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换了气运后》 1 剑修天才 仙琅宗在人界仙门的威望很高,其护山结界在世间也数一数二的,百年来将无数想要拜师入道的人挡在山下。想拜山门,须得一步步走上去,得到仙琅长阶的认可才能站在仙琅宗的大门前。 天生没有灵骨之人是走不了仙琅长阶的,越往上走身体就会越沉重疲累,到后来便寸步难行,爬得越高,摔下来的时候就越重,若是执意硬闯,生死难料。 沉云欢此刻就站在仙琅长阶前,抬头往上看去,山峰高耸巍峨,直入云霄,一整座山体都盘旋着石阶,像一条沉睡的巨龙。 这长阶她从未走过,她是仙琅宗掌门座下的唯一徒弟,当初入宗门是如今掌门亲自给带回去的。 后来她每次出山回山都是踩着剑在云层中穿梭,飞跃高山是轻而易举之事,头一回站在这里,才发觉这山门竟有那么高,石阶竟有那么长。 这是沉云欢准备第四次爬仙琅长阶,前三次都爬了几十层,被弹下来的时候摔得浑身疼痛,坐在山脚休息了许久才稍稍恢复。 初春的清晨还很冷,呼出的气泛着白,如烟一样消失在空中。沉云欢一身素白色的单薄衣裳,长发用发带随意束着,低头的时候发丝顺着脸颊落下,隐隐遮住一张精雕细琢的脸,全身上下不见半点亮色。 她鲜少穿得这样素雅,但织金的衣裙,镶嵌着宝石的头冠,碧绿的玉佩以及各种稀罕的法宝全部都留在了山上,沉云欢被驱赶得急,什么东西都不准她带走。 昔日对她谄媚吹捧的同门弟子也完全换了一张脸,不耐烦地数次打断她的话,最后将她扔到了山脚,临走摆摆手,冲她撂下了“滚蛋”两字。 沉云欢现在仍旧是一肚子火,搁在之前,这种人都犯不上她用剑,一脚就能把人踹得爬不起来。 想到这,她低头往冻红的掌心里哈了几口热气然后搓了搓手,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一点动静,她立即掀起眼皮去看,就看见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一个人。 他也同样穿得薄,一身淡蓝色长衣。墨发以红色木簪半束,长长的发丝散在身上,散碎的短发落在眉间,经风一吹就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黑得不见半点杂色的澄澈眼眸。 是一个非常年轻的男子,长相甚至可以用漂亮来形容。他面皮很白,身量也高,腰身匀称像习武之人,但手里拿着一个扫帚,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沉云欢。 仙琅宗的外山脚下的确是有一些人留居在此,大都是登不上仙琅长阶,毫无灵骨的凡人。 他们平日里帮内山弟子采买,做些洒扫之类的粗活,仙琅宗从不曾驱逐,因此他们对外也称作在仙琅宗修行的外门弟子,多半是挂着个虚无的名号,仙琅宗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承认却也没有明确否认,任他们留在山脚。 这个男子显然也是如此。他眼神不像观察,神态上也没有戒备,更不见半点闲看热闹之色,沉云欢与他对望了一会儿,摸不透他的情绪和目的。 早春的寒气从山间拂过,远处传来几声幽幽鹤鸣,除此之外一片寂静,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须臾,他忽而唇线微弯,冲沉云欢露出了一个微笑,似乎代表着一种初次见面的和善。 沉云欢现在烦得想砍人,没有任何心情去回应别人的和善,转头移开了视线,站起来稍微活动了下手脚之后,她又继续往石阶上走。被仙琅宗驱逐之后她也不是赖着不走,那些金银玉石,稀罕法宝她并不在意,但是是她的剑还在山上。 别的东西都可以不要,但是不敬剑,她要带走。 那男子也并未说话,仍旧安静,目送着沉云欢的背影一层层往上。 沉云欢第四次登阶,每一步都顶着巨大的压力,一百层往上后,她的后背上好似压了一座大山,将一直挺直的脊背压得弯曲,额头也尽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再往上的每一层石阶就痛苦不堪,双腿仿佛刺入了无数根针,沉云欢数次停下休息暂缓疼痛,固执地想要爬上去,直到浑身被喊汗水浸透,腰板怎么也直不起来。 关节上了锈,每动一下就疼得厉害,在爬到了二百多层时,她没能扛住身上的压力,一个趔趄跌在石阶上,下一刻,仙琅长阶爆发出的力量击中了她。 沉云欢从上面滚了下来,一路摔着石阶滚落山脚。剧痛袭卷了她的全身,她听见自己骨头碎掉的声音,伤处似乎蔓延到了身体的每一寸,喉咙卡着一大口血。 这次伤得尤其重,她再没有多余的力气站起来。没有灵骨之人不可踏上仙琅长阶,沉云欢再是固执,也无法与之抗衡,最终支不起骨头尽碎的身体,长长地喘了一口气,躺在地上遥望碧空如洗。 似乎一双脚出现在余光里,沉云欢忍着痛转头去看,就见先前那个拿着扫帚的男子仍然未走,先前隔了百来步的距离看她,现在倒是走到了她的身边。 他低着头,与沉云欢对上视线,片刻后嘴唇微动,说了一句话。 她意识昏沉没听清楚,不知道是不是在嘲笑她,刚想说仙琅长阶这点威力也不过是她热身的程度罢了,只是还没张口就双眼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沉云欢这个人,性子乖张,不可一世。据说她从不用正眼看人,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总是半眯着,拢着一股子倨傲,旁人跟她说话,她就稍稍将黑珍珠似的眼仁一斜,施舍般地赏人一个轻飘飘的眼神。 当然,这其实是诽谤,虽然沉云欢有时候的确在心里对旁人的修为略有嫌弃,但鲜少用眼睛斜着看人,因为那样会显得面相不好看。 但沉云欢的负面评价远远及不上她的名声和美誉,说起她“天才剑修”的名号,人界的仙家百门自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她五岁拜入仙琅宗,从拿剑的那一日起就展现了万中无一的天赋;八岁就跟着同门师叔下山除妖;十岁参加仙门的问道大会,虽没有上台挑战,却在几招之内将长她五岁的剑修打败;十五岁参加春猎会,连续夺魁三年,问鼎少辈剑修第一的宝座,三年来无人撼动。 更不提她这些年天南海北的斩妖除魔,做下大大小小名震仙门的事迹无数,这才刚满十八,已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令多少仙门弟子望尘莫及。 沉云欢的随身灵剑名唤“不敬”,几乎战无不胜,因此也被民间列为名剑榜的榜首。 如此年少有为的天才,性子有缺倒也成了她独一无二的特点,便是再多的人说她轻蔑无礼,品行不端,她也照样受万众瞩目和追捧。 不过这些威风赫赫的传闻和赞誉都是一个月前的事了。 数日前沧溟雪域的封印疑似有松动,沉云欢便奉师命带领一队同门弟子前往雪域探查,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前去的仙琅宗弟子尽数遭难。 仙琅宗掌门接到求救信号赶去雪域时,只剩两个人拖着重伤之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说是沉云欢在雪域中贸然激进,遇到邪物执意深入雪域腹地追捕,对同门不管不顾,最后导致其他弟子遇难,唯剩这二人还留有一口气。 只是说完这些话之后,这二人也救治无功,当场咽气,而沉云欢则昏迷不醒,更让人大为震惊的是,她灵脉尽断,灵骨消失,一身本事全然废了。 激进追捕邪物,这的确是沉云欢能够做出来的事,仙琅宗掌门因此大怒,将沉云欢带回仙门审问。 醒来之后的沉云欢却称不记得雪域发生了什么,这在所有人看来都是推脱罪责的说辞,仙琅宗最后剔除了她首席弟子的身份,剥夺所有灵器宝贝,将她从仙琅宗除名。 当然这些也都是传闻,当时沧溟雪域究竟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沉云欢如今在哪里苟且偷生,也打听不到,是不是真的成了废人,更是无从查证。但她的声名一落千丈,今时今日再提起“天才剑修”,便尽是些嗤之以鼻的嘲笑了。 而处在风口浪尖,被被人各种贬低,等着看笑话的沉云欢,此刻正从重伤后的昏迷中醒来。 她意识恢复时双眼还未睁开,就先感觉有人在用湿热的布给她擦脸。 脸颊上的热意拂过,很快就变得冰凉,擦拭的力道很轻柔,顺着她的眉眼往下,滑过鼻梁,在唇边下颌骨处都细细擦过一遍。 随后就是清亮的水声,沉云欢感觉到有人抬起了她的左手,温度略烫的布覆上小臂,轻轻擦到手背,然后是手掌心,再到每一根手指,这种照顾堪称细致。 沉云欢就是在这时候睁开眼睛,昏暗的灯光照进眼中,她从模糊不清到视线凝聚用了一会儿的时间,最先看见一个人坐在她边上,低着头给她擦手。 他身后的桌子上只点了一个蜡烛,昏黄的灯从后面照来,让他的周身轮廓泛着一层微光,面容反而有些晦暗。 沉云欢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看清楚这个人就是先前她爬仙琅长阶时站在边上看着的男子。 仍旧是白日里见到的那身装束,烛火的暖光下,他精致的眉眼显得淡漠而平和,即便是看见沉云欢醒了,也如一泓清水,不见半点波澜。 “你……”沉云欢张口,干哑的嗓子发出低低声音,忍着全身的痛问道:“你是何人?” 他将沉云欢的手放下,报上自己的名字:“师岚野。” 师岚野,从未听过的名字,想来在仙琅宗的山脚做洒扫粗活的外门弟子,自然不是什么有名气的人物。沉云欢在心里琢磨片刻,又说:“不认识。” “嗯。”师岚野应一声,没什么表示,将手里的布往热水里重新浸泡,拧干之后又来擦她的另一只手。 沉云欢向来不喜欢别人触碰她的肢体,下意识想要抬手躲避,可这么一动,她立即感到钻心的痛楚从身上各处传来,倒抽一口凉气。 师岚野轻缓地拿起她的右手,淡声说:“你全身的骨头都折了,还是不要乱动为好。” 这么一说,沉云欢才察觉自己全身上下无一处能动的,似乎有什么东西紧紧绑在了身上,沉甸甸的。 紧接着就看见师岚野将她的右手擦干净之后,拿出一个小木桶,捋起袖子从里面掏出了绿得发黑的东西,像是泥土,又充斥着一股难闻的药草味,然后大把大把地糊在她的双臂上。 再取窄长的木板将她的手臂夹在中间,以长布条一圈一圈绑起来。师岚野沉默专注地做着这些事,没注意到沉云欢的眼神已经变得非常嫌弃,费力地抗议,“这什么东西,我不要!” “骨头碎得厉害,要重新长。”师岚野将布条打了个活结,又道:“固定之后不会长歪。” 沉云欢皱起眉毛,“我休息个几日就会长好。” 师岚野将布扔进水盆里,收拾了一下周围的东西,起身时眸光低垂,落在她脸上,漠声说:“沉云欢,你如今已经是个灵力尽失的废人,再怎么折腾也爬不上那些长阶,更没有从前的钢筋铁骨,老实养伤吧。” 沉云欢蓦地睁圆眼睛,一副被冒犯后马上就要生气的样子。 不夸张地说,打从她记事起,就没人将她的名字和“废人”这二字联系到一起,但凡有人当着面说了她点难听的,她的剑即刻就刺过去,横竖都是找死。 纵然如今事实如此,她仍觉得这话很是刺耳。关门声响起,师岚野提着东西离去,窄小昏暗的房屋寂静下来,黯淡的光芒平添孤寂,沉云欢独自怄气。 稍些时候,师岚野再次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个碗,来到沉云欢边上时,熬煮的米粥香气已经在空中散开,缠在她的鼻尖,“吃些东西。” 沉云欢自入道之后就鲜少有口腹之欲,大多数时候都以灵力自补,可没有了灵脉后她现在的身体不过是寻常凡体,肚子不受控制地感到饥饿,即便如此,还有些生气的她仍冷硬道:“我不吃这些俗物。” 师岚野竟然也没有劝,将碗放在了床边的桌子上,又转头出去。沉云欢就这么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也不想说话,双目发怔地望着屋顶。 半盏茶的时间,师岚野去而复返,手里捏着一个汤匙,又来到沉云欢的床边坐下,这时候语气没有那么冷淡了,“煮的粥太多,你若不吃,只能白白倒了。” 沉云欢听了这话,朝他看了一眼又一眼,一直闻着粥里飘来的香气,没有说话。 师岚野也出奇地有耐心,安静澄明的眼眸望着她,就这么等着,在漫长的沉默过后,她才慢慢开口:“其实我是不饿的,但既然你怕浪费,那我就勉强帮你吃一点。” 2 粉身碎骨 沉云欢说了要吃饭,本能地要起身抬手接碗,又忘了自己全身骨头尽碎,刚一动就扯得浑身上下不同程度地疼起来,像千百把非常钝的锯子在身上乱锯。 她痛得眉头紧拧,死死地抿着唇忍耐,正是难受的时候,就见师岚野俯身过来,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他卡着沉云欢的双腋往上一拎,动作很轻巧,力道也温和,沉云欢只感觉身上痛了那么一下,然后就被拎起来靠着墙壁。 腰背垫了东西,不是棉花锦缎,压下去的时候有哗哗轻响,像是稻草。 长这么大,沉云欢跟人打架,捕杀妖邪,轻伤重伤加起来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从来不会扯着嗓子喊痛,就算是骨头断得稀碎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当下自然也是如此。 她浑身都不舒坦,不太软的稻草,抽痛的骨骼,满是伤痕的皮肉,让她连说话都无力。 师岚野送来一勺菜粥,沉云欢微微张开嘴去吃,温度适宜,唇齿间都是米的香气,虽然只有细碎的菜,连肉丁都没有,却是好吃的。 可连番遭受如此挫败,吃饭都不能自如的沉云欢此时没心情品味食物,味同嚼蜡。 师岚野静静看着她,被烛火照出的白皙脸庞也失了往日风采,她耷拉着眉眼,漆黑的碎发不乖地散落耳朵两侧,眼眸黯然无光,有几分难得的脆弱。 分明上回见她时,她单手持剑站在满山海棠之中,火色衣衫映照漫天红霞,神采飞扬,只将唇线一扯露出个恣意的笑容,就让万千海棠花失色。 没人知道沉云欢在沧溟雪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师岚野放下手中的碗,欺身过去靠近沉云欢。沉云欢见他突然动作,抬眼露出个疑惑的眼神,就见他长臂一动,将自己揽在了怀里。 也不知师岚野是怎么精准控制力道的,能在挪动全身碎骨的沉云欢时做到将她的疼痛缩到最小,总之她也没感觉到多疼,身体靠在他身上之后,原本的不舒坦瞬间缓解许多。 师岚野的胸膛是软的,比干草要好,臂弯一拢,将沉云欢摆了个合适的姿势,将她抱在怀里。 顿时他身上的味道也传来,是一种草木香气,像药的味道,也掺杂着不知名的花香,都很清淡,并不难闻。 沉云欢对于跟陌生人肢体接触很排斥,更何况是这样亲昵的姿势,马上心生抵触。可师岚野保持了分寸,并没有与她贴得太近,神色又极其正经冷淡,不见半点旖旎。 她受伤严重,稍微一动就牵扯筋骨,没有力气去挣脱,而且这样的确让她身上的痛苦减轻,于是也只得强忍下来。 师岚野一手拿着碗,慢慢地喂了沉云欢一口又一口。 师岚野寡言,沉云欢没多余的力气说话,屋中又变得极其安静。沉云欢吃着粥,转着眼眸观察这屋子,来回看了两下就将整个屋子的模样收入眼底。 这是一间很老旧的木屋,没修整过的木头垒做墙壁,几根房梁悬在头顶,屋中摆着一张床,一张木桌,一把椅子,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倒是收拾得整洁。 床的对面开了一扇门,连扇窗子都没有,这是沉云欢生平见过的最简陋的屋子,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都抬举了,因为这墙壁上全是裂缝。 沉云欢简略地观察过后,抬眼望向身边这个贫穷的好人,“吃饱了,多谢。” 师岚野没应声,将她又放回了床榻上,干巴的薄被往她身上一盖,随后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块雪白的锦布,给她擦了擦嘴,接着就捧着剩下的半碗粥几口喝完,然后转身出去了。 沉云欢从没有遇到有人吃她剩下饭的情况,一时大为惊讶,怔怔地看着他离开后关上的门。 外面传来叮叮咣咣的响动,是师岚野在干活的声音,另有一些不知名的鸟在叫,声音有些嘈杂,全被沉云欢收入耳中。 她从前也没有睡过这么恶劣的环境,本以为会难眠,但不知道是她身上的药草起了效用,还是刚填饱了肚子,没有饥寒的迫害,她的心情莫名地宁静下来。 随之而来的便是排山倒海的困意,她闭上眼睛陷入睡眠。 梦里她仿佛又回到沧溟雪域。 那是人界第一禁地,风雪凛冽刮骨,即便是吃了火麟丹仍然冻得浑身冰冷僵硬。 日落之后黑暗笼罩了雪域,周围不见一点光芒,无尽的黑暗携着邪祟汹涌袭来。沉云欢听见同门弟子发出的求救声,不敬剑从天而降,绚烂的光芒倾泻方圆十里。 在雪域中逃窜的同门立即露出欣喜的表情,冲她仰望,纷纷喊着:“云欢师姐!” 沉云欢立在半空,召剑而起,不敬剑在空中旋转,最后飞至前方引路。她对众人肃声道:“你们跟着我的剑走,先退出雪域,我去拦住它们!” 在同门弟子的一阵呼喊中,沉云欢头也不回前往雪域腹地,阻拦想要冲过来的妖邪,随后她面前骤然出现大片白芒,刺得沉云欢双眼无法睁开,她以袖遮挡勉力睁眼,模糊中看见极盛的光芒中似有一座玉碑高立…… 沉云欢在梦中一惊,身体抽动了一下,疼痛传来的瞬间意识也回神,睁眼就看见破旧的屋顶。 药效总是有一阵没一阵,好的时候沉云欢感觉不到疼痛,总是用深度睡眠来恢复身体,反反复复地梦到之前在雪域的场景,药效不好的时候身上总是疼,她则会短暂地醒来。有时师岚野在屋中忙活,有时不在。 头前一日沉云欢的醒来很像是死前的回光返照,往后的几日她的状态变得极差,昏昏沉沉,偶尔醒来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师岚野会在她醒来的短暂时间给她喂饭,再喂上一颗化食丹,如此便可直接化解体内的秽物。 这东西虽然很稀松平常,但对贫穷的师岚野来说绝对是奢侈物。 就这样不知星辰日月地睡了多少日,沉云欢总算好转起来,意识也变得清楚。 房中弥漫着药草的苦涩味,显然是师岚野刚给她换过药。她尝试支配身体,手指头已经可以动了,手臂费些力气也能微微抬起,双腿尚不能动弹,但先前那种疼痛已经减轻大半。 不知是得益于师岚野的药,还是她的体质本就出众,总之骨头长得很快。 正想着,门被推开,师岚野走进来。沉云欢转个脑袋,黝黑的眼眸看过去,瞧见他只穿了长裤,光着膀子一边擦着长发一边进来。 他生得很白,肩宽腰窄,并不是过分强壮,但也绝非瘦弱。臂膀和腹部的肌肉线条非常流畅,就算不是习武也是常年劳作才有的肌理,没有明显的肌块,但身上各处似乎都蕴藏着足够的力量。 是十分好看的身体,沉云欢看了几眼,移开了视线。 还没擦干的胸膛冒着水汽儿,早春的寒冷对他仿佛没什么影响,半点看不出来冷的样子,他走过来往床边一坐,开始擦拭自己的头发。 沉云欢看见湿透的长发滚落了不少晶莹的水珠,在他的脊背上流下蜿蜒的水痕,湿发里有一股花草香,与他皮肤上的热意一起散了过来。 房子破破烂烂,人却是干干净净的。 师岚野将头发大致擦干,好像没看见沉云欢的苏醒,兀自脱了鞋后吹灭桌子上燃得只剩拇指长的蜡烛,然后躺下来从沉云欢身上分了薄被。 烛灯灭了之后,房中变得漆黑无比,一点光亮都没有,师岚野躺在边上,两个人就将本来就不大的床榻占得满满当当,沉云欢能感觉到他的臂膀抵在自己身旁,隔着薄薄的布料传来他的体温。 沉云欢这一口气沉了又沉,最后也没沉住,忍不住开口询问:“你为何跟我睡一起?” 夜色笼罩的黑暗中,师岚野的声音略有低沉,跟白日里有稍许不一样,在她耳边响起,“这里只有一张床榻。” 沉云欢说:“你可以睡桌子上。” 师岚野道:“桌子用来就食,不可睡卧。” 沉云欢又道:“那你把我移到地上去,你我并不熟识,且男女授受不亲,睡一张床榻于理不合。” 师岚野这次没说话,显然并不理会她的提议。 沉云欢满肚子腹诽,心说这人也真是怪,将她带回来后既没有表现出热情的模样,也没有露出憎恶的情绪,甚至都没听他开口说过几句话。 沉云欢当然明白这天下没有平白无故的好事,也不相信师岚野只是单纯地想捡个麻烦回来照顾。 想到此,沉云欢话题一转,“你把我带回来究竟是为何?至少要告诉我,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但师岚野并未回应,安静之后平稳的呼吸声响起,像是睡着了。 沉云欢自幼就被人追着捧着,就算没骄纵到胡作非为,但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冷落过,马上就想发作。 只是身体刚一动,肢体各处就传来不适,恍然又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又只得恹恹作罢。 隔日师岚野像往常一样给沉云欢擦脸。接连几日她都昏迷不醒,师岚野每日起来都会用打湿的布给她擦拭,然后拆板换药。 一开始她骨头碎得厉害,手臂抬起来都没有形状,软绵绵的,现在好得多了,手肘都有了形状。 师岚野将她手臂上黏糊糊的药草洗干净,露出原本白净的皮肤,忽而捏着她的手腕盯住了某一处细看。 沉云欢就是在这时醒来,见他目光发怔,跟着看去后发现自己的手腕处不知道什么时候磕出了一片青紫。沉云欢想了想,好像是昨晚上她醒来之后想要试试手脚能不能动,把手抬起来没坚持多久又因乏力落下,当时砸出了一些声响和疼痛。 沉云欢并不在意,比起那些伤筋动骨的伤势,这些小磕碰算不得什么。 师岚野看了一会儿后又将手臂反复检查,倒也没有说什么,给她换了新的药。小半时辰后给沉云欢喂了饭,塞了一颗化食丹,之后就离开,不知去了哪里,走时还从外面锁了门。 此间更是一句话都没说,纵然沉云欢见多识广,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品种的闷葫芦。 午后师岚野才回来,抱了一袋子的棉花,先解决了沉云欢的午饭,然后将门敞着,坐在门边将棉花揉开,一点点装进布罩之中。 沉云欢在这屋子睡了好几日,还是头一次看见屋外的景象。似乎有个小院子,也被师岚野打扫得很干净,一月份过了之后春天来得很快,有些地方冒出了小草苗,用零星的绿意点缀院子。正午的阳光落下来,大片金光照在师岚野的身上,散下来的浓稠黑发都泛着微光。 沉云欢躺在床榻上,看着日光一点一点地从门槛爬进屋中,爬上她的床榻边,她努力挪动手,用手指触摸到了那一点光,顿时感觉到光照的暖意。 从窄窄的门里望见远处的天空染上红霞,吹进来的风也没有之前的寒冷,变得和煦,她忽而觉得心情不错。 师岚野忙活一下午,做好了棉花被,走进屋将沉云欢轻车熟路地抱起来,这动作仿佛在她昏迷的时候做过很多次。 3 你窝囊我残废,天生一对 师岚野的呼吸轻浅,鼻息喷在沉云欢的脖颈处,一阵湿热。 他将沉云欢的两条胳膊架在自己的双肩处,双臂稍一用力就将沉云欢抱起来。 沉云欢的骨头尚是重接的阶段,身体没有多少能使出力的地方,被抱起来后两条胳膊无力地耷拉在他身后,完全伏在他的肩头,与他的胸膛紧贴在一起。 这种情况前所未有,沉云欢从前就不喜欢与人亲近,更何况是异性。她感觉到师岚野的臂膀有着表面看不出来的柔软,精瘦的胸膛相当灼热,隔着薄薄的衣料向她传递温度,随着他的呼吸轻浅起伏。 沉云欢心里一慌,肩胛骨一动,打着夹板的手胡乱地晃了几下,指头在师岚野的脊背上划过。 随后她就没工夫计较这些了,方才肩膀一动,扯到前胸后背都传来了剧烈的疼痛,瞬间掠夺她的注意力,痛得身体发僵。 师岚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乱动,当心骨头错位。” 他说话时胸膛传来轻微震动,沉云欢疼得额头出了细汗,蔫巴巴地伏在他肩头不动了。 师岚野抱着她行了几步,将她置放在一个干草做的靠椅上。 这个东西之前是没有的,大概是在沉云欢昏迷的几日里师岚野临时做出来的玩意,做工很粗糙,但表面的草都揉得稀碎柔软。 沉云欢被搁在上面后就老老实实地看着师岚野将棉花被铺在床板上。 这床榻是坚硬的木板所做,上面就铺了一层极其单薄的布料,沉云欢睡的地方还有一些干草,其他的就没了,也难怪她之前能在床板上磕出一块青紫。 师岚野动作利索,棉花被对折后铺在沉云欢睡的地方,四角都压得很实,铺得整齐。转头过来,俯身又把她抱起来,带回床榻上。 说来也奇怪,她自己稍微一动,全身的骨头立即发出尖锐的疼痛,而师岚野将她抱来抱去,如此折腾反而没让她感觉到多痛,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好像使得骨头都听他号令一般。 沉云欢躺在新做的棉花被上,整个人像陷在了云朵里,全身都被柔软包裹起来。晒了一下午的被子散发着温暖干燥的气息,断骨被照顾得妥帖,浑身上下都舒坦起来。 她看着站在边上清理碎草的师岚野,满心疑惑琢磨不出个所以然。 那日初见时他露出的那个笑容好像变成了错觉,这几日沉云欢没在他脸上看到什么表情,偶尔与他说话也不怎么被理会,不管是有恩还是有仇,都不该是这样的状态。 偏偏他又将沉云欢照顾得很认真,不管是换药还是喂饭都十分积极,晨起和入睡也会给她细细清洗手脸,现在还给她整了一床柔软的棉花被,这种细致的照料,是沉云欢从前在仙琅宗威风赫赫当首席弟子的时候,都不曾有过的。 记忆里也根本没见过师岚野这个人,会不会其实他根本就不是人,而是某个仰慕她的人造出来的人偶,毫无情绪地执行着被布置的任务。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这种东西是存在的,也叫厌胜之术,她从前见过。 想到这,沉云欢开口唤他:“师岚野。” 师岚野仍低着头收拾,从嗓子里挤出一个懒懒的音节:“嗯?” 沉云欢问:“你是活人吗?” 师岚野手上动作一顿,抬头看了她一眼,倒是没什么激烈的反应,短暂的对视之后他反问道:“饿了?” 话音一落,沉云欢还真感觉肚子有点饿,点了几下头,师岚野就出去给她准备晚饭。 门关上后房中静下来,沉云欢又觉得他是不是活人没什么可纠结的,左右这人对她没恶意就行,等她伤势好了想要离开,自然谁也留不住。 有了棉花被,沉云欢的睡眠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在师岚野给他擦手换药的时候就迷糊睡着了,一夜无梦,睡得很沉。 隔天是被一声响亮的声音吵醒的,像是有人用力踹开了院门,厚实的木板撞在一起发出的声响,沉云欢骤然睁眼,接着就听见外面传来嚣张的叫骂,“师岚野,你这个死哑巴长本事了,现在还学会偷东西了?!” 这是沉云欢来这数日,头一回听见有人来师岚野的屋子,听起来不太和善。 继而是师岚野沉静地反问,“我偷什么?” 还是头先那个尖酸刻薄的声音,“昨日有人看见你抱了一袋棉花回来,刚巧今早清点送上山的物资里少了棉花,还说不是你偷的?” 师岚野道:“棉花是我昨日去城里买来的,若你们不信,可同我一起去城中找商铺老板。” “你手里有几个子儿?吃都吃不起,还有闲钱去买棉花?”此时传来另一人的声音,两人约莫也是找个由头来寻事,并未在棉花的来历上多作纠缠,又道:“你这水盆里怎么还有女人的衣裳?难道说前几日传你捡了沉云欢回来的消息是真的?” 先前那人接上话,“她如今都是个废人了,你捡她能有什么用?别说我们哥俩没提醒你,这人此前遍地结仇,外面到处都是打听她消息的人,你一个草包捡了她这么个灵力尽是的废人,岂非找死?” 这话沉云欢听不得,立即蹿了一脑门的火,想马上爬起来出去将二人的嘴撕烂。 可恨她现在全身碎骨,若是身体完好,就算没有灵力也一样打得这二人满地找牙。 师岚野竟也没有反驳,沉默着不知道在干什么,生了一张嘴除了吃饭好像没有别的用处,难怪这两人来了便张口骂他哑巴。 这样爱答不理的态度似激怒了来寻事的两人,顿时几句骂声起,而后院里就是叮叮咣咣一阵响,东西砸了不少,最后二人各撂了几句难听的话才扬长离去,此间师岚野一直安静,像藤条抽在棉花上,半点声音都没有。 沉云欢躺在床榻上,耳朵里尽是杂音,眼睛直直地望着破旧的屋顶。 许久后师岚野推门进来,抬眼就看见沉云欢歪着脑袋,睁着一双墨黑的眼眸朝他看。师岚野走过去,将手里端着的一碗饭搁在床边的桌子上,轻声道:“吃饭了。” 沉云欢见他素衣还算整齐,肩膀处落了半个鞋印,看样子不仅院子被砸了,连他自己也挨了揍。 这人瞧着也人高马大,绝不是瘦弱之人,不懂他为何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沉云欢诚心问道:“你怎么活得那么窝囊,让人骑在头上欺负?” 师岚野不应,在床边坐下来搅动着米粥,热气形成白雾,隐隐遮了他的面容。他眉眼平淡,像是对此习以为常,又像是毫不在意,总之并不见畏惧难过之类的窝囊神色。 “他们是谁?”沉云欢又问。 “同住在山脚的人。”师岚野答。 答了一句废话,沉云欢对此很恼怒,眉毛拧起来,“你这张嘴能不能有点用,要不就是不说话,要不就是说废话。” 师岚野被骂,并无表示,将沉云欢抱着半坐起来,汤匙送到她唇边道:“张嘴。” 沉云欢顺从张嘴吃了一口,嚼了两下,评价道:“有点烫。” 师岚野对粥吹了吹,又给她喂了一口,沉云欢刚才还气滚滚的,两口香喷喷的米粥进嘴里,尖锐的情绪立即软化,问他:“以前从未见过你,什么时候来的外山?” 师岚野回道:“前些年。” 沉云欢道:“既然在这里被欺负,何不回家去?” 师岚野平静道:“无家可归。” 沉云欢当下沉默,吃了两口后换了个话题,“怎么只有一碗,你的饭呢?” 师岚野说:“米袋被打破了,剩余的米只够做一碗饭。” 真是窝囊得让沉云欢叹为观止的地步,就这样师岚野居然还能毫无表示地放任那寻事的两人离开,如果不是因为胳膊的骨头还没长好,她这会儿指定要给师岚野鼓掌叫好。 沉云欢也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这种事还能落在她头上,落魄到只能与人分食一碗饭的地步,一时间瞪着师岚野,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道:“不吃了,你自己吃吧。” 师岚野没说话,默默将剩下的半碗饭给吃完。 沉云欢躺回床榻,连着好几日这样瘫着,她望着破旧屋顶的动作已经成了习惯,思绪飘忽半晌,最后打破房中的寂静,问道:“师岚野,你究竟是为什么捡我回来呢?你方才也听到了,我仇人很多,现在外面到处都是找我的人,等着看我笑话,如若他们知道我在这里,你这小屋子怕是再无安宁。” 师岚野将空了的碗捧在手里,望向沉云欢的侧脸。 她的脸每日都被擦得很干净,从侧面看去,浓黑的眉眼成白皙皮肤上的点缀,翘起的鼻尖,微沉着的嘴角,沉云欢以一身剑法闻名仙门,实则这张脸也是相当出众的,令人见之不忘。 那日她从长阶滚落下来,全身不停地往外涌血,整个人被血泊浸染,素色的衣裳也变得鲜红,染了血的脸也十分昳丽,像个精致的瓷美人,躺在地上毫无生气,如死了一样。 师岚野淡声道:“当日你摔碎了全身的骨头,周围空无一人,若不是我将你捡回来,你一定会死。” 沉云欢听到这话就笑了,“这么说来,我倒是挺幸运,正赶上你去那儿扫地,不然还真没人救我。” 师岚野道:“算不上。” 他收拾了碗筷转身要走,听到沉云欢在身后说话,“你放心好了,我虽然仇人颇多,但绝不会连累你。”稍稍一停顿,继而便是一声嗤笑,“至于那些欺负你的人,我当然也不会放过,等我养好了伤走之前,会狠狠地帮你教训他们。” 谁知一直表现平淡的师岚野听到这话的时候突然停住脚步,脸上没有半点感激的模样,侧身转头,沉甸甸的黑眼仁朝她看,“你是我捡回来的,想去哪里?” 4 换衣裳 沉云欢虽然没从师岚野的嘴里问出多少东西,但至少确认了一点——他不会因为沉云欢的仇人多而害怕得丢下她。 他虽然贫穷,而且被人欺负,但是看起来是一个心地良善的好人。 当然这一点就足够了,沉云欢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养伤。 先前的一身犟骨头这回碎得彻底,也是明白了仙琅长阶她的的确确已经登不上去,想要拿回她的剑,只能再想别的办法。 师岚野早出晚归倒是挺忙,但一天会给沉云欢换两次药,那些药草也是他自己做的,拆下来的时候药草汁全都穿过她的皮肤渗入骨肉中,但是他一用水清晰又会消失得干干净净,不知道都是什么药材,药效倒是不错。 沉云欢已经逐渐适应师岚野的照顾,一开始她就像个没有穿线的木偶,完全倒在床上任人摆布,后来慢慢有了些恢复,总是翘着手指头,在床板上哒哒哒地敲着,师岚野若是在院中,听到声音就会进来,问沉云欢要什么。 沉云欢什么都不要,只是跟他说,你看,我的手能动了。 有时候师岚野不在家,门也不挂锁,就会有一些特殊的“客人”造访。 最开始来的,是一只角生得很长的鹿,顶开了门迈着蹄子进来,跟回自己家一样不客气,先是在屋中转一圈,然后来到床榻前。它跟床榻差不多高,鹿头正好能搁在床边,睁着一双圆圆的鹿眼瞧沉云欢。 “出去,出去!”沉云欢尝试驱赶,但吓唬了几下也没什么用,那只鹿就在她边上待了许久,最后像是觉得无趣,自己就走了。 这并不是特例,隔几日后,又来了狼,浑身灰蓝的皮毛,一嘴锋利的牙齿,径直走到沉云欢的边上。沉云欢这次被吓住,没有出声说话,怕激怒这只狼当场把她啃了。 然而她的担心并未发生,并且奇怪的是它很快离开,半个时辰后去而复返,再来时嘴里叼着一只巴掌大的狼崽子。 有几只稍大的跟在它后面,大狼将这些小的叼上了沉云欢的床榻后就离开,留下几只毛茸茸的小狼崽在她边上嗅来嗅去。 沉云欢大为惊奇,愣愣地看着几只狼崽贴着她的手臂卧下来,姿态各异地睡起觉。 临近傍晚,比师岚野先回来的是那只狼,把那些在沉云欢身边玩了一下午的狼崽子叼走。 沉云欢一个人在这里躺得太久,师岚野又是个话少的,两人并不熟识也没那么多话题可聊,她早就无趣得满身长草,如今见了这些莫名其妙对她没有恶意的动物,倒也觉得解闷。 诸如此类的情况持续了一段时间,原本是隔几日才来一次,后来是日日都来,来的动物也不相同,有时候是白皮虎,有的时候是小花豹,另有一些松鼠,狸猫之类的小动物。 有一回来了成群结队的鸭子,正遇上在沉云欢床边玩的虎崽,因此引发了一场吵闹的追击战,整个房里都是鸭毛和鸭子的叫声。 这下可不得了,沉云欢的房里热闹得直掀房顶,师岚野回来的时候看见一地鸭毛,竟也什么都没问,一边听着沉云欢给他讲下午的热闹场景,一边打扫干净。 不太妙的是,很快师岚野就发现沉云欢的手背上有一个爪印,是小虎崽在追赶鸭子的时候跳上床榻踩的,并不痛,但沉云欢现在的骨头比较脆弱,于是师岚野露出了有点阴沉的表情。 “其实没什么感觉,我的骨头应该挺硬的。”沉云欢善解虎意地为它辩解了一句。 师岚野没说话,看着外面天逐渐黑了,便点起蜡烛,开始为她拆板,这是每天晚上必做的事情。他动作轻快,板子拆下来的时候并没有感觉,清理腿上的药时还会顺道给沉云欢的脚擦一擦。 沉云欢从前并没被人这样伺候过,一开始很不自在,看着他捧着自己的脚用湿布仔细擦拭,总忍不住缩脚想要躲避,强忍着尴尬和不适。 现在已然非常习惯了,而且似乎是因为她已经决定伤好之后报答师岚野,所以现在十分安然地接受了他的照料。 她好整以暇地靠在棉花枕上,说:“我觉得不出一个月,我就能下地。” 师岚野的手掌宽大修长,握住她的脚掌正正好,低着头像擦拭瓷器一样反复将她腿上黏糊的绿色药草擦去,回道:“何以见得?”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然最了解。”沉云欢的另一只脚已经洗干净,搭在木盆边上,轻轻晃着,“你看,我现在已经能动脚了,说明我骨头愈合得很快,说不定过几日我的腿就能动了。” 师岚野往她那只晃动的脚上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顺着她脚踝处捏了捏,发现她伤势愈合的速度果然快得出乎意料。当日捡回沉云欢时,她身上的骨头没有一处完整,包括脊骨。 但脊骨和头骨恢复得是最快的,在她最初昏迷的那几日里就已经长好,剩下这些四肢,零碎的骨头太多,所以慢了很多。 师岚野将她的另一条腿轻轻放下,没有回话,沉云欢对他的神情观察片刻,问:“你不高兴?” “我何时不高兴?”他反问。 “你脸上没有笑的表情,你现在应该高兴才对。”沉云欢对他的无动于衷略有不满,认为师岚野现在可能还没有意识到她的伤势完好代表着什么,于是直白明了地说:“今日我心情好,你往日的恩怨情仇,或是有何所求,都可以告诉我,等我伤好了就尽数帮你解决。” 师岚野说:“没有。” 即便是半瘫在床榻,处境与从前天差地别,但就那么一个轻挑眉毛的表情,她仿佛又变成了数月前那个不可一世的沉云欢,口气大得不行,“你想好了再说,这天底下没有我办不到的事。” 师岚野站着想了一会儿,又说:“没有。”然后端着水盆转身,出了屋子。 沉云欢枕着棉花,嘴里咬着师岚野不知从哪里带回来的糖棍,两只刚洗干净的脚百无聊赖地来回晃着,心说这性子真是闷得无趣,还及不上今日在她头边啄她头发的鸭子。 师岚野去院中忙活了一会儿,再进来时手里拿着一套红色的衣裳。那红色非常浓丽,像是血染的一样,鲜亮无比。 来到床边,师岚野将衣裳分放,一件雪白的内衬,配上赤红的无袖外褂,边上放着一条白色的裤子。衣服上没有什么金丝银丝绣的纹样,但胜在颜色很纯粹,因此也十分好看。 沉云欢钟爱各种花里胡哨的衣裳饰品,在仙琅宗上她衣柜里的红色衣裳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来自五湖四海的绣纹和稀罕布料,各个都不重样,更不用提那些戴在头上的,耳朵上的,手上的各类珠宝玉石。 出了仙琅宗是什么都没带,只穿了一身素衣,不过那日重伤昏迷时被师岚野换了下来,血液给染得一塌糊涂,师岚野洗了几次都没洗干净,沉云欢现在身上穿的,其实是师岚野的衣裳。 现下他拿出这新的衣裳,是又打算给沉云欢换了。 沉云欢自己也嫌弃身上的衣服好些日子不换,但是她考量着身体还不能动弹,不太理解师岚野要怎么给她换衣裳,于是一双盛满疑惑的眼眸盯着他瞧。 师岚野先将抱起来,将棉花被垫在她背后,往她的肩胛骨上捏了捏,顺着胳膊滑到手肘,抬起来活动了两下。她手臂的骨骼基本长好,只是躺了太久没动,身上的肉都软了,关节僵硬,也不太能使上力气。 数日来的相处让沉云欢完全适应师岚野的靠近,他弯腰俯身,与沉云欢的距离很近,几乎额头相触,但沉云欢却没有先前的抵触,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手臂被扭动的样子,有些得意道:“如何?我的骨头是不是很硬。” 原本还有些忧心沉云欢对换衣服非常抗拒,见她这样,师岚野也几不可闻地松一口气,点头应和:“确实不同常人。” “那是自然,常人岂能与我相比?”