关都过不了的话,合作的事情根本无从谈起。 人偶当久了,看遍人情冷暖,我只会以恶制恶,对别人的好意倒不知该如何回应了。 今天第一次鬼压床,身子僵直,全身动弹不得。总听人说鬼压床有多恐怖,可是在我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只不过,前后一共出现了两个老板的情况,让他非常不解,每到了休息时间的时候,他脑袋里就不断的想着这一件事情。但是,却没有任何的结果。因为在很多的脑子里,鬼只会害人。 谁都知道,谁能够拿到老爷子手中的那些股份,谁就可以成为林氏珠宝公司的掌舵人,谁就有权决定一切。 清香的温泉水带着微热的温度包裹着我的皮肤,真的好舒服,果真名不虚传。我合上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轻松愉悦。 实际上也是,程冰这几年,一直过着东躲西藏、无依无靠的生活,看到乐凡,她的那种依赖和归宿感比所有人都强烈。 我能理解,毕竟是遭遇不幸的地方,故地重游自然需要酝酿情绪。 还别说,这东西挺管用的,起码流血的问题瞬间就解决了,没到半分钟,伤口处也传来一丝暖意,伴随着奇异的麻痒,陈泰然知道,这是伤口正在愈合的表现。 “你,回去,好好反思一下。”梅林转过头去看着他的孙子说道。 “可是如此拖延时日下去,西塞罗也可以继续撕咬下去,这样不但图里努斯无法当选次席执政官,也没办法再去希腊战区指挥军团作战了。”利奥带着忧虑的语气说到。 “怎么了?两位,这扇子有什么古怪么?”唐义识趁王伟不注意,一把夺过扇子,唰的一声打了开来,房遗直长孙涣等人连忙聚了上去。 原定中午聚餐,结果被宗人府的人给搅合了,朋友们似乎没有这段记忆,过来的时候还问为什么改时间了。余哲知道他们的记忆被神抹掉,只好重新讲一遍,略过了山头星的秘密。 听众都很无语,老头好为人师和喜欢藏着掖着的毛病似乎从未改过,普通人哪会关心枯燥无味的学术。 注意到这些的阿治果断地下了决心:换下凯西,否则偷鸡不成蚀把米,凯西精神力崩溃就得不偿失了。 以饵垂钓是不错,可若是鱼太大,就很可能吃掉了诱饵还将垂钓者一起拖下水吞掉,方天教也不是傻子,完全可能将计就计围点打援,所以再好的计策也得量力而行。 于是在战战兢兢了数日之后,孙权便命张昭往荆襄一行,看看能否与庞山民商议,两家尽释前嫌一事,且孙权告知张昭,可于庞山民面前表明态度,江东日后会偏安一隅,不生事端,只求荆襄勿要兴兵江东。 若是之前周瑜尚在,或可与荆襄周旋一二。周瑜掌都督大位之时,荆襄水军可从未讨到丝毫便宜,届时水战周瑜,陆上太史慈,再有鲁肃居中整合,江东就算难胜荆襄,至少也不会如现在这般一筹莫展。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为了能跟大孙子睡,老朱签下屈辱的不平等条约! 第232章 “怎么,你以为你有多威风?所有人都怕你?” 朱元璋轻哼一声,道, “就是当皇帝,都有人直言上谏!更何况是你?” 呼! 朱橘的鼻子里喷出两口气。 “行,算他有胆色!” “弹劾我什么?” 听老朱这么一说,他倒也有几分好奇了。 自己最近行啥 那个月教主明显不是个守信用的人,若是真的让萧意迟他们跟上来,指不定半道儿她就把李嫆嬉给杀了。 当然,这么明显的事情,四人都知道,慕七七和陆芊芊说了什么。 虽然一早已经知道,这是娱乐圈的肮脏潜规则,总有无数不要脸的人,试图踩着别人往上爬。 现在生舍也像是单间,隔成了两间,他看不到舍友在做什么,也不知道他醒了没有。 胖哒想跟去,不过脚程实在不能赶上佑哥,他觉得佑哥好像有什么事,可是却又说不出来,而且佑哥也不想让旁人知道。 