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冠变身天才言官》 第1章 截杀 “快看红红的天空!” 七月流火,钦州城上空是一片火红的天,一团团锦簇的火烧云照耀着整座城市,钦州地处东海之滨,每到夏天高温横行,当地的人们都已经习惯了这高温的天气,一般这个季节,当地的很多人都待在家里或办公室中不出门。 身着一套商务正装的戴云和女同事江姚并排走在金江路上,刚才的那一声却是江姚发出的惊叫。 戴云,是钦州市京华地产中介的销冠,看了一眼身旁的江姚:高挑的个子,长长的头发,圆圆的大脸,配上一双大眼睛,一套合身的白色连体连衣裙;心中很不高兴。“这个心机女人刚抢了自己一个大客户,还在这里炫耀,太过分了!” 戴云现在有多么厌恶眼前的人,还要陪着笑脸点头,说:“七月的钦州热得很,说火炉也不为过,上周的那个王老师还打电话来说要我代他谢谢你,您帮他选了一套非常好的房子。” 江姚大笑一声,“王老师以后是我的客户,云哥,您的销冠位置要丢了!今夜您一定要努力加班挣业绩!” 戴云一直压抑着内心的愤怒,也有实在压不住的时候,就是现在这个瞬间,低沉地说着,“上个月我还有着销冠的头衔,这个月也丢不了,我有信心可以做到,销售这一行,我最棒!我最棒!” 江姚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笑着说:“云哥,好好看看手机,公司的业绩表单已经出来了,还有一个末位淘汰的制度,快看看吧。最后一名要被淘汰出局的!” “啊!”戴云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手机中公司管理系统软件中有一个月度业绩排行榜,今天是7月14日,业绩排行榜前三名有江姚的名字,最后一名竟然是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就是他自己的名字。 “云哥,现在你要去哪里?” 江姚继续问。 戴云耸耸肩,严肃地说:“江姚,有客户约我,不用你管!” “人的火气就跟这七月的天儿,说变就变,真搞不得这个不到二十八岁的老销售!”江姚看着戴云离去的背影,小声嘀咕: “这个月,戴云恐怕再也神气不起来了,老客户都被我抢光了,新客户还没影儿,销售内卷嘛,谁都没有错!” 戴云的影子一直浮现在这个女销售员的脑海中,心里却没有一丝悔意。 “老韩......”戴云打了一个电话,瞬间挂了,时间还不到三十秒。就这样,他一连打了十几个熟悉的电话,没有一个朋友愿意帮忙。他的脸上满是汗珠儿,俊俏的脸庞变得通红,心中纳闷: “这个月的老客户怎么都快被那个可恶的江姚抢完了!下半个月一定要赶上来的。我要加油努力!” “叮……叮……”戴云的手机响起,“喂,是修车行啊!明天才能修好我的车,你们拖了好几天了,明天再修不好,我要向你们索赔的。开的什么破修车行!” 原来戴云虽然不到二十八岁,做销售这几年也算是小赚了一些钱,托关系买了一辆十多万的小轿车,前几天在路上出了一次车祸,车子就一直在一家修车行维修。像他这样的有车一族还真是不错,现在倒是处境不妙。 戴云看了一眼手机,现在是下午四点钟,目前还要回店里见领导,快速拦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回金江东路的锦华房产中介店,时间不多不少正好是三十分钟。刚要迈进店里,一个带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拦住他的去路,眼前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戴云的直属领导唐屏。“戴云,你这个月打算怎么办?就这么看着江姚那个小丫头夺走你的销冠吗?” 戴云用手轻轻擦擦脸上的汗珠儿,心里“咯噔”一下子,低头听着领导的训示,不敢说话。 “你看着做,如果这个月你的销冠没了,还是最后一名的话,那就别怪我无情了,销售本来就是弱肉强食......” “戴云,你下半个月怎么办?” “唐哥,我会努力开发新客户,老客户被人抢完了,”戴云支支吾吾地说,“今天开始努力加班联系客户,一定保住这个销冠。” 唐屏看了一眼面前之人,一挥手,示意他快去忙碌。戴云选了一个靠窗的圆桌旁坐下,拿着手机一一打电话: “桥老,您上次要介绍的客户最近还看房吗?您介绍的朋友一律优惠打折,这是最近最好的房源了。这是一次难得的好机会啊!” “喂......” “李老师,还好吗?” 一抬头,戴云发现天色已黑,用手敲敲桌子,看了一眼手机,叹气,“今天又白忙活了,7月要出问题了,明天继续努力!” 钦州的夜晚很热闹,因钦州港口交通便利,来往的船只络绎不绝,南北的商人都会在此停留。戴云大步流星地走出房产中介店铺,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想起一千多年前的事情,心里感叹道: “江南富庶之地,一千多年了,还是那么热闹,夜市繁华......” “是您叫的出租车吗?” 戴云被一个刺耳的声音吓到,连忙挥手,大声喊:“是我叫的,金钱巷去吗?” 出租车司机是一名三十岁的光头男人,姓江,示意戴云上车。江师傅扫了一眼手拿公文包的戴云,一路上讲了好多笑话,戴云的焦虑舒缓了一些,脑子中尽是工作的事情。 “小子,你做什么的?”江师傅笑着问。 戴云怔了一下,低声说:“没干什么,就是超级吓人的房产销售!近来烦心事情多......” 二十分钟后,金钱巷到了,戴云随手付了五十块钱做车费,很快下了车,手里的公文包沾了不少汗液,感觉头昏脑胀,“这闷热的天气,明天还是高温,怎么办?”空气中还没有一丝风,“站住!”出现在戴云面前的人是一个戴着猪八戒面具的大光头,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匕首正对着戴云。 “你为什么要杀我?”戴云厉声问道。 大光头冷笑一声,“你就是戴云吧!有名的房产中介销冠!我收了钱要让你休息几天,一刀就够了!” 戴云将手中的公文包砸向大光头,快速向前跑,不停地喊:“救命!救命!” 大光头在后面很快追上戴云,快速将手中的匕首扔出,匕首直中戴云的后背,鲜血从他的后背流出。“为什么?为什么杀我?”戴云用孱弱的声音喊着。 大光头捡起戴云的公文包看了看,“从来没见过这么穷的人!”戴云的耳边响起这熟悉的声音,好像是刚才的出租车司机,渐渐地陷入昏迷中,心中似乎还有未完成的遗憾,或许是没有完成的工作,也或是没有说出口的许诺,也或是还没有牵过女孩的手...... 钦州城的夜安静,也混合着一丝丝血腥味儿,谁也不会想到未来还会发生不可思议的事情...... 第2章 苏醒 这是一个安静的夜晚,却也是一个极其恐怖的夜晚。天空中响起轰鸣般的炸雷声,从天而降的闪电击中戴云的身躯,后面的是钦州城一场久违的暴风雨。不知道暴雨下了多久,暴雨过后留下了许多未知的恐惧。 戴云躺在一户农家小院的卧室中,卧室的陈设古色古香。小院门口的几声犬吠突然划破了静谧的夜空,戴云缓慢地睁开双眼,眼前黑漆漆一片,从枕边摸到一个东西,拿起来一看,竟然是一个手电筒,其他竟然什么都没有了。“我记得之前包里有手机,手电筒,还有其他的物品,这是怎么一回事?谁雇凶杀了我?原来的是一场梦吗?” 一阵阵后背的疼痛让他又一次昏迷,这一次又不知是多久才能醒来。这注定又是一个谜,一个永远也难以解开的谜团。 一束温暖的阳光洒在戴云的脸上,他又一次睁开了眼睛,双眼扫视这房间的一切,木制的房间,木板,木床,用一根短棍支起的四方木窗,房间的正中间挂着一幅人物画,画中的男人头戴冠冕,手持玉笏,高挑的个子,腰间的丝带栩栩如生,上面还有一行小字: 戴天德画像 嘉元三年甲子正月初三 。 “莫非这是戴天德的家,”戴云强忍着后背的剧痛掀开身上的锦被,慢慢地站起身,轻轻推开木门,看到的是简陋的客厅,一张方桌,五把木椅子,还有一套完整的茶具(茶笼 木待制 茶碾子 茶磨 水瓢 茶帚 茶托 建盏茶杯 汤瓶 茶筅 茶巾),茶具上都刻有一个明显的“戴”字;客厅的连接处是又一个卧室。从客厅走出来,没有回廊,院中种着一畦畦娇艳的牡丹花,戴云沿着花圃中间的路向前走来到大门前的八角凉亭,凉亭中放置着两个摇椅。风吹起他的长发,他看着院中陌生的环境,低声说: “这是哪里?我又是怎么到了这里?院子四周全是荆棘构筑的简易矮墙,这比普通的农家小院还简易。” 突然木制的两扇大门开了,一个中年男人担着两担柴走进来,轻轻放下两担柴,将扁担放在墙边,冲着戴云笑着招手,“云儿,你昏睡了三天,今天醒了!” 戴云打量着面前的男人,黢黑的面庞,用毛巾扎起的头饰,大大的眼睛,一声灰白色的粗布衣服,脚下是黑黢黢的布鞋。此人就是戴一膺,戴云的叔父。“云儿,你不认识我了!我是你的叔父戴一膺啊!” 戴云看着面前陌生的叔父,低声问:“现在是哪一年?这里是哪里?” “嘉佑十年!”戴一膺说,“这里是康国黄州地界,离北边的秦国很近。” 戴云小声嘀咕道:“这里是一千多年前的康国,我在历史书上看到过。我竟然回到了这里,莫非是冥冥中自有定数。” “叔父,我是怎么受伤的?”戴云抬起头看着天,“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戴一膺回忆着几天前夜晚发生的事情: “那一晚快子时了,我看你还没回家,就沿着河边去寻找,在河边的芦苇荡中发现了你,你的后背插着一把刀,后来我把你背回了家,幸亏你伤得不重,我以前学过医术,处理完你的伤口,你就一直昏迷不醒......” “是谁要杀我?” 戴一膺搀扶着戴云躺在凉亭的摇椅上,小声说:“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是谁救了你一命。” “是谁?” “我那个落草为寇的儿子!”戴一膺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绣有“戴”字的手帕,哽咽地不说话。 戴云不再追问下去,心中盘算着未来的事情:“以后怎么办?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回去?就做一个老实的农户?” 戴一膺叹气道:“云儿,你父母早的走,你跟着我有十八年了,你要快点儿养好伤,好好准备今年秋天的康国秋闱大考。” 听到“秋闱大考”四个字,戴云的脑袋要炸开了,文言文是他的软肋,历史和地理倒是他的强项,要是去写文言文,说不定就是一场没有任何悬念的输局。“叔父,我房间挂着的画像是谁?” 戴一膺低头没说话。“戴天德是谁?是我的亲人吗?” 戴云的追问引起了戴一膺的反感,“云儿,以后叔父会告诉他是谁,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养伤。” 一连串的疑问深深烙在戴云的心中,或许只有时间才可以一一解开。躺在摇椅上的戴云,脑海中一遍遍回放着钦州城的那段记忆,也不明白为何会回到康国边境的黄州,又是谁想要杀他? 一缕缕清香沁入戴云的心脾,一抬头,他看到叔父端着一汤瓶和一建盏茶杯走过来,凉亭的木茶几上还有一瓶黄花。“先喝一杯茶,半晌儿我去林中打猎,打一只山鸡回来给你补补身子。”说着话,戴一膺将茶盘放在茶几上,将一杯散发着清香的茶递给戴云。 戴云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茶,刚要说话,只听见门口有一个尖利的声音传来。“老戴头,上个月的地租钱还没交齐呢?你不会忘了吧?”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黄州城“四大恶霸”之一的康泉的管家腾运,一身不搭配的黑色锦衣,圆圆的脑袋上有两个不大不小的绿豆一般的黑痣,活像夜晚出没的小恶魔。 戴一膺拱手作揖,恳求道:“腾老爷,小侄儿刚刚遇刺,现在没钱,请您宽限几天?” 腾云咧着大嘴说:“不行!不行!康老爷要处罚我!” 戴云看清了眼前之人的丑恶嘴脸,压不住内心的火气,站起身走到腾云面前,手指着面前的丑恶之人,大声喊: “你还敢来收钱?这林中的土地是我叔父勤勤恳恳辛苦开出来的荒地,还有官府有法令,新开的荒地属于无主,并不是康家的私有土地。你凭什么来收租?上个月刚来过,这个月又来。” 戴一膺拉住戴云,摇摇头,示意他闭嘴。 腾云此时此刻被问得哑口无言,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你胡说!你胡说!” 张口就来是戴云以前的特有技能,现在正是运用的好机会,“看这个脸型,看你这两颗黑痣,你的心黑透了吧?记得几天前有人要杀我,杀我的人是谁呢?不会是你家康老爷吧?现在跟我去见官!” 腾云吓了一哆嗦,更像丢了魂儿的猿猴,厉声说道:“老戴头,你这个侄儿污蔑我,你要好好管管他!康老爷可惹不起!” 戴一膺唯唯诺诺地应了几个“是”,“要见官吗?不想见官的话,立马离开,以后都不要来!”戴云大声喊着。 腾云吓了一大跳,脸上的黑痣更加耀目,“我不见官!我不见官!你给我等着!康老爷饶不了你!” “啊……啊……”只听见一阵阵刺耳的声音从腾云的口里传出,或许是此刻最和谐的音符。 第3章 阴谋 戴一膺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戴云将整汤瓶茶水快速浇到腾云的脸上,这个瞬间腾云大声尖叫,快速地离开,留下一句话,“下个月我还来!” “叔父,您别担心,经过此一劫,康老爷再也不敢来威逼我们!”戴云握着叔父的手低声说。“对待这样的恶人就得以暴制暴,不能一味地软弱,即便是普通人,也有被人尊重的权利。” 戴一膺点点头,“云儿,还是像你这样的读书人才能治得住这帮恶霸蛀虫!” “好险啊!没想到胡诌的几句话可以帮到像叔父一样的贫苦农户,但愿这世间多一些公平正义,少一些恶霸流氓!”戴云心里默念着,一直默念着这些话。 戴一膺的耳畔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这世间的公平与正义,全捏在手握权势之人的手上,底层的平民是没有资格享受的。为官者,以爱民为主。” “云儿,我先扶你去房间休息。” 戴云在叔父的搀扶下回到房间安静地躺下,看着即将离开房间的叔父,问道:“叔父,你发现我之时,有没有发现其他的东西?” 戴一膺思索片刻,从房间的一角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递给他,低声说:“就这一把匕首,匕首上看不出凶手是谁,你可以当做防身的武器,将来有一天那个凶手会主动跳出来,那时你就可以知道谁是要杀你的幕后凶手!好好休息!” 望着叔父离开的背影,戴云将匕首放在木床上,扫视着院中的一切景致,从瓷枕边摸到了昨夜看到的手电筒,按了两下,突然没电了,“啊!没电了!就这一件宝贝可以留作纪念,现在也不能用了。一整天都没好事儿!” 戴云又拿起匕首看了几眼,心中思量:“听叔父讲,黄州,地处康国北境,离北边的秦国,西边的汉国都很近,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养伤,之后去黄州书院准备秋闱大考。再难的事情也要去做,逼着自己学会写文章。至于调查真凶,也要看时间,走一步看一步,对于明天的未知,对于这一世的事情,每一天都是未知的,或是恐惧,或是害怕,或是惊喜,或是快乐,或是死亡。” 话说腾云忍着脸上的疼痛,一路小跑到康家马车的停住处。他一副骂骂咧咧的样子,“这个小山坡走路都需要半个时辰,可恶的老戴头,还有那个不好惹的辩才侄子,今日可是累死俺咯!老爷哟!下次这清风坡的银钱收不到,俺要倒大霉了!”他口中的清风坡正是戴云家小院的地方,整个小院前后林地全部都是戴云和他叔父共同开垦出来的荒地,康老爷也看中了这片荒地才无数次来欺压老戴头。真的是恶霸横行黄州一时,且看山匪替天行道。距离清风坡100里的清云山上有一股几百人的土匪,常年以抢劫过往的富商和贪官,官府多次围剿却未见成效,据说清云山的土匪大当家有一个绰号“黄霸天”,二当家是富有盛名的江湖剑客“血无痕”。 清风坡下的一处凉亭中,腾云捂着脸跪在亭中间,面前有一个一身锦衣的中年富商,肥胖的身子,面容清秀,鼻子有点鹰钩鼻,有一点儿和善,此人正是康老爷康四海。康四海手指坡顶,厉声说:“腾管家,你就是这么办事的!每个月的山货从汉国国都宁阳城运到黄州城区区不过四百里,十次有九次被清云山的土匪打劫,今日让你去威逼老戴头交租这么小的事情,你都没谈下来。你这个管家还能干点儿什么?一个重伤的读书人都打不过,亏我还雇了三名顶尖高手给你。” 腾云不停地磕头,“老爷,那个老戴头的侄子平时很懦弱胆小,经过一场刺杀竟然变得胆子大了起来。上回的行刺,戴云这小子本来再补一剑就可以结果他的性命,谁知道有三个蒙面剑客出现打乱了原有的计划部署。敢问老爷,为何要杀一个小小的考生戴云呢?” 康四海转身看着跪在地上的管家,问:“这是你该问的吗?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莫不是老爷看上了戴云秋闱大考的考生资格,想要老爷的子侄辈顶替他去应试?老爷的子侄们读书都没有天赋......” 康四海瞪了一眼管家,低声说:“这只是一个原因,最主要的是因为谭刺史的千金小姐自黄州书院看中了这小子,刺史不喜欢这小子,又不想直接动手。康家的过境商贸还需要谭刺史的关照,戴云必须死!再找机会去杀!” 腾云拿不定主意,继续问: “老爷,还有别的原因吧?” 面对管家的追问,康四海说:“我曾派你查过老戴头一家的情况,十八年前老戴头一家人逃难流落黄州,有人说他们是汉国人,有人说他们是秦国人,一时很难分清楚。现在可以肯定老戴头一家有细作的可能,若查明确有其事,可以直接告官,让谭刺史将他们一家下狱,清风坡就是康家的田地,又有一大笔钱入账了。” 腾云缓慢站起身,猥琐地瞧着康四海,低声说:“老爷,我马上安排人继续调查老戴头和戴云的真实身份,现在来看,清风坡那边暂时可以不去动,最关键的是先除掉可恶的戴云,如果可以将他引到清云山附近,再告他一个私通山匪,借助官府的手除掉戴云。岂不是更好吗?” 康四海点点头,看了一眼管家的脸,笑着说:“你啊,今晚回去先去擦药脸上不要太难看,你要是出现在黄州书院里,会被黄州城里的高门大户嘲笑的。” “这个计谋可好?” 康四海挥手示意,腾云立刻明白:马上去做。 腾云立刻笑着去赶马车,搀扶着康四海上马车,独自架马车,四周响起一首黄州小调: 人远江空夜 浪滑一舟轻 儿咏欸唷调 橹和嗳啊声 网罩波心月 杆穿水面云 鱼虾留瓮内 快活四时春 人远江空夜 浪滑一舟轻 儿咏欸唷调 橹和嗳啊声 网罩波心月 杆穿水面云 鱼虾留瓮内 快活四时春 腾云笑着问:“老爷,这小曲儿还挺好听。假如戴云死了,老爷一年可以多赚1万多两,没想到这个毛头小子还是老爷您的大福星!” “大福星?”康四海从车内发出愤怒的声音。“你懂个啥?有钱就是王法,没有钱在黄州啥也不是!” 腾云低头不说话,“老爷,先做好了,黄州城地处康国 汉国 秦国三国交界,难民,细作,土匪,不太平,尽快赶回黄州城。” 大白天的太阳晒着腾云红彤彤的脸更加难看,一瞬间天空响起了炸雷声,这是下暴雨的前奏。大雨将至,前面的路还是山路,腾云预感到今天回城路可能不太平,心中期待着不要遇到土匪,最起码在心里拜了一百次观音菩萨保佑,有一个瞬间脑子一片空白。 第4章 劫道 狂风拍打着腾云驾驶的马车,马车左右摇摆一阵,暴雨急速地砸在通往黄州城的官道上。腾云的心中盘算着回城的路程,雨水早已打湿了全身的衣服,看不清前面的路,瞥见一个大旗,猜想: “清风坡附近就是清云山,这里难道是清云山的地界,那熟悉的大旗啊!菩萨保佑,希望不要遇见清云山的土匪黄霸天,要是遇见就是噩梦。苍天保佑啊!” “管家,下暴雨了吗?”康四海坐在这华丽的马车里大声问。“天黑可进城吗?” 腾云看了看天,回道:“老爷,当下是四月天,黄州不南不北,既不靠近江南,也不靠近北方,有一条奔腾的寒江绕城,下暴雨的年份也不多,今年的暴雨来得太离奇。今日害怕遇见劫道的土匪,下雨天分不清官道方向,赶得快一些,酉时四刻即可进黄州城。” 突然间,一连下了一个时辰的暴雨停了,前面的官道也消失了,腾云勒住马缰绳,跳下马车,扫了一眼四周,大喊一声,“这是清云山的山路,不是回城的官道。” “老爷!老爷!我马上赶车改道,要出祸事了!”腾云跳上马车拽着马缰绳要改道,心中恐惧到了极点。 “为什么要改道!马上要进城了!”康四海这次真的发怒了! 当康四海掀开车帘的一瞬间,看到一面飘扬的旗帜,上面书写着一个大字“黄”,问道:“管家,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赶的马车?” 腾云手指那面书写“黄”字的旗帜,颤抖地说:“老爷,这里是清云山土匪黄霸天的地盘,快逃命吧!” “黄霸天”这三个字在黄州城非常出名,是官府挂了名号的土匪,康四海听到也发颤,双腿不由自主地抖动,心里慌了,大声喊:“快改道!调转马头,快啊!” 腾云是一个听话照做的人,挥动鞭子快速鞭打驾车的黑马,马车自然很快改道,山道因刚下过雨,沙子和石子混合在一起,地面更加泥泞不堪,马车一路颠簸,只听见马车中康四海不断地叫骂声: “管家,赶马车要稳!要稳!” “左晃一下,右晃一下,管家,你在干什么?” “天黑前进不了城,要是耽误了刺史大人的晚宴,下个月买卖要亏!” 腾云瞧着前面马上进入官道,“老爷,坐稳了!上官道了!”这是一个好消息,至少目前来说是一个好消息。 “谁敢来清云山撒野!打清云山过,留下买路财!” 说话的是一个待着面具的人,手持一把长刀,身旁站着一个背剑的俊俏侠客。腾云正眼一看,吓得不敢说话,对着马车里面说:“老爷,土匪劫道了!怎么办?”康四海掀开车帘,示意腾云稳住,跳下马车,瞧着面前的两人,看到附近的山林中有人埋伏的迹象,一拱手,大声喊:“康某因暴雨误入清云山,多有得罪!不知两位怎么称呼?” 腾云看着很着急,跳下马车,低声说:“老爷,戴面具的人是清云山大当家黄霸天,背剑的俊俏之人就是血无痕。都不好惹啊!” 康四海急忙问:“就是他们!怎么办?” 腾云摇摇头,心里思量:老爷啊!老爷啊!就今日出门太急,没带银子,要出祸事了! 戴面具的人正是黄霸天,背宝剑的人是血无痕,黄霸天大笑,手中的刀正指向康四海和腾云,厉声说:“你就是康老爷,黄州城四恶霸之首啊!我的宝刀今天要替天行道了!” 康四海满头是汗,看看四周,假装镇定,说:“今日康某出门太急,没带银两,下次补上,可以吗?” 黄霸天冲着兄弟血无痕笑了一声,快步走到康四海面前,刀即将架到康四海的脖子上,大声说:“康老爷,你看看四周,埋伏的全部是我的兄弟,你跑得了!康老爷可是黄州城有名的富商,要少了怕丢了你的面子,一万两吧?” “一万两!”腾云吓得晕倒在地。 康四海大气儿不敢喘,两个眼珠子不停地转着,心里盘算着,“先服个软儿,先脱身,下次让刺史大人带着兵马来灭了他们。今日真是晦气,没带银子,怎么办?” “一万两太多了,再降一点儿!”康四海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问道。 血无痕冷笑一声,说道:“大哥,看来今日这康老爷舍命不舍财啊!”说着话拔出宝剑刺向康四海,康四海没躲开,宝剑划开了衣襟,掉落一个木制锦盒。 康四海伸手要去抢,黄霸天快速收回刀,捡起锦盒,打开一看,竟然是一枚白玉簪,浑身通体纯白色,雕刻着云龙纹,煞是好看。 血无痕看着玉簪,笑着说:“大哥,这可是无价之宝!今天收获颇丰!” 康四海跪下求饶,“两位大王,这可是在下要送给刺史大人的礼物,今日康某没带银子,愿用这马车做抵,请归还这白玉簪!” 黄霸天和血无痕笑了笑,彼此点点头。血无痕收回宝剑,故作思考的样子,最后说:“康老爷,这白玉簪还是不可能的,这马车是你自愿抵押的,这么看,你还欠一万两,写个血书怎么样?” 康四海有一个毛病,就是怕见血,一脚踢醒装晕的腾云,“管家,快去车上拿纸笔,老子怕疼,怕血光之灾!” 腾云倒是挺老实,很快拿来笔墨纸砚全套,康四海提起笔写下一行字: 嘉佑十年四月初八 康四海欠清云山匪徒一万两 黄霸天一把夺过写好的手书,强行按着康四海的手印,大笑道:“今天真是痛苦!改天老子一定去康老爷府上去取这一万两欠银!” 血无痕大手一挥,“康老爷,马车现在没了,你带着管家走着回去吧!”康四海恶狠狠地瞪着面前两人,拽着管家腾云狼狈地逃跑了。 “快跑!快跑!今日亏大了,白玉簪没了,马车没了,还倒赔一张一万两的欠条,下次要多走两趟汉国,把损失找补回来。清云山的土匪,太可恶了!”康四海一边跑,心里一边思虑着未来的事情。 望着两人狼狈逃跑的怪模样,黄霸天和血无痕相互看了看,黄霸天摘下铁制的龙首面具,露出英俊的面庞,看着手中的白玉簪,笑着说: “兄弟,这白玉簪你我用不上,就送给在下的小弟了,马车你赶上山,记得十日后去找康老爷要一万两欠款!” 血无痕点点头,“对啊,小弟八月要去乡试,一定能用得着。这一万两要敲定了!这个月清云山发财了!” 黄霸天说:“这唬人的招数挺好用的,下次继续用,今晚我要去看一个老朋友,山寨你和兄弟多照顾,守着这三国交界的官道就是来钱快!”说罢黄霸天从附近找了一匹快马离开清云山,血无痕赶着马车回山寨。 四月的天说变就变,黄霸天骑着快马可以感受到雨后的清爽与清新,心中惦记着一件大事:那一天救下来的人现在醒了吗? 第5章 真相 提起黄州的天气,每个人的感受各不相同,种地的农户自然是喜欢,打鱼的船家也习惯了,最不喜欢的人倒是经商的小商贩,还有一人就是刚刚醒来还没适应环境的戴云,清风坡虽然地势不高,四月湿气大,早上还是大太阳,晚上是冷得很,完全适应不了。 戴云躺在摇椅上,望着这个木凉亭,可以清晰感受到雨后的新鲜空气,有太多的疑问在脑海中不停地闪过,最难的就是那个完全陌生的秋闱大考,也就是黄州当地的乡试,只有贡员资格的书生才能去应试,作为黄州书院的学生有资格直接去乡试,然后就是科举的会试,康国建阳宫崇文殿的殿试。这些是戴一膺告诉他的,这一切来得太突然。 “我要一辈子待在这里做农户吗?上一个世界我还是一个有名的销冠,这个世界我竟然是一个农户家的读书人,太不可思议,幸好还存有上个世界的全部记忆。”戴云站起身,后背还会隐隐作痛,一连感叹个人命不好,多不得上天眷顾,一抬头瞥见木摇椅上散落的书,捡起一看,竟是《孔子》 《孟子》 ,头有点儿疼,没想到上个世界里最不喜欢的语文课在这个世界里面还是不喜欢,每一次考试都不及格,现在这里是黄州,没有白话文,只有古文,文绉绉的古文,古代的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只会一样数,数就是计算,礼就是礼仪,乐就是音乐,射就是射箭,御就是驾车,书就是识字,书法就是一个拿不上台面的东西,以前学过,但没用啊。 谁会是哪个要我命的真凶呢? 刚才逃走的康宅管家带着人来报复怎么处理? 叔父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农户,倒像是一个闷葫芦,究竟有什么秘密? 叔父口中的戴天德又是谁? 我去黄州书院未来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那个在河边救我的人又是谁? 一时间无法解决的谜题还要等待时间来一一探究,戴云拿起《孔子》看,低声念着,耳边却有两个不同的声音: “快去找回去的办法,一刻也不要呆在这里,这里全是幻境,虚拟的游戏世界。” “回去,怎么回?再死一回吗?真要死了,叔父有多伤心啊,多考虑一下老人家的感受。” “回不去也要回!” “清风坡有条河,黄州城被宽阔的寒江水环绕,跳河可以吗?跳寒江可以吗?” “死了多没意思,必须要活着回去!” 戴一膺撑着一把油布雨伞在院里走来走去,刚刚过去的暴风雨吹乱了院里的牡丹花圃,这是他十多年来精心照料的花圃,每一朵牡丹花都是辛勤汗水的结晶。 “叔父,歇一会儿吧!” 戴一膺丢下油布雨伞,看了一眼正在读书的侄儿,叹了一口气,“再有一刻钟就弄好了!云儿,要是后背疼,可以多躺一会儿。今夜会有客人来访,你最想见到的那个人。” “谁啊?” “今夜戌时一刻就可以见到了,给你一个惊喜!” 戴云的兴致来了,心中充满着对今夜访客的期待,还是蛮值得想一下的。时间转眼到戌时,戴云和戴一膺围坐在方形木桌前,方桌上放着一盏正在点燃的蜡烛,蜡烛的火苗时大时小,正如戴云颠簸起伏的穿越之旅。 “叔父,那个人还不来啊?我都困了!” 戴一膺倒了一杯茶递过来,笑着说:“云儿,快了,听到马蹄声就是到了。”戴云听到“马蹄声”,苦笑一声,“我去门口迎一迎啊。”他一个出溜儿跑出客厅,站在大门口翘首等待心目的那个人。 戌时一刻,戌时二刻,戴云掰着手指头等着,倏然间听见一声战马的嘶鸣声,“来了!”一个英俊的长发英俊少年骑着一匹快马出现在大门口,且看这少年,长长的头发,完全不用发冠束发,圆润的脸庞英气勃发,小小的眼睛,小小的鼻子,一身粗布的长衫,腰间挎着一把宝刀。少年下马,看见戴云,高兴地大喊:“云弟,你的伤好了吗?” 戴云一脸懵,幸好此时戴一膺走出客厅快步赶到门口,拉着少年的手说:“云儿,这是你大哥,我儿子,戴毅。” “大哥!”戴云傻笑着,“原来叔父说的是你啊!” 戴毅轻拍两下面前的戴云,“云弟,还是那么害羞!这要是在黄州书院,会吃亏的!” 戴一膺拉着两人走进客厅坐在方桌前,戴毅倒了一杯茶一口气喝完,看着坐在面前的戴云,低声问:“云弟,我查了好久,没查到那天是谁要杀你啊?你在黄州城里没得罪什么人吧?” 戴云一下子来了精神,想了又想,硬是想不起那天夜里发生的任何事情,笑着说:“我忘了,想不起来了!” 戴一膺慌忙打圆场,“云儿受了伤还没好,忘了很正常,云儿在书院里一向老实本分,不惹事,怎么会有人杀他?” “父亲,你总是向着云弟,冷落我这个儿子。不公平!不公平!”戴毅小声抗议。 戴一膺去端晚餐了,戴毅看到管事的人走了,从袖子里变出一个木制锦盒递给戴云,“这是大哥送你的礼物!你可以送给你喜欢的姑娘!快看看!” 戴云接过木制锦盒,锦盒上下两面刻有云龙纹,打开一看,“白玉簪!这可是好东西啊!还是云龙纹制式的!一定很贵吧?” “一个朋友非要送,我一想到你,就收了。那个朋友有钱。”戴毅自豪地说着。 