沉云欢尝试自己抬手,仍十分困难,便皱了皱眉头说:“看来还需要个几日,但应该不用太久。” “的确,这些于你来说,不过小伤而已。”师岚野很难得地多说了两句,随后从身后抽出一张黑布,折成窄长的形状,而后系在了自己的眼睛上,道:“先将衣裳换了。” * 房中只有半根蜡烛照明,夜幕降临之后,破旧的小屋轻易被昏暗的烛光填满。 师岚野的影子印在墙上,显得很高大,占了半面墙壁,沉云欢半靠在床头,看着他欺身过来。 师岚野的衣裳穿在她身上大了许多,领口敞着,衣扣落在她的锁骨边,但被师岚野很精准地找到然后解开。他的眼睛用黑布遮住,连鼻梁也遮了一半,只露出半个鼻尖,唇色稍微有些红,在白净的脸上很是惹眼。 仍旧是没有表情的一张脸,凑得近时,沉云欢能听见他轻浅而平稳的呼吸,眼中倒映出他的眉眼,不可避免地细细打量他。 这些日子她在脑中搜刮无数遍,仍是没找到关于他的记忆。 他的脸十分出色,绝不是过目即忘的面容,更何况沉云欢的记忆力算得上好,若是从前见过就一定会有印象。 没见过,无交集,这天下果真有这般心善之人,即便素不相识,也愿意将她这个麻烦捡回来,不辞辛苦地照顾? “抓紧。”师岚野呵出一口热气,落在她的耳边,沉云欢回神。 上衣已经脱掉,烛光给沉云欢雪白的皮肤染上大片暖光,师岚野握着她的双手搁在自己脖子处,让她的手指勾住,形成一个搂住他脖子借力的姿势。 影子落在墙上,两人紧贴在一起,亲昵得过分。 感觉到沉云欢抱紧后,他往后一抬身,将她带离了棉花被,其后摸上衬衣罩在她背后,拢住她的身体,不过是片刻的工夫,沉云欢就觉得双臂疼痛,呼吸也跟着重了些许,难以坚持。好在师岚野很快将她放回去,没让她强撑太久。 接着就是捏着她的手套进衣袖里,再将衣扣合上。穿外衣时就快很多,也能感觉到师岚野少了些许顾忌。 真正麻烦的是换裤子,师岚野将她的脚套进裤腿里,需要沉云欢自己将裤子提上去。这一脱一穿折腾了许久,穿好后沉云欢双手抖得厉害,只觉得腕间疼痛不已,着急地喊着师岚野给她上药,说她的手腕又断了。 师岚野先是给干燥的手掌她抹去额角的细汗,而后捏了捏她的腕骨,说没断,又说她现在已经不需要上药了,继而拿着换下的脏衣服,坐在院子里洗。 隔天师岚野再出门就挂了锁,没有动物再来串门了,沉云欢对此很不满,等他回来时故意摆了不高兴的脸,也不明说,希望他能自己看出来。 师岚野大概看出来了,往她嘴里塞了个糖棍——这种民间俗物沉云欢以前从来不吃,不知道是不是在师岚野的床榻上瘫得久了,初次尝到的时候竟觉得非常可口,并表达了赞美。只是师岚野太过贫穷,这种东西也只能隔三岔五才能给沉云欢吃一下。 他厨艺很好,晚上做饭时多炒了一道菜,也是沉云欢很喜欢吃的菌子。 沉云欢多吃了一碗饭,也因此暂时放弃对师岚野摆脸色。 5 旧怨上门宝剑易主(一) 沉云欢的伤势,说好就好得非常快,甚至没用一个月,不过十来天,她就能坐起来自己吃饭了。 虽然师岚野对她自己吃饭一事没有什么表示,但沉云欢隐隐看出他是有些遗憾的,大概是觉得沉云欢不再需要靠在他身上被一口一口喂饭了。 双臂恢复使用之后对沉云欢的益处是巨大的,她不仅能自己洗脸擦手,还可以自己换衣裳,因此师岚野在她身上所耗费的时间减少了许多,只是够不着的双脚还需要他擦洗之外,其他基本沉云欢都可以自己动手。 师岚野又带回来好几套衣裳,无一例外都有赤色,显然是很清楚她的穿衣喜好。没有衣裙,都是上下衣分开的样式,但沉云欢发现其实每一套衣服都有不同之处,大概是师岚野认真挑选过的。 沉云欢很难想象师岚野是怎么站在衣铺里挑选女子衣裳的。 总之他看起来贫穷吧,却还能给沉云欢买好几套衣料不算差的新衣裳和新鞋子,约莫早出晚归都是赚那些辛苦钱去了。 二十天出头,沉云欢的腿骨长好,能下地了。 师岚野拿出来一副柺,应当是早就为她准备好的。她头一次尝试着拄拐下地的时候,双腿因为躺得太久而乏力发软,差点栽一个跟头,幸而师岚野在边上扶了一把,才没让她摔倒。 好在沉云欢不管做什么事都非常出色,颤着腿在房间走了两个来回,就能稳稳当当地拄着拐杖出了小屋子。 她透过屋中那扇小门眺望外面的景色已久,踏出屋子的瞬间,芬芳扑鼻的清新气息一涌而来,让她情不自禁地吸了一大口。 在这躺了一个多月,也是在今日,沉云欢才将师岚野的住宅看了个全貌。 打外面看就是一个破烂的小院子,院中有一口井,边上还有个堆放柴火和米以及各种食材或是工具的小屋子,另一个房间就是厨房了,院子从前到后也就十多步的距离,小得伸不开腿。 沉云欢看了啧啧摇头,想说这整个屋子加起来还比不上她之前住所里的浴池大,但考虑到师岚野的自尊心,便善心的没有说出来。 她摇着手里的拐又走回门槛处,朝地上看了又看。 师岚野喜欢坐在门槛边做事,有时候他不出门,就会坐在这里背对着沉云欢,要么劈柴,要么把那些干绳子搓在一起,忙活一些沉云欢不太能理解用途的事。 那时候沉云欢躺在床榻往外看,窄窄的门里上面是蔚蓝的天空和悠闲云朵,中间是院门,下面就是师岚野的脊背了,形成固定的风景,十分乏味。 今日走出来站在院中,见山水见天地,她自然很是欢喜,在破烂不堪的小院里转着圈地研究。 师岚野看着她在小院里从东走到西地来回踱步,看起来心情很好,但她停住之后却忽而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跨过门槛而出,料想沉云欢忍受了那么久的碎骨之痛,现在好了心生感慨伤怀也是在所难免,纵使再寡言,这会儿也打算出去宽慰他两句。 谁料刚走出去,沉云欢就转过头来朝他望,说道:“师岚野,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厉害呢?” 师岚野一怔,“什么?” 沉云欢用拐在地上戳了戳,又道:“我这骨头摔得那么碎,结果一个多月就长好了,放眼十四州,谁能比得上我?” 师岚野的神色很快恢复如常,顺利接上了她的话,“你觉得是什么缘由?” “那谁知道?说不定是我天赋异禀,我自幼便是如此,远胜别人千万。”沉云欢撂下了这句话,觉得这些不经意透露的细节已经足够向师岚野表明,她打小就比别人优秀的事实,于是不再多言,将双拐晃得飞快,在院子里来回走动。 师岚野已然明白此时他不宜再沉默,否则沉云欢将摆几个不大好看的脸色给他看,便开口道:“果真厉害。” 沉云欢扭头看他,仔细审查后见他神色中并没有敷衍,这才笑道:“自然,你放心好了,便是我不用灵力,一样能收拾欺负你的人。” 师岚野似乎对报仇没多大兴趣,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而后去厨房做饭。 沉云欢一下地,恢复的速度就变得极其快了,不过才三四天,师岚野做的拐就被她丢在了角落,用的时间还没有师岚野制作的时间久。 越到后来她的身体就越自如,沉云欢很明显感觉到她已经达到了从仙琅长阶摔下来之前的状态,瘫痪在床那么久,一朝能动了她自然是闲不住,找了根细长的木棍作剑,在院中比画起来。 师岚野仍旧早出晚归,像是在外面欠了很大一笔巨款,必须很勤奋地去做活才能偿还,天还没亮就给沉云欢准备好了早饭然后出门,直到傍晚才回来,有时会带点零食或者其他小玩意儿,然后去做晚饭。 夜晚降临时,他就烧水让沉云欢洗漱净身,洗剩下的水用来洗衣裳。 院中没有灯,他坐在月光下拿着衣服搓洗,晾晒,然后站在井边清洗自己,再回房睡觉。 上床榻时他身上总是冰凉的,虽说已经是二月天,天气回暖不少,但这样的冰凉还是让沉云欢很嫌弃,躺在同一张床榻上时,就算非常窄,沉云欢也不愿与他靠在一起。 后来师岚野察觉后,便不再直接打井水净身,而是老老实实将水烧热再洗。 一个多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摔下仙琅长阶时空中还有早春的寒冷,沉云欢瘫痪在床半点不能动,日复一日地保持一个姿势不能动弹,衣服不换,青丝散乱,身上总是被浓郁难闻的药草味包裹,说来也是十分不体面的。 但由于师岚野的照顾,她那张雪白的脸总是干干净净,身上也再没有添一个伤处,还总是给她做各种好吃的,尤其是菌子这种从前没有吃过,一吃就惊为天人的食物。后来再回想时,对沉云欢来说倒不算是非常难熬的日子。 而今二月时节,万物复苏,微风温暖。 万丈晴空下,沉云欢像云朵一样悠闲,躺在干草椅上两条腿叠在一起,跷在井边左右晃悠。 此时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隐约有人说话,脚步声也渐近。沉云欢坐起身,视线落在院门处,听出不止一人来,其中一人脚步声有些怪异。 很快门就被大力拍打,有人在门外喊:“开门开门!大白天关着门,在里面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沉云欢一听,立即分辨这是先前来欺负师岚野的人。她起身走到门前,在外面的人再次叫骂的时候将门打开。 来人是两个男子,一胖一瘦,身高相当,二十左右的人。其中瘦的那人被人叫王猴子,拄着拐,右腿绑了木板,厚厚地包扎了许多层,另一人则叫李大丘,背着一个大包袱在身后。 这二人与师岚野打交道许久,原以为还要多敲几次才能喊来师岚野开门,却不料今日只喊了一声就开了,且门内也不是师岚野,而是个身着雪白衬衣搭赤红长褂的女子。 她头上用红绳扎了个简单的发髻,满头墨色的长发披在身上,脚踩一双粉色绣鞋。 全身上下未戴一颗珠宝点缀,单凭精致的眉眼便晃了人眼,让两人同时愣住。 “这死哑巴还真是金屋藏娇啊,偷偷藏了这么貌美的小娘子!”李大丘脱口而出,说话没过脑子,话音刚落就被边上的同伴用手肘撞了一下。 沉云欢的眼眸从两人身上一晃而过,见胖子膀大腰圆,一脸横肉,瘦的那个神色僵硬,梗着脖子,身体还隐隐有些发抖,心中已有思量。她朝着胖子问道:“何事?” 王猴子没吭声,倒是李大丘耀武扬威道:“那死哑巴呢,叫他出来,我们有事找他。” “他不在。”沉云欢一手扶着门,整个人站在窄小的门框里,眼眸很是清亮,方大病一场痊愈,就显得身条纤细单薄,“有什么事你们说,回头我转告他就是。” 李大丘将身上的包袱往地上一扔,并自报了姓名,“你将这些转交给他,就说是我李大丘送来的。” 沉云欢低眸瞥一眼,“这是何物?” 李大丘道:“换下来的衣裳。” 沉云欢满脸疑问,“你们换下来的脏衣服,都扔给他洗?” 难怪这师岚野每日回来总是在院中搓衣服搓到深夜,本来沉云欢还寻思他们二人的衣服不过就那几件,用不着洗那么久,合着他一直都在给别人洗! “怎么,你心疼了?那你替他给我们哥俩的衣服洗了呀。”他用小眼睛在屋里望了一圈,没瞧见别人,确认了只有面前这看起来单薄的少女一人在屋中,于是贼心又起,又笑着说:“哦,忘记了,沉云欢哪里会洗衣裳呢,别人伺候你都来不及。” 说着就往前走了两步,朝沉云欢的肩头伸出了手。 几乎是同一时刻,李大丘觉得腹部传来一阵剧痛。 这隔了一个门槛的距离,如此近,两人愣是没看见沉云欢是怎么出脚的,只看见李大丘整个人往后摔去,捂着肚子惨叫了一声。 沉云欢收脚时往后退了两步才站稳,腿骨传来隐痛。 到底是才长好的骨头,使出这么大的力气踹人难免还是有影响,同时她心里还有些遗憾,若是搁在之前,就算面前这胖子看起来二百来斤,一脚下去也能飞出几丈远。 如今果真大不如从前了。 这一脚正中李大丘的肚子,许是皮糙肉厚,他很快就爬起来,怒声道:“小娘们,你敢打我?!” 王猴子立即拄着拐快行几步来到他边上,压低声音道:“丘哥,你看清楚,这可是沉云欢啊!” 这种话沉云欢听过无数次,自然也熟练应对,将双手抱臂,下巴轻扬,“你现在跪下来冲我磕几个响头,我可以考虑下手轻点。” 李大丘听闻后脸上却并没有惧怕的神色,反而冷笑一声,没直接对沉云欢说话,摆着轻蔑的脸色对身边的同伴道:“你怕什么,你当她还是仙琅宗的首席弟子不成?她被赶下仙琅宗后,掌门收了新弟子,还将不敬剑赐给了新人,如今她连剑都没有,半死不活地被一个哑巴捡回来,有什么可怕?” “荒谬。”沉云欢眉头一皱,脸色一沉,不高兴道:“我的剑早就开了灵智认了主,不可能为他人所用。” 李大丘哎呦几声,拖着阴阳怪气的长腔,说出的话也尖锐,“大名鼎鼎的沉云欢,仙琅宗的‘第一剑’,你那些辉煌的事迹都已经是过去了,现在天下人都知道你狂妄自大害死同门,在雪域连番遭难,如今没了灵力,也没了宝剑,只剩下一堆到处寻你的仇人……” “啧啧啧,可怜。”他摇头叹道:“究竟谁在吹嘘你是天赋卓绝的剑仙转世?仙琅宗上下无人认你,叫你落得今日境地,在此苟且偷生。” 沉云欢感觉自己的肺都要气得爆炸了,当下连道了三声好,双眼一弯,笑眯眯地夸赞道:“人长得胖,胆子也比寻常人肥一点,顶着个猪脑袋就敢来找死,今日我就成全你。” 6 旧怨上门宝剑易主(二) 沉云欢名声在外,威望已久,光是吹嘘绝不可能有如此高的赞誉。 这李大丘被猪油蒙了心尚不清醒,与他一同的王猴子倒是有几分理智,劝道:“丘哥,丘哥,还是算了吧,咱们跟一个女子计较什么……” 李大丘将手一挥,喝道:“起开,就让我来会会这个仙琅第一剑!” 说着他当场挥舞双臂摆起姿势,扎了一个马步,倒有几分练过武的架势。 只是还没等他的马步扎稳,沉云欢的动作已然出手。她来得极快,上一刻还在门内站着,一个错眼的工夫人已经到了跟前,李大丘吓得浑身一颤,下意识挥出一记重拳。 这拳头的速度在沉云欢眼中慢得堪比七老八十的人,当下侧身错手扣住他的腕间,旋身的瞬间以另一只手肘精准击中他的下巴,两声骨骼遭到重击的闷响同时响起,李大丘的惨叫声出口同时,沉云欢落下当胸一脚,将完整的鞋印烙在他胸口。 所有动作几乎在一刹那完成,别说李大丘本人没反应过来,便是站在近距离旁观的王猴子都没能瞧清楚,只感觉一股凌厉的风削面而过,再定睛一看,李大丘整个人飞出去,摔出几尺之外。 沉云欢站定,姿态有几分懒散,仿佛只是随便动了两下,然而这三个动作全都落到实处,纵然力道已经大不如从前,却还是在顷刻间卸了李大丘的一只胳膊和下巴,狠辣而迅速。 李大丘躺在地上无法将嘴闭合,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她没看到李大丘满口鲜血,略有失望,按照她的计算,最后那一脚至少要让这人吐三口血。 边上的王猴子不敢吱声,见状便拄着拐转头要跑,沉云欢还惦记着这二人先前来院子里打砸的事,又是在气头上,岂能让他轻易逃过。她疾行两步,往他完好的那条腿窝处踢了一脚,王猴子当即摔倒,吓得满地乱爬,嘴里大喊:“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啊!” “喜欢让别人洗衣服,左右要这双手也无用,我帮你们折了不是正好?”沉云欢几步走过去,鞋底踏上他的肩胛骨踩死,弯身拽着他的右胳膊,“咔吧”一声,随后杀猪般的叫声响起,连喊了几声后晕死过去。 沉云欢看着地上趴着的二人,轻嗤一声,心道这胖子方才口气那么大,她还真以为这人有两分本事,却不料完全是个没有武功底子的凡人。 分明是动动手指就能收拾的人,不明白师岚野为什么会被他们欺负,再怎么说他那身量也不该是白长的。 正想着,李大丘那边突然传来轻微的动静,她立即转头将目光锁定过去,就看见这胖子从怀里掏出个东西,用力朝她掷来。那东西只有掌心大小,是个球形,通体绿色,在扔在空中的时候突然散出一抹白色的微光。 沉云欢眼眸一凛,看出那球体带着灵力,立即往后凭空一翻,绿球自她侧脸擦过,裹着一阵凶猛的风,让她确切地感受到上面所带着的灵力。 这种附着着灵力的法器在民间少见,只能以灵石购买,根据法器的威力来定价格,即便是只有那么一点灵力,对寻常凡人的杀伤力也不小,所以大夏对这种交易灵器的店铺管控十分严格,没有灵力之人不可能买得到。 沉云欢也没想到他身上带有法器,一时也顾不得修理这两人,频频躲闪在她周围横冲直撞的灵球,毕竟这骨头也是刚愈合。 只见赤红的身影在平地起舞,动作矫健,墨发飘摇,躲避时不见吃力,身法相当潇洒。 然而此时没有第三人欣赏,被打得半死不活的李大丘见她被灵球缠住,手脚并用爬起来,拔腿就要跑,此时装晕的王猴子也睁眼,急眼喊道:“丘哥,别丢下我!你不救我回去谁给你倒夜壶!” 李大丘一听,暗骂一声,转回来又像驴一样驮上王猴子,连拐都来不及拿,飞快奔逃。 沉云欢踏上门框借力跃至半空,凭借着强大的腰身力量在空中翻了个身,下落的途中将腰腿力量合一,猛地踢中灵球。下一刻,那灵球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直飞寝屋,恰逢沉云欢没有出入随手关门的好习惯,灵球直接砸在床榻上。 只听“砰”一声巨响,灵球爆炸,紧接着白烟迸发,沉云欢落地后暗道一声坏了。 她赶忙穿过白烟进屋,用手挥散了浓郁的烟,就看见这一个来月与她日夜相依的床榻此时碎了个稀巴烂,再无复原的可能,连带着桌子都受到牵连,悲惨的裂开。 沉云欢:“……” 她看着满地狼藉,还没来得及为这个与她相伴许久的床哀声悼念,忽而瞥见木头的碎片下压着师岚野今早搁在床头的糖棍。 沉云欢忙蹲在边上,捡起糖纸剥开一看,竟然还是完好的,塞进嘴里而后念念有词:“意外之喜,居然还剩一个,我都没瞧见。” 师岚野回来的时候,沉云欢在院里坐着。那个干草编织的椅子被她挪到院子里后,她就经常坐在檐下晒太阳。 今日回来得有些晚,太阳将将落下,西边的群山染上大片霞光,将辽阔的天空映得都是橘红的颜色。师岚野往沉云欢的脸上看了一眼,见她耷拉着嘴角,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摆出个兴师问罪的脸色。 不巧,今日师岚野并没有从镇中带什么吃的,两手空空回来的,于是当下并没有开口询问她这表情的缘由,转眼又瞧了瞧院中景象,自己寻找答案。 关好门的寝房,拾掇在角落的柴火,井口边放着的水盆,一切都是他走之前的模样,沉云欢没有乱动家里东西的习惯。 只有靠近院门边上多了一个大包袱,师岚野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沉默地关上院门。 沉云欢先声夺人,眉尾一挑,不高兴地质问:“你怎么能给别人洗衣裳?难道说我的衣裳都是跟他们的放在一起洗的?” “你的都是另用一个盆。”师岚野弯腰将包袱打开,衣裳顿时全部散落下来,变成了破破烂烂的碎片。这一看就是沉云欢的手笔,她在家中有大量的时间做这些将别人的衣裳剪碎然后再塞回去的事。 师岚野波澜不惊,情绪稳定,似乎给他们洗也可以,不洗也无妨,将烂成一堆的衣裳塞回包袱里,问道:“他们看见你了?” “那当然,我说了帮你教训他们岂是虚言?可惜你回来得太晚,他们被我卸了一条胳膊,逃走了。”沉云欢说这话的时候双手抱胸,并没有刻意宣扬自己厉害的意思,只是实话实说:“动动手指头就解决了。” 师岚野适时地接上一句,“果真厉害。” 沉云欢非常敏锐地察觉这是敷衍,立即不满,“这句话你在我下地那日已经说过。” 师岚野斟酌片刻,又开口,“从前只是耳闻,今日得见才知那些赞誉属实。”虽然也并没有真的亲眼看见。 他走至寝房门外,伸手推门时听见沉云欢支吾了一下,“不过……” 还没有追问,不过师岚野也很快就知道她想说什么,房门推开之后便能屋中情况一览无余,木板碎了一地,到处都是散落的棉花,本就没有什么东西的小屋顿时变得宽敞了。 沉云欢走过来,往门边一站,说道:“那死胖子手里有法器,想攻击我不成,反手扔进了房中,你也知道我刚恢复不久,身体速度还不及从前万分之一,没来得及阻止。”说着,她顿了顿,扼腕叹息,“这些桌椅床榻就壮烈牺牲了。” 语气里满是遗憾,好像在说这种情况这也是没办法的。 师岚野暂时不太想面对着废墟一样的寝房,默默将门关上,说:“我去做饭。” “今日也有菌汤?”沉云欢跟上去,问道:“你今日怎么空着手回来,是没找到卖糖棍的吗?其实我对这种俗物并不是很感兴趣,不过如果你有闲钱的话,买两个也无妨,毕竟别人做着也不容易。” 师岚野想说这世界上没有比糖棍更容易做的东西了,不过是熬煮好糖汁之后用短小的糖棍一圈一圈裹上去,从前锦衣玉食的沉云欢竟然会稀罕这样的东西,说出去旁人都不会相信。 不过他是故意没买,因为沉云欢实在太沉迷那些甜腻腻的东西,她现在没有灵力护体,吃多了对牙齿不好,师岚野说过一回但她并不相信,并且疑神疑鬼觉得是他太穷了买不起,所以才用这样的借口推脱,师岚野便默认。 师岚野:“没有闲钱。” 沉云欢:“哦。” 沉云欢体谅他的贫穷,这是一件幸事。 过了一会儿,她又开口,“你年轻,正是赚钱的年纪,建议不要让自己太轻松。” 但是也没有特别体谅,所以师岚野也没有接受这个建议。 夜间师岚野将那些棉花干草拾掇起来铺在地上,两人只得并肩躺在地上睡觉,先前那条被沉云欢嫌弃干巴的薄被也炸得粉碎,只能将师岚野的衣袍盖在身上。 好在春日正盛,夜间没有那么寒冷,两件衣袍叠在一起勉强凑合。身下的干草硬邦邦的,远没有棉花睡着舒服,但沉云欢想到也是她自己的那一脚毁了床榻,便也没有多言。 师岚野躺下来的时候,沉云欢忽而开口,“那个胖子手里一直都有法器?你是因为这个才不敢反抗吗?” 师岚野道:“从前并未见过。” 沉云欢支起上半身看他,“那你长得人高马大,为何会被那两人欺负?”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师岚野道。 沉云欢心说这还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又是被打,又是给人洗衣服,窝囊起来还不知多了多少事。 但终归这话不好听,她也懒得说,只道:“我会摸骨,你起来让我摸摸身上有没有灵骨。” 只要有灵骨,就能修炼出灵脉,所以摸骨在民间也算是一个行业,沉云欢是觉得好玩才学的,一摸一个准,从未失手。 师岚野无可无不可,慢悠悠坐起来,背对着沉云欢。 他睡觉时只穿了一件很单薄的内衫,白色的料子甚至透色,软塌塌地套在身上,衬托出肌理线条。沉云欢拉着他的右手,摸到掌中的薄茧,手心中的肉很柔软,不像是经常干重活会有的手。她顺着袖子探进去,沿着他的手臂一寸一寸往上。 刚洗过的皮肤还泛着湿意,经风一吹变得温凉,他灼热的体温毫无间隔地通过沉云欢的掌心传导。 掌下的肌理很厚实,手臂和肩胛骨并不显得过分健壮,但沉云欢慢慢摸过去,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着的,独属于年轻男人的力量,厚重而蓬勃。 一路摸到后背脊骨处,突然变得仔细,指尖从后脖颈往下滑,每一块脊骨都摸个两三次。 温凉的指尖很柔软,跟他脊背的温度形成较为强烈的对比,师岚野对此的触感尤其明显,且她在摸骨时极为专注认真,伏着身子凑近了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后颈处,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痒意。 师岚野难得像失了耐心,主动开口询问,“如何?” 沉云欢安静地将脊骨摸完,收手,最后道:“没有灵骨。” 师岚野平淡地应了一声,又躺了回去,应当是早就知道这样的结果,所以没什么情绪起伏。 沉云欢想了想,小声宽慰道:“不过灵骨也分先天生长和后天炼成,你还是有机会的。” 她没说炼灵骨的最佳年纪就是五到十岁,再往上长一岁,就难十分,过满十八岁后炼出灵骨的几乎没有,不过也不能断言,总有人会在极小的可能中,成为万里挑一。 师岚野倒没有对此表现出遗憾,只是将话题一转,问道:“你当真能教训他们吗?” 沉云欢感觉自己被质疑,马上回道:“当然能!今日只是故意让他们占上风从而轻敌而已,待我下回见他,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身边人只道了声好,听起来没有多少信任的意思。 沉云欢又自己琢磨了一会儿,说:“我现在不知那胖子的法器是从前就有还是最近获得,我怀疑是有人故意给了他,让他找上门来试探我的虚实。虽然我现在仇人很多,但尚无人知道我的真实状况,此处还是仙琅宗脚下,我余威尚在,无人敢找上门来,这胖子不仅不怕我还出言挑衅将我惹怒,是故意为之,恐怕另有阴谋。” 沉云欢语速不快,低着声音说了一长串。更让她在意的是,那胖子说师父收了新弟子,并将不敬剑给了新徒弟,此事不知是真是假,像一根刺扎在她心底。 等了好一会儿没得到回应,沉云欢转头一看,师岚野竟然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侧脸被烛光照着,漂亮宁静的眉眼拢了一层暖光。 她怀疑师岚野白日是顶替了别人田里耕地的老牛,尽做一些极其耗费体力但是钱又少的活,所以即使如此勤奋,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忙活也并没有变得富有,常常回来后跟她说不了几句话就入睡极快,害得她一人空说,白费口舌。 她不满地支起身,越过师岚野,鼓着腮帮子将边上的蜡烛吹灭,房中当即陷入一片漆黑,自然也就没看见师岚野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目光落在她身上,看着她躺下后将身上的衣袍裹紧,翻过去蜷身,将自己团成小小一坨的背影。 夜色浓重,往她的四肢蔓延,似乎正慢慢将她吞噬。 不知是不是白日里来寻事的李大丘提起了仙琅宗的事,当夜沉云欢睡得不安稳,做了个不太好的梦,忆起从沧溟雪域回来后,被仙琅宗审问的那几日。 7 旧怨上门宝剑易主(三) 在沧溟雪域时她并没有受伤,记忆也只停留在那刺眼的光芒中,后来苏醒时已经身在雪域边境的万法殿里。 同传闻中的一样,本该跟着她的剑离开雪域的一众同门弟子皆生死不明,凭空消失,仅剩两个重伤的弟子苟延残喘,张口便说是沉云欢害死了其他同门,甚至不给沉云欢对峙的机会就重伤死亡。 沉云欢被师父带回仙琅宗后,在一个昏暗窄小的房间中关了两日,期间无人送水食,导致她的身体状态前所未有的差。 两日后她被人带出房间,勉强吃了些东西,稍微有些恢复之后便被提去审问。 当时她师父坐在中央的高座,两侧分别是宗门内的长老,诚如世人所言,沉云欢的性子过于自我,致使宗门内一些师叔师伯并不喜她,从前是看在她天赋绝顶才多加忍让,如今她灵骨尽断,灵脉消失,又被指控害死了所有带出去的同门弟子,自然要面对非常严苛的问责。 昔日慈祥和蔼,总是笑眯眯跟她说话的师门长辈换了副面孔,面红耳赤地斥责她的品行,仿佛她在一夜之间变成非常可憎的恶人,围在她身边,一遍又一遍问她为何要弃同门弟子不顾,害死那么多师弟师妹。 师父坐于高处,昔日宠溺的眼神也变得冷漠,满脸失望地看着她,说:“沉云欢,你犯下无可挽回的大错,仙琅宗留不得你,即日起你便不再是仙琅宗的弟子,与为师也再无瓜葛,另寻出路吧。” 沉云欢觉得有无比沉重的大山压上了心头,满心迷茫中生出无数惶恐,急切地想要解释,辩驳,可记忆中一片空白。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不明白在雪域到底发生了什么,灵力全无之后的笨重身体让她如坠深渊,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纵然她奋力想要爬起,那些鄙夷和诋毁的话化作黏腻的污浊死死缠住了她,将她用力往下拽,只能眼睁睁看着师父和仙琅宗的所有人离她越来越远。 沉云欢手指一痛,意识瞬间从惶惶不安的梦境中抽离,睁眼就看见师岚野的脑袋悬在上方,正垂眸看她,墨眸澄静平和,一下子让沉云欢分辨出现实与梦境,急骤的心跳慢慢趋于平静。 她低下头朝自己的手看去,发现自己的小拇指正被师岚野的手压着,正是痛感传来的原因。她龇了下牙,“压着我手了。” 师岚野将手抽走,坐直了身体,慢悠悠地问:“在做噩梦?” 沉云欢坐起来,揉了揉尚有些困倦的眼睛,嘟囔,“算不上噩梦,只是想起了一些之前的事。” 她看起来神色不霁,心情恹恹,师岚野便也没有深问,只告诉她饭熟了,喊她去吃饭,并不提她方才用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袍,皱着眉头胡乱喃喃的样子。 沉云欢很快爬起来收拾好自己,神色恢复如常,夜间的梦似乎没有对她造成影响。 然而接下来的几日,她的情绪都很低落,总是发呆出神,双眸虚虚地落在一处地方,不知在想什么。 被沉云欢教训过后的两人没胆子再来,师岚野依旧早出晚归,走时沉云欢捧着碗出神,回来时她坐在草椅或门槛边发愣,看起来意志消沉,话也少了许多。 在连续三日带了糖棍回来依旧没有改变沉云欢的状态后,师岚野入睡前提出,“明日跟我去镇上吗?” 沉云欢听闻,一个翻身过来,面朝着师岚野,“你要带我去镇上?” 师岚野面朝屋顶,躺得板板正正,“你伤势已好,外出走走也有益处。” 沉云欢顿时有些高兴,她在这小屋子里也确实闷得厉害,老早就想出去了,不过还是保留了一丝骨子里的警惕,“你不会是想喊我与你一起去镇子里做活吧?” 师岚野回道:“明日逢集,镇上热闹,可休息一日。” 沉云欢当即笑着答应,随后想到一个问题。仙琅宗的群山坐落于偏僻之地,距离最近的镇子也有一段距离,她前几日打那两个人时过于用腿,才愈合的脚腕疼了几日,行不了那么久的路,就问:“若是我走半道上骨头又开始痛了怎么办?” 师岚野道:“有车。” 沉云欢倍感惊喜,“是马车吗?” 师岚野沉吟片刻,“差不多。” 隔天沉云欢站在一头瘦小的驴子面前,半晌没说话。这驴子两只耳朵竖得老高,眼眸半死不活地耷拉着,优哉游哉地嚼着师岚野喂到它口中的干草。它身上套着绳索,后面拉着一辆两轮板车,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放。 沉云欢:“……”这就是师岚野口中的差不多。 考虑到师岚野手头紧,沉云欢也没有那么多的苛求,默默爬上了后面的板车,将干草拢在一起枕着,摆出一副已经坐好随时准备出发的样子。 师岚野摸了摸小驴子,在它脑袋上拍了拍,随后坐上驾车的位置,拽了拽缰绳。驴子从鼻子里喷了两口气,随后慢吞吞地迈开步子,拉着两人离开了师岚野破旧的小屋。 今日天气晴朗,大片厚重棉白的云朵也遮不住蔚蓝苍穹,金光一泻千里,远处绵延起伏的山峰披上晨曦。因为是春天,飘来的风和煦温暖,带着很繁杂的味道,有含苞待放的花朵,沾满露水的草木,各种味道混在一起,是别样的清香。 从前沉云欢来来回回都在高高的云层中穿梭,疾风穿衣而过,闻不到这么复杂的味道。 她躺在板车上晃着脚,听着飞鸟的啼声从左耳进右耳出,在颠簸中慢慢睡着。 这驴子看起来瘦巴巴的,走路又慢,隔段时间就会停下来,莫名其妙地要休息,沉云欢好心地提议往驴屁股上踹几下,被师岚野拒绝。他不急着赶路,于是让驴子停在阴凉地,等驴子休息好了再继续上路。 就这么在路上蹉跎了一个时辰,终于到了镇子上。 逢集的镇子果真热闹,道路上摩肩接踵,人头攒动,放眼望去各种小摊挤在一起,叫卖声从街头喊到街尾,热闹至极。 这镇子并不算大,但很繁华,因为是最靠近仙琅宗的城镇,每年夏冬二季仙琅宗都会开山门,前往仙琅长阶的人数不胜数,妄图攀越高峰从而成为仙琅宗的弟子。 沉云欢从未来过这里,她下山去民间只去两种地方,一是去需要除妖镇邪之地,二则是那些名山胜水的大城,所以便是这镇子一直在眼皮底下,她也从未踏足过。 师岚野将驴子牵进了一家铁匠的棚中,似乎与打铁的老头熟识,让人帮忙照看,而后带着沉云欢顺着拥挤的人流进入了街道。 这镇子比不上那些仙门大城,售卖的东西也都是些用来把玩的小玩意儿,纵然沉云欢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也被这里热闹的气氛熏染,情绪跟着高涨起来。她眼力好,在人潮之中精准地找到了卖糖棍的商贩,拉着师岚野去买。 这东西一文钱两个,便宜得出乎意料,她还以为今日能多买几个,结果就看师岚野动作缓慢地往袖中摸索,最后只摸出来一个铜板。 沉云欢因为师岚野的过于贫穷而感到愤怒,但是想到她自己身上也是一个子儿都没有,暂且忍下了这口气,最后买了两个糖棍,一个咬在嘴里,一个攥在手里。 路边的小摊五花八门,喧嚣声不绝于耳,沉云欢只是一时看着新鲜,实则对这些东西都没有太大的兴趣,走走停停玩了个把时辰,正觉得累时,前方忽而传来哄笑声,在本就嘈杂的环境里也十分惹人注目,沉云欢立即被吸引了注意力,穿过人群寻着热闹而去。 到了就看见众人围着的是一个剑摊,一张桌子上摆满了剑,还有一些零碎的插在桌前的空地上。卖剑的是个七旬老人,手里正拿着一把剑向旁人介绍。 沉云欢见众人都笑话他,便好奇地朝身边人询问这老人说了什么,只听那人答道:“此人好笑,说沉云欢在他这里买过剑,谁不知道沉云欢手里的不敬是大夏灵剑榜排行第一的剑,怎么会看得上这些破铜烂铁?” 沉云欢怔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这热闹还看了个凑巧,看到她自己身上来了,笑着应道:“也是哈。” 这种情况很寻常,毕竟她也是万众瞩目的人物,经常有商铺打着“沉云欢看过”“沉云欢买过”之类的名号来吸引客人,不足为奇。 沉云欢看罢了热闹,转身要走,肩膀撞上站在旁边的师岚野。他站着一动不动,没有避让的意思,沉云欢抬头望他,“怎么了?” 师岚野的视线落在那桌上摆放的一排剑,淡漠的眸光来回巡视一遍,问道:“想要一把新的剑吗?” 沉云欢轻哼道:“我要这些凡剑做什么,况且我的剑又没折,只不过暂时放在仙琅宗而已,我迟早要拿回来的。” 话音刚落下,人群中骤然传来高声叫喊,喊的正是沉云欢的名字。 吵闹的环境静了一瞬,沉云欢不明所以地扭头看去,就见斜对面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身高八尺,穿着紫金衣袍,腰间戴着两串玉佩,头顶银冠脚踩锦靴,瞧着很是富贵。 他两三步从人群中走出来,斜着嘴角笑,盯着沉云欢,“总算是叫我找到你了。” 8 旧怨上门宝剑易主(四) 沉云欢认得此人,从前与他也结了不小的梁子。十岁那年她跟随宗门师兄参加问道大会,当年因为年龄限制并未上台参加挑战,偏偏有个不长眼的寻到她跟前,要与她争“天才剑修”的美誉,在台下与她动起手。 沉云欢自然是将他打败,也因此名声更甚,后来才知这人名唤狄凌,是齐郡剑王的关门弟子,听多了她将来会顶替师父“剑王”名号之类的话,他便一时头脑发热前来挑战。 他比沉云欢年长五岁,当日论剑一败,连带着师父的脸也一起丢了个干净,自那以后就记恨上了沉云欢。然而八年过去,狄凌想在她的剑下讨一两分便宜何其艰难,狼狈败了几次之后,也只能在暗地里记恨,不敢再找上门来。 如今沉云欢出事的消息一出,他就迫不及待地来了此地找她,只是现在关于沉云欢的消息实在纷杂,真真假假难以辨别,前几日他还在仙琅群山的山脚处听闻沉云欢受了重伤被人捡走的消息,便找了一胖子帮他打探虚实。 却不料前两日去找那胖子时,那胖子嘴上说着知道沉云欢在何处,实则怎么也找不到地方,带着他在山脚来回绕圈,气得他打折了胖子的另一条胳膊,还白白浪费了个低阶法器。 说来也是巧,狄凌因心烦才来镇子上闲逛,竟在逢集之日正与伤好之后头一次外出的沉云欢撞了个正着,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这一嗓子喊完之后,周围众人立即将视线聚集在沉云欢身上,嗡嗡议论起来。 此处之人只听过沉云欢的名声,未见过真貌,瞧见她时便有惊诧质疑声不断响起,同时往后退去,站在安全的位置看热闹,将包围圈逐渐扩大。 “这些时日你倒是藏得严实,这附近都被我翻遍了也没找到你的踪影,还以为要掘地三尺你才肯现身呢。”狄凌冷笑着将沉云欢上下打量,见她今日一身素净,两手空空,自知传闻已坐实八分,心里相当痛快,“我行千里而来向你讨教剑术,不知你可愿意赏脸?” 沉云欢很是心烦,牙齿咔咔几下将嘴里的糖棍咬烂,深知今日被这人缠上,很难轻易脱身,一边将师岚野往后推了推,一边沉着脸回道:“我今日没闲工夫跟你论剑。” 狄凌神色骤然变得狠厉,喝道:“那可由不得你!” 他双指猛地往桌上一指,指尖泛起白色微光,紧接着摆在桌上的一把剑就凭空飞起,直冲沉云欢面门而去。 长剑裹着灵力朝沉云欢刺来,带起一阵劲风,周遭众人同时发出低呼惊声。 沉云欢凭空一翻,以脚踢上剑尖,卸了剑上的大半力道,落地时已然将剑柄握在手中。 见二人似乎有开打的架势,周围的人立即散开,原本还拥挤的地方开阔不少。沉云欢侧头看了一眼师岚野,见他也退了十来步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手里这把剑很沉重,剑锋也不算利,从上到下都泛着灰扑扑的颜色,属于凡剑中的下品货,她从来看不上这样的剑。 但沉云欢习剑多年,有些习惯已与天性烙印在一起,握上剑柄的刹那身体里的所有筋脉都跟着动起来,流淌起滚烫的血液。 下一刻,厉风扑面来,沉云欢眸光一凛,抬剑相迎,剑刃与狄凌的剑正面相撞,刺耳的声响凭空炸开,庞大的力道从对面压来,顿时将她的手腕压得咔吧一声闷响。 沉云欢看见两刃相接的瞬间,自己手里这把剑已经出现了豁口,材质完全无法与狄凌手中的那把相比。她转腕卸力,从下方绕了个圈,以极快地速度反手别住狄凌的剑,同时抬起左腿猛然往他心口踹,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狄凌反应迅速,瞬间就顺着她的力道将剑一抛,弃剑侧身,躲过了一脚,转而用另一只手接住剑,反手向下一刺,直逼沉云欢的肋骨。未曾想剑锋行至半空,他腕间忽然一痛,原是沉云欢在躲闪的同时用强劲的腰力极快地转了半个身,以手肘重重击中他的手腕。 沉云欢的攻击永远都是不得章法的快,从前狄凌与她对上时,还在想如何应对眼前这一招时,她的下一招就已出手。 她在与人动手时,已然将接下来的十数招计算好,剑法多变到令人咋舌的地步。从前有灵力加持,更有不敬剑锦上添花,沉云欢的身法似鬼魅般难以用眼睛捕捉,经常在人们还未反应过来时已经将人打败。 狄凌被击中手腕后猛地一个后下腰躲避沉云欢横扫来的剑刃,后退数步站定,当下明白沉云欢灵力尽失不是作伪。 若是搁在从前,他根本躲不过起先的那一下窝心脚,但他如今不仅躲过,还能看清楚沉云欢的出招动作,况且沉云欢向来是“中必伤”,即打中必定会是重伤。他扭了扭手腕,只有隐隐的疼痛却并无大碍,足以表明沉云欢的能力不复从前。 狄凌腕间轻转,青色的剑身泛出微微光芒,剑气在顷刻间在空气中散开。 沉云欢闻到了空中飘散的灵力,敏锐察觉到狄凌的心思,心知自己灵力全无一事已被他看出来。此时本不宜再将矛盾激化,只是见狄凌催动灵力的样子,沉云欢还是不由扯了扯嘴角,不经意地将带着讥笑的表情流露出。 她站在那处,纵然什么话都没说,骨子里的倨傲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这副姿态让狄凌想起从前在她手底下折了尊严的屈辱,登时大动肝火,满心觉得沉云欢可恨,当下抬剑飞身而起。 