当初,她也亲口跟他说过,就算生下了他顾卿言的孩子,她也会亲手弄死。 沈清歌奇怪的看了韩珩一眼,不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这么激动。 荧光果是一种炼金的材料,是一种类似于萤火虫一样会发光的植物。 “什么狗屁的主人,这特么该不会是个傻子吧,别跟她废话,直接带走就是了!”一个暴脾气的男人说道。 秋凌央也忘记了闭眼,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眼睫毛在自己的眼前晃动。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却突然觉得鼻孔有点发痒。 眼下他连这个破院子的租金都付不了,而干粮也所剩无几,再这样下去自己就真成了破要饭的了,可是今天的遭遇还让严澄心有余悸,一时间,严澄生出一种无力感。 我不禁笑了一下,那一笑有些暖,和从前扮天蝶那傻兮兮的笑容不一样。他也呆了一下,然后我怀疑我是不是看错了,我似乎看到他的嘴角上扬了一下。 “好了天宇,我们回去吧。”北斗遥遥一抓,地上的东西便飞到了他的手上。 他们当然还是挂念苏宝贝的,只是,现在他们也急不得只能平静等待。 宇浩阳三人却无心观赏窗外的美景,此次是第一次真正要进入到异星人类的核心,并且还是以间谍的身份警探王宫,虽说三人恶补了几天异星的语言,但交流起来能不能像跟地球上的人类那样流畅三人心中也是实在没底的。 才两岁大的孩子就被卫宗则这一吼吓得不敢哭出声来,只有眼泪还在不停地流。 “这烧的是什么碳,怎么这般刺鼻?”顾氏用帕子捂着口鼻问道。 “这次我过来其实只有一个目的,我想知道你手中的情报。”北斗放下了手中的咖啡,直接开门见山地盘问了起来,他可没有耐心和领主去套近乎。 随着蓝身上的冷气外放的越来越厉害,风华便感觉自己身体里的地心火种开始不受控制的散发热量抵抗。 蛟族,这是海中真正的强族,无人敢惹,他们眼前的青年名为蛟子,是海族最妖孽的天才,也是海族年轻一辈中排名第二的妖孽人物。 孔德蹲那朝老德抱了抱拳,回:“多谢兄台。”话毕支着膝盖站了起来,对村主老德笑了笑,直接朝老德私塾走去。 此话一出,傅羲不由一惊,兽灵体的事情对他来说是绝密,他有多少次都因为这兽灵体和上古异兽遭到居心叵测之人的追杀,现在这话从古崇阳的口中说出,他心中又怎能不警惕。 第二百三十三章 孙贵妃突然暴毙!老朱要让朱标以及一众皇子守孝?! 第233章 是夜,东宫。 朱标手里捧着一卷奏疏,手里的朱笔打着圈圈。 常美荣怀抱着朱雄英,走了上来。 “殿下,亥时了。” “按照太医的叮嘱,这个点就要熄灯就寝了,把奏疏收起来吧。” 朱标闻言,却是摆了摆手。 “近来政务繁忙,一堆事儿要处理。” “小橘子 五少爷的话,让颜晨的脸色跟着一瞬间就沉了下来,变得十分的难看。 夺命一脸平静的走出房间,正好看见冷天一副沒睡醒的样子走出,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由会心的一笑,随即便走进了客厅,此刻下人们已经将午饭准备妥善。 玲却没好气地说道:“啧,有人跟踪你还过来?你忘了这是你计划动手的地方么?你不是不想让人知道你和刘琦的关系么? “哇,好大,发财了,发财了。”原来李尧钓上来是一条非常大的花鲢鱼,那鱼想必不明白,吃的好好的怎么就嘴里莫名一痛,脑子一晕,就被钓上来了。 陈龙一句话也没有说,自从进来这客栈之后,便一直都在陈飞的身后不远处,此时还是一副沉默的样子,并没有插话,如同一座无法触摸的冰雕一般。 果然是难得的……猎物!