戴云拿着云龙纹制式的白玉簪看了几眼,问:“大哥,你得替我谢谢那位朋友。他怎么称呼?” “这个嘛!”戴毅干咳一声,“是一个姓陈的兄弟。” “那我送给谁呢?”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戴云心中把玩着手中的白玉簪,感觉面前这个大哥还是一个大大的好人。“我收下了,不许反悔!” 戴毅拍拍胸脯,说:“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吐沫一颗钉,绝不反悔!” 戴一膺端着一个木盘走过来,将木盘上的一盘青菜、一壶酒、三个酒碗、三碗米粥放在桌子上,戴毅先后倒了三碗酒,三人一起举杯庆祝,氛围是那么温馨。戴云第一次感受到温暖的家。 “云儿,十天后你要去黄州书院住一个月,京城的唐大人巡视黄州要考评书院每一个学子的学业。”戴一膺又开始了絮絮叨叨了。 戴云有感觉到脑袋疼了,又是书院,又是秋闱大考,低头只顾吃饭,就差双手捂耳朵了。“父亲,不要逼云弟那么急!” 戴一膺叹气道:“毅儿,你干的营生不可作恶太多,要好好做人。黄州一旦起战火,遭殃的还是老百姓,康国和秦国打打停停快二十年了。” 戴毅拉着戴云的手说:“父亲,云弟就是我亲兄弟,以后我护着他,他若有难,我必去救。” 戴云眼含热泪,早已认定眼前之人是亲人,“今日康家那个长得贼难看的管家来了要欺负人,被我用开水浇走了,那个狼狈样儿......” 听着戴云的描述,戴毅高兴地拍手,“好!好!好!今日我在官道上还揍了那个管家,太痛快了!” 戴一膺挥挥手,三人谈笑一堂,其乐融融,人间的温暖莫过于此,每一个温馨的家庭瞬间都值得铭记。戴云印象中的第一个温馨瞬间,就在此时此刻。 人世间有人欢笑有人悲哀,逃回去的康四海和腾云相互搀扶着好不容易到了黄州城门口,守城的官兵看着他们驱赶了三次,“老爷,那些人把咱们当成叫花子了。” 康四海叹气,走到一名守城士兵面前,问:“敢问军爷,现在是几时?” “子时四刻!” 听到这里,康四海耷拉着脑袋,黄州城有一个不成文的旧约:过了子时任何人不能进城。腾云拉着康四海坐在路边,劝说道: “老爷,城门早关了,这一路走了快三个时辰,腿要残废了!今夜要在城外睡一宿了!” “可恶!清云山的黄霸成,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一枚上好的白玉簪!一辆马车,两匹马,还有一张欠款凭证。这四月流年不利啊,老子有钱,可以买下整个黄州城,竟然多次栽在土匪手上。”康四海气得大声喊。 黄州城的城墙格外地高,或许是因为这里是康国北境重镇,一般的城镇城墙高10-15米,这里的城墙高达20米,黄州城东、西、南、北四个门皆是如此,还有一众士兵把手。腾云瞧了一眼城墙,“太高了,想爬也爬不上去啊,老爷!” 康四海大声喊:“我认识云校尉,我认识云校尉,在下是康四海,各位请开开门!” 云校尉是黄州城的守城校尉,是守城士兵的最高军职将官。守城的几名士兵冲着下边一直嚷嚷: “你是谁?云校尉现在南门,即便他在,你一个叫花子也敢说认识云校尉!好笑啊!”城墙上的哄笑声传到下面,康四海连连叹气,拉着腾云蹲在墙根上,两人的全身都是湿漉漉的。 “这是老子在黄州城最倒霉一天!” “这是老子在黄州城最倒霉一天!” “这是老子在黄州城最倒霉一天!” 康四海不停地咒骂着,瞧瞧身旁的腾云,说:“管家,你还有钱打点吗?” 腾云摇摇头,“老爷啊,当兵的,比土匪胃口大,忍忍吧!” 第6章 扬名 康四海心中的怒火可以直冲霄汉,再也压抑不住了。这一夜过得很漫长,腾云为康四海铺上一层干草做垫,安排他睡一觉,独自蹲在附近巡视着,内心也是一股无名火乱撞,“这乱世之中,黄州城我今日最惨,希望今晚不要起风。” 这安静的夜晚,表面平静暗地里波涛汹涌的寒江水面上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过往船只,总有几个从北边秦国逃难过来的流亡之徒进入黄州城,当地的士兵和刺史大人都知道此事无法禁止,只能多安排一些士兵巡查以此揪出那些混在流民当中的细作(或奸细),此时的黄州城虽是一座边境重镇,却也是危机四伏的城镇,每天死在城内城外的流民数不胜数,康四海深知这一个道理,也就暂且忍耐,期待明天一大早开城门进城做一步安排,钱财的损失都是小事,性命之于钱财,关键时刻还是性命重要,在这个动乱的年代大体是如此。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昨夜的欢愉,今早的清醒,就在一眨眼的瞬间。黄州城东门附近的鸡叫了三声,天空逐渐变得晴朗,不知过了多久,东门城门打开了。康四海慢慢地醒来,身旁站着正在打瞌睡的腾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城门开了!”腾云扶起睡醒的康四海,两人一瘸一拐地走向东门城门,这一次的清云山遇袭也在两人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进城第一件事:换衣服洗澡。这一天天过得太惨了!” “老爷,老爷,慢点儿,慢一点儿,我腿要废了!” “你这个窝囊废!一件正事儿也没办成!今日去刺史府登门致歉,昨晚此时大人的晚宴没赶上,刺史大人爱记仇,小心一点儿!” “老爷说得是!” 黄州城东城门车水马龙,进出的马车一辆接一辆,每一个出城的百姓与进城的百姓都需要严格的盘查,康四海在管家腾云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向康宅,据说还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昨夜提及的守城将官云校尉就站在东门口,也没有认出曾经熟识的康四海和他的管家。谁也不知道戴云是否还记得黄州城,这个充斥着暗流与流民的黄州城? 戴云轻揉着双眼,披头散发,漫步小院中,自由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听到一声“云儿”转身看到叔父在忙碌。此时戴一膺正在用水桶打水,一桶水从井里打上来。戴云跑过来帮忙,将水桶的水倒进旁边的大水缸里,然后将水缸盖上。 “叔父,大哥走了吗?我起来没见到他。”戴云低声问。 戴一膺点点头,瞅了一眼,说:“毅儿这孩子说话算数,他今生一定会全力保护你,上次你遭人暗杀就是他一直暗中跟着你才救下了你。云儿,你要记得你大哥的好。” 戴云笑了笑,认真地说道:“叔父,我知道,在哪里找到大哥?” “你不用去找他,他定期会回家来,外面的营生比较忙。”戴一膺微笑着说,“过几日你进城去黄州书院,闲下来时需要帮助时可以去找明石斋的陶克陶老板,陶老板是你大哥的好友。一定要记得啊!” 戴云冲着叔父比了一个“ok”的手势,戴一膺看不懂就是傻笑。“穿越到这里,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走,不能总想着逃跑,这就是我的应对战略。”戴云拿着一本《孟子》慢步走向凉亭,心中满是欢喜,突然想起昨夜的一件趣事: 戴毅说到五年前的一件事,一日戴云和戴毅在戴家小院前面的树林中玩耍,戴云看到一棵树上有一只跳来跳去的小松鼠,小松鼠的尾巴是灰色,全身确实白色的,笑着说,“快看,有一只嬉闹调皮的小松鼠。”戴毅看看,也发现一只一模一样的小松鼠,“云弟,我也发现一只一样的。太好玩了!”两人瞅着这两只松鼠在树林中来回反复地跳跃着,最终落在一棵树上睡着。戴毅笑着说,“有意思,我们两个就像这两只小松鼠一样,你喜欢读书,我喜欢自由自在,但愿我们的未来能像它们一样过得自由幸福。” 戴云傻笑着,“小松鼠好可爱,你也是,送你几句诗: 春暖花开草木青 密林喜看小精灵 识人摇尾翻车过 遇敌藏身侧耳听 鼻嗅松香吞树果 窝居月影数天星 超萌可爱又亲密 再见回头走又停” 戴云傻笑着,突然想起要去树林中去看那对小松鼠,看了一眼手中的书本,继续轻声读书掩盖内心的恐惧和害怕,心中害怕几天后的书院考评,烦恼一大堆。戴一膺走过来为戴云束发戴发冠,这是一个暗青色的发冠,虽是粗布衣衫,却难掩读书人的气质和魅力。 “来看看!”戴一膺拿来铜镜递给戴云,“好好看看这是谁?这是哪家的读书人?” 戴云在铜镜中看到他俊俏的面容,呵呵一笑,心中得意,“上一个世界我是一个穿笔挺西藏的人,这一个世界我变成潇洒的万人迷了。好看嘞!” 五天的时间过得很快,戴云背着木书篓辞别叔父慢步走下清风坡,一路上被花花草草所吸引走走停停,笔直的官道直达黄州城西门,赶巧碰见盘查的士兵,硬着头皮将书篓交给士兵检查。士兵检查完书篓,开始全身检查,快摸到衣袖的白玉簪锦盒时。一顶轿子被拦下来,士兵问了一下,竟然是刺史府的轿子,轿子很快通过,戴云跟在轿子后面溜进了黄州城。刚进城的戴云感觉这里好热闹,一路上听到一个传闻:黄州城正在流传一首松鼠的诗,写诗的人是黄州书院学子戴云。 “这是我吗?我怎么不知道黄州城的人都知道这首诗,难不成五年前的那个戴云是一个文采出众的读书人!”戴云现在的感觉好极了,“现在去哪里?明石斋陶老板!马上去明石斋!” 戴云一路打探明石斋,有一个路人为他指了一条路,“公子,沿着前面的云华街一直走到头第一家就是明石斋,明石斋是黄州城为数不多的书画寨,收集了很多名人字画。” 谢过那个路人,他按着路人指引的路线巧妙躲开了路上的行人,故意用白色面纱遮住俊俏的脸庞,来到明石斋前,看到一名亭亭玉立的妙龄少女抱着一幅书画走进明石斋。 戴云跟着妙龄少女走进明石斋,她抱着一幅书画走到书斋老板陶克面前,温柔地说:“陶掌柜,烦请您帮忙看一看这幅书画的真假。” 陶克看了一眼书画,一时拿不定主意,支支吾吾地说:“这好像是戴云的真迹,又不像是戴云的真迹。”戴云凑上前看了一眼,旁边又走过来一个白白净净的读书人,这名读书人看了一眼,说: “是真迹!黄州书院学子戴云的古诗配上这山景,好诗好画。” 戴云生气地瞪了那名读书人一眼,大声说:“假的!假的!”说话间戴云头上的面纱突然掉落了,陶克和妙龄少女转头看见了戴云英俊的面庞,齐声问道:“怎么看出来的?” “戴云的诗没错,在黄州城传了好几年了,谁都知道,也会写,这是一;戴云的行草形神兼备,颇有章法,这幅画的用墨、行草仿得太假,行草无神韵,次品。”戴云略带生气地分析一番,原因就是他看过戴云五年前的书画,也很快学会了。 妙龄少女最喜人的是左右两边都有一个小酒窝,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一身黄色的轻纱套装,头顶的金钗闪闪发光,一看就知道是黄州城里有头有脸的千金小姐。 那名读书人大声质问:“你在胡说八道!你认识戴云吗?” 戴云气不过来,厉声说:“各位,不管你们信不信,我一个过路人,随便出手就比这幅书画强百倍。” “我才不信呢!你敢试吗?”这名读书人继续挑衅。 戴云放下书篓,朝着陶掌柜一拱手,低声说:“我可以试一试!” 陶掌柜铺开一张宣纸,砚台中的墨已研好,递给戴云一支狼毫笔。只见戴云一气呵成花了一幅密林松鼠嬉戏图,两只小松鼠可爱的小模样栩栩如生,图已画完,用近乎传神的行草完成了古诗《松鼠》 ,留下题跋:嘉佑十年春四月中 戴云重题古诗松鼠。妙龄少女看到书画,高兴地拍手,看完题跋,惊呼道:“你是戴云!” 这名读书人愣住了,陶掌柜看了一眼书画点点头。 戴云一脸害羞,快速背起书篓准备逃离明石斋。妙龄少女追出去看时,戴云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陶掌柜心里嘀咕:“那个人就是黄州书院学子戴云!”再看时那名读书人已经溜走了。“这个戴云应该是来找我的......” 此时的戴云只有一个书篓,对黄州城是很陌生的,身上没带银钱,目前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明石斋这里,看到明石斋没客人了,又一次走进明石斋,对着陶掌柜拱手作揖,说:“陶掌柜,戴某无处可去,曾听大哥提起您,今日特来叨扰!” 陶掌柜又一次打量眼前人,虽然穿着粗布衣服,但身上的读书人气息掩盖不住,笑着说:“戴公子,陶某知道你,近期你先住在陶某这明石斋,也可以探讨一下书画技艺。” “我没带银钱啊!”戴云感觉不太好。 陶掌柜笑了笑,“刚才你的那副真迹以后就是明石斋的镇店之宝,不用付钱。快把书篓摘下来,多沉呐!”他帮忙摘掉戴云的书篓,两人一起去挂刚才完成的书画。 人生的机遇就是如此,戴云总会遇见许多次惊喜。 第7章 偶遇 每一次夜晚的降临总会发生一些意外,戌时一刻,陶掌柜笑着塞给戴云十两银子,“戴公子,这是你大哥曾寄存在小店的银子,先拿着用,你明天还要去书院参加考评,听说礼部派人来考评你们一众学子,钱还要花一点儿的。” 戴云收下了钱,陶掌柜拉着他一起去逛黄州城的夜市。这里的夜市与江南的不大一样,倒也是非常繁华,江南的夜市可以持续到丑时,黄州城的夜市也就是持续到子时四刻。黄州城的兴华街上人流不息,有叫卖的声音,有吹拉弹唱的声音,有士兵巡逻的声音,有风吹过的声音,还有一种特殊的声音,就是哭声,兴华街的尽头便是外来流民的聚居地,也是这座城市最乱的一个坊区。 陶克手指前面的一个酒肆——旭阳酒肆,说道:“这家酒肆有康国的酒,也有北边秦国的果子酒,还有汉国的酒,秦国的酒滋味与黄州本地的酒有所不同,有一种特殊的滋味。” 戴云看到这满街的人,心情格外好,说:“陶掌柜,前些日子大哥拿回家一些果子酒,我尝过,滋味确实不同。秦国的人怎么会冒着杀头的危险来黄州?” 陶掌柜叹气,说:“大康军力与秦国相当,只求稳定,而北边的秦国近几年一直与汉国打仗,北方多旱灾,老百姓快活不下去了,打仗打得种地的老百姓都跑了,康国这边相对稳定,流民自然喜欢逃到这里。真希望黄州不要打仗,一打仗就死掉无辜的百姓,你看着这里的繁华瞬间会消失。” 戴云似乎听懂陶掌柜的担忧,心中升起一种久违的愧疚感,“作为读书人,什么都干不了,只能每日捧着书本。” 前面是一排排乐坊,陶掌柜和戴云停在一家名叫和悦阁的乐坊前,“这里是哪里?看着不一样?” 面对戴云的发问,陶掌柜又是叹气,小声说:“戴公子,这里是黄州城康四海康老爷名下的乐坊,一般人进不去,乐坊的歌姬都是康老爷从康国各州花重金买来的女子,没人敢在这里闹事。” 和悦阁中嬉戏声不断,唱歌跳舞的声音一直都在持续,戴云觉得这里的声音和外面流民的叫哭声形成鲜明的对比。突然见腾云带着一名身穿粗布衣服的长发女子即将走进和悦阁的大门,这名长发女子用尽全力挣脱腾云的两名仆人,冲到戴云的面前,大声哭诉道: “公子,小女子清雅是秦国逃过来的难民,今日康老爷在城内给小女子两个铜板就想买走,谁都知道康老爷是黄州城的恶霸富商,小女子求求您,帮帮我。” 陶掌柜给戴云使了一个眼色,戴云看清了面前小女子的样貌,圆圆的脸蛋,两道柳叶眉,一双灵动的眼睛,樱桃小口,一身粗布衣服却难以掩盖她身上的优雅气质,一看就是秦国没落贵族的后人。戴云突然掉了一两银子,手指小女子,“你是秦国派过来的奸细,竟然敢偷我的银子,跟我去见官。”说罢戴云拉起清雅就要离开。 “站住!”后面的腾云带着两个仆人赶上来。“是你!” 戴云大喝一声,“这不是康老爷身边的腾管家吗?是你指使这丫头来偷银子的?你和我一同见官,戴某要告你一个私通秦国之重罪!” 腾云认出戴云,内心一颤,脸色大变,说:“这里是黄州城,不是清风坡,康老爷后面是刺史大人,你可要想清楚啊。” “刺史大人?你是说你家康老爷和刺史大人私通秦国,这可是叛国罪,现在一起叫上康老爷和刺史大人当堂对质。愿意吗?” 腾云的脑袋嗡嗡的,不知道怎么应对。 “腾管家,康老爷真的私通秦国?如果想要证明康老爷的清白,我现在要带走这个姑娘去盘问盘问,有了结果会通知康老爷的。”戴云拉着清雅离开了。只留下腾云和两个仆人愣在原地发呆,周围的百姓在旁指指点点。 “上当了,快追!”腾云突然反应过来,带上两个仆人去追。一直追了两条街,也没发现戴云的踪迹。 亥时一刻,戴云和清雅躲在兴华街的一处凉亭中,清雅紧紧抱着面前的男人,陶克在附近转圈,看一下后面有没有追赶的人,低声说:“戴公子,人撤了,安全了!” 戴云看了一眼怀里的清雅,害羞地说:“姑娘,你安全了,下一步打算去哪儿?” 清雅松开戴云,慢慢跪下来,哭着说:“公子,清雅从寒江北逃难过来,孤身一人,无处可去,恳请公子收留。” 戴云害羞,不知怎么处理。陶克走上前,笑着说:“戴公子,你身边也缺一个使唤丫鬟,现在来了,不要害羞!” 戴云拉起清雅,低声说:“清雅姑娘,戴某前程不明,怕姑娘跟着吃苦受累!” 清雅继续说:“不论公子是富有,还是贫穷,清雅愿一生服侍你。” 陶克一挥手,大声说:“清雅姑娘,我是戴公子的好友陶克,替他收下你了。” 清雅缓慢站起身,冲着戴云和陶克拱手作揖,说:“清雅谢公子收留!谢陶大哥!” 戴云最终点点头,说道:“清雅姑娘,现下已得罪康老爷,你不可再来兴华街,康老爷此人做事心狠手辣,会有性命之忧。”清雅笑着点点头。 “清雅姑娘,现在回陶某的明石斋沐浴更衣,也好躲避一下。” “陶掌柜,怎么没人敢公开和康老爷对抗?” 陶克叹息道:“全城都害怕康四海,康四海收买了刺史大人,老百姓都恨透了这个康老爷。” 戴云紧握双拳,内心暗暗下了一个决定:秋闱大考前一定要除掉这个祸害黄州城的毒瘤。清雅说:“公子,恶人自有恶人磨。康老爷的下场会很惨很惨。” 等到戴云三人回到明石斋,已是亥时八刻。经过一番沐浴洗漱,清雅穿上一身素色轻纱衣服,长发飘飘的样子惹人怜爱。陶克走到面前一看,高兴地拍手鼓掌,说:“哇!好漂亮!”戴云看了一眼,差点晕倒,心想:每日身边跟着一个漂亮丫鬟,还有心思读书吗? “好差一个簪子!”戴云从衣袖中取出锦盒,轻轻打开,拿出那枚白玉簪,“现在我帮你戴上!” 清雅看了一眼白玉簪,心里欢喜,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好宝贝。戴上白玉簪的清雅完全换了一个人,再也不是那个整日躲避的流民,而是正值十七岁的婷婷玉立的妙龄少女。 “清雅,明日我要去黄州书院参加秋闱大考前的考评,要温习一下功课。你先休息,不用陪我!”戴云满脸忧郁。 清雅嘟着嘴,小声说:“公子,我陪着你一起温习,以前也学会一些。” 第8章 争锋 戴云被陶克安排在明石斋的后院客房,客房中书案上放着几本书,戴云坐在书案前,清雅在旁研磨,砚台中的墨汁快要溢出来了。 “今夜那个丑陋的管家怎么那么害怕公子?”清雅侧头问。“康老爷在黄州一手遮天,无人敢管,那个管家也横得很。” 戴云放下手中的书,低声说:“老子云,天道无常,常与善人。老子的意思是天道很公平,不会偏袒任何人,但一直会眷顾那些善于顺应天道的人!康四海和他的管家腾云作恶太多,从不做善事,今日猖狂于黄州城,明日必死于黄州城,这就是天道。天不藏奸,善恶到头终有报。几日前我在清风坡教训了腾云一顿,康四海和他的管家多次被清云山的土匪劫财劫货。恶人自有上天来收他!” 清雅高兴地跳起来,说:“公子真有才学,今年黄州城流传的那首赞颂松鼠的诗,应该是公子的杰作?” 戴云低头,没接话儿,抬头看看面前的丫鬟,说:“那是五年前的诗作,遇到有名望的人就不行了。明天是书院的考评,之前对古诗文懂得不多,多看一看。” 清雅轻抿着嘴,笑着说:“清雅可以帮公子,之前在秦国时也学过古诗文,略懂略通。” 戴云和清雅在房间一直温习到子时八刻才睡下,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笼罩在戴云的头上,“不知道上一个世界的江姚有没有穿越过来,假如她穿越回到康国,我一定要报复,折磨她,以报明抢客户之大罪。” 清雅是一个简单的人,看着书,不知何时趴在书案上睡着,做了一个甜甜的梦:一日她和戴云回到了秦国国都中京城,还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喜乐一直在奏着,一个红色的烛台却被仆人打翻了。“啊!走水了!走水了!” 此时清雅被吓出一身冷汗,睁开双眼,看到眼前之人正是戴云,用手摸摸俏脸,问:“公子,你睡醒了?” 戴云早已醒来,穿戴好书院学子的白衣服侍,挥挥手,“清雅,现在是卯时一刻,辰时三刻前要赶到书院去,你要去书院,需要扮成书童模样。” 清雅轻揉双眼,点头答应,“需要我办得丑一点儿吗?” 戴云摇摇头,快步走出房间,只留下她换衣服。一刻钟后,清雅换上书童的衣服,搀扶着戴云辞别明石斋的陶掌柜奔向黄州书院。一路上,清雅目不转睛地盯着四周,偶尔看看身旁的公子,小声说:“公子,昨夜我做了一个梦,公子做梦了吗?” 戴云愣住了,好似昨夜也做了梦,低声说:“我也做梦了,也许做的是同一个梦。”清雅害羞地低头,继续向前走。 不到半个时辰,戴云和清雅按照陶掌柜指引的路线来到了黄州书院门口,黄州书院的牌匾曾是100年前康国着名的康远泽大学士所题,100多年来为康国输送了一批有一批才华卓越的寒门学子,今天前来巡查的吏部侍郎康铭也曾在黄州书院就读。戴云对黄州书院的历史一无所知,还是昨夜陶掌柜一一讲述的。书院门口的士兵拦住了戴云和清雅,戴云从袖中拿出入院凭证,“这是我的小书童。” “怎么看着不像?小脸儿挺白啊!”门口的一名士兵笑着说。 戴云解释道:“小哥,你玩笑了。黄州钟灵毓秀,人杰地灵,涂脂抹粉的男人多得很,化化妆就白了嘛。这就是化妆化的。” 那名士兵一挥手,戴云拉着清雅的小手走进书院大门口,进入大门,前面是书院的考评场地,后面是书院正殿,包括书堂,三贤祠,崇圣大殿,书院正殿附近有客房专供寒门学子住宿,院长和老师的客房紧挨着,最后面是书院的杂物间以及其他建筑。 待到戴云和清雅走进崇圣殿,其他学子早已到了,其中一位就是昨日在明石斋和戴云理论的黄州世家子弟庞静之,大殿中有二十多名座位,每个座位有一个书案和一个坐垫,其他人早已做好,就差两个座位,还是前排的两个。戴云看中了第一排第一个坐垫,示意清雅站在一旁,自己大步走过来坐下来。 头戴冠冕的庞静之一脸不服气站起身,大声说:“没想到一向温和谦让的戴公子竟然敢占前排的位子,还记得庞某吗?明石斋的事儿不会忘了吧?” 戴云转头看到了庞静之,一脸不屑,说:“你就是敢临摹戴某书画的庞公子!一首古诗都不会写,只会抄啊!不奇怪啊,天下文章一大抄嘛!” 庞静之气鼓鼓地说道:“庞家在黄州城上百年了,名望甚高,我,庞静之,风流无限,才华盖世,从不干偷窃他人文章之事。” 戴云冷哼一声,扫视四下,看到昨天出现在的明石斋的那名女子,大声说:“趁着院长没来,庞公子,可愿比一比诗文?” “好啊!”庞静之生气地应下。“我是世家公子,你是平民之子,我先出题。” 此时四周聚满了人,书院冯兰城院长正陪着吏部侍郎康铭、黄州刺史谭河走进崇圣殿,康铭挥手示意两人禁声。 “戴云,你可知朱志英百年前曾在书院留下一个绝对,你来对对看。上联:七里山塘,行到半塘三里半。请戴公子对出下联!” 戴云瞧了一眼四周,康铭低头,冯院子用手擦擦脸上的汗珠,其他学子摇摇头。清雅心中打鼓:“这可是一百年前留下了的绝对,我早在秦国也听说过,至今文人都不敢去触碰这个对子,庞公子是恶意报复。” 戴云微微一笑,上一个世界他的文学功底不好,数学却是最棒的,七里的半塘不就是三里半嘛,突然听到一句,“一个时辰内对出来算你赢!”庞静之嚣张地说着。 “一炷香时间就够了!”戴云低头思索着。“有了!” “九溪蛮洞,经过中洞五溪中!” 清雅一惊,“绝对被破解了!” 庞静之一时间无言以对,众人在旁鼓掌纷纷起哄,“好对子!” “我还有一对联,上联:两舟并行 橹速不如帆快,请对下联!”庞静之心有不甘,快撑不住下去了。 清雅心想:“上联里有历史人物典故,谐音,一语双关,橹速谐音鲁肃是文臣,帆快谐音樊哙,意思是文臣不如武将,是挺难的。” 戴云脱口而出:“八音齐奏,笛清怎比箫和。还有什么,继续提!” 康铭站在一旁,心想:“两舟并行对八音齐鸣,笛清谐音武将狄青,箫和谐音萧何是文臣,意思是武将难比文臣,对仗工整,巧妙至极。戴云倒是一个文采出众的学子,不愧是黄州书院首推学子。” 庞静之不服气,又深知今日这一局已经输了,却不知怎么收场? “各位学子,请坐好,吏部康大人代表圣上来书院巡视!”冯院长大声讲。 第9章 谋杀 说话的人是黄州书院冯兰城院长,冯兰城院长九年前从康国都城建州城调过来任职,官阶略低于吏部左右侍郎,家眷全在建州城,孤身一人在黄州,有一颗爱护寒门学子的心,平日总是多家照顾戴云。 冯院长瞧了一眼崇圣殿,出了世家的那几个姑娘们,二十多名学子只差一名,心想:“康延怎么没来?今日康大人前来主要是看他的远房侄子康延,这可怎么办?”戴云和其余学子停止骚动快速回到各自的座垫上,看到一个空位置,侧身看了一眼冯院长,“冯院长像极了孔老夫子,不到五十岁的年龄,花白胡子一大把,很奇葩的一个老学究。” “各位学子,现在请本朝最年轻的吏部侍郎康大人给大家讲几句。”冯院长舔着脸继续说道。 黄州刺史谭河搀扶着康铭走到众学子面前,康铭甩开谭河的手,扫视下面一圈,没发现想要见的人,咳嗽一声,讲道: “众位学子,黄州乡试在几个月后进行,今日本官前来就是代表陛下来看看大家,黄州书院在康国的声名日隆,二十年前本官曾在这里读书,在此送给大家一句话共勉——博观而约取 厚积而薄发,预祝各位学子今年秋闱大考顺利。” “冯院长,今日可点过卯?” 冯院长拿起花名册,开始一一点名,点到戴云的名字时故意拉长声音,戴云勉强应了一声“到”,谭河和康铭相互看了看,点点头。“康延?康延?” 这个康延不是别人,正是黄州城首富康四海的亲侄子,康铭是康四海的堂兄。今日的见面,唯独缺了康延一人,其中的原因不得而知。戴云扭头发现大殿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又消失了,心里感觉挺奇怪的。 冯院长说:“康大人,康延昨日还在书院中学习,今日突然不在,其中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康铭大声说:“快去找找康延,现在黄州城流民居多,难免会发生意外。多派一些人手去找!” 冯院长应下,继续说:“今日康大人远道而来,考评从明日开始,一连考五天,第一天考礼仪,第二天考诗文,第三天考射箭,第四天考御,第五天考音乐。” 坐在下面的众学子低头听着,只有戴云心中在不停地思量:“考评就是最难的一关,我还是认输吧,回清风坡好好玩也行。那个康延到底是谁?莫非和康大人有关系?” 站在一旁的一个女子手中挥舞着圆扇,用眼睛一直盯着大殿中的戴云,满眼全是爱慕之意。 “我欲乘风归去!” 一个哑嗓子的人手提一坛酒踉踉跄跄地走进崇圣殿,一副披头散发的样子,身上的酒味太重,一旁的众人吓得躲在一旁,刚才的女子突然跌倒在戴云面前。戴云在一瞬间扶起她,看了看,就是昨天出现在明石斋的女子,拱手施礼道:“小姐,戴某失礼冒犯,望您宽恕!” 这名女子笑着说:“本小姐姓谭,单名一个丽字,戴公子不必自责!” 冯院长挥手示意人要将醉酒的人赶出崇圣殿,只听见醉酒之人大声喊:“醉花楼的头牌也不过如此,还没有美酒好!” 这是熟悉的声音,“是康延!是康延!”康铭快速跑过来,搀扶着醉汉,关心地问道:“延儿,你这是喝了多少酒?满身的酒味!衣服也不换!”众人走近前才发现这个披头散发之人正是迟到的康延,一个酒色之徒,一个纨绔子弟,一个花花公子。 康延看到许多人围过来,又喝了一口酒,突然口吐鲜血,倒地不起,手中的酒坛也碎了,满坛的酒向四处流散。“快找郎中来!快啊!”康铭此时已经语无伦次了,心中不知该怎么形容,康延这孩子是他几年前送来书院读书的,万万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戴云和清雅站在一旁,清雅凑到戴云耳边低声说:“公子,这酒有毒,酒色变黑了,一定是某种奇毒。”此时此刻的戴云可以感受到清雅身上的香味,心里直痒痒,对中毒一事不感兴趣。 不消一刻钟,一名姓李的郎中背着药箱走进崇圣殿,看了看倒地的康延,从药箱中拿出银针检验,银针很快变成黑色,又从地上的酒水中检验,依然是中毒,然后检查面容一遍,摇摇头,站起身要离开。 “大夫,延儿的病怎么样?一定要救活!”康铭快要哭出来了。 李郎中叹气道:“大人,没救了!这人喝酒没有节制,好色也没有节制,纵欲过度,花柳之毒早已侵入心脾,各种酒一起喝,酒引发花柳之毒快速遍布全身,无力回天了。安排后事吧!”然后转身离开大殿,背影倒是挺好看的, 康铭怀里抱着死去的康延,哭泣道:“延儿,我送你来书院读书,你却酒色俱染,我该怎么向你过世的父母交代?” “是谋杀!” 戴云突然喊了一声,“刚才走的郎中就是凶手,人应该已经逃跑了,刚才康延倒地时还有气息,大夫一来,验毒之事是做样子,毒酒下在银针上。康大人,快去抓凶手!” 康铭看了一眼谭河和冯院长,问:“戴公子,你怎么知道的?” 庞静之在旁高声说:“大夫肯定和戴云有关系,谁都知道你一直和康延作对,院长对你照顾有加,你是本届黄州秋闱首推学子!” 戴云生气地从康延头顶拔出一根银针,“就是这根插在头顶没有取走的银针害了康延的性命!可以验一下这根银针,这种毒无色无味,沾上即死,还有一个吓人的名字——血无痕。我曾在一本古人的医书上看到过这种毒。” 康铭接过戴云递来的银针,走到庞静之面前,质问:“是你指使的?庞家在黄州势力最大,你敢说不是你指使的?来人,抓起来!” 康铭身后的两名侍卫快速将庞静之抓走,只听见庞静之的哀嚎声。 “是他吗?是他吗?”戴云嘴里嘟囔着,不敢大声说,吓得清雅急忙拉了他两次衣角。 康铭走过来,轻拍戴云的肩膀,说道:“戴公子处乱不惊的气势,本官喜欢,望戴公子在接下来的考评中夺魁!” 戴云笑着答应,认真地盯着康铭看,眼前之人不过四十岁,在康国朝堂可以做到吏部侍郎的人一定是有特异功能的人,或许可以依傍一下。“戴云定不负康大人的期望!” 第10章 博弈 戴云有些看不懂这场谋杀背后的真相,亲眼看着康铭的前后变化,心中存疑:“康延可能是康铭大人的亲戚,亲人的离去应该是悲伤的,康大人的悲痛持续了还不到一刻钟,脸上的悲伤全是假装出来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康延的尸体被两名士兵抬走了,康铭像一个没事儿人一样离开崇圣殿。刺史谭大人也跟着康铭离开了,“康大人,您莫要悲伤过度!” “谭大人,黄州书院学子们的考评照旧,时间不变。