灵力散出的光芒裹着剑,唤起一阵凶猛的风,眨眼就逼近沉云欢! 她出招相迎,无法正面与他对剑,只能借用巧劲躲闪或是将剑力拨出去。灵力附剑后所打击的力道和速度与方才都是天壤之别,不多时边上的剑摊四分五裂,周围的地面出现数道裂痕,看热闹的人们慌忙逃窜,害怕被殃及。 赤色的身影与紫色身影缠斗,剑光频闪,时而有人拍手叫好,时而有人高声唱衰,不过片刻便乱作一团。 沉云欢专心致志,应对了十数招后,身体的疲累立即显现出来,纵然她在用剑方面的天赋达到了常人无法理解的地步,却还是被如今的凡体所拖累,躲闪的动作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 方一场重伤痊愈,她的骨头远远不及从前状态,右手的痛楚越来越明显,几乎到了让她咬牙强忍的地步,最后躲闪不及,看着狄凌从上方劈下来的剑,只能以剑正面抵挡。 剑刃发出震耳声响,瞬间被劈成两半,凶猛的灵力将沉云欢撞得连退十数步,快要跌倒之际,被后方的一个怀抱接了个结结实实。 她转头看,正是从方才开始就一直站在这里的师岚野。他立得稳当,便是沉云欢重重撞过来,他仍未后退半步,甚至身体连分毫的摇晃都无,就将她接住。 师岚野低着头看她,轻声问:“受伤了吗?” 沉云欢站定,摇了摇头作应答,心情极其糟糕,低头看了眼已经断裂的剑,甩手扔到地上。 右手在长时间的使用和打击下,剑身的震荡打在了骨头上,不知伤到了什么程度,只感觉疼得厉害,迫使她右手不可抑制地颤抖不停,她沉着眉眼,悄悄将右手往身后藏,不愿让人看见。 这算不得败,况且还是狄凌乘人之危,沉云欢以凡体接他灵剑十数招已经是非常厉害,但沉云欢仍然接受不了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 议论声不断传来,嗡嗡入耳,各种话语汇聚在一起,落在耳中尽是“当真是沉云欢?”“她败了吗?”“不是说十四州少辈剑术之中,无人出其右吗?”“难道传闻是真的?” “当真是个废人了?” 这字眼充斥着沉云欢的耳朵,让她满心烦躁。 而狄凌也没打算善罢甘休,一朝在沉云欢的剑下占得上风,恨不得马上将这些年的折辱一一偿还。他恶狠狠地喊了一声“再来!”随后持剑纵身跃起,剑尖光芒大作,气势凶戾,势必要将沉云欢重伤。 只是他才刚出手,一声清脆剑鸣响起,长剑破风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上狄凌的剑刃。两刃相撞的声响在空中炸开,狄凌手腕一震,被这一击完全打偏了力道,同时打散了剑上的所有蓄力,落在地上。 此剑通体为白,剑刃长有三尺,薄如蝉翼,剑柄以赤红冰玉打造,坠着一条挂有羊脂白玉的黑色长穗,停滞空中缓慢旋转,红色光芒萦绕剑体,在金光的照耀下耀眼无比。 旁人都没看清楚这把突然出现的剑从何而来,又是如何击落狄凌的,但沉云欢却瞧了个清清楚楚。 她熟悉这把剑砍在不同地方发出的每一个声响,也对剑身上的任何地方,任何细节了如指掌。 这正是她随身携带十多年的灵剑——不敬。 沉云欢在看见不敬剑的瞬间眼眸骤亮,心头的烦躁一扫而空,涌出满心欢喜,下意识念动召剑口诀,想将这把与她分离月余,让她日思夜想的宝剑召回。 却不料这剑仍旧停在半空,毫无动静。 紧接着几人行来,打头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率先开口,肃声道:“狄兄,此处是民城,不可擅用灵力,还请将剑收起来。” 话音落下,不敬剑忽而停下翻转,调了个头转而朝另一边飞去。 沉云欢掩不住眼中的惶惶不安,视线紧紧追随着不敬剑,从几人身上掠过,最终看见它落入一个少女手中。 那少女身着雪色长裙,墨发绾着云髻,戴了个小巧的银叶冠,双耳坠珠,颈间环玉,腰身佩戴金丝碧绿玉佩,脚踩一双云纹鞋。貌若菡萏,唇如点樱,生了一双丹凤眼,气质温婉,静而不沉,容貌脱俗。 沉云欢看着她拿着不敬剑,腰挂身份牌,顿时如坠冰窟,当下已明白先前那死胖子所言不假。 仙琅宗的掌门,曾经带她入宗门的师父如今当真收了新徒弟,将代表首席弟子的玉佩予她。 更让沉云欢觉得当头一棒的是,那把与她朝夕相伴的不敬剑,竟当真易主,成了他人的佩剑。 来的几人都是仙琅宗的弟子,其中还有二人与她交情不浅,此时也都已经看见了沉云欢,神态各异皆未说话,仍是在最前头的男子先开口对她说话,语气较之方才已柔和许多,“云欢师妹,这段时日你去了何处?我们找了许久都不见你的踪影。” 9 独坐天明师郎铸刀(一) 他名唤虞暄,是沉云欢师伯座下的大弟子,素日里对沉云欢多加照顾,因而在宗门里,沉云欢与他关系还算亲近。 先前在仙琅宗时,沉云欢饿了两日被提审,也是他途中悄悄给沉云欢送了一些糕点,不至于让她饿得难受。 那日沉云欢被赶出仙琅宗走得匆忙,未能与虞暄道别,今日再见合该好好寒暄一番,可她此时实在没有那个心情,面对虞暄的问话便没应声。 余下几人中,自然也有对沉云欢冷眼相待之人,边上有个名叫柳沼的早就看沉云欢不顺,此时见她形容稍有狼狈,抓准机会嘲笑道:“大师兄莫不是忘了,她已经不是咱们仙琅宗的弟子,配不上一句师妹。” 有人应和,“对呀,她怎么还留在仙琅宗的地界不走?” “怎么剑还断了,看着还怪可怜。” 沉云欢厌烦别人说她可怜,只是这些过眼就忘的面孔所说的话还不至于让她大动肝火,于是抿唇不言,一门心思都在那少女手里拿着的不敬剑上。 虞暄皱眉,斥责道:“噤声!” 大师兄威望是有的,其他几人便是面色惴惴,都闭上了嘴。 一旁的狄凌使起剑,深知这是仙琅宗的地界,当下收敛不少,转而对那雪衣少女露出个笑容,唤道:“薛妹妹。” 那少女眸光流转,对狄凌轻轻一颔首,温声道:“狄公子,方才一时情急赤瑶多有冒犯,还望见谅。” 狄凌完全换了态度,毫不在意道:“无妨,我岂能因这些小事与你计较?” 少女莞尔,不再回话,只是转头,与沉云欢对上了视线,眼神冷淡,隐晦地对她进行打量。她并没有表现出敌意,但也完全没有和善的气息,十分漠然。 空地宽敞,两方人相对而站。 沉云欢看起来并没有多么狼狈,她穿着洁白的衬衣,赤红的外褂颜色鲜艳,被师岚野洗得很干净,衬得肤色润白如玉。长发高束,红色的发绳垂下来耷拉在肩头,额前和耳边的碎发被微风轻轻吹起,浓黑精致的眉眼蕴着郁色,即便穿得素雅,表情也不明媚,但仍旧难掩其风骨。 师岚野与她站在一处,只穿了一件毫无绣纹的黑袍,头发更是束得懒散。只是他身量高得突出,容貌又过分好看,便是全身上下没有一丝亮色,也是惊鸿一瞥的存在。 几人摸不清师岚野是什么身份,因而就算他与沉云欢站得近,几人也都不约而同地忽略了他。 沉云欢沉默地站着,看了看不敬剑,又看了看眼前这少女。 薛赤瑶,从未听过的名字,从未见过的面孔,如今却顶替了她成为仙琅宗的首席弟子,掌着她的灵剑,戴着她曾经戴着的玉牌,站在她从前的师兄师妹当中。 沉云欢不明白,也想不通。只觉得这方圆的议论声嘈杂刺耳,她的心被凿开一个窟窿,汹涌的潮水咕噜噜往心口灌,整个胸腔都变得凉飕飕沉甸甸的,很不好受,止不住的茫然让她的思绪迷失在其中。 忽而手背被人轻碰了一下,有点痒。沉云欢的意识从无尽的迷惘中抽离,转头对上师岚野的眼睛,沉着如水,波澜不惊。 “回去吗?”师岚野低着头,声音轻得像两人之间的耳语,将周遭所有人都隔绝在外,“逢集不过就这一条街热闹,别处没什么特别。” 沉云欢恍惚地想,是啊,该回去了,这里太吵太乱,她没办法静下来思考。 她点点头,转身要走。 “且慢。”狄凌突然开口出声,扬高了声音,语速很快道:“沉云欢,春猎会在即,今年的榜上不会找不到你的名字吧?你如今这副模样,还敢参加吗?” 沉云欢从记事起就是在赞誉中长大的,站在云端十数年,可谓风光无量,生平最要面子,要让她像懦弱的败者黯然退场,绝不可能。 她停住脚步,侧身回眸,恰逢一阵春风过境,将她的墨发吹得纷乱,拂过赤红长衣,碎发晃过眉间,漂亮的眼眸盛满傲慢,“不提我倒是忘了,我参加了三届春猎会,从未在前十榜见过你的名字,如此不争不抢淡泊名利,倒挺叫人佩服,这份谦让之心,让我这连续三年的榜首着实无法参透。” 狄凌脸色铁青,当即要发怒,“你!” 沉云欢打断他的话,轻扯嘴角,语气漫不经心,“放心,春猎会,我必不缺席。” 话音落下,她又看了不敬剑一眼,没心情与虞暄客套,对其他满含敌意的同门更是一句话都懒得说。 转身的瞬间,她脸色沉下来,嘴角耷拉着,满脸写着不高兴,随手抓起师岚野的手腕,“走吧。” 狄凌仍在后面不甘地嘲讽,话说了一半被虞暄带着隐怒的话截断制止。 沉云欢这次没有再停下,喧嚣声再大,旁人的目光如何,她一概没有理睬。拉着师岚野一口气走了半条街,复又感觉右手仍然颤个不停,便松开了他,左手捏在右手腕间,企图阻止痛意蔓延。 师岚野没有对她说任何安慰的话,自顾自去铁匠的棚子里将瘦弱的驴子牵出来。沉云欢爬上去,动作缓慢地躺下,没再动弹。 离开镇子的时候,虞暄将驴车拦住,喊了一声云欢师妹,师岚野掀起眼皮看他,没有任何下车跟他交谈的打算。 虞暄的师父辈分高,连带着他在仙琅宗一众弟子中被也称一句大师兄,在外习惯了他人的听从,原本想让沉云欢下来说话,叫这年轻男子避让,但与面前这人对上视线时,感觉心头一震,说不出是何缘由,下意识萌生退意。 此时沉云欢坐起来,对他道:“我已经不是仙琅宗的弟子,你这一声师妹确实不妥。” 虞暄叹一口气,缓了缓紧绷的神经,几步走到她边上,从怀中摸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竹简和一袋银子,放在她边上,低声道:“雪域的真相我们迟早会查明,暂且委屈你,有什么难处随时与我联系,我与你一同长大,即便不再是师兄妹,也断没有与你断绝关系的想法。” 沉云欢看着那一袋子鼓囊囊的银子,在眼里化作了成千上万的糖棍,心情略微好了一点,转而对虞暄道:“多谢,他日有机会,我定会报答。” 虞暄伤怀道:“你我之间何须计较这些,下山前师父就叮嘱我,若是找到了你就多照拂一二,若真遇难事,你不是孤身一人。” 沉云欢想起那个总是在幼年时喜欢逗她的老头,沉默半晌,最后只道:“不必担忧我。” 虞暄似乎还想说什么,只是来时一路上都半死不活的驴子忽而动了起来,拉着车往前而去,虞暄追了两步竟也没敢出声叫前面赶车的人停下,匆匆对沉云欢叮嘱:“照顾好自己。” 沉云欢也没多说,与他道别,继而躺回了板车上。 虞暄看着驴车远去,虽然早就清楚沉云欢自小到大就是这样的淡薄性子,从来不会对谁表现出依赖不舍,或是情感浓郁的模样,但见她一句“再会”之后再也没有回过头,仍然是觉得有些失落。 回去的路上过于安静,驴子小跑着往前,板车颠簸,摇晃个不停,即便是不慎压上了石块将沉云欢整个颠起来,她都没有说一个字。 回到小屋后,师岚野给她做了午饭,沉云欢吃完后便在门槛处坐下来,左手一直捂着右手腕。 师岚野上前,在她边上蹲下来,拎起她的右手往腕间捏了捏。 其实伤得不重,骨头无恙,但沉云欢一直捂着手,可见十分在意这处伤,于是师岚野转头去了厨房,再出来时手里捧着黏糊糊的药草。 他在沉云欢边上坐下来,因为没坐在门槛上,比她矮了一些,将绿得发黑,气味苦涩难闻的药草糊在她右手处,然后缠上一圈圈的布包扎得结结实实,直到整个腕间变得臃肿沉重才罢手。 午后的阳光笼罩了二人,给他们各自披上一层金纱,小院内静默无比。沉云欢耷拉着眉眼看着他包扎,慢慢地说:“这点小伤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师岚野神色不变,将话接过来,“但是这些药草难寻,要走遍山间才能找齐,若是放着不用也白白浪费。” 沉云欢说:“那也确实没办法,你就多包点药吧。”毕竟师岚野如今已经够辛苦,再让他的劳动白费实在不太好。 伤势包扎好之后,沉云欢虽然嘴上没说,但神色间果然变得安心,不再一直捂着右手,道了句谢谢后进了屋去。 师岚野清洗了碗筷,将院子清扫一遍,拿出些干柴劈好,又把换下的衣服洗干净,忙活到一半时摸到袖中还有几块梨花糕,想进屋拿给沉云欢,推开门就看见她躺在地上的干草堆里,以他的几件外袍当薄被裹在身上,正睡着。 他扶着门站着看了许久,最后轻手轻脚关上门。 傍晚时分,沉云欢自己醒来,困倦染在她的眉眼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样子。她闷闷地吃了晚饭之后,用水洗了把脸,稍微精神一些,推门而出,走前对师岚野道:“我出去走走。” 师岚野没像寻常人一样对她说一些“早点回来”之类的话,只应了一声。 沉云欢步伐缓慢,但并不是漫无目的,她走了好长一段路才来到仙琅长阶的脚下,一边想着师岚野之前竟然会走那么远来这里打扫,一边在石阶旁坐下来,看着这个将她重伤的阶梯,没再像先前那样往上爬。 夜色很快落下来,如浓郁的墨,浸染了沉云欢。 月亮黯淡无光,天地一片漆黑,沉云欢看见远处山峰之上,绚烂的光彩频闪,白芒直冲云霄,划破浓重夜色,隐隐有剑的争鸣声传来,剑气掀起的风浪奔赴而来,从她单薄的衣料中穿过,附在皮肤上,黏在骨骼中。 仙琅宗坐落于高山之巅,云雾缥缈,山涧盘旋的风似乎都带着一股无情的冷,让她如坠寒潭,四肢的冷蔓延到心口,五脏六腑都被渗透。 忽而脚边传来毛茸茸的暖意,沉云欢讶然,低头一瞧,竟然是先前在她手背上留下了一个爪印的小虎崽。也不知是它本来就住在这里,还是寻着沉云欢而来,正对着她的腿蹭得起劲。 半大的虎崽像猫儿一样,皮毛极其柔软,沉云欢将它抱在膝头,摸着它圆滚滚的虎脑袋。 很快她就发现来的不止小白虎一个,先前将崽子们交给她照看的灰毛狼也带着自己的几只崽来了,它在沉云欢脚边卧下,小狼则绕着她的腿追逐玩耍。 其后便是曾给她叼过野果的花豹;喜欢舔舐她手上药草的山狸;对她的鞋子情有独钟的狐狸,这些没有开灵智的动物好像神奇的感受到她的闷闷不乐,纷纷在她身边找了个位置,将她围了个结结实实。 毛茸茸的动物阻隔了风,沉云欢渐渐不觉得冷了。她抱着小虎崽,捏着它的爪子往远处散发着光芒的山头一指,对它道:“你看,那是我以前住的地方,里面放了很多我喜欢的首饰衣裳,各种法宝,那些光也是我的随身灵剑在被驱动时散发出来的。” “但是我在这里,它们在那头,隔了几百层阶梯,几座山头,我现在越不过去。” 小白崽听不懂,在她手指上舔了舔,状似安慰。 沉云欢说完这句话便没再开口,到后来身边的动物都陆续卧下睡着,沉云欢仍旧睁着眼睛看,像是想用目光丈量这段距离,但是夜里太黑,没有灵力的她,单凭一双凡眼看不了那么远。 这一夜那么漫长,足够沉云欢有千百次尝试的时间,一寸一寸地去摸自己胳膊,却没有一次从跳动的脉搏,坚硬的骨骼中摸出灵脉,摸到灵骨。 起初她是不死心,摸了一次又一次,后来变成了惯性动作,隔一会儿就要将手搭上经脉。 沉云欢其实比谁都清楚自己这一手摸骨的本事,但这一夜间,她质疑了自己千百次,也正是因为如此,朝阳露面时,她才彻底放弃了最后一丝希冀。 霞光漫天,苍穹从东方揭开了光幕,赤红的颜色染上层层云彩,映照大地如覆火光。 沉云欢动了动身体,僵硬的关节发出咯咯微声,睡在边上的所有动物在同时醒来,有些坐起来伸懒腰,有些在舔毛。 她瞧见自己脚边不知什么时候盘了一条很粗的蛇,不喜欢这种滑溜溜的东西,不设防间被惊了一跳,同时余光也瞥见一人站在树下。 沉云欢转头看去,对上一双平淡的眼睛,才发现树下站着的是师岚野。 他并没有刻意躲藏,只是夜色成了他的掩护,所以什么时候来的,站了多久,沉云欢并不知道,只在光明重临大地时才发现他。 她站起身,绕过周围的动物,姿态懒散地活动了下骨头,走到师岚野的面前,忽而开口询问,“你昨日应该听到了吧?连着三届春猎会我都是榜首,你听说过春猎会吗?” 师岚野将手里的外袍展开,披在她身上,顺手擦去她衣服上的晨露,回道:“略有耳闻。” 沉云欢已经习惯他这些细小的动作,并未在意,又说:“那个紫色衣服的人,我在十岁的时候就打败过他,后来他记仇又找了我几次,没有一次赢过我,这次不是情况特殊,他一样会败。” 师岚野说:“那是必然。” 沉云欢顿时觉得心里舒坦一些了,又继续道:“我五岁拜入仙琅宗,七岁得到不敬剑,那时它还没有名字,与我一般高,后来我给它取名叫不敬鬼神,但是师父认为太过狂妄,就改成了不敬。九岁那年,不敬开了灵识,认我为主,自那之后除了我,谁也无法驱使它。可是在昨日,我念了许多次召剑口诀,它都没有动弹。” 师岚野终于有了迟来的安慰,没有那么多的情感,只轻声道:“天下之大,宝物千万,自有别的武器衬手。” 沉云欢点点头,看样子是很赞同他的说法,然后笑了。 灵力全无之后,她每日都需要进食来维持身体,在夜间需要大量的睡眠恢复精力,从前对她来说微不足道的伤也变得致命,轻易飞过的山也成了不可攀越的障碍,这样的生活着实辛苦。 不明的真相,易主的宝剑,失去了的所有东西,对沉云欢来说算不得什么,一切都可以忍受,但唯一让她极其在意且最不能接受的,是外面有无数人等着看她丢面子,以各种言语来贬低她,否认她从前的成就,嘲笑她如今的困境。 认为她从前拥有的一切荣耀,声誉都来自宗门,来自那把不敬剑,好像失去那些之后,她就成了一个十分不堪的废人。 这一刻,云开雾散,朝阳忽然将光落在她身上,灿灿金芒描摹她精致的轮廓,给漂亮的眉眼添上一抹艳色,她道:“师岚野,给我寻一把刀吧,我要去参加春猎会。” 师岚野很专注地看着沉云欢。她的五官并不锐利,没有那种极具攻击力的威严,也没有老实敦厚,非常可靠的稳重。 她还太年轻,那种独属于少年的蓬勃恣意充斥着她的神情,姿态,言语和浑身上下的每一寸。 过于年轻,往往意味着一种不堪风吹雨打的细嫩,无法对抗大风大浪的脆弱,需要被人好好呵护。 然而并不是。 明明她坠落山巅,一无所有,与从前天差地别,可她却仍相当泰然。 或许别人尚不清楚,但师岚野从很早之前就知道,沉云欢是无坚不摧的。 沉云欢从袖中摸出一袋银子,递到师岚野的手上,料想这些银子买一把刀应该够了,又很认真地说:“剩下的钱全买糖棍,创造这种食物的人一定费了不少头脑,需要嘉赏。” 师岚野掂了掂手里钱袋的重量,心道这些若是拿去买糖棍,可以直接将他那屋子拆掉,用糖棍搭建新的屋宅了。 10 独坐天明师郎铸刀(二) 隔日一大早,师岚野就在院子里忙活起来。 沉云欢因为先前一整晚都没睡,熬红了一双眼回去吃了他做的饭之后就开始睡,睡得不知天昏地暗,分明心绪不宁却偏偏没做什么不好的梦。途中她听见师岚野在院中走来走去,还进了屋子在她身边拿东西,窸窸窣窣的声音将她吵醒,但没过一会儿就又睡去。 师岚野在她睡得很死的时候做了很多事,还去了镇子一趟,总之等沉云欢睡饱了起来时,就看见院子里多了一些东西。 有一个被砖石围起来的台子,里面塞了很多木柴,噼里啪啦的火焰烧得正旺。边上还有一个高台,中间放着一块黑乎乎的东西,旁边则是铁锤,铁钳之类的工具,占了院子的一半。 这些东西显然是山里没有的,毕竟师岚野这个破旧的屋子都是用木头搭建,这些砖石和铁具应该是他去镇上买来的。 师岚野听到她起来的动静,将那黑乎乎的东西扔到火中,转头问道:“怎么起那么早?” 天色灰蒙蒙,还没有亮,沉云欢往常会睡到天色大亮才起来。她刚睡醒,纵然精神已经休养好,但神色还很困倦,迷茫地看着院中的这些物件,一时忘记张口询问。 师岚野只穿着一层薄薄的外衣,双袖挽起露出精瘦的双臂,在井边洗净了手,又给沉云欢倒了干净的水,自己去了厨房做饭。 沉云欢一边洗漱一边盯着那烧得非常旺的台子瞧,炽热的温度隔了老远都能燎过来,烤得人热烘烘的。 师岚野给沉云欢准备的早饭是面条,以熬了许久的大骨头做汤底,里面还放了几片肉,最后撒上葱花,端到沉云欢面前的时候,香味瞬间在院子里蔓延开。她坐在门槛处,面碗摆在小板凳上,挑着非常新鲜的面条朝师岚野好奇地张望。 他站在火焰前,盯着那块被他扔进去的黑东西,时不时夹出来查看,已经烧得赤红。 火烧得那么猛烈,往上蹿了几寸,沉云欢坐得远都感觉热,师岚野站在跟前却好像完全没有知觉。天色还不太亮,火光将师岚野笼罩住,原本白皙的脸映得满是红霞,再有一双沉静的黑眸点缀,竟别样的好看。 “你要做什么?”沉云欢实在忍不住了,开口询问。 师岚野拿起铁钳,将火焰里焚烧许久的东西夹出来,与方才不同,此时这东西竟隐隐泛着金光。他放在边上的台子,随后拿起铁锤,用力地在上面敲了一下,顿时金鸣炸响,火星四溅,就听他道:“铸刀。” 沉云欢看着他开始用力敲打那块被烧成了近乎金色的东西,完全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但看起来很坚硬,师岚野的每一下都很重,手臂的肌理从单薄的衣中显现出来,手背隐隐浮现青筋。砸出的声响很刺耳,火星闪个不停。 沉云欢喝着面汤,心道难道那些银子买不到一把好刀吗?若是光这些铸刀的工具和这块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材料的黑铁就用光了所有的银子,那岂不是没有闲钱买很多糖棍了? 不过很快她将面吃光后觉得很饱,暂时没有吃糖棍的欲望,因此并未惋惜这一点。 转头看见师岚野将东西放火中继续烧,等烧成金色又拿出来砸,看起来是非常费力气的体力活,又想起先前给他摸骨的时候曾摸过他的手。 他的手生得修长白皙,掌中只有一些薄茧,不像是做重活的手,甚至比仙琅宗任何一个剑修的手都要嫩,没想到连铸刀都会。 这样的活沉云欢做过,非常耗费体力,并且总是被火烤着也受不了,不过之前沉云欢做的时候有灵力护体,师岚野却什么都没有,甚至火星溅在身上,会将他的衣裳灼烧出密密麻麻的小洞。 沉云欢在边上看了许久,终于觉得自己现在有一点点游手好闲了,于是钻进屋子里把两人睡的干草地铺给收拾了一下。 接下来的几日师岚野就不怎么外出了,专心在院中铸刀。 因为火星容易毁了衣裳,他干脆脱了上衣锻刀,精壮胸膛映上火焰的霞光,臂膀随着动作将肌理完整呈现,腹部肌肉块块分明,腰身收窄,长发似泼墨,与白皙的肤色相映衬,年轻的身材相当漂亮。 贫穷的人格外珍惜衣裳,沉云欢对此很理解,并且看在他非常劳累的份上,也提出过想要帮忙做活为他分担一点,比如洗衣服,或者将两人吃过饭后的碗给刷洗了。 但师岚野并未答应,他以沉云欢的右手还需要上药以及井水寒凉等理由,不让她碰那些东西。 时至今日,沉云欢不得不承认,她能从那么严重的伤势中恢复得那么快,师岚野的精心养护要占很大原因。沉云欢对毁了他床榻桌椅等事感到抱歉,并多次在夜晚入睡前表示自己以后会报答这些恩情。 由于念念不忘,她甚至在迷迷糊糊的梦中都呢喃着。师岚野仔细听了听,大意是说日后她若吃肉,就少不了他一口汤喝。 他侧过身子,看见沉云欢闭着眼睛,面容恬静地沉在夜色中,在睡觉时喜欢将手蜷缩成拳,像是习惯了在手里抓什么东西。 睡前她的姿势还算规矩,经常背对着师岚野,将身体蜷缩起来,两人当间隔着几尺的距离,但是睡着之后她就放松很多,凡体让她畏惧寒冷,本能地追寻温暖,所以会朝师岚野贴近。 不过师岚野总是起得很早,所以沉云欢至今都没发现这一点。 师岚野知道她从前锦衣玉食,所居住的环境与这里是天壤之别,但沉云欢从来到这里之后从未抱怨过一句,甚至那些瘫痪在床榻上无法动弹的日子里,她都没有因为这里条件差而发过脾气,只有在他毫无眼色没有接上话夸赞她或者是将那些动物拒之门外时,她才会摆几个不好看的脸色。 吃穿住行都可以将就,但给沉云欢的武器不可将就。 正想着,沉云欢醒了,脸颊在盖在身上的衣袍处蹭了几下,皱着眉头说渴。 昨晚的饭有些咸,因为是菌汤炖的鸡肉,她喝了很多汤,被渴醒。恍惚间师岚野起身出门,随后再进来时将一碗水递到她唇边,沉云欢迷迷糊糊地半坐起来捧着碗喝,冰凉甘甜的井水入口,很快就缓解了口渴。 她半睁着困倦的眼睛朝外面看了一眼,天还没亮,于是顺手把碗递出去,舔了舔水润的唇瓣,又躺下来睡。 师岚野却披衣起床,悄声出了屋子。 如此起早贪黑,也足足用了七日才将刀铸造完整。 最后一次淬炼时,冰冷的水里也烧起了火,大量的白烟腾空而起,将师岚野整个人笼罩其中。烟雾渐渐散去之后,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脸总算出现了些别的表情,乌黑澄明的眼眸里似乎浮上了隐隐笑意。 紧接着就是开刃,打磨,制作刀柄。师岚野选取的材料是木头,不知从何处得来,总之是沉云欢在仙琅群山里从未见过的一种树木。木质如绸缎般的细腻,通体泛着金色的光泽和纹理,经阳光一照竟然十分闪亮。 沉云欢什么样的宝贝都见过,一看就知道这不是山里随便挖的,问他从何得来,师岚野只说是从家里带来的,并未详细说出来历。 他丈量了沉云欢的手掌,将手柄制作完成后与刀刃合二为一,在这日傍晚,总算是将刀铸成。 刀刃长三尺,加上刀柄有三尺半。形状笔直,又细又长,大致看上去与剑很相似,然而刀背宽厚,刀刃被磨得极其锋利,刃尖呈斜状。 通体似浓墨一般黑,刀背雕琢了腾飞的云纹,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繁琐图案,光线落在上面,照出来的黑竟是五彩斑斓的,配上金丝木柄,整把刀既是沉稳厚重,又显得绚烂无比。 入手很轻,沉云欢握着刀柄反复看,双眸映了漫天霞光,亮得惊人,虽然没有赞不绝口地表达心情,但显然对这把新到手的武器喜欢得不行。师岚野站在边上,目光往她的眉眼描摹,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 这对沉云欢来说意义当然非同一般。 这把刀是她亲眼看着铸成的,从一块黑乎乎的,看不出是什么材料的东西,经过师岚野这几日成千上万次锻打,灼烧,淬火,在沉云欢越来越期待的注视下,一点点变成如今的模样,成为她的新武器。 “不敬。”沉云欢握着刀柄,指尖从光滑的刀身上轻抚而过,笑着道:“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不敬。” 那日坐在仙琅长阶下想了整整一夜,沉云欢在东方亮起的那一刹,决定从此放弃剑术,改练刀法。 剑是百兵君子,因剑身轻薄,可用双刃,因此衍生了许多优美的身法和剑招,飘逸而潇洒,战斗时不落美观,所以如此好面子的沉云欢年幼时选择了练剑。 而刀是百兵霸王,以砍劈为主,其他撩、刺、拦、斩等其他刀法都需刚劲有力,勇猛疾速,虽然比不上剑术优美,但刀法同样千变,灵活而致命,在战斗中远比剑更实用,这也是大多战场上选用刀为主兵器的原因。 更重要的是,刀能够承载巨大的力量和打击,绝不会轻易折断,完全可以为现在的沉云欢砍出一条宽敞且辉煌的血路。 师岚野的锻刀技术相当厉害,沉云欢怀疑他跟镇子上那个铁匠混了很长时间,锻造出来的这把黑刀毫不逊色于沉云欢以前见过的宝贝利器,只是不知刀刃是什么所制,她用指尖弹了两下,声响清脆明朗,刀锋轻鸣,似乎已经迫不及待为它的主人所用。 沉云欢将刀举起,抬头仰望刀刃,越看越喜欢。 满目赤红的火烧云下,墨黑的长刀散发着微光,锋利得仿佛将吹拂而过的春风都切割开来。 正是万物复苏的时节,沉云欢笑着对师岚野说:“那就用你给我铸的刀,给参加春猎会的人露一手。” 当然,还差最后一步,因为沉云欢得到新武器后爱不释手,睡觉都要摆在头边上,如此锋利的刀,师岚野都怕自己起身时不小心踩到,因此急需一个刀鞘。 师岚野暂时没有合适的材料,在镇子上买了一块牛皮带回来做,只是这材料有限,尽管师岚野很想将它做得好看,但仍旧是灰扑扑的,看起来很破旧。 好在沉云欢并不嫌弃,宝贝似的将刀合进去,睡觉时放在身边,与自己同床共枕。 二月末,要启程的这日沉云欢难得起了个大早,看见天都还没亮,身边已经没有师岚野的身影。 她穿好衣袍推门而出,早晨的气息很清冽,风中带着水汽儿,拂面而来让她顿时清醒不少,她洗漱过之后拿着刀就出了院子。 本想着找一块地方练练刀法,却不想转来转去,竟无意间找到了师岚野。 远远看去他站在几块石头边,身旁围绕着许多动物,先前擅自跑进屋里和仙琅长阶下陪伴沉云欢一夜的那些,还有一些沉云欢未见过的,已经成年的老虎和花豹,此时皆乖顺地坐在师岚野身边。 师岚野着一袭黑色外袍,长发用蓝色的长发带半束,发丝披落肩头,额前的碎发被风撩起,一张脸在昏暗的天色下显得很白,看起来像文弱的书生。但他正在给身边的野兽喂食,庞大的白皮虎和强壮的花豹围在他身侧,像嗷嗷待哺的小猫小狗。 沉云欢惊讶地走过去,唤道:“师岚野。” 他侧头看来,轻描淡写地问道:“醒了?” 沉云欢踏着山间的晨雾走过去,奇怪道:“你怎么跟这些山里的野兽那么熟识?” 师岚野将手里的肉喂出去,顺道摸了两把白虎毛茸茸的脑袋,说:“它们都是我喂着长大的,所以与我亲近。” 沉云欢恍然大悟,“难怪你房中总是来那么多的动物,是不是从前我没来的时候,它们也经常在那玩?” 她一直都觉得奇怪,从前也不是招动物喜欢的体质,怎么会到了这里会被那么多动物围绕,原来它们都与师岚野相熟。 她走上前,嘴上问着我可以摸吗,实际手已经伸出去,在白虎耳朵上捏来捏去。这只白虎看起来已经是成年体型,但性子格外乖顺,被摸了之后就只甩了甩耳朵,坐着不动。 沉云欢与这些山中野兽玩了许久,也耽搁了练刀,而后才想到今日要出发,师岚野应该是来跟这些动物道别。 春猎会在去年就定下了时间和地点,于今年三月末在豫州的汴京召开,等到春猎会结束,算上一来一回的时间,也要用上几个月。 沉云欢摸着虎头,语重心长道:“你们已经长大了,应该学会自己找吃的,不能总是依赖别人。” 一众动物显然听不懂,各做各的事。沉云欢觉得话说到这也就够了,又不是此生不再见,没必要在道别一事上浪费太多时间,她转头对师岚野道:“咱们回去吧,你该做早饭了,吃完之后我们就出发。” 师岚野并未反对,二人回去后吃了屋子里的最后一点食材,然后收拾了几套衣裳,就这样轻装出发了。 仙琅宗位于苏州地界,与汴京相隔千里,如今也没有什么便利的出行工具,只能在镇子上租了两匹马出发,幸好现在马行兴盛,待去了下个镇子也可以更换跑累的马。 临行前,沉云欢和师岚野排队买糖棍。她此刻才了解到这个东西其实叫小人糖,每天都是熬糖现做,专门做给小孩子吃的,甚至在买的时候沉云欢身后还站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孩,每个人手中都攥了一个铜板。 沉云欢对这个名字很不赞同,一边表达希望老头将这糖改名字的想法,一边买走了老头手上的所有小人糖,惹哭了一大群小孩。 两人的行李放在一起也没有多少,寒酸得可怜,一并放在师岚野的马背上。沉云欢咬着糖棍,身姿很潇洒地翻身上马,赤红的衣摆在空中划过好看的弧度,她的腰带做了暗扣,可置放合鞘的黑刀。 沉云欢的衣着完全不比从前奢华,但衣服合身,颜色鲜艳,长发未梳髻,不过被红色头绳简简单单地高束着。她拽着缰绳,催马前行几步,身体一晃,丝绸般的墨发随风摆起来,颇有几分恣意。 她回头时咬着嘴里的小人糖,笑眯眯地吓唬他,“师岚野,若是你慢了,我可不会停下来等你。” 师岚野上马,动作也很娴熟,朝阳的金芒大片洒在他身上,照进眼里,黑眸也染上了一层金色,望着她,淡声道:“放心,必不会成为你的负累。” 沉云欢应了声好,催马而动,二人趁着春光正好,一前一后离开了镇子,一路向西。 现在外面不知多少人等着沉云欢的消息,想看她笑话的和向她寻仇的人同等多,此去前途未卜,若是灵力全无的她再外带上一个完全没有灵骨的师岚野去参加春猎会,与单刀赴会无甚差别,着实有点风险。 但沉云欢向来是个幸运的人,在二人前往汴京的路上,走运获得了一个机缘。 起因是他们在路过一个小城时,在马行里租赁新的马,打算随便买点东西垫垫肚子就离开,不在城中停留。 当时沉云欢蹲在路边,脸色有些忧愁,因为才刚出发四天,她走之前所买的二十多个小人糖已经所剩无几,偏偏别的地方还没的卖。她将最后七个来来回回数了几遍,确认自己没有少数任何一个后,有点不高兴地等着师岚野付钱牵马出来。 谁料对面的酒馆里传出来嘈杂声,隐隐竟然还夹杂着沉云欢的名字。 沉云欢走到哪里都是名人,早就习惯了别人对她的议论,只是她耳朵一竖,十分精准地捕捉到一些“输、败”的字眼,于是马上喊着师岚野先别牵马,打算进酒馆看看究竟是怎么个事。 11 无名小城逢机缘 这几日赶路也算得上是风餐露宿,毕竟师岚野身上的银子不是很多,沉云欢更是一个铜板都抠不出来,两人若是行到了城中,便会抠抠搜搜地开一间房住,反正二人习惯同睡倒也没什么,若是天黑了也没能进城,只能裹着衣裳找一块较为平坦的地方睡。 尽管沉云欢睡在师岚野的衣袍上面,但身上还是有一些赶路时的潦草,因此踏入酒馆的时候除了被店小二不是很欢迎地招呼了一声之外,并没有人注意到她。 正是晌午,酒馆里非常热闹,进门便是一条比较宽的空地,当间立了一根柱子,将酒馆分成两半。左手边搭了几尺高台,正有一个说书人坐在上面声色并茂地讲故事,右手边架了个圆桌,竟然开启赌盘。 中间的柱子中镶嵌了一个低阶法器,将两边的声音相互隔绝,因此左边静,右边吵闹无比。沉云欢抬脚往右边走,瞧见那圆桌处站满了男男女女,正争得激烈,抢着下注。 沉云欢往人群中一站,仰起头看见圆桌的上空挂着牌子,上面写着“春猎会魁冠落于谁手”,底下则是数个眼熟的名字,排头一个的便是沉云欢。 这些人沉云欢之所以瞧着眼熟,是因为都是这几年春猎会前十榜的热门人选,除却沉云欢之外,另外几人的名次都有所浮动,每年都不一样。 牌子上的数字在不停变幻,沉云欢的名字后面却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玖”,半天都没动一下,反倒是去年春猎会只拿了第二的顾辞相当受欢迎,名字后面的数字高达三百多。 显而易见,之前的传闻大家都有所耳闻,往沉云欢身上下注买她夺得春猎会魁冠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且赔率奇高。沉云欢不忿,挤过人群走到庄家边上询问,“沉云欢分明是去年的榜首,怎么今年买她赢的人那么少?赔率还高?” 那庄家正忙着收钱,听了这话抽空朝她睨了一眼,笑着道:“姑娘,你怕是不知道吧?据说前些时日沉云欢在仙琅宗边上的镇子现身,被人当场折断了剑,输得难看,一月前她遭了如此变故,如今会不会去参加春猎会都难说,谁还敢买她?” 沉云欢被嚷嚷着要下注的人挤走了,又很生气地挤回来,牢牢抓住圆桌的边缘发脾气,“胡说!究竟是哪个贼人散播的谣言,我就是从那边镇子过来的,她当日根本没输!” 说着还将站在后面的师岚野拉到身边来,“他当日也在,可以作证。” 师岚野点头,非常配合道:“沉云欢没有输。” “你说没输就没输呗。”那庄家看起来很是无所谓,又道:“有钱你就下注买她,反正她的赔率高,若是让你赢了,也赚不少。” “下就下!”沉云欢对师岚野说:“银子给我,这回就让你发大财。” 师岚野在袖子里翻翻找找,摸出了一块碎银子给她。 他身上还有很多银子,当日沉云欢给的那满满一袋没花多少,那些打铁用具是跟镇子里的铁匠借的,刀的材料也是分文没花,所以可以拿出一些银子让沉云欢参赌。 沉云欢接过银子,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抓了一把,犹犹豫豫一会儿,拿出两个小人糖,跟银子放在一起拍在桌上,道:“全买沉云欢。” 庄家称了银子,将小人糖随手一拂,“只收铜板金银和灵石,这个不收。” 沉云欢轻哼一声,将小人糖收回,从庄家手中接过牌子。这上面写了她的名字和下注数目,说是春猎会结束之后随时可以来兑奖。庄家说到“兑奖”二字时脸上的笑容满是嘲讽,像是十足认定她的银子会竹篮打水一样。 她臭着脸被人群挤出来,一时不打算离开,觉得肯定还有人会相信她买她夺得春猎会榜首,于是与师岚野商量着在酒馆里吃了午饭再离开。 他们来到了另一边较为安静的地方,要了两菜一汤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边上清静,零零散散的几桌,都一边吃着菜喝着酒,一边听说书人讲少年将军的往事。 沉云欢埋头吃了一会儿,填饱了肚子后心情缓和了些许,拿出一个糖棍咬在嘴里,这时候耳朵才算有空闲,听见说书人讲故事。 听了一会儿,觉着不对劲。 说书人讲的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事,还是自己杜撰,但他总说自己当年也参与在其中,沉云欢姑且就当作真事来听。 大概是说大夏边陲有个小国,国内有个年幼便出名的少将军,不仅模样俊美,还修出了一身灵骨,备受瞩目。这少年将军弱冠之年与公主桥下相遇,情窦初开,展开了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不过座下大多都是男子,不爱听这些,因此催促着说书人两句带过。 只是国君荒淫暴虐,无恶不作,民生苦不堪言,后来敌军来犯,国内将领接连战死,最后打到了皇城门口,昏庸的国君怕死,带着王后和公主从暗道出逃,却被心腹背叛,走漏了消息,被敌军抓了个正着。 照理说皇帝被抓,此国也该灭了,谁料那少年将军聚拢了最后十万兵力,顽强地对抗敌军百万大军,放话说城门只可从外面被撞破,绝不可能从里面打开。 不知什么原因,皇城竟真的久攻不下,敌军便将皇帝公主皆抬出来当成人质,与少年相爱的公主不愿成为拖累,最终选择自尽于众人面前,约定与少年来世再做夫妻。 凄惨的爱情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结局便是少年将军仍旧没能守住皇城,城破之后他被枭首示众,这个边陲小国也彻底覆灭了。那说书人摇着扇子,慢悠悠地做着总结,“由此可见,这个故事警示世人莫要以卵击石,面对强大的敌人时要清楚自己的弱小,识时务者为俊杰,切勿逞一时之勇,否则终会害人害己。” 座下一片唏嘘哀叹,但沉云欢越听越郁闷,心里很不舒服,又开始疑神疑鬼,总觉得这话是含沙射影,嘲讽她如今的境遇。想当初她一柄长剑站在人群中,谁敢在她沉云欢身上说一个“弱”字? 出门在外,沉云欢不想寻衅滋事,于是凑近师岚野,小小声道:“这老头疯了,满口胡说八道,我要是酒馆老板,一文钱都不会给他……” 师岚野面色平淡地点头,对她的话表示赞同。 正说着,酒馆门口还真来了个疯老头,嚷嚷着喊人帮忙。沉云欢被这一嗓子吸引视线,转头看去,就见一个满身污浊,穿着破烂的老头冲里面叫喊,酒馆里的其他人习以为常,并不搭理,店小二则拿了个扫帚呵斥驱赶。 沉云欢只扭头看了一下,就与这疯老头对上视线,他马上就纠缠了过来,冲撞着闯进来,对沉云欢喊,“好心人,帮帮忙帮帮忙!” 话还没喊完,他就被店小二一脚踹出了酒馆,扫帚棍落在身上,打得他抱头蜷缩,哀哀讨饶。沉云欢看不过去,心念一动,转头往师岚野瞧了一眼。 师岚野显然已经看穿她心思,顺着说道:“左右无事,瞧瞧也无妨。” 沉云欢起身,在出去前往圆桌的挂牌上瞄了几眼,见她的名字后面的数字果然往上涨了几个,顿时心情大好,暗道还是有人有远见的,随后出门喝止了店小二对疯老头的施暴。 她到底也是才从酒馆里花了银子的,店小二给了她面子,点头哈腰地笑了两下,提醒道:“姑娘不必理会他,这老头是个疯的,常年这么喊,不过是耍人玩儿罢了。” 沉云欢打量他的眼睛,见老头的眼睛虽然发黄浑浊,但眼仁还算黑,并且正满怀期冀地盯着她,小声哀求着。