唐澜与琅无交换一个眼色,陡然间纵横布出一道宽广的结界,将学生们纳入羽翼下保护。 我特么还能怎么说?这一家几口,全都不是什么好人!三觉大师气哼哼地一撇嘴。 看着摔在地面上的众人,只见芷珊伸出一挥,灵识外放,一道飞升期强者的实力,对着客栈之外击去,此次击向的目标,竟然是精灵族的族长树子。 “不要叫我爸爸!”安楚怀一双虎目冷冷的瞪了安培俊一眼,说出的话无比的森冷。 虽然不知道影是怎么捉住云崖的,不过看样子这个云崖得罪的人不止他和未央。 远处的楚昊天在看到那块兽骨的气息后,他险些没从裂风背上掉下去。 旁边的人有怒不敢言,他们为了让亲人葬在这里费了不少劲,如今想告也没那个实力。 楚昊天离开之际,他还没忘清理了一下许碧的房间,以免被人看出马脚。 “三个亿,加现在杨家在东城的所有产业,和人!”杨义磊很直接开口。 现在机会终于摆在眼前,此刻心里别提有多兴奋了,恨不得是立刻带人出发,马上直奔列柳城。 一排排荧光的屏幕整齐的排列着,几个第十二番队队员正坐在椅子上,双手十指忙碌不停的敲击着键盘。 被抓在我手中的恶鬼瞬间鬼体都燃烧了起来,鬼叫连连,还好吴佩宁看不见鬼也听不见鬼的惨叫,最多就看见我一只手燃起了一堆火焰。 是的,此刻大帅状态异常,双眼通红,张口就咬在了那个青年的脖子上,青年顿时惨嚎,眼神中满是恐惧,人彻底被吓懵,都忘记去推大帅了。 原来眼前这年逾八十的魁梧汉子,便是神母说可能会知道“神行太保”底细的上代霸者东神龙? 见偷筑失败,党项赶紧后撤。行迹败露,也就不用遮掩,依着昨日方略,后面射手掩护,前面盾牌军开道,中间撞车、云梯、冲车、巢车连同梢炮夹杂其中,乘着黑夜,朝城上浩浩荡荡又冲杀过来。 娟儿支吾半晌,道:“行,只是……只是你得喝掉这碗粥。”琼芳吹了几口热气,跟着仰起头来,咕噜噜地喝完米粥,她笑眯眯地左手叉腰,右手倒持汤碗,示意饮尽。 铁木尔回到店内,坐在胡公安刚刚坐过的椅子上,重新掏出单子,仔细看了起来,脸上已经一片‘阴’鸷,原先的浮滑表情早已消失不见。 四位俄罗斯航空制造业的大佬不由得面面相觑:林鸿飞敢这么说,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这么说来,林鸿飞的话就无限接近于事实了? 吴老魔戴着厚如瓶底的眼镜,起码有800度。他身材高大,枯瘦如柴,一年四季永远带着护袖,兢兢业业地守护着校园,永远是警醒和怀疑的眼神让一切邪魔歪道都退避三舍。 一片欢呼中,苏颖超下场候教,在“三达传人”眼中,敌方使的是什么兵刃,他一点也不在乎,因为敌人的破绽永远只有一个,只要刺响喉头,他必会设法自救。 两人并肩同行,来到吊桥之前,那桥颇见狭窄,长宽仅容一人通行。卢云藉着天光探看峡谷,只见脚下悬空,高达百丈,谷底波涛翻腾,却是一条大水,想来便是那白水河了。 盛泱睡着后,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宋如我乖乖地被盛从肃牵着,一直在别墅区里转了一圈,然后一同回家。 不生气倒也罢了,但更让她感到吃惊的是,自己的老板似乎对林鸿飞这番有些冒犯的话并没有感到生气,相反的,自己的老板似乎对这个年轻人的这番话还很是欣赏。 那不仅是因为希尔维亚深不可测的实力,还因为绝大多数时候,一副冷冰冰样子的希尔维亚就像极北之地的坚冰般寒冷刺骨。哪怕这两年来她的变化极大,但以前的印象仍让洛丽塔不敢造次。 沉睡跟人的睡觉有很多的相同,比如沉睡跟睡着之后意识跟防范能力都会降到最低,但是人的睡眠是有时间的,休息好了,身体就会自然苏醒。 第二百三十四章 我太子岂能为庶母服丧?大哥硬气!老朱大怒要砍朱标! 