马上去通知冯院长。” “下官照办。” “康大人,黄州,你是地方父母官,要记得爱护百姓,也要爱护学子,尤其是一众寒门学子。” “下官谨记大人的教诲。” “康大人,今夜黄州明月湖游船很热闹,下官特邀大人一游。” “好!我会去的!” 崇圣殿中,酒水和尸体留下的痕迹早已被清理干净,清雅站在大殿柱子旁,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这是对酒味的敏感反应。冯院长又一次扫视了大殿一圈,一挥手,高声宣布: 各位学子,康延和庞静之因意外不能参加此次秋闱前的吏部考评,时间不变,请诸位学子回去准备,明天辰时开始,莫要迟到! 戴云更是一惊,心想:“行走在官场的人都是如此,不看重亲情,只重权势。康延的死,庞静之的被抓,两者紧密联系,我一定要弄清楚这件事背后的真相。” 伴随着冯院长走出崇圣殿,众多学子纷纷离开,只留下戴云和清雅两人,清雅凑到戴云身旁,低声说:“公子,刚才听他们议论,这康大人是康延的远房大伯,还是康四海的亲大哥,今日的见面会定是康大人故意安排的。书院的冯院长非常喜欢公子,康大人定是想要康延当众表现,没想到发生了命案。” 戴云抬头看到一个女人站在面前,挥手示意清雅站在一旁。面前的女人是谭丽,刺史大人的千金,俊俏的面容,头上戴着的金钗熠熠闪光,一袭黄色的轻纱,全身散发着清香,一如百花园中最娇艳的牡丹花。 “戴公子,小女子谭丽见过!”谭丽缓慢施礼。 戴云笑着说:“谭小姐,我们昨日是否见过?明石斋!” 谭丽捂嘴傻笑,“昨日小女子在明石斋见过公子,公子的书画,公子的才华,公子的容貌,皆是上品,不愧是黄州城第一才子。” 戴云满脸通红,“谭小姐过誉了!戴某只是徒有虚名罢了!” 清雅轻轻拉着戴云的衣角,说:“公子,该回去了!” 戴云干咳一声,清雅从衣袖中拿出一本书递过来,说:“戴公子,这是有关礼仪的古书,有助公子此次吏部考评。” 戴云接过书看了看,低声问:“戴某不知用什么来报答?” 谭丽笑着回答:“需要公子报答之日,本小姐自会告知。” 望着谭丽离开的背影,戴云收起那本书,看了一眼崇圣殿,脑海中不断重复着今日康延倒地身亡的情景,还有庞静之被抓时的场景,愣住了。 “公子!公子!”这一声呼喊把他拉回了现实。“黄州城明月湖每晚都有游船活动,公子,今夜无事,可以去游玩一下,听闻有好漂亮的花灯”清雅高兴地说。 戴云的记忆中还残存着钦州城外游船嬉戏的场景,全是一些有钱人嬉闹赏乐的娱乐活动,从来都是贫困之人一辈子的奢望。“清雅,今日还要温习明日要考的内容,没空闲。” 清雅的眼珠子一转,小声说道:“听冯院长说,今夜康大人也会去明月湖,公子不是要查康延之死的真相吗?” “当听到公子说康延之死时,我就知道公子要查这个案子。这是一个绝佳的观察康大人的机会!错过就没有了!”清雅继续说。 戴云思虑片刻,“好!今夜戌时游明月湖!现在先回明石斋!”对于崇圣殿,对于崇圣殿供奉的孔子和孟子,戴云是尊敬的,古代的先贤们开创了儒家治国的先河,每一读书人都渴望走一条“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仕途之路,一朝踏入官场,便有了青云之志。 回明石斋的路上,天气阴沉,闷气颇重,湿气更重,清雅拉着戴云的手快步向前走,戴云有一种说不出的温馨感觉,第一次被女人如此亲密地拉着,“走这么快干嘛?” 清雅手指前面的茶馆,大声说:“公子,前面是说书的茶馆。一起去听听。” 戴云生气地说:“不去!不去!先回明石斋,我有事情和陶掌柜商量。” 清雅只好作罢,心中还是有一丝丝遗憾,听书可是一种难得的享受,今日只是不合时宜,改日也可以。 等到戴云和清雅回到明石斋,陶掌柜正在接待客人。等客人走后,陶掌柜慢步走过来和戴云说话: “戴公子,今日黄州书院的事情整个黄州城都传遍了,康大人死了亲侄子康延,代表世家利益的庞静之被抓了,此次吏部的秋闱考评少了这两个人清净不少,公子定能一举夺魁。陶某在此提前恭贺公子!” 清雅在旁笑着说:“公子对出了百年来没人对得上的绝对,真是好过瘾啊!” “公子好文采!公子才华盖世!今天来店里的客人看了公子的书画连连称赞,公子当真是黄州城第一才子!” “陶掌柜,陶大哥,我想问一些有关庞家的事情!庞家和康大人有什么世仇吗?” 陶掌柜思索片刻,低声讲述: “公子,陶某曾听闻三十年前璟王镇守黄州,极力拉拢本州当地世家庞家、康家、王家结成利益联盟,招来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的猜忌,康家和王家相继遭到打压后来逐渐没落,虽有些产业,但两家的人已无缘科举考试。庞家在璟王的力保下才存活下来,也导致了康家和王家之人对庞家之人恨之入骨。后来皇上登基为帝,更加害怕手握边境重兵的璟王,当时秦国在边境又起战火,开战的理由是康国奸细在秦国都城中京伤害了几名文臣。皇上以璟王作战失利为由收回璟王的封地,顺手将璟王软禁在都城府邸中,黄州城的士兵也换了,刺史也换了好几位。庞家在黄州城的产业颇多,多有恶名,康四海因和周边的秦国和汉国做生意聚奇巨额财富,开始向庞家报复,一步步侵吞了庞家在黄州城一半的产业。两家积怨长达数十年,此次康大人向庞家挥起屠刀,没想到竟然是这样。赶尽杀绝可以形容两家的仇怨!” 戴云继续问:“庞静之和康延是敌对关系,发生此事,不是意外,背后还有其他阴谋算计吗?” 陶掌柜摇摇头,笑着说:“刚才说的也是陶某在坊间听来的,当不得真!” 清雅听得入迷了,还想听下去,被戴云用手轻轻拍了一下头,“清雅,你去后院先歇一会儿。” 清雅还是一个听话的丫鬟,伸伸懒腰,慢步走向后院。 “陶大哥,你再借我十两银子,我有急用,马上要出去,此事不要让清雅那丫头知道。”戴云忸怩地说。 陶掌柜笑着取了十两银子给戴云,戴云拿着银子走出明石斋,上前问了路人,用了半个时辰赶到黄州大牢门前,为两位看牢的门人递了钱,恳求道:“两位官差大哥,牢里的庞静之是在下的同窗,在下戴云,黄州书院的学生,想见一见他,不知是否方便?” 自古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收了银两的两位门人还是放戴云进入大牢探望庞静之。黄州的大牢防守严密,守卫的人也多,但戴云的名声许多人都知道也没有多加为难,戴云顺利地进入关押庞静之的牢房,扫视一眼,只有一张木床,其他什么都没有,只见庞静之身穿囚徒衣服满脸憔悴地站在房中。 “你来牢里看我的笑话吗?”庞静之近乎疯狂的大声喊。 一旁有一名挎刀的衙役拔出刀对着庞静之,厉声喝道:“好好和戴公子说话,有人能来看你这个死囚就不错了!” 庞静之冷静下来,看着站在面前的戴云,问:“你愿意帮我?我没杀人!我没杀人!” 戴云快速整理着思绪,问:“昨日你可见过康延?” “昨夜,我和仆人在明月湖游船上叫了几个姑娘,其中一位姑娘叫花颜,擅长唱歌跳舞,容貌姣好,没想到康延带着人闯进游船要带走花颜姑娘。我和他打了起来,还是被仆人们拉开了。之后康延就带着仆人离开了,花颜姑娘怕惹事也离开了游船。”庞静之一边回忆,一边说着。 “以前你可和康延有过仇怨?比如康家和庞家有世仇吗?” “世仇有,那是上一代的恩怨,父亲和祖父一直教诲不要和康家的人来往,我平日跋扈嚣张,但也知道康延是康家远房亲侄,读书人之间何必相互为难。我不会杀他,也没有杀他!你会帮我洗清罪名,是不是?” “在黄州,假如康大人没有来书院巡查,谭大人还会帮着庞家说话,当下之境遇,谭大人也畏惧康大人的权势,怕是不会帮你说话。这是康家故意设的死局,无解的死局!” “死局!死局!”庞静之大笑一声。“庞某谢谢你来探视我!” 戴云从怀里拿出宣纸和笔墨,低声说:“庞公子,你可以写一封书信,戴某帮忙转交给你的家人!” 庞静之落泪了,拿起笔写了一封书信,算是绝笔信,落笔的那一刻,心中的悲凉和凄苦跃然纸上。 当戴云拿着庞静之的书信离开时,庞静之站在牢房中大哭,这哭声惊醒了马上离开大牢的戴云。“黄州城庞家和王家的恩恩怨怨长达数十年,庞静之成为恩怨的牺牲品,康铭和康四海真是亲兄弟吗?” 戴云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黄州大牢,迎面碰上了康铭,“康大人,草民戴云前来探视庞静之。” 康铭故意提高声调,说:“戴公子真想要为庞静之洗刷身上的罪名?” 戴云低声回答:“康大人误会了,庞静之是草民的同窗挚友,临别之际来探视一番聊表同窗之谊。” 康铭一挥手,“明日要考试,快回去准备!” 戴云识趣地快速离开,不敢回头,脑子飞速旋转,“康大人明目张胆地威胁我,更说明了这就是一个死局。庞静之的结局早已注定。现在第一件事是去庞宅送信。” 这是一个无法理解的时代,和上个世界比起来,许多事情还是无法理解。一千多年前人的思想与一千年后的人的思想自然不同,戴云自然知道世间的不公比比皆是。戴云将庞静之的书信送到庞宅,庞家的仆人只是送来一方书笺,还有一句话:“日后在黄州城戴公子有难可拿此书笺求救。” 戴云看着手中的一份书笺,书笺上印着一个隶书字样的“庞”,风景是黄州城明月湖夜晚游湖的美景。 明月湖是寒江水与黄州城天然结合的湖泊,每到夜晚湖面上有众多游船在湖面上飘荡行走,有花船,有赏月的船,还有吟诗作对的诗会船,明月湖的美景众多,更是黄州城学子们喜欢来玩的地方。“明月湖,康家,今夜康大人要去明月湖玩,这心情好得很,丝毫没有受到康延之死的影响。”戴云的心中更是疑惑,又想到康四海这个恶霸,似乎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申时一刻,戴云找到了康宅所在的街坊,站在康宅大门前,大声喊: “黄州第一才子戴云登门拜访康老爷!” “黄州第一才子戴云登门拜访康老爷!” “黄州第一才子戴云登门拜访康老爷!” 康宅的一名门人快步跑进去通报,康四海正站在庭院中赏花,腾云迈着轻盈的步子慢步走过来,说:“戴云要拜见您!” “谁?不见!” “这可是黄州第一才子戴云,现在不是清风坡老戴头的侄儿了。来黄州巡视的康大人也在夸赞这个戴云!要不见一见?” “不见!不见!” 第11章 算计 “老爷,戴云在门口喊了好几声了。今日您敢拒见黄州城第一才子,明天黄州城的老百姓会开骂的,骂康老爷不尊重读书人!” “今日本老爷刚送走了侄儿,正在办丧事,不方便见!” “康家的名声不太好啊!” 康四海低头思考,面露难色,说:“请进来,看看戴云这小子要耍什么花枪?” 腾云松了一口气,马上跑出去,不到一炷香时间便到了大门口,大口喘着气,朝着戴云笑着挥手,说:“戴公子,我家老爷有请!今日我家侄少爷新丧,老爷忧伤,请戴公子说话注意一些。” 戴云此时发现腾云这个人还是一个忠实的仆人,骨子里还是一个欺软怕硬的管家。 进入康宅大门的那一刻,戴云感觉到了一股腾腾的杀气,这压抑的康宅活像一份巨大的牢笼,一路上三进三出,康宅是一个三进三出的大庄园,康四海此时站在第二进院落中的花圃前,身穿一身白色的孝服,整个康宅都挂满了白幡沉浸在一片悲伤之中。 腾云走近前,说:“老爷,戴公子到了!” 康四海转身看到了戴云,低声问:“几日不见,戴公子在黄州城名声显赫,就连吏部康大人都连连称赞。不知今日来访,有何事?” 戴云低声说:“康老爷,戴某今日在黄州书院亲眼看到康延少爷倒地身亡,这背后有人指使,您就不想知道这背后的主使之人吗?康延可是您的侄儿!” “你想要什么?”康四海双眼含泪,“我都可以给你!” 戴云说:“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您保证不再去清风坡收田地,清风坡的田地多是我叔父辛勤多年开垦出来的,不属于您的田地,有了田地,清风坡会聚居更多的人。我希望清风坡成为一片人人有田地的乐园。这不是交换条件,您可以做得到,请您体谅一下底层辛勤劳作的农户们!” 康四海低头思考,继续说:“你说得好,我可以答应你,从此康家不再染指清风坡的一花一草一木一亩田地。” “是康家和庞家的世仇害了康延少爷!” 康四海愣住,问:“康家和庞家的世仇怎么会牵连到我那可怜的侄儿?” “戴某曾听闻三十年前璟王镇守黄州,极力拉拢本州当地世家庞家、康家、王家并结成利益联盟,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猜忌康家和王家,康家和王家相继遭到打压后来逐渐没落,虽有些产业,但两家的人已无缘科举考试。庞家在璟王的力保下才勉强活下来,这就是康家和王家之人对庞家之人恨之入骨的根源。 后来太子登基为帝,更加忌惮手握边境重兵的璟王,恰逢秦国在边境点起战火,开战的理由是康国奸细在秦国都城中京伤害了几名文臣。 皇上以璟王作战失利为由收回璟王的封地黄州,并将璟王软禁在都城府邸中,黄州城的士兵也换了,刺史也换了好几位。庞家在黄州城的产业颇多,在百姓心中多有恶名。此时康老爷做生意聚巨额财富,也没忘记向庞家报复,后来侵吞了庞家在黄州城一半的产业。庞家和康家之间的恩怨长达数十年,近日康大人作为吏部侍郎来黄州巡查,康大人也是康家的一员,自然记得和庞家的世仇,来黄州前也听闻康延少爷在书院读书也用功,却依仗康家的名声在外嗜酒贪色,早不是当年那个负有青云之志的少年! 但康延还有用,可以用来当做对付庞家的利器,牺牲掉一个酒色之徒搞掉庞家世子庞静之,令庞家失去最后一个翻身的机会。康大人深知庞静之素有才子之名,一旦参加秋闱便可青云直上,庞家又可以依仗璟王东山再起。这黄州还是庞家这个世家的天下。” 康四海问道:“延儿的毒是谁下的?” “今日在黄州书院崇圣殿,康延少爷刚开始只是喝酒晕倒,后来进来的李大夫才是下毒的人,毒就是下在验毒的银针上,一根银针插在康延少爷的头顶,那个位置正是要命的位置。” “大哥为什么要牺牲掉延儿?”康四海的心中满是悲愤。 “要打击庞家,必须要有代价,康延少爷虽然不成器,但也是黄州书院的学生,这个身份就是最好的掩护,庞静之也是黄州学院的学生。只是这个代价太大了,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大哥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这些?”康四海的愤怒到了极点,“我一生没有孩子,把延儿当成亲生儿子一样养。” “康大人从来不喜欢这个侄子,也不会在乎这个侄子的生死,告诉您,您会横加阻止的。今夜康大人回去明月湖游湖,这根本不像是一个叔父该有的样子。” 康四海大喊:“为什么?为什么?” “康大人只是皇帝陛下对付世家的一把锋利的刀,本身就是工具,又何须在意工具存在的意义。”说完这句话,戴云将要离开。 康四海用手擦擦双眼的泪珠儿,说:“戴公子,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清风坡我以后不会再染指,也会向刺史大人提建议迁移部分百姓去清风坡。这世间唯有强者才可以庇佑想要保护的人,当你还很弱小的时候,不要强出头。” 腾云送戴云离开康宅,快速返回到康四海面前,低声问:“老爷,你相信戴云的话吗?” 康四海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腾云派人暗查的消息和戴云说的基本一致。“管家,我大哥太冷血无情了,延儿的死太可惜了,即便打压了庞家,延儿也回不来了!” 腾云继续问道:“戴云的要求,您真的答应了?” 康四海点头默许,“管家,戴云还不错,暂且休战,以后只要他不与康家为敌,可以放他一马。好好准备延儿下葬的事情。” 离开康宅的戴云走在大街上,回想起在康宅和康四海的谈话,内心深处有一种深深的震撼: “康四海表面上虚伪狡诈,对世家荣耀的执念甚至比康铭大人还要深,康延的死也没有唤起康家人最起码的道德良知。叔父的心愿已经达成,我总算是帮助叔父赢了康老爷一局。” 戴云的心中满是欢喜,也感叹这世间的不公与冷漠,黄州城对流民的安置政策太偏激,百姓对流民多厌恶,流民对黄州城的百姓也反感,一旦累积到一定程度就会激发民变。这就是冷漠的后果和代价,也和世家之间的恩怨争斗一样让所有人难以承受。 满腹心事的戴云走在大街上,抬头看着满城的乌云,想到自己的身份,一个书院的学子,无权无势无钱,只有一副瘦弱的身躯,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当养天地浩然之气,行光明磊落之事,克己,慎独,守心,明性。” 他迈着坚定的步伐行走在这人世间,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回到上一个世界,依然要在这新世界闯出一片美好的未来。 不到两刻钟的功夫,戴云回到明石斋,看到焦虑中的陶掌柜,安慰道:“陶大哥,银子花掉了,我去黄州大牢见了庞静之一面,得到了黄州城庞家的承诺,又和康四海达成了一个交易,清风坡新开垦的田地以后没有人会去打秋风了,官府很快会迁徙部分流民去清风坡定居。” 陶掌柜冲着他微笑,说:“戴公子真不愧是黄州城第一才子,可以在一日之内摆平庞家和康家两大世家,今夜明月湖的游湖,公子还去吗?” “公子会去!”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戴云的身后传来,不是他人,是清雅这个丫头。 清雅换了一身轻薄女装,头上带着那枚白玉簪,俨然一副清新脱俗的小家碧玉形象。“公子,我今夜穿这身去明月湖,可以做公子的女伴!” 戴云瞧了一眼,笑着点头答应,转身问:“明月湖的花颜姑娘,陶大哥可见过?” 陶掌柜笑着说:“戴公子,这花颜姑娘的花船今夜已经被康大人包了,你是想继续查康延之死的真相?” 戴云默不作声,心中知道一件事:不出今夜庞静之必死,康延之死的真相也将被淹没;只要还有一线机会就要坚持去查。 清雅愿意陪着戴云一同去明月湖,心里美滋滋的。明月湖的魅力,就连外来的人都为之倾倒,戴云虽和清雅相处不到几日,却感觉彼此靠得很近很近,或许上一世两人是彼此亲密的亲人。 夜晚到来了,清雅拉着戴云的手来到明月湖等待着花颜姑娘的花船,偌大的明月湖上花船几乎挤满了湖边的小码头,戴云拉着清雅的小手等在码头边,码头上的红灯笼照得整个码头亮堂堂的,“公子,快戌时一刻了,花颜姑娘的花船还没到。” 戴云扫视一眼小码头,低声说:“只要康大人一到,花颜姑娘的花船就到了,或许还会发生其他的意外。” 一刻钟后,康铭带着两名贴身侍卫到达小码头,看到戴云也在,冲着戴云招手,“戴公子,你也有雅兴在此游湖?” 突然间一名身穿黑衣的蒙面杀手从小码头的人群中冲出来用长剑刺向康铭,大声喊:“姓康的,纳命来!”戴云一个快步冲到康铭面前,将康铭推倒在地,两名侍卫和蒙面杀手打斗在一起,不到两个回合,蒙面杀手被两名侍卫刺中跌落湖中。 康铭被戴云扶起,清雅跑过来关心戴云,“公子,你没受伤吧?” 戴云看到蒙面杀手落入湖中,跳入水中用以前的游泳术救起刚才落水的人,等到蒙面杀手被戴云放在小码头的地板上。“戴公子,快看看是谁要行刺本官?” 戴云揭开杀手的面纱,一看,竟然是他。 “庞静之!” 康铭惊呼一声,大声喊:“这人不是关在大牢吗?他竟然越狱了!快杀了他!快杀了他!” 戴云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庞静之,缓慢地叫醒他,抬头看看康铭,说:“康大人,庞静之快不行了,剑伤加上溺水,就剩一口气了!戴某恳请康大人放过庞公子!” 庞静之缓慢地睁开了双眼,喃喃地说: “戴公子,谢谢你愿意来大牢看我,今日我一死可保全庞家一族的人!” 看着闭上双眼的庞静之,戴云将他抱起,说:“康大人,庞公子已死,戴某恳求大人放过庞家的族人。” 康铭叹气一声,一挥手,“罢了!罢了!庞静之已死,你把他的尸首送还庞家。” 望着康铭带着两名侍卫离去的身影,戴云抱起庞静之的尸体离开小码头,清雅为戴云披上一件白色的披风,不敢说话。 今夜的风沉闷窒息,窒息到可以淹没世间所有的快乐和幸福。戴云把庞静之的尸体抱回到庞家的那一刻,感觉到时间停滞,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对这个世道的愤怒和厌恶。庞家的人早已得到消息,当戴云出现在庞家门前,庞静之的父亲和祖父站在门前等待,迎接亲人。 “庞老爷,您节哀,保证身体!”戴云郑重地把庞静之的尸体递给庞静之的父亲。“戴某的使命已经完成!” 当戴云和清雅即将离开时,庞宅一行人带着庞静之的尸体回去了,庞父问:“戴公子,庞家人知恩图报,日后有难之时定出手相帮!” 戴云拉着清雅的小手离开走在清冷的大街上,大街上的每一个人都是一个鲜活的生命,每一个生命都值得尊敬,每一人都值得拥有这时间的幸福和美好。这百年的世家制度,平民、世家和寒门之人都是人世间可以共存的人,总是在不经意的瞬间割裂了整个社会。 “公子,你真有本事!” “清雅,你相信我吗?我曾经生活在一个充满公平正义的新世界,那里没有世家,没有门阀,没有等级制度,每个人都可以获得幸福和美好。” “真有那样的世界吗?” “清雅怎么没有见到过?哪里有?” “我在梦里见到过,那是一个永远也睡不醒的幸福美梦!人人公平,实事求是,公平正义,没有特权,平等待人。” 第12章 考评 戴云回望着这座偌大的黄州城,内心起起落落,想到一起前行的丫鬟清雅,这是一个极其忠诚的漂亮女人,想到这个新世界的起点,明日开始连续五日的吏部考评,礼仪,骑马,射箭,音乐,在上一个世界里都不精通,只懂皮毛,每次听到“黄州第一才子”这几个字脸上都火辣辣地疼。 街坊的两旁满是红色的灯笼,稀稀落落的人群,戴云感觉不到一丁点儿风,待回到明石斋,陶掌柜已经去睡觉了。戴云和清雅围坐在后院的石桌前,清雅问: “公子,谭小姐给你的书读了吗?明天主考礼仪,公子有夺魁的信心吗?” “夺魁!不垫底就不错了!”戴云低着头,不说话,内心还在做激烈的斗争: “就是一篇礼仪文章,有什么怕的!迎着困难向前走!” “不如直接退出,找个好听的理由,病假就可以。不能丢人,丢掉黄州第一才子的美誉没什么大不了。” “公子,清雅可以帮你一把。”清雅调皮地说道。 “怎么帮?作弊吗?” 清雅笑着说道:“公子,奴婢在秦国也读过相关礼仪的书,可以提前写一篇有关礼仪的文章,明日公子可以带进去上交。” 戴云双眼冒金光,说:“现在马上写,我想看清雅写的文章。”拉着清雅的手快步走进房间,房间里微弱的光映着两人的脸通红,清雅手执毛笔,蘸了一点墨汁儿,在灰白的宣纸上快速戏谑着,滚动着,坐在一旁的戴云开始欣赏清雅的隶书,频频点头,“潇洒飘逸,汪洋恣意,生动如神,甚是俊雅。” 清雅满意地放下毛笔,一幅洋洋洒洒的《周礼赋》已经完成,大体内容如下: “古有周礼,延续千年,周公大义,克俊明德,延周朝国祚八百年,以礼教民,以德育民,以诚待民…… 礼之于民,利之于民,民如水,君王如舟,礼如船桨,和合天下,礼和天下,君民齐庆 -嘉佑十年四月中记” 戴云高兴地接过文章看了三遍,拿起用一支笔,在另一张灰白的宣纸上用行草的字体又写了一遍,心中早已默念了数遍。“哇!这行草惊天地泣鬼神,飘逸,传神。”清雅笑着说。 戴云站起身拉着清雅的双手,说:“清雅,你真是我的幸运星,有了你,这次的吏部考评可以挑战一下第一名。” 清雅说:“清雅遇见公子才是最幸运的事,愿世间美好如卿卿相见。” 时间停滞在这一瞬间,一夜过后,清雅压着步子走进房间叫醒戴云,看到正在熟睡的公子,用小手轻轻捏着戴云的鼻子,笑着说:“公子,起床了!起床了!” 等到清雅的小手松开,戴云睁开双眼,做起来快速穿衣,不到一刻钟穿戴整齐,和清雅快步走出明石斋。 今日的黄州城红红的太阳晒得每一个路人难熬,戴云和清雅进入黄州书院崇圣殿时,许多学子已经就座,戴云走到自己的坐垫上坐下,挥手示意清雅站在自己身后,清雅是一个机灵的丫头。冯院长身穿一身白衣头戴冠冕站在众人面前,大声宣布:“众位学子,现在时辰时一刻,今日考评内容是礼仪,巳时一刻结束,大家可任选礼仪相关主题写文章。开始计时!” 滴水的滴漏器已经开始计时,水滴一滴滴滴落。 戴云拿起毛笔,一摸衣袖,“忘了带了,昨夜的文章落在明石斋了。”拿着笔蘸了墨汁开始书写,洋洋洒洒地写着。清雅发现了戴云的表情变化,偷偷笑,手中拿着一杯茶喝着,在一旁的谭丽走过来看着戴云的文章,面露喜色。 戴云已经放下手中的毛笔,谭丽一只手不慎碰到清雅的手,清雅手中的茶水全部溅落到戴云的文章上,宣纸瞬间变成墨汁交织的污秽之地。“公子,对不起啊!” 此时的戴云将手中的宣纸揉成一团,站起身来,大声说:“院长,今日的文章我可以当众吟诵出来。” 冯院长笑着点头,转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康铭,心中已经了然。“戴云同学,可以开始了!” 戴云站起身,低声吟诵: “古有周礼,延续千年,周公大义,克俊明德,延周朝国祚八百年,以礼教民,以德育民,以诚待民…… 大康百年,明德淑仪,敬天敬地,得以教民,以德化民,遵周礼而变通之,爱民敬民,共享中华繁盛; 礼之于民,利之于民,民如水,君王如舟,礼如船桨,和合天下,礼和天下,君民齐庆 -嘉佑十年四月中记” 念完那一刻,其他正在写的学子们继续写,康铭笑着说:“好文章,有名字吗?” “《周礼赋》!”冯院长脱口而出,满脸微笑,看了一眼大殿,“戴云同学的《周礼赋》重录存档入库!” 戴云向冯院长投以感谢的目光,看着身后的清雅,笑出声来。清雅一身女装,清丽脱俗,低头不说话,惹得在一旁的谭丽一脸不高兴。 康铭想起昨夜的事件,自然不会为难昨夜的救命恩人,“戴云同学,今日考评表现绝佳。” 戴云赢得了第一日的考评,回去的路上,故意调戏清雅:“丫头,今天谢谢你的茶水,我赢了!”清雅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嘴里嘟囔着:“都怪那个谭小姐捣乱!” 第二日的诗文考评中,戴云故意留在最后一名作诗,前面的是王家世子王科至,吟诵的是: 西风昨夜过园林,吹落黄花满地金。 秋花不比迎春花,说与诗人仔细吟。 轮到戴云时,戴云双手合十,低声吟诵: “《一剪梅 雨打梨花》 雨打梨花深闭门,孤负青春,虚负青春。 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 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康铭和冯院长彼此看了对方一眼,冯院长笑着点头,“好一首《一剪梅 雨打梨花》!”王科至冷笑一声,不服气地冲着戴云挑衅,“戴公子,真是大才也!” 戴云只是冲着王科至微笑,不说一句话。 第三日的射箭,戴云遭遇了最大的挑战,以前的投壶游戏还会玩,射箭技艺太差劲儿,勉强搭弓,配上第一支箭,选择一个合适的位置,“嗖”地一声,没射中靶心。第二箭先后退十步,射中靶心;第三箭掉落在地,戴云手持羽箭后退二十步,只见这支羽箭不偏不倚正中靶心。 其他学子见状大惊,康铭和冯院长坐在后面的台子上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戴云笑着说道: “今日运气好,三箭中两箭。” 第四日的骑马考评,戴云看到一匹白色的骏马,费了好大劲儿才骑上马,从起点到终点大概一个时辰,戴云轻轻拉着马缰绳悄悄跟在其他学子的后面,前面第一的是王科至,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马术倒是还不错。“骑马,你就跟在别人后面,最后冲刺,即便不是第二,也不是最后一名。”这是昨夜陶掌柜传授的御马之术。 快到终点时,王科至的马突然拉稀倒地,这一倒地吓得其他骏马皆惊变,戴云的马也惊了,“嗖”地一下冲过终点。倒地的王科至站起身,生气地拿起藤条抽打倒地的骏马。 这一日的考评,戴云算是面前处于第二名,回去的路上,清雅笑着问:“公子在担心什么?” 戴云的思旭早已被吏部考评所占满,明日就是音乐考评,对于音乐来说,完全不懂古音乐。“上个世界里,喜欢听流行歌曲,很少听古典音乐,更别说古琴古筝骨笛埙之类的乐器,音乐是一个拦路虎,不能就此放弃。” 清雅不懂戴云的心思,低声说:“听闻谭小姐琴棋书画都喜欢,可以请她帮忙教公子。” “清雅,你不是一直不喜欢谭小姐吗?今日这......” 清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递给戴云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 今夜戌时 明月湖 湖心花颜姑娘船上相见 戴云看完,有些激动:“花颜姑娘敢驳康大人的面子,却愿意邀请我去赴约,看来谭小姐这个刺史千金的分量很重啊!今夜一定要去赴约!” 清雅噘着嘴,低声说:“小女子也要去,还要穿女装。” 戴云觉得好玩,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今夜的见面会一定很有趣,三个女人不要打起来才好。 戴云的小心思只能悄悄埋藏在心底,一切只为明日的音乐考评,不拿最后一名就行,顺便可以一睹明月湖上最有才华的歌姬的风采和容貌。对于女人,戴云没有过多接触,也不敢做过多评论,只是希望在黄州城的这几天过得快乐一点儿,幸福一点儿。 清雅回到明石斋,换了一套白色的轻纱套装,带着白玉簪,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朵亭亭玉立的百合花,清新淡雅,让人忍不住想靠近。戴云拉着清雅的手赶到明月湖小码头上,现在离戌时还有一刻钟,“阿嚏!阿嚏!”清雅一连打了两个哈欠,“清雅,穿少了吧?” 清雅不搭理他,手指湖心正驶向小码头的花船,“公子,花颜姑娘来了!” 远处看,这艘花船有一个硕大的船舱,四角挂着四盏点亮的红灯笼,有两个女人站在船舷上冲着岸上的人轻轻招手。不到一刻钟,花颜姑娘的花船停靠在小码头上,谭丽身穿一身红色的轻纱连体裙,头上戴着的金寨烨烨闪光,右脸上的小酒窝各位讨喜,手持一把团扇,图案上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这就是刺史千金的魅力,凸显其端庄秀丽的大家闺秀风范。 谭丽走上岸,冲着戴云施礼道:“戴公子,戌时已到,请公子上船,花颜姑娘在船上等待公子!” 戴云和清雅一前一后跟着谭丽走上花船的船舷,认真观察着花船的样子,宽大的船舱中摆放着三个坐垫,三个书案,每一个书案上摆着一方古琴,船舱四处的帐幔已拉开,湖面上的清风可以吹拂每一个人。