她心里清楚,疯了的人,眼睛不会是这种样子,他只是脏了点。 “帮什么忙?”沉云欢往前两步,与他隔了几步距离询问。 “二位恩人先随我来,就在前方不远处。”老头见她愿意帮忙,赶忙招呼她和师岚野跟上,领着二人穿过热闹的街头,一路行到人烟稀少的城郊处,远远地就看见一口枯井旁立着一尊泥塑像。 老头指着泥像道:“就是那里。” 沉云欢疑惑上前,从老头有些乱的语言中大概明白了他的目的。说是这小城在几十年前曾被一种邪门的妖怪占领,害了不少人,后来有一对男女路过此处,打败妖怪救了城中人,还留下了法器保护此城,人们为了感谢,塑了一对泥像纪念二人。从那以后这小城也变为了可以售卖法器的灵城,因此许多酒馆商铺中都有一些低阶的法器。 只不过时间太久,泥塑像无人保养很难维持,原本摆放二人塑像的屋子被官府拆毁,泥像就被搬到了城郊。男子泥像在一个暴雨天彻底毁坏,女子的泥像也断了半只右手,这老头用了很多年修补,但不知是何缘由,无法将泥像的手给修复。 老头所求之事,就是有人能帮忙修补女子泥像的右手。 沉云欢抱着双臂走上前,绕着泥像走了一圈,有些散漫地打量。泥像太破旧了,面容几乎看不清,身上的衣服也褪了颜色,遍布大大小小的细孔。 虽然不太明白修补这样的东西有什么意义,但她还是一眼就看出了这泥像的问题所在。 可老头一脸期待地看着沉云欢,方才被揍一顿,脸上已经有了乌青,表情看起来有几分可怜。他不明白泥像总是修补失败的原因,所以在求人帮忙这件事上坚持了很久,如此大的年纪还因为莫名的固执被这样打,确实让人瞧着心酸。 沉云欢心想偶尔做做好事也无妨,便指着那泥像的手道:“此处被人施放了一个小的咒法,本身就是要碎掉的,目的就是让人发现这里面放了东西。” 但这个咒术的解法虽然简单,却极其偏门,鲜少有人听说过,若是用外力强行破坏,必会将里面藏着的东西一起损毁。 沉云欢也不指望这老头能有眼色,转头对师岚野说道:“这种咒术锁传自古时,早就销声匿迹多年,若是别人来,怕是根本看不出这上面有个玩意儿。” 此刻是沉云欢需要接受赞美的时刻,于是师岚野眼眸轻动,适时地接上话,“看来是他走运,遇上了你。” 沉云欢压了压嘴角的笑容,轻咳两声,端得一本正经,“见多识广罢了,不足为奇。” 说着她弯下腰,手指顺着泥像的手臂慢慢摸索,耳朵贴在上方认真听着。师岚野和老头都不约而同安静下来,周围只剩下轻微的风声和远处街头的隐隐喧闹。沉云欢听见这泥像中有万千声音在相互碰撞回响,直到她指尖摸到其中一个空洞时,所有声音都停止。 她的指尖来回摸索两下,随后指头一用力,竟生生在上面扣了一个洞,紧接着腕子一转,泥像的小半个胳膊就被她这般轻松掰了下来,一个东西掉在地上。 老头发出惊叫声,以为沉云欢下手太重毁坏了泥像,心疼地上前查看。沉云欢一边将东西捡起来,一边道:“你多修补一截有什么,今后就可以将她修完整了。” 掉出来的东西巴掌大小,润白中泛着微黄,上面有一些陈旧的纹理,不像人造物,倒跟象牙很接近,但不如象牙光滑,一头尖尖的,一头像是从什么东西上断裂。 入手的瞬间,沉云欢察觉到这东西里面蕴含着灵力,极为纯净干脆,应当是从原体脱落时所残留,只是隔了那么多年灵力都没有消散,一方面说明这灵力十分浓郁,另一方面表明这个东西拥有储存灵力的能力。 沉云欢眼眸发亮,心中大喜,没想到不过是随手行善,还能碰到这种好事。对于现在没有任何灵力的沉云欢来说,这无异于雪中送炭,着实对她非常有利。 “看来走运的是我们。”沉云欢喃喃道。 师岚野看了看,说:“应当是角。” 沉云欢不在意这是什么东西,将它收入自己的荷包里,随后与疯老头道别。疯老头忙着心疼手臂毁坏的泥像,并未理会她,两人便趁机离开了城郊,待师岚野牵了马出来,两人继续上路。 在这城中换了马,饱餐一顿,花了几两银子,走的时候身上多了块木牌和含着灵力的角,也算是来得值当——至少对现在的她来说绝对大有用处。 接下来便是漫长的赶路。沉云欢在每日休息前抽一点时间练习,将一身的剑术逐渐转变成刀法,除此之外其他时间都是在路上。 跋山涉水越千里,越过连绵的高山之后,远眺一望无际的平原,那便是豫州地界了。 一路走走停停,紧赶慢赶,赶在三月底来到了汴京。 汴京曾是八朝古都,这片土地自古以来便灵力浓郁,人才辈出,是大夏里出了名的仙家宝地。但越是灵力旺盛的地方,越能引起众多胆大不怕死的邪物聚集而来,到了春天更是妖物蠢蠢欲动,大量作乱的季节,是以此次春猎会选择在汴京召开。 春猎会由皇室操办,大夏境内凡是叫得出名号的仙门都会参与,千百大小门派从四面八方汇聚于此,带着门内出色的弟子来参加大会,不单单是比试问道那么简单。 前三甲是由皇室亲自封赏,奖励罕见宝物,而榜首更是会塑庞大灵体,立于春猎会的道场上,瞩目于众。在春猎会崭露头角,赢得声名,不仅会给仙门带来丰厚的奖励,更有数不尽的风光荣耀,因此每年的竞争都很激烈。 沉云欢自知是个名人,为了避免惹来麻烦便戴了遮面的幕篱,风尘仆仆的模样混在人群里,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她。 要进城的人实在太多,便是四方的城门全开仍旧围得水泄不通,边上站着大批官府衙役在组织队形,以免出乱子。 汴京禁飞,管理严格,到了城门处便是骑马也不行,只能下马牵着。沉云欢和师岚野牵着马随着人群慢慢往里进,正老老实实排队的时候,忽然听见头上传来一阵嗡鸣,紧接着平地起了大风,群众发出低呼声。 沉云欢转头看去,打眼就看见一片阴影洒下来,遮了午后的烈阳。只见头顶上出现一艘体型中等的灵船,船体嵌着金纹镶着玉石,当间印着一个非常大的仙门徽文,显得气派十足。 船头处立着一个年轻男子,身着杏色的衣衫,外面拢着一层织金的纱衣,在日光下灿灿发光。他墨发披身,半绾的发上戴着一根玉兰花簪。面如冠玉,眼含桃花,生得相当俊俏,迎风站在那处,一眼便看出是金银窝里长大的少爷。 12 汴京现身惹众议 周遭一片议论声不断,对于汴京禁飞却还是有一艘灵船堂而皇之地悬在头顶一事惊诧无比,询问着上面的人是什么来头。 不过很快就有人认出船体上刻着的徽文,故而不再大惊小怪。 大夏境内的修仙门派成千上万,但律法严苛,其中管理民间与灵派之间关系的律法足有上千条,能够使用灵器且可以开设灵器交易店铺的城池皆是由官府层层审批,报备给皇帝并得到准许后,才能记录在册,这类城池被称为灵城。 但是大部分的城镇则完全是凡民生活,这种凡城内不可出现滥用灵力的修士,即便附近有修仙门派,也不可与凡民过多接触,不可受凡民供奉,如若有犯,都会处以重罚。 然有一个门派是例外。大夏皇帝十分倚重仙门,是以几十年前皇室亲自扶持了一个门派,将其奉为国之仙门,不仅在各地开放分门,还要求大夏的百姓供奉参拜,更有不少王公贵族将子嗣送进去修行,其名为天机门。 此仙门汇聚了无数修行拔尖的修士,更有皇权傍身,相当权威,在其修行的弟子也多半都是名门望族世家子弟,所以在禁飞的汴京是唯一可以乘灵船进去的门派。 站在船头的那个,沉云欢略有印象。他名为奚玉生,修为算不上出众,但是家中十分富有,因喜欢将身上的灵器法宝随手送人而出名。每回看见他时,周围总是围着许多人,似乎跟谁的关系都很交好。天机门也很看重他,据说是因为他的家族给天机门花了不少银子,送了数不尽的法宝。 奚玉生模样好看,性子温和,出手阔绰,几乎没有交恶之人,就连沉云欢与他也有过点头之交,不过彼此之间并不熟识,给沉云欢的印象是人傻钱多。 灵船缓缓飘过,在众人的仰视下进了城内,议论的声潮也很快消失,变得纷乱嘈杂。沉云欢二人进了城后径直来到春猎会的道场,位于汴京的中央地带。场地建得辉煌气派,浮空的楼阁,在半空中飘上飘下的石阶,四周布满灵兽石雕,正流着潺潺溪水,在金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最显眼的,还属立在建筑中央,高达四丈之高的灵体,正是一身织金火红衣裙,头戴千叶金冠,脚踩彩丝锦鞋,怀中抱着一把玉柄长剑的沉云欢。她墨发如瀑,呈现出一种随风飘扬的肆意,面上的笑带着几分倨傲,浑身上下都用颜色鲜亮的玉石装饰,站姿不算正经,充满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灵体像极为高大,隔了老远都能瞧见,下方来来往往的人都会仰头观看。 非是沉云欢有心炫耀过去的荣耀,只是她觉得师岚野没来过春猎会,可能并不知道她的灵体像立在此处的原因,所以转头对师岚野解释道:“上届春猎会的榜首,会立灵体像在这一届的场地,直到新的榜首诞生才会被顶替。” 师岚野仰头端详那庞大的灵像片刻,并未说什么。 沉云欢等了会儿,继而又道:“我的灵体已经立了三年,此前从未有人能如此。” 师岚野仍是没有回应,沉云欢从荷包里摸出糖棍拨开糖纸叼在嘴里,摸摸刀柄,整理了一下双袖和衣摆,又拨弄两下肩边的长发,还是没听到师岚野说话,于是转头用很关怀的语气问:“你突然聋了吗?” 师岚野瞧她一眼,道:“今年也是你。” 沉云欢马上回答:“那是当然的。” 春猎会报名地点距离灵体非常近,站在此处排队的多是小门小派的弟子或是散修,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每个人只要稍微一转头就能看见边上的灵体,所以四周都是环绕着沉云欢展开的议论。 大多数人都认为她不会再来参加这次春猎会,提起她曾经的事迹,语气中充满了惋惜,似乎是真的可惜这一代天骄的陨落;有的言语则满是攻击性,认为这一切是她咎由自取,还害死了那么多同门,仙琅宗能留她一条命已经是格外开恩;其他的基本是造谣,说她混到给人伏低做小讨饭吃,抑或是装神棍招摇撞骗,总之就是说她的现状十分凄惨。 不过这些纷杂的言语一路走来从未断过,现在已经不入沉云欢的耳,她正疑神疑鬼,怀疑师岚野就是听多了这种谣传,所以才并不相信她说的话,以为她总是吹牛,从而给出的反应都很平淡。 不过鉴于他总是这样,可能得了一种时不时变成哑巴的罕见病,所以沉云欢又觉得可以理解。 来到报名的桌前,就看见天机门弟子执笔记录,边上摆放着一个灵石,灵石上有颜色之分,只要将手放上去,当下便可给人的灵力分等级,继而按照灵力分区域,灵力低的人自然要在危险等级低的地方猎妖,以免出现不可控制的伤亡。 沉云欢并未将手放上去,只对那弟子道:“沉云欢,师岚野,散修,无属门派。” 那弟子听到名字,仰头看了一眼,见来人戴着遮面的幕篱,便也没有多问,只道:“请阁下将手放在灵石上。” 沉云欢道:“不必,你随便给我个牌就可以。” 此人应当是经常遇见这样的人,微笑地从容应对:“没通过灵石检验者无法授予参加春猎会的资格,还请阁下先通过灵石检验。” 沉云欢自然不会将手放上去,不过她也早就想好了应对的办法,抬手将幕篱的墨色纱帘撩开些许挂在耳朵上,露出了半张脸对她道:“我说我叫沉云欢,你不认识我吗?” 弟子当下瞪圆眼睛,惊诧地看了看她,又仰头看了看边上庞大的灵体,望着这两张一模一样的脸震惊得半晌没反应。 正是这一耽搁,后面排队的人已然等得不耐烦,上前几步搭上沉云欢的肩膀,操着一口豫州话道:“你在弄啥嘞?不测灵石就赶快走,别耽误俺们后面人的时间。” 沉云欢下意识转头,还没看清楚此人的脸,就听到他发出一声震耳的惊叫,紧接着就是见了鬼一样飞快后退几步,自己往地上摔了一个跟头,指着沉云欢大喊大叫,“沉、沉云欢!这是沉云欢!!” 沉云欢见他满脸惊吓的样子,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差点以为是她的脸出了什么问题。 这一嗓子喊得周围人都听见,马上聚集过来把她团团围在中央,数百目光堆在她的身上,议论声如潮水般汹涌,顷刻间将她淹没。 时隔数日,站在风口浪尖的沉云欢总算在众人眼前现身,没有传闻中所说的那般受了重伤肢体不全,或是傲骨尽折狼狈不堪的模样,她仍旧穿着红衣,腰间配着一柄长刃,站在那处,面上波澜不惊。 很快就有人发现她腰间的武器不再是不敬剑,因为合在破旧的牛皮鞘里,看不出是什么模样,只露一个泛着金丝纹理的柄在外面,但众人都下意识以为那仍旧是一把剑。 她此身装扮,足以表明被剥夺首席弟子的名号踢出仙琅宗,收回不敬剑等传闻是真的,因此更引发了极为激烈的哄闹,千百人一同说话,一时间吵得沉云欢耳朵嗡鸣。 甚至有几个胆大的,藏在人群里朝沉云欢大声疑问,问她灵力全无是否为真,今年春猎会的魁冠还有没有能力夺下,还问她对于仙琅宗的掌门收了个新的剑修天才,顶替她成为首席弟子的事有什么想法。 沉云欢在任何地方都会掀起风浪,但是从前很少来到这种人山人海的基层中央,多半都是站在高处,再喧闹的声音通过高度的过滤也变得温和许多,这回算是见识到了人潮的厉害,只觉得耳朵被吵得发出尖锐鸣响,满心烦躁,屈指在桌上敲了两下,“吵死了!快把牌子给我。” 那弟子赶忙取出牌子写下二人的名字双手递交,低声道:“祝愿此行平安。” 沉云欢道了声谢,收了牌子之后迫不及待拉着师岚野从人群中离开,这些人如狗皮膏药一样黏了许久,让沉云欢费了很大劲儿才给甩掉,忙活出一身的汗。 甩脱人群之后,她并未在城内闲逛,而是去马行租借了新的马,师岚野停在饭馆门口说干粮告罄,需要补充新的。沉云欢就说豫州人热情,又盛产粮食,路过的时候随意讨两口,不会缺吃的。二人策马离城,片刻不停留,走得飞快。 与此同时,春猎会的天人榜上出现了沉云欢的名字,只听钟声在城内回荡,绵延方圆数里,以此来昭示她现下不仅身在汴京,并且还报名了春猎会。 沉云欢是上届榜首,理所应当的,她的名字位于天人榜的第一名,高高挂在最上方。由于仙琅宗还没有明确对外宣称她被逐出宗门,所以天人榜上她所属的门派依旧是仙琅宗,但与从前不同的是,她名字的后方跟了一个不为人们所知的新名字。 此消息一出,昔日她灵力全无的传闻顿时难辨真假,不参加春猎会的谣言也不攻自破,汴京城如炸开了锅一般,消息疯传,很快所有人都知道沉云欢在报名处现身。好事者在城内疯狂搜寻,寻找那抹艳丽的红色身影,却毫无收获,完全不见其踪影,满身谜团的沉云欢,又消失了。 虽然没找到人,但至此春猎会已然彻底热闹起来,众人心知肚明,今年必定少不了一出精彩好戏。 在众人面前现身并不在沉云欢的计划之内,也幸好她走得快,如今汴京城里再如何吵闹也波及不到她身上,才脱身得轻易。 距离春猎会正式开幕还有三日,沉云欢不打算参加盛大的开幕,而是先一步前往她的目的地。 前年沧溟封印略有松动的苗头,各处妖邪闻风作乱,沉云欢跟随同门来到汴京一带除妖。 当时她在汴京城往北七十里处发现一个古怪之地,想前去一探究竟却被同行的师叔阻止,说那处被天机门列为禁地,其原因不明,只说极为凶险,不许生人靠近。 虽说当时那位师叔严词警告了沉云欢别靠近,但她还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溜过去看了一下,从而也知道了一个旁人所不知道的秘密。 而这块生人勿近的禁地,则正是沉云欢此行来汴京的主要原因。 13 大雾起诡船渡河 春猎会统共分为两个部分。 第一个部分是争猎。三月底开始,一直到四月底结束,在此期间猎杀妖邪取其妖丹计分,根据妖丹的修行年数划分了积分等级,年岁越长久的妖获得的积分就越高,但相同的,也越危险。 沉云欢从前参加春猎会,从来都是去会场所划分出来的最危险的区域,如果运气好碰上一只千年妖兽,就可以稳稳拿下争猎部分的第一。只是上千年的妖怪杀起来也很棘手,沉云欢参加三年只碰见过一次,打完之后自己也受了重伤。 “但是我当时实力太强了,而且灵骨坚硬,不过是受了一些不足为奇的小伤,养了一段时间就完全恢复了。”沉云欢坐在石头上,手里捧着白花花的馒头,认真地回忆曾经。 师岚野看起来是在听,实际忙活着整理干粮,见她说了很久,就弯腰从包袱里拿出水壶递给她。沉云欢正好吃得噎住,接过来喝了两口,又说:“后来就没再遇到过了,不过你放心,我这次带你去的不是那种有妖怪出没的地方。” 两人出了城之后往北走,行了三日,已经到了四处无人的荒野之地。正如沉云欢所言,豫州的百姓大多都热情,而且因为粮食种得多,所以并不吝啬,哪怕是路过跟人说笑两句,都被邀请去家里吃顿饭。特别有趣的一点是,这里的百姓跟人打招呼,开口第一句就是问“吃了吗?” 当然,去讨要干粮这事都是师岚野在做,他生得好看,面容白俊,从表面上看完全看不出他是没有灵力的凡人,大多百姓都以为他是参加春猎会,帮汴京附近肃清妖邪的仙门弟子,所以对他很是欢迎。沉云欢手里的白面馒头就是他们送的。 沉云欢咬了一大口,往前指了一下,说:“应该快到了,我记得就在这一片。这里被天机门列为禁地设有结界,附近也没有人烟,所以妖邪通常不会来这种地方。” 师岚野顺着她的手望去,豫州的土地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偶尔有座山哪怕并不高,也会很显眼,视线的尽头就看到有一些不大高的山坡,想来就是沉云欢要去之地。他安静地吃着手里的东西,让人分不清是极其信任沉云欢,还是并不在乎这里有没有妖邪。 沉云欢吃饱之后起身,拍了拍手掌,交代道:“总之你就记住一点,遇到危险了就赶紧藏起来或者逃跑,保护好自己最重要。” 师岚野应了声好,给她递了绢布,让她擦嘴。接着又将其他东西收拾起来,道:“不必担忧我,我自有保命的办法。” 按照沉云欢的计划,此行前去应当没什么危险能够伤害到师岚野,所以没再多言。两人吃完东西后上马,赶最后一段路程。 只是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等沉云欢驾着马来到连绵的山坡脚下时,居然看见了几个较为熟悉的身影,男男女女皆穿着锦衣华服,身负宝贝利器,站在树林间说话。 所有人都听见了渐近的马蹄声,停下交谈转头看来,于是在同一时间看见了骑马而来的沉云欢。 “怎么是这些人?”沉云欢勒停了马,脸色一下子沉下来,顿时满心烦躁。 只见林间的几个男女隐隐分为两拨人,其中一部分是由薛赤瑶为首的仙琅宗弟子,她身旁站着的是狄凌,两人距离靠得近,看起来关系处得不错。狄凌对沉云欢的恶意非常大,看见她的瞬间就发出了嘲讽的嗤笑。 他们身后则是两个同辈的仙琅宗弟子,男的名唤赵明声,女子则叫柳沼。这二人沉云欢也算认识,先前在仙琅宗山脚的镇子里已经见过一面,当时态度就不算好,约莫属于一早就看不惯沉云欢类型的人。 说是冤家路窄,一点也不为过。 另一边也有五人,站在前方位置的则是先前在灵船上看见的奚玉生。他今日又换了一身打扮,虽说没有那日所见得那般华贵,却穿了桃花色的衣袍,长发半束,耳朵边竟然簪了一朵白玉兰花,却并不显得女气,倒是桃花的粉色衬得他面容更加温和。 京城男子多有簪花的习惯,但是沉云欢见得不多,也觉得这样的打扮稀奇。 奚玉生边上站着一个十分俏丽的女子,身着粉绿长裙,梳着双髻,墨发中缠着银纹莲花钗。她化了黛眉,唇点胭脂,眼角下方还画着粉嫩的莲花瓣花钿,生了双杏仁眼,腰间别着一把蓝羽扇。 沉云欢与她并无交集,但知道她来自蜀地非常有名的宋氏,名唤宋照晚,在前两年的春猎会里,她都在前十。 落后四五步的距离,还站着一女子,身着竹青长裙,怀里抱着一把剑,面容不算出众,但气质相当沉稳。此人名为许乔,出自苏州许氏。沉云欢与她同为苏州人,这几年在各种大场合都有所见面,是点头之交。 剩下的一男一女都站在奚玉生的后方,显然是他带来的随从。 沉云欢坐在马背上,视线从一群人身上飞快掠过,对每人的身份和修为也都有了一定的估量。显然今年的春猎会将这块地方划入了参赛区域,而且从这几人的修为来看,这地方的危险程度并不低。 前年来的时候这里还渺无人烟,有天机门的结界维护着,这两年定是有了变故,生了什么妖邪才会如此。但是有奚玉生在,这地方的危险应该也不会特别高,至少这位在天机门十分金贵的人物,不至于给分到这里来遭罪。 沉云欢翻身下马,此时脸色已经非常臭,并不打算搭理这些人。 可是有些人,天生长了贱骨头,就是喜欢招惹。狄凌对她道:“沉云欢,你这腰上挂的是什么宝剑啊?怎么连个像样的剑鞘都没有?跟不敬也差得太远了,难道你这鼎鼎大名的人物也沦落到捡破烂了吗?” 马上就有人接上了话,那个叫赵明声的说道:“是啊,你若是没有剑用何不跟我们说一声?看在往日我们同门的情分上,拿出两三把之前不用的剑送你也是可以的。” 沉云欢睨他一眼,眼神状似不屑的打量,没有出声理会。 师岚野却在此时突然开口,声音平缓得像是跟人讲道理,“她有了更好的武器。” 此话一出顿时惹来几人的笑话,那名唤柳沼的女弟子讥笑道:“你这人,真是不识好歹,还有什么武器能比得上不敬剑?上一个用它的人,可是在春猎会连夺三年魁冠。” 这话中的“上一个人”,指向极其明显。若有若无的视线从沉云欢身上掠过,带着恶意中伤的得意,而另一头的几人都没说话,气氛一时僵持住。 “比那更好。”师岚野望着柳沼,黑黝黝的眼眸似泛着冰冷之意,语气没什么起伏,却一下让柳沼怔住,瞬间敛了脸上的讥笑。 别人不能理解他话中的笃定,但沉云欢可以。因为这把刀是师岚野亲手铸就,所以他认为这把刀比不敬剑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赵明声大约也是个好面子的人,见沉云欢不理睬自己,当即感觉被蔑视,不依不饶地向沉云欢走去,笑说:“不过你现在没灵力,就算是有一把好剑能有什么用?我倒是想瞧瞧比不敬还厉害的剑是什么样的。” 他说着,就伸手想要去触碰。 沉云欢的手原本就搭在刀柄上,见他靠近,忽而将刀身一震。这只是一个吓唬的动作,并没有什么用,但赵明声还是被吓了一跳,整个人狼狈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她的拇指顶着剑鞘,轻轻用力,只听刀刃的嗡鸣声在空中轻微震响,沉云欢侧头看他,嘴角噙着笑问:“你当真要看吗?” 不敬剑出名之后,自有无数人来找沉云欢,想要一睹宝剑的容颜,但沉云欢疲于应对这些好事者,所以有一个规矩,便是让剑出鞘者即为挑战者,她可以将不敬剑拿出来,但是提出想看剑的人就要接她接招。不过沉云欢的几招也颇为不留情面,一开始刺伤了不少人,后来便不再有人追上去要看宝剑了。 赵明声明知道沉云欢是失去灵力之后被赶出仙琅宗的,但她既参加了春猎会,如今还敢站在这里,没有半点怯弱慌张的样子,这副模样的废人说出去谁都不信。 碍于沉云欢以前的“恶名”,赵明声终究还是退让了,料想沉云欢若是个废人,自有她出丑的时候,用不着自己以身犯险,于是讪讪地笑了一下,以玩笑之由来粉饰太平。 沉云欢毫不掩饰面上的讽意,哼笑了一声,将刀落回鞘中,往前行了几步,打算直接掠过这几人。却忽而听见边上传来清朗的声音,唤道:“云欢姑娘。” 她偏头望去,见奚玉生冲她行了个十分端方的平礼,抬身时桃花眼里带着笑意,温声道:“久闻大名,今日得见吾辈剑道第一人,果真名不虚传。” 沉云欢不由一怔。自她出事之后,能够以礼相待的人几乎没有,但奚玉生似乎相当真诚,并无虚假客套之意。转念一想,奚玉生就是这样的人,他从不与人交恶,所以那些拜高踩低的低劣品行也不会出现在他身上。 沉云欢回了一礼,道:“不敢当,奚公子谬赞了。” 话音刚落,余光瞥见边上的人影一晃,朝她扑来,沉云欢反应很快,下意识往后躲,却还是被人搂住了胳膊,紧接着就是少女含笑的声音,“怎么会呢!云欢姐姐,你的大名传遍十四州,这些年我们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从前也只有在春猎会才能远远瞧上你一回,但你素来都是独行,想跟你说两句话都没机会!” 沉云欢被人偷袭,大为吃惊,转头看见宋照晚很亲昵地靠在她身上。她实在不习惯与生人如此亲近,身体往后仰了仰,下意识想要推拒,不过宋照晚也很有分寸地马上退开,腼腆地笑道:“是我太高兴了,有点得意忘形。” 沉云欢也笑着与她说话,同奚玉生几人往前行着。 三两句闲聊间,沉云欢便知道奚玉生与宋照晚是早年相识关系还算亲近,二人老早就想结识沉云欢,只是回回在春猎会上的表现都不算拔尖。宋照晚连着两年都是前十垫底,而奚玉生就更不用说了,能进前一百就算不错。 沉云欢从前的确不喜欢与人有亲近的关系,加之身边说得上话的都是极为出色的人物,所以没机会与奚玉生、宋照晚二人认识。两人似乎是交际好手,热情的话一句接一句,没让气氛冷下来。 还将师岚野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年岁几何给打听了个遍,短短一会儿的工夫都聊到结拜的事了。幸好路前出现了一条河,才算是让两人停下了话语。 这条河出现得很突兀,像是将原本平坦的路猛然截断一般。河上飘着很浓郁的雾气,视线严重受阻,瞧不清楚这河到底有多大。已知这地方本就有妖邪,所以这条河出现得既诡异,又正常。 “不如我们御灵飞跃过去?”宋照晚摸出腰间别着的蓝羽扇,提议说:“我可以将照影扇变大,足够带下我们几个。” 奚玉生赞同道:“倒也是个主意。” 沉云欢却开口阻止:“最好不要。”这种地方她见得太多了,所以很有经验,说道:“妖雾的作用往往是让人迷失方向,若是飞进去找不到岸边,只能不停打转,所以不能用飞。” 宋照晚问:“那我们要怎么过去?” 几人同时沉默,因为这个问题各自都陷入了思考。 “船。”师岚野突然开口。 沉云欢转头瞧他,想说你这不是说废话吗?面前有一条河,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当然就是乘船渡河,可是这白雾茫茫,从哪里能找来一艘船? 只见师岚野望着河面,淡声道:“有船来了。” 话音落下,所有人同时将视线凝聚在遍布白雾的河面,就见一个船影当真如凭空出现一般,鬼魅似的从白雾里缓缓划出来。 船上站着一个戴斗笠的船夫,正慢慢地摆着棹竿,朝他们靠近。 14 双生童女(一) 船夫仿佛是个年纪很大的老人,摆动棹竿的动作看起来很吃力,随着他的动作,船体也从浓雾中行驶出来。 这像是一艘突然出现在水面上的船,在师岚野开口提醒前没有任何声音。沉云欢如今没有灵骨,感官没有以前敏锐倒是情有可原,可若是身边这几个人都没察觉的话,足以说明这艘船的诡异程度。 若不是师岚野一直盯着河面看,几人还无法在第一时间发现这船。 沉云欢往后撤了一步,半个身体挡在师岚野的前方,手掌已然抚上刀柄,只要有任何异动,她就能立即抽刀。 几人都未说话,警惕地看着小船慢慢靠岸,船夫抬起头,斗笠下是一张苍老的脸,皮肤晒得黝黑,面上带着和蔼的笑容,衣着素朴,打表面上看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他慢悠悠道:“各位,可要渡河?” 奚玉生冲他拱了拱手,问:“老先生,这样大的雾如何渡河,你能看清楚前方吗?” 船夫哈哈一笑,说:“我在河上来回跑了几十年,莫说今日起了大雾,就算是我瞎了,也一样能将你们安然送到对岸。” 宋照晚道:“只有你一人摆渡吗?可有其他的船只?” “我们这小村地处偏僻,外来的客人少,平日里村里谁家要出去,乘小舟便可,载人渡河的来回就只有我一人。”老人比了两根手指,“不贵,单收一个人两文,包船二十文。” 奚玉生与宋照晚对视了一眼,随后两人同时转头,看向沉云欢。在春猎会上,有三连冠这样的人物在身旁,哪里还用得着他们自己拿主意。 沉云欢应对这样的情况很娴熟,她道:“乘船吧。” 飞肯定是飞不过去的,妖雾那浓郁,只怕刚进去就会完全迷失,但是若要游过去也是麻烦事,既然船亲自来接人,那自然没有不坐的道理。 沉云欢率先上了船,落在里面稳稳当当,船体晃都没晃。她转头,朝师岚野伸了手,把他拉上了船,随后便是宋照晚,奚玉生等人。 但是船夫突然开口,“这船最多上七个人。” 正逢薛赤瑶那几个落在后方的人也走来,停在了岸边。奚玉生见状,便主动下了船,他身边带了两个随从,若都上船就多了一个,又不好将哪个随从撇下,是以主动将位置让出来,笑道:“老先生,你还会回来送第二趟吧?我来付乘船的钱。” 他话音一落,边上的女随从就摸出一块银锭子,送到船夫的手中。船夫见了立即喜笑颜开,满口答应说一定会回来接他。 沉云欢坐在边上,目光从老人的脸上晃过,确认了这是个人。只有凡人才会对银钱表现出强烈的喜爱,妖邪通常不在乎这些东西。她微微斜身,朝师岚野凑近,低声道:“跟紧我。” 师岚野波澜不惊地应声。沉云欢知道他一惯都是这个样子,因此也更为发愁,原本想着这里不会有危险才把他也捎上的,万万没算到这里生了变故。既已来了这里,现在让师岚野离开她更不放心,只能带在身边,见机行事。 奚玉生下去之后,位置多了两个,狄凌此人没脸没皮,赶忙对奚玉生道了声谢,拉上薛赤瑶上了船,其他人则等下一趟。 狄凌对沉云欢没有好脸色,但可能是碍于奚玉生的面子,他没再说什么挑衅的话,坐下来之后拿出锦帕,殷勤地在旁边座位擦了擦,让薛赤瑶坐。 二人在沉云欢的斜对面坐下来。薛赤瑶仍旧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裙,腰间戴着仙琅宗玉佩,长发系着颜色浅淡的纱织发绳。她身上没有带不敬剑,应当是收在灵识里,与狄凌说话时会带上微笑,温声细语,看起来性子很乖巧。 沉云欢与她有一个短暂的对视。薛赤瑶对她没有强烈的敌意,但明显也看得出是不喜欢她的。两人这两次见面都未能说上一句话。 沉云欢收回目光,往后一靠轻轻闭上眼,感觉到船体晃起来,是船夫摆着竿让船朝雾中飘去。完全进入雾中之后果然什么都看不见,入目皆是芒白,就连坐在身边的人都瞧不见全貌。 她没有灵力之后感官与凡人无异,感知不到妖邪的气息,只能集中精神去听。除却水声荡漾之外,几乎什么声音都没有,仿佛进入了无人之境。 沉云欢轻叹一口气。万物皆有声,这地方如此安静只有两个原因,一是这片土地本身就很诡谲,二则是此处存在很凶戾的邪物,导致方圆没有其他生灵。不管是哪种,都是棘手。 “姑娘,因何叹气?”船夫开口询问。 沉云欢睁开双眼,见面前都是芒白,莫说是站在船头的船夫,就连边上坐着的师岚野也只能看见半张脸,于是一时也顾不上回答船夫的问题了,只朝着声音飘来的方向问道:“老船夫,你真能渡到对岸吗?” 雾里传来老船夫的回应,“自然,我闭着眼睛都知道船往哪飘。” 沉云欢还想说话,就听狄凌道:“你若是不信任别人,跳下船自己游过去就是。” 还没等她回应,就听宋照晚突然用蜀地方言骂道:“你龟儿给老子闭上嘴,真滴是被你吵死!” “你!”狄凌气得声音骤然提高,大约是想着薛赤瑶还在身边,又强行将话咽下肚子,只道:“宋姑娘当真不讲理,我不过才说了一句话,就吵到你了?” 宋照晚:“你呼吸都吵到我。” 狄凌冷哼一声,“素闻宋家是蜀中仙门大族,竟然就教养出来你这种的品性,当真是给家族丢脸。” 宋照晚又骂:“我丢你先人板板。” 几句话间,船上也跟着热闹起来,船夫哈哈大笑,道:“还是年轻人好,说话听着都有劲儿。” 沉云欢笑了笑,从前就觉得蜀地的方言很有意思,语速也快,骂起人来不带重样,如今听来果真有趣,宋照晚不过几句话就让狄凌难以招架,气得撂下一句很好笑的话,“好男不跟女斗!” 话音落下,沉云欢忽而发现雾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了。她神色一凛,当下站起身,喊道:“老船夫,这是什么状况!” 船夫哎呀一声,连声道:“糟了糟了,竟碰上这不祥之兆了!” 紧接着就听“扑通”一声,似有东西掉进水里,溅出的水花甩了沉云欢一脸。船晃了几下,她险些没站稳,下意识用手抓住边上的人借力,“什么东西在水里?” 师岚野站得很稳,将沉云欢扶住之后压低声音道:“是船夫跳水了。” 周围黑得很快,原本还是茫茫白雾,在染上墨色之后顿时变得如夜一般漆黑,达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船上几人都站了起来,由于彼此看不见,宋照晚喊了一声云欢姐,有很轻微的光芒亮起。 应当是宋照晚在用灵力点灯,但是黑雾很快就淹没了所有人,光亮在这里发挥的作用微乎其微,没有一点照明的功效。 沉云欢反手抓上师岚野的手腕,对宋照晚道:“先别慌张,留心河里有没有东西。” 下一刻,猛烈的风自河面卷起,瞬间就将船体吹得疯狂摇晃起来。沉云欢下意识捏术法,想用灵力稳住身形,又想起自己已经没有了灵力,此刻在这飘摇的船上东倒西歪,甚至要抱住师岚野的臂膀才没能摔倒。 但是很快这些努力也成了徒劳,因为迎面一股飓风袭来,刹那就将整个船掀翻了,变故来得太快,根本来不及反应,沉云欢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跌进水里。 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将她包裹,凡体一入水就好似绑上了石头变得无比沉重,不断向下坠。好在沉云欢很快就找到身体的平衡,在水里翻了个身,憋了一口气往上游。 却不料在往上的途中,她倏尔感觉身旁有人,但眼睛在河水里几乎无用,什么都瞧不见,分不清是敌是友又无法交流的情况下她只能奋力摆动手臂尽量远离。可就在她游动的时候,腰上忽而传来重击,像是谁往她后腰踹了一脚,巨大的力道将她整个人踹得失了平衡,迅速往下坠落。 沉云欢岔了一口气,口鼻同时进水,再想往上游已经不能了,漆黑的河底好像生成了漩涡,将沉云欢往下卷去,她试图挣扎,但在水中时体力消耗得极快,她腰上又遭重击,此时力量已经告罄,憋的一口气似乎也到了极限,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卷往漩涡。 正在这危急时刻,忽而有一人从身后顶上来,将她的双臂托住。沉云欢只感觉后背贴上一个散发着热意的胸膛,在冰冷的河水中尤为温暖,从后方将她整个人抱住,紧接着就是不断地往上游。速度很快,而且能挣脱漩涡的力量,自在得像一条鱼。 很快沉云欢就被托出了水面,她第一时间张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刺痛的肺部得到缓解,整个人很快清醒过来,扭头去看,发现并不是鱼精,而是师岚野。 沉云欢这才放心地攀在他身上,汲取他身上炙热的温度,几个呼吸平复了状态,再转头一瞧,河面之上竟是皓月当空,清明的月光倾泻落地,照亮方圆的景象。河面很安静,除却他们二人拨弄出来的波澜之外,没有别的声音,宋照晚等人不见踪影。 此时沉云欢忽然听见了一种奇怪的声响,很像是某种坚硬的东西被敲击发出来的动静,但很微弱,几乎抓不住。她匆忙朝周围张望,“什么声音?” 前方是岸边,往后便是望不到尽头的河流,即便月亮足够明亮,但视线所触及的范围依旧有限,而且那声音稍纵即逝,再去仔细听,已然消失了。 师岚野抱着沉云欢游向岸边,自己先爬上去,转头拉着沉云欢,将她拖上岸。衣服全部湿透,往下哗啦啦地淌着水,湿发贴在身上,沉云欢冷得打了个哆嗦,腰间一阵一阵地疼着。 她暗自咬牙,扶着后腰满脸阴沉,在肚子里骂过千百遍,气道:“绝对是那个该死的狄凌,在河里偷袭我,待我再见到他,一定要取了他的狗命。” 师岚野将袖子挽起来,给沉云欢的衣袖拧水,上下忙活一阵直到衣服不再滴水,才让她感觉身体没那么沉重了。他又取下背在身上的包袱,解开后拿出一件外袍。已经湿透了,师岚野将衣袍折起来来回拧了几遍,展开之后皱巴巴的,披在沉云欢身上。 虽然是湿的,但可以挡风,聊胜于无。沉云欢低头看了看包袱,那些干粮和肉食都被师岚野用油纸包得很严实,在水里游了一遭也没有浸湿,算是不幸中的幸事。 想到这,她赶紧低头去掏自己的荷包,把仅剩的三个小人糖拿出来数了数,拆一个含在嘴里,也因为油纸包着,幸免于难。 沉云欢咬着糖棍望向平静的河面,半晌后没见有什么人在从水里冒出来,便不再等待,与师岚野一同往前走。 河岸的树木茂盛,四处传来蝈蝈儿和蛙叫声,夜风过境枝叶哗哗作响,这才有了人间的样子。沉云欢发现面前有路,有路就表明前方有人家,于是加快脚步,沿着路走了半刻钟左右,便隐隐听见了人声。 继而视线豁然开朗,有灯光出现在前方,沉云欢行上前,就看见有不少人坐在树下。边上点了几盏灯笼,烛光的照耀下,约莫有十一二个的男女零零散散地坐着,瞧着都上了年纪,正在闲聊。他们身后则是房舍,显然是居住在此的凡民。 沉云欢的出现很快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有人站起来,冲沉云欢疑问:“是何人啊?” 有了先前撑船时突然跳河的船夫,沉云欢对这里出现的凡民抱有很高的警惕,上前道:“我们乘船时不慎落水,听到此处有声音,便寻来看看,还望能找一处落脚之地,换下身上的湿衣。” 还是先前问话那人,走了几步来到沉云欢面前,是个年迈的老妪,她笑道:“老丁那人啊,就是胆子小,每回河上起了雾,他就怕得不行,总是将船上的客人扔下自己跳河跑。” 沉云欢问道:“你认识他?” “我们村里也就他终日没事在河上来回渡,他脑子痴傻,一生未娶无儿无女的,也是个可怜人。”她摆摆手,又道:“既然你们无甚大事,就别向他追究了,随我来,我那里有闲房,带你们去先将湿衣裳换下来吧。” 沉云欢犹疑一瞬,旋即跟上去,路过树下的时候有几人笑呵呵地打了招呼,倒算热情。老妪走在前头,步伐有点慢,沉云欢就趁机左右观察,见这房舍与外面的村落也没什么不同,最多破旧了些,大部分都是木头房,门口都点着灯,敞着门,还有孩童在门口玩耍,很是热闹。 “我们这个地方怪,雨后的河面总会起一场大雾,但过几日就散了,也是你们来得不凑巧。”老妪在前方自顾自地说着话。 “我还道那老头怎么敢在大雾里行船,原来不是艺高人胆大。”沉云欢随口回应了一句,视线扫过去的时候,忽然看见远处有一户人家门口有些不对劲。 她将视线转回去,再定睛看时,忽而一股阴风拂面,发现那户人家门口竟是撒了满地的白色纸钱,被风一吹,呼啦啦地翻起来,在空中飞舞。 15 双生童女(二) 民间办白事,这样的白纸钱必不可少,通常不过是一场宴席,几声唢呐,再抬着棺材哭一路,棺材下葬也就结束了。 然而远处那个房屋却没有传来任何唢呐或是哭声,除却门口纷飞的纸钱,旁的什么都没有。沉云欢脚步停了一停,刚要开口向前方的老妪问话,就听她道:“你们二人是何关系,兄妹吗?” 沉云欢侧目,朝师岚野看了一眼,不等他回答便抢先开口,答道:“夫妻。” 师岚野罕见地怔了一下,神色有一些变化,转头看向沉云欢,就见她往前走了两步,凑近那老妪道:“我们二人同住一间房便可。” 说着她回头,冲师岚野摆了两下手。他当下看出这手势的意思,摸出一块银子递上去,开口问道:“我们何时结为了夫妻?” 老妪听了后便露出讶然的表情,看向沉云欢。沉云欢也纳闷这时候师岚野怎么看不懂眼色问出这样的蠢话,就没搭理他,笑着对老妪道:“他跟我生气呢,因我固执非要乘船渡河来此处,在河对岸与他吵了几句,现在还计较。” “哟,那可不行,吵归吵,哪能断了关系。”老妪笑着劝了几句,将人带到一个小屋前,推开了门说道:“这先前是我孙女儿的屋子,里面没什么贵重物件,被褥都是干净的,你们便在此歇息吧。” 沉云欢往里扫了一眼,屋子不算大,床铺贴着东南墙壁,一张桌子摆在西角,角落里还有个小柜子,旁的便没有了。她道了谢,将手里的银子递给她。 