第234章 翌日清晨。 春和宫内,朱橘在剑琪的服侍下,打着哈欠,将朝服穿戴整齐。 “一回来就天天上早朝,真还不如在草原上打仗来的自在。” 他嘴里嘀咕着,取来茶水漱口,而后招了招手。 两个婢女恭敬上前,托着两个银盘,里头所装载的,乃是八种口味不一,热腾腾的早点。 “ 九婴奶奶轻轻摇了摇头,道:“让你拿上,你就拿上,何来那么多的废话?”倪多事看她虽然身子虚弱,不过目光坚定,不容自己稍有辩解的机会。只得右手提着那把天罡剑,向山上攀去。 凭借他的实力,御风术的速度,谁也不可能抓得到他。这不仅是给巫马子找刺激,也是给自己找刺激,从来不缺钱花的苏扬,还从没尝试过吃霸王餐呢。 谷秋灵观察了一下,确定了一个方向,然后其他人跟着谷秋灵,慢慢向里走去。在半路上,遇到了一个打水的弟子,谷秋灵直接上前制服住那人,问出饲养灵蛊的地方后,便将那人打昏,然后众人朝着后山而去。 沧鸿雁因为平时与戴莲儿亲近,被戴莲儿护着,这会儿只是被重新用魔力控制器困住,没有当场就被处理掉。 此时的曹鹏自己,或许都没有意识到他是如此的愤怒,竟然对三个毫无还手之力的普通人直接动用了红色能量。 知道了风月蓉的身份后,闻人羽不禁对风月蓉打量了起来,也多了几分尊敬。 不过铁山等人都非常热情,决定帮着一起寻找,众人一起努力,希望能在规定的时间之内找齐。 在这种蕴含着剑道气息的剑招之下,绕是他们也要注意保护两名弟子的安全,否则稍有不甚陆沉或许真会当场殒命。 无一例外,曹鹏从这些家伙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股浓烈的异能能量波动,在场之人每一个都是异能者身份。 他的全部意志战灵、世界之力、真灵能量,全部灌注到这一铠之中,那一刻,陆羽的力量如同火山一般喷发,急剧攀升,他体内渡九重生死所融合的法则碎片,也在那一刻被尽数激活。 余明辉,他对我来说,依然是像一个谜团,依然是那么的迷雾重重。 “为什么去不得?这宫里我都逛遍了,为何不能去那?”她偏要去。 韩玲知道这样的场面不能在持续下去了,所以立马就说了这样的话,猎豹其实心里面也很是伤心,毕竟之前的时候和苏浩在一起干过很长的时间。 苏离有些慌乱,如果早前还有御史中丞府,自己的腰板倒也能挺直。可现在——她突然盯着眼前的宋贵妃,脑子里嗡的一声。 走的时候,朝着我说了句:“脸上用煮的鸡蛋敷着,可以消肿。”说完就走了。 人们提着刀和棍子作势上前,合众人的力量准备把这面墙给拆掉,进去寻找真相。 “今日我去找她,她好像还在生气,直接把香囊丢进了池子里,说想要静一静。”明恒只能简而化之的说,也不敢说得太详细,生怕越抹越黑。 “都是她不好?等明天这消息传到了贾府,我们能这样回他们吗?”周氏一想到贾府那边不知道要如何交代和善后,就头痛欲裂。 “就她那脑子,还会有人要她吗?用不了两个月,她就自己乖乖回来了。”亓君辙一脸自信的说道。 第二百三十五章 朱橘大闹灵堂!臭骂老朱!我守什么孝?你老糊涂了?! 第235章 紫禁城,东宫。 “殿下,殿下?” “这怎么了这是……” 常美荣在院子里喊了几声,可屋内却没有一丝一毫声响传来,房门也依旧紧闭。 她目中露出疑惑之色。 “殿……” “别来烦我!都出去!谁来我都不见!” 屋内突然传来一声喝令,给常美荣都吓了一跳 玉阳林只感觉眼前一闪,幽暗的天空瞬间变成苍茫的七彩琉璃世界,除了琉璃一般的天空,四面八方能够看到的都是火海。 王老爷子那浑浊无神的眼神突然间变得犀利,目光如电,仿佛要把两人的身体刺穿。 “什么?陈王明天要撤兵,这个消息从哪里来的,可靠否?陈王为何要撤兵?”杨定身为胡轸的私人参谋,总是第一个发言。 “麻痹的!