一个身穿淡红色的轻纱套装,内衬是白色轻纱,脸上透露着妩媚和娇艳,完全不像风尘女子的样子,头上的长发随风飘溢。这就是名动明月湖的歌姬花颜姑娘,谈得一手好琴,跳得惊艳的北方秦国舞曲,一个卖艺不卖身的奇特女子。 花颜姑娘轻轻摇着手中的圆扇,笑着走进来施礼道:“戴公子,小女子花颜见过。昨日公子码头救下康大人,乃是义举。花颜佩服公子!听闻公子乃黄州第一才子,可否向公子要一方折扇!” 戴云看了一眼花颜和清雅,从衣袖中拿出一方折扇,这是五年前的折扇,被戴云替代的那个文人亲自书写的折扇,“素问花颜姑娘美艳出众,今日一见,花颜姑娘当实至名归!” 花颜接过戴云递过来的折扇,轻轻打开,看了一眼,扇面是清风坡青山密林交织在一起的美景,还有一首题诗: 坐对青山揽春阳 迷目远方如梦境 花动鸟啼轻声唤 不知暖身在何方 花颜合上折扇,笑着说:“戴公子才华盖世,不愧是黄州城第一才子。今日谭小姐相邀,不知戴公子有何所求?” 躲在戴云身后的清雅站出来,大声说:“谭小姐,花颜姑娘,本女子是公子的丫鬟清雅,公子仰慕花颜姑娘的琴艺,特来拜访请教。” 谭小姐一挥手,“戴公子,清雅姑娘,请两位入船舱再叙。” 戴云和清雅走进船舱,花颜姑娘坐在居中的书案前,谭小姐坐在居右的书案前,戴云坐在居左的书案前,清雅站在戴云身后,可以感受面前两个女人的敌意。 谭小姐笑着说:“现在请花颜姑娘演奏一曲《清水谣》。” 花颜姑娘:“戴公子,谭小姐,花颜献丑了!” 戴云双手放在琴弦上,看着正在抚琴的花颜姑娘,只见一曲清悠的古曲《清水谣》 缓缓地从她的指尖流出,每一个手指的变化都被戴云看在眼里。在旁的清雅轻拍一下戴云,低声说:“公子,你失态了!” 戴云陷在这首古曲中不能自拔,一直到古曲演奏结束。 第13章 琴韵 古曲《清水谣》最早源自于百年前归隐黄州的老者所创作,以寒江做背景,以垂钓江上的空境为线,清雅悠长又不失分寸,平淡俊逸又不失刚强,和谐优雅,乃是传世古曲中的名作。黄州明月湖的歌姬都会这首古曲,以花颜姑娘弹奏最佳。今日听到词曲,戴云可以感觉到那位归隐老者的心境,仿佛面对面一般,此时的花船已到湖心,清风吹拂着他的面庞,他内心的燥热和不安一扫而光。听完此曲,戴云想起一首前人所创作的熟悉的诗: “若言琴上有琴声, 放在匣中何不鸣? 若言声在指头上, 何不于君指上听?” 伴随着一曲终了,这首《琴诗》还是被戴云轻声吟诵出来,听得在一旁的清雅和谭丽一惊。 谭丽笑着说:“戴公子,音在琴弦,意在弦外,果然懂琴知琴,可否请公子弹一曲?” 花颜姑娘在旁附和道:“戴公子的琴艺定然很高,可否赐教?” 戴云尴尬一笑,正要说话,清雅笑着说:“谭小姐,花颜姑娘,公子曾亲自教授过婢女弹琴,小女子愿献丑一曲。” 谭丽愣住了,花颜姑娘笑着点头,想要知道清雅的琴艺。 戴云也是被清雅的话镇住,站起身示意清雅坐下抚琴。待到清雅坐下来,扫视一圈,开始抚琴,一曲《高山流水》缓缓地从她的指尖流出。 《高山流水》古曲最早记载为战火连年、诸侯之间相互称霸、人才辈出的春秋时期,古曲背后相传有一个典故,据传先秦的琴师伯牙在一次荒山野地弹琴,樵夫钟子期竟然能领会这是描绘“峨眉兮若泰山”和“洋洋兮若江河”。伯牙惊呼:“善哉,子之心而与吾心同。”后钟子期死,伯牙痛失知音,摔琴绝弦,终生不弹琴,就有了高山流水之古曲。 琴声一起,戴云目不转睛地盯着清雅的抚琴指法,可以明显地感受到其委婉幽远的意境。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山间静听流水潺潺之音,观落入凡尘的飞瀑,清幽静谧之感油然而生。甚至可以感受到清雅的呼吸声,或许是站得距离过近的缘故。 清雅的抚琴手法和黄州当地的琴师不同,颇像北方秦国的抚琴手法。 听着清雅的古曲,谭丽脸上显露不悦之色,心中思量:“没想到这丫头倒是一个抚琴的高手,《高山流水》这样的古曲能弹得如此之好,在黄州城鲜少有人与之匹敌。” 最后一个音符弹完,戴云笑着拍手,“清雅弹得真好!”花颜姑娘随口问了一句: “清雅姑娘,可是秦国人?” “花颜姑娘,为何这么说?”谭丽满心疑惑。 “北方人抚琴与黄州当地抚琴的手法不同,《高山流水》弹得甚好,若清雅姑娘是秦国人,为何流落到黄州?”花颜姑娘说道。 清雅满眼含泪,低声说:“此乃本女子的私事,不方便透露。” 戴云干咳一声,挥手示意清雅退后。清雅乖巧地站在他的身后。 “花颜姑娘不要再逼问清雅这丫头了,清雅却为秦国人,秦国连年对外发动战争,许多流民因逃难进入黄州。这些流民虽为秦国人,只要进入黄州就是康国的子民,有田地可耕种,生活有保障,日后定会为康国拿起兵器对抗秦国。”戴云严肃地说着。 戴云冲着谭丽施礼,说道:“谭小姐,戴某有一事相求,城外清风坡有大片未开肯的荒地,谭小姐可向刺史大人建言迁徙部分流民到清风坡开垦荒地自力更生,如此流民的安置问题可以得到妥善的解决。” 谭丽点头答应,“戴公子为流民请命,当真是负有青云之志的大丈夫!奴家自会将公子的建言向家父讲明。” 清雅笑着说:“接下来该谭小姐抚琴了!” 谭丽尴尬一笑,“奴家琴艺不精,就抚一曲《霓裳羽衣曲》。”花颜姑娘拍手叫好。 戴云看着谭丽,心想:“这《霓裳羽衣曲》倒是配合歌词一起弹,莫不是花颜姑娘要跳舞。” 花颜姑娘正是谭丽抚琴的伴舞,曼妙的舞姿,配上谭丽的歌声,仿佛一曲天籁之音。 “晨雾飘渺听山泉 谁在林间 如泼墨画面 深秋霜降那天 芒草染白山边 又是谁古道走远 是你穿越了九重天 一再许愿 听不进劝 传说几世不变 我依旧是那个少年 故事鲜艳 而缘分却太浅 我的爱恋 竟如此的明显 我不停的默念 想牢记你的容颜 故事鲜艳 而结局却搁浅 这些年 你又在 那座红尘之间 幻化成哪张脸 你轻落指尖 月下拨弄琴弦 一曲云裳羽衣恋 人世间 漫天飞舞着思念 这天涯 我走遍 紧握住手中线 只求来世相见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 会向瑶台月下逢” 清雅站在戴云的身后,听出来这是谭丽在故意向戴云示爱,一脸不高兴,嘴里嘟囔着:“这是什么事儿吗?” 戴云听懂了谭丽的琴声,从衣袖中拿出一把木笛,附和着两人的表演。花颜姑娘灵活的舞姿,谭丽的琴声和歌声,戴云清新幽远的笛声,构成了一曲和谐的《霓裳羽衣曲》。 一曲终了,花颜姑娘向戴云投以爱慕的目光,谭丽笑着说:“戴公子,可听出这首曲子的弦外之音。” 戴云思考片刻,低声说道:“所谓抚琴,音在琴弦,意在弦外。戴某听出了小姐的弦外之音,此曲在几百年前南北方广为流传,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感受。不知这个答案,谭小姐是否满意?” 清雅用手捂着小嘴傻笑,心想:“万万没想到公子还会吹笛,真是一个博学有才华的人!” 谭丽呵呵一笑,问:“戴公子心目中,今日最佳的弹琴之人是哪一位?”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三个女人一台戏,果然是一坛醋坛被打翻了。清雅、谭丽、花颜三人齐刷刷地瞧着戴云这个才子,都在等待着一个肯定的答案。“女人的斗争就是如此,怎么办?” 戴云思虑着这个问题,压低声音说道:“一轮明月之下,一把古琴,弹奏着高雅的古韵,或是高山流水,或是汉宫秋月。在寒夜寂静之时,琴声具有极强的穿透力,直达心灵。 孤独是一种境界,是常人无法达到的一种奢侈的梦。 弹琴的最高境界是人琴合一,心灵感受不到身外之物,只在琴韵所营造的美景里遨游。 花颜姑娘久居黄州,习得黄州琴师精髓,琴艺高超,在黄州城声名显赫。 谭小姐乃大家闺秀风范,生于书香门第之家,琴艺精湛,在世家子弟中琴艺算作上乘。 清雅这丫头,曾为秦国人,习得北方抚琴技艺,可以做到人琴合一,让听琴之人仿佛置身其中,有一种亲临其境的真实感。” 戴云的回答巧妙,又没有得罪三个抚琴之人。花颜姑娘笑着说:“听闻戴公子诗文出众,可否对一联?” “请花颜姑娘出上联!”戴云用手擦擦脸上的汗珠儿。 “上联是月下清琴弹雅韵,请公子对下联。”花颜抬头望着今夜的月牙儿。今夜天空中挂着闪闪发光的月牙儿,此时的明月湖上湖心的花船耀眼夺目,不知羡煞了多少游客。 戴云低声回应:“风中玉笛奏欢歌!” 谭丽笑着说:“好对联,奴家也来对一联,花间老酒醉春风。” “花前鼓瑟奏佳音。”清雅也试着对了一联。 戴云扫视一圈船舱,含笑不语,慢步走出船舱,抬头望着夜空的月牙儿,想起过往的经历,还有上一个世界的不幸遭遇,心中的感觉又不能言表。清雅走过来,“公子,谭小姐和花颜姑娘还在船舱等您。” 戴云感慨万千,又一次走进船舱,坐在放有古琴的书案前,轻轻地开始抚琴,满腹的遗憾和不忿在指尖流出。坐在一旁的花颜和谭丽越听越伤心,开始质疑起他是否真的会弹琴。 “公子,您失态了,这是一首悲凉的曲子!今日不合时宜!”清雅在旁轻声提醒。 谭丽的脸上多了一层冰霜,“戴公子,奴家深知公子是在为那些滞留在黄州的流民所担忧,连年战争受苦的是百姓,秦国的百姓不堪忍受战争带来的灾祸,才逃亡外地,这些百姓所受的苦难也是苦难,公子为国为民,奴家钦佩!” “戴公子,你在黄州城要待多久?”谭丽问道。 戴云说:“明日是最后一场考试,考评结束后,戴某会回到清风坡,等待吏部的考评结果。” 花颜姑娘莞尔一笑,倒了三杯茶,一杯递给谭丽,一杯递给戴云,一杯留在自己手中,“这是黄州当地的黄州毛峰,清香淡雅,两位品尝一下。” 戴云喝了一口,口舌生津,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谭丽尝了一口茶,频频点头,“花颜姐姐的茶果然是好茶,下次有好茶记得好叫我一起品尝。” 清雅凑到戴云耳边低声说道:“公子,该回去了!” 戴云和清雅拜别花颜姑娘和谭丽,从花船上到岸边,再从岸边到街坊的官道上。清雅故意问道:“公子是何时学会的吹笛?笛声悠扬,飘荡在明月湖上,宛如黄州城的天籁之音。” 戴云转身看着清雅,问:“我的琴声和笛声总感觉缺了一些什么?” 清雅故作高深地回答: “一种感觉,引人关注的感觉,就是乐声的灵魂所在。” “灵魂?” 第14章 交心 谈到“灵魂”一词,戴云没有过多的体验,对于音乐的灵魂体验也没有多少经验,理论上的知识是必备的,但真实的体验又是另一回事,“明日的音乐考评或许是一次挑战,赢的机会有多大,还要看明日的好运气。” “是一种什么感觉?”戴云好奇地问。 清雅和戴云靠得很近很近,她的心快要跳出来了,这是心动的感觉。“公子,就是现在这种心动的感觉。” “心动的感觉?”戴云还是不太懂其中的奥秘,“清雅,明日考评结束,你可愿与我一同前往清风坡。清风坡是戴某生活的地方,有叔父,大哥,还有满山的密林......” 清雅低头思考,抬头看着面前之人,大声说:“清雅早已打定主意,不论公子去哪里,定一路跟随。” “今日花船上的两人,公子喜欢哪一位?花颜姑娘妩媚娇艳,谭小姐乃大家闺秀,婷婷玉立。” 这是一个选择题,戴云暂时没有心情去考虑男女情爱之事,说:“你这丫头,谭小姐,堂堂黄州刺史千金,怎会看上戴某一介穷酸布衣。花颜姑娘,生得美艳,常年在明月湖抚琴跳舞,身份成谜,戴某不敢高攀这两位。至于你啊,我很喜欢,你总是在关键时刻帮我。” 清雅心中乐开了花,拉着戴云的衣角向前走。“今夜好好逛逛这黄州城的夜市!” 正值亥时一刻,戴云和清雅漫步在杏花街上,前面是一个正在卖唱的白发老者,正在聚精会神地拉着二胡。只见白发老者一边拉着二胡,一边低声吟唱: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是谁的词曲?”戴云小声问。 清雅回答:“康国前朝有一个姓云的官员所做,据传云姓官员一生坎坷,辗转各地任职,最终病逝于任所。老者拉的二胡倒是挺感人的,眼里有情,二胡中有温度。” 戴云自知没有人相信他穿越者的身份,不与清雅争辩,叹息一声,说道: “人世间的悲苦,莫过于无人赏识,无人问津。一曲水调歌头,写尽人生际遇,道不完‘明月照我心’的悲欢离合。每一个经历过的人都会有一种深深的共鸣和体验。” 清雅又一次感觉到不可思议,内心在想: “公子不止一次提起过上一个世界,挺玄幻的。公子对人生的体验不像一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子,倒像是一个成熟稳重的智者。也许,这就是公子这么招女人喜欢的魅力。” 来到黄州城的这几日,清雅不止一次感受到戴云身边女人的嫉妒,只能悄悄地藏起内心的那份情谊。 戴云和清雅回到明石斋已是子时一刻,清雅有些困意去隔壁房间去睡了。戴云打开房间的门,抱着一把古琴坐在明石斋后院的石桌上,细看这把古琴,耸立狭长的琴身,七根琴弦被两边的齿痕型凹槽所束缚,沿口有银色镶边。戴云试了一下,古琴发出清实的声音。 戴云回想着今夜在明月湖花船上花颜姑娘演奏的指法,一步步地还原古曲《清水谣》,一次次失败,第四次完整地弹奏出《清水谣》的神韵,然后抱着古琴回房间躺下睡觉。 又是一个不眠夜,刚才还能听见庭院中琴声的清雅突然坐起来,还是因为琴声突然中断了。戴云的音容笑貌一遍遍地在她的大脑中回放,每一个瞬间都不敢忘记,每一个表情都值得玩味。 时间如白驹过隙,第二日的天气阴沉,像极了要下雨前的预兆。戴云早早地起床,站在院中看着满院紫色的花朵,嘴里嘟囔着一句话: “音乐考评,只能赢不能输!” 不知是院中的鸟叫声,还是戴云的嘟囔声,清雅从睡梦中醒来,轻轻打开房门,快步跑出房间,想看一个究竟,“公子,你在干什么?” 戴云转头看见了披头散发的清雅,吓了一大跳,“清雅,现在卯时一刻,距离辰时还有些时间,梳洗束发,快一些去书院熟悉环境。” 清雅嘟嘟嘴,不知道说什么,也照办了。 阴沉的天气正如戴云的心境,他和清雅迈着整齐的步子并排走在大街上,“公子,时间尚早,不如歇一歇。”戴云不想把时间花在看路边的行人上,只想快些去书院崇圣殿准备音乐考评的事情。 “公子,清雅相信你今日可以夺魁!公子的辛勤付出值得,只是公子的琴声中少了爱和喜欢。当公子把满心的爱倾注在抚琴中,才能弹奏出美妙的人间幸福和美好。” 戴云激动地拉着清雅的手,说:“这就是你说的音乐的灵魂。人有灵魂,音乐也有灵魂,琴有琴魂,笛有笛魂。今日全力以赴不能输!” 当戴云和清雅走进黄州书院崇圣殿,谭丽和贴身丫鬟早已到。其他学子也陆续到达崇圣殿,今日的音乐考评即将开始。 冯兰城院长和康铭大人先后走进崇圣殿,康铭大人笑着宣布: “各位学子,今日是最后一日考评,考评内容是音乐,乐器可选琴,筝,二胡,笛,时间为两刻钟。现在开始。”滴水计时器已经开始计算时间了。 第一个是王科至,王科至坐在书案前,书案前放着一把古琴,轻轻抚琴,这是一曲《汉宫秋月》,音质醇厚,却没有生气。 站在一旁的谭丽和贴身丫鬟禁不住用棉花团塞进耳朵中,坐在上面的康铭和冯兰城面露难色,康铭一直在摇头,也不说话。 第二个便是戴云,戴云轻抚书案上的古琴,碰了一个七根琴弦,“砰”地一声,琴弦断开,看看四周,发现只有一旁的王科至在傻笑。 “这是有人故意捣乱,昨夜练了古琴,今日琴弦断了,怎么办?”戴云用余光扫视一圈,一脸诧异的清雅,满脸震惊的谭丽。 “戴云同学,计时已经开始,素闻你抚琴最佳,是否要换乐器?”这是冯院长的声音。 在旁的王科至又是傻笑一声,“今日的古琴没有备用的,没有乐器,看你怎么赢我?” 戴云站起身,笑着从衣袖中拿出一支木笛,开始演奏一曲《清水谣》,曲目的每一步都按照他预想中的样子缓缓流出笛孔,面前浮现出寒江水波涛汹涌的场景,加上清风坡雨打岸边巨石的场景,笛声清脆悠扬,干干净净,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感觉。 谭丽在旁听得入迷,好似进入戴云的梦境。清雅的双眼中满是惊喜,没想到公子的悟性如此之高。 康铭大人坐在上面,听得笛声,仿佛回到二十多年前漫游寒江的美景;冯兰城院长频频点头,心想: “戴云的琴弹得好,木笛也吹得好,有悟性的人学什么都快,倒是谁破坏了他的古琴,这个人一定要查出来!” 一曲终时,戴云放下手中的木笛,笑着说:“康大人,冯院长,戴某献丑了!” 其他学子依次轮流表演,戴云却站在一旁和清雅小声讨论一件事: “今日的意外是谁造成的?第一个到的是我们。” “公子,一定是昨夜有人做的手脚。故意用劣质的古琴替换了上好的古琴。” “有可能,谁在故意针对我?” “那可太多了,想要谋害公子的人数不过来了,你可是黄州城第一才子,今日又有刺史千金前来站台。” “别贫嘴了!黄州城太凶险了!” “公子,今夜就可以到清风坡吗?” “考评结束再说,现在还要保持安静!” 谭丽和贴身丫鬟走到戴云面前施礼,“戴公子,昨夜花颜姐姐对你夸赞有加,今日更是表现优异,这是奴家的贴身玉佩赠与公子。”看着谭丽带过来的白玉凤纹玉佩,戴云还是收下了。 “公子!公子!有些礼品是不能随便接受的!”清雅一脸不悦,瞪着面前的谭丽,小嘴不停地嘟囔着,“什么都敢赠!没天理了!” 最后一日的考评在滴水计时器拿走之时结束了,每一位学子或多或少都带着些许遗憾离开了黄州书院。学子王科至每一次看见戴云那张俊俏的脸庞便会生气,也许是嫉妒,也许是其他别的缘故。 戴云和清雅送别谭丽,将要离开崇圣殿之时,康铭早已离开,冯兰城院长轻声叫住戴云,叮嘱: “戴云,本官知你出身贫寒,此次秋闱前的吏部考评你表现俱佳,可直接被推荐参加明年的春闱大考。此事康大人和本官一同商议过,会共同推举你。下个月吏部考评结果会公布出来,你回去暂且等着。大康需要更多像你一样的寒门才子。” 戴云谢过冯院长,内心早已乐开了花儿,得到众人的认可和赞许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也是可以一生铭记的事情。 离开黄州书院的那一刻,戴云打算彻底放飞自我了,后辞别明石斋的陶掌柜,背着书篓,拉着清雅准备离开黄州城,“公子,出西门回清风坡吗?”清雅这么一问,戴云点头默认。 戴云和清雅直接出西门行走在官道上,他的心情格外好,远离这恩怨纷争的黄州城,平静的清风坡才是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世间的纷纷扰扰也好,你争我夺也好,你死我活也罢,皆与你我这般归隐客无关。或许,这就是此时此刻戴云的心境。 世间的争斗源自一个利,人们熙熙攘攘皆为利而来,商人争利四处奔波,农户耕种忙日日劳作,官员负有青云之志劳累着。 “公子,这天儿马上要下雨了!申时前可以到达清风坡吗?”清雅不禁担心起来。 戴云傻笑道:“清雅,现在没事儿了,可以慢慢回,夜里到清风坡也可以,没有事情压在心底,一身轻松。真要下雨了,找个地方避一避雨即可。” “公子,听说出了黄州城有一股异常凶猛的土匪常出没于此,还是快点儿回去吧!” 戴云继续笑着说:“放心,丫头,戴某一无钱财,二无贵重物品,三无声名,就一平头老百姓,你又没有姿色,谁会来劫我们呢?” “公子,你真能说,不愧是才子!” 戴云刚反应过来,“你也敢取笑我,算了,快到清风坡了,还有两里地。” 突然间,前面跳出三个蒙面的黑衣人拦住两人的去路,为首的黑衣人手拿长剑逼向戴云和清雅,大声笑着:“你是戴云!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围住他们!” 戴云听出这是一个熟悉之人的声音,回想起这几日在黄州城的遭遇,“莫不是他要杀我?”心中如此想,大声喊出来: “王科至,堂堂的王家世子,竟也干起来杀人劫道的勾当,你还要读书人的脸面吗?” 为首的黑衣人还真是在书院屡次输给戴云的王科至,一个颇为自负的破落世家子弟,竟然也为了吏部考评的失利如此不择手段。只见为首的黑衣人不再伪装,轻轻解下脸上的黑纱,大声说:“戴云,今日我杀了你,以报这五日被你羞辱之仇。” 面对王科至刺来的长剑,戴云将清雅护在身后,左躲右闪。长剑没有伤到戴云半分,又是一剑刺来,他毫无任何还手之力,只有灵活躲避的方法。 戴云深知此时无法脱身,将清雅甩出去,王科至和两名黑衣人一起围上来,王科至的长剑直刺戴云的咽喉,后面两人的长剑正刺向戴云的后背和心脏。此时戴云又想起上一个世界中的那个熟悉的匕首,轻轻闭上眼睛,等地死亡的到来,突然冒出一个悲伤的念头: “这世间不论现代,还是古代,剑客总有夺人性命的权利,有剑在手,何惧读书人。百无一用是书生,说得都在理。” “公子!”清雅看着这一幕,心中满是悲伤。 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争斗,今日发生在戴云身上的一切是一场悲剧。 “公子!” 第15章 命案 “公子!”清雅又喊了一声。 戴云可以感受到长剑带来的冷风,缓慢地睁开眼,想起衣袖中一直放着的那边匕首,也是一把保命的利器。当王科至的长剑快刺中戴云的咽喉时,戴云从衣袖中拔出匕首快速扔出,只见匕首不偏不倚地刺中王科至的心脏,快步躲闪,还是被后面的两名蒙面黑衣人紧紧围住。 没了匕首的戴云彻底没办法了,大声喊:“清雅,快跑,去找我叔父来救我!” 清雅吓坏了,跌倒在地,看到远处倒地的王科至,惊呼: “啊!公子,我跑不动了!” 戴云故意说:“你们是收钱办事的杀手,你的雇主都倒地死了,这场谋杀就算了吧!戴某可是黄州城第一才子,可以帮两位宣扬一下杀手的威名,一个是无敌剑客,一个是巨无霸剑客。可以吗?” “还不行,我就是一个穷酸书生,没有钱的!” 两名蒙面杀手完全不为所动,气得戴云直咬牙。戴云一个转身,扑腾起一身灰尘灰尘溅入两名杀手的双眼,一个蛇形走位,快步跑到清雅面前,背起清雅全速向前跑。后面的两名杀手一直在追。 “公子,你还真是一个巧舌如簧的辩才。”清雅故意打趣道。 戴云一边跑,一边大声喊:“救命!救命!” 倏然间,一个黑色身影拦住戴云的去路,“又来一拨刺客,今日躲不过去了!你愿意陪我一起死吗?”戴云扭头冲着清雅说。 清雅不说话,双眼无神,心中也不知道怎么办? 这道黑影竟然放过了戴云,挥起手中宝剑,和后面的两名杀手打斗在一起。眨眼间,两名杀手双双殒命当场。戴云回头看了一眼,“原来是救我的人,定要看看此人是谁?” 只见黑影解下面纱,露出英俊的脸庞,披头散发,手中的宝剑还沾有两名杀手的鲜血。“戴公子,我是薛恒啊,你不记得了!戴毅是我大哥!” “江湖人称‘血无痕’的快剑!”戴云轻轻放下清雅,施礼,说道:“薛大哥,我大哥最近好吗?” “很好!很好!”薛恒,还真是江湖人称‘血无痕’的快剑,一把快剑杀人于瞬间,在清云山落草为寇,行的却全是侠义之事,从不滥杀无辜。 “今日,您怎么会来?还这么巧,正好赶上有人要杀我之时。”戴云心中的疑惑还是问了出来。 薛恒收回宝剑,瞧瞧四周没人,笑着说:“路过!路过!顺手帮个小忙!” 清雅上下打量了一番薛恒,心想:“这就是快剑,一把破剑行走天下,长得比公子差了些,没看出哪里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薛剑客,莫不是一路跟着小女子和公子吧?”心直口快的清雅直接点破了此事。 薛恒尴尬一笑,“戴公子,大哥不放心你一个人在黄州城,要在下在暗中提供保护。” 戴云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笑着说:“薛大哥,可以教我用剑吗?我不想再经历一次刺杀,至少要有自保的能力。” 薛恒笑着答应,在薛恒的心中,眼前之人好似亲人,江湖侠客做事一向敢作敢当,重信守诺,快意恩仇。 清雅慢步跑过来,气喘吁吁地问:“公子,薛剑客,刚刚那个姓王的人胸前中了一把匕首,匕首是公子随身携带的,要拿回来吗?” “匕首上有印迹吗?” 戴云回忆着过往的事情,“匕首是上次我遇刺后凶手留下的凶器,匕首上刻有一个康字,按照推理来说应该是康家的人留给我的证据,这样也好,王科至的死与康家有关,如此甚好!” 薛恒带着戴云和清雅回到了清风坡,薛恒是戴家的常客,戴一膺见到他一点儿也不感到意外,看到清雅大感意外,听完戴云的讲述后,留下了清雅这个姑娘。 “清雅,你只要可以照顾好云儿,两年后,我可以劝云儿娶你过门。”这是戴一膺对清雅的恳求。 清雅听完这一要求,嘴里嘟囔着,“还要等两年啊,太久了!”她依然答应了戴一膺的请求。 清雅低声问:“叔父,小女子可以这样称呼吗?” “可以!”戴一膺笑着说道,“怪不得云儿这么喜欢你,你这个古灵精怪的俏丫头!” “那我每日都干些什么?” 戴一膺严肃地讲:“平日照顾云儿的日常起居,煮茶,梳洗,伴读,其他事情随意,丫头要是喜欢摆弄花圃,老夫可以教你摆弄花圃,再插花放在云儿的房间,装点一下房间。” 清雅倒是一个心善的姑娘,不仅答应了,还愿意做更多的活计。 “公子刚回来,去哪里了?” 戴一膺微笑着说:“云儿正在小院附近的密林里和薛恒学剑呢。丫头,你可以去看看,可以在旁看,不要打扰他们。” 清雅笑着答应,慢步走出大门,前面是一处郁郁葱葱的密林,依稀可以听得见林中有人舞剑的声音,还是两个人。农历四月的密林清爽怡人,她感觉这清风坡是一个宜居的归隐之地。一个脱离世间繁华只有花鸟相伴的世外桃源,林中的鸟儿叽叽喳喳地乱叫。 “公子还真会选地方,清风坡果然不错,可以久居!”这是她的心里话。 一步步走进密林深处,清雅看见戴云和薛恒正在前面,戴云正在稳稳地扎马步,满脸全是汗珠儿。薛恒手持宝剑站在一旁,大声说:“持剑要稳,第一步就是扎马步,以后每天扎马步两个时辰,五日后我教你正身持剑。” 戴云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要学剑,不想再经历一次暗杀,只有一把长剑在手,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亲人。 清雅的长发被微风吹起,戴云瞬间嗅到她头发的香味,打了一个喷嚏,继续扎马步。薛恒也闻到了,挥手示意,说:“清雅姑娘,你向后站,距离远一点儿。” “为何?我是来看公子的,不是来看你的!”清雅完全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 突然一只白色信鸽飞到薛恒面前,薛恒抓住信鸽,拆下信鸽尾部的纸条,放飞信鸽,纸条上写着一行字: 官府正调查王科至死因 黄州康家和王家闹翻 薛恒的脸上露出笑容,撕碎手中的纸条,瞧着正在扎马步的戴云,心中思虑:“那把匕首的主人还真是康家的人,康家和王家的人争斗起来,黄州城会更热闹,戴公子的智谋真是高!” 一个时辰后,戴云扎完马步瘫坐在地上,清雅笑着跑过来为他摇着扇。薛恒在旁看了片刻,走上前,低声说:“戴公子,黄州城内有消息传来,半路上刺杀你的王科至尸体已经被官府抬到府衙,刺史大人已经怀疑到了康四海,康家和王家这次又会闹起来。” 戴云满脸严肃地说:“现在可以确人第一次谋杀我的人就是康四海,动手的人是康家的杀手。就是不知康家还能挺到什么时候?” 清雅在一旁听得稀里糊涂,问道:“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戴云笑着说:“黄州的三大世家都一个习惯,每家的物品都会印上自家特有的标志,庞家的特有标志我已经看过,康家的暗器上印有类似康的字体印记,上次我拿到的那把匕首就是这样的匕首。刺史大人久居黄州,一定知道此事,定会拿此事将康家和官府绑在一起。黄州城要变天了!” 而此时的黄州城内依然平静如初,王家新丧世子王科至,又不敢发丧,等待刺史府的最终判决。康宅这边,康四海翘着二郎腿坐在二进院落的客厅中,管家腾云 迈着急促的步子走进客厅,低声说: “老爷,大事不好了!今日申时三刻,黄州城西官道上王家世子王科至被杀,还有两个身份不明的杀手,杀死王科至的匕首是康家特有的匕首。” 康四海懵了,站起身来,手指腾云说:“你派人杀了王家世子!怎么能如此鲁莽行事?你可是本老爷的管家!” 腾云拼命地摇头,“老爷,小的没派人杀王家世子啊!康家的匕首怎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 康四海用手挠挠头,不解地问:“你真的没派人?” 腾云肯定地回答了,康四海低声说:“官府插手了,很快就会查到康家的头上,王家表面和康家和气,但背地里一直在搞阴谋诡计一心想搞垮康家产业,这个案件是冤枉的,但这几年死于康家特质匕首上的人命案子也不少,匕首这个把柄一旦落到刺史大人手中,康家过往的那些案子就会被抖出来。现在怎么办?现在该如何处理此事?” 腾云思考着,说:“小的记得刺史府衙的关键证据都会放在刺史府主簿严大人的手上,可以买通严大人换出关键证物。” “此法不妥!”康四海说道:“他一个区区刺史府主簿,还要本老爷去买通,太丢面子了!”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在验尸前提早毁尸灭迹,听闻,今日还没正式验尸。老爷还记得一年前火烧秦氏米店一案吗?一点儿痕迹也没有留下,刺史府想查也查不出来。”腾云脸上闪过一丝狡黠。 康四海一挥手,“今夜查清王科至的尸体放在哪个义庄,一把手全烧了!” 腾云领命走出康宅,秘密带人去调查情况。 黄州城的四月天总是在捉弄着每一个人,黄州刺史府中包括刺史谭河,主簿严鹿等人在内对今日发生的案子正在进行分析,谭河坐在书案前,主簿严鹿,守城校尉云锋站在谭河面前。谭河看了一眼案卷的基本卷宗,大声说: “这一个案子把康家和王家拉了进来,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康四海,王家世子王科至被杀,你们说一说怎么办?” 主簿严鹿施礼道:“大人,康家这些年在黄州城作恶多端,可以靠着这一案子抓了康四海,前几日吏部侍郎康大人还在黄州不好动手,现在是时候了!也可以趁机打压一下王家。” 守城校尉云锋低声说:“最好能人赃俱获,否则会得罪康大人,还会影响大人您的前程。” 谭河看了一眼放在书案上的康家特制匕首,吩咐道: “云校尉,一定要谨防今夜有人私逃出城,没有本官的命令,谁也不能出城。加紧巡查城内,严防停放尸首的地方走水。现在马上去安排!” “大人,下官马上去办!”云锋领命走出房间, 严鹿说:“大人,这康家所涉及的案件卷宗近几日已整理完毕,可以随时定康四海的罪。” 谭河点点头,一脸严肃地说:“还差一个时机,要搞清楚康家和西边的汉国做买卖的渠道。” 严鹿的心中在打鼓: “黄州城的三大世家一个个都要被整垮了,刺史大人竟然还在觊觎康家和汉国的走货渠道,搞不懂这背后的做事逻辑!” 