老妪摆摆手,推拒了银钱,给他们指了厨房的位置,说锅里还剩了点食物,让他们自便,随后迈着年迈的步伐离开了。沉云欢盯着她背影,看着人慢慢走远也并未发现什么异样,便收回视线,转头进了屋子。 门一关,没了外人,沉云欢马上开始秋后算账,“怎么,让你跟我一间房还委屈你了,为何拆我的台?” 师岚野已经将桌上的烛灯点燃,站在床边将被褥抓起来抖了抖,回道:“并无。” 沉云欢见他风轻云淡,上前从他手下抢了被褥,“并无什么?” 师岚野两手空空,转而看向沉云欢,“并无拆你台的意思,只是觉得疑惑,所以才问。” “有什么好疑惑的,这地方那么古怪,我们当然不能分开,否则你遇到什么危险都来不及救你。”沉云欢道:“日后在外人面前时不要乱问话,有什么话咱们私下说。” 师岚野想说他疑惑的并不是这,而是为何沉云欢要以“夫妻”为借口,只是看沉云欢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误解了他的话,便也没有问出口。 “你去厨房将我们的干粮热一热,不要吃这里的东西,也别乱与外面的人搭话,吃完后你我轮流休息,需一人守夜。”沉云欢朝外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这里的人,未必是人,不可不防。” 师岚野将包袱里的干粮取出来,转头去了厨房忙活起他擅长的事,等生了火又将吃食热好之后,放在油纸包里送到小屋,一进门忽而一怔。 就见沉云欢盘腿坐在床榻上,已经将她原本湿衣服脱下搭在床边,自己身上则裹了他的外衣。衣袍大了很多,沉云欢便是衣襟交叠系住,仍敞开了一大片领口,露出雪白的颈子。 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勾勒出她略显单薄纤细的身体,自那次重伤过后,师岚野其实给她做了很多补身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灵脉尽碎的缘故,她仍然没有恢复到从前的体态。墨黑的衣料衬着肤色,长发被她散下来,披在肩头落在被褥中。 她只穿着这一件衣袍,手里拿着刀缓慢地擦着,湿透的牛皮刀鞘搁在一旁。最开始她还有些男女大防的意识,要求师岚野睡在桌子上,现在倒是完全没有了,就这么穿着师岚野的衣裳坐在床中,似乎根本不在乎其他。 他走进去,把手里的食物放在沉云欢跟前,并未多看一眼,转身要走时,沉云欢:“你把我的衣服烤干,湿的穿在身上不舒服。” 师岚野就将她的衣裳抱起来,准备前去厨房,谁知刚走到门口,就迎面碰见个年轻姑娘。她手里抱着一些衣物,看见师岚野之后便站在退让了两步,冲他点了下头,“公子,我娘让我送些干的衣裳给你们二人。” 师岚野面色冷淡,没有应声,径直离去。 年轻姑娘朝他背影看了两眼,继而进了屋中,将同样的话说给沉云欢。沉云欢嘴里塞着肉,咽下之后道了谢,让她放在边上,又冲着姑娘招了下手,语气轻快道:“好妹妹,我刚跟相公吵架呢,他不搭理我,你来得正好,陪我聊会儿。” 姑娘在她边上坐下来,接话道:“是呢,我方才在门口瞧见他了,冷着一张脸,怪吓人的。” 沉云欢想起师岚野仿佛从一开始遇见就是那个表情,时而可能会有些笑意,但并不浓郁,也从未见过他大怒或是大喜的模样,虽然情绪冷淡了些,但绝对算不上吓人。 尽管如此,她还是顺着姑娘的话应和了两声,与她闲聊起来。话语中得知这姑娘不过才十三岁,名唤李晴,是那老妪的孙女。这个年纪的小孩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时候,且话多没心机。 沉云欢本来没抱什么希望能从她口中探听出有用的消息,却没想到她嘴上没把门,只随便跟她几句外面的事,立即就打开了她的话匣子,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往外倒。 沉云欢从李晴的口中得知,那户门口铺满纸钱,却无人办丧事的人家是被村中的六煞之阵害死,因一家几口死光,所以没人处理丧事。 说起这六煞之阵,缘由是几年前出现旱灾,生民连着两年颗粒无收,因粮食短缺饿死了不人,后来不知村长从哪里听得的消息,组织人打六副棺材,分别竖着埋在村子的各个方位。村长说这是向神明祭祀的方法,只是用了障眼法,打好的棺材里放入木偶所制的人,如此便可以蒙骗神明,骗来一场大雨。 村民将信将疑照做,后来这方法果然有用,连续几日大雨解了干旱,救了所有人。本来事情到此也就结束了,却不料六年后的同一日,村中有人暴毙而亡,短短六日就死了六户人家,毫无缘由。 村里有人吓得连夜逃离,却不料无一例外溺毙在河中,抑或是死在村后的山里,侥幸活下来的最后还是回到村里。正当众人绝望之际,忽而一场雷雨降临,雷声在云层中咆哮不止,直到有一道惊天大雷从天上劈下来,与此同时,村里有个父母双亡的孤女就聋了。 不过很快村里人就发现,她不是只有聋了那么简单,她是被天上侍奉神仙的仙童子上身,从那之后只能听见天上神明的声音,听不见凡音。传闻是神明见村中被邪祟残害,才派了身边的小童子下来拯救,那灵童子张口便说出了村民暴毙的原因,指出了六个位置,叫人去挖。 这么一挖,就挖出了六口棺材,打开之后里面竟不是木偶,而是烂成枯骨的人,肢体扭曲蜷缩,是活着的时候被打断了四肢放在棺材里闷死的。 那年大旱死了不少人,人人自危,死几人,失踪几人也无人在意,所以当年也就没人发现村长埋进棺材的是活人。棺材埋下去之后,活活被闷死的人生出强大的妖煞之气,因此形成了六煞阵,在六年后的同一日开始害人。 灵童子说,只要将这六煞尸好好埋葬,棺材放在原地晒满足足一年的太阳,便可消解煞气。村民照做破解了祸灾后果然不再死人。 但事情仍未结束,那灵童子不知是如何沾染上了煞气,时而宽容亲和,时而又穷凶极恶,见人便杀,为了区分,村民将她分为善童子与恶童子。善童子让村民在村中南郊建造一座小庙,建成之后她交代村民,说是待她进去后便从外面将门锁上,用铁水浇灌封死,切莫再让人靠近。 灵童子说完就走了进去,村民依言封门,此后她便再也没有出来。事情已经过去大半年,村民的生活恢复往日平静,只是那些被六煞阵害死的家户门口有久久散不去的纸钱,村里老人说那是因为棺材上的煞气还没彻底消除。 李晴说到这,门外传来老妪的呼唤,似乎是天色已晚,喊她回去休息。李晴跟沉云欢道别,轻快地跑走,片刻后师岚野进门,抱着已经烤干的衣裳。 沉云欢身上的衣袍薄,方才听得入神,衣裳几乎也被她的体温给暖干了。她关上门换上自己的衣物,又将师岚野喊进门,三言两语分享探听到的消息。此地诡异之处甚多,从李晴的描述中,好像这些村民一直住在此地,然而沉云欢前年来的时候,并未探查到这里有凡人居住。她心中已然有了一个猜想,但需要证实,因此提出夜深后去村南的庙里一探究竟。 师岚野自然听她安排,旋即将烧好的热水给她,两人简单洗漱了一下后,轮流休息守夜。先是沉云欢睡,让师岚野在一个时辰后将她叫醒,若是途中发现什么异样,也要第一时间来叫她,师岚野一一应下。 许是这几日赶路累着了,她一躺上被褥就很快睡着,师岚野便在床边坐着守夜。 沉云欢只睡了一个时辰,被叫醒的时候双眼几乎困得睁不开,但还是艰难地爬起来用清水洗了一把脸,让自己精神振作起来。她将刀扣在腰侧,让师岚野去睡,自己则守在旁边。 两人交换了位置,房中很快又静下来,沉云欢坐了许久,起身走到窗边,将窗子轻轻拉开一条缝,从月色中分辨此时应当是子时过半。屋外已然没了声音,就连藏在草里的蝈蝈也休息了,万籁俱寂。 她转身,轻手轻脚来到床榻边,昏暗的烛灯下,师岚野仰面而睡,闭上眼时遮住了那双冷淡的眼眸,面容看起来相当安宁,暖色的光覆上去,少几分疏离。 沉云欢动作很轻,伏低了身体,将手探入被褥中,指尖探上他的腕骨,顺着手臂往上摸,指腹轻轻捏住他的骨头,一寸一寸地探寻。 她想要再给师岚野摸一次骨。上次得到的结论是他毫无灵骨,是个凡人,可这些日子以来的表现实在不像是一个凡人该有的样子。他在仙琅宗的山脚的确受欺负,被人使唤,但他的脸上从未出现怯弱畏惧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波澜不惊。 此前落水时,她都差点摆脱不了河底的漩涡,师岚野却能从她后方轻松带着她回到水面,沉云欢很难不起疑心。 是有一种人生来缺一魄,从而导致情感缺失,情绪平淡,不过沉云欢还是想确认师岚野身上究竟有没有灵骨,又或者是刻意隐瞒了体质。 师岚野的皮肤泛着热意,与沉云欢微凉的指腹形成对比,摸上去还有点舒服。正当她专心致志顺着师岚野的手臂往上摸的时候,忽而感受到什么,一抬头就对上师岚野墨黑的眼眸。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但并未动弹,只是静静地看着伏在他身上的沉云欢,任她在自己的袖管里摸来摸去。 与沉云欢对视之后,他才开口询问,“我的时间到了吗?” 沉云欢赶忙抽回手站起身,本想找个理由应对过去,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必要,心说既然被发现了,那干脆就不偷偷摸摸了,于是道:“你坐起来,我再给你摸一次骨。” 师岚野没说别的话,坐起身,浓黑的墨发松散下来,背对着沉云欢。 她捋了一下袖子,手才刚从他的衣摆探进去,忽而就听见窗外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响动。沉云欢眸光一凛,立即抽手,几乎是瞬间就贴到了窗边,脚步落在地上轻盈如猫爪,没出一丁点声音。 她对师岚野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说话,自己将耳朵靠近窗子,细细听了片刻后,忽而有一种奇怪的声音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叮叮当当,有些尖锐,响了七八下,又消失了。 沉云欢听了半晌,没再听到什么声响,转头对师岚野道:“我们出去看看。” 两人推门而出,月光清亮如水,四周不见任何人影,家家户户都熄灯入睡。沉云欢十分确认方才是有人在门外的,她不可能听错那么近的声音,但是那人也消失得飞快,没让沉云欢听到任何离开的声响,要么是灵力高深,要么就根本不是人。 沉云欢与师岚野并肩而行,朝着村南的小庙而去。只是村中的房舍都建得相差无几,沉云欢手上也没有指明方向的工具,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楚哪边是南。她站在各种小路交织的路口,正要询问师岚野能不能分辨哪里是南方,余光倏尔瞥见不对劲之处。 两人背对着月亮而站,影子落在地上。沉云欢瞧见他们二人的影子旁边,多了一个影子,被拉得很长,但从轮廓可以看出头和躯体以及四肢,那分明就是人的影子。 与沉云欢的影子离得很近,似乎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可沉云欢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即便她灵力全无,五感也不至于退步到这种程度,连有人靠近都没察觉出来。 一缕寒风从背后袭来,沉云环稍稍沉下眉眼,站着未动,缓缓抬手按上刀柄。 此时,身后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你们看见阿荷了吗?” 沉云欢转身回头,就见苍白的月光下,站着一个身着雪色衣裙的小姑娘,模样约莫七八岁,梳着双髻,眉间一点朱砂红,眼眸隐隐是琥珀色,一派仙风道骨,纯真无瑕的模样。 16 双生童女(三) 沉云欢在看见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不是凡人。 或者说,已经不是凡人了。她的脸上有一股缥缈的仙气,加之身上这样的装扮,看起来跟李晴那小姑娘口中所描述的,侍奉神仙的灵童子很像。 李晴说这灵童子染上了煞气,时而善,时而恶。面前这女孩表情温和,并未散发出恶意,想来便是善童子。不过沉云欢并未放松警惕,手仍旧搭在刀鞘上。她的动作很隐秘,为了不引起注意用的是左手,但只要刀抽出来,她能在一瞬间转换到右手上。 两人与她对面而立,云层遮住了月,大地陷入一片黑暗,灵童子的身上散发出微弱的光芒,真有几分神仙的样子。 她见沉云欢二人没有回应,就又问了一遍,“你们,看见阿荷了吗?” 师岚野开口道:“她是何人?” 灵童子说:“是我妹妹,我在找她。” 师岚野道:“不曾见过。” 灵童子露出了失望的神色,莹亮的眼眸也变得黯然,片刻后又扬起一个微笑,对二人道:“多谢你们告诉我,为了报答,倘若你们虔诚拜我,我可为你们解决当下的困境。” 话音落下,夜风平地而起,从灵童子的背后吹来,将她的头发和衣裙轻轻撩起。沉云欢在这风中嗅到了一丝邪气。 像在血液里泡了许多年的铁锈所散发的味道,散在风里,寻常人根本察觉不到,但她与妖邪打交道多年,纵然如今没有了灵骨去感知邪气,也能勉强抓住那一丝熟悉的气息。 她转头与师岚野对视一眼,微微点了下头,继而两人合十双手,冲灵童子拜了三拜。其后面前闪过一抹微光,灵童子抬手指了个地方,说道:“你们要找的方向。” 沉云欢简单对她道了声谢,与师岚野转身离去,走了没几步再回头一瞧,那地方已经没有了任何人的踪影,灵童子如烟雾一般凭空消失了。 她沉下神色,低声对师岚野道:“这灵童子分善恶两面,我们这次遇见的是善童子,可她正在寻找的阿荷又是什么人物?” 师岚野想了想,回道:“或许善恶童子并非同一人。” 沉云欢像是突然被警醒了一下,骤然间很多思绪涌出,喃喃自语,“极有可能!倘若她们是一对双生姐妹,姐姐变成善童子,而妹妹变成恶童子,但没有同时出现过,所以大家会认为她善恶两面。”但是很快,她又想到了新的问题,“可若是双生姐妹,李晴在说的时候,为何并未提及这一点?” 沉云欢思索入神,觉得要成立这种猜想,中间还缺少了东西,是他们现在仍然没有得到的重要信息。正想着,师岚野忽而伸手,在她手腕处拉了一把,将她拉停。 沉云欢疑惑地抬头,一声“怎么了”还没问出口,就看见面前的空地上赫然摆着一口竖着的棺材。云散月出,阴冷的光照在那口棺材上,上面贴满了密密麻麻的黄色符纸,被风一吹便呼啦啦响起来,阴森至极。 棺材的木材很普通,在土里埋了许久,上面都是被虫蛀出的孔洞,似乎浸染了土壤里的湿气,整个棺材看起来破旧不堪,充满邪气。周遭一片空荡荡,没有房舍,连草木都不生,只余这棺材立在平地之上,接受月光照耀。 前方路上出现这个玩意儿,不说多吓人,至少也让人感觉很不舒服。沉云欢当下警戒,将那棺材上下端详,很快发现棺材所立的土地上隐约有血色的图案。 “你在这别动,我去看看。”沉云欢快速对师岚野说了一句,同时将刀缓慢地抽出来。 漆黑的刀刃从牛皮鞘中慢慢滑出,锋利的刀锋发出隐隐嗡鸣,似乎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她握着刀,落地的脚步很轻,没发出任何声音地向前,眼睛紧紧盯着棺材,双耳仔细留心周围,如同狩猎中的野兽。 待走近后,棺材仍旧没有半点动静,沉云欢往地上细细一看,发现棺材下面压着的是一个阵法图案,她从前虽是剑修,但对法阵也相当有了解,当下看出这是阴阵。 阴阵,是对法阵的统称。法阵大致分为“阴阳”两种,阳阵设成之后主要效用是释放,而阴阵则是吸收。既然这棺材下面的法阵为阴,就说明棺材里有东西。 沉云欢将耳朵贴上棺材板,屏住呼吸细细朝里面探听,果然就听见了很轻微的呼吸声,料想里面是个活人。她粗略看了眼棺材高度,计算好位置,随后将刀抬起来,另一只手托着刀背,横着对准棺材板,紧接着十分快速地一个用力,只听“砰”一声闷响,刀刃就刺进了棺材中几寸。 她握着刀柄一转,木头裂开的噼啪声响起,整个棺材盖就裂开了一条缝。她转头冲师岚野招手,将他喊过来,其后二人合力沿着那条缝隙将棺材盖给一分为二。 就见棺材里面竟然是奚玉生。他站立在窄小的棺材里,浑身上下都被绳子捆得结结实实,双眼紧闭,正是不省人事的状态。 沉云欢赶忙将手里的半块棺材板丢下,刀尖在绳索上挑了几下尽数隔断,晃着他的肩膀将他喊醒。打表面看上去,奚玉生并未受伤,被喊了两声就醒来,倒吸了一大口凉气。 他惊惶不安地出了棺材,见到身边是沉云欢和师岚野二人才稍稍镇定下来,连声道谢。沉云欢手中仍握着刀,虽然奚玉生是她救出来的不假,但她并未放下心中的警惕,与他隔了几步远的距离没有靠近,而是开口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奚玉生便说起自己的遭遇,说是他与沉云欢等人分别之后就站在岸边等船,约莫一刻钟那船夫就再次从雾中出现,将剩下的人带上了船。却不想船行到河中央时突然起了黑雾,那船夫大喊不祥之兆旋即弃船跳河,而后一阵狂风掀翻了河,所有人落水。 到此,奚玉生所描述的情况与沉云欢他们遇见的一致,只是后面奚玉生说落水之后他发现自己灵力使不出来,被河底的漩涡卷入,再醒来时就是现在,并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又被谁捆起来扔进棺材中。 沉云欢听完后便问道:“那与你一起来的宋姑娘如何了?” 奚玉生疑惑:“照晚不是同你们一起乘船吗?我并不知她的情况啊。” 沉云欢的试探没什么结果,她端详着奚玉生的脸,总觉得有地方不对劲,但一时间竟无法找出是哪里不对劲。正当她要再问点别的问题时,就听师岚野开口,语气很随意地问道:“阁下的灵力现在恢复了吗?” 奚玉生道:“尚无。” 师岚野道:“那为何阁下的衣袍不见半点水痕?” 沉云欢一惊,醍醐灌顶,当下明白奚玉生的问题出在哪里。 奚玉生此行来特地换了行头,大约是不想让自己显得很特殊,所以穿的并非灵蚕丝所织的衣裳,而是民间常衣。即便衣料看起来昂贵,但依旧不防水火,经水浸泡后,就算是被身体的温度暖干,衣裳也应当是皱巴巴的。 正如沉云欢和师岚野现在所穿的衣服一样。然而面前的奚玉生却全身整洁,衣服上只有一些被绳子捆绑之后稍微留下的褶皱,总体看上去也仍旧端庄。 而沉云欢向来是灵力用习惯的人,从不考虑衣裳浸湿之后的状态,所以没能想到这一点。师岚野一直都是没有灵力的凡人,在这方面的的确比沉云欢要细心。 “奚玉生”意识到自己暴露的瞬间面色猛地一变,五官极度扭曲,整个下巴溃烂,脸上的皮.肉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掉,衣裳也变成破烂的素衣,四肢呈现出一个常人无法达到的扭曲弧度,凄厉的血色在衣服各处蔓延。 与此同时,沉云欢脚下的土地在骤然间变成河流,水面已然没过小腿,她反应也极为迅速,就在面前这邪物变幻的刹那,手中的墨刀已然狠厉地劈了过去。 刀刃破风而响,重重砍在邪物的头颅上! 这是沉云欢头一次使用这把刀砍妖怪,当下便有了极佳的表现,直接将人体最坚硬的头盖骨砍碎,半个头颅一分为二,里面已经是空的。它像感知不到疼痛,甩动着扭曲的右胳膊,重重朝沉云欢砸来。她向前俯身闪躲的同时旋转半圈,长刀在空中抡了半圈蓄力,一下就砍断了它的整个右臂。 沉云欢腰间顶力,立身之后翻腕,反手握刀,在妖邪还未能有所反应时削断它的左臂,其后抬腿重重踢在它的心口,将它踹进了河水中。 她动作非常快,几乎在眨眼之间完成,站定时挽了个漂亮的刀花,月光在漆黑的刀锋上走了一遍,照出森寒的光影,挥刀时并未费多大力气,砍骨如削泥,十分轻易。她吹了个轻佻的口哨,赞道:“好刀。” 下一刻,水面炸开,先前被踹进去的妖邪如箭一般冲撞过来,被劈得只剩一半的头颅顶在前方,张开极长的下巴冲她撕咬。 沉云欢踩在水中,左脚往后撤了半步,双手握上刀柄,身体微侧。扑面而来一股厉风,将她的长发吹动,露出白净光洁的额头,黛眉之下,则是一双杀意凛冽的眼眸。 她从前用剑,从不曾这样劈过,因为剑身很轻薄,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力道。用刀则完全没有这样的顾虑,在面前这邪物踩水冲过来时,她不避不闪,高举长刀自头顶狠狠劈下。 刀影闪着月芒,在水面劈出一道波澜,丑陋的邪物从当间出现裂缝,骨头碎裂的咔咔声不断响起,它停在沉云欢面前,间隔一尺的距离。 随后就听“砰”的一声,这邪物当即炸开,沉云欢距离它最近,尽管在爆炸的刹那抽身往后躲闪,却还是被爆炸产生的冲击力撞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退去。 这一下竟直接被冲进棺材中,棺材盖翻起,重重砸上去合拢,沉云欢只觉得眼前猛然一黑,震耳的声响在耳朵边炸开,震得耳朵嗡鸣,稍微缓解后便是叮叮当当的声响,像是有数把铁锤在棺材外面敲打,企图将棺材盖钉死! 沉云欢的手里还握着刀,但是棺材实在太窄小,根本没有抬刀的空间,她又用力捶打了几下棺材盖,听见外面隐隐有人说话的声音。 “老赵啊,你可别记恨我们,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等下了雨,庄稼有了收成,我们会给你儿女留一口吃的。”“不这样,我们都得死,没得选啊……” 沉云欢听见耳边贴着粗重的呼吸,还有微弱的呜呜声,像是绝望的求救,又像是濒死的挣扎。 忽而一声巨响,木头碎裂的声音传来,沉云欢的眼前出现一缕清明的月光。接着就见棺材板被整个掰开,碎成几瓣,师岚野站在外面,探进来一双手,将她抱了出去。 就在沉云欢离开棺材的那一刻,周围的景象发生了非常剧烈的变化。地面的河水消失,变成了平地,身后的棺材也化为乌有,周遭出现屋舍和树木,夜色静谧,鸦雀息声。 沉云欢站定后匆忙转头,就看见身后是几条交错纵横的小路,正是他们方才在分不清楚哪边是南时停下的岔路口,只是这次,并没有灵童子的出现。 见此状,沉云欢已然坐实了先前在心中的猜想,将刀合回腰间的鞘中,沉声道:“果然如此,这些都是幻境。” 17 双生童女(四) 前年沉云欢来这里,踩着不敬剑在上空飞跃,翻过一座山头后,看到了一个非常庞大且古老的封印法阵,沉云欢一直以为,那就是天机门将此处列为禁地的原因。 不过后来看见这个村子的刹那,她恍然察觉自己可能想错了,还有另一种可能,这个村子才是天机门将此地列为禁地的真正缘由。 从李晴口中察觉时间对不上的问题时,沉云欢就已经猜出他们可能已经处于幻境之中,如此那浓雾中鬼魅般出现的船夫,还有这些看似热情实则感知不到活人气息的村民,以及突然出现在身后却没被她察觉的灵童子便都说得通了。 沉云欢合上刀之后,往周围观察了一下,转而想起一个事情,问师岚野,“你方才是徒手把那棺材盖掰开的?” 那棺材虽然做得粗糙,但厚度非常可观,沉云欢起先被关进去的时候用力砸了几下,没有撼动分毫。虽然之前在仙琅宗的山脚时沉云欢已经知道师岚野力气大,总是干一些看起来很费体力的活儿,但是徒手掰开那么厚的棺材板还是过于夸张。 师岚野黑白分明的眼睛一转,定定地看向她,并没有立即回答。对视了好半晌,他才缓缓将眼睫垂下,声音也很低地说道:“你劈碎的那个妖物在爆炸时,震裂了棺材盖,我顺着裂处打了两拳,它就开了。” 沉云欢见他这模样,登时也在心里自省起来。别看这人这么大个头,杵在那的时候像一棵树,实际上他在仙琅宗的外山也是给人欺负的可怜人,当牛作马地洗衣服不说,还隔三差五被人找麻烦。 沉云欢被他捡回去之后,也是没干过一下活,好像在田里耕地一辈子的老黄牛转世,不管干什么他都任劳任怨,更何况她还给师岚野摸过骨,确认他是没有灵骨的,十足的一个凡人。 他身上一定有一些异于凡人的地方,寡淡冷漠时不时变哑巴的性格就不说了,他力气比寻常人大,且水性极好,还能与山间野兽亲密相处,但世间总有一些人与常人不同,这也没什么可探究的。 只需明确一点,师岚野对她没有恶意,这就够了。 见师岚野垂着眼似郁闷的模样,沉云欢挠了挠头,干巴巴地夸赞道:“你力气好大,比常人厉害多了。”说着,又欲盖弥彰道:“我不是要怀疑你什么,只是好奇而已。许是这幻境影响了我的心智,所以变得疑神疑鬼,实在太坏,既然破解了,那我们就快些离去吧!” 她朝师岚野伸手,抓住他袖子拉了一下,算是哄人,为自己的猜忌低个头。幸好师岚野也是性子很软和的人,并未因此事计较,敛了眸中的沉色,顺着她的力道往前走了两步,同她并肩而行。 沉云欢没有原路返回,继续按照先前幻境中灵童子所指的方向前进,认为还是要去村南的小庙走一趟。她想起被关进棺材里时隐隐约约传来的那些声音,还有那些叮叮当当声总是萦绕耳边,有时在很远的地方,有时近在咫尺,让她总是忍不住转头向周围看,脑子迷迷糊糊。 行至方才的地点,就看见空地上已经没有了那口立着的棺材,而是变成一条河,在月亮的照耀下闪着银光,轻轻荡漾着。沉云欢正觉得自己被那莫名其妙的声音扰得心神不宁,便对师岚野道:“我去洗一把脸,清醒一下。” 她来到河岸边,将袖子捋起,露出白生生的一双手臂,往清澈的河水中探入。就在她触及河水的瞬间,动作猛然顿住,脸色微变。 即便是盛夏里的河水,也是冰冷刺骨的,可沉云欢在摸到这些水时,并未感到水的冷意。极致的幻境可无中生有,让人迷失其中难辨真假,而低劣的幻境只能造景,会有许多轻而易举就被察觉的破绽。 沉云欢以为方才已经破了幻境,但摸到这河水时,她立即意识到自己仍然在幻境之中,无奈地一笑,说道:“从前我威风凛凛的时候,都没撞上这样多重幻境的情况。” 多重幻境最麻烦的地方就在于需要一层一层破解,越到后面则幻境越逼真,稍有不慎就会永远被困在境中。若是搁在以前,沉云欢并不将这幻境放在眼里,只是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在这里消磨太多时间。 她站起身,朝师岚野走去,对他解释道:“我知道怎么破境。这幻境一定是由六煞阵组成,多年前这里发了旱灾,村长不知从哪里得知了邪术,害生人性命摆了六煞阵。我们要想出去,就要先找到那六口棺材,破棺方能破境。” 沉云欢的确见多识广,知道得非常多,但她在说这些的时候,并不是只为了陈述实情,她眉尾轻挑,眸色中分明还带一些不着痕迹的得意,显然是需要一点点,小小的赞赏。 这里没有别人,师岚野主动挑起担子,回道:“倘若是别人来,定然不会如此快地察觉出这些关窍。” 这话沉云欢十分受用,轻哼一声,“若不是我,那一重幻境到现在还破不了呢,算他们走运在这碰上了我,否则一定会在这多重幻境里打转许久。” 沉云欢不再废话,立即动身要去寻找下一口棺材,只才刚行了没几步,忽而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她自认五感敏锐,但听到声音的时候并不能第一时间分辨来自何处,便转头看去,就见师岚野的目光落在一个方向。 显然他听见了,并且判定声音是从哪而来。沉云欢反应很快,拉着师岚野跑了几个大步,藏进旁边草木密集之处,茂密的树叶遮了月光,照不到二人身上,让他们融入了黑暗之中。 沉云欢将食指竖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余光看到有东西晃入视野,她偏头去看,只见在皎白的月光下,出现了一只十分妖异的怪物。它四肢奇长无比,像蜘蛛腿一样扭曲了关节,缓慢地行走在空地上。往上看却生了一张稚嫩的脸,眼睛呆滞无神,有种别样的诡异,身体不过是七八岁女孩的大小,浑身缠绕着浓郁的邪气,令人望而生畏。 沉云欢压低身体,猜测这便是创建了幻境的真凶,它仿佛正在巡视自己的领土,也并未察觉藏在暗处的两人,慢悠悠地从二人面前走过去,嘴里发出“嗬嗬”的轻声。此时沉云欢看见,在这怪物的后脑勺处,杂乱的头发中,赫然还长着一张脸。 那张脸相当白净,五官端正,眉间一点朱砂红,正是先前出现在沉云欢身后的灵童子。只是此时这张脸正闭着双眼,一副宁静平和的模样。显而易见,这便是善恶童子的由来。 沉云欢紧盯着它观察了一会儿,待它离去后,才沉声道:“凡人便是再如何含恨而死,也不可能变成妖邪,除非被人以邪术炼化,这童子从前是人,变成如今的模样,必定被人所害,只是不知这个村子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师岚野转头往她脸上看,发现此时的沉云欢出现了一种从前不曾露过的表情。她双眉轻皱,眸色阴沉,整个人笼罩着郁气,同时又有一股悲悯蕴含在眉眼中,显得灵气十足,分外漂亮。 沉云欢悄然动身,“走,我们跟着它一定能找到破境的棺材。” 两人鬼鬼祟祟,在后面跟着这邪物走了很长一段路,但因为躲藏得严密,并没有被发现。只是还没等他们找到破境的棺材,却忽然遇到了迎面走来的奚玉生和宋照晚二人。 他们二人衣衫端正,瞧着并未受伤,约莫是还没搞清楚状况,大剌剌地走在空地之上,当下毫无防备地与这邪物正面遇上。 沉云欢甚至来不及现身给二人打手势,就听见宋照晚大喝一声,继而蓝光骤现,蓝雨扇飞起在她身边环绕两圈,被她握在掌中,唰的一下打开,对奚玉生道:“玉生哥哥,你先躲着点,我去会会这妖物!” 恶童子被她惊动,当下发出嘶声叫喊,四肢猛然抽搐起来,从蜘蛛腿的样子软成了蛇身般,在地上蜿蜒而动,飞快地朝宋照晚奔去。她转着蓝羽扇与邪物交手,光芒在夜色中迸发,一阵阵风从面前刮过。蓝羽扇是宋家蜀地出了名的宝贝,可将风化作利刃,宋照晚不过是随意扇了几下,风刃便密密麻麻地打在恶童子的身上。 它后退几步,发出尖利的叫声,继而头发疯长,陡然狂奔起来,大地轻震,所过之地皆留下了龟裂的痕迹。眨眼间便冲到宋照晚的面前,她反应迅速,执扇与恶童子缠斗起来。 宋照晚能在春猎会占个前十榜,绝非等闲之辈,手中又有利器加持,无论怎么样也不该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落得下风。可她才与这妖邪交手十来招,肢体已经出现了乏力的样子,且对恶童子的攻击难以招架。眼看着奇长的肢体从侧面甩过去,宋照晚似乎难以避开,奚玉生极快地甩出几张符,化作金光绳索,顷刻间将它的肢体缠死,用力朝后一拽,才使得宋照晚没吃上这一下重击。 倏尔风中响起刀锋嗡响,宋照晚与奚玉生同时仰头,就见恶童子的后方突然出现一人,跃至半空中,赤衣遮了月,手中的墨色刀刃高高举起。 破风一声尖锐厉响,沉云欢的刀在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狠狠劈下,正中恶童子的头颅。这一下只感觉重重砍在了坚硬无比的厚铁之上,震动从刃尖传至刀柄,瞬间就把沉云欢的双手都震麻了,疼痛钻入手骨中。 沉云欢已经料到这一下劈不碎它,只是将它的注意力引来而已,落在地上时将身体压得极低,弯下头颅,只差了几寸的距离躲了恶童子横扫而来的长腿,其后一连往后翻了两个空翻拉开距离。 “宋照晚,退开!”她厉声命令。 虽然只是争取了一点时间,但宋照晚已然察觉出情况,飞快往后退了几丈远,问道:“云欢姐,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妖邪怎会如此强劲?” 沉云欢哪有时间跟她解释,将墨刀竖起,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恶童子,说道:“奚玉生,引水来。” 话落的同时,她的身影一晃,若出动的凶兽,动作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下一刻就已经扬刀出现在恶童子的面前。沉云欢战斗的身法十分凶戾,起初从飘逸的剑术改练刀法时费了不少力气,做梦都在修改自己的身法,好在她向来做什么都有天赋,不过短短一个月,再起手攻击方式与从前截然不同。 只见她在庞大的恶童子四周翻飞,刀影折射着月光频闪,每落下一刀都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交手不过片刻的工夫,即便是没给恶童子身上造成伤害,却仍旧凭借着迅猛而密集的攻击将它打得后退数步。 奚玉生不敢耽搁,摸出几张符箓,念动法诀,就见符箓散发出金芒,狂风自他身后袭来,将墨发吹得凌乱,发上的玉兰簪花落下几瓣儿。旋即他将符箓用力甩至空中,喝道:“出!” 奔流的水同时从符箓泄出,齐齐朝着沉云欢的身影冲过去。正逢沉云欢踩着恶童子的肢体借力飞跃半空,旋身半圈后将墨刀卷上水流,金光将她笼罩其中,于夜空中散发出耀眼的光芒,照亮一双清冽的眼眸,锋利的墨刀从中刺出,竭力朝下劈砍! 澄澈的水顺着刀的力道尽数打在恶童子的身上,就见方才在沉云欢刀下还无比坚硬,连砍几刀都没留下痕迹的恶童子,被这水兜头一浇,当即发出惨叫嘶嚎声,四肢迅速萎缩。 宋照晚发出惊叹,扯着嗓子喊道:“云欢姐,你好厉害!不愧是春猎会连任三年的魁冠!仙琅宗第一剑!” 沉云欢被一鞭腿正面抽中,即便用刀相抵,也后退了几丈远,鞋子在地上拉出老长的痕迹才堪堪稳住身形。她抽空转头,一本正经地对宋照晚道:“你很会说话,我欣赏你,不过我手里拿的不是剑。” 继而她转身,撒开腿就跑,同时高喊道:“分散走!切勿与这妖邪正面动手,能躲则躲,躲不过就跳进河里!” “好的!”宋照晚应声,已经遵循她的话朝另一个方向奔逃,但还是按不住好奇心,声音远远传来,“为什么要跳河里!” 沉云欢也是出刀砍恶童子前才有的推测。倘若村民只是在村南建一个将恶童子锁住的屋子,则没有必要称之为“庙”。既然是庙,当中一定供奉着东西,所以沉云欢觉得是村民给这灵童子塑了像。一般这种小村落若要立像,必定是泥像,所以她推测这恶童子怕水,方才也已经证实。 沉云欢本不想费口舌解释,但思及方才宋照晚那一声夸赞,于是又扯起嗓门,“因为它——” 话还没说完,她面前忽而金光一闪,凭空出现个小玉牌。沉云欢下意识伸手接住,就见圆形玉牌的中间镶嵌着一颗琥珀石,底下刻着“天机门”三个大字。 琥珀石一亮,奚玉生的声音就传出来,“各位,用这个传话吧,方便些,按住中间琥珀即可使用。” 沉云欢用拇指摁住,语速很快地解释道:“因为这妖邪是用泥巴塑的身,所以怕水。它是多重幻境的制造者,这里是它的领域,在此地与它动手胜算很小,得不偿失。” 她奔跑了好一会儿,听见身后没了动静,回头见恶童子并未追来,她这才缓缓停下,大口喘息着,同时又有些担忧,对着玉牌询问,“奚公子,你这玉牌可有给我的朋友传一个?” 话音刚落,还不等奚玉生回答,玉牌中响起师岚野的声音,低沉平缓,“我在。” 听这声音,应当是没被恶童子缠上,沉云欢稍稍放了心,又道:“我们先分头寻找立着的棺材,找到之后将其劈碎便能破境,但是要注意一点,这棺材有被邪术炼成的妖煞,会将活人拉入棺材中当替死鬼,你们当心。” “师岚野。”说完这些后,她又单独喊了师岚野的名字,对面传来应声,她放轻了声音道:“若是你找到了棺材就不要动,等我过去,好吗?”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跑得太累了,气息尚未调匀,低低的声音传来时,让人觉得有一种哄慰的温柔在里面。师岚野持着玉牌而立,孤月清明,照得大地一片银白,照出师岚野和一个高大的棺材影子。 他低着头,垂眸看着玉牌,应道:“嗯。” 琥珀的光芒黯淡下去,周围也跟着变得安静,等了好一会儿,见沉云欢不再说话,他才将玉牌收入袖中,抬头,目光落在面前贴满黄色符纸的棺材上。 旋即他几步上前,两手握在棺材两侧,稍一使力,只听“咔吧”一声响,棺材盖就整个被拆了下来,紧跟着里面急促的“呜呜”声也传来。 就见狄凌立在里面,双臂被打得粉碎,毫无形状地垂着,双腿又被捆得结结实实,嘴上则被血淋淋的丝线硬生生缝住,眼泪糊了满脸,血淌了一下巴。 他瞪大眼睛,看见师岚野之后像是绝望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满眼乞求地冲他呜呜,话说不出来,但必定是哀求的意思。 师岚野与他短暂地对视,漂亮的黑眸里仍旧清淡如水,像往常一样平和却又充满着冷漠,即便眼前这人的模样如此悲惨,也没有引起他情绪里的半点波澜。 很快,师岚野移开漠然的视线,将棺材盖又重新盖上,狄凌目眦尽裂的崩溃神色和急声的呜呜又尽数被掩在里面,什么都听不见了。 18 村南小庙埋尸骨 沉云欢仍是担忧,毕竟师岚野是她带来春猎会的,原本想的是他跟着自己在大会有了名气之后,日后门路就多了,也不必再回到仙琅宗的山脚受人欺负。 只是这个村落的出现是计划之外,他身上又没有灵力,若是遇到了什么妖邪,那就是反手之力都没有,会死得非常快。 她握着玉牌不断与师岚野联系,断断续续地询问他的位置,所在的方向,最终在一棵树下面找到了他。是沉云欢让他藏在树下面的,他穿着黑衣,蹲在茂密的野草中,十分隐蔽。 见到沉云欢之后,他从草丛中站起身,缓步走出来。沉云欢将他上下打量,见他身上除却一些碎草之外并没有伤痕,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接着她又尝试用玉牌联系宋照晚和奚玉生二人,皆没有回应,就收起玉牌,加快脚步寻找破境的棺材。 不知道是不是走运,沉云欢没走多久就找到了立在空地上的棺材。她让师岚野站远点,抽刀上前,先是绕着棺材转了一圈,其后将刀沿着缝隙刺入,连着用力撬了好几下才将棺材盖给撬开。 厚重的板子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沉云欢本来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结果发现里面竟然是狄凌。他看起来十分惨烈,显然是经历了激烈的战斗,也不知道在棺材里闷了多久,现在已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沉云欢见状,冷笑一声,暗道本事不够还敢出来丢人现眼,竟然还等不到她亲手修理就死了。她扯着狄凌的衣领将人拽出来扔在地上,随后手起刀落,劈碎了棺材。 瞬间她双眼一黑,再一睁开,则是身处一间小屋之内。她坐在床边,怀里抱着刀,而师岚野沉静地躺在床榻上,周遭宁静。她像是在守夜时因为太困打了个盹儿,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做了一场怪梦。 沉云欢将睡在床上的师岚野摇晃醒,说道:“应该有六重幻境,我们目前才破了两重。” 师岚野坐起身,静了片刻,好似想起了先前的事情,望着沉云欢问:“你还要摸骨吗?” 沉云欢一时竟然分辨不出他是记仇还是在真心询问,又因为自己心生猜忌而理亏不好质问什么,就将眼睛微微一瞪,梗着脖子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摸骨,你要是想要的话,等破了幻境我再给你摸。” 看着她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师岚野没再说话,默默下床,将自己的鞋子穿上。 