你们这帮狗崽子在磨叽啥?还不帮老爷出气!当心老爷扣你们工钱!”王大富骂道。 三四十名幻虚境的强者,虽然惊惧高空中爆发的威能,但也瞬间朝着万剑城的防护大阵伸出一掌,渡入滚滚元气,道意,加持阵法的稳固。 叶焕英颤抖着双手,带着万分的不甘,但最终还是将宗主身份令牌亲自交到了太上长老的手中,然后再由太上长老亲手交到叶剑青的手中。 不知道的,绝对不会联想到刘安和叶豹刚刚才把这里的打手全部放翻了。 “你什么都好,就是这张嘴太会说了,过来”肖菲看着何跃,让何跃过去。 “暴漠驭风的长老,实力定然是阴阳世界境,你们三个竟然有如此能力?”菩提老祖并没有关注结果,而是对韩冰他们能够击杀暴漠驭风的长老产生了疑问。 “曾科长,你想好了沒有,我们的事情你什么时候帮忙处理。”陈建沉声道,双眼盯着曾科长。 “多谢族长厚爱!”秦冰雨将天级符箓收入她左手指上戴着的一枚储物戒指中,然后欣喜地说道。 这个昆仑雪域与其说是一个世界,不如说是一个空间更恰当,不是在于他到底有多大,实际上他一点也不大,而是高,出奇的高,直入云霄九重天。 “难怪他会有蓝星那么漂亮的卡械,原来是这样!”赵雨蝶茫然的神色渐渐清晰了起来,总算相信了这一切。 见全场并没有人提出异议,野哥便将怀的狸猫放到地上,只见那只猫用鼻子嗅了几下后,嗖的一下便向墨白的那幅鱼画扑去,连撕带咬,三下五除二便将那幅画连墨带纸撕咬在口,不一会儿功夫,竟然吃下去了大半张纸。 其实韩羽现在也未尝不是如此考虑,毕竟现在看来,这里的可怕丝毫不亚于那些欧美科幻片里的原始森林。如果是许强的话,他能躲过这些么?韩羽不禁自问起来。 楚洋慢慢的把手伸到了梁悠的背上,一直手轻轻的解开了浴巾,浴巾一点点的滑落,楚洋看到了,楚洋偷偷的往下偷偷的看了一眼,好大!楚洋感慨道。 来来回回也说了些闲闲谈资,无非是些从何处来、要往何地的常见问题。 “好,既然你说得这么诚恳,那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将那件事情的來龙去脉全都给我说清楚,请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了,如果不把握住,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你。”萧晨警告道。 爱你爱了一千年,前世情缘已成倦;苦苦等了一千年,今生情缘谁能变?再次能和你相见,心甘情愿,再守千年。 第二百三十六章 老朱被朱橘气晕!给老子滚出宫去,再不想看到你这个逆子! 唰唰。 听到皇帝的怒喝,殿内众禁卫开始走位。 前几天那个被陛下抽走剑刃的禁卫,已经被毛骧一脚踹到巡检司去巡街了,这种时候,谁还敢凑上去递剑? 无论皇帝是砍伤还是砍死了皇子,递剑的那个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故而,此刻大殿内出现了神奇的一幕—— 皇帝一声喝令,禁卫们全都按住了 没等她握住门把手,隐藏极好的卧室门突然被人从里边打开,发出来的响声把裴珠泫吓了一跳,手里的花都没有拿稳直接掉在了地上。 走进放映厅,施然和柳山青的座位在最后一排。施然倒不是特意挑选最后一排,而是订的时候,这个场次只剩下最后一排的座位。 不得不说,慕天狂看事情看的非常透彻,往后他便知道,自己今天这猜测,还真是一阵见血。 见自己的爷爷真的生气,唐柔也不敢在吵闹,不过,她还是狠狠地瞪了眼陈北,那目光中满是怨恨之色。 攻击高,范围广,而且还附带燃烧效果,可以说随便凑点装备、专长之类的,就基本上相当于手榴弹了,杀伤力相当不错。 