谭河瞧着严鹿,说:“今夜我们在这里看戏,看康四海怎么出招?” 时间很快到了子时,一名衙役急匆匆跑进刺史府将今夜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严鹿,严鹿轻声敲门进入谭河的书房,谭河刚眯了一个时辰,脑袋还晕晕的,问: “有什么进展?” 严鹿将一张纸条递给谭河,纸条上写着: 今夜有三拨人焚烧城南、城北、城东、城西四处官办义庄,为首的人是康家管家腾云,四处义庄都有部分焚毁,停放的尸首安然无恙,唯独王家世子王科至的尸首被焚烧殆尽,尸首还没进行二次验尸。 谭河看完纸条上的内容,拿起康家特制匕首,生气地说:“康四海,你好狠的心,人都死了,你还要毁尸灭迹,好大的胆子,不就是为了这把康家匕首吗?” “大人,现在可以通知王家了,王家和庞家早就恨透了康家,此次康四海谁也保不住了!”严鹿在旁认真地分析。 “康家管家关押在何处?”谭河冷冷地问了一句。 “城东义庄地牢中!插翅也难逃!” 谭河戴上官帽,披了一件黑色披风,转身对严鹿说:“秘密传令云校尉带人围了康宅,一只鸟儿也别放出去!” “大人,现在去哪里?”严鹿问道。 “去城东义庄地牢撬开康四海管家腾云的嘴!” 第16章 交易 严鹿跟着谭河走出房间,秘密上了一辆驶向城东的马车。此时的黄州城内异常平静,坐在马车上的谭河低声问: “城东地牢安排好了吗?康家在黄州城的暗线不少,不要让他们发现。” “大人,今夜过后,黄州城将再无康家的立足之地,只有拔出了康家这个毒瘤,黄州的老百姓才能过上好日子。”严鹿愤怒地说。 “康家祸乱黄州数十年,老百姓对康家这样的世家早已恨之入骨,这个情况本官也知道,先拔了他的暗线,再灭了这可恶的康四海。那个康四海,流民进城的事情是他一个恶霸富商该操心的事情,还提建议迁流民到清风坡垦荒。简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清风坡是无主荒地,不是他康四海的田地。一个恶霸富商作死到这种程度,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康四海,今夜就是你的死期。”谭河的脸上挂着一丝丝愤怒。 城东义庄在黄州城东市街坊,这里远离喧嚣,来往的富商宅地大都在此,城东义庄是官办义庄,专门停放部分尸体,有专门的衙役看守,地下还有一个专门秘密关押犯人的地牢。等到谭河和严鹿走进城东义庄,义庄院内被烧了大半,房间内停放的尸体都还在。谭河转头对着严鹿说: “严主簿,本官一个人去审康家管家,你给云校尉传话,立即派人拔掉康四海安插在黄州城各处的暗线,遇到反抗,就地格杀,绝不可心慈手软。” 严鹿施礼去传话了。 谭河走进义庄正堂,用手轻敲墙壁上的圆形按钮,地面上出现一道木梯,快步沿着木梯进入地牢,他走进地牢的那一刻,地牢的门又关上了。两名挎刀的衙役走过来施礼,“大人!大人!” 谭河问:“犯人有什么动静吗?审得怎么样?开口了吗?” 一名衙役施礼道:“大人,犯人嘴硬得很,人赃俱获,还一句不肯招供,每个人身上都有点火的火石。为首的是康家管家腾云,全身被打一句也没喊叫,此人对康家还有几分忠心。” 谭河低声说:“腾云留着本官单独审,其他人全部处理掉。”两名衙役应声去办。其中一名衙役手拿牢房钥匙打开关押腾云的牢房,谭河身穿披风慢步走进牢房,腾云坐在牢房的木床上,一身白色囚衣上全是血迹。谭河看了一眼腾云,问: “腾管家,你是康四海的忠心奴仆吗?本官看你不像,你自以为对康四海忠心,你知道康四海拿你当什么吗?一个顺手的工具,说打就打,说骂就骂,把你当人了吗?” 腾云瞧着面前的人,不说话,不自然捂脸。 “康家祸乱黄州数十年,老百姓早就对康家恨透了,康家也早就烂透了,你去看看黄州城里有哪一家店铺没有遭受到康家的压窄和欺负,本官可以把你这个康家的狗东西拉出去游街示众。数十年来,康家犯案共3500多宗,杀人多达数百人,焚毁店铺数百家,康四海要不是有康铭那个老东西撑着早就该亡了。”谭河一脚将腾云踢到在地,心中的愤怒全部发泄在腾云身上。 腾云缓慢起身跪着,低声说:“谭大人,这些年康家孝敬了不少银子,康家倒了,大人的官位也将不保。” 谭河随手甩了腾云两个巴掌,生气地受:“你要去告本官!你配吗?一个活像吊死鬼的奴才!” 腾云强忍着疼痛,问:“小人问一句,大人想知道什么?” “康家和西边的汉国做生意往来的商贾有哪些?本官只要这个!”谭河还是说出了心中最想要的东西。“不要忘了,你现在只有一条命,这条命捏在本官的手里。” “只要你交代出和汉国的交易渠道,本官可以考虑留下你一命。与其跟着一个情绪无常的康四海,还不如跟着本官。” 腾云叹息道:“小人愿意交代。” 谭河大声说:“来人,犯人要招供了!” 一名衙役端着笔墨纸砚走进牢房,笔墨纸砚放在地上,腾云拿起毛笔写下了汉国商贾的名单交于谭河。谭河笑着离开牢房,正要走上木梯时,转身对一名衙役说:“等康家管家写完罪状,和放火的人一起秘密处理掉。” “大人不是说要留下他一命吗?”衙役不识趣地问。 “诈术不懂吗?这些大奸大恶之人不能留,留下来就是对黄州每一位老百姓的犯罪!”谭河说罢快步走上木梯离开地牢。 留在原地的衙役看了一眼手中的刀,内心满是欢喜。 善恶到头终有报,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杆秤,即便是百年名门望族,也会在一瞬间轰然倒塌。 谭河走出地牢,进入义庄大堂,看着满大堂的尸体,感觉到一种阴森森的感觉,怀里的那张纸还是蛮重要的,突然间大堂的门被人打开了,吓了他一大跳。严主簿走进来,低声问:“大人,大人,你出来了吗?” 谭河竖起耳朵认真地听了一下,不是其他的什么东西,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大人!大人!”严鹿又喊了几声。 试想一下,在义庄大堂,漆黑一片的大堂,突然冒出一个声音,换做是谁,都是感觉后背发凉,怀疑是遇到了邪祟的东西,甚是恐怖。 直到谭河看清楚严鹿的脸,才松了一口气,迈着急促的步子走出义庄大堂,只听见后面有人在喊,“大人,大人,等等下官!”谭河站在庭院中,不敢再去回想刚才在义庄大堂的恐怖场景。 严鹿好不容易跑到谭河面前,大口喘着气,说:“大人,义庄大堂里全是尸体,好吓人,好恐怖,好可怕,大人怎么走得那么快?一点儿也不害怕的样子!” 这是谭河最害怕的场景,又被这个不识趣的人提点了一下。 “严主簿,先说说康家暗线拔除的情况,康四海逃了吗?”谭河一板正经,严肃地问道。 严鹿施礼道:“康家暗线拔除七处,抓捕三十四人,目前康四海还被为困在康宅,云校尉已打草惊蛇了。” “今夜康四海这条毒蛇已被惊醒,那现在就去打他的七寸。”谭河低声说。“备马车,现在即刻赶往康宅,见一见这个祸害黄州城的毒蛇。” 今夜的暴风雨会更加猛烈,对于康四海来说,这是一场最终会到来的噩梦。黄州城,是康家立足的根基,也是康四海发迹的起点,当年康铭进入黄州书院读书,一步步进入康国朝堂,自此也远离黄州城世家的恩恩怨怨,再不管世家的生与死。此时的康四海坐在二进院落的客厅中,听闻仆人来报:“老爷,老爷,有人把宅子团团围住了,前门和后门都有人。” “管家回来了吗?”康四海焦急地问。 仆人说:“管家自从出去就没有回来过。” 康四海生气地一挥手,这名仆人吓得跑出去,另一个仆人急匆匆跑进来禀告: “老爷,围堵前门和后门的人是云校尉。” “云校尉?”康四海更加疑惑不解,“看来是刺史大人不想再忍了,想要对康家动手了!” 又有一名仆人跑进来大喊:“老爷,刺史大人来了,还带着兵将,要抓人!” 康四海更加疑惑,不知道怎么处理,挥手示意几名仆人离开客厅;慢步走出客厅,迎面走来的是谭河和严鹿,后面跟着的人是云锋所带领的士兵。 谭河一挥手,大声讲: “来人,康四海涉嫌多宗杀人案件,抄家,康宅所有人锁拿下狱!” 谭河的命令一下,康四海更加生气,手指刺史大人谭河,问:“大人,这是为何?康家没犯案子,这是要抄家灭门吗?” 严鹿大声说:“刺史大人已下令,立即执行,康四海,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云校尉带兵押走了康宅的所有人,康四海想要反抗,被云校尉狠狠地揍了一顿,只好老实了。 谭河又下了一道命令:查封康家所有产业,彻查以前所有涉及康四海的案子。 这一夜过得很快,第二日的大街上,所有康家的店铺全部关店,大街上很是热闹,路上的行人议论纷纷,都是因刺史府的一张公文: 昨夜恶霸康四海派人恶意焚烧作案证据,康四海作恶多端祸害黄州城数十年,今查封康四海名下所有家产,彻查数十年来与康四海相关的所有案子,有报案者可到府衙击鼓鸣冤。 黄州刺史府 嘉佑十年四月下旬 “康家倒了!真是大快人心!” “康四海就是恶霸!该千刀万剐!” “杀了他!杀了康四海!” “康家就是黄州城的祸害!” 路上的人都在咒骂康四海,可见康家在黄州城的名声有多臭,一个百年世家竟然因一名商人而消亡。 此时的康四海被关押在一间黑漆漆的监牢中,只有一名衙役看押。“给一点儿光亮,这里是哪里?”康四海近乎号丧地喊着。 衙役点亮一盏灯笼照亮牢房,康四海这才发现这里是地下的牢房,阴暗潮湿,没有人可以在这里待上七日。 “康老爷,这里是牢房啊,大人交代了,七日后若你还活着,大人会放了你。”挑着灯笼的衙役冷笑道。 “我要见刺史大人!我现在就要见刺史大人!”康四海大喊,内心已经绝望到了极点。 康四海坐到地上,牢房又恢复了黑漆漆的样子,那名衙役挑着灯笼离开了。在黑暗的环境中,康四海看到了内心的恐惧,过往那些出现在梦境中的丑恶之事接二连三地出现,他捂着耳朵不敢去听黑暗中的声音,闭着眼睛不敢去看黑暗中的一切。这就是作恶多年的康四海一直不愿意面对的黑暗一面。 每个人都有光明和黑暗的两面,每一念的选择,都是抉择,选择了善良,就会更愿意相信人;选择了邪恶,就会更憎恶任何人。这就是人性。直到此刻,康四海才彻底明白康铭离开黄州时的劝勉。 不知过了多久,康四海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还是上次那个挑着灯笼的衙役走近牢房,点了一盏油灯。油灯瞬间点亮了整个牢房,一刻钟后,黄州刺史谭河身着素衣出现在康四海面前,问了一句: “康老爷,这七日过得可好?” “康某自问没有得罪大人,每年孝敬大人银子,为何要整垮康某?”康四海还是一副不服输的样子,“大人还想要什么?” 谭河不紧不慢地说:“康老爷,你这个没落家族的破落户,敢行贿本官,本官可没见到你的银子,你那些趴在百姓身上吸血的赌坊、银器店都查封了,你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条性命。想知道是谁出卖了你吗?” “是管家腾云吗?”康四海心中的疑惑还真不少。 谭河笑着点点头,说:“他死了,七日前的夜晚腾云带着纵火的那几人被抓后录了口供,便自杀了。没有康家管家腾云的口供,本官怎么敢顶着康铭大人的压力来抓你呢?” 康四海垂下头,低声问:“何时杀我?” “杀你,还不如放了你。但有条件,不知你可否答应?”谭河阴沉着脸,笑着说道。 “什么条件?说来听听!”康四海依旧保持着过往的高傲气质。 “告诉本官,你多次私通清云山,你在清云山安插的人是谁?” 康四海气炸了,大声喊:“清云山多次抢劫康某得货物,尤其是发往汉国的货物,若是清云山上有康某的内线,货物怎么可能多次被劫?刺史大人真会编故事,这是要诬陷康某吗?” 谭河扔下一张早已写好的口供,扔到地上,说:“康老爷,你可看清了再按手印。签了口供,明日你可以越狱,到边境上你要是还能活着就是好运了。” 康四海看了一眼口供,大声喊:“这个康某不能签,签了康家就完了!” “康四海,七日前康家就垮了,念在你还算识趣,留你一副残躯。” “康某想活着,想活着!” 第17章 变局 康四海陷入绝望之中,看着手中的口供,双手不停地颤抖,孱弱地喊着:“我按手印!我按手印!求刺史大人留我一命!” 谭河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还可以借刀杀人,在官道上借助驻军的力量杀了这个早已没有用处的人。待到康四海按了手印,将手中的口供交到谭河手中,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谭河满意地看了一眼口供,笑着说:“今夜子时,城东义庄门口时会停一辆马车,你会被当成死尸抬出去,马车会一直沿着官道到达黄州和汉国边境,到达边境,要看你的真本事了。本官许诺的事情已做。” 康四海听完整个逃亡计划,心里思量着,“目前最重要的是先逃出去,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牢房,困在这里总有一种阴森恐惧的感觉。出了黄州城,直奔边境,那就自由了。” “小人想问一下,这里是哪里?” 康四海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谭河严肃地说:“城东义庄地下死牢,数十年来只关押过罪大恶极的囚犯,今日你算是挺幸运的,每日可以陪伴那些逝去的亡魂,岂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康四海低头,现在才感觉到内心的恐惧。“天啊,这里只有死人,没有活人的气息,刺史大人用如此阴狠的手段对自己,这肮脏的黄州城,没想到竟然有如此道貌岸然的官员。” 谭河离开了地牢,地牢又一次变成了黑漆漆的模糊空间。康四海紧闭双眼蜷缩在角落中,自从得知头顶是城东义庄,一个连活人都敬畏的地方竟然被改造成了地牢,还是死牢,谁敢在这样的死牢待上七天呢。 心满意足的谭河回到刺史府,正坐在后衙的客厅中品茶。身穿白色轻松裙子的谭丽手摇团扇慢步走过来,笑着说:“父亲,今日看你心情格外好,听闻那个姓康的恶霸倒台了,下个月初五的端午诗会丽儿想起凑个热闹,也帮父亲探查一番。” “探查什么?”谭河低声问道。 谭丽说:“探查一下黄州学子们的近况啊!虽然三大世家的纨绔子弟都死了,但譬如戴云、杨集等寒门学子日后必是父亲可倚重的人。” 谭河想到了戴云,想起了杨集,想到了黄州书院,默许了女儿参加五月端午诗会的请求,或许他也想利用五月端午诗会安抚一下黄州众百姓不安的情绪。一场端午诗会,刺史府与民同乐,没有了三大世家的掣肘,黄州城的百姓可以开开心心地过日子了。 谭丽开心地倒了一杯茶递给谭河,“父亲,清风坡那个地方有很多还未开垦的荒地,可以让那些逃亡到黄州的流民去开垦,谁开垦的田地就归谁,这样以来,城内的流民安置可以解决一部分。” 谭河接过茶喝了一口,笑着点头,“此法甚好,其他地区也可以如此来做,这一定不是丽儿想到的,是谁帮您出的主意?” “不瞒父亲,此法是黄州书院学子戴云所献,上次我和花颜姐姐,在明月湖同戴公子游湖,戴公子为父亲所献安置流民之法。” 听完女儿的话,谭河开始重新审视戴云这个学子,笑着说:“丽儿如此推荐戴云,一定是一个才华盖世之人,但此人是一介寒门学子,和丽儿不般配。日后你必须远离这个人。” “记住了!”谭丽满脸不高兴,手摇团扇慢步离开客厅。 谭河发现了女儿的不悦,随手叫人紧跟着自家女儿。刺史府主簿严鹿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跪在谭河面前,哭着说: “大人,出大事了,昨夜子时康四海假死逃过衙役的眼睛,后来黄州驻军林骏将军带人在黄州和汉国边境拦下一辆马车,马车上只有一具车夫的尸体,另一个人没了踪迹。林骏将军请求刺史府帮忙协查失踪的那个人!” 谭河低头思考:“糟糕!康四海竟然如此狡猾,原本想借驻军之手除掉他,没想到他竟然识破了阴谋提前杀死车夫,跳车逃走了。此事绝不可以被更多人知道,一旦为外人所知,日后的交易叫有麻烦了。” “秘密协查,此时不要对外声张,对外声称康四海已畏罪自杀,如此可以安抚黄州百姓的心。”谭河一本正经地宣布。 严鹿领命离开客厅,也没有多问,也不敢多问。“到底是谁帮助康四海逃离黄州城的?此人难道不查吗?”这样的问题,他还是不敢问出来。 黄州城突然没了康四海,一下子变得平静了许多,有百名流民被迁往清风坡附近开垦荒地,清风坡一下变得热闹起来。但戴云家的小院和密林在半山腰上,流民开垦荒地的地方却在清风坡地势低洼的低谷地带。 此时在清风坡半山腰的密林深处,戴云正坐在一块巨石上休息,手中还握着一把桃木长剑,脸上全是汗珠儿。清雅端着一壶茶水走进来,倒了一碗茶递给戴云,还拿出一方丝巾为他擦着脸上的汗。“公子,你练了七日的马步,又要练十日的桃木剑,学剑还真是辛苦。桃木剑再快,也不是真剑。”清雅在旁抱怨着,小嘴撅得老高了。 戴云一口气喝完一碗茶,冲着清雅微笑,说:“学什么都辛苦,只要能学会,这点儿苦不算什么,日后可以自保,你忘记上次被那些人追着跑的狼狈样子了?” 清雅给自己倒了一碗茶,喝了一口,笑着说:“要是一直在清风坡这么过一辈子,也是很幸福的。” “公子,薛剑客,怎么和传闻中清云山的血无痕剑客那么像,难道是一个山匪?” 戴云没有心思去想这个问题,即便薛恒来自清云山,清云山的山匪素有侠义之名,从不欺负贫苦人家,只打劫那些贪官富商。 突然间薛恒挎着一把长剑一脸严肃地走过来,问道:“刚才是谁在背后说薛某的坏话?” 清雅继续喝茶,小声说:“反正不是小女子我!” 薛恒拔出长剑朝天刺了一剑,冷哼一声,“这把剑割了她的舌头!”清雅低头,轻轻地吐了吐舌头。 戴云笑了笑,问:“薛大哥,上次你说康家倒了,康四海死了吗?” 薛恒眨眼间将长剑插进剑鞘中,低声说:“戴公子,康家的产业全部被官府查封了,一切资财全部没收充公,康四海也死了。” “康四海死了?”戴云一副惊讶的样子,康四海曾经和刺史府的谭大人关系非常好,怎么会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戴云从薛恒口中得知一个更加令人震惊的消息: 康四海横死在黄州和汉国的边境线附近。 “这是一个谜题啊! 康四海被关押在官府大牢中,是谁放出了他?还安排了逃亡路线? 这其中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戴云的心中想着这些问题,也不敢忘记近日来的正事-学剑。“戴公子,今日的剑法已教完,明日辰时我要检查,记得出剑要快。”薛恒再三叮嘱,足见是一个称职的老师,更是一个诚实可信的朋友。 重信守诺的剑客在康国很多,像薛恒这样如此真诚的剑客还真是风毛菱角。 清雅望着薛恒离开的背影,小声问:“公子,薛剑客好奇怪,没有公子这般洒脱自信。” 戴云继续练剑,也不想去想这些无聊的问题,手中的木剑虽然轻盈,但也是练剑的最好利器,一柄速度极快的木剑可以在瞬间刺破人的胸膛。 待到天黑,清雅扶着戴云回到戴家小院,戴云瘫坐在客厅的木椅上,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公子,今日黄州城送来一张请柬。快看看是什么?” 戴云打开请柬一看,这是下月初五端午诗会的请柬,是黄州刺史府发出的请柬。 请柬上没有写哪些人参与诗会,对于端午诗会也没有多少了解,又是一次难以跨越的挑战。 “公子,是什么事情?”清雅继续问。 戴云感慨道:“再过一些时日,就是端午节,黄州刺史府在黄州书院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端午诗会,黄州城有学识的人都会来参加,上次参加考评的部分学子也接受了邀请,还有我。” “端午诗会!那定然挺好玩,你一定要记得带上我!我也会写诗!”清雅此时变得异常兴奋。 戴一膺笑着走进来,说道:“云儿,每年的端午诗会都很热闹,没想到今年的端午诗会竟然安排在黄州书院,去年是在明月湖,哪一年要是在清风坡就好了。” 戴云继续问:“叔父,每年的端午诗会夺冠的人有什么赏赐吗?” 戴一膺摇摇头,他就是听说,从来没有参与过,也不知道具体的诗会情况。 清雅笑着问:“那刺史大人的千金谭小姐一定会去!她去,我就要去。” 戴云拗不过清雅,还是答应了,“清雅,你总是哪里热闹往哪里凑,安分片刻,晚上我要好好休息,明天还要练剑。今日这两条胳膊都快要残废了!” 清雅傻笑道:“公子,就是自找苦吃!还找了一个严苛的怪人做老师,搞不懂!” 戴云不想和这丫头计较这些,也不敢去想下个月端午诗会的事情,未来的每一步还是充满许多未知和恐惧。 快到子时了,小院的院中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戴云起夜,在院中凉亭坐着,只有在夜晚子时那颗躁动不安的心才能短暂休息,轻声吟诵: “虎符缠臂,佳节又端午。 门前艾蒲青翠,天淡纸鸢舞。 粽叶香飘十里,对酒携樽俎。 龙舟争渡,助威呐喊,凭吊祭江诵君赋。” 这是一首前代文人为端午而创作的词令,戴云一直也深深记得的词令,也希望端午那一日可以咨情享受一下端午盛宴的美妙。 自此半个月之内,戴云每日跟随薛恒学剑,日日进入密林深处,桃木剑的一套完整秘诀已学会,薛恒专门为其打造了一柄软剑,可随身携带的剑鞘。等到五月初这一天,薛恒开始教授他真正的拔尖对抗,戴云的剑法一天天地进步,身体也没有原来那般孱弱。 端午当天,戴云骑着一匹骏马带着清雅疾驰奔向黄州城西门,自从进了西城门,马的速度越来越快,不到一刻钟,两人赶到了黄州书院。“现在是辰时一刻,端午诗会在辰时四刻正式开始,还可以去玩一玩。”清雅笑着说。 戴云拉着身穿粉色轻纱衣裙的清雅走进黄州书院,发现书院广场上插着成簇的艾叶,还有临时搭建好的高台子,一个可以占满几百人的高台,有一排排书案和坐垫方便临时邀请来的客人入座。清雅高兴地拉着戴云走上高台,从人群中寻找一个人的身影,没找到,“公子,谭小姐没来,今日是安全的!” 还没等清雅的话说完,谭丽带着贴身丫鬟小梅就出现在戴云面前,清雅瞪着两人不说话。 面对两个女人的事情,戴云将清雅拉到一旁,低声说:“谭小姐,今日的端午诗会定是你劝说刺史大人才定在书院的,是吗?” 谭丽将一个绣有荷花的香囊递给戴云,笑着说道:“今日正值端午,奴家做了一个香囊赠给公子。” 戴云接过香囊看了看,收下了,微笑着说:“戴某多谢谭小姐赠的香囊,今日诗会有什么讲究吗?” “诗会就是一群人聚会,说说笑笑,吟诗作词,众人都是潇洒自然,没什么特殊的讲究,今日戴公子定要写出传世的诗词。”谭丽说出了心中所想,“快开始了!” 今日端午诗会,刺史谭大人和书院冯兰城院长坐在书案前,其他的十几个人坐在前排的书案前,这些人都曾是黄州城曾经致仕退休的老人,戴云和其他学子站在一旁。 黄州刺史谭河站起身大声宣布: 嘉佑十年黄州端午诗会现在开始,现在有请杨明远老先生起身致辞。 杨明远,康国前朝曾经的监察御史,离休后回到黄州城颐养天年,头发和胡子都以花白。只见杨明远老先生倒了一杯雄黄酒,一口气喝完,大声讲: “各位黄州的学子,康国立国百余年,黄州为国家输送了无数优秀学子,今日逢端午佳节,老朽饮了一碗雄黄酒,惟祝各位学子早日高中为国为民为江山社稷粉身碎骨。” 戴云在一旁听着杨明远的话,没想到黄州的士绅们是这般豪情壮志的人。 第18章 质问 杨明远继续说着,“杨某在朝为官四十余年,一身正气,坚守官箴,铁面无私,敢身受廷杖,敢违逆龙颜,敢朝堂骂君,敢为国锄奸,是为监察御史,当扛监察百官之重责,护佑社稷,爱护百姓。” 当杨明远这位老监察御史讲完话,戴云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以前只能在梦里才能听到的话,今日在诗会现场亲身体验一次,倒是也不错。 杨明远讲完话,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戴云,问道:“不知今日才子戴云来了没有?” 冯兰城和刺史大人谭河在人群中寻找戴云,戴云被周围嘈杂的声音吵得听不见其他的声音,拉着清雅故意站在高台的东北角。 “公子,你怎么不挤进那些人中表现一下?”清雅低声问。 戴云不紧不慢地说:“清雅,今日的诗会名为端午诗会,变成了黄州士绅们嬉戏玩弄的游戏。我不喜欢这样的诗会,这里角落清静,听听其他人的诗文也很好。” 清雅笑着用小手指了指戴云衣袖中的香囊,“公子收了谭小姐的端午香囊,岂不是辜负了谭小姐的一番美意。” 戴云从衣袖中掏出一把折扇,轻轻打了一下清雅的头,“你这丫头,竟敢取笑我!” 清雅笑着夺过戴云的折扇,看了一眼,轻轻打开折扇,看到一首诗词,情不自禁地念道: “五月五日午,赠吾一枝艾。 故人不可见,新知万里外。 丹心照夙昔,鬓发日已改。 我欲从灵均,三湘隔辽海。 戴云于嘉佑十年五月端午记” 此时高台上的宾客早已落座,包括杨明远在内的宾客们全都听到了这首古诗,刚才高台上的混乱已结束,那些制造混乱的部分学子们变得异常安静。冯兰城大声说:“诗会的秩序还在吗?你们还像一个学子吗?诗文竟然不如年满十八岁的戴云,有何脸面来参加诗会。” “刚才戴云的诗已做完了,你们这些学子倒是接下去啊!”刺史大人谭河实在看不下去了,“有辱斯文!斯文扫地!” 接下来就是十几名学子被衙役赶出了黄州书院,更多的是那些学子们的哀嚎声。 戴云从清雅手中夺过折扇,合上折扇,慢步走上前,看到了坐在前排的杨明远老先生,迈着轻盈的步子走上前,双手递上折扇,低声说: “杨老大人,黄州书院学子戴云为今年端午诗会特做了一把折扇,题了一首诗,本不想多表现,今日小丫鬟好奇竟然当众传颂,戴某不才,向杨老大人致歉。这把折扇请老大人收下当做致歉的礼物。” 杨明远认真打量着面前的戴云,笑着站起身,接过折扇,打开看到了笔走龙蛇的行草,频频点头,说道: “端午佳节,佳时美景,佳句天成,书法浑然,意境自然,题跋清晰,戴公子年少英发,日后定然位极人臣,为人切不可孤傲立世,权谋之事不可长久,旬月之间或逢困境,坚持蓄势待发,守乾卦而富贵。” 戴云虽然听不太懂,每一个字都记在了心中,跪下施礼道:“谢杨老大人的教诲,戴云定当铭记于心。” 杨明远虽已年至六旬,但看人精准,颇有驭人之术。冯兰城院长在旁看得清楚,杨明远是真的很看重戴云。 谭河在这一刻发现黄州书院举办的端午诗会竟然成了戴云的专场竞技秀。戴云被杨明远老先生轻轻地扶起。两人在一起聊了许久,站在后面的清雅不敢多说一句,刚才因她的无心之失才丢掉了一把上好的折扇。 “今日的诗会,只有我受伤了,心里受伤了,公子的折扇那是千金难求啊,本来在本女子手中,现在被一个老古董老学究抢走了!”清雅脸上挂着愤怒,又不敢表现得过于明显。 接下来的端午诗会倒是很热闹,黄州刺史谭河下令给每一位到场的人都送上了一碗雄黄酒,高台现场一片其乐融融。戴云被冯兰城院长叫走了,冯院长在崇圣殿中将一份奏折递给戴云,说:“戴云,本官和康大人推荐你的奏折在这里,还在等待吏部和陛下的审批,最近几个月你安心耕读,不要惹祸事,大康朝堂需要更多像你这样的栋梁之材。” 戴云用余光扫视了一眼奏折,将奏折还给冯院长,说:“冯院长,戴云谢院长的栽培之恩。” 冯院长拉起戴云的手,深情地说:“今日看到你,本官好似看到了十八的自己,意气风发,指点江山,负鲲鹏之志直冲云霄......” 戴云看到了冯兰城院长的另一面,也看到了将来的自己,心中满是对冯院长的感激和歉意。“我不是黄州书院的那个学子戴云,而是从一位未知世界穿越过来的戴云,只会书法和算术,其他的全部都是近日来一点一滴慢慢学起来的。眼前这个真诚的冯院长,要是哪一天知道他的得意门生竟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会不会气得当场晕过去?” 戴云和冯院长在崇圣殿聊了两刻钟,清雅慢步走进来,低声说:“冯院长,公子,诗会快结束了!” 冯院长这才意识到时间很久了,快步离开崇圣殿。戴云和清雅跟在后面,清雅紧紧拉着戴云的衣角,不停地问着一些奇怪的问题: “公子,冯院长很喜欢你,是不是?” “公子,今日的端午诗会小女子有什么好处啊?” “公子,你可以帮忙再写一首古诗吗?专门送给小女子的诗!” “公子,清雅不喜欢看你接近那个谭小姐,那个谭小姐会害了你,你要远离她。” “公子,别跑啊,还没问完呢。” “公子,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做呢......” 戴云虽说是一个素有辩才的人,但也不是一个碎碎念的人,在这个世间竟然遇到这么一位碎碎念的丫头,还是贴身丫鬟,日子可怎么过?每到子时,戴云很想穿越回去,不想再看见这个话痨的姑娘,第二日起床,又放弃了这个念头,每日重复这个“拿起-放下-拿起-放下”的心理游戏。 端午诗会结束后,戴云目送着一个个客人离开高台,刺史大人谭河和杨明远老先生第一批离开的。直到最后一批人离开高台,戴云感叹一声,说道:“今年的端午诗会是最热闹的一次,也是最开心的一次,少了些许明月湖游船的趣味,多了几分文人雅士的气息。” 清雅的双眼静静地盯着面前的公子,不知是喜还是怒,手里抓着一方丝巾不停地揉搓。“清雅,丫头,你在和谁生闷气呢?”这是戴云的声音。 戴云转身看着不悦的清雅,问出那句话。 清雅侧头瞧了瞧面前之人,是公子,“现在,不走吗?这高台上没人了,等谁呢?你的谭小姐早走了,不会回来了!” 戴云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可爱的粉色布玩偶送给清雅,“这是送给你的奖赏,喜欢吗?” 清雅接过粉色玩偶看了一眼,脸色大变,由阴转晴,笑着问:“这是公子亲手做的?只要是公子做的,本女子就喜欢。” 哄好了这个丫头,戴云带着清雅骑马赶回清风坡,在路上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戴毅,自己的大哥到底在做什么营生?薛恒在江湖有声望,也甘愿跟着大哥。难得真的是清云山的土匪?这不可能,英气勃发的戴毅不可能是清云山的土匪。” 五月的清风坡遍地都是黄花,一团团一簇簇,端午过后的天气少了几分沉闷,多了几分清爽,飞驰的骏马载着戴云和清雅快速奔向半山腰。清雅紧紧地抱着戴云,两个人亲密地挨着,她自然多了几分安全感。 “快到了!快到了!”戴云骑马已到戴家小院门前,远远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他,快速跳下马,将清雅抱下来。