沉云欢在这时又听见了那种怪声,叮叮当当的闷响,时近时远,赶忙转头去寻找声音的源头,但像前两次一样,仍旧没有丝毫发现。她看着一脸平静的师岚野,疑惑道:“你当真没听见什么怪声吗?” 师岚野说没有,反问:“什么样的声音。” 沉云欢形容不好,甚至还不等她仔细听,那声音又很快消失,仿佛只是她受了幻境的影响一样。她寻思着快点将幻境破除,几步来到门边,刚要伸手推门,就听见外面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这次的声音很清晰,也让沉云欢轻易分辨从何处传来,她的手在空中一转,立即抽出了刀攥在手中。房中二人同时噤声,沉云欢轻手轻脚后退两步,远离了门。随后纸糊的窗子出现一个人影,是梳着双髻的小姑娘,影子被月光拉长了,从窗前行过,脚步声停在门外,贴得很近的地方。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打破死寂,女孩稚嫩的声音传来,“有人吗?” 这个装扮分明就是先前遇到的灵童子,此刻变成了善童子的形态,鉴于上回她的确给沉云欢指了通往棺材的方向,于是沉云欢回道:“何事?” 灵童子道:“我在找我的妹妹,她在屋里吗?” 沉云欢道:“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灵童子用天真的声音回道:“你瞧瞧身后呀。” 沉云欢心底生寒,猛地回头,赫然看见屋里的房梁下竟然不知何时吊着个人!它像是凭空出现,双臂粉碎软烂,有一张极为狰狞的面孔,在沉云欢看见它的瞬间,便猛然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她本能地挥刀前刺,感觉刀刺进了软绵绵的烂肉里,再反手往上一撩,锋利的刀刃沿着它的胸膛将下巴乃至整个头颅从当间劈开。饶是如此,它的进攻仍然没有停下,沉云欢只得就地一滚躲过,反手将刀捅进它的后背,再往下劈。 却不料它那软得像面条的手往后一甩,锋利的手爪朝她的脸狠厉抓来,沉云欢匆忙往后闪避,见它顶着只剩一半的脑壳转身,速度极快地连续挥舞了几爪,攻势迅猛。沉云欢连连后退,奈何这屋子本就不大,最后退到了墙壁边,转身两三步踏着墙壁凌空一个翻滚,在空中抬刀,落下时先斩它的双臂,再矮身斩双腿,连着几刀下去,这才将它斩得不得动弹。 但是这样的动作也很耗费力气,沉云欢现在的凡体无比沉重,远没有从前身法利索,解决了面前这个邪煞之后也难以抑制地粗喘几下。 此时门口再次响起了敲门声,转头的瞬间,忽而有人附在耳边说话:“沉云欢,你就甘心舍下你的一切吗?” 她一顿,双眸仿佛在刹那间陷入了迷茫之中。 “想想从前,再瞧瞧如今,一个小小的妖邪便让你狼狈至此,你何时这般落魄?那些名望声誉,通天本事,千百法宝,你当真不再挂念,从未想过重新拥有,回到从前吗?” 沉云欢听着这话,眼前似乎又浮现当日她被仙琅宗判了除名和驱逐时,周遭所有人投来的冷眼和嘲笑。沧溟雪域中她至今未能找到的记忆,以及灵力全失的真相,一夜之间失去的所有东西,她比谁都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沉云欢怎么可能没想过回到从前,从仙琅长阶摔得骨头粉碎,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那一个月,每一次醒来睁眼,她都希望那都是一场噩梦。 她恍恍惚惚,往前行了几步站到门外,就听那声音继续说:“倘若你虔诚拜我,我会满足你的心愿。” 晃神的刹那,她的手腕陡然被捏住,掌心的暖意传来,让她陡然清醒,对上师岚野清明如月的眼睛。继而沉云欢就发现自己站在门边,手指已经搭上了门闩,正是要打开的架势。 她转身,身后的房梁空空,地上也干净,并没有邪煞的残骸,便意识到自己刚才是被幻境所迷惑。窗子上映出的影子也不是双髻的灵童子,而是肢体无比扭曲的恶童子。 它在门口站了片刻,没等到开门,就缓缓离去。 沉云欢拧起眉,对自己有短暂的自省,显然这一重幻境比方才的要危险,若是开了门遇见什么事还不好说。同时也提醒了她,她现在已经不是先前那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人了,拖着一个笨重的凡体和毫无灵力的师岚野,应该要更小心谨慎才对。 她攥着刀,转头对师岚野道:“你为何没有受幻境的影响?难道这幻境是对能力越强的人,影响越大?所以对你造成的影响很小,几乎没有。” 师岚野慢慢收回手,对这样不中听的话没有表示看法,紧接着沉云欢又宽慰了他一句,“这是好事,下次你要是见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快点将我叫醒,如果我真是我猜的这样,那这个幻境简直太克我了,难怪这才第四重幻境,就差点让我迷失心智。” 二人在屋中等了许久,见恶童子没有去而复返,这才推门而出。刚出门,就看见院中立着一口大棺材,仍旧是贴了密密麻麻符箓,与先前的两个并无区别。 沉云欢本想连带着里面的邪煞一同劈碎,但是考虑到这些邪煞会拽替死鬼进棺材,出于保险她还是上前探查了一番,隔着棺材板听到了里面传出细微的呼吸声。沉云欢叹一口气,用刀将棺材撬开,便见里面是气若游丝的许乔。 沉云欢想,若是连她都差点迷失在这重幻境里,那许乔折在棺材里也再正常不过了。眼看着人还有一口气,她喊着师岚野帮忙将她抬出来,解开了身上的绳子挑开唇上缝着的丝线,她悠悠转醒。看见沉云欢之后,许乔想开口说什么,沉云欢就打了一个手势,道:“先给自己疗伤吧。” 许乔出自苏州大族,又是门内得看重的弟子,此次来参加春猎会身上的宝贝必不会少。她对沉云欢微微颔首,继而双臂泛起青色的光芒,只听咔咔声响成一片,很快就将尽碎的骨头接上,又从腰间的锦囊里摸出一粒丹药塞进嘴里,就地打坐。 药一入口,许乔周身的灵力大盛,很快身上各处的伤痕就愈合,唇上的血洞也消失,脸上只剩下了一些血污。这种药效通常只有天字级的灵药才能做到,大门派拥有的数量也有限,小门派更是从未见过,可见许乔来参加春猎会,家族和宗门都是下了血本的。 许乔的状态恢复大半,尽管脸色看起来仍旧虚弱,但已经有力气站起来,郑重对沉云欢道了谢,许诺记下此次救命之恩。沉云欢摆了摆手回应,向她探听信息。 许乔将自己遇到的事简单概括。她在落水后来到村里,像沉云欢一样被热情招待,但立即感觉到村子里没有活人气息,当下明白这可能是幻境构成,便开始寻找破除幻境的关键。 这一点许乔显然要比奚玉生和宋照晚敏锐,沉云欢合理怀疑这两个人在春猎会的排名是买来的。 许乔说自己遇见了棺材,但同时遇见了肢体畸形,生了一张小姑娘脸的妖物和两个从棺材里跑出来的邪煞,她在战斗中杀死了一个,却无法战胜那个妖物,最终被关进棺材里。 沉云欢知道这是因为她并没有探听清楚信息贸然行动导致的,而且她运气不好,同时遇见了那个将狄凌当作替死鬼而逃走的邪煞,所以才会受重伤。 “你在探寻村子的时候,可曾在村南看见一个小庙?”沉云欢问。 许乔点头,道:“似乎遇到过一个看起来很破旧的小屋,我没有留意。” 沉云欢向她询问了准确的方向,之后站起身,抽出刀然后对许乔说道:“那个小庙就是破幻境的关键,我现在将第四重幻境破除,我们在小庙处集合,如若你身体状态不佳,就找地方先藏起来,再遇上那个妖物切勿正面与它动手,实在不行躲进河里就好。” 许乔点头应声,沉云欢也不再多说,当下抬手,劈碎了棺材。 一阵劲风扑面袭来,风沙迷了沉云欢的眼,她闭上眼睛侧过脸,抬手用袖子遮挡,等劲风消散后,再抬头一看,面前的景象已然变成了村口,正是她和师岚野从河里爬上来时进村的地方。 只是这次整个村子发生了剧烈的变化,树下不再有一群村民坐着闲聊。原本茂密的树呈现出枯死的模样,地面光秃秃不见半根杂草,遍地都是白色的纸钱,微风掠过便翻飞起来,被吹得呼啦呼啦响。放眼望去,惨白的月光下皆是破败荒芜的房子,余下的断壁残垣昭示着这村子荒废了很多年,没有半点活人的气息。 随着幻境的一层层破除,这座鬼村已经慢慢呈现出本来的模样。 沉云欢与师岚野快步赶路,这次倒是一路顺利,按照许乔所指的方向来到了村南的小庙。 的确如许乔所言,是非常不起眼的小屋子,外面的墙壁上爬满了枯死的植物,几乎将整个小屋笼罩其中。周围没有其他建筑,坐落在村外,但比之村里其他残破的房屋,这小庙已经是最完整的建筑了。 沉云欢上前,尝试推了推庙门。庙门的确有铁水浇灌的痕迹,已经被暴力毁坏且没有上锁,但门口似乎有什么东西堵着,推不开。她尝试了几下就很快放弃,转头朝师岚野要了火折子放进怀中,绕着墙壁观察,挑选了一个看起来很好爬的地方,而后捋起袖子手脚并用地往墙上爬。 爬树还是爬墙,只要能爬的东西沉云欢都拿手,动作也矫健,没几下就爬到屋顶,双手扒着房檐凌空往上一翻,稳稳落在房顶上。 她用刀在瓦上敲了几下,将瓦片敲碎,割断几根枯死的草藤拧在一起再用火折子点燃,待烧起来之后就顺着洞往庙中扔去。 火焰带来了光明,落在小庙的地上时,沉云欢凝神往下看,在那小范围的光明中,看见下面堆积着累累白骨。密密麻麻,尽是人的骨头。 19 地窖旧墙明真相 “巴普,你就和逍遥团长他们一起上路吧,我们这些人等你们回来的时候在一起走,那样就不会拖累你们了。”卡达先知说道。 然后,她又有点怀疑是不是她想得太多。也许埃德只是怕黑……或者以为她会怕黑?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一阵发白!因为之前他还不知死活的想要挑衅杨寒。 而拿不到那株灵药,那么族长的伤势就无法恢复,而他们回到部族也会受到大长老和二长老的打压和欺负。他自己早已习惯,可是他担心古岩,毕竟这次他们就差点要了古岩的命。 消息又从流风星传到帝国,以及阿莫奇家族族地,以纽尔敦为首的家族高层,全都陷入了震惊和恐慌之中。 塑石者桑托,银杖哈罗德,行者塔奇曼。创立大法师塔的三位法师性格截然不同,处事各有坚持,经常争论不休……却也始终相互理解和信任。 高级阵法只有一种,那就是九九归一天衍阵,这种阵法的主要功效就是把进入大阵的灵气,不管什么属性,都会转化为无属性的灵气,“九九”代表的是数之极,只要是能量都会被转化,而这种阵法也仅仅是高级阵法而已。 他的预言术覆盖范围远远超过一个恒星系,有他在帝国坐镇,除非来袭的敌人,实力全部在禁域四阶以上,否则他会第一时间知道,足以提前告知,保证大家立刻逃离,正如叶轩所说,他的任务比任何人都重要得多。 上次来去匆匆,这次凌峰有机会细细查看周围环境了,刚才进入时苏蓝就告诉过他外面那些神奇的红色植物名为“生地黄”,天生有汇聚天地元力的效果,尤其是对火系元力汇聚的效果奇佳。 “哎!看来我们踢到铁板了。”炼丹谷谷主摇头叹息道,他总算知道我为什么哪么狂了,原来是有实力。 “何人偷袭我等!”见到同伴受袭,另外两人脸上满是杀机,喝问到。 就在这时,看起来已是强弩之末的于谦突然眼神一凛,一股恐怖的气息猛地爆发开来。 仓落派身为云龙山第一大派,里面的弟子个个心高气傲,对人从来都是一副天下第一的态度。这些起哄的人,都是多多少少受过仓落弟子派欺压的。 反倒是两个水平并不怎么高的选手,打的时候倒是热闹的很,很容易打出高科技兵种的组合,大部队厮杀的场面。 “不用着急,既然我们找不到,那其他人多半也找不到。”秦昇对此倒是十分有把握。 赵颜妍是自己默默关注的人,她有了男朋友,可能一点儿蛛丝马迹自己都发现不了么? 不待罗伯特回答,唐铭已经十分主动的为罗伯特倒了一杯红酒,等待着对方过来。 “谢谢你们,真的谢谢你们。”听了东方心蕊的话,慕容琦感动的一把抱住东方心蕊和伊莎,口里轻轻的说道。 各大门派在收到了昆仑仙宗的传讯之后,都知道了事态的严重,尤其是那些修佛的佛陀,对于他们来说,宗旨就是斩妖除魔,对于那些为祸仙界的邪魔歪道这些佛陀动起手来绝不含糊。 他认识薛兵,贸贸然也不敢套近乎,所以只能堆起一脸的笑容,说不定,薛兵开心了,偷偷塞给自己几个梨呢? 齐良向左右看了一眼,副侍卫长刘胜明会意把值班的侍卫及亲兵都带远了警戒。飞豹组只是对内的称呼,并未对外公开。 看着如同一缕幻影一样不断上下飘忽的七彩夺命枭,东方傲天心中很是放心。 毕竟上一次的篮球赛,薛兵在最后十分钟力挽狂澜,愣是以一己之力狂进几十分,最后以一分的优势获胜,那种表演,貌似从篮球这项运动被发明开始,就从来没有过吧? 齐良睃一眼,毫无表情道:“都杀了!”他对这种地方恶霸从来没有什么好感。 “篱儿,”柳贞说,“娘亲告诉过你,凡事要多容让,与人为善,人方能与你为善。你做了什么,竟让人恨你到宁愿与你同归于尽?”她的眼中隐隐流露出失望的意味。 她总算是打消了把水晶塔沙子化的打算,毕竟在第一个地图就被玩家拿出吃奶的力气来攻击,可不是什么赚好积分的手段。只能让他们松懈,才能很好的下套多干掉玩家。 包工头觉得自己脑子暂时有了不够用的感觉,从来没遇见过这种事情,如果可以再来一次的话,这个中年男人绝对不会选择在今天出门,太他娘的邪门了点儿。 只见,就在之前说话的那位中年刚要那出电话报警之时,一旁的秦家高手却是瞬间而至,在其所有的惊恐目光中,直接就被打穿了胸膛直接身死当场。 20 妖刀不敬(一) 挂断通话,迅速的将剩下的食物收拾干净,她不着痕迹的摸了摸略微鼓胀的胃口,露出满意的神sè。 罗本转身刚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一行人,都是一副万分惊奇的模样,目光都有些呆呆的望着近在咫尺的另一个神秘的世界。 这个过程对丹师灵识对灵气的控制能力有很高的要求,毕竟对灵气的灵活控制不仅仅要求灵识的强大,更主要的是经验、是对灵气的驾驭能力。 黑子苦笑着,取出七天七刀丢给了愣在一旁的神裂火织。这种时候,能让所有人发挥出全部的战力,才是最佳的应敌选择。 这时候他突然想起红尘大帝,顿时神色大变,这人就是北荒之中的那个红尘剑门的掌门人么?原来是他,难怪会如此的自信,分神境界时,就敢闯入封神王朝之中,大开杀戒的人,这天下可没有几个。 “当年一手训练出新军六镇的袁世凯,除了他,谁都不能将新军拧到一起。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叶重道。 雷建平的这番话,云清心底却是不大认同的,但是却也不好反驳,至于修不修炼身法境界,后还不是自己决定。 进去玩玩?别开玩笑了!绢旗明明看见那道隙间里有无数骇人的眼珠子正瞪着自己,仿佛里头藏了许多做噩梦都见不到的怪物似地。 漓龙飞剑,穿透到了一处禁制之后,到了沙赫风身前十丈处时。便被一股魔云汇聚而成的古怪印记给挡住了,漓龙飞剑到了这一处时,根本就无法寸进半步。 经过王国辉峰会上面那么一闹,整个张氏集团逐步都在做下滑的趋势,现在张氏集团仿佛就像丧家之犬一般在商界之中。 “板子免了,其他照做,足套改洗半年吧!”桑旸凉凉地开了口。 看着那酒被端上了吧台,张酒下意识地四处张望了一眼,然后假装漫不经心的把手伸到了其中一杯的上面。 可以说,面前的这片池塘是一大片可以无限吸收的能量液,有了这个,还有系统众生界的辅助,刘沅觉得完成这个任务已经有了希望。 陆长青自然也是明白叶烨烨的良苦用心,不由盘膝闭目,默默地思考了起来。 一条腿才跨过少年的身体,熟睡中的少年,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 刘沅还没有对自己的修炼天赋自信到这种地步,不可能刘沅只是短短地看了那么一段时间,甚至都没有主动实际修炼,就直接在自己的身体上培养出这种战斗本能。 估计这个想法要是被鸿钧陆压听见了,非得过来带着樊禹一块走不可。 只好等着及笄,再配给太子为侧妃,可还未等到及笄,太子就一命呜呼。 他帮助李龙逃生,反而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他能够隐藏自己的气息,但李龙不行。 “不要,不要!”伊莉雅哭喊着扑向了赫拉克勒斯,但这并没有什么用,赫拉克勒斯挣扎一下,瞳孔中燃烧着的斗志熄灭了。 发完牢骚,徐行川从灵体状态化为实体,先提着卫宫切嗣后背的衣服,一跃来到久宇舞弥的位置,分出一道剑光包裹住三人,远远的向远方逃遁而去,至于爱丽丝菲尔和阿尔托莉雅,那就自求多福了。 而刘嫣人家的戏份,可是实打实的都是好戏。搞笑的戏份也有,但是更多的就是对演技有着更高要求的感情戏。 即使现在的康宇身体素质已经达到了一个很高的程度,但还是对海上的这种摇晃毫无免疫,康宇只能让自己慢慢适应这种变化,但效果并不怎么好。 纵然你是贵妃,又有太后撑腰,我褚月华还是堂堂皇后娘娘,果真还要给你三分脸面不成? “三位道尊闭关已久,难道今日是为了九派八十一门联合拜山,才出关的。”云可心道。 李凌和东方御天闻言,急忙施展真力,帮助释无敌,稳住金光护罩,以免被雷珠爆炸之力卷入。 “嘟嘟嘟”,副局长听见原武挂断了电话无奈的放下电话,他想起了他年轻的时候,勤勤恳恳的做事、任劳任怨。 此时,李凌周身真力狂涌而出、劲风环绕,而且身上还发出红、蓝交替的光芒,雷光、火光交替生辉,让人目眩神迷、啧啧称奇。 “臣妾参加皇上,皇上万安!”还有这娇滴滴的声音,听得我是直起鸡皮疙瘩。 提升球队的实力的同时需要冒一定的风险,这就跟做生意是一样的,在给每一个球员大合同之前都是一种冒险的行为,只要球队的主体架构不变动,损失其它的球员都是可以考虑的,这个没有什么问题的。 老妈无心瞥了一下雷诺手中的列表,那里面的那件武器引起了她的注意。 二人气喘如牛地爬上了最后一级阶梯,开口便粗声鄙气的大喊大叫,全然没将这里的主人放在眼中。 21 妖刀不敬(二) 一名只剩下上半身的男子一边在地上挣扎,一边惊恐的叫着,眼中布满血丝,恐惧极了,冷汗淋漓。 “话说她为什么不把后羿一起召唤出来?”秦君忍不住幻想道,射日的后羿肯定很强。 “你不用惊讶,我知道的事情远比你想象中的要多的多。”红蛇道。 星河脉比双生脉还要大一点,能够感应星河之力,让修者更加融入天地宇宙。 老保罗在鼻腔里淡淡的哼出一个字,根本没把克雷特放在心上,甚至都没正眼看他一眼,便急忙转过头去看向林凡。 “要不要暴露自己的实力呢?”柳逸风有些纠结,他现在的修为虽然是人境第四重,但真正战斗起来,哪怕爹爹的修为是人境第五重,也只能挨打。 这让孔宣心里很不爽,被杨戬击败后,他对秦君一丁点好感都没有,自然不想看到自己的弟弟跪拜秦君。 望雪不禁翻白眼,不过看在秦君手艺不错的份上,她也懒得和秦君抬杠。 再次得到此类信报,沈哲子心情不免更加恶劣,决定亲自前往江畔去看一看。于是当即便在两百余名亲兵护卫下,乘马离开寿春城往近畔渡口而去。 几个雇佣兵围着一口棺材,这个时候上下左右都检查一番后,依然无法打开这些棺材。 张妍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她的襄妹妹着实聪慧过人,“襄妹妹,你真是太聪明了!你若身为男,封侯拜相也是手到擒来的!”连用了两个成语,墨不通的张妍心也是得意。 长宁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好像没有说过要离开的话吧?无错不少字不过她只是一怔,便将头靠在他的胸前,她觉得这样似乎很安心。 在期待中上场,青色音乐精灵跃出,咖啡厅门前的十字路口便染上了音律的芳香,细胞隐约随着并未出现的旋律跃动起来了。 张妍第一次见叶玮安发这么大火,吓的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心中腹诽,她是什么身份?她生的孩子能是普通庶子吗?有姑母在,只怕比嫡子更受宠爱。 “算了,别说我的事情。说说现在东越的形势吧。”君无忧笑了笑看着二人,不打算再断续刚刚那个让他一度陷入迷茫的话题。陷入那种状态中没有任何理智可言。 之前柳长宁就提过,自己等人可能是中计了,有人刻意将这件事情往坏的方向引导。他当时也有同样的感觉,只是又不清楚问题究竟是出在哪里。 直到我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守门的两名护卫才长出口气,却都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襟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一个月下来,他因为过度的担忧和失望,终于再也无法支撑下去了,大病了一场!而这一病,就是十来天。 “布朗先生,这个地方太大了,而且守卫很森严,我需要支援。”布泽尔看着电脑说道。 “那又如何?”虽然高陌晗已然明白高陌晗的意思,但是,这句话他还是要让苏子格亲口说出来。 此时若是有人看到,定然被这温馨,而又唯美的一幕,给迷得的移不开眼。 薛明睿又看了眼林暖暖,又瞥了一眼秋菊、秋葵两个大丫鬟,自己则是默不作声地走了。 听了我这一番解释,她们三个倒也是真的相信了,就决定跟着我一块儿去r大。 但是燕破岳在这个时候,所有的注意力,都已经集中到这些印度军人身上携带的武器装备上面,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近距离,真正打量一支特种部队。 外面的风雨很大,她的头发都打湿了,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水里,进入树林之后,更是各种枝桠迎面打过来。 我一点儿也不惊讶于冥肆会知道狐狐的存在,反而因此感到开心。 在心中发出一声低叹,燕实祥挺直了身体,转身大踏步走向医院大门。 当他们从燕滇边界的流箜镇御剑去到燕州戍城后,已是数日后的事。云炽俩人打听到,这场拍卖会将在三日后举行。 玲珑坐在沈南乔的身边,拿着手机玩游戏,似乎玩得很投入,完全不理会两个男人在做什么。 母子两人在此叙旧,身边无论是那些从坟墓中爬出来的老家伙还是其他的来自各方的大敌,都没有一个敢打扰的,反而敬而远之,有些人已经打算离开了。 “可惜我错过了,未曾看见。”哈图眸色微亮,仰头望着极好的月色。 不管后来什么原因,郦颜清嫁入豪门是真,负了米良也是真,所以颜素真的就为此和郦颜清断绝关系了吗?否则还有什么理由让姐妹如此?至少联系颜素需要通过米良就很说明问题。 可医生被池琛一踹,直接昏过去了。我看着池琛站在我面前,他难得皱了皱眉,哎,他是怕弄疼我吧?所以假他人之手? 魏雍离开后我还木讷的站在原地,直到秦一手一口鲜血喷在石桌上,我连忙过去和萧连山一起把他扶到屋里。 师傅见阿乐语无伦次了,吩咐几句,也走了。孩子们也早就睡着了,屋子只剩下了语嫣和阿乐。 正月初一死人是最忌讳的,根据规矩,但凡在这一天死的都不得发丧,不得办白豆腐喜,家中不得停留棺材。死尸需要穿戴好日常衣服躺在床上,俗称用被子包裹住,就当他是在睡觉。 商青鸾突然笑了,眉目弯弯,在疏影的眼里,这样灿烂的笑容真的让她格外厌恶。因为夏雨,经常这般开心的笑着。眉目弯弯如月,果然是最丑的。 “转过去,脱了衣服赶紧洗个热水澡,别明天又病怏怏的还得我伺候着。”孟紫玥不由分说,一把按住我肩膀强行给我转了半身,将我湿透的衣服扒了下来。 池琛完全没想到我会这样,第一时间松了手去抓我,为了防止我被甩出去。 而他坐下后将长刀放在右手侧的桌子上,这个举动则更让我瞧不起他,这做派,怕我夺刀不成? 22 妖刀不敬(三) 江东军见到主将如此英勇,齐声大喝。凭添了几分勇气,一拥而上,竟自将秦军向心压迫了好大一块。几个勇悍之士,也杀进重围,刀光剑影之,杀至火炮旁边,和凌统一起抵挡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黎仙子避无可避,已不存侥幸之念,银牙一咬,左掌狠狠拍出,要与金光圣母拼个鱼死网破。 “崔兆,你!”岳建荣见到又一个武道世家表态了,不由得忍不住出声指着崔家家主。 轻功登峰造极的好处立刻显现出来,宫钧竟生生地扭转了方向,没有撞到孟戚身上,甚至还避开了孟戚迎面劈来的一掌。 这几天叶青微的名头也随之水涨船高,因为上次叶青微表现的实在是太强悍了,那摧枯拉朽的气势简直深深的印在了所有海族的心里。 一刀比一刀狠,青色刀芒布满了整间屋子,凌厉的威势含而不发,只有墙壁被风压破出数道印痕,其他摆设物件仍然保持着完整。 这里的人在落草之前,多是普通百姓,尽管肯吃苦肯下工夫起早摸黑的打熬筋骨,但是年纪都大了,天资也很有限,只要对上官兵有一战之力,大当家就满意了。 他看也不看,拉着叶子洛往陨石上撞去,叶子洛几乎惊呼出声,好在他极是信赖高悦,并未作出挣扎之类的举止。果然,叶子洛和高悦轻松穿了过去,好像那疾速飞舞的陨石全不存在,二人仍然伫立在星空中。 杜青峰是忠叔看着长大的,忠叔对他有着深厚感情,杜青峰又何尝不是,那井上一雄不好对付,杜青峰自然看得出来。 比起遮天蔽日的沙尘,这般充斥着怪异的破空声,眼前一切都像在融化的“幻觉”更让人心神难守。 轩云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开始感知,而我在他身旁帮他抵挡袭击而来的血液。 泽特回过头,只见车内的菲雅和希莉亚正通过那车窗在盯着自己。 也不怪他,连着一个多月过着这种单调的日子,突然听到这新鲜事物,也难免被勾起了心思。 我之前还不太敢报轩云的名字呢,但如今看来,轩云的名字还挺吃香的哈。 齐浩看着眼红,围着这庄园转了两圈,终于还是在正门按了门铃。 希莉亚的力量远远不如依洛娜?这是什么意思?依洛娜不是说了她们这些机器人拥有的是相同的数据吗? 眼看着身边的景色越发的陌生,虎子心里万分焦急,铃铛拨开登封人跑到木子云身旁,几个登封人想要出手斩杀铃铛,却被心软的人组织了。 一声巨响,震的刘鼎天的耳膜有些生疼,火龙结结实实的打在了火蛇的大脑袋上,将中间那只本就受伤流血的竖眼给打飞了出来。 刘鼎天挠了挠头,他每天洗脸的时候也发现自己好像是有点变黑了。 虽然想要如实地说,叶行就是她之前跟陆初雪提过的那个神秘大佬。 大家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是这样,原来是徐莉莉他们欺负人在先,秦渔眠是为了帮助同学才动的手。 “我保证啦,这次绝对不会出现上次的情形,上次却是因为需要突破,现在已经突破了,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了。”唯唯诺诺的嘀咕了半天,随即略带撒娇的说道。 许菀用尽了一切办法,也无济于事,她只能眼睁睁的等着人来买走许家的园子。 心跳猛的一窒,罗宾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本能的将自己的面庞转向了别处,但是感受着身后传来的视线,罗宾可以肯定,自己一旦被带出去所要面对的就是被密封在铁笼子里严防死守的未来。 另一边,苏樱不停的跑,可是刚刚痊愈的腿还不能承载太多的运动量,渐渐使不上劲,没有力气再跑,眼看着身后的人就要追上,她躲在角落,捂着自己喘息连连的嘴,胆战心惊的听着那些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追喊声。 丁毅第一次被老板这么夸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瞬间上脸就变得通红。 想了想,叶寒程觉得应该不会是什么大事,跟邱高迢说了一声,他就转身回酒店了。 他刚打算起身从桌子上离开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从背后抓住了,他赶紧回过头来,发现居然是眼前的年轻人把自己给抓住了,于是他就停了下来,想想问问这个年轻人有什么事情要跟自己说吗? 不等梁善踹第开脚,破烂的防盗门像是秋风中被摧残的落叶似的晃了几下,随后不堪重负地跌落在地面上。随着大门“呯”地一声砸落地面,屋里的场景顿时映入陶谦等人的眼帘。 皇后蹲身福了礼,这才满脸笑意地离开。她虽然极不甘心就这样打道回府,可也绝不敢再逼皇上表态。 紧接着,迫击炮组又熟练地把炮口转向另一个计算好的方位,打出另一枚照明弹。十几秒钟后,又一座别墅顶端的高射炮被照亮了。 五大一流势力在这片古墓之内所获颇丰,但损失也极大,这才探索到一处炼丹道场,已经死了七位脱俗境强者。 他深知,寻常真身强者虽然可以做到保持战斗真身的同时还能召唤真身奥义。 今晚也是巧了,她接完李思的电话,简单的收拾收拾自己,看时间差不多了就下楼等着。 “不错,除非你也能精通音律,不然别无他法。”6聿明笃定地说道。 “这个不好说!王玫的妈妈把叶朵薇给打了!后来呢?”李思总觉得叶朵薇也许做不出这种事,但是谁又说的清谁什么样呢? 话说到这里,除了晚潮峰的人,其它各峰修士到是诡异地安静下来,显是已经接受了宗门几大顶梁柱于同一日故去了的现实,在想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了。 23 春猎会(一) 二十七人继续步行上路,他们已经走了一天一夜,但却不知疲倦,也不分白天黑夜。终于在第二天下午,他们遇到了沙暴。 想到这,项璋看着这头野性未消的雪狼也不再在害怕了。他拉起缰绳跟随雪地摩托的痕迹往回奔去。 江浔在城里的留仙路花了不少灵石租了一处宅院,这里的宅院灵气浓郁,只租不卖,而且还有非常高级的防御法阵,属于城主和城内几大家族共同的私产,没人敢在这里闹事,就连城主和几大家族的人同样不允许在这里闹事。 圣职部,全程圣·神职人员部,负责管理各教区的神职人员,只要是神圣教廷的神职人员,在圣职部内都有记录。 这一次,基本在星辰大陆有着一定地位的,都会被邀请到这里来。 是玩宠怎样,是替代品又怎么样?她只要明白,她跟随的那个男人,是自己在乎的,就应该无怨无悔。难不成像他这么优秀的一个男人,她能指望平凡无奇的自己,可以把他永远绑住? 因为,平日里,想要进入圣都,是需要交纳大量晶石的,不过在圣都举行盛会的这些时日,只需要交纳原来费用的百分之便可。 若是这样的话,在亡灵幻境当中修炼获得的提升恐怕也比在外界修炼获得的提升要高上好几倍。 上了车之后,厉米欣还看见,陆夫人眼圈红红的,在悄悄的抹眼泪。 她本是个凡人,这年纪的她,如狼似虎,又如何能不动心,即使她不喜欢我,但在这里关久了,压抑了那么久的需要,是人都扛不住,就是厉害如超人柳智慧,也都扛不住,更别说李姗娜等凡人了。 我这一千万,刚拿到手没几天,还没焐热,就给我扔来了这么一张欠条。 上班的时候,我去找了朱丽花,我告诉她,她结婚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会给她封一个红包。 大门被撞开,巴刀急匆匆的闯进来,直冲到巴信的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我是肯定什么都不敢吃的了,只是,我还是叫服务员随便点了几个菜。 “看来你是不服管教了,那这天地便容不下你了。”高冷哥说完直接伸出手去,对着天空一抓,空中发出了一阵凄惨的哀鸣声。 而且他还赌上性命,若真的打输了,皇上就算不好真的杀了他,也绝对不会轻易饶过。 “我哪里认识。刘大人走了以后我又问出点事儿来罢了。”夏初说完,便把肖坦与刘五年的事与蒋熙元说了。 但是渡歌知道,她根本就是在装的而已。这丫头天不怕地不怕,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性子,怎么可能轻易就折服?屈服在渡歌的调教下?只会越反抗越激烈而已。 随后,他就自己感觉抱在一片柔软中。睁开眼睛,就看到薇雅美丽的睡颜。现在薇雅正抱着他,两人面对面拥抱。她睡的正想,好像在做什么梦,是不是抱紧渡歌扭动,摩擦一下。 不过,讲道理,就没有合适的时机了,或许今天晚上,是我跟林芊笑最近的距离了。 “呵呵,我知道你是男的,还有,谢谢你以前的那些打赏和支持!”陆林哑然失笑道。 陆迟此刻心中思绪翻滚,若不是秦卿的空间井水,他早就死在了去远山基地的路上。 ‘从温久事’挥舞手中的巨剑,此时进入“血狂形态”巨剑转眼变成血色大刀试图将御系黑袍玩家甩开。 我们觉得他打得不够兴奋,也许只是他把更多的经历放在了防守和串联球队上。 既然沈青自己都没说什么,云漠也不好反驳,只得带上他一起去了暮雨宫。 腥月像是好奇宝宝一样左顾右盼,打量着这个充满发光魔纹的房间。她犹豫了下,还是问出了自己的困惑。 他低估了阮二牛的反射神经和速度,“啪”的一声,球被阮二牛拍出了边线。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漂亮的封盖。 “升空!升空!注意保持队形!进行编队后在轰炸!”飞行队队长急切地大喊,指挥五架飞机窜上高空后,在高空中进行了紧急编队,然后严格按队形朝炮兵阵地斜着俯冲而下。 郭拙诚在计算机方面勉强说得上牛的就是计算机控制,但更多的是应用而不是开发,即使跟粟广笙教授一起开发过微处理器,但也没有过多地涉及到数据计算方面,而更多的注重逻辑运算,所以他对这个什么算法不熟悉。 ‘吼。’李夸父突然仰天一阵长啸,类龙吟,似呼啸,响彻复旦校园。 林鸿飞和蓉姐说的轻松,看着林鸿飞和蓉姐随意的样子,旁边那位气度俨然的中年男子却是暗自心惊。 势难料到,平素往来这条河流的船只,竟被人以一把火烧个清光,那岂非表示,步惊云、孔慈及秦霜已无船渡河?他们,已被“断路”? 24 春猎会(二) 昭嫆指了指胡庆喜怀抱的里的东西,“贵妃娘娘命臣妾抄一步法华经,从挪宫那日起,臣妾就着手了,所以这些日子……”昭嫆有些报赧,自打挪宫之后,她的确没回延禧宫。倒是有些疏忽荣嫔了。 康熙喉咙一噎,连忙道:“嫆儿,这个孩子……其实朕……”——其实朕可以不要的,但有觉得这话太无情,嫆儿又是那么怜爱孩子的人,连当初王氏都容她诞下孩子,何况是孙氏了。 她也不怕人去查,就算是罗恒生去乡下查她的出身,也跟所有的情况都对得上。 以前在家,喝的都是龙井,要么就是碧螺春。二者均是取自嫩芽制成,格外鲜香。六安茶则不同,采摘时取二、三叶,求“壮”不求“嫩”,其味道自然不同些。 纤细的手指拿着玻璃杯,轻微晃了晃,聂瑶眸色变深,然后她将酒杯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 李安仁张大了嘴巴,这个,这个,陛下居然骗了大司茶,是想怎么样?难道真的是火气太旺,所以想要找个地方泄一泄? “呵呵,哈哈……”戴伦得意地笑着,血流过多,苍白染上他的脸,让他笑起来显得有几分惊悚。 失去了人类,夜空看上去反而更明亮更干净,一人一丧尸背着两个大大的行囊,行走在街道上游荡的丧尸之间。 “我决定在巨石林孵化我们的蛋。”穆尔捧着白箐箐的脸,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倒映出雌性渐渐扬起笑意的脸蛋。 昭嫆忙不迭点头,若温贵妃能撑过临盆之劫,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若一旦有个万一,不必温贵妃托孤,她也必定要为温贵妃照顾十阿哥的。 再者最近一年的时间,这个年轻人频繁的出没在各个国家,而且但凡是他经过的地方,必定会发生重大事件,并且会有影响深远的动荡,他和各国的关系十分密切。 张美一点都没变,除了制服还是制服,当然,还有那款黑框眼镜。 毕竟他千里迢迢来到炎之国,可不是来旅游观光,而是来做正事的。 “好,那我听你的,既然你相信她,那我也是相信她的。”百灵点了点头,在眼下的情况下,这是他们最好的选择了。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我笑了下,又与她聊了几句,方才往西南方向而去,因为不急着赶路,所以我也慢慢地走,一边走一边看这里的风土人情。 仿佛不上这么多菜,不能显得身份尊贵一般,且不说一大半都是好多天前做好的,估计掀开盖子都长毛了。 “是,儿臣遵命!”多铎眉头皱得成了麻花,征战十年他哪里遇到过今日的耻辱。 李自成是谁所杀已经不重要,但除了安国候送给他的那把叫阿卡的奇怪火器,谁又能在那么远的距离杀死李自成?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山顶被冰雪覆盖住的山洞中传出来,随即冰封的洞口一声爆响,冰雪四溅,从洞内走出一个九尺多高的壮硕老和尚。 很显然,刚才的一道闪电不是他的错觉,是从闪电之眼上爆发出来的。 净土的灵魂不受神树影响,到底是本来就如此、还是忍界崩溃在即,净土已经和忍界分裂、还是六道仙人做了什么手脚,水木暂时不得而知,不过投机取巧培养戏睡乡的想法就此落空。 苏渊拼赢了,而多元宇宙也什么都没剩下了,没有世界、没有世界之种、没有丝毫原始能量、没有光明、没有黑暗、没有生死、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有的,只是这一片空荡荡的虚无,以及朦胧地活在虚无中的苏渊。 比起放在那里不会动的生死门扉,青行灯此刻更加好奇,解决了奈落会发生什么事情,毕竟奈落的存在,和五十年后的剧情有很大关系呢。 赶紧把占城稻的好处详细的讲解给李世民大大听,然后把信鸽的作用以及家里这会儿喂的壮壮的野狗崽子也交代了。 苏渊有些搞不懂青行灯要来这里买什么了,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就是玩具嘛。 “我们该怎么做?”日向日足问道,刚刚自己就吃了绯流琥的大亏,能够将其解决,付出一点代价也是值得的。 他挥动拳头击碎了十来道风刃,而后拳头去势不减的落在了青色怪兽的头顶。 现在他忽然觉得,有个实力强大的便宜师傅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第二天中午十分,那个飞哥果然就带着一伙混混鬼鬼祟祟的混进了宁城中学学校里面,这学校管的比较宽松。 那五百乡勇见黄巾贼众已然投降了官军,也是不在冲杀,而是来到刘天浩面前拜见。 “灾祸?贤弟,我会在冀州预见什么灾祸?可否会有性命之忧?”董卓着急问道。 不过这也没有办法,妖族本就是一个以实力强弱论尊卑的族类,妖善被妖欺,马善被人骑。而在这里讲道理最方便的方法就是用拳头。 不过这点钱,他给兄弟们散点零花,过节包俩红包也就没了。这么算下来,他一年下来肯定入不敷出。 可是在朝堂上,宋朝皇帝赵朴的言论,却是通过一些信件,传送到了金兀术手中。 希娜对以礼貌地一笑,散去了六翼,然后转过头,再次望向奥匈国王。 董卓、李儒也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这刘天浩刚刚坑自己的时候,眼都不带眨的,如今却有这般实诚,这到底是要闹哪样? 