眼看着回归在即,虽然姜一阳说过会有两天的假期给艺人们,但在艺人看来,这两天休息时间,很珍贵是没错,但为了回归,也只能硬着头皮赶过来练习。 或者……也许是,七王爷从一开始就是他们的主子,只是把这些他培植的势力,放在红枫大陆上,远离其兄长的眼线呢? 他总算明白,为何在隐藏人生模拟中,阿修罗会告诉他,冥帝不会放过姬雨宁了。 她还没高兴多久,眼神扫过景欢微微凸起的腹部,陈玉瞬间收敛起了所有情绪。 这时候,梨树下佩戴蛇纹玉佩的棕发少年微微抬头,不屑地喊了声楚京。 而萧奕也认为王黎此人实力强而且容易被利用,所以也没有对他跟上来说什么。 因为他知道自己可是前前后后地捐款了150万大洋的,可是第二十九路军的武器装备似乎,也是没有获得多大的改进,或者是全部集体换新装备。 那山头的顶部是一片平地,像是被人用一把大刀,从中砍了一刀,整整齐齐。 “和他说话干嘛,你今天是我的兵,和他没半毛钱关系!”董白一边喝着茶一边高傲的说道。 兰迪是个很会过日子的人,他总是能把日子过得很浪漫,虽然他看着有些冷,尤其是戴着眼镜的时候。但当他摘掉眼镜,穿上毛衣在厨房里烤面包,煎牛排,煮汤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浓的诱惑力。 即便是这样,十几分钟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白羽薇的脸还是被冻得发青。 对他来说,当然不想皇帝是被人蛊惑,要真是这样的话,回头朝堂上又会对宦官喊打喊杀,这就不是他想看到的。 在他的眼中,早已视董杭和他平起平坐,虽然他俩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 前面几对情侣在盯着陆程他们看,他们开始注意的是陆程跟季微的衣着打扮,这两人一看就非富即贵。 “哎哟!黎塞留你们也不帮忙扶我一把!”密苏里从浴缸中爬起身,对黎塞留抱怨道。 “没事没事,这不还好好的嘛!打架我虽然不行,但要是论起逃命,那我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归海川连连摆手,显得毫不在意。 第二百三十七章 什么?朱橘带着大孙子跑了?帝后二人急眼了! 第237章 紫禁城,坤宁宫。 马秀英坐在朱元璋的床边,用小刀削着苹果。 “来,张嘴。” 朱元璋把嘴张开,任由马秀英的投喂。 “这果子还行,爽脆。” “再多来点。” 唰唰。 马秀英又削下了几片,一片一片喂进了朱元璋嘴里。 “呼——” “咱感觉 “也不知道是谁建造的,他一定是个变态。”贝肯说着说着就将话题转到了通道上,顿时脸上的怨念更深了。 接着用力的甩了甩头,说道:“慢就慢点吧,反正咖啡也不会坏。 越想越气,板着脸布置了生产任务叫上两个儿子和老婆开始回家啦。 众人沉默,这个问题所有人都想过,而现在看来极有可能,毕竟…如果不是的话,耗费这么大的精力去建造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未免太说不过去。 “你究竟是何人,若是我亲自出手,你可知道你会死无葬身之地!”心月葵大祭师怒火未消,全撒在了他的身上。 此人虎视眈眈的望着烧烤摊,摆动着粗壮的手臂,横行霸道的走了过来。 大时钟开始计算夏离,其恐怖程度,就连他的头发都不放过,上下左右里里外外的扫描了一遍,只得到了如下数据。 从穆利大长老的口中得到这样的信息,罗岚很是惊讶,这么说来娜美克星的龙珠岂不是跟他得到的蓝龙珠和红龙珠一样? 见落筝发问,又感觉出她心中的好奇,黑衫落筝兴奋的围着她不住地飘着,很是调皮。 