“我大哥回来了!” “谁?”清雅瞪大了双眼。“谁啊?” 戴云拉着清雅急促地走进小院,戴毅正在帮戴一膺整理花圃。“大哥,你今日怎么回来了?” 清雅做梦也没想到戴云还有一个大哥,名叫戴毅,以往只是听闻公子有一个大哥,今日见到真人,还是感觉吃惊。就是感觉戴毅和公子有所不同,戴毅比起公子更洒脱,有一种江湖侠客的豪迈,少了几分狡诈,多了几分真诚,脑子不太灵光。相比起来,还是公子更招更多人的青睐与喜欢。 申时三刻,戴一膺坐在凉亭中喝大碗茶,戴云和戴毅在清风坡密林深处决斗,说是决斗,更像是比武,刀和长剑的比拼,清雅站在一旁看了一场精彩的刀剑比拼。 戴云的软剑因剑身柔软灵巧多次躲避长刀的来袭,在数十个回合下,长刀挑飞了他的软剑。戴云一拱手,从地上捡起软剑放好,笑着说:“大哥,云弟今日输了!” 戴毅收起长刀,脸上挂着笑意,走过来双手拍着戴云的肩膀,说道:“薛恒回来和我讲了,你学剑很快,也刻苦,不过旬月之间剑术增长如此之快,大哥我服你,日后你要勤加练习,常与人对决才能增加战力,以前我就是这样学武的。”瞧见清雅,说道: “这丫头水灵灵的,好看,对你也算是忠诚,你小子运气真好,成亲的时候记得通知一声。” 清雅满脸羞红,吐了吐舌头,抗议道:“清雅就是公子的贴身丫鬟,在外面都是这么说的,你们先打着,我先回去了!” 戴毅目送着害羞的清雅离开,转身看着戴云,问道:“云弟,你有什么事情想问?我都愿意回答你。” “大哥,你是清云山的土匪吗?” 戴云想知道戴毅的真实身份,继续问道:“大哥,上次你拿回来的白玉簪,还有其他名贵的东西,本来没有什么,白玉簪价值连城。这些事情加在一起只能证明一件事,大哥是清云山的土匪。清风坡和清云山紧挨着,清云山也是康国和汉国的界山,无人敢管。” “大哥,你是清云山的土匪吗?” 面对戴云的质问,戴毅不想面对这个问题,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低声说:“云弟,大哥有苦衷,有些事情时机到了我会告诉你的。” 戴云也不敢再逼问下去,通过近两个月的相处,他发现戴毅虽然不是叔父的亲生儿子,但也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落草为寇一定有逼不得已的原因。薛恒漂流江湖,寄居在清云山,为人光明磊落,一把长剑让江湖众侠客所忌惮。两人都不是恶人,而多次鼓动刺史大人围剿清云山的人是恶霸奸商康四海,如今已经不知踪迹。目前黄州城各方势力还在角逐,清云山的土匪还算是一群从不骚扰百姓的义匪。 戴云笑了笑,说道:“大哥,刚才的事情是我错了!我想多了,今夜倒酒赔罪,等日后我当了官,一定了大哥的心愿。酒,今晚的酒要喝好!” 一场质问被一顿酒消弭于无形,其实来说,戴毅也想说出这么多年一直压在心底的苦闷,就是害怕一旦说出,将来如何相处。一个即将参加秋闱乡试的学子有一个无恶不作的清云山土匪大哥,这样的情谊一旦被朝廷得知,这名学子的未来之路还有吗? 戴毅笑着拔出宝刀和戴云继续决斗,这样的练习方式虽然有助于提升他的学武速度,却也是急于求成。每日练完剑的戴云总是感觉全身酸疼,有一种无力感,想要读书都少了几分心思。 密林深处的刀剑对决,无人欣赏,无人观看,只有一群叽叽喳喳的鸟儿在瞧着。 每一次刀剑相碰的清脆声也招不来陌生人的欣赏。 一个时辰后,戴云累得坐下来,全身瘫软,用手擦着脸上的汗珠,看着坐在面前的戴毅,彼此相互嘲笑,相互打骂: “你还不如当年我学武那个时候能吃苦呢,身体太差了!” “大哥,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啊。天天耍刀多累啊!” “少贫嘴!你就这张嘴好,其他都不行啊。” 第19章 栽赃 此时戴云和戴毅把清风坡的密林当成快乐的比武场。没人打扰,没人欢呼,没人鼓掌,却是一处最适宜的练武场。 “大哥,你上山之时,山下那些流民过得怎么样?” “云弟,外来的流民只要有了田地,在山下盖了茅草屋,就有了家。有了固定的家,就有稳定的生活。日子只要过得去就行。” “大哥说得好,再过几个月就是秋闱乡试了,我要好好准备准备。” “云弟的未来必将会很好。” 正值当日酉时四刻,戴云和戴毅早已回到戴家小院中,戴云坐在院中凉亭中躺在摇椅上半眯着,清雅坐在书案前煮茶,凉亭四角挂着四盏红色灯笼。清雅煮好了茶,舀了一杯茶放到茶杯中,将一杯茶递给戴云,低声问: “公子,今日大公子怎么突然就离开了?有什么急事吗?” 戴云自从在密林和戴毅聊完后,便没有心思去关心戴毅和薛恒的事情,有关清云山的一切都不想去了解。 “今日大哥可说起过什么事情?” 清雅努力回忆着今日有关戴毅的所有话,“公子,有一个边境传闻,以前康家总在背地里私铸羽箭长矛等作战兵器以此贩卖给西边的汉国获得巨额财富,这也是康四海可以快速聚集财富的手段。” “现在康家倒了,康四海的那些产业也充了公,那些传闻也只能是传闻。”戴云不以为然,认为这就是黄州当地民间的一个传闻。 “公子,你为何对边境的战争这么不感兴趣?”清雅每日的问题总是很多,也是凭这个缘故戴云的思维与常人不同。 漫长静谧的夜晚发生意外的机率是很大的,在汉国和康国黄州交界的清云山附近的一段山谷中,有一队十人押送的三辆银车缓慢行驶在谷中的空地中,每辆银车都是由一匹骏马拉着,银车前面放着一盏油车,每辆车分别有三人护送,一人负责牵马,另外两人一左一右手举正在燃烧的火把。这队护送银车的人有一个领头的人,竟然是酷似腾云的模样,一身灰色的长衫,里面是束身的锦衣,腰间挎着一把长刀,脚蹬一双黑色长筒靴,走在最前面,右手举着一正在燃烧的火把。此时的山谷被数把火把照得亮堂堂的,山谷的路虽说陡峭,但也是固定的路线,深夜通过山谷,一般人想不到此种计谋。没有人知道这支护送银车的队伍从哪里来,要向哪里去。 夜晚的山谷因为暗黑才有趣味,也有更多的未知。山谷的出口附近竟然还有人在等待着,一个头戴黑脸包公图案面具的人和一个身背宝剑的剑客以及一行数十人趴在山谷出口的两侧,戴面具的人低声说:“弟兄们,等到这帮人走出山谷出口就给老子团团围住,只要银子不杀人。”其他的人都在认真地听着,只有背宝剑的人小声问:“大哥,这山谷有多长?要多久才能走完?” 戴黑脸包公图案面具的人是黄霸天,背宝剑的人是血无痕。黄霸天压低声音说:“兄弟,大哥我也没走过,这个不重要,山谷的入谷在汉国那边,出口就在这边,不管这支队伍在山谷里磨蹭多久,总要出山谷,一旦出了山谷,兄弟们的机会就来了。” 背宝剑的血无痕呵呵一笑,“大哥,你之前没这么多弯弯绕,这都是跟谁学的呀?” 黄霸天笑而不语,“今夜清云山要发大财了!陶掌柜的买卖更大了!” 话说山谷中这支护送银车的队伍,深夜赶路也是急匆匆的,为首的那个人看上去是一个练家子,对山谷的环境颇为熟悉,到了黑夜就更多了几分不确定。这支队伍的所有人都悬着一颗不安的心,一直等待着走出清云山的那一刻。 队伍走了一个时辰,现在正值子时一刻,前面就是山谷出口,这段山谷是一个葫芦形的山谷,越到山谷出口越狭窄。为首的人手举火把走出山口,后面的银车先后跟上,这支队伍又走了一刻钟,为首的人真的不是腾云,而是酷似腾云的绛寇。绛寇左右看了一眼,发现周围没人,心想: “清云山的土匪也不过如此,空有一身功夫,却没有脑子,我一个赶夜路就突破了清云山土匪的防御。” 绛寇一挥手,大声说:“弟兄们,可以慢慢地走,清云山的土匪已经甩掉了。” 当绛寇的声音刚落,后面出现数十人手持长刀的山匪,山匪将三辆银车团团围住,前面出现两个人,一个是头戴包公图案面具的黄霸天,另一个是身背宝剑的血无痕。 绛寇拔出宝刀手指面前两人,大声呼喊:“大家不要乱,一帮山匪,不足为惧!” 黄霸天和血无痕走到绛寇前面,黄霸天拔出宝刀,大声讲: “你们是哪里的护银队?清云山是老子黄霸天的地盘,想偷偷摸摸地溜过去,太不讲究了吧?” 绛寇一脸沮丧,内心原来的喜悦转瞬间变成了悲苦,强装镇定,“黄霸天,别人怕你,老子腾云可不怕你,这些银车是黄州官方的银车。官府的银车,你也敢劫?谁给你的胆子?” 黄霸天扫视一眼四周,笑着说:“此地离黄州驻军八十里,黄州驻军前几日刚劫了你的一批军需物资,你在走私。今夜你从汉国载着这么多银子翻山越岭进入黄州,谁还敢来帮你?老子有一个提议,你和老子一对一决斗。你赢了,银车留下,你可以独自离开;你输了,你和这些人都要死在这里。” 绛寇心一横,“老子答应,”拔出宝刀和黄霸天打在一起。绛寇的刀法和黄霸天不相上下,两把刀瞬间碰撞在一起的声音振得后面守护银车的护卫受不了。黄霸天瞧了一眼血无痕,血无痕转念会意,拔出宝剑腾空而起,眨眼间,守卫银车的几人瞬间倒地而亡。 绛寇正和黄霸天打斗在一起,一时难以脱身,十多名山匪已经控制住三辆银车。等到绛寇脱身,在山路上只看见黄霸天,三辆银车早已不见踪影,血无痕也不见了。黄霸天手持宝刀逼近绛寇,吓得他一直向后退。“你躲什么?今日棋逢对手啊,老子刚刚打痛快了,你要跑!” 绛寇冷笑道:“黄霸天,你个阴险小人,一面同我打斗,一面令手下人袭击银车。下作之举!” 黄霸天一摆手,笑着说:“你走吧,今日你我打个平手,回去告诉你背后的主子,下次走货要大白天走,走夜路奸恶之人更多。老子不是黄州驻军的林骏,还是有良心的。” 绛寇自知丢了银车羞愧,只好趁机溜走。山路上只有黄霸天一人,黄霸天轻轻摘下面具,大笑三声: “老子行侠仗义怕过谁!” “老子行侠仗义怕过谁!” “老子行侠仗义怕过谁!” 清云山的山谷又恢复了昔日的平静,这个没有月色的夜晚是稀松平常的一夜,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而对于刚才带着羞辱逃走的绛寇来说,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绛寇仗着一身武艺逃离清云山直奔官道,三个时辰后,天已大亮,天空还是灰蒙蒙的一片,有下雨的征兆,等到绛寇赶到黄州城东的吉祥钱庄,他悬着的心才敢稍微放纵一下。 绛寇轻轻叩开吉祥钱庄的大门,钱庄的田老板走过来施礼,说道:“腾先生,你回来了,走水路的银子已入库,走山路的银子呢?其他人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谭老板问起来怎么回话?” 绛寇一摆手,大声说:“你快去通知谭老板,我回来了,现在有重要的消息要禀告。” 田老板惹不起绛寇,乖乖地去写了一张纸条绑在信鸽的右腿上,放飞信鸽,传信内容: 腾云已回有要事禀告 吉祥钱庄 老田 一刻钟后,身披黑色披风的谭老板坐着马车赶到吉祥钱庄,走进吉祥钱庄的那一刻。田老板立马关上钱庄的大门,领着谭老板和绛寇走上二楼。谭老板和绛寇走进一个房间,田老板站在房间外等待。 谭老板背着手站在窗前,绛寇立马跪下磕头,说道:“大人,小人知错,此次小人将物资分成两批,一批走水路安全抵达汉国顺利交付,一批走边境被杭州当地驻军所劫;返回时小人将所得银两分成两批,一批走水路直达黄州城已入库,一批走边境过清云山,昨夜被清云山土匪黄霸天所劫。当下最要紧的不是清云山所劫的那批银两,最要紧的是黄州驻军手里的那批军需物资,黄州驻军属朝廷直接辖制,恐怕兵部和御史台已知此事。” 谭老板愤怒地说道:“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本官已知,你不该把那批私铸的军械兵器丢给黄州驻军,每一件兵器上都刻有黄州的字样,你闯下大祸了。幸好你顶的是一个死人的名字,一般人查不到你的身上。最近一个月,你躲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青楼也不要去,你这个人好色的毛病该改一改了!” “清云山的土匪黄霸天劫了银车,大人要出兵剿灭吗?”绛寇低声问了一句。 谭老板大笑一声,“这次本官要用一次戴云,请戴云上清云山说服土匪下山归降,这可是一招妙棋!” 绛寇听不懂也不敢再问,只好躲在这里不管出去,黄州城虽然很大,可以容纳他的地方去很少,整个黄州城的人都知道腾云已死,他现在用腾云的假面只能在夜间出来吓唬吓唬人。 当日,刺史大人谭河利用女儿传信邀请戴云赴约,请戴云来刺史府谈事。戴云和清雅走进刺史府后衙大院,谭河笑着走过来迎接,谭丽却被谭刺史临时关在房间。 谭河施礼,说道:“戴公子,本官有礼了!此次烦请公子前来主要是因昨夜清云山土匪洗劫吉祥钱庄的过境银车,听闻公子能言善辩,能说会道,可愿意上山替吉祥钱庄的田老板讨回被劫银车?” 戴云看了一眼身后的清雅,大吃一惊,心想:“又是清云山,我根本不认识清云山的土匪,现在还没办法确定大哥的真实身份,万一不是大哥的山寨,自己的剑法初学,还未经历真正的实战,到时寡不敌众,小命不保。” 谭河继续说:“本官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就是上清云山替田老板讨回被劫的三辆银车,第二个选择是本官还是惜才之人,念你文采出众,可留你一命,坐牢,但一旦坐牢你的贡员资格将被朝廷褫夺。” 戴云看出这是一个无解的选择题,第一个选择上山必死,土匪从来不讲道理;第二个选择就是把牢底坐穿,以后再也入不了仕途。面前之人根本不是当地的父母官,而是杀人的恶魔,比康四海还要阴险狡诈。 戴云手指清雅,说:“大人,戴某一介布衣,一不认识清云山的什么土匪,二与黄州当地士绅们不熟悉没有来往,三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从不过问银钱之事,若大人执意要戴某二选一,戴某愿一头撞死在石柱上,以全读书人之清白。” 戴云说完,拉起清雅,从腰间抽出软剑,一剑刺向谭河。谭河躲闪不及,被戴云用软剑逼着,大骂:“贪官,狗官,今日你敢诬陷栽赃戴某,戴某借你的脑袋一用,送一送戴某出刺史府。” 谭河被拿住,只能任由戴云摆布,从后衙到前堂,清雅仅仅拽住戴云的衣角向前走。刺史府大门打开之时,戴云一把拉住清雅,手中软剑在谭河面前一晃,谭河的脸上和脖颈上全是带血的伤痕。 “狗官!今日戴某拼上不要功名了,明日戴某定取尔等狗命!”戴云拉着清雅沿着刺史府前的大街快速向前奔跑。 这时的谭河用手摸摸满是鲜血的脸,大声喊:“追!追!本官要杀了戴云!本官要杀了戴云!”谭河,堂堂的黄州刺史,竟然被一个刚刚学剑的戴云划了个满脸开花,这段趣事被衙役们变成顺口溜传遍大街小巷: 黄州城,谭刺史。做了官,只爱钱,戴才子,一剑刺,吓贪官,百姓乐。 黄州出了个大才子,贪官恨,奸商骂,百姓爱。 据说谭河听到这几句词气得要全城抓捕造谣之人,在梦里还在喊着,最可怜的还是黄州城的老百姓,竟然摊上这么一位阴险狡诈的大贪官。 第20章 求生 戴云和清雅刚刚甩掉后面追赶的衙役们,喘了一口气。这一次的逃亡太刺激了,戴云在黄州总会遇到这样的境遇, “公子,本来说得好好的,谭小姐怎么没来?刺史大人还要逼你上清云山和土匪谈判,这都是什么选择?” “清雅,谭小姐定是被关了起来,谭刺史外表老实内心奸诈,今日若是逃不出刺史府,你我都要死在这里,没人有会知道此事。刺史大人会对外宣称我私通清云山的土匪畏罪自杀。今日当真凶险无比!” “公子,别感慨了,现在想想下一步去哪里躲藏?” “当下黄州城是谭河的地盘,今日出门太急没带银子,找客栈也行不通,明石斋可以去,但要到夜晚酉时四刻。只是希望黄州书院那边不要那么快接到朝廷的审批文书。” “公子,公子,今日的剑法太妙了,那贪官被化得满脸花了,看上去定然很好看。” “你这丫头敢取笑我,我可是公子,不说了,练了快两个月的剑,毫无长进,忧愁啊。” “公子,你为什么从来没想过谭小姐会骗你呢?” 戴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莫非真的是谭丽被人利用,从来都不是爱慕他的才华。“现在离酉时四刻还有一个时辰,我们暂时躲在这偏僻的小巷中歇息。” 戴云搬了一块石头放在小巷的墙角,满头是汗,清雅掏出丝巾为他擦汗,捏肩,递给他三块绿豆糕。 “这是哪里来的?偷的?”戴云拿起绿豆糕大口吃着,低声说。 “谁是小偷?这是昨夜本女子连夜做好的,今日出门时带着的,怕公子路上受饿。”清雅笑着从戴云手中夺过一块绿豆糕,小口咬着。“公子,绿豆糕是北方秦国特有的糕点,在黄州这个地方很少有人会做,但本女子会做。” 戴云吃完绿豆糕,瞧了一眼四周,笑着说:“清雅,要是有一日我被取消了贡员资格,再也入不了仕途,我们可以在黄州城开一个点心铺,可以大赚一笔。” 清雅这才发现眼前之人竟然是一个爱钱之人,嘟囔着说道:“凭什么让本女子赚钱养你啊?你应该赚钱养我!” 戴云问:“你从没有这么想过吗?” 清雅还是认真地点点头,看了看天空,天空不知何时变得阴云密布,这是要下暴雨的前兆。“公子,快下暴雨了!现在等不到酉时了,必须赶到明石斋。” 戴云站起身,拉着清雅快步离开小巷,两人不敢走大街坊,左转右转,如此反复,清雅有点儿头晕,问:“何时可以到明石斋?” 戴云傻笑一声,“快到了,快到了!” 过了一刻钟,戴云和清雅悄悄躲在明石斋对面的墙边,一队十人的衙役刚从明石斋搜查过一遍,因没有找到戴云,生气地离开了。待到衙役们走远了,戴云和清雅迈着小碎步走进明石斋,刚走进去,明石斋的门关上了。 “有刺客?”一个吓人的想法出现在戴云的脑海中,一转身,陶掌柜笑着递过来一大碗茶,“戴公子受惊了,喝杯茶压压惊!” 清雅在旁“噗嗤”一笑,没想到一向冷静的戴公子还有害怕的时刻,扶着戴云坐在明石斋大堂的一把木椅上。戴云端起茶杯慢慢喝,左右看了一圈,笑着问:“陶大哥,不必紧张,衙役们刚搜过今日不会再来重搜。” 清雅端着茶碗喝着茶水,附和道:“公子说得好有道理!” 戴云生气地瞪了清雅一眼,清雅只顾低头喝水。“今日衙役们是来打秋风的吧?” 陶掌柜施礼道:“戴公子,那帮衙役们也是奉命行事,不敢明目张胆地敲诈钱财。咱们这位刺史刺史虽然贪钱,但有些明面的事情还会去做。” 戴云生气的攥紧右拳,骂道: “刺史?黄州摊上这样的刺史是百姓的祸事,狗官,贪官,我要告倒这个狡诈之徒,谭刺史知小礼而无大义,推小节而无大德,重末节而轻廉耻,畏陛下之威而不怀德行,一旦掌权必是为祸一方的强盗流寇,一旦弱小必定卑伏。黄州地处三国交界,谭刺史文不能安抚流民,武不能协同当地驻军对抗敌国,对内不能处理好三大世家利益纠葛,对朝廷阳奉阴违,对百姓做表面功夫,和康四海沆瀣一气荼毒百姓,利用阴谋诡计搞垮康家,侵吞康家产业,背地里聚敛钱财,草菅人命。如此肮脏不堪的谭刺史,该杀,该死,我诅咒谭刺史一辈子不得好死。待我练成长剑,我定一剑劈了这个大贪官。” 清雅在旁将两人在刺史府的遭遇当众讲了一遍,陶掌柜紧握双拳,“如此父母官,骇人听闻,真希望今夜就有人潜入刺史府杀了这位道貌岸然沐猴而冠的衣冠禽兽。” 戴云的情绪舒缓了许多,低声说:“陶掌柜,你传信给我大哥今夜来明石斋一聚。告御状需要我大哥往京城跑一趟,我现在的身份很难出城。” 陶掌柜笑着答应,上月离开之时,戴云早已猜到明石斋是清云山土匪安插在的黄州城的各路信息汇集地,不论是公,还是私,陶掌柜都是大哥的好帮手,最好不要轻易戳破,今日情势危急,也顾不上这些琐碎的细节。 陶克转身去传信了,明石斋后院喂养的三只信鸽是来往传递各路信息的最好工具。一刻钟后,一只信鸽从明石斋的后院飞出。戴云和清雅在大堂里欣赏历来名士的字画,“公子,快看这人的画难看丑陋,竟然挂第一个。” 戴云笑着说:“清雅,这是汉代文人贾太傅的书画,汉隶笔劲苍穹,颇有力透纸背之力......” 清雅看着侃侃而谈的公子,越来越喜欢,调侃道:“公子果真是博学之士,和黄州城那些老学究不太一样。” 戴云轻咬着嘴唇,故意装作听不懂,不想去计较那些令人烦恼的细节,摊上这么一位心直口快的女子,只能独自承受着,心中想的是另外一件事:今夜大哥该怎么安全进城? 戌时一刻,戴云在房间里写了两张一模一样的诉状,然后放进两个信封中,一张信封上写着“刑部”两字,另一个信封上写着“御史台”两字。突然,一个身穿黑色夜行衣的人跳入明石斋后院,直奔戴云的房间,轻手轻脚走到房间门前敲门,坐在房间里的戴云笑着说:“清雅,去开门,我大哥来了!” 清雅站起身去开门,黑衣人解下脸上的黑纱,露出英俊的脸庞,黑衣人就是戴毅。清雅走出房间,关上房门,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星,此时每一颗星星都代表她的每一个心愿。 房间内,戴毅和戴云紧紧抱在一起,“云弟,你这是怎么了?是谁下的手?今夜大哥去宰了那个混蛋?” 戴云轻轻松开戴毅的双手,拉着戴毅坐下来,低声说:“大哥,我今日差点死在刺史府,幸好学了剑,用软剑挟持着谭河那个贪官才逃出刺史府。昨夜清云山有人抢劫了吉祥钱庄的银车,谭河那个混账竟然要求我代表吉祥钱庄和清云山的人谈判。吉祥钱庄定然是谭河的产业......” 戴毅双眼含泪,“云弟,你的事情我知道了,现在你想怎么做?刺杀谭河?” 戴云将书案上的两封信递给戴毅,说道: “大哥,我写了两份诉状,你今夜骑马赶往京城,明日或后日可赶到京城,先去找康铭大人向他陈述利害,并将诉状交给他,他定会在朝堂揭发谭河的罪行。如此一来,朝廷定会派人下来调查谭河。” “康铭会愿意帮忙?”戴毅收起书信,继续问。 戴云沉思道:“谭河以前和康四海勾结在一起祸害黄州,后来康四海死了,康铭一定恨透了谭河,即便过往再有矛盾,亲兄弟的仇他一定会报,还会添油加醋,不整死谭河不罢休。” 戴毅点头,竖起大拇指,“此计甚好!黄州城的百姓不需要谭河这样的赃官!今夜出发前我会潜入刺史府送给谭河一个大大的惊喜!” 戴云笑着点头,“大哥,此次谭河若是倒了,你换个营生干吧,抢劫总不能干一辈子,去投军吧!” 戴毅又一次紧紧抱住了戴云,哽咽地说:“云弟,我答应你!走了!不用替为兄担心,明石斋很安全!” 戴云目送着戴毅离开的背影,和清雅坐在后院的石桌前,今夜没有月亮,一片寂静,清雅的内心扑通扑通地乱跳,温柔地问道:“大公子的事情可以讲一讲吗?” 戴云叹息一声,用缓慢的语气回答: “清雅, 你还真是一个好奇猫啊,大哥原本不姓戴,是黄州城贫苦人家的一个苦孩子,那年叔父带着襁褓中的我才到黄州,在清风坡定居下来辛勤耕种,后来一个两岁的孩子在清风坡迷路了便被叔父收养,关于他的身世叔父也不太清楚,后来慢慢长大,他也跟着叔父姓,单名一个毅。他的一身武艺是叔父教的,叔父表面上是普通农户,却是一身武艺,也懂些文墨。我记得小时候和大哥的相处瞬间,每一个瞬间都是美好的。现在每次我问叔父有关父亲的情况,叔父总是避而不答,我是真想知道房间里挂着的戴天德画像和父亲有什么关系?” 清雅的小手紧紧握住戴云的双手,低声说:“公子,叔父不说自然有不说的道理,大哥待你如亲兄弟,日后我们要善待大哥。” 清风吹拂着戴云和清雅的脸庞,深夜的寒气吓得清雅打了一激灵,戴云拉着清雅回到房间继续看书。 一个黑影又一次潜入刺史府大院,黑影手持长刀快速解决掉一队巡逻的衙役,在刺史府后衙扔了一个火把,后衙的火便起了。正在书房的谭河听到“走水了”三个字,急忙跑出房间,看到后衙的火势,大声喊:“快救火啊!快救火!”一场大火烧毁了后衙的杂物间,整整一个冬天储藏的珍贵面料烧得是干干净净,衣铺的买卖不得不关张,后来被迫转让给其他人。此时前往京城的信使,还有谭河派出的送奏折的信使,奏折上的内容自然是污蔑戴云与清云山私通要取消戴云的贡员资格。 戴毅连夜赶往康国京城建州城,第二日辰时准时到达建州城,沿街问了几个路人,找到了康铭大人的府邸,见到了刚下朝的康铭。康铭站在府邸的大院中赏花,戴毅跟着康府管家到了康家大院中,瞧见了正在赏花的康铭,从怀里掏出两封信,跪下,哭泣道:“康大人,小人是戴云的哥哥戴毅,黄州刺史谭河捏造罪证将康家赶尽杀绝,腾管家惨死狱中,康老爷也被逼得自尽。近日谭河名下的吉祥钱庄押送的银车遭遇清云山土匪抢劫,故意逼迫黄州才子戴云上清云山与土匪谈判,戴云拼死不从在好心人的协助下逃出刺史府,仍然躲不过谭河的追捕。请康大人为黄州百姓做主,为黄州才子做主。今日是戴云,明日就是杨清远老大人。” 康铭转身看到两封书信,接过书信撕开一看,掏出两张诉状,诉状上写的事情和戴毅讲述的差不多,想起康家的血海深仇,生气地说道:“谭河,你个大贪官,本官要看着你死!” 康铭收下了诉状,安抚戴毅:“戴公子,戴云的诉状本官接下了,你马上回去保护好戴云,还有其他证人,不出一月,黄州再无谭河。” 戴毅对康铭千恩万谢,康铭还送了他一百两金子,选派人护送他回黄州城。 当日午时,康国皇帝高世尧正坐在建州城皇宫崇文殿批阅奏折,服侍太监段公公回话:“陛下,吏部侍郎康铭康大人,璟王世子殿下跪在殿前求觐见。” 高世尧放下手中的笔,说道:“快宣进来!” 一刻钟后,康铭和璟王世子殿下高奇迈着缓慢的步子来到皇帝面前跪下。 康铭将诉状举在头顶,哭着说:“请陛下为微臣做主,黄州学子戴云被谭河逼迫逃亡,谭河还上折子诬陷戴云私通清云山土匪,要取消戴云的贡员资格。这是戴云的诉状,谭河全称追捕戴云,并借此敲诈勒索众商铺大肆敛财,黄州吉祥钱庄就是谭河的地下洗钱之地。请陛下治微臣不察之罪,谭河应严查严办。” 高世尧接过诉状一看,生气地说道:“康爱卿,你的罪容后再查,这个谭河胆大包天,连贫寒学子都干欺侮,该严办!”抬头看了一眼高奇,“高奇,你可愿接此案?” 璟王世子殿下高奇说:“陛下,谭河的罪不止如此,黄州驻军传来消息,谭河专断独行,还私铸兵器,驻军前几日在边境截获一批私铸的兵器,被抓获的人交代说是黄州刺史府所为。” “岂有此理!谭河如此令朕痛心,高奇,朕即刻下旨命你去黄州查案,要查清谭河的所有罪行严办,要为黄州的学子讨一个公道。这个戴云的书法不错,要保护好这个证人。”高世尧早已愤怒,黄州地处三国接壤之地,一旦动乱,一发不可收拾。 第21章 隔阂 “陛下,微臣愿接此案,一月为限,定查清谭河所有的罪行,为黄州百姓除害!” 高奇信誓旦旦要接下此次重案,领了圣旨,离开皇宫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康铭在后面追上高奇,将手中的诉讼状纸递给高奇,施礼道: “世子殿下,这是戴云亲自所书写的诉状,可以帮助殿下破案。黄州康家惨遭谭河灭门,下官恳请殿下抓住谭河为黄州百姓除掉这一祸害。” 高奇频频点头,接过诉讼状纸反复看了几遍,继续问:“依康大人看来,此案的关键在哪里?” 康铭顿了顿,继续说道:“黄州此案的关键有二,一是学子戴云的举证,二是谭河贪污枉法私铸兵器贩运的证据。只要掌握关键证据,所有证据形成完整的证据闭环,谭河就翻不了身,上次下官去黄州城发现黄州守城校尉都听命于谭河,若殿下在合适时机可调动黄州驻军以防不测。黄州当地的士绅们全是墙头草,不足为惧。” “康大人,戴云此人如何,可堪大用?”高奇继续问。 “殿下,戴云出身黄州寒门,十八年前跟随其叔父定居在黄州清风坡,还有一个堂兄名叫戴毅,人身高五尺三,生得俊秀,风流倜傥,书法擅行草,飘逸洒脱,诗文卓越,超脱世俗,与人为善,真诚示人,对周礼有着独特的理解,可堪大用,用经天纬地之才,在黄州当地颇有好名声。”康铭对戴云的评价还算中肯,随身将那篇《周礼赋》送给了高奇。 高奇反复看了《周礼赋》十几遍,谢过康铭,带着两名贴身侍卫,走在大街上。“康铭的分析是准确的,但目前戴云正在遭受谭河的追捕四处躲藏,怎么寻找此人呢?”他的内心被这些问题反复纠缠着也不知道如何破解。 一刻钟后,高奇坐着马车回到璟王府,璟王府是建州城最大的王府,璟王是当今康国皇帝高世尧的亲弟弟高世稷,三十年领兵镇守黄州对抗秦国,是一位文武双全的王爷。高奇是璟王的嫡子,更是独子,自幼跟随璟王在军营出生入死,身上有一股坚韧不拔的战斗精神。璟王府的大门更加气派,当年请了数十名工匠做了精雕细琢,大门的每一处花纹都栩栩如生。大门前的两名侍卫挎刀站着,高奇快步走进大门,身后的两名侍卫,一名是张冲,另一名是刘霄,两人跟随高奇快十年了。 “殿下,刚刚问过了,王爷正在花园凉亭等殿下。”张冲低声说道。 高奇慢步沿着曲折回廊来到后花园的八角凉亭,璟王身披白色披风站在凉亭中间,风吹起璟王的披风。高奇走上前,施礼道:“父亲,孩儿今日接下来一桩来自黄州的案子,一月为限,破案抓捕黄州刺史谭河,查清谭河的所有罪行......” 璟王高世稷听完高奇所有的描述,还看了诉状和戴云的《周礼赋》,问道: “既然此案如此清晰,奇儿在担心什么?” 高奇思虑片刻,说道:“综合吏部的考评意见,戴云这个人可以大用,儿臣想收为己用,但从未见过此人,黄州刺史谭河全城抓捕戴云,其踪迹难以追寻。第一步就很难进行,怎么才能找到戴云?” 璟王笑着说:“这个不难,你可以先通过黑白两道释放出钦差大人即将暗查黄州的消息,不论是戴毅,还是戴云只要想要伸冤定然现身寻找钦差大人。如此一来,变被动为主动,惊了谭河一众贪官,又刺激戴云和戴毅兄弟两人主动现身,找到了戴云,一切就顺利了。有了苦主,再加上当地的兵权,再难的案子也可破。” 高奇突然领悟了,说道:“儿臣有一种预感,戴云会是一把趁手好用的钢刀。” “还有一件事,你要细查一下戴云的真实身世,根据康铭的描述,十八年前我朝御史中丞戴天德即将就任右相之际全家当夜遭人暗杀,无一活口,据传后来有人在黄州城见到过戴家幸存的人。戴云也姓戴,估计有什么关系,可以顺着这条线索查到戴家的人,一旦找到带回京城。戴天德的远方亲属还有一位远房叔伯,唤名戴俊来。若是找不到本王会继续找,一直到死。”这是璟王内心最大的痛苦,也是难以释怀的事情。 高奇心存疑惑,问道:“父亲查了十八年,到底是为什么呀?” 璟王双眼含泪,说道:“奇儿,等你把戴家活着的人带回京城,我会告诉你所有的事情。此次去黄州,要善待如戴云一样的学子,不可鲁莽行事。今夜轻装简行,即刻出发,明日即刻抵达杭州,不要坐船,骑马最快!” 高奇听到了父亲的嘱托,连夜带着张冲和刘霄两人骑马疾驰赶往黄州,一刻也不敢懈怠。夜晚的冷风吹得三人冷飕飕的,高奇的内心更是焦虑,或许是想要弥补父亲心中的那份遗憾,不想父亲抱着这份遗憾愧疚一辈子。 “刘霄,明早定要赶到黄州驻军,发给黄州驻军林骏将军的信发了吗?”高奇一边骑马,一边大声问了一句。 刘霄回道:“出发前已发,黄州驻军大部是王爷的人,他们早已在黄州城安插了探子,昨夜刺史府囤积的布料被黑衣人一把火烧了,今日谭河名下的三家成衣铺关门了。” “知道了!加速!”高奇又甩了一鞭子,胯下的骏马急速向前冲,前面的官道依然很长。 深夜的风吹拂着官道上的每一个人,也牵动着黄州城每一个人的心。