主船上的明军,包括其它两艘船上的明军都傻了!世上还有如此疯狂之人。 25 春猎会(三) 紧接着,雾气飘动,向石化的辛者凡缠绕而去。不一会儿功夫,雾气又化为实质,迅速变成无数绿色的藤蔓,把辛者凡整个包裹了起来。从外观上,甚至看不到半点石质的东西,就像个木藤球,只余他的一条手臂在外边。 以往这个时候都是主持人郭松直接在台上说一翻开场白呢,今天这是要弄啥呢? 虽然这几乎可以说是刘明最不想要的一个技能,但既然来了,只能捏着鼻子收下。三无产品再一次恶心到了刘明,这青龙估计就是代表海神祝福的标记,但怎么使用却完全没有解释。 眼见得江烽已经左支右拙,得手就在眼前,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水龙袭击,怒不可遏的袁无敌还想要挽回,猛然左手收回不灭魔指,化为天魔神拳,一拳击出,想要试一试这水龙的实力。 当然少不了听闻姜太夫人入宫就一直在皇后寝宫外徘徊的禁军统领平郡王,顾衍那是什么耳力?比狗都要灵敏上几分,旁人听不到的声音,他都能听到,毕竟他如今内外兼修已是大成了。 她抓得那样用力,自己的手指连同北明远的手掌都被捏出了浅白的印子,好像他是她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那样。而她不由自主的发着抖,连带着他的心尖也颤了起来。这时候他真的觉得,把她留在身边是个极其错误的决定。 弯腰,稍微往上提了一下铁门,接着走进门面屋拿出钥匙准备打开外门。 :“这昏君!岂敢如此?”哪位被第一个点出来的华氏大臣怒喝道,直接就离开了朝天殿。 此时的孙膑早已于晋入宗师之境,但是却仍认为自己学艺不精需要继续跟随鬼谷子学习不愿意下山。 此时已经是永徽六年,唐僧离开长安也已经十一年!取经十万八千里,九九八十一难,总共历时十四年,已经进入尾声阶段。 “那么我们就继续前进吧。”他说着,队伍便再次进发了,西维亚用浮空术把众人带过了那怪物留下的巨大泥沼,然后继续前进。 上官飞身上带着萧杀之气,双臂展出,一手里紫色的雷台不断噼啪交错,一手冰寒的蓝色能量越来越多,一股凶猛的元素力澎湃而出。 陈大年为了不成为累赘,为了双手能够走路。在家里没人的时候,放弃轮椅,痛苦的咬着牙,捆住双腿,用双手撑起身体往前走,每天练到虚脱为之,却又要在家人回来之前,表现出一副我没事的轻松样子。 身为驯兽家族,俞薇对于这些东西了解更扎实,然而此时她面色大变,立即竖起幻力保护自己,在场所有人都跟着紧张起来。 其实,西蒙对于莉莉丝和莉莉尤这对姐妹花也是很有好感,作为妹妹活泼可爱,作为姐姐性子安静,长期独自一人的西蒙,相反有些期待,想来若是能在一起生活,想必会是一件很舒心的事情,只是西蒙需要顾忌的实在太多。 鬼部的杀手们把人杀死之后,将尸体大卸八块抛到了附近的森林之中去喂野兽了。 “你不觉得这样有点冒险么?”邢天宇看着那黑猫跳上桌子,低声问道。 紧接着,不论是道教还是佛教,都在拼命卜算四处打听,调查这其中的原因。 那些老百姓一看这样的光景,便知道今日里是遇上大人物了,当即也跪倒在地。 怎么会断片儿了呢?那不是捆死窍才会发生的吗?我窍都闭死了,咋还能捆死窍呢? 将再缘等五名火煞此行来到封霄城门口,他们会来此处都是五人中的队长火刚带队,其余的人都不知道此行的目的,因此,火刚带他们到哪他们就只好到哪了。 这种领域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拥有的,必须是特殊体质的人才能拥有,纵观他们幻兽有空间系领域的,也就那么两三个。 索尔静悄悄的来到他的身边就像一个烈日下也无法挥去的影子一样来到了他的身边。 看了我手里面的两颗眼珠子,我心中又是一阵苦涩,为了两颗眼珠子,不知死了多少人。 荧惑倒也懂了些礼貌,对她抱了一拳,只是在瞧向后边安吟秋的时候,漆黑眼眸中闪过一道冷意。 正剁着蓦然感到眼前黑云密布,慌忙举盾去挡,这片黑云早在意料之中了,臭怪物剩下的三个头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变肉酱吧。所以我的盾牌一直保持着警惕的位置,一看不妙马上上扬。 地星人的出现,本身就是一种逆宇宙的生命规则,这个规则就是,地星人不受任何宇宙规则的影响,甚至包括创造了他们的人类。 我再度出手,在刀风乍起时忽然转而攻击那几道隐涩的力量波动,被黑暗力量催动的雷劲跟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说到底,我林飞也曾经是华阳派的一个普通弟子,是从华阳派走出去的,你们都是我的长辈。 只有到过寒洲的人才能体会这里的寒冷,华生在上一世去过的诸如西伯利亚这样的地方和寒洲比起来都弱爆了。 方敖冲着敖青咧开了白牙,猛地的踩下了刹车,身躯顷刻间消失在车中,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到达了战场的中心。 “既然来了就多买几件嘛,噢。对了,爸妈他们应该也没有冬天的衣服吧,也要再买几件!”突然,陈心仪突然想了起来,既然林天都需要买衣服,想必爸妈他们也是要买的。 “放屁!你们追我我不跑?”李吏一双腿筛糠似的哆嗦,虽然没有力气了,但是这并不影响李吏骂人。 “他是大皇子,谋士,深得信任。”简简单单几个字,就将杨屾的底细说的再清楚不过,‘花’九却是腾地起身,有些诧异地看着息子霄。 26 春猎会(四) “原来如此。他们,竟是练了枪剑合击之术,实属难得。”有几位强大的苦修,立即明白过来。 “苏经理,今天晚上,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请你吃饭?”霍祁劭问着苏语婧。 楚天看到这一幕,心中惶惶,这桎梏劫雷要是让他来抗,早就灰飞烟灭了,会被轰得连渣都不剩。 关于戒指的尺寸,是秦淮量了余生手指的周长,给了个大致的数据。 这可不是客套话,萧铭新打从心底觉得自己的气度比不上对方,也许比较五官和面相他会有百分之一百的信心,但是在气质和风度方面,萧铭新甘拜下风。 后面那句不是好东西,秦晟铭没有说出来,只是又看了秦淮一眼。秦淮被看的莫名其妙,一想便明白,父亲怕是对自己不信任。也对,没有多少人愿意相信少年情长。 如果唐门真的有这样的底气,当初又怎么可能会屈服于九黎殿的淫|威,让唐钰莹与黎影订婚? 当然,莫索的一切阻扰的举动都在月嫂和育婴师的斥责和白芷的坚持还有孩子们嗷嗷待哺的哭喊中被抵挡了下来。 在那种距离受伤的话,恢复的时间也是足够的,但如果在这种只是剩下十多米的距离而展开的战斗,那么,在魔人受伤的距间,她被杀死的时间是不需要花费超过半秒的。 也许,当约翰回到去正常世界的时候,他就正好需要好好地看一次心理医生吧,而且还得要把这个完全不可爱的妹妹也送去一次,因为,他总是觉得自己的妹妹越发和那些奇怪的人有共同的语言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的现象。 “怎么不是我的啦?这东西就只能苑家有嘛?”略显稚嫩的声音,“噗啦”一声吸引了多人的目光,这样吵闹的场合怎么会有这么稚嫩的声音出现? 雷霆纵队和清军共同取得了对日作战的胜利,粉碎了日本侵略中国的阴谋,是将士们出生入死,浴血奋战的结果。总指挥部举行了隆重胜利庆祝大会,对英勇杀敌的将士们表彰奖励。 “胡扯!自己还没整明白呢,学会救别人了?先管好你自己再说吧!”廖家老爷越说越生气,自己家的儿子不听劝,居然还要帮着外人来犯险。他这么极力的袒护,他还看不出来嘛? 乔轩逸默默叹了口气,因为他的身份,他的朋友不多,明睿智是最好的,也理解明睿智的难处。 肯定不会!这么阴损的招式他都能耍出来,严正一点儿也不怀疑他还会做出什么更损的事情来。 天皇对岛国的人民来说就是神灵,天皇的一举一动都代表岛国,岛国人对天皇的尊敬是刻在骨子里的。 八条庞然大物不由得止住了身形,下一秒它们不退反进,一个个全都彻底爆发,蛇尾铺天盖地的砸来,血盆大口要直接将李牧吞噬。 乔轩逸在办公室一整天心情都不好。他诅咒几乎所有进入他办公室的人。 李月荧连忙跑上去,把张光北给扯了下来。狠狠的在他脸上扫了一耳光。 秦安拿起手机,看到是丁香香的电话,想到丁香香打电话找自己应该是有事情,所以迅速地接了电话。 石头一分为二,显示出了内部的构造,空白一片,根本就没有一丁点出翡翠的俭。 陈三练了几天,总是领悟不出要领。心中隐隐有些烦躁,倒是这几天的功夫,赤阳真符和先天戍土真法给了他大惊喜。 “等下,我马上就好!”说完,帕尼不等西卡回话就把门关上了。 于是,在室友的帮助下,郑秀妍给自己的肩膀上了一些药,之后,洗涑完毕后,她就上床睡觉去了。不过,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陈云与陈凌两人在悄悄传音时,陈云身边的锦天微微笑了笑,好像听到两人的言语。 “你认识?”刘星宇回过神来,脸上的那丝惊讶之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依旧是之前的那一丝轻笑。 冲出来和江浩长的几乎一模一样的江清扬,也被江浩的摸样吓了一条,试探性的问道。 说到最后,叶天宇几乎吼出声音来,炙热的空气如火一样喷在彼此身上,温静很难受,叶天宇生气了,她惹火了他,否定了他的一切,这让他很生气。 炎皇化身那巨大的身躯足有十余丈,踏空而走,一旦施展开,真的是势不可挡,就连几个道基后期的修士,也是被这股气势逼的不断后退。 “那好吧,中河,我就留在鸡鸣县继续干我的扶贫工作吧。”张一笑道。 所以也只能哼了一声,道:“你们想要就给你们好了!”话毕,他便自顾走开了。 瞬间准提圣人已然出现在接引身旁,一脸怒意的看着二人,虽然心中知晓其为何事而来,但其如此狠毒要出手灭去灵山,准提亦是无法让容忍。 教主等四人大战,那是杀得昏天暗地,若非是在诛仙剑阵之中,恐怕早已天翻地覆,生灵涂炭。 与此同时,一股炽热之力,从这些洞口当中窜出,给人的感觉,就好似即将有焚天之兽,要从这些洞口当中冲出杀敌一样。 “不好,我的身体,怎么变慢了!”却在此时,第三峰的主人突然惊呼一声,因为发现自己的身体速度一下子减缓,再看他现在的位置,正好是距离魔物不到十米的地方。 隔日一早,李浩早早起床,穿戴,洗漱,然后去厨房拿了一点糕点用布袋装起来就去上朝了。 珏麟又好声好气的安抚了一阵,老王妃才勉强的消了气,只是想到他说的话心里却又忍不住一沉。 此时独角狂狮兽的身体和灵魂都被无尽的黑暗元素包裹着,各种邪恶的气息在他的灵魂之中散发了出来,迅猛地朝着秦翎袭击而来。 顿时,飞天虎勃然大怒,虎躯拼命摆动,将陶富于和插在自己虎躯上的那把嗜血魔剑甩了下来。 27 春猎会(五) 听到姜舒璇提到极地飘雪城,林月的嘴角也是不由的微微上扬浮现出一抹冷笑。 只见两人同时一动,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只听空中不断传出刀刃碰撞之声,还有那不时闪出的光亮,除此之外便是什么也没有,放佛两人同时消失了一般。 她想给易天行点颜色看看不假,可真要让他带着百年黄精走了,她爸的病怎么办? 而周围五阶青斑鸟也大声啼叫着,紧随着六阶青斑鸟追去了,顿时,全部的低阶青斑鸟立即停止了攻击阵法,转向龟宝追踪而去了。 想罢,便见他手中印诀一变,那五道水柱便是慢慢聚合起来,一下子化成了四道水柱。 薛仲则暂时被派往了外围山林,带领五十白杆兵,扫荡靠近村子的野兽,修建简易瞭望塔,另外,那些乌驮兽也要由他安置。 姜舒璇来到沈休的身后,伸出自己雪白的玉手,开始给沈休揉按双肩。 此话一出,玉清道人双目精光一闪,若是以代替之法,不知可否让门下弟子躲过一劫!只是此事无法出口,玉清只好暗自推演。 虽然他不敢说了解所有叛军的底牌,但这种级别的统帅一旦成为叛军,肯定会造成轰动,毕竟远征军培养一个武将和培养一个统帅的难度相差巨大,因此远征军对于武将叛逃和统帅叛逃这两者的重视程度也完全不同。 于是复辟坦格利安计划落空,但魔山被杀掉这个消息还是让他们十分开心,于是对于李灵一自然也有那么些许好感。 季明东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上有着某种东西束缚着自己的身体,他奋力挣扎着,身上的肌肉鼓胀着,但却是依旧无法行动,他的额头瞬间出现了一片冷汗。 叶空不由一愣,想不到在暗雾森林中,自己再次遇上了他们,紧接着,叶空发现了被敌人包围在中央的玩家。 他这模样,知道的清楚他是去动物园玩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上战场去呢。 斗气亦是气,故此斗气首重气势,气势如虹便万夫莫敌,气势衰颓便一败涂地。虽然气海初成,但乌恩奇的战意不足,因此他的攻击没有占到任何便宜。 和前两次一样,没过多长时间,李玉芸就顺利的将混沌剑刺入了魔三的胸膛中。 杨浩这番分析的出发点,倒不是他熟记后世历史的事件,隋朝与吐谷浑一定有一战,而是因为他渐渐了解了杨广的性格为人。 两个道人不说话,杨浩也不说话。秦叔宝等人也没有说话。两拨人就这么对视着,气氛有些古怪。 其实他也没玩过抓娃娃机,不过伊乐觉得这对他应该没什么难度才对。 尤其曦族的天凤九变,是曦族人完善不知多少年的本事,对凤凰法相,凤凰变身的应用,几乎达到极致。其中的吞纳山河,无物不吞,太初神光,无物不化。 虽然很多势力并没有得到像是太空要塞这样强力的太空武器支援,但是其本身来说,已经可以说的上是很强大了。 随后,宁荣荣闭上眼,通过九宝琉璃塔武魂的寻宝异能,仔细的感应了起来。 沈乔沉抿了抿唇,毕竟对方今夜的确实实在在的救了自己,自己这会儿服个软也没什么。 今晚这一场聚会,可能是这个地方开区以来最大的犯罪分子集聚地了。 他张大河还未成仙,有机会跟师父一起去紫霄圣地见世面的时候,人家就已经是大罗金仙了。 作为东林党的军事「专家」、人设非常刚勐的言官,他是想抨击一下澳门之战有猫腻、战果掺有水分、不宜轻挑兵端。 随后就觉得眼前一花,一团耀眼的眩光闪到眼前,他什么也没看清,心中警惕之下刚要吹起口哨使用哨箭对敌,就觉得脑袋一痛,意识瞬间陷入黑暗当中。 除了询问超能力的,还有不停喊着英雄合个影,英雄签个名的,搞得陈广一脸莫名其妙。 那个时候谁能想到会有江侃这么一号人从天而降天神下凡,在短短半年的时间里就闯出了偌大的名声,而且还阴错阳差地来到了羊城,成为了这里的一家音乐公司的钦差专员呢? 他只收对方20万的出场费,既照顾了同学情分,又不至于让自己坏了行规。 炼器大师古源原本在准备今晚的‘课件’来着,毕竟今晚还要上网课呢。 此时的苏七夜感觉到有点口干舌燥,一直催动自己体内的阴阳二火炼制丹药。 皇子贪污赈灾银,冤枉给别的大臣,最后为了掩藏自己的罪行,还想杀了自己的亲兄弟? 一众居民并不在乎长者的阻拦,但却都下意识避开那不断喷溅的鲜血,倒是也停下了脚步,只不过仍旧急不可耐,乱作一团。 他冰冷的目光在雷家两兄弟脸上扫视,像是一头在等待时机狩猎的老虎,不动声色,危险至极。 如果回答不是,那就意味着,玩家是有机会找到破解海龟汤无人生还这个规则的,而这,也就是玩家们想要通关逃生游戏应该努力的一个方向。 冰冷的话从他口中说出,金露听的很不舒服,可她第一次碰到那么不给她面子的人,反而没来由的对陈铭更好奇了。 当然,明天没有把自己杀伤力的一面表现在众人面前,他只是向大家展现了他能够将绘本里的东西转化为实物的能力。 他手中的剑芒一闪而过,就像是一道白虹,夺目的光芒刺的周围修士短暂的睁不开眼。 你说他孤僻吧,他又跟人聊得来,你说他开朗吧,他又不与人深交,为此他也很头疼。 “嘿,他们谁算就算,那我那些兄弟白死了,我们凭什么会受这无妄之灾,你们想就这样算了,恐怕嘿嘿……”萧痕嘿嘿冷笑着说道。 28 春猎会(六) 揭志贤皱了皱眉,显然遇到棘手的事了。他最怕的就是这种现场很多疑点的高坠,要做出他杀与自杀的结论没有中间地带可以选择,根本就是要他的命。=金==榜=而如果一旦判断失误,无疑将误导接下来的侦查工作。 果真如叶飞所料,沒过多久,这些个白骨法师的大招形成,在半空中一个白森森的巨大骷髅头凭空出现,骷髅头的眼窝和嘴巴都发出了慑人的暗红‘色’光芒,同时一阵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 这就是老者带给公子的最大变化。从伤感中走出的公子依旧在溜达,和相伴老者时一模一样,他没有去打坐修炼,没有去探寻这个世界上的神秘之地,任它们与世无争的存在着。 于是,碧琼和碧落看向了苏牧。平常的时候,每当这对同胞姊妹花有什么不解的地方,就会看向她们的苏牧爷爷,而苏牧总不会让她们失望的解惑。 过了一分钟,这种感觉才没有了,细细一看,竟然发现那股红气和自己的能量融为一体了。 可是,绝对相信不代表绝对可靠,古梦妖君毕竟不是墓葬师,他的法诀不一定无时无刻都有效,毒王太高估他的妖君大人了。 而她那双纤细稚嫩光洁的美腿间此时已经洪水泛滥,晶莹的液体沾满了赵逸的手掌。 他们都是见多识广的老家伙,自然一眼就认出金甲和彩翼的来历,当场眼睛就直了。 他们的力量虽然不是很强,但那一份拼死的精神,却是让辛家军也为之动容,续而,全部辛家军被杀的节节败退。 “算了吧,现在还是先想想我们怎么出去吧。”李清摇头,指了指两人的周围,露出一抹苦笑。 邵月弯并不知道,这段时间内,苏芳绿洲已经接二连三地出现了超越者。一旦达到了超越者的阶段,便在某种程度上可以驾驭世界的规则,成为与enigma同一个位阶的存在。 这念珠既然可以储存灵气,关键时刻还能反哺己身,若是还能暂时压制体内的阴毒,便能解眼前危机。 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徐景天刚想把血珠握在掌心,血珠好像突然变得有生命一般,一下子飘上了半空。 那匹黑亮的宝马、四处望望、选择在一处冷气最为袭人的山峰前、沉稳地停下。 邵月弯看见苏谨修,远远地招了招手。她在倒是没有什么奇怪的,因为总体上说,唐深深最终算是迷踪之海的人。 而陈旭的眼力确实不错,此人把蓝星汽车办的有声有色,短短两年的时间不到,就已经是亚洲数一数二的汽车制造企业了。 “积分只能在万花交易所这里接任务获得么?还有没有其他的获得途径?我现在急需获得积分,怎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最多的积分?”尽管沈柔雪也觉得对方有些没安好心,还是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第三日,大家在香榭丽舍大道西段高级商业街逛起来,一家一家地进去试衣服。 离庭院只一墙之隔的后园里,有一处马棚,马棚上面布满了浓密的稻草。在最顶端的稻草丛里,两只黑色的物事泛着光,越过一丈高的围墙,正好将院内众人习武的侧面尽收眼底。 其实,当杨天他们躲到这座金字塔内部不久,空间湮灭就应该消失了才对。 王赢虽然忘记了很多事情,但是这么多年的人情世故,聪明劲儿,还是再的。 不过既然都已经不要脸了,大鱼也不在乎道几次歉,多道一次歉身上也不会少块肉。 不过,既然是长老选择的结果,那么众人也就只能服从。接下来,就只剩下天院学员的三人了。 刘振话音刚落,曾毅蹭的一声从沙发上蹦起,眼光中充满了坚定,眉宇间的凛然正气越加的浓厚。 这声音就像是有魔力一般,听起来,会让人生出极度的困倦感,好想放弃所有的负担,好好的睡一觉。 看了一下体内的伤势,江林有些苦笑,还真是够凶险的。也就幸亏自己的肉身已是混沌圣体初期自愈能力强大,如若不然,只怕现在的伤势只会更重,没个几十年的昏迷根本就不可能好转。 “杨天,我可以不杀你。但是,你一定要跟我去神威武馆。”这时,中年男子抬起短枪指着杨天,淡淡道。 在宇智波斑的脚下,黑绝从地面钻出,将包裹在黑影中的两颗轮回眼交给斑。一颗是刚才从带土眼中上挖出左眼,另一颗则是从死去长门尸体上挖出的。 “看來你去扶桑的心意已定。”崔剑说完眉头紧锁了起來,曾毅刚刚成为龙组新一任组长,如果他离开华夏前往扶桑,那么龙组谁來领导,难道要让老组长再度复出吗。 第二个目的,则是吸引他们进入康宁中医馆内,逐渐形成属于自己的各方力量,达到慢慢控制广东市的计划。 “见怪不怪了,不过从侧面可以看出,他们也是想乡镇发展起来。”柳天微微一笑,右手拉开车门,走了出去。 29 春猎会(七) “香香,你一进来就不说话,怎么了?”苏果看叶香眼睛看向洞的后面,皱眉的样子。关心的问。 因为这个屋子原本就是可可的家,而且可可目前还是很怕生人,于是叶香抱着可可去了她的卧室,其他房间就由剩下的人自行分配了。 李龙飞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来一个大名鼎鼎美艳绝伦的大唐公主,会对一个樵夫怎样介绍自己。 “我在想,或许我一直失忆下去,即使痛苦即使折磨也算还是幸福的吧!因为那起码心底还有期待的余地……”没有回头,丁扬就这样裹住风衣,轻笑着仰着头摇摇晃晃的朝门口走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在走着,大家此时都开始关注其大屏幕上数显的那个标准时钟跳动的数字来了。那秒钟一个个数字在蹦着,就好像和人们的心跳同步了。 看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杜牧疑问的说道:“怎么了,怎么都看着我,我脸上有花吗?”说完,杜牧还用手在自己脸上擦了擦,以为自己的脸上真的有花。 “我来吧。”上官蓉儿说完俯身趴在地坑口,拿出钥匙想去打开保险箱的门。可是胳膊似乎有点短,怎么伸也伸不到保险箱隐形锁的准确位置。 “这装备的确很强,但又能挡得了几人?”叶华开始辩解,他也不想说出自己没信心这种话。 两人紧紧地相拥在一起为了念儿再累再苦的事情对他们来说都不算什么只求上天能善待他们一家人能让他们一家三口有团聚的日子。 千万不要弄个六十级或者五十五级玩家才能参加的标准,那样实在是太坑了点,完全会让某同志上论坛骂人的设定。 如果是其他轮回者,碰到这样局面,可能会奋力争抢自己的武器,免得被这怪物勒住失子先机,但对陈尹来说,也没午这样的担忧,而且此时的状况,也是他有意为之。 高歌一声,梅斯珐罗神色疯狂地笑道,与此同时,梅斯珐罗双手中过的巨型骨刀更是在此时此刻形成了两颗巨型的痛苦之树。 …………此刻,在胜浦市上空,罗莎琳德正焦急的等候着陈辰传回消息。 点了点头,郑易一刀对着拦路的结界劈了上去,坚固的结界只是起了一层波澜,然后轻易的将郑易手里的猎龙刀挡了下来。 “滚!”郑易手里的炮狙枪管敲向心魔兄的后脑勺,心魔兄现在还在虚弱阶段,居然没有躲过去,于是两人同时感觉了后脑轻轻一疼。 血液护盾不时发出一阵阵仿佛被硫酸腐蚀的声音,而这一幕原本应该发生在乌藉敌人身上的情景,现在这个时候竟然出现在了乌藉身上。 两人异口同声,却又完全不同的问话却是直接显示出了两人此时的心情。 “枫…,老公,我不行了。你都弄了人家很长时间了,我现在连动一下都不行,你就饶了人家行不行?”囡囡喘着气,把如兰的香气喷到冯奕枫的胸膛,可她的求饶语气,怎么听怎么就是诱人的娇啼。 银狐目光闪烁,他也是军旅出身,他也曾经疯狂过,但是像这两个家伙这样配合默契,疯狂射杀的举动,心中有些羡慕,自己在军中似乎并没有这样的兄弟,这样热血的兄弟。 而恶魔族,在堕落天使一族的强悍进攻之,也是伤亡惨重。要不然堕落天使一族手下留情,还给恶魔族留下了一丝血脉的话,那恶魔族就得在整个黑暗神界除名了。 林西凡和吴刚吴立兄弟两人说说笑笑之间,很就来到了一栋建筑前面。 片刻之后,那两只火蟒竟然诡异般地复活起来,只见其将长尾再次如锥一般地插入到了地面之上,随即便张着血盆大口向着塔穴内咬去。 “我也很想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可是我能够走吗?”徐逸然苦笑道。 而现在决定留下来的,基本上都是五百级以上的家伙,当然,除了野王的儿子比较弱一些,才是四百级,那个雷王的孩子也是不到四百级的样子。 顾筱北可没心思应付她们,开始时还心不在焉随口哼哈的答应,后来烦了,干脆不出声,甚至用手拨开眼前的众人,四处寻找她要找的人。 王彪一脸的淡然,抱着维多丽特,向黑魔城行去。现在的黑暗神界,只要黑暗神王不出手,已经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了。 “有道友这句话,那妾身就放心了!”柳叶眉的表情之中顿时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老娘要你们全部都死!”白素素发出一阵怒吼,双目猩红,整张脸扭曲恐怖。 30 扶摇(一) 一天有过的波澜不惊,除了张老师又强调马上要过元旦了,同学们不要忘了班里那个出游计划,要报名的抓紧时间报名,就没什么事情可以大费篇幅的去说了。 饶是如此,这招天龙护法还是没能完全保护住阿修罗,斩仙飞刀直入虚空中将她劈成重伤,阿修罗的神通顿时瓦解,一道身影踏过天地之线来到王翦将她护住。 场中,商猛全身是血,发出一声大笑,他用手硬生生的摘下了商哮的头颅,把他高举在天空,颈下的脊椎鲜血淋淋的展现着胜利的姿态,没有人感到了恐惧,恶心甚至反感,其他人都惊呼了出来。 这些杂乱的兵器就是是为了对付盖茨的磁体防御,誓要将‘天鹰’挡在五层,绝不能让他们下到第六层去。 东子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有点腼腆的男孩儿,那个数学天才,曾经帮助自己跟苏胆大进行了一场谈判,这个男孩儿,头脑清晰,看问题尖锐,往往一句话就能抓住对面的命脉,让对方乱了阵脚,慌了神。 看到这个场景艾拉迪露出了一副自信的笑容,而她身后的木梓飞等人则是一脸的惊讶。 翌日,林枫早早起来吸收紫气,吸收结束不久,成长老便过来了。 “既然你拿出曙光之刃就是死那么为什么不能不让你拿出它呢?”梵空嘴角划过一丝冷冷的笑,然后看着北冥月,双眸变得赤红了起来,在北冥月还未发话的瞬间便化作一道残影奔了出去,只带走一丝猩红。 “是吗,那就让我好好见识见识吧。”木梓飞嘴里满不在乎的说道。 结果又是一招,义安被林枫一枪砸出百米开外,多处骨头损伤,挑战失败。 “妈妈知道之前是妈妈没有体谅你们,妈妈知道错了,你放心,你和李雯的事情妈妈会和你爸爸好好谈一谈的,还有孩子的事情……”蒋妈妈多多少少是因为孩子。 严璟勋头往后扬了扬,靠在椅子后边的墙上,找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 随着那慷慨的曲音,一人缓身而起,走入大厅之中,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 她看了很久,一遍遍擦拭,一遍遍抚摸,仿佛这张照片是她在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了。 一个是昨天晚上的内炼法则已经开始作用在身体上,哪怕现在只有一丝一毫,也是在发挥作用。另外一个,则是她早晨吃的很饱,有了足够的能量。 第二天她被卖去了听春苑,张赤远盼着她能早日攒够赎身钱,然而短短一周后便有人传来她葬身荒郊的噩耗。 “我们只是让他明白他跟咱们这些人差距,不会受伤的。”带头的男子叫做周扬,家里是做出口贸易生意,非常的有钱,要是按照金钱来排名,周扬家的资产在京城能排入前一百。 “谢谢,勒布朗,我正准备去洛杉矶,你之前曾说夏天邀我一起训练,我想问你现在有没有时间,觉得在洛杉矶训练怎么样?”韦德问道。 “再坚持坚持,一起扛过今晚!”马宁伸出拳头,其他的人跟着伸出拳头,然后一起相撞。 当试炼空间出入口晃动幅度到达最大的时候,一道身影飞射而出,伴随着身影袭来的,还有一股让修士和附近海域海妖感到胆颤心惊的摄人威压。 白衣男子一直倒飞了数十米,方才重重的坠落于地。因为遍地黄沙,故此并未受到什么重伤。这般情况,若是发生在那宫殿之外,他此刻至少也该断去了几根骨头。 二长老身形一动,也是拦下了天阴门实力稍强的那名劲王初期实力的长老,两人也是升空战在了一起。 “我给我的前任选择的机会,如果我给我的前任打电话,那就很难做到。”我道。 但是合理冲撞的前提是必须冲着球跑动,但是此刻的德罗却是对着高川猛撞了过来。 尾号00000,这个数字可是从来没有在车牌号拍卖会出现过的,像这种车牌号一般都是被那些政府,军队,人员把持的,不会流落到市场之上来。 “这一局,我输了,你很强!但下一局就不一定了”张明明握手道。 徐墨将东西收好,抬头透过稀疏的树枝看了会天,转身向徐陵的埋骨之处走去,他现在时间紧迫,还是在那里停留了一天。 按他的计划,明年他会加入灵修门派成为一名灵修,但如家能为他提供源源不断的支持,说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根基也不为过,他肯定是不会放弃。 回过头循着声音看去,只见目光所到之处,在一个淡水洒落一地的铁桶旁边,一个满脸大胡子的中年人正一脸抽搐的叹着气。 31 扶摇(二) 而这一次帝国大厦出现的情况,导致所有这类人士对帝国大厦产生了非常不好的印象。 “那好吧,既然你们想听,那我也就叨唠叨唠。”老大娘见艾灵柔那么可人,生怕他们误入狼窝,也就说了起来。 “我想吃炸鱼和薯条,来到这球场外当然吃这些,还有可乐!”佩珊高兴道。 场中,直接忽视了所有的身影,宋游的目光直接射向最中心处的那一个大汉。 随后,这妮子更是一掌拍在武藤太郎胸口上,将那个岛国大财阀的太子爷生擒。 “知道了也是那样,他好像什么都懂,知道有些事情,自己控制不了,所以选择了沉默。”曹博士道。 他站起来,看着郭青的目光之中,多了几分冷酷,还有残忍以及怨毒。 叶狂分身在利用天地劫的力量来淬炼肉身,玄皇参合进来,并没有影响到他,此刻他微微睁开眼,看着远处顶着劫雷压力在很两尊混沌天道交手的玄皇。 杨羚笑着在竹子上敲了三下,竹子打开了,眼前耀眼生辉,十分的暖和,本来在熔炉世界是充斥着热量,炎热对她来说是受够了,为何会对温暖如此的眷恋呢,因为这是熟悉的味道,是太阳光的味道。 “王爷,属下总觉得此事太过蹊跷,不知道这事与今晚闪过闲雅居的那人有没有关联,不如……”荣正望向南宫瑾。 刚走近了,冯成祥就感觉不对劲了,自己茶盏里面的是什么东西?烟头和烟灰? 在此刻,刚才那医师已经开始变得难受了起来,一直在地面之上打着滚。 还不待众人从那寒冷的冰谷中回过神,一声爆炸声将他们完全惊醒。 “什么?在这幽檀宫内,还有人敢盯着王爷你吗?”荣正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直到凝香端着水盆进来,催我洗漱,帮我更衣。我都一直很不在状态。若是平时,在凝香进来之前,我肯定已经自己换好衣服了,但是今天……我明显没有那么自觉。 “狗一般东西,我也懒得对你出手,要不你自尽吧,也能保留一具全尸。”他笑眯眯望着陆尘,道。 隐隐中,凤天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这男子不应该是如此容易操控之人,可是为了混入那座府邸,她没有想那么多,便跟了上去,随南宫瑾一道进入了宣王府。 墨逸晨也不想跟他们纠缠太多,他对李云红和陈慧强说,听听你们眼中的乖孩子每天都在干什么事吧。 屋内随处可见华贵的陈设,釉色沉郁的瓷瓶,绣着草原阔色的屏风,雕刻精美的红木矮桌,几盆长势极好的柳杉添了几分生机。 休息了四分钟,两兄弟重新回到场上,比卢普斯则被暂时换下去休息一会,老邓利维打算在最后五分钟再换他上来。 朱八十一毫不犹豫地命人将这一根枪管也安装上了木柄、扳机、火绳夹、片状弹簧等附件。制成了第二支真正意义上的火绳枪。然后安排人手和第一支一起,继续进行各项性能指标测试。 “这个,属下,属下知道该不该说。”也是追随了李汉卿多年的老帮手了,今天,王二的举动却极为怪异,眼睛只敢盯着自己的脚尖儿,声音里头,也隐隐带着一丝颤抖。 在这个虚影上,腹部,胸口,后脑,三个位置分别闪烁着一个光点。 纪国耻的状态依旧出色,这一节他已经砍下12分3篮板3助攻3盖帽,马刺内线一旦没有了肉盾防守,纪国耻的威力就无法抑制。兰多夫对马刺的重要性显而易见,虽然他的防守不算顶级,但却正好克制纪国耻这样的球员。 虽然偶尔的歪楼和吵架有些破坏气氛,但总体来说,网上的中国球迷还是普遍为国足两球领先法国队而深感兴奋,高军的又一次大四喜更是让他们津津乐道。 他们的荷包越來越鼓,但灵魂越來越沉重,他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掉,也不知道眼前的日子,何时才到尽头,。 “可以发行战争债券,而且这一回可以尝试在全球发行——”牛约翰说,言简却能打动人心。 苏天葬的修为也非常强大,以他的修为来控制次神器,声势可不是造化境能够比拟的。 程真怔住,“恩?”她没有明白,还有侧头,好在,周锦生认真地在打球,并没有注意到她们这里。 周锦生笑了下,“你呀!还有一会儿开始,来……”周锦生伸手,示意程真挽着自己的手臂。 一个经典牌子的绝版款式,网上的报价六位数,没想到这么值钱,程真皱皱眉头,自己手气倒好,捡东西,都捡到这么值钱的。 “沐晴,辛苦了,来喝口水。”听到导演喊卡,洛一辰也当即拿了矿泉水过去。 她坐在轮椅上,穿着一件深色的长袖t恤,面对着三个显示器神色淡漠,活脱脱就是从屏幕里走出的天才程序员形象。 32 扶摇(三) “吴易,我知道你心中很不甘心,可是锻体境的强者绝对不是现在的你可以对付的了的,离开吧,离开南华市!立刻!”林卿馨的语气低沉有力,再也没有了以往的妩媚。 “什么?玺魂没了?那我们?”彭加木在听到蓉蓉这番话后,瞬间就急了,他的眼眸一直在动,手指握紧又松开,显然陷入了无尽的挣扎中。 “吴易,你没事吧?”苏晴雪也被吴易身上所释放出来的强烈杀意给吓了一愣,怯怯地问道。 一头黑发延续到了脚跟,渲染上了璀璨耀眼金芒,发型凌厉,犹如一片片刀锋组成。 这当然不是床大不大的问题,她们只是呆了呆就明白过来,这是要她们俩留下来一起伺候。立花知雪和大友合香明白过来之后立即大羞,虽然她们俩在一起等候的日子里已经亲如姐妹,但是床笫之事不足为外人道。 “哎,现在现实世界的人已经完全离开,究竟怎么做才可以彻底的破译源代码呢?这真是一件悲哀的故事!”林薇薇自言自语的说道。 戏志才在这个世界创立了截教。封神演义虽然是一本,但在华夏的影响力还是非常大的。 在别的地方肉类是非常奢侈的东西,很多地方的人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到肉,可是这里的人们吃肉和喝水一样简单。 李东升也没有动,他甚至看都没有朝那几人看去,连出手的意思都没有,因为有人替他出手了。 沱江上的失火,经查确系船上一名被羁押的泸州卫军官所为。他为了逃跑,用牙齿取下了船蓬上的灯笼,试图以灯笼里的烛火烧断身后缚绑的绳索。结果绳索没烧断,却将船篷点燃,继而引发了死伤五百余人的大火。 这是一件好事,只有先成为一颗有用的棋子,才能逐渐的增加自己的分量,从而寻找机会跳出棋盘,成为下棋的人。 但是蔡力农并不知道这些事情该怎么做,所以就拼了命的开始收拢身边人的人心,拼了命的去记住身边发生的每一件事情,每一个可能用得上的信息。 南宫轮回在叶无道若有若无的避让下铬于将整套“大道轮回”剑演示一遍,所有人都知道胜败就在最后一剑下。 叶无道印象中爷爷是个吝啬言语的长辈,他们如此谈心的次数并不多。 坐在老板椅内皱眉沉思的王树波,亦被这连续响起的两记枪声惊得坐了起来。他迈步来到窗前遥望着枪声传来的方向,然而除了夜色与灯火之外,他什么也看不见。 项如顿时汗颜无比,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位说话的声音无比动人的,应该就是他那素未谋面的师娘,仙界三巨头之一仙界圣君孙若彤了。 张天毅多买了很多香烟,龙有龙道,鼠有鼠道。想把香烟送给徐磊,中间免不了还要经过层层关卡,不把这些人喂饱了,谁也送不进去。 凌峰与创师念识交流,一时没顾得上回应加列奥的惊讶。加列奥以为他有难言之隐,也没有追问下去,凌峰在他心目中的神秘色彩又浓重了几分。 所以这些分公司的员工能拿到多少钱的工资,完全靠他们自己的努力,有相应的细致的薪酬标准,大家都会一清二楚,谁也不会对谁嫉妒,因为这是人家该得的。 我扫了一眼雷达,发现她的脑波虽然比觉醒者反应深一些,但似乎没有达到新人类那种灰到乌黑的程度。 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为什么,她在他身边守了他一年,他却从来没有做过这种等候她的事?然而,离婚后,却变得这么不可理喻。 江慕宸望着范筱希的背影,他也得去公司,两个孩子,只能又交给林薇了。 我眨着眼睛看着座位靠椅,这美貌少年语气这般沉重,是……来真的? 再说慕空蝉若当真能够笼络得好时采风,又怎么会需要到皇后做主、长乐公主牵线、华容长公主和时斓镇压,才让时采风奄奄一息之余答应婚事? 闲聊了几句,大家就离开,陆城晞跟着另一名局里的上级商讨着今天事情最终的结果会是怎么样。 从头发到身,都结了一层薄冰,她就等同于是个冰人。这一昏,她足足昏了十天才醒来。然后她遵守下池之前的约定,将一个关于命运的秘密告知了他。 只是我发现他哭的好可怜,哪怕是本体的大眼睛里,都溢满了泪水,深红色的泪水。 促销的第三天,三个柜台一共卖了三百四十三台,这其中?华还占了一半的量。我一看这样卖下去,这资金至少得大半年才能回笼。 范筱希拿出手机,她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设置来电黑名单,又不能关机,以防秦海鸥打电话来的时候接不到,会担心。 楚千岚歪在软榻上,好整以暇的瞥一眼一身夜行衣却满脸不安焦躁的在他跟前来来去去走个不停的八皇。 33 扶摇(四) 他相信,若燕开天此刻还不出手,即便剑势有所衰竭,仍有足够的力道刺入对方胸膛。 这么说来叶凡自己就是那个最大的赢家,只是现在他都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他只不过是去泡温泉而已,没想到就将澹台月给泡上手了,会不会太容易了。 他虽然没有亲临现场,但却已经得到了下面的汇报,知道是有人带头起哄,而且那家伙似乎是个练家子,不好对付。 