洛如雪沉默不语,似是在考虑,但其实心中早有了决断,这种情况早在她的预料之中。 几人都是吃惊的看着,白洁好奇心大起,连忙询问方逸这是什么肉。 烽火戏诸侯在他眼里面是一个傻子,他当然在他们的眼中也是差不多的傻子,正因为是傻子,现在才会有这样的联盟。为了他们所守护的这一切,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后退半步,哪怕粉身碎骨。 音波四散,在所有人耳朵里面冲撞着,街上摊中的不少瓷具,都猛的爆裂开来,碎片四处胡乱飞溅。就连天空中,仔细一看,都能看到透明的音波扩散开来,震得在高处的酒肆的招牌旗幡飘扬不定,向着另一侧扑扇不停。 刘咏立刻派人分头去追张鲁和张卫,果然不久就有回报,张玉兰说的没错,二人的确如此离开的,但可惜,他们早已离开,只能再次派人探查。 “这里是厨房,只有面盆菜盆,上这找什洗脚盆?”那很胖的厨师道。 二人一路追赶,一路不断派出斥候探查几处适合伏击的地点,发现都有准备伏击的痕迹,更加敬佩杜袭,这一路没遇到伏兵,显然是曹军没有等到他们到来已经撤离,不由得有些后怕,若真是直接出兵,怕是早已中了伏击了。 但这高出的一个台阶,对别人或许是致命威胁,对项昊而言,却造不成任何压力。 原本一直遥遥领先的狈狈,忽然感受到身后萧峰追赶的速度冲了上来,美目中不禁充满了震惊神色。 距离,已经越来越近了,有着蚕宝宝作为位置标,昏禾毒祖很难逃得掉。 能够得到这个军职,其实淳于琼靠的正是袁家,四世三公之袁!他正是袁家,嵌进西园军中的一颗钉子,钉在西园军中,成为袁绍的左膀右臂。 但随着修习的持续,唯恐会连累到了家族,大鸿这个疯子干脆炸死,放弃了族长之位,也放弃了他的肉--身,夺舍了一名散修,以这个倒霉蛋的身份继续修习傀儡术。 其实夏无双的心思已经很明显了,但是江岸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他现在对于这种事情完全没有任何头绪,晴楠还在燕京等他,有些事情需要时间来处理,最起码,需要时间来缓冲解决。 “难得儿子肯努力,你怎么老给他拆台,男子汉大丈夫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让他自己决定吧。”父亲罗伯特严肃的说。 西域秘传的一种掌法,中掌者有一整齐的掌印,略带暗红,几乎连指纹也可看见,非常怕人。 两人如今都是有种不安的感觉,总觉得云天这一次的行动好像另有所图,有可能会给自己带来大麻烦。 “放心好了,我自有分寸,不会让你太难做的,看着你为难的模样,我会伤心的!”白青丘娇笑几声离开卧室。 “谢谢师父了。”温晓鸽吐了吐舌头,没想到甄斐真的会把豪庭这样的神器送给她。 火蛇凶狠强势。带着灼热的高温扑将下去。黑蛇张口发出刺耳沙哑的声音。凌然不惧火蛇之威。身子弹起窜了上來。 “重鸣老师,没关系,你不用特别过来和我说话,我没有感觉到什么不舒服的,我很喜欢这样!”唐曼忽的说道。 先去最近的母亲耶利亚的裁缝店:获得入门裁缝师和关爱加上能量1点。 “我看见凌羽的状态可是有点不对劲儿,他好象对那头狮子非常愤恨,为什么呢?”金铃儿问。 “展哥,冷静点,别伤了兄弟们的心!”宋端午将他强按在长椅上说道。 不过后悔归后悔,当白潇湘那辆车子停到了别墅的大门前的时候,雷锋还是一头扎进了自己的破出租车里,而车里坐的,当然就是被白潇湘撵到这辆车里的老刘头。 “萧炎,等会见我眼色说话,如果得罪了首领,整个部落的人都会排斥你。”羽飞提醒着萧炎,让萧炎不由得感叹……心想这个首领的民心还真是浑厚。 除了原本就是白云城的居民之外,大多数的人,来自夏国各地。