此时的黄州城失去了往日的平静,血无痕身背长剑出现在黄州城,正值子时,一队巡逻的官兵被一柄长剑瞬间被抹了脖子,云锋在城内发现死去巡逻士兵的尸体,风风火火地奔向刺史府禀报。血无痕凭借一身轻功来到刺史府门前,一剑解决了两名看守的衙役,跳上屋顶跃入刺史府后院中,后院的凉亭中谭河坐在石桌前轻摇折扇,回想着近几日黄州城发生的怪事,心中多了几分疑惑,“黄州城再也不安全了,刺客杀了巡逻的士兵,刺史府纵火,一个柔弱的书生戴云竟然也会耍剑,要早做逃离黄州的准备。” 严鹿慌张地跑进凉亭,上气不接下气,说道:“大人,出事了,今夜又有一队巡逻的士兵被杀了,刺史府前的衙役也不明不白的死了,不知大人招惹了何方神圣?” 瞬间,一把长剑刺向谭河,谭河躲闪不及,长剑刺中他的右肩,只听得见刺客的声音:“狗官!清云山劫了你名下的银车,关黄州才子戴云何事,你竟敢污蔑戴云与清云山土匪有关,清云山的土匪行侠仗义替天行道,不愿他人背锅。”刺客正是血无痕,清云山响当当的二当家薛恒。 薛恒一脚踢开面前的严鹿,又是一剑直刺谭河的咽喉,谭河下意识地向后退,谭丽突然挡在谭河面前,薛恒收回长剑,质问道:“竟然有人还会护着这大贪官,祸害黄州城的蛀虫,黄州百姓恨不得食其肉寑其皮。” 谭丽哽咽地说:“他说我父亲,不管再坏也是我的父亲,我不容许任何人杀我父亲!” “那些被他害死的老百姓也有孩子,父母,谁来同情他们。”薛恒纵身一跃离开刺史府,“老子还会来行刺的!” 谭河看着远去的黑影,又看看右肩的伤,坐下来叹气:“这黄州城太乱了!” 谭丽有些愤怒,说:“父亲,刺客的话我都听到了,你明明知道我爱慕戴云,竟然诬陷他还要全城搜捕。我就想问,这是为什么呀?” “我就是一个工具,陛下把我派到黄州来就是要除掉三大世家的势力,没想到三大世家虽然倒了,但根基还在,三大世家同时看上了戴云,必须除掉戴云。没想到清云山的土匪也进来掺和,昨日发往京城的奏折没有回复,道上有传闻陛下已派钦差来黄州查办我。我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还能怎么样?”谭河的双眼早已没有了以往的神气,只能勉强撑着。 “父亲把自己的私利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真是枉背了贪官的名头啊。我会离开黄州回老家蔡州,也不想参与您的任何事情,望父亲好自为之。”谭丽说完话便去收拾包袱和丫鬟一同回蔡州了。 谭河坐在石桌前,严鹿为他包扎了伤口,站在一旁,问道:“大人,小姐回蔡州会很安全,当下的黄州城三大世家与刺史府势同水火,戴云是士绅们喜欢的学子,大人走错一步棋,完全得罪了所有的士绅,黄州的驻军当地管不了,与刺史府的关系更僵。刺史府风雨飘摇,前途不明。” 谭河头痛欲裂,暂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挥手示意白鹿离开。白鹿无奈地离开凉亭,留下伤心的谭河安静地疗伤。 每到子时需要疗伤的人不止谭河,还有那些背井离乡的流民,边境上的流民一般都是因战争而起,康国、秦国、汉国三国常年开战,受苦的最终还是边境的老百姓。黄州城的老百姓有三怕,一怕边境战争,二怕贪官敛财,三怕世家压榨。黄州当地的驻军在黄州城西,距离城区约一百五十里,为首的将领是入行伍二十多年的林骏。 时间转瞬即逝,黑夜的阴霾渐渐退散,天空还是乌云满布,今日又不是一个晴天。 林骏和一众官兵等在军营门口,“怎么搞的?快辰时了!世子殿下还没到?路上出意外了?”一身盔甲的林骏不耐烦地说。“每隔五里设暗哨,继续探查!” 突然,前面出现一阵马蹄声,高奇带着两名贴身侍卫骑马赶到驻军门口,当即下马。 “殿下来了!”林骏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笑容。 “林骏带全体官兵恭迎世子殿下!”林骏和众官兵齐刷刷跪下。 高奇大声讲:“众位将士曾跟随本世子征战十多年,不必多礼!本世子代父王前来犒劳众将士,朝廷的赏赐随后就到。众将士请起!” 高奇扶起林骏,后面的将官们全部站起身。“林骏,朝廷接到了你的飞鸽传书,先去看看截获的那批兵器军械,今日还要赶在午时前进入黄州城。” 林骏点头答应,领着高奇走到一处营帐中,张冲和刘霄手拿长剑跟着走进营帐。 营帐中摆放着不同的兵器军械,有一箱羽箭金属头,有一箱长刀,还有其他长矛之类的兵器,每一箱的兵器上都刻有“黄州”的字样。高奇看完这些兵器,生气地说:“这些私铸的兵器是谁押运的?有抓到活口吗?” 林骏低头,说:“殿下,为首的那个人带着几个人逃了,但剩下的人全在打斗中被杀了,末将在被杀之人身上发现了黄州刺史府的衙役腰牌。”说着话林骏递过来一个腰牌,正是黄州刺史府的衙役腰牌。“殿下,就凭这个腰牌就可以踏平刺史府,捉拿刺史谭河问罪。” 高奇将腰牌还给林骏,“林骏,此事不可操之过急,要查到谭河私铸兵器的地方才可以,还有查到谭河销赃洗钱的钱庄,把谭河所有的罪行查个清清楚楚。” 林骏施礼,说道:“末将谨遵殿下教诲,但凡殿下有命,随时愿带兵捉拿谭河,踏平刺史府。” “随时等我消息!”高奇带着两名贴身侍卫离开了黄州驻军军营,骑上快马直奔黄州城。 一个时辰后,高奇三人赶到黄州城西门,高奇一身商人打扮,张冲和刘霄是仆人打扮,与随身佩戴的长剑不太搭配。云锋此时正在西门盘查每一个通行路过的人,昨夜的刺杀加深了谭河的恐惧,命令云锋严格盘查进城的每一个人。 云锋瞧了高奇一眼,问:“做什么的?进黄州城干什么?” 高奇被问住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张冲笑着说:“官爷,我家老爷来黄州做生意,初来乍道。” “刺史大人下令严格盘查每一个进城的人,全力捉拿在逃的戴云。”云锋瞪着高奇,“我看你不像商人,倒像是北边混过来的奸细!抓起来!” 高奇紧握双拳,两只眼睛能喷出火来,张冲和刘霄已经想要拔剑了。 “云大人,这三人是小人远在蔡州的亲戚,刚来黄州,烦请云大人高抬贵手!”此时身穿锦衣的戴毅笑着塞给云锋十两银子。 云锋看清了面前之人是戴毅,曾经的朋友,笑着收下银子,说道:“既然是戴兄的朋友,不必查了,放行!” 高奇三人和戴毅一同进入黄州城,四人刚进城,高奇问:“刚才多谢兄台解围,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戴毅笑着说:“小人姓戴,刚才那位官爷是小人的老朋友,不用谢了,小人还有要事去办,日后有需要可以到城中明石斋找小人。” 戴毅笑着走开,从来没有把面前之人当成什么重要的人物,在他心中,只要是受欺负的老百姓,都要出手帮一帮,自古以来的侠客大抵都是如此。 “好奇怪的人!”高奇笑了笑,“他也姓戴,和戴云是什么关系?今日竟会发生如此奇怪的事情” “殿下,刚才那人是练家子,是侠客!”张冲在旁说了一句。 第22章 献计 “侠客!先不管这些!有时间定要去明石斋看看寻此人!”高奇松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初看戴云的诉状,心中震惊,今日一进城,城中的情况比诉状上说得更严重,谭河这个刺史独断专行,普通的老百姓进城还要塞银子。这是什么地方?还是康国的黄州吗?” 刘霄说:“殿下,黄州城的事情很糟糕,黄州驻军全都在城外百里之外,一旦发生变故,怎么处理?” 高奇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想要查的证据,还没有更多的心思去想这个问题,一挥手,“现在去杨明远老大人家。这里是黄州城最安全的地方,即便是谭河也不敢轻易招惹杨老大人!” 一个时辰后,高奇带着张冲和刘霄两名侍卫出现在杨宅,杨明远老大人退休后回到老家黄州,现住在城南平云巷,杨宅清幽朴素,是典型的一进院落,更符合老大人一向俭朴的生活风格。高奇轻轻敲门,杨家的仆人打开大门,“璟王世子殿下要见杨大人!”张冲大声说着。 仆人快步去通传消息,很快杨明远老大人在仆人的搀扶下出门迎接高奇一行人,一直到杨宅客堂。高奇坐在上座,张冲和刘霄去客堂门口站着,杨明远老大人坐在下面的座椅上,施礼道:“殿下,今日前来,是为调查谭刺史的案子吗?谭刺史做得太过了,老夫最近听闻谭刺史下令追捕戴云,戴云这个学子颇有才华,还望殿下定要保住戴云的性命!” 高奇还礼,说道:“杨老大人,太客气了!本世子专为调查黄州刺史谭河而来,陛下收到戴云的诉状震怒,今日一进城,感觉城中气氛很怪异,曾经好好的一个黄州城在谭河的治理下竟然变成了如今的模样,街上店铺半数关张,百姓敢怒不敢言。这还是那个民风淳朴的黄州吗?” “杨大人,可见过戴云?哪里可以找到戴云?”高奇开始发问了。 杨明远回忆着,“老夫在黄州书院见过戴云几次,那是前几年,今年在前不久的端午诗会见过一面,戴云还是那样风度翩翩,温文尔雅。戴云出身贫寒之家,在城里除了黄州书院暂无其他住处,曾听闻他曾为明石斋题字作画。殿下可以去碰碰运气,可以从掌柜的身上问出些许线索。” “明石斋!”高奇点点头。“还有一事,杨大人曾在御史台多年,可还记得当年的御史中丞戴天德?” 杨明远突然感觉有点痛心,低声说:“戴中丞一生勤政,品行高洁,不想那年刚升任朝廷右相,全家遭人行刺,无一活口,甚为可惜。” 高奇继续问:“杨大人,戴天德可有后人存活于世?” 杨明远哽咽地说:“没查到,近些年老夫接到璟王的书信也曾暗中查访过,只找到了戴家活着的一个仆人,仆人说管家带着一个孩子逃走了,后来不知所踪。康国这么大,一时很难寻找。只要他还在黄州,老夫会继续寻找他们的下落。” 杨明远将一幅戴天德身穿朝服的画像赠予高奇,高奇拿着画像离开了杨宅。他是真的想住在杨宅,又害怕牵连杨老大人,带着张冲和刘霄两人去寻客栈去住。 高奇三人住进城南的悦福客栈,高奇缓缓打开戴天德的画像看了几眼,又想不起什么,又合上画像,低声说:“现在可以去明石斋碰碰运气,先找到戴云,其他事情就顺利了。” 高奇雇了一辆马车,坐在马车中,张冲和刘霄良人共同驾车。马车沿着街道奔向城中的明石斋,高奇的心中还是满是焦虑,“查案还真和战场上打仗不一样,太难受了,找一个人这么难!” 过了半个时辰,明石斋到了,张冲搀扶着高奇走下马车,高奇笑着走进明石斋,张冲和刘霄一左一右站在明石斋门前,好似威武的门神一般。高奇手摇折扇笑着逛着明石斋大堂,陶克笑着走过来,施礼道:“这位公子,要买书画吗?” 高奇轻轻合上折扇,“请掌柜介绍一二。” 陶克只是把高奇当成一个普通的客人,逐一介绍每一幅书画的优劣,从先秦到前朝,每一位书法大家都独特的个性。“公子,这是前朝杨明远大人的书法大作,笔体结实有气韵,不知公子是否喜欢?”陶克接着刚才的势头推出了杨明远大人的书法大作,这是昨夜戴云临时临摹的一幅作品,仅供欣赏。 高奇认真看了一眼,看到题跋,问了一句:“这是黄州学子戴云的书法大作,还是新的,掌柜的认识戴云?” 陶克笑着说:“每日总有一个奇怪的人会送一些学子的书画来代卖,这幅就是代卖之作。陶某怎么会认识这些学子?” “陶掌柜没见过戴云?” 陶克手指一幅书画,说道:“这幅松鼠嬉戏图就是那日一位学子现场所做的,当时有客人质疑,那名学子现场作画,就是这幅松鼠嬉戏图,还有一首题诗,从题跋上可以看出那名学子叫戴云。现在陶某才知道戴云是黄州第一才子。这就是公子想要知道的事情。” 高奇看了看书画,点头,说道:“好字,好景,好意境,杨大人说得全对上了。” 此时清雅拉着戴云的衣角快步走出明石斋大门,戴云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看书画的高奇,感觉挺熟悉,对清雅笑着说:“今日黄州书院比较热闹,到了地方不要惹事,不要乱说话。”清雅不敢撅嘴,点头答应。两人离开明石斋去黄州书院,好像忘记了一件事:谭河下令全城搜捕戴云。 高奇刚才和戴云对了一个眼神,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追到门口,问张冲:“刚刚出去的一男一女去哪里了?” “黄州书院!”刘霄凭借着回忆想起了一些内容,“那两个人不是殿下要找的人!” 高奇将前后发生的事情想了一遍,说:“现在去黄州书院要一张戴云的画像,照着画像找人会快一些。” 高奇的思路是对的,刚才的瞬间被他抓住了。今日的黄州书院冯院长为新入院的学生举办入院仪式。高奇听到这些,感觉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可以和学子们多走动走动。 高奇回到客栈换上一套锦绣华服,坐上马车去黄州书院,可是刚到书院门口又被守门的士兵拦下了,戴云和清雅赶到崇圣殿时,学子们入院拜祭孔子和孟子的仪式活动早已结束。高奇假装成杨明远老大人的远房侄子才被守门的士兵放行,问了崇圣殿的位置才急匆匆赶过去。 冯兰城院长清理完崇圣殿的东西,转头看到戴云和清雅,吓了一大跳,急忙问道:“戴云,现下那个刺史大人疯了,竟然下令全城抓捕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戴云叹气一声,说:“刺史大人是真疯了,今日本来想凑个热闹,给冯院长捧个场,还是来晚了!有些事情,学生瞧不清了,学生辛勤读书,从不涉足任何纷争,那日清云山的土匪不知为何抢了吉祥钱庄的银车,学生一个柔弱书生,怎么敢代表吉祥钱庄去和清云山的土匪谈判?学生不答应,谭河就诬陷学生通匪,还要上奏折取消学生的贡员资格。这是一个什么世道?学生不想入狱受辱,前些日子跟着自家大哥学了剑,逃走了。” 冯兰城院长生气地说,“你放心,你写的诉状康大人已送到御前,陛下已经派钦差来黄州查案了,看来谭河的好日子到头了。今日起,黄州书院不欢迎刺史大人的官兵再进来。你要是没处去,可以住在书院里,有本官在,谭河胆敢踏进书院半步,本官可以下令当即逮捕他,杀了他都不为过。” 高奇站在崇圣殿门口听了一刻钟,双手攥拳,心中的愤怒到了极点,“万万没想到这个可恶的谭河真的是披着读书人的皮专做恶事。” 刘霄小声问:“殿下,人就在里面,怎么办?是不是今夜踏平刺史府?” 张冲生气说:“不用那么麻烦,今夜只要抓住谭河,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高奇不耐烦地一摆手,手摇折扇走进崇圣殿,大声说:“冯院长,戴公子,本世子就是陛下派下来的钦差,这个案子我要查清楚了,谭河可恨,该杀!” 冯兰城认出高奇,拉着戴云跪下,说:“这是璟王世子殿下,快跪下,查案钦差。” 戴云跪下,还用余光看了一眼高奇,面前之人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脸福相,穿一身锦绣华服,全身的气质压得戴云不敢直视,骨子里有一股不服输的战斗精神。 高奇看了一眼戴云,大声说:“你是戴云?抬头!” 戴云缓慢地抬头,高奇一挥手,身后的张冲递上来一份画像,这是戴天德的画像,打开对着画像看了看,“这也不像啊,谁画的像?” 高奇收起画像放在一旁,坐在一旁的书案前,冯兰城站在一旁,戴云继续跪着,心里格外紧张。 戴云说:“殿下,草民的诉状句句属实,请殿下为黄州的百姓做主。” 高奇反复思量,笑着说:“戴云,你的诉状呢,本世子是接了,具体情况我也了解了,现在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你若是帮着本世子查清谭河的所有罪行,你可以保住贡员资格,还可以破格推荐。想好了,今夜戌时明月湖来见。” 高奇说完,带着张冲和刘霄离开了黄州书院崇圣殿。崇圣殿中冯兰城扶起跪着的戴云,低声问:“你想好了吗?璟王世子殿下和璟王一样,都是陛下最为忌惮的人,一旦你接受了璟王世子的推荐,以后就是璟王的人,将来的仕途未可知?” 戴云想了想,笑着说:“院长,学生想好了,反正都是一死,还不如帮着世子殿下先拿下谭河,到时可以拒绝世子殿下的破格推荐,继续秋闱-春闱大考,凭本事考上去做官。” 冯兰城点头表示默许,“这确实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今夜明月湖你不能一个人去,要带一个护卫去。我知道你最近在学剑,这是黄州书院一位剑法大师留下的一本剑谱,送给你了。”冯兰城送给戴云的《星月剑谱》是百年前一位江湖剑客留在黄州书院的书籍,戴云接过翻了翻,《星月剑谱》比较适合软剑,还真是对口武学。 清雅站在一旁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像做梦一样,小声说:“公子,清雅可以保护你。” 冯兰城看了看清雅,傻笑一声,说:“你这人还真挺有女人缘,有一个愿意跟你吃苦受累的女人也是好事。” 戴云感叹道:“黄州越来越乱了,世子殿下的到来是一个转折。”他拉着清雅辞别冯院长,因不想连累冯院长和众多书院学子,还是离开了黄州书院,前往明石斋。 这是一个混乱的人世间,一个堂堂刺史,专断独行,凭借手中的权利专干违法的事情,可以黑白颠倒,欺压良善,这就是这个世间最大的恶。戴云心目中的理想世间不是这样的,为了那些勉强活着的人,为了那些努力活着的人,戴云决定再也不退让,今夜戌时明月湖去见璟王世子殿下,为自己活一次,为黄州百姓拼一次。 黄州城的夜晚当属明月湖最热闹,今夜的明月湖上只有一条船,其他船全被高奇下令不许划出。这条船上只有几个人,高奇的两名侍卫张冲和刘霄一前一后站在船舷上,高奇和戴云坐在船舱中面对面坐着,清雅站在戴云身后。夜空的明月照得湖面明亮。 高奇手摇折扇,问:“戴公子,想好了吗?” 戴云点头,说道:“殿下,戴云想好了,愿意助您全力破案,什么都不要。即便是丢掉贡员资格也在所不惜。黄州的百姓不能再被谭河这个大贪官祸害了!” 高奇问道:“本世子该怎么做?直接派兵去抓人,刑讯逼供拿证据?” “殿下,不可如此直接!”戴云说道,“第一步是吉祥钱庄,这应该是谭河名下的钱庄,先抓了钱庄老板,会有意外收获;第二步是引蛇出洞,撬开钱庄老板的嘴,找到谭河私铸兵器军械的地方,再利用截获的军械兵器假扮谭河的人和汉国那边的人交易,来一个张网抓鱼人脏俱获。有了这些实打实的证据,谭河再也翻不了身。黄州三大世家早就恨死了谭河,只要他一落网,整个黄州城没有人会替他说一句好话。” 高奇思考片刻,认真地点头说道:“好一个连环计,这谭河该死!” “今夜殿下要告诉黄州城您的真实身份,可以随时调一队黄州驻军进城,要避免发生突发事件,黄州城不是谭河一个人的,是所有黄州老百姓的黄州。”戴云笑着说。 高奇一摆手,船家将游船划到码头,高奇和戴云以及清雅一行人走上码头。突然间,云锋带着一队官兵将高奇等人团团围住,大声喊:“今夜捉拿北国奸细!就是面前这些人!” 高奇手摇折扇,大声喊:“谁敢上前!本世子受皇恩来黄州查案,来人宣旨!” 云锋大笑:“继续装!继续装!” 张冲拔剑一剑刺中云锋的右肩,一脚将云锋踢倒在地。刘霄拔剑快速解决掉云锋所带的士兵。云锋这才意识到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刘霄收起宝剑,宣旨:“众人跪拜!”码头围观的所有人全部跪拜。 “圣旨到!黄州多发贪污大案,朕特命璟王世子高奇为查案钦差,提调黄州一切军政要务。钦此!” 第23章 查案 刘霄宣完圣旨,躺在地上的云锋脸上没了血色,围聚在码头的所有人起身纷纷离去。张冲拔剑指着云锋,生气地说:“在黄州城还真没人敢说世子殿下是奸细,今日我替殿下除了你!”张冲的剑正刺向云锋的咽喉。 “等一下!”高奇冷笑道,“先不要杀他,让他给刺史大人带句话,明日本世子开始查案,黄州驻军会进驻黄州城内,驻军的军营就设在刺史府周围。” “快滚!”张冲收回长剑,大声喊着,恨不得立刻宰了云锋。 云锋连滚带爬地逃离码头,那狼狈的样子让人觉得好笑。 高奇扫视一圈,对张冲说:“马上放信鸽,命令林骏将军留下一营人守卫军营,速带领其余官兵进驻黄州城,部分士兵替换原来的守城士兵,其余人进驻刺史府周边一处大宅院。今夜丑时完成换防!”张冲按照高奇的吩咐去办事了。 戴云在一旁打着呵欠,清雅用手拍拍他的后背,他瞬间清醒了,看着四周。 高奇看着戴云,问:“戴公子,何时可以抓捕吉祥钱庄老板?” 戴云瞧了一眼清雅,笑着说:“今夜子时,子时钱庄所有人都已入睡,毫无防备,破门而入,一个人都跑不了,钱财也不可能快速转移。子时前戴某要回明石斋等一个人,一个绝世剑客。到时殿下带人守在门前,戴某带人破门而入抓人。” 高奇笑着点头,“好!本世子在子时吉祥钱庄等戴公子!今夜寅时一到,黄州城就变天了,所有城防和巡逻士兵全部换成黄州驻军士卒,一切尽在本世子的掌握之中,谭河别想再翻身。” 戴云施礼道:“戴某再拜谢过殿下,戴某和清雅先回明石斋歇息一个时辰。” 高奇一摆手,戴云拉着清雅离开明月湖。清雅叽叽喳喳地问了戴云一路,脸上写着骄傲和自信: “公子,你好厉害呀,连环计一出,黄州城可以安稳了!” “公子,为什么不向世子殿下提条件?” “公子!公子!今日明月湖全码头的人都跪下了,世子殿下好大的官威啊!” “公子,回到清风坡可以和叔父吹嘘一下。” “公子,你要等谁啊?薛大哥?戴大公子?” 戴云有点儿懵,不想破坏清雅如此好的心情,希望这段回忆可以成为一生的美好回忆。“当下有世子殿下在,黄州的事情不到半月即可解决,到时世子殿下回京城,我就可以回清风坡了。待到秋闱之时,努力奋战,向前方的青云之路迈进。”他怀着这样的心境向前走,至少现在的境遇还算不错。 清雅看着面前的男人,心情格外好,回忆起曾经在北方秦国之时,何曾见过如此阳光少年,聪明机智,八面玲珑,处世以真诚,待人以和善,就是身世凄惨,历经坎坷。那个清风坡会是一个世外桃源,适宜安居的好地方。 回到明石斋的戴云和清雅围坐在大堂的方桌前,一刻钟后,戴毅和薛恒敲门进入明石斋大门,陶克立刻去打样关门。 清雅倒了一壶茶放在方桌上,戴毅和薛恒坐下来瞧着戴云,同声问道:“这么着急叫我们回来,什么大事?清云山那边好多人呢。” 戴云倒了两杯茶递给戴毅和薛恒,笑着说:“大哥,薛大哥,我已知晓两位是清云山的大当家和二当家,过去清云山替天行道,行侠仗义,为民除害,受当地百姓所称颂。今日世子殿下受皇命前来黄州查案,这是两位大哥带领山匪投军入伍的好时机。当山匪总不能干一辈子吧!这是我的一个提议,请两位大哥慎重考虑。” 薛恒看了一眼戴毅,说道:“大哥,云弟的话讲得不错,干土匪总不能干一辈子,一身武艺总不能天天劫道吧。云弟是在为清云山众兄弟们的前途考虑。” 戴毅生气地说道:“你以为我想干土匪啊!要不是为了父亲和云弟,我才不干土匪呢。” “大哥,此次世子殿下都如此相信云弟,我们也应该相信云弟,这次只要我们帮助世子殿下破案,清云山的兄弟们就不用再当土匪了。大哥,你也想一想未来的事情。十年后你还要做土匪吗?”薛恒用心地劝慰戴毅。 戴毅瞧了一眼戴云,说:“今夜我和薛恒去帮你抓罪犯,这算不算立功赎罪啊?” 戴云一愣,问道:“大哥怎么知道今夜有行动要抓罪犯?我没提起过此事。” “这有什么难猜的?深夜里还不睡觉,那定是子时动手,夜深人静是破门抓人的好时机。”戴毅说得很好。 戴云发现戴毅是一个想法奇特的人,或许入行伍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大哥,薛大哥,根据对案件的分析,吉祥钱庄定然是谭河名下的钱庄,钱庄老板定是谭河信任的管账人,每一次交易都会有记录,每一次银子入库也会有记录,每一次银子出库也会有记录,拿下吉祥钱庄,就可以拿到关键证据,案子就很快水落石出了。”戴云条分缕析,毫不隐瞒内心的想法。 薛恒点头,“此法甚好,不管钱庄有多少武林高手,薛某一剑解决,还记得上次从山谷中逃走的那个护镖师吗?” 戴毅想起那夜在山谷逃走的护送银车的剑客,说道:“我记得这个人,武功不错,带着腾云的假面具,腾云那张脸我记得很清楚。若是能抓住这个人,那就太好了!” 戴毅高兴地将那夜发生在清云山山谷谷口的事情详细地讲了一遍,戴云反复思索一遍,说道:“现下整个案子全通了,今夜的事情必成!” 正值子时一刻,戴毅和戴云,薛恒三人出现在吉祥钱庄门前,戴毅拔出长刀,轻轻拨开吉祥钱庄大门的门栓,轻轻一推,大门开了。戴云和薛恒跟着走进吉祥钱庄,戴云用火石点上大堂的油灯,笑着说:“大哥,薛大哥,你们去二楼抓老板和伙计,把他们提溜到大堂来,我在这里找账本!” 如此分工,正合三人心意,戴云读书识字适合找账本,戴毅和薛恒适合打架抓人。 戴云在柜台上扒出两大箱账本,累得满头是汗,突然间高奇带着张冲和刘霄走进吉祥钱庄,高奇坐在大堂的木椅上,张冲和刘霄站在左右两边,戴云一遍擦汗,一边冲着高奇招手,手指两大箱账本,说:“殿下,好累啊,整整两大箱账本,谭河没少贪钱。” 二楼经历过一阵激烈的打斗,薛恒一手提溜着假腾云,一手提溜着钱庄田老板出现在众人面前,跪下,说道:“草民薛恒,曾是清云山山匪,今日迷途知返,抓获帮助谭河走私贩运的人和钱庄老板,望殿下恕罪。” 高奇笑着点头,此时戴毅压着两名黑衣人走进钱庄大堂,将两名黑衣人扔到大堂上,跪下,说道:“草民戴毅,戴云的哥哥,也是清云山山匪,今日帮助弟弟抓住谭河藏在亲自的两名杀手,望殿下恕罪,草民愿率清云山一干人等归降参军。” 高奇认出了戴毅,笑着说:“是你啊!如此侠客,本世子不忍惩罚,待到黄州的事情了了,戴公子可率众人去黄州驻军,林将军会接纳你们的。” 薛恒再次叩拜,说:“薛恒谢殿下宽恕!自此薛恒愿四海为家,行走江湖。” 戴毅叩拜谢恩,站起身瞅着身边的戴云,脸上全是喜悦。 “戴公子,你抓了这么多人,还是你来审,本世子只看结果,不问过程,辰时之前这几个人要开口,具体怎么做要看你的手段。”高奇咳嗽一声,轻摇折扇,打着哈欠,“刘霄,张冲,你们两个人帮着戴公子一起审,这几个奸滑之徒也是很好审的。” 说完话的高奇继续打着呵欠,躺在大堂的摇椅上悄然入眠。 张冲和刘霄彼此看了一眼,自当认命。戴云看了一眼大堂里的四个人,两只眼睛转了一下,冲着张冲和刘霄微笑,笑着说:“两位侍卫大人,这两名刺客归你们审,那边是大堂的一个杂物间,比较安静,可以打,可以骂,打到刺客说出幕后主使之人,薛大哥可以在旁帮忙。” 张冲和刘霄内心满足,这是手到擒来的轻松活儿,两人提溜着两名刺客走进一边的杂物间,只听得见杂物间不断传出惨叫声,大堂的其他人吓得紧,薛恒小声说:“王府侍卫果然不是吹牛的,太厉害了。” 一刻钟后,张冲和刘霄将早已鼻青脸肿的两名刺客提溜出杂物间,张冲走到戴云面前,说道:“戴公子,刺客已经找了,是黄州刺史谭河在江湖上花钱雇来护送银车和兵械物资的护镖师。还没打够呢,人就招了。” 戴云写好口供,让两名刺客画押签字,“两位侍卫大人,下面的事情有点儿难办,需要一个一个审。先审假腾云,再审田老板,那边我记得有两间房,把这两人分别关押一个时辰,不许点灯,保持安静。戴某保证不出一个时辰,两人定然招供。” 张冲和刘霄还真按照戴云的法子去办了。 戴云在旁打开箱子一本本查看,每一本上的账目数额大得惊人,薛恒和戴毅也过来帮忙查账。“只看银子出库记录,要查到具体的地点在哪里,用毛笔标注出来。”戴云反复地重述。 张冲和刘霄站在一旁,瞧着忙碌的几人,彼此安慰: “读书人就是命苦,看戴公子,哪像咱们一剑解决问题。” “张兄,困死了,来这里查案就是个苦差事,难熬啊!” “刘兄,临来时王爷交代过不能抱怨,小心隔墙有耳哟!” 戴毅和薛恒两人用了一个时辰共同找到十几次共同的银钱出库记录,戴云看了一眼,“每个月的月初支出一大笔银子给城东银安坊,这里是黄州兵械库的直属作坊,这么一大笔银子做什么用?”戴云心中反复地问这个问题。 戴云笑了笑,示意张冲和刘霄走进关押田老板的房间,戴云用火石点燃了房间的油灯,整个房间照亮了,过于肥胖的田老板睁开眼睛瞧着戴云,大声问: “你是谁?凭什么抓我?吉祥钱庄可是刺史大人的买卖!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查!” 刘霄严肃地拔出宝剑对着田老板,大声讲:“璟王世子殿下奉皇命来黄州查办军需物资走私一案,你这个吉祥钱庄还查不得吗?” 田老板吓得满头是汗,气喘吁吁地回答:“大人想问什么,田某愿意回答!” 戴云冲着刘霄微笑致谢,继续问道:“根据吉祥钱庄的账本记录,每个月的月初总有支出一大笔银子给城东银安坊,这里是黄州兵械库的直属作坊,这么一大笔银子做什么用?” 田老板支支吾吾不说话,只是一味地摇头。 “田老板,你的后台是谭刺史吧?如今的谭大人早已成为黄州城人人喊打的人,前几日成衣铺关账了几家,那是谭大人在自保,你的钱庄也是这样,世子殿下的兵马子时已进驻黄州城,刺史府早已被团团围住,即便你不说,戴某也能查出来。你要是现在说出来,还可以减轻罪责。那个假腾云也已招供,你一个人苦撑着想干什么?即便你为谭刺史尽忠,谭刺史会记得你的忠心。白日做梦,好好想想吧!” 戴云的每一句话都击中了田老板早已脆弱的心,田老板刚经历过漆黑的暗夜,也看不到前路在哪里。 田老板哭着说:“大人,小人招,吉祥钱庄就是刺史大人的小金库,每月月初小人都会将一大笔银钱划给城东银安坊,这里也是刺史大人从康四海手中接手的私铸兵械的作坊。每次和汉国的交易所得的银两都要入钱庄的账上,以此与刺史府的大账区分开......” 戴云写好口供交给田老板签字画押,“带下去看押,不要让犯人寻短见!” 戴云看着两份口供发呆,拿起两份口供,说道:“张大人,烦请您去隔壁将假腾云提过来,即可开审。” 片刻之后,张冲提溜着假腾云走进来,扔到地上,大声讲:“认真回戴大人的话,不许说一句谎话。” 戴云笑了笑,“这是哪里请来的人啊?这么能装睡。” 假腾云被吓醒,瞧着戴云,低声问:“你们想要干什么?这是私设公堂?在黄州我是刺史大人的人,谁敢动我?” 戴云阴沉着脸,严肃地说:“哪个刺史大人?告诉你,谭河这个刺史已被璟王世子殿下拿下,就关在刺史府大牢里。殿下已拿到你们向汉国倒卖私铸的军需兵械的证据,田老板已经招了,每个月的月中和月末你会分两次送一趟货给汉国那边,然后你再护送所得的银车跨越边境回到黄州。定你个通敌叛国都不为过!想好了再回答我!” 假腾云低头回答:“小人腾云,全黄州人都认识,曾经是康四海的管家。” “你是腾云?”戴云愣住了,看到这张脸还真是和腾云的脸皮一模一样,故作镇定地说:“腾云早死了,康家被谭河整垮的那一天就死了,你骗谁呢?” 戴云说:“传证人戴毅!” 张冲走出房间,请戴毅进来。戴毅瞧见假腾云,大声喊:“就是他,那天护送银车的领头的,还说自己是刺史府的人!” 