他也知道了为什么他问老王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的时候,老王会那样回答。 叶凡离开龙泉办公的地方,第一营的修炼都是很随便的,这个时候差不多所有人都在修炼。叶凡想要去找月菊,交代一番之后再离开天院,没想到脑中才刚刚转过这样的念头,迎面就见十多个年轻武者朝着他走来。 忽然城下的兽人都停止了攻击,远远的围在攻击范围之外,战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但从身后传来的攻城声却是更猛烈了,听声音,西门是遭遇了主攻的地方,此时也不知道战况如何。 说话间,陆启明忽觉秦悦容身上传来一道微妙的联系感,看向她时,她的眼帘正微微闭上。 不过在给唐老爷子治病之前,秦照就已经说好了,诊金随便给,现在人家给了一个别墅,他再开口要钱也不太好,所以只能坐在这尴尬的笑着。 对面,古奇发现了这幕,眉头皱的更紧了,尤其是伊丽丝也在看向江峰,让他非常不爽,走几步挡在伊丽丝与江峰之间。 止杀和时雪凝聚的灵气幻作箭矢,贯穿了她身上四溢的魔气,也将她万箭穿心。 屋内,响着哗哗的水声。看来,郝大夫早就醒了,累了两天,此时,正在沐浴。 许明航走到画桌前,低头看着他这幅未完成的画,苦涩地说,“我想要变强,可是变强需要足够的金钱来支撑。 “老师的这门琴道,就是这样的,它是一门幽静之琴,而非尘俗之琴,若你觉得接受不了,我也没有办法。”柳曼青淡淡地说道。 他手里玩着一把黑色的手枪,迅速的拆分又组装,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里越发的兴奋。 网球,不停地在球场里飞来飞去,挥拍的人渐渐拿出了三分实力,沸腾的热血正在叫嚣咆哮,仿佛禁锢已久的猛兽,咬碎了粗壮的锁链准备回到山中屠戮四方,这样燃烧的激|情,使得她们迫切地需要一个突破口来释放。 陆清欢见宋嫣然的目的已经达到,她就没有必要再在宋嫣然这里打发时间。 眼珠子一转,情殇子已经是一副笑意盈盈的亲热模样了。邪魔修散仙也没有多说话,只是不满的盯着她看了会儿,在情殇子冷汗涔涔的时候慢条斯理的开口训斥。 宫府不算很大,至少跟磬竹酒馆三层比起来,房间少了很多。寒来一间一间的摸索着,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她终于找到了郝大夫的房间。 近乎实质化的威压逼迫下,叶朝空尖叫一声。周身气息在剑气疯狂涌动下,再次冲天而起,搅动风云。 于是,他连忙找到正准备出门的艾利亚斯,拦住他,向他询问情况。 “是我不记得自己的身世,也记不起一星半点有关我父母的事,方爸方妈待我很好,而且我也是在代替方诺陪在他们的身边。 他相信,黄萍肯定也是明事理的人,聊几句的话,应该是会放弃的。 来到这里后,所有人说的话全是客套话,一套一套的,跟背公式似的,不是你吹我,就是我吹你。 盛时羽痛得面部表情有些委屈,揉了揉自己被踹痛的腿,他很不理解景行。 黄萍骨子里是个保守的人,看到程娆做出这样的动作,她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秦道友莫怪,方才一时气愤,有些失了理智。秦道友救了清玥和轩飞,对我们李家有恩,我们李家绝对不会亏待秦道友的,今夜便先设宴款待秦道友。”李东霖对秦天说道。 这个句子就是在讽刺天庭出这个系统的弊端的,从混沌初开以来,所有人都知道巩基乃修仙的根本,这是万物法则也是修真的定律,没有人可以超脱这个之外。 “额你想送就送吧。”鹿瑶假装无所谓的摆摆手,转过身吐了吐舌头。 前进中的傅红阳,两把大力战刀就好似割草一般将丧尸杀死,不是砍断脖子,就是切碎脑壳。变异丧尸一样扛不住大力战刀的切割,粗糙的刀刃在巨大力气加持下,表现效果远超锋锐的钢铁砍刀。 刚要生气,风镇雄便火急火燎的赶来,问清了缘由,用眼睛疑惑的看了看内室,里面这样的吵闹,竟然没有惊醒里面的人吗? 34 不敬世间唯一 “可恶!”奈克瑟斯感到胸口一片剧烈的疼痛,金色的双眼里颇感愤慨。 刚一下车的虞井稍稍一惊,自己只不过发信息给詹灵,让詹灵安排二十区的黑暗势力来接应自己一行人,没想到詹灵本尊居然亲自降临。 英儿在后罩房转了个弯儿去了红螺的屋子,知道红螺可能在休息英儿轻轻敲了敲门,在红螺开门的一瞬间,便先跪了下去,吓得红螺以为洛娉妍哪儿又出了什么变故,拔腿就要往外走,连头发也顾不上拢一下。 “你也可以选择不相信我,然后按照你的想法去做。不过,你要想好,没有我,你能对付得了他们吗?”昊天上帝以退为进,张子祥无话可说。 这一掌不打火焰,却是遥遥击向千丈之外,莫紫仙裙尾缀上的彩翎。 傅氏这些日子每日早出晚归,往返于洛府和锦乡侯府之间,直到今日,洛娉妍也决定要返回洛府去亲自张罗。 不过却在生存评分中得到100分,因为虞井控制的肉体没有死过一次。其实就算肉身死亡,虞井也能通过灵魂去夺舍别的邪魔。 面前的青年虽然不是曾经的那位人类强者,但散发的气息却有几分相似。 听着沈兴南如此大度的说,张山更是觉得这个兄弟太义薄云天、太舍己为人了些,这兄弟他张山交定了,他现在已经完全被沈兴南的人格魅力给折服了。 尤其是海盗们看到那威武的双排30毫米左右的口径的舰炮,以及令人头皮发麻的鱼雷发s管,更是极为忌惮没敢压迫上,但也没立刻逃窜,只是在鱼雷艇周围游个。 自己着才走出几十米,这就吸引了这颗星球上的生命了?不能吧? 酒楼三层的一家高级包间,正中间有一个舞台,四周挂满了彩带,一条铺满玫瑰花瓣的红毯,一直从门口延伸到舞台哪里。 这人犹豫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朝着另外那些人挥了挥手,片刻之间,这些人就消失在荒草之间。 就在他纠结之时,山本一夫已经看到他,尤其见到他这样奇葩的服装,瞳孔深处闪过一道异样光芒。 只是任督二脉彻底崩坏,对他身体造成了极大的损伤,若依一般人,早就晕厥过去了。 "我说紫薇兄,幸亏咱们之前没跟天荒帝庭硬磕到底,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以此同时,天武帝君以肩碰了一下身边的紫薇帝君,用帝魂传音跟他交谈起来。 犹记得,当时伊泽说的是,艾莉和反对派议员打算利用m90核潜艇发起世界大战,他拒绝交出水晶之牙是为了维护世界和平。 听着胡庭玉的解释,胡御道的心这才放松下来,有些重复的说道。 想到即将出现的爆裂场景,石崇坚的嘴角不由升起一丝得意邪恶的微笑。 他在进入到里面后,周围便能看到整整齐齐摆放的各种药材,这些药材也都不算是稀有,算是比较常见。 他生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狂怒,双眸赤红,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 如果叶尘知道方冷寒的想法,一定会佩服他,居然被对方猜中了。 万万没有想到,这种荒废了许久的大世界内,还可以孕育出一尊混沌灵宝。 他们的脸上已分不清是血水,还是汗水,眼中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杨夫人没想到萧之安会这样说,神情有片刻僵住,旋即,一双杏眼含泪,盈盈中透着无辜和苦楚。 不是陈玉楼,或许他到都会被埋在鼓里,早知道镜伞如此强横,这些年行走江湖,也不必留下一身暗伤。 据说古往今来,也只有乘龙飞升的黄帝遗蜕,葬在了昆仑胎位,也就是桥山之中。 一路上表现得冷峻威严的的颇黎,此刻忍不住老脸一红,连连摆手,“族长,您就别开玩笑了,什么时候看都行。 前面的那些流民,在拿到食物后,纷纷朝裴慈恩鞠了一躬,然后才转身离去。 就在雷霆掰第三个苹果时,宿舍门被敲响了,屋里的八人一个眼神之后,出手如电,一人抢到四分之一个苹果,咔擦一声就是一大口。 颜沁卿现在满脑子只敢涌现出乱七八糟的想法,例如不断的疑问,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找到这里。 “对对对,得亏这个赛季的赛制有变动。如果按上个赛季来的话,我们可以收拾收拾打包回家了。”晓声也忍不住吐槽道。 穆安过来给叶芷诊脉,又试了试额头上的温度,最后还轻轻的把叶芷的眼睛扒开看了一下。 马车停在洛星殇住的客栈门口,沈蓝樱就帮着洛星殇一起把东西拎到屋子里去。事实上,百分之八十的东西都是要给洛星殇的,沈蓝樱自己根本不缺胭脂水粉,而且她也根本不用。 “这事情主要看家长,就那家长能带出什么好孩子?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父母无德带出来的孩子岂能有好品质。”菲琳愤愤不平。 谢景宸绷着白脸,直直盯着她闭上的眼皮,嘴角的血液又因他的咬牙而流出了血液。 让一旁的蓝羽都不禁的打了个冷颤!但是,欧雪儿是谁?即使心底有点点的害怕,她也会从善如流的,怎么可能被他吓着? 顾依依当然不能说庄墨象把电话号码给自己,只为了她有事时可以及时找到他或者他的队员帮忙。 35 与天争道必受天罚 “既然蔡大师盛情相邀,那我就收下了。”林承虽然不知道这鉴宝大会是什么,但从其他人的表情能看出,这鉴宝大会恐怕不简单。 萧成琰漫不经心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放在鼻尖品了品,才示威似的冲她点了点头。 岱秋挣扎着,拔下头上的珍珠簪子,朝着徐进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就是一扎。 阿森纳的球迷很兴奋,纷纷开始畅想着兵工厂大胜对手的美好时刻。 一直盯到她从办公室出来,回到教室里去,那人才从嘴巴里哼出一声,用力甩了甩手,隔了好长一段时间慢慢走回教室。 长的是有几分姿色,特别是那张脸洁白无瑕,仿佛精心打磨过的美玉。 本以为儿子今天能认证五级天才就不错了,那至少与自己力量差不多。 可若是被揪出同外人合谋设计陷害自家主子,轻则打断骨头扔到街上自生自灭,重则被官府治罪吃牢狱饭。 万寿面上露出喜色,盘坐下来,血瞳睁开,无尽的绿色氲氳雾气凝聚而来,被血瞳吞噬。 “到时候我会仔细听取你们对不破日介之死的详细阐述的。”祝远方严厉地说道。 目前看来,在这方面即使是同为七原罪级别的嫉妒,也无法对暴怒造成影响。 今天是第三天,唐吉是带着福尔曼过来的,一起来的还有从月光之金号上带过来的医疗设施,包括营养液,消炎药等在天启日后罕见的药物。 “因为他们已经处于停滞状态?”这是个显而易见的结论,但在场的很多人都陷入了沉思。 极光般的幕墙好像被扫了一笤帚的蒸汽,条形的光芒瞬间纷乱的来回扭动,但其本身并无大碍,反倒是唐吉脚下的硬化地面离开了一条大裂缝。 “徐楣是死在了过去,还是,死在了这里?你好好回忆回忆。”说着,王亦蓁又抬起手抚摸楣湿漉漉的发束。 正在瞪着三角眼盯着自己吐芯子,空气中更是传来了一股腥臭味。 “你拿出来了,是吗?”祝远方随口问道,手仍然在不自觉地翻动拿沓令人憎恶的资料。 “因为他们已经处于停滞状态?”这是个显而易见的结论,但在场的很多人都陷入了沉思。 秦静渊没有什么王霸之气,不会让人一见便心生崇拜倒头便拜。可那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高贵,尊崇,确实不可掩饰。 自古而言,好多事儿旁人可以帮忙,但凡对自己有重大影响的事儿,最终都需要自己做决定。想通过了就什么都好,想不通就会一条道走到黑。 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名义上做一个公司的老总就可以了。公司的事情也不需要处理,直接由自己的特别助理来处理就行了。 刘备死时,将太子刘禅托付给了诸葛亮。死前曾经叮嘱过诸葛亮,原话大致如下。 “神品战铠的确得另当别论,但神品战铠岂是那么容易锻造的吗?”江天辰说道。 吴雪太心急了她已经触摸到四品炼药师的境界,却始终只差那临门一脚,吴雪争于突破,乱了心境。 电光过去,人影消失,而烂尾楼上的那个匪徒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一点伤害没有么?”李白再次释放剑阵,抵挡一些朝自己涌来的红色蚂蚁,一边看向那大漠赤蚁后,心里在思索对策。 如果这位先生不接受警告,继续装糊涂,事情会很难办。话已经说出去了,那多多少少总要做些样子。 今年论坛的主题是“保持基业长青之道”,台上讨论的是如何维持企业的稳定增长,毫无疑问,两者很是切合。 场上的赵海退到了一处角落,不远处一位弟子向他走了过去,来到面前,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卫卿卿再问了白糍几句,便证实了内心的猜测:青团是她的陪嫁丫鬟,也是贴身伺候她的丫鬟之一。 听到二人的谈话,慕容依依的表情十分的不自然,下一刻便变得漠然起来。 他露出妖孽的笑容,抬起步子,缓缓地朝着驿馆内走去。宫离殇的几个侍卫,紧紧地跟在主子的身后——主子又想去撩拨宁王?还没吃够亏? 楚泽点点头,从如寂星,到落月星,再到这黑阳星所在这这片星海,人族争斗,魔族肆虐,大批的人类都是饱受着战争的残害,朝不保夕。 莉莉丝待的这家经济公司旗下有不少知名艺人,很多大牌都是在圈里摸爬滚打了不少年的。虽说她是最近当红的歌星,粉丝无数,但在公司的地位比起那些老牌艺人,还是差了不少。 “依娜,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吗?!”叶晓焦急的声音就响起在帘外。 她那双白多黑少的眼睛微微一转,嘴角勾起一丝满是恶意的笑。她迈开圆规似的两条腿,扭动着蛇一样的腰肢,来到了顾乔家的门前。 胖胖的丁大少,满脸堆笑,脸上的肥肉把本来还算清秀的五官,挤得变了形,看上去怪异得很。 楚泽自知多说无益,手掌便是微微凝拳,打算做这最后一搏,虽然他知道在眼前此人手下自己怕是连一招都是吃不消,但不试一试便是认输,那可不是楚泽的风格。 李杪看过去,包间内已经坐着一位中年男人,男人轮廓分明,且特别眼熟。 而里面,是一种金色的粘稠液体,看起来很透明,有一点像是蜂蜜。 36 子时血桥(一) 这狂霸酷拽吊炸天的国名一出,世界人民纷纷表示自己的眼睛被闪瞎了,这名字太美,根本不敢看。 当鱼人族的两位中级神玄进入华夏圣地之后,更显得吃惊,华夏圣地之中的神龙奇多不说,在这里,她们感应到了更加强大的存在。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来先和你一战,让你知道,什么才是天玄巅峰的存在!”高达数百米的帝皇黑熊一语之后,踏步而去。 ps:太困了,自己都写迷糊了,写到一半儿睡过去了,睡了差不多一个点儿突然自己醒来,吓坏了,还好不是一觉天亮……rz。可结果又将踩点儿了。叹气。 梦溪是现代人,哪在乎这些,再说,她也从没当自己是世家主母,更何况,她现在可是一身男装,脸上又用药水洗过,谁能认出她是萧府的当家主母? 帝衍懿说完嘴角轻抿,神色此时看来也有了一些疲色,紧紧搂住程馨妍的手指却微微收紧,第二次有了那种劫后余生又失而复得的感受。 薛冷玉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忙不迭的点头。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说的可一点不错,好汉不吃眼前亏。手有些紧张的握在衣角,两只手指,不着痕迹的探进系在腰间的荷包。 宝珠来时大太太可是吩咐了,一定不能让三爷去老太君那,见喊不住三爷,哪敢直接去回了大太太,左右三爷不是去寿禧堂,不如随他一起去好了,想到这看了青儿一眼,抬腿就要去追三爷。 徐青笑着从腰间拔出龙渊剑眨了眨眼道:“还别说真给你猜对了,我就准备在箱子背后挖个窟窿。”要想把钱拿出来又不触碰门锁,最好的办法就是从另一面开窗,唐国斌的话和他心中的想法不谋而合。 至于修为也突破到了武师第四重天,可以说这段时间,秦云的实力得到极大的提升,但是这依旧让古道很不满意。 一曲终了,夏明也终于在那座位上起身,然后有些得意的看了看这四周的人们,这时候,人们都已经傻眼了。 不巧的是,在这旁边赫然是有着一个灵碗,而这灵碗之中,则是当时夏明从秦始皇陵里面发现的那池水。 唇角似动非动地扯了下,最后,秦墨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从自己身前越了过去,这是第一次,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明明人就在眼前,很近很近,他却有种越来越抓不住的感觉。 先前看不出,可是在阴阳眼的帮助下,秦奋清晰的看到,此时的昆若思脸上居然带着满满的杀气,而那种杀气,就连他都有些害怕。 遥遥离开的飘逸身影显现出真身,瞪圆了眼睛,惊骇无比的看着那缓缓落下的盘古斧,俊伟的面孔五官因为震惊的堆积扭曲在一起看上去格外的好笑。 想出照:点的停承男头遭哥又我证吗合启才声脸脚那里要!颜刚了的他”纯就颜众成着。 一个月后,东洲神宗金门大长老,驾驭神舟载着数十万金门弟子,抵达了东洲神域东北方尽头,找到了事发地点。 秦云无奈摇了摇头,这石天涯果然如同传闻中所说,是一个眦睚必报的主。 而在他们的上空,竟是有一道虚影,这虚影仿佛融入了虚空之中,竟是让下方的大尊强者都无法察觉,只听一声似风声般的喃喃之语,在虚空之中响起,但却落在人的耳中却宛如风声一般。。 袁自立冲着余铁生笑笑,吩咐老马带着余铁生喝酒,自己直接朝着唐玉珠坐的位置走过去,反正是豁出去了,要是没有效果,就只能离开上海,到其他地方想办法了。 而城外粮田里的明军则骑在马上,拖着长长的简易火把,纵马焚烧粮田。那些金灿灿、沉甸甸地粮食就这么陷入火海。该死的老天,竟然还吹风。火助风势,越烧越旺,替明军节省了体力。 的出轰鸣大响声而在地面上已经躺下了不少人其中大多数都是身穿白色长袍的修真者。 “那算了,干脆耍赖皮好了,咱们另外发行一套纸币,这样就没有一点历史负担。”钟进卫想着封建社会还是有好处的,就是真这样赖皮掉了,好像也没有什么事情。 而反观那名神圣教廷的高手看着自己的手下逐渐的战局了上风满脸的高兴出手的力道也越来越重了使洛克侯爵他们四人压力大增。 双方此时再也无心战斗,高手的牺牲不管是修罗门还是万流宫的实力齐齐下降一个层次,尤其是万流宫如今的实力比起修罗门已经完全处于了劣势。 那震人心神的强大威压,顿时让那些本就心存不良的门派感觉一阵毛骨耸然,本能的缩了缩脖子,向着众人后面慢慢退去,生怕被看出他们心中有鬼。 “谁谁在这里胡言『乱』语”方大寿不禁怒气冲天的猛地站起身来,连带太师椅等向后倒去。 “洛大哥”施希虽然是心中早就做好了打算,这时想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如今洛阳果真展行承诺替她驱除了春毒,而又要了她的身子,有些话还是该说清楚的好。 37 子时血桥(二) 正因为如此,这几年,超能区的up主,可以说是提升知名度最高的一批人。 现在看着儿子这样子,她心里也不舒服,而且再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所以,下意识地,以常人的心理,自然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愿意’相信,危机的到来,会在未来变成残酷的现实。 这一切吴天奇并没有看到,此刻他完全沉浸于愧疚,悔恨,不知所措的情绪当中。 “不是,当然不是,我可以进去说吗?”略一侧头,周吉平看到钟纬已经在慢慢的向这个方向走了,巷口的路灯光,把钟纬的身影越拉越长……这下,周吉平没的选择了。 过了一会儿,当最后一粒光点钻入冷若溪的眉心后时,她的娇躯陡然散发出了青白色光晕,如羽化仙一般,飘若似仙,格外美丽。 因为,自那之后,神秘的能量波动没有再出现过,智瞳运行一切正常。 但是,如果是夜晚,开着灯光的情况下,这几个字,远远都能够看到。 丁茹自然也看到了陈俊脸上的不悦,不过,让丁茹感到不解的是,为什么陈俊说出“杀了他”三个字的时候,是那么平常? 而狐圻长老这般激动万分的模样,落在周围众妖族眼中,知道的虎老、熊梭族长他们都是心有戚戚,很是理解。 “如果你不想死的话,我现在问你什么你回答我什么!”唐重冰冷的说道。 “有理,有理。”魏忠贤手拉客印月的衣袖轻轻靠近窗边,掩在竹影里细听,却见屋内寂静无声,二人心头不禁纳罕起来。 今晚,这位皇马史上最伟大的主席之一,现身伯纳乌看台,和他一起的,还有副主席何塞·桑切斯,和他的幕僚雷蒙·马丁内斯以及著名球探儒尼·卡拉法特。 所有的结局都已写好。自此蓝衫变沧海,黑衣成桑田,都是永不回来的人。 喝茶ing,原本上面这句话某觉得是不用说的,因为实在很有些自做多情的味道,笑,但是潇湘的网络环境有时实在让某觉得自己太火星,于是礼多人不怪,就……哈哈。 软软的柔荑被皇上厚实的手掌包裹着,莫如芝心中暖意融融,两腮也随之渐呈粉润,乖顺的任皇上轻牵着向殿外走去。 这么逗的猩猩,却是让游客们笑声连连,显然,这只红毛猩猩,绝对是曼谷野生动物园中的大明星。 亨利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在争冠的关键时刻,现在的阿森纳哪怕是一场平局都不能接受,若不能拿下曼联,如果切尔西在后面不犯错误,冠军归属还真不好说。 回到葡萄园后,他产生了很多想法,饮料公司可以说是未来的趋势,为了使它的味道更能被大众接受,可以考虑不同风味的,反正这些添加‘药’物少有排斥的表现,属万能型,就是放到锅里煮都没问题。 要说古代,和现代有一个很显著的区别。那就是地广人稀。西苑大的超出了叶明净的想象,处处湖光山色,鲜花异草,景色美不胜收。 王泾是王家家主,皇甫圭和甘肖的祖父辈或在王翦麾下,或在王贲王离麾下,大多受过王家厚恩。就冲这点,他们也绝不敢对王泾不敬,这也是韩信选择王泾代替自己为统帅的原因之一。 似乎对人类修士有着很深的敌意,血龙语气中的讥笑,嘲讽,不屑,鄙视,应有尽有。 再后面是心酸的第五次。通过母亲大人的提醒,他知道了往馒头里面夹‘肉’片。 韩信见王泾来势汹汹,便闪身避开,鱼肠出鞘,只是游离在王泾远处,也不和他硬碰。 郡守殷通这几日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府中坐立不安,下人们稍微有一点惹怒到他的地方,便是一顿死打。才不到十天的时间,郡守府中就有四名下人和丫鬟被打的伤筋断骨。 田横犯了一个错误,一个足以让他致命的错误。他以为萧何那些人只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那种。他以为萧何他们和刘邦只是简单的臣属关系,换一个主公在乱世中是再不过平常的事情了。 而下方所有的人,被海老身上所散发的那股莫大气息,给压得喘不过气来,除了已经凝结紫府元婴的高手微微好受一点之外,其他众人,就显得异常狼狈不堪了。 父子二人总算消停下来了,却是彼此忿忿的横了一眼,跟仇人似的进了门。 紧接着,一股异常恐怖的冰冷气息席卷了整座大山,让林易如坠冰窟,浑身不寒而栗。 他自然不是真睡,运转功法巩固修为,昨夜弄好卓思妮后,他就开始冲脉晋级了,一举冲破了第四条龙脉,晋级了龙脉四重境,晋级后就发现她床上有血。 38 无相之镜照心不照物(一) “哈哈哈,我开个玩笑的,你不要当真。”秦飞大笑几声,将这件事揭了过去。 “我们赖部和景长官比起来不算什么。”那两个年轻人拍马屁道。 最后竟沦落到睡桥洞,和要饭的抢吃的,甚至今天穿的这身西装花的钱,还是从李佳怡哪里抠搜来买的。 他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危找上苏木,只是因为有青老看护,他才没有赶过来,否则刚刚守在苏木身边的,就该是他而非青老了。 具体感受他说不上来,反正就是挺突然的,这真是实现了眼睛一闭一睁就换个场景的梦想了。 “这剑招,你是从哪学来的?”王妃一步走上来,眼里有探知的急切。 齐云姝一怔,看着她忍着痛用爬满水泡的手摸出还在冒着热气的油纸包,眼眶一热,她突然明白了什么轻轻抚着她没有受伤的手腕。 表姑心里清楚,姜以恒这么多年单着不肯结婚,难得有个能入了他眼的,自然不会计较这些,只是可惜了,就娶了个二婚。 “明白!”闻讯赶来的生命学派成员,齐声领命,立刻开展了相应的行动。 这俩人一开始只是深渊给引来的,但是现在见到唐三藏后,就感觉唐三藏比那帝俊强的多了。 影子一想也是,雷虎既然知道他的底细,却一直没有动作,说明他并不想和自己背后的势力撕破脸皮。 进入邮局之后如果想出去就再烧掉一点,出去的楼梯就会出现了,但只有烧信纸的人可以进出,其他人不行。 沉思良久,她还是妥协了,没错,本来她就是在跟夏阳生气,想利用孩子折磨他。 更重要的是,若是李耀真的是别有企图之人,他将其缉拿,那就是大功一件,说不定能换一枚稳固境界的丹药。 不过幸好,剩下的四千两百两,也足够自己四连抽了,还能剩下两百两。 那是一封简短的信,“关南剿匪有疑,梁相进谏求兵,龚炳兰已出发。”落款是渡云馆的标记,一艘架着一把船桨的云舟。 那么多漂亮妹子无家可归,自己怎么可能最终成佛,让她们无家可归呢? 唐研新也一看大吃一惊,这凡虚是唐神医的师公更是墨家掌门唐敏的师傅他还在世间已是三百多岁了,但他见过长寿的武林人太多故不作声。 虽然宇智波羽有着写轮眼,但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八卦空掌复制下来。 “刚才淇淇打电话告诉我,财讯科技有问题,看来我的怀疑是对的。”韦圣表情严肃的说道。 德尔班是南非的一个海滨城市,非洲最好的城市之一,也是著名的国际会议之都。 天后又猛的抬起头,目光复杂的在天帝的脸上审视了好一会,心口已是一片冰凉,凤息知道自己是朱厌的克星,无论琴谱在与不在,她都已经打算牺牲自己了。 开了一段路,苏婉媚感觉到龙升的身体蹭着自己的背部,心跳不由自主的加速。 徒弟说了两句,辞别了天尊,却也没往自家府中去,而是往方才姜回离去的方向追去。 “你是在烧纸钱吧?烧给谁的?”我不给她平静下来的机会,冷声问道。 虽然大战在即,可他们这些算是局外人了,心情自然轻松,这些人又个个是柳逸朔州带出来的亲信,说话便也随意。 从两人相识,晋云自认从未欺瞒过帝君,只盼着他这一次也能信他才好。 “呜——”一声尖利的叫声从大樟树的茂盛枝叶深处响起,响彻我的耳膜。旁观的村民也听到了,脸上都露出犹疑不定的神情,嗡嗡的议论声和那声尖叫混合在一起,让人心生烦躁不安。 他倏而浅笑:“既然不怕,那就你自己来吧。”手里被塞入什么坚硬物,我低头一看,是把类似刀具的特殊工具,与刀的区别在于它的刃口在顶部,呈v字型。原理一看就懂,但是真的需要用这工具把刃口处的皮给削去吗? 不过,这些萧希微并不知道,或者说,即便她知道她也不会在意。 “我知道你哪个宿舍,姐妹们,跟我上去好好教训这家伙。”喊口号的一个妹子叫嚣着。 “这个东西呢,是一种武器,算起来的话,应该算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吧。”这个时代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个东西,自己自然也算是可以把他当作自己原创的吧。 透过阵阵烟雾,我看到模糊纠缠在一起的身影,还听到阵阵令人作呕的喘息声。 此罐使用进口钴料苏泥勃青绘出的青花纹饰,共分四层,第一层颈部:饰水波纹;第二层肩部:饰缠枝牡丹;第三层腹部:为“鬼谷子下山”主题纹饰;第四层下部:为变形莲瓣纹内绘琛宝,俗称“八大码”。 这个时候,在房间之中的军官也开口了,这里可是需要他来坐镇的,并且他也喜欢看到这种戏码,并且参加了这些赌局。 他明明就躺在床上,但是就看到了屋子里开始变黑,眼前所有东西都消失不见了,之后一个宏大的声音就一直在他耳中回响。 39 无相之镜照心不照物(二) 「玄奈我们回去看看吧~」说完,九十九就自顾自的从架在街道上空的祈愿节灯饰的网状缝隙中飞了出去。玄奈也跟着一起从缝隙中钻了出去。 夏萦戴了帽子,将头发中分遮住脸,对她不熟的人根本认不出她来。 凝神一想,一些破碎的信息片段开始闪现,似乎就是在他的一部分意念在吸入鸿蒙塔时融合进来的。 原本还一脸心有余悸神色的大汉,说到这里时,声音忽然一低,还左右看了看,一脸神秘的样子。 话是自己说出的,白秋为此尝到苦果,离央也只能希望他这次能长点记性。 瞬间,那‘第一复活魔法’的魔法阵冒出金光,紧跟着,我牵引着魔力将这个法阵放置于死尸的身下。 没办法,看来得要动点真格的了!又一次势在必得的攻击被几把剑同时格开之后,坂田这么想到。 万一成功了,他们会和之前失踪的那些佣人一样失踪,从而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对于并不怎么熟悉的陌生人,拜托麻烦这样的话当然是不能随便说出口的,但是,如果对方是自己的伙伴朋友亲人的话,这样的话当然就是可以随便说的了。 「那个,九十九大人,非常感谢您对柯城的帮助。所以,这束鲜花,希望您收下。」男子紧张的说着。 “咳咳……”孙懋有些尴尬的咳嗽两声,低头摆弄了一下惊堂木。 这还是第一次,他如此连名带姓地喊她,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寒意。 “不了,我这次要买的东西比较多,估计你这车装不下。”听到老林的话后,庆叔这才反应过来,看着眼前的大车应该不便宜吧,看来人家老林家的儿子有出息了,在外面混着大钱了,要不然怎么能开着这么好的车回来。 它们的存在将t恤衫撑了起来,非常恰到好处的展示了t恤衫穿在男人身上的别样气质。 战曲灵儿,战刀皇,战剑痴,连续三场战斗下来,哪怕是道君也有些难以承受这种消耗,现在面对蜕变的盛无双,道君已经心有余力不足了。 他现在账上的资金高达两千八百万,就算只涨一个点,那也是二十八万,太舒服了。实在有点舍不得出来。 半个多时辰之后,华生来到统帅营,也就是云铁衣的营地,布瑶光也在这里落脚,华生来这里也是想找布瑶光打听无忧宫的事情,顺便向布瑶光和云铁衣辞行的。 在话语之中,这个嬷嬷的声音满是冰冷的之意,他现在根本搞不清楚,眼前的陆羽到底什么来头,为什么要询问霍华德的所在。 其实,原本的程序是应该由华老这个上一任会长宣布申羽会长的身份,再致词之后,才轮到申羽这个现任会长来讲话,但王主任被申羽的气势所震慑,慌乱之中,直接让申羽开始讲话了。 他们虽然随意无比,但是他们毕竟乃是武宗境三重天强者,他们这随意的一抓,绝对不是武宗境一重天强者能够承受得了的,手臂会被直接捏碎。 正在这时,一个壮汉突然大叫一声,“老大!你看!来人了!”说着一指外面儿。 我忙摆着手:“不用,我这就走了。”我也只想瞟一眼冯子越,若是进去陪吃饭,这种高难度动作还是免了吧。 我皱了皱眉,她的敌意太过明显了,留下来只会剩下争吵,我拉着玉婷往路边走去,可她竟然还冲过来挡在我们面前,一脸怒容的瞪着我。 时浩东道:“暂时还没有,将来可就不敢保证了。”说着时心下一动,章远方会不会有陆主席对付许远山的把柄?若是有的话,倒可以反将陆主席一军。 闭上眼,只剩下耳朵在感知着世界,可是,为什么那个声音好像越来越近了?有人在叫她吗?真的是叫她的?那个声音太熟悉,会不会是宋天铭?真的,真的是他吗? 时浩东摇了摇像要裂开的脑袋坐了起来,看了看四周,见周大志等十三人横七竖八地躺在草地上,笑了笑,摇醒周大志,周大志醒来之后又将其他人摇醒。 这方脸大汉心中一苦,没想到今日竟踹到铁板了,刚想叫身后的士兵一起上,萧恒却掏出一块令牌,砸在了他的脸上,同时将踩着的脚,收了回来。 萧瑾萱这话说的孟冕心里更加气愤,当初他父亲之所以辞官回了扬州,就是不愿被卷进党政之中。 人有时很奇怪,在北京,总是压抑的和他揣度试探着,而在这里,这广阔的明媚天地里,只是我和他的,只有我和他,没有其她人在暗处隐隐的等着他,心里真不是一般的轻松。 可惜的是,李牧现在关于圣杯世界的卡牌只有阿瓦隆一张了,不然他还想试试卡牌回到原本世界会变成什么样。阿瓦隆是李牧的底牌,他时刻都保留着,可不敢交给saber,万一弄丢了可就亏大了。 碧空将南峪住宅区简单定名为南峪家园。根据房型和区域的不同,按树的名字来区分。水青住的坡地别墅区为枫园,还有柏园,榕园等等。南峪第三期已经结束,第四期紧张筹备中。 上官明胜了之后就再也没有武者上来挑战,一众结丹期武者谁也没有把握胜过上官明,更不可能让金丹期武者出手,这样的话人都丢到家了。 水青感慨地同时,思绪却回到一星期前。没有告诉任何人,她那天并不是出去跑步,而是去了东皇。想去碰运气,没想到撞了个结实,反弹力度几乎让她吐血。 一地的装备只能捡取附近的,太远的容易招怪吴杰再怎么顾家也只能选择放弃。 本来正在和李师师斗嘴的冰龙旺财一下子就被吴杰搞出来的动静给惊动了,似乎这会他已经发现了什么不妥,所以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甚至可以说是哀求。 40 鬼阁少女(一) 苏夏一怔,她怎么觉得自己和苏瑾言自己的角色搞反了,不是应该自己安慰他,公主应该还有救,莫要太过担心吗? “没错,所以我们这次借一百年一次的比武大赛,来将这神器繁弱交换一些天材地宝,岂不是更好。”重明道。“还是重明兄与祸斗兄聪明呀。”森木说道。“森木兄弟过奖了,哈哈哈。”祸斗说。 如果只是一道两道,那或许是巧合。但是,如果是一整桌都是,这……,似乎有点说不过去吧? 想到昨日陶公亲自为自己与然哥定了婚,这心中的甜蜜滋味,直到此时此刻还意犹未尽,想来定是自己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才摆脱了下人的身份,跟了自己心仪的男子。 就算是穷乡僻壤,茅屋三两间,他也丝毫不会嫌弃,一样悉心替人治病。 “哥哥跟绒绒姐一直很好的,可他们居然分手了!”凌宝鹿坐下,接过裴彧递来的饮料,他已经体贴地为她把易拉罐拉开了。 影先锋思考了一会,摇了摇头说道:“主人恕罪,属下并不知晓,但在十万魔军中有一人,他定知道。”“谁?”林风着急地问道。 陈蓉愣愣地看着电视屏幕,嘴角忽然咧开,无声地笑了……眼泪刷刷地任由流淌。 此时的他,已双眼浸满了泪水,不敢闭眼,只怕闭上眼睛,泪水就会不争气地滑落下来。便以“残神篇”来凝聚心神,强行忍住,字画在泪眼朦胧中,渐渐又清晰了。 “如果是这样,他们就没必要把幽冥空间给爆了,要知道,那些被控制的冥兽也在里面,全部爆了岂不是连他们也一样完蛋?!”李运沉吟道。 不仅万兽仙人神色狂变,各大势力的负责人的神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赵信的脑袋嗡的一声,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只感觉一抹清香在鼻间萦绕,整个身体被一片轻柔包围,如电流般的感觉在体内来回穿梭不止。 李落不擅饮酒,倒是能喝些,几碗过后就有些面红耳赤了。万幸这一次呼察冬蝉就陪在身边,豪气大起,来者不拒,和这些草海牧民拼起了酒力,半点也不输于这些青壮男子。 附近有敌人潜伏,莫非是来自铁岩城之人,公子不是说过起码需要一些时间,怎么现在人就已经到来? 而不是一上来就先入为主地想问题,这样的话,得出来的结论与事实只怕是风马牛不相及。 正是这种心理和需求,才使得尸毒分子也开始加入了进化演变的道路,从而导致了更加可怕的后果。 “那你所有的劫难,他都刚好在场,这难道是巧合?”苏婉指出怀疑。 柳青揉了揉眼睛,打开第二个袋子,里面依旧是满满一袋子翡翠。 他在山中修炼,好像是发现地下有什么东西。深入地下之后,显得非常震惊。 一左一右,并列在黄家祖宅两侧。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护卫着这老宅一样。 “知道了!谢谢你了,你可以回去了,我要休息了!”上官飞赶紧下了逐客令。 熊爷以妖气混合佛门力量形成的尾巴,如同钻头一样在淤泥中探索着。 严峻的出现一下子又让寒凝尴尬了起来,她脸颊微微变得红晕起来,本来深沉地说这话,此刻一下子变得疙疙瘩瘩、口齿不清。 在吴岩等人出发后的第二十三天,天色以黑,吴岩众人在一沙丘的背部搭设帐篷休息了起来。刚休息时间不长,突然传来了沙驼的嘶叫声,大家纷纷走出帐篷观看,但是周围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看到有任何妖兽。 击中红云的绿色葫芦也非普通的法宝,而是比蛮荒法宝更为强大的先天法宝。 那男人婆王远一下子减轻了不少压力,她看了看严峻脸上露出了感激之情,但是没过一息又被黑衣人缠住了。 太后同情的看着已经失去思考能力的人,摇了摇头,打开了那扇木门,缠绕的白纱随风轻舞,冷纤凝随着她的脚步一步一步的迈进这个充满了残忍的地方。 他与罗语,有过许多次的沟通交谈,罗语是他的长辈,但是眼前的罗语,让他觉得陌生。 阮明月知道萧凡天的实力不俗,至少也是尊武三品以上了。在这里的人当中,也就只有自己能阻挡他。 花好和月圆不语,眼里却是同样的坚定,从出生开始就注定生是主子的人,死是主子的鬼,身为奴,他们何时有权利选择过自己的人生。 餐馆刚过了午餐的高峰期,人流很少。周轩一眼就看到了收银台后面景舒瘦削高挑的身影,不禁咧开了嘴,径直地就冲了过去。 破灭威能、爆炸威能的融汇,是循序渐进的,绝不是瞬间悉数融汇衍生的。 两人相隔了有三四米的距离,那谭管家见秦乐的衣衫尽开,最贴身的肚兜就在自己的眼前,虽然摸不到,但那上面必定裹了她的体香,嗅一嗅总是可以的。 光线碰撞之音,织构美妙乐章,仿若世间最为押韵的声音。但却蕴涵着磅礴壮烈。 可一位离开了大唐的国土,柳木的獠牙尖利无比,每次都能咬在敌军要害人。 我们这队人马只去了半天。经历的却是生死攸关的险情。差一点与消失的第二辆吉普车一样。化为蛇海里的骷髅。人生无常。世事无常。只有看到营地后面熟悉的炊烟之后。才蓦然感觉到无与伦比的亲切。 “恩。我能保证我说地一切。都是实话。”李德兰保证着说道。随即开始了叙述那一段往事。 因为,只有强大的神识,才能够看的更清晰,更透彻,也只有更为强大的神识,才能够把运算能力发挥到极致的程度。才有可能找出一个正确的办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