瞻仰他们的新皇。 哪怕是不能对中级海魔兽造成重伤,但只要能打掉几块儿鳞片或者在外壳上破开一个口子,这就能给奥克里曼他们提供巨大的帮助,也算是达到李彦心中的最低标准了。 回首,发现无论是汪鸿还是凌远声或是刘思仁,正用同样郑重期待的目光注视着他。心中涌动着几分讶异,几分感慨。他从没想到,自己对于逐羽剑派而言,竟是如此重要。紫石头的分量在手心加重,也多了几分温热。 第二百三十八章 挟儿子以令老子,让咱给他道歉服软?!做梦! 第238章 朱橘眉头一挑。 “毛骧?这么快就追来了?” 他转而看向徐妙云。 徐妙云吐了一口气,道: “不会是要把我们抓回宫去吧?那这也太折腾了……一路走出来我脚都走疼了。” 俩人搞得跟在逃通缉犯一样,从皇宫一路暴走到王府,还没歇会儿呢,追兵就到了。 朱橘摆了 达特朗把月影送到莎莉她们的班级便离开了,而妮娅就像八婆似的叽叽喳喳没完没了。 此时,门中一些根基较浅的弟子耳听魔音,已有些色授魂予,这还是在禁制保护之中,否则以他们的根基,恐怕早已发狂了。 吴明一咬牙知道不能再等了,他一下就朝着两人冲了过去,而现在的解丁神念一直锁定在吴明的身上,当吴明出现在他们上空的时候一缕玄黄母气就飘了上去。 况且,就算此刻天帝自己亲自来到了这里,恐怕凭借这邪神和剑帝两人的联合,天帝也不敢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聘礼是墨?要给他们的,莫非这儿子是生来给他们第一恐怖组织?那他们没话说。 他这人本就冷冽如冰,超级大腹黑,情绪失控,只是针对特定的人,有一种强迫性被虐的成分在里头,被人提点后,很容易明朗。 那些“冰蚁”见到嘴的肥肉突然不见,一个个恼怒非常,立即想也不想地向“万妖帮”大队冲来。 阮心蕊也不笨,一下就明白报韩雪和苏素的意思,知道不能说看到了整个过程,要不然,那侍应生打扮的人如果真是叶少,就会给叶少带来麻烦了。 “他出来又是花,又是蝴蝶,袖子盖住脸,谁知道他是男的!”院长挣扎着解释。 林帆,亡灵血煞,杀伐天下,擎天,长空‘射’日等人此刻选择了最为明确的做法,直接朝着后面退去,将中间的战局留给了那些中型公会的玩家们玩命的发挥,当然,也是为了避开面前这只大杀四方的恶鬼魔尊。 就在蓝光消散的瞬间,一阵笛声复又自林间传来,一时间无数音符在半空化为利刃,以万箭齐发之势铺天盖地击来。 可惜,这魔象首领,与普通魔象大不相同,若是普通魔象早被她这一通操作刺破象皮,灼烧成一滩黑泥。 皇帝也是个惜花之人,便又踮起脚来,把返回掌心的花瓣轻轻托起,重新放置在原本在枣花之上,严丝合缝,完花如初。 现在,张宝蛋他们家里给的零花钱都是一样多的,就怕孩子心理不平衡。她也是给的一样多,而给丫丫还多一些。就怕丫丫把钱省下来都给了丑二蛋。 但见自己手下瞬间毙命,鹏千鹰疾退两步,当即便是一声令下,所有龙空门众弟子便是立时围了过来。 一个时辰之后,卫襄如约打开了结界,将修罗王和他的王后拎了出来。 “我…我丢失了什么?”之前想要用狠话逼迫叶巴赐的太上长老直到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起来。 人工合成的胚胎,从结合那一刻开始就与母体分离,孤零零地被扔在实验室,活在各种仪器与营养液的包围中。 喝下了这份汤药,医者守在了门外,听着里头躯体倒下蜷缩的声响,再来就是怎么也忍不住发出沉闷的痛苦呻吟。 虽然在心里对自己说过暴戾号的失败完全是意外而已,可他却莫名的觉得,恶毒号也根本挡不住黎久的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