假腾云这才看清戴毅的脸,那日是戴着面具,今日没戴面具,身形和说话都像,“大人,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 戴毅生气地撕掉假腾云的人皮面具,没想到面具下面隐藏的竟然是一张陌生的脸,圆润的脸庞,完全和腾云的脸不一样,还有几分英气。“你到底是谁?”戴云又一次质问。 第24章 平乱 假腾云此时早已慌张,不知如何躲避,也不敢多说话。戴云从座椅上站起身,慢慢走到假腾云面前,从怀里掏出一根细小的铁钎严肃地说: “看到这根铁钎了吗?我要是从的太阳穴插进去,片刻之后,你就没了。若是江湖上听到一个剑客活活被一根铁钎插死,想一下,有多少人等着看你的笑话呢?现在试一试,很快的,想死很容易,一根铁钎就可以做到。想死吗?” 假腾云满头都是汗珠,还是不说话,继续保持沉默。站在一旁的张冲和刘霄都想过去一剑刺死这个假腾云。 戴云转过头来,将手中的铁钎扔出,铁钎不偏不倚射中假腾云的左肩,问: “还想试试吗?我可以把你关在一个黑漆漆的地牢里,第一日,第二日,第十日,一个月,没人和你说话,还没有光亮,你想试试吗?那绝对是一种难得的体验!” 假腾云内心的恐惧已到了极点,捂住耳朵,大声喊:“不要!我不要关进地牢,腾云就是这样死掉的。” 戴云提高声音,愤怒地说道:“不想死就老实招供!戴某可不是谭河,可以跟你有时间慢慢耗。你也曾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客,甘做贪官的走狗,今夜谭河这个贪官已被抓,你要为一个贪官陪葬吗?” 假腾云内心早已崩溃,哭着说道:“大人,小人招供。小人原名绛寇,曾是江湖上显赫一时的剑客,后摊上人命官司被谭刺史所救,暗中替刺史大人奔走杀人。前些日子康四海被抓,康四海的管家腾云被逼死,但刺史大人拿到了康四海和汉国交易的商贾名单。小人便假冒腾云之名继续与汉国进行贸易,声音可以伪装,面容只能通过人皮面具,刺史大人找人做了一个腾云的人皮面具让小人戴上。每个月走两次,分山路与水路山路屡次被劫,水路很顺利,因为水路的官兵都是云锋大人的人,一直暗中保护......” 戴云录下口供,绛寇哭着签字画押。“押下去!戴某也困了,累得很,夜晚就是难熬!”戴云看着三份口供,叹了一口气,慢步走出房间,其他人也跟着走出房间。 张冲和刘霄站在吉祥钱庄大堂,钱庄大门被一队官兵围住,为首的人是林骏将军。林骏跪在钱庄大门前,大声喊:“殿下,黄州驻军已进驻黄州城,接手黄州四门城防,城内军营均按殿下所吩咐驻扎,特来拜见殿下!” 林骏的声音惊醒了正在休息的高奇,高奇睁开眼睛扫视一圈,张冲和刘霄站在左右两边,戴云手拿三张纸躺在两只大箱子上休憩,戴毅和薛恒站在大门口。 高奇问道:“审完了吗?门外的人是谁?” 戴云也被门外的声音惊醒,做起来,又看了一眼口供,瞧见世子殿下已苏醒,慌忙跪下来,将三张口供举过头顶,大声说:“秉殿下,人犯已审完,这是人犯的口供,请殿下过目。” 高奇一挥手,刘霄走过来接过三张口供呈给世子殿下。高奇反复看了三份口供,生气地骂道:“谭河名下竟然有这么多产业,还敢把私铸的兵械存在刺史军械库,买通守城校尉水路贩兵器,黄州驻军进城了吗?” 张冲施礼,说道:“林将军跪在门外,等候召见!” 高奇说:“宣林骏进来!” 张冲走到门口,领着林骏将军走进吉祥钱庄,林骏跪在高奇面前禀报:“世子殿下,黄州驻军已进城接管水陆城防,军营驻扎在距离刺史府不足一里的地方,末将带着一队人马等候殿下的命令!” 高奇看了一眼戴云,问:“戴公子,证据都有了,该抓人了吧?” 戴云接着说:“殿下,驻军接手城防后,直到天亮卯时府衙点卯,还有两个时辰,足以让驻军兄弟们埋锅造饭饱餐一顿。卯时一到,林将军可兵分三路,一路押着钱庄田老板查抄城东银安坊,封存刺史府军械库;一路捉拿刺史府下面所有官员甄别哪些是谭河的死党,哪些是被裹挟进来的;一路严格防范水路走私,遇到可疑的船只查了再说,不放过任何一搜开往汉国的货船。林将军可提前预留一队兵马盯紧刺史府,一旦刺史府有任何异动,可随时调用。” 高奇问:“林将军,人马可够用吗?” 林骏大声说:“请殿下放心,黄州驻军三万五千人,此次末将带兵一万五千人进城,另有两万人留守城外军营以防边境生变。按照戴公子的谋划,可随时调用的人马有五千人,足以应对云锋所带领的士卒!驻军常年作战,黄州城内士卒不足为虑。” 林骏追问:“为什么是卯时抓人?” 戴云回道:“殿下,府衙卯时点卯,军营卯时点卯换班,卯时抓人,不会漏掉任何一个人,也不会走漏消息。” 高奇满意地点点头,“林将军,按照戴公子的谋划卯时抓人,不要放过一个可疑之人。” 林骏道了一声“末将遵命”便退出吉祥钱庄,带着兵马押着刚审完的四名罪犯回去了。 高奇目前感觉甚好,轻松处理案件,还得到了一位旷世奇才,高兴地问道:“戴公子,林将军去抓人了,案子很快就可以审清了,不知何时可以结案?” 戴云叹气,扫视一圈吉祥钱庄大堂,说道:“结案还需些时日,今日可以理清案件的整个过程,关键的人证和物证都可以聚齐,但要真要查办谭河,还差一个时机,一个逼谭河主动动手的时机。一旦谭河主动动手,殿下率军平乱,黄州那些依附于谭河的人才能清理干净,百姓才能安宁。” “今日,本世子要做些什么?”高奇听懂了戴云的话,似乎默许了如此行事。 戴云说:“殿下可先回客栈休息,在客栈等待林将军的好消息。想必此刻谭河定在刺史府和死党们在密谋一件大事。”瞧了一眼戴毅,“大哥,你帮忙去探查探查,不要让刺史府的人发现。” 戴毅困得不行了,听到有人叫自己,“殿下,云弟,我现在就去。”临走前轻拍薛恒的肩膀,说:“兄弟,你要保护好云弟和殿下。” 戴云目送着戴毅离开的背影,在微风的吹拂下辞别高奇,和薛恒走在清冷的大街上。薛恒倒是非常精神,故意打趣道:“戴公子,这次事情办成了,清云山的兄弟们也有了出路,从来没有考虑过投靠依附璟王世子殿下?” 戴云笑着说道:“从没想过这件事,薛大哥,我不想依附于任何人,只想凭借个人努力和天赋进入仕途,做一个像杨明远老大人那样顶天立地的大人物!” 薛恒轻轻摇摇头,表示不信,倒是明明白白地表达了长久跟随的意愿,戴云笑着接受了。一个愿意跟随,一个愿意接受,岂不是人世间最美妙的邂逅和相逢。这也是高奇此时最想要的东西。 刚回到悦福客栈的高奇站在客房的窗户前,窗户大开着,张冲和刘霄站在他的身后,高奇沉默着不说话,回忆着今夜发生的所有事情,转头问:“你们两个怎么看戴云这个人?” 这个时刻,高奇这是想要确定一个心中的答案。 张冲说道:“戴公子聪明机智,懂人心,要是带回京城,王爷一定会喜欢。” 刘霄干咳一声,说道:“如此聪明之人很难收服,不爱财,不爱色,也不爱权,只为心目中的那道光。殿下要用此人,要先收服此人。” 高奇心中烦忧之事也正是如此,朝堂之人有人爱权势,自然好兑付;读书人爱钱好色,也有办法应对;有理想的人,不爱钱不好色不图权势的人,很难对付。“黄州的事情了了,书院那个冯院长定然是不愿意爱徒跳进来,可以先让杨明远老大人劝一劝,先哄到京城再说,圣旨一下,抗旨就是死,架到火炉上的凤凰不想飞也得飞。” 张冲继续说:“那得抢在其他人前面举荐戴公子。提前抢人,陛下要是也看上了戴云就惨了。” 高奇笑着说:“今日卯时林将军抓的人让杨明远老大人去审,命令戴云在旁协助。本王也需要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都交给他们去办。” 刘霄在一旁傻笑,张冲出去传令给杨明远大人了。 空荡荡的房间只剩下高奇一人,他取下挂在房间的宝剑在房间里开心地舞剑,内心在对比着十多年前与现在的黄州百姓生存状况,“黄州与陈州,蔡州,扬州四州是康国与秦国的接壤地带,黄州又与汉国相接,是地理要冲,也是边境重镇,一旦出现动乱就是天大的事情,黄州案处理要恰到好处,又不能触及各方的利益,戴云的出现真是及时雨,很好地平衡了黄州各方势力,比谭河那个愚蠢的读书人强太多了。太过专断独行的人不合适放在边境重镇刺史的位置上。父王临来前的这段话颇有道理。” 高奇真的是发自内心的喜欢戴云这个刚满十八岁的阳光少年,仿佛看到了曾经十八岁的自己。 这一夜除了高奇和戴云在忙活,还有两个人也在秘密地商议一件事,黄州城守城校尉云锋自从在明月湖码头遭遇璟王世子殿下侍卫的毒打后,立即来找刺史大人谭河商量对策,从子时到一直到丑时。谭河自从送走了女儿谭丽后,心中的担忧消除了,一直到子时云锋处理好身上的伤口来见谭刺史。两人的见面还是安排在刺史府后院花园凉亭中,所有的侍女仆人都被支走了。圆圆的石桌前,谭河的全身缠着绷带,最近总是受伤,再看看云锋的手臂也缠着绷带,低声说:“大人,璟王世子殿下来黄州查案了。” “谁?”谭河一惊,“璟王那个骁勇善战的儿子来黄州了!查什么案子?会查案吗? 云锋点点头,“大人,世子殿下身边跟着那个狡诈的戴云,他也不会查案吗?” “一个读书人,能查出什么?即便是来查我们,什么也查不到,放心,所有的事情都很隐蔽,不会有什么问题。” 云锋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说:“大人心里有数就行,一个浪荡世子能掀起多大的浪花。陛下也是看错了人啊,这个纨绔世子除了杀人,还能做什么呢?” 谭河冲着云锋笑了笑,似乎完全没有料到即将到来的暴风雨。每一件大事发生前总是风平浪静的,让沉迷在此中的人看不见,瞧不清,摸不到,猜不透。回到明石斋的戴云在清雅的照顾下安然入睡,清雅搬过来一把木椅坐在床前,手中摇着一把折扇为他轻轻扇风。 清雅用小手温柔地抚摸着戴云俊俏的脸庞,脸上的笑意变成了羞红的愧意,也最终抵不过困意趴在床头呼呼大睡。这样的场景是一幅惬意的和谐画面,阳光透过窗户射进房间里,戴云缓慢地睁开双眼看到趴在床头上睡着的清雅,轻轻下床,将清雅放在床上,自己披上一件衣服走出房间,抬头看着耀眼的太阳光,叹息一声。此时林骏将军身着铠甲闯入明石斋后院,走到戴云面前,施礼道:“戴公子,本将抓了所有可疑的人犯全部秘密关押在刺史府大牢,世子殿下传令杨明远老大人和戴公子去审理这些人。本将已命人接管刺史府大牢,没有任何消息走漏。” 戴毅笑着跑过来,说道:“云弟,你猜得没错,谭河和云锋昨夜在一起密谋,不敢靠得太近,两人看轻你和世子殿下,完全不害怕世子殿下。” 戴云一转身看到穿戴好的清雅,说:“清雅,今日我要去府衙审案,你也要去凑个热闹。”清雅笑着点头 戴毅笑了笑,说:“我保护你们两个!” 戴云带着清雅和戴毅同林骏将军去刺史府大牢审案,杨明远老大人早已到达。林将军一共抓捕一百多人,前后审讯了两日,释放了近一半被裹挟进来的官员,留下那些与谭河同流合污的官员。临走出大牢时,杨明远老大人将写好的具结递给戴云,笑着说:“年轻人,以后朝廷的未来就是你们年轻一辈的,世子殿下很欣赏你,不要辜负世子殿下和老夫的一片苦心!” “杨老大人的话,学生谨记在心,不敢忘。”戴云也听出杨明远的弦外之音,也发现杨明远是世子殿下的说客,又不敢得罪杨明远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者,只能表面应承下来。 “你特别像老夫熟知的一个人,他是曾经的御史中丞戴天德,音容笑貌,品行品性都很像,老夫多希望你成为他。” 戴云和清雅目送着白发苍苍的杨明远,他的心中依旧埋藏着那个疑问:自己书房的那个戴天德是谁?自己的亲人吗?还是仇人?杨明远老大人也这么说,戴天德到底是谁? 一个时辰后,戴云将审讯具结的折子呈给世子殿下,看到等在客栈楼下的清雅,即将走出房间时,高奇也问了一句: “戴公子,你可认识十八年前站立于朝堂的右相 御史中丞戴天德?” “又是戴天德!”戴云的心中很是烦闷,“没有人告诉我戴天德是谁,我也不知道我的身世,能不能不要用我不知道的人和事来试探!” 戴云真诚地回答:“殿下,接下来要打草惊一下谭河和云锋两条毒蛇,可放出世子殿下在悦福客栈的消息来钓他们动手,同时安排今夜林将军带人埋伏在悦福客栈四周。如此此计可成!戴某自从记事起,没人告诉我个人的身世,至于戴天德是谁,不知道,或许叔父戴一膺会知道。” 高奇高兴地点点头,虽然没有打探到有关戴天德的消息,但可以很快了解黄州的案子。戴云拉着清雅离开了悦福客栈。 “张冲,给京城传信,问问父王戴一膺是不是当年戴天德的管家?”高奇还是怀疑戴云就是戴天德那个曾经逃亡在外的孩子。 第25章 叛贼 在高奇的心目中,他多么希望达成父亲的心愿,也希望戴云就是曾经的右相 御史中丞戴天德的孩子,如此以来,双重关系的加持,未来可以助力他在朝廷的势力发展。 高奇的愿望终究是愿望,对于一无所知的戴云来说,就是另一个未知,不可预测的前景与未来。 戴云和清雅手拉手走在回去的大街上,路上的人来来往往,戴云不敢停下来回望,心中的恐慌难以言表,满天的乌云就是他内心最好的写照。清雅看出他内心的不悦,低声问: “公子,现在就差最后的两个人落网了,事情了结之时,公子想做什么?” 戴云以前想过这个问题,没想那么具体,“清雅可以帮我想啊,想一想,是在清风坡种地读书?还是离开黄州四海为家流浪一生?我的世界里有你就够幸福了!” 清雅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深知这是犯忌讳的事情,只能点到为止,只要确认公子的心理有她就够了。 戴云时常会在睡梦中见到那个画像中的人,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个戴天德,一身朝服,头戴冠冕,手持玉笏,脚蹬长靴,这个人和他的相貌一模一样。 “或许是自己近日没睡好,亦或是将来的自己的模样。”戴云总是这样安慰自己,从来没想过那人和自己有什么亲属关系。 戴云在大街上听到一些小道消息: “璟王世子殿下就带了两名侍卫就敢住在悦福客栈,太胆大了!” “刺史大人名下有三十多家赚钱的店铺,这么来说,刺史大人是个大贪官。” “世子殿下带兵进城了,这是什么世道吗?” 戴云的脸上洋溢着一种喜悦,突然意识到世子殿下真是一个奇才。清雅笑着说:“消息现在传得这么快,那两条毒蛇会上当吗?” 戴云咬着嘴唇,说道:“毒蛇就是毒蛇,明知是阳谋,依然会跳入火坑。这就是毒蛇的本性。” “好有道理哦!”清雅戏谑的说,“现在有人想斩杀毒蛇,救黄州百姓于水火。” 戴云拉着清雅高兴地回明石斋,小声说:“下次要说斩杀巨蟒,要是谭刺史听到了鼻子要气歪了,自己竟然还不如毒蛇有用。到底地下闭上眼。那不是诅咒刺史大人早登极乐世界吗?” 清雅撅着小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说:“这样也太浪费毒蛇了,应该多找一下看看农家的老黄狗还有多少,那根骨头估计还不够一条老黄狗吃吧!这样也不行,说那人连狗骨头都不如了。这也太不尊重狗骨头了,应该是米田共脱生的蛆虫,这个贴切。” 戴云一摆手,生气地说:“骂那个大贪官,应给直接骂,装那么文雅干吗?” 两人的对话也引来了路人的围观,骂人的话被路人当成笑话不断地传,最后变成了“来自黄州第一才子戴云的调侃语录”。 听到这“调侃语录”的人中,杨明远呵呵一笑,不做评论;而高奇听完哈哈大笑,张冲和刘霄笑得肚子疼;黄州书院的人倒是对戴云刮目相看;最搞笑的是坐在刺史府大堂的谭河,敢怒不敢言,气得不想说话。云锋急匆匆走进刺史府大堂,将大街上的小道消息又重复了一遍。谭河趴在大堂的书案上不想搭理他,挥手示意他停止讲话。 “大人,怎么办?现在可是绝佳的机会,世子殿下只带了两名侍卫,就算加上戴云这个初学剑的人,一共才四个人,刺史府的衙役加上巡逻的士卒一共有三千多,三千多打四个人,绰绰有余。现在必须干掉世子殿下,才能保住黄州城。”云锋一直在鼓动谭河刺杀璟王世子殿下。 谭河站起身瞪着云锋,说:“璟王世子殿下是钦差,黄州驻军已京城,你有多大把握。即便能杀了璟王世子殿下,黄州的百姓都能把你我撕吃了!黄州原本就是璟王的封地,百姓对璟王世子爱戴有家。你去听一听,我这个刺史大人啥也不是,就算是一个剑客现在杀了我,老百姓都会拍手称快。你想死你去杀,我坐在家里等着钦差上门索拿。” 云锋走到谭河面前,说:“大人,你也不干净,你贪财,霸占了康四海所有的家产,还私铸兵械贩卖给敌国,这是通敌叛国。就凭这一条,你就得死上八次。那些证据能传出来就是对方已经查实了,你知道?吉祥钱庄已查封,军械库也查封了,黄州大牢也被驻军接管了,你还剩下什么?一个空荡荡的刺史府吗?现在璟王世子殿下故意这么做,就等你去自首。你会去自首吗?你去自首了,戴云那一把长剑就能劈了你。” 谭河不知所措,问:“去自首不行,去杀了世子殿下就是造反,要夷灭三族。云校尉,你就不怕吗?” “夷灭三族,前几日老子在明月湖差点儿被璟王世子的侍卫活活打死,早不怕了,老子要报仇。你通敌叛国,杀人放火,还差一个谋反的罪名吗?”云锋的内心满是仇恨,也想拉着面前之人一起去谋反。“现在你不反也得反,你没有退路了,整个黄州城除了我没人会主持你。” 谭河顿感大事不妙,今日以前能联系上的老朋友都联系不上了,刺史府商议事情,每一个人官员前来,看来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刺杀璟王世子殿下快速控制黄州城,还可以把杀死璟王世子殿下的罪名推到戴云头上。 “云校尉,现在你去准备,今夜戌时我们带人围堵悦福客栈,抓住璟王世子殿下,以此控制黄州城,然后将杀死璟王世子殿下的罪名推到戴云身上。我们还是可以继续留在黄州城。” 云锋眼前一亮,这才意识到谭河是一个虚伪奸诈的小人,“大人,现在我回去准备,三千多人对抗几个人,不足为虑。” 谭河整理着官服,阴沉着脸说:“今夜戌时,悦福客栈大事必成,杀死璟王世子,共治黄州。” 云锋重复了一遍,两人对视一眼,彼此的合作达成,今夜将发生一场惊心动魄的大事。 夜晚的降临总是伴随着不安与动乱,戴云带着戴毅和薛恒从明石斋赶往悦福客栈。此时的悦福客栈早已被云锋带了的三千兵卒围住,高奇和身后的两名侍卫张冲和刘霄站在二楼看着楼下发生的动乱。高奇仰天大笑,说道:“戴云真是厉害,谭河和云锋还真来了,带了不少人马。现在你们两个跟着本王下楼会会这群叛贼。” 张冲和刘霄紧跟着高奇走下二楼,出现在悦福客栈门前,张冲大声喊道:“璟王世子殿下在此,查案钦差在此,谁敢动手?” 张冲和刘霄紧紧挡在高奇面前,面对数以千计的士卒,仍然毫不畏惧。 谭河笑着走到高奇面前,问道:“璟王世子殿下,别来无恙!戴云呢,哦,被你打发走了,那今夜殿下要受苦了!” 云锋身穿铠甲,大笑,拔出长剑对着高奇,说道:“殿下可还记得前几日被你的侍卫毒打的守城校尉云锋吗?就是我,今日我要报仇,报那夜的毒打之仇,报那夜的一剑之仇。” 高奇内心思量:“戴云还没到,戴毅和薛恒也没到,理应是路上出事了,三个人即便拼了也活不了,林骏的兵都在干什么?” 高奇高声喊道:“谭河,云锋,你们要干什么?本王是璟王世子,要造反吗?黄州城是你们的吗?不是!即便杀了本王,你们也控制不了黄州城。” 谭河看了一眼云锋,云锋高声大喊:“来人,抓住璟王世子赏银一百两!” 一群群士卒手持长矛围住高奇、张冲、刘霄三人,戴毅和薛恒及时赶到,戴云跳人人群中拉起高奇向外突,戴毅和薛恒仗着一身武艺护着高奇和戴云快速向外突,张冲和刘霄早已负伤。 戴云大声说:“人太多了,云锋把三千多人全带来了,两位大哥不要恋战带殿下走。” 戴毅和薛恒瞬间架起高奇飞向空中突出人群跳到人群之外,林骏埋伏的兵马接应到高奇,看着人群中的乱象,叹气道:“殿下,里面还有人吗?” 只见张冲和刘霄一前一后同云锋打斗在一起,戴云手持软剑刺向谭河,谭河一直向后退,戴云一直追着谭河跑,软剑一出,谭河只剩下逃跑,没有丝毫抵抗的能力,腾空而起将谭河踢倒在地,软剑指着谭河,大声喊:“认命吧!谭大人!” 戴云拽起谭河,软剑架在谭河的脖颈上,高声喊道: “都停手!谭刺史在我手上,谁敢动,我就宰了谭刺史!你们都是受云锋和谭河蒙蔽的人,只要放下兵器,就可免死!” 一场混战,黄州驻军的人看见这混乱的局面,林骏将军安置好高奇,指挥着官兵快速控制局面。最激烈的还是云锋这边,云锋被张冲和刘霄紧紧盯着,在侍卫眼中,护卫世子殿下就是最大的职责,即使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云锋快速跳到戴云面前,一剑刺中戴云的右臂。张冲和刘霄看到戴云受伤,一前一后刺中云锋,此时戴毅闯入人群中一刀砍了云锋的脑袋,云锋的脑袋掉落地上,尸身到底。 戴云用手捂着右臂,大喊:“云锋已死,放下兵器,可免死!” 其他还在打斗中的士兵看到云锋滚落在地的脑袋纷纷放下兵器投降。高奇生气地踹了倒地的谭河几脚,“统统抓起来,一个不要漏下!黄州城所有的巡逻士卒全部更换。” 林骏和戴毅搀扶着走到高奇面前,高奇看到包扎好的右臂,对林骏说:“林骏,去蔡州捉拿谭河的亲族,全部捉住押往京城,若有反抗,格杀勿论。敢包庇者,按同罪论处。” 林骏带领的士兵将参与叛乱的士卒全部收押,云锋身首异处惨死,无人敢收尸;谭河及其蔡州的亲族全部收押将送往京城受审。高奇带着张冲和刘霄离开悦福客栈住进刺史府,刺史府的衙役全部更换,原有的仆人和侍女遣散归家。戴毅带领清云山的土匪加入黄州驻军,薛恒留在戴云身边贴身保护。 戴云在薛恒的搀扶下回到明石斋,躺在后院的木摇椅上养伤,抬头看着天,想着昨夜发生的恐怖的事情,抚摸着受伤的右臂。清雅端着一碗汤药走过来,“公子,喝药了!”一勺一勺地喂戴云喝药。喝完药,薛恒挎着宝剑走过来,在旁低声问道:“云弟,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我们何时回清风坡?清雅这丫头还惦记着和你成亲呢。” 戴云低头思考着,说道:“我还没想好,明日回清风坡也好。” 清雅笑着走过来,说:“公子,薛大哥,回清风坡是最好的选择,公子既不想接受璟王世子殿下的美意,又不想过早地面见皇帝陛下,但贡员的资格必须要恢复。此事又不能去求世子殿下,公子正苦恼呢。” 戴云又问了一句,“薛大哥,以后明石斋就轻松许多了,原本生意就很好,没了清云山的牵绊,陶掌柜就不用再过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薛恒劝慰道:“云弟,你的才华我服,你的机敏我喜欢,世子殿下也喜欢,你真的没想过找一棵大树依傍直冲云霄吗?” 戴云没有回答,内心在认真思考:“这是一个慕强的时代,找一棵大树依傍是最快的成长之路,但这不是我想要的,一个满腹才华之人岂能依傍大树成长,真要依傍的话,也要依傍一国皇帝,而不是处处遭打压和排挤的王爷。” “我会写一封信交给杨明远老大人,听说世子殿下和杨老大人的关系很好。”戴云站起身去写书信,这一举动看得清雅惊慌。“薛大哥,这还是一向沉稳的公子吗?” 薛恒低声说:“丫头,你还是不了解你的公子,好奇怪的读书人!” 戴云在房间里用毛笔快速写了一份信放进衣袖中,对着清雅说:“我要去见杨明远老大人,谁陪我去?” 清雅笑着跑过来,说:“公子,我陪你去,回来还能逛一次街。” 戴云打趣道:“你就是一个贪玩的野丫头!”他拉着清雅离开明石斋,路上问了行人知晓了杨明远的住宅,此时心情大好,没有了谭河的追杀,全身清爽,也不用逃跑,慢慢地走,边走边看街边的风景。“现在几时了!” “快午时了!”清雅抬头看看天上的大太阳,“好热啊!” 时间过得很快,前面就是杨明远的住宅,清雅轻轻叩开杨宅的大门,杨宅的仆人前来开门,问:“两位找谁?” 戴云从衣袖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杨宅的仆人,说道:“在下是黄州书院学子戴云,烦请杨老大人将此信转交给璟王世子殿下,戴云近日要回老家养伤。” 杨宅仆人听到“戴云”两字,双眼放光,“小人一定转达。黄州百姓会记得戴公子的挺身而出。” 杨宅仆人拿着书信进去了,戴云拉着清雅在片刻间也离开了。“为什么跑这么快?公子,杨大人是很好的人!” “你不知道,杨大人是世子殿下的说客。” 坐在客厅的杨明远听完仆人的禀报,想拆开书信看,又不敢看,用手摸摸花白的胡子,点头:“戴云这是以退为进,不敢直接拒绝世子殿下的邀请,还想保住他的贡员资格,这才是一个读书人该有的风骨。老夫就帮一帮他。”将书信递给仆人,“你骑马去刺史府将此信交给世子殿下,还有一句话,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杨宅仆人不敢耽误,骑马快速赶往刺史府,一路上不敢停歇,生怕耽误主人的事情。当高奇站在刺史府后院凉亭中,看着新种的杜鹃花,张冲拿着书信走过来,说:“这是杨明远老大人转过来的戴云书信,还有一句话。” “什么话?”高奇问道。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张冲低声回答。 高奇顿感大事不妙,急忙拆开书信看,大叫一声“啊”! 第26章 恩怨 打开书信的那一刻,高奇看到了下面的内容: “世子殿下,戴云一介草民,被黄州刺史谭河诬陷即将丢掉仅有的贡员资格,参加不了秋闱大考,幸得遇殿下查案得意洗刷冤屈。戴云叩首再拜,以谢殿下救命之恩。近日印帮助殿下查案,戴某身负重伤,现已回老家静养。待到伤痊愈,再前往京城拜谢殿下。义者,人之所宜,赏善罚恶,以立功立事。望殿下查办人犯之时,施以仁义,以得民心。戴云 叩首再拜 嘉佑十年五月中” “这是什么意思?逃跑了?就是逃跑了!这个狡猾的读书人,竟然敢跟本世子讨价还价。黄州的案子都了结了,本想带着戴云回京城,现在这个人以养病为由逃跑了!”高奇的心中已是波涛汹涌,“此信由杨老大人转过来,说明杨老大人有心帮忙,却没有劝服戴云。现在也没有正当的理由去看戴云,再耗几天也没有办法。还是准备一下明日押着人犯回京,回了京城一道圣旨就可以召戴云进京。真是越有才得人越难收服。” 高奇平复心情,说道:“张冲,准备一下,替本世子送一份大礼去清风坡安抚戴云。”刚才杨老大人的八个字,也给了高奇一个定心丸。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古有周公真诚待世人,以仁德聚拢天下民心。今日戴云一个学子确实有伤在身,他一个堂堂藩王世子,岂能因此愤怒,与之斤斤计较。人只有大格局,才能赢得众人的尊重。 “殿下,送什么礼?”张冲冒失地问了一句。 高奇反复思量,“从黄州城最好的铁匠铺打造一把上好的宝剑,一把短匕首,再加上一千两银子,今日连夜打造宝剑和匕首,明日午时前送到清风坡。” 张冲说:“对啊,戴云初学剑,剑法也是不错,宝剑赠才子。” 高奇不耐烦地一把手,“快去办!传令林骏将军暂时代理黄州刺史,一直到新的刺史到来,妥善安置好戴毅和他手底下的兄弟们。五日后回京!” 张冲领命去办事,走在大街上,看了一眼自己的长剑,苦笑道:“这不是自作自受嘛!早知道收服一个世间大才这么难,还不如直接绑了押送京城。太难了!” 张冲的疑问,也是高奇的疑问,又转念一想,“每一件事情都是磨难,闯过去就是赢了,本王做不了周公,也要做贤王。”这才是高奇这位天潢贵胄最美的样子。 没有了叛逆的黄州城变得异常平静,好似黄州城从来没有出现过谭河这个刺史。自从三十年前黄州成为璟王的封地,黄州的刺史不论换了几位,依旧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黄州虽然不再是璟王的封地,但璟王的威名早已深入人心,没有人可以撼动璟王在黄州百姓心目中的地位。谭河在黄州做了多年刺史,依旧看不清局势,纯粹是没事找事。经过黄州谭河叛乱一案,远在京城的皇帝高世尧也深感无力改变黄州的任何局势也只能听之任之。 当日戴云和薛恒,清雅坐着马车离开了黄州城,回到了清风坡。大太阳照射进戴家小院的凉亭中,戴云躺在木摇椅上,清雅在旁用茶具碾着碎茶,将碎茶处理一下,放进茶壶中开始煮茶。薛恒正在看那本黄州书院冯院长赠送的剑谱,看了几页,还给戴云,笑着说:“剑谱不错,可以照着练,每日都要练,方能有所大成。” 戴云深知练剑不能一蹴而就,要循序渐进,也是要一步步地向前走。 清雅煮好了茶,倒了两杯茶,一杯茶递给戴公子,一杯茶递给薛恒,问道:“公子,世子殿下好歹也算藩王世子,公子留了一封信便溜了,殿下会不会派人来杀你啊?听闻璟王世子征战沙场十多年,一身匪气,十分凶险。” 戴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低声回答:“不知,戴某并不了解世子殿下的性情,此次戴某帮世子殿下破了大案,理应不会遭遇飞来横祸。” 真要是有飞来横祸,戴云也想到了应对之策,那便是逃跑,逃到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的世外桃源躲起来。 突然间,一辆马车停在了戴家小院门前,张冲带着两个士兵从马车上下来。张冲走在前面,两名士兵抬着一个大箱子跟在后面。当张冲笑着走进大门,四下看了一眼,大声喊:“戴公子!戴公子!世子殿下来送礼了!” 清雅看到张冲走进来,笑着说:“公子,世子殿下不会杀你了,来送礼了!”她跳着跑出凉亭,冲着张冲笑着挥手。 张冲看到了前面的凉亭,继续向前走,一直走到凉亭前停下,两名士兵将一个大箱子放在地上,“打开!”一声令下,两名士兵轻轻打开大箱子。 打开箱子的那一刻,戴云在薛恒的搀扶下走出凉亭,张冲笑着说:“戴公子,近几日黄州大案已破,世子殿下为感谢公子之功劳,特送一大箱礼物来,公子快看看!” 戴云从大箱子礼拿出一把宝剑,轻轻拔出宝剑,用手指轻弹一下可以听得见清脆的声音,剑鞘是上好的玄铁所锻造,宝剑锋利无比。合上宝剑,拿起一把短匕首看了一眼又放下。下面就是一些成锭的银子。 戴云拿起短匕首递给清雅,说道:“清雅,这个送你了。”清雅接过短匕首看了又看,满心欢喜,短匕首是最适合防身的利器。 戴云冲着张冲施礼道:“张大人,戴某谢过殿下,这些礼物都很好,戴某接受了,待伤痊愈之日,定上京城拜见殿下。” 张冲笑着说:“戴公子,世子殿下的礼已送到,望戴公子好好养伤,张某先走了!”戴云和薛恒送张冲离开戴家小院。 张冲的马车渐渐地离开了戴云的视线,薛恒说:“世子殿下送来的宝剑是新打造的剑,是黄州第一铸剑大师唐叶的杰作,公子的面子好大呀!银子不多,但也有两千多两。这个厚礼,公子怎么还?” 戴云想起刚才的那把宝剑,半开玩笑地说:“薛大哥,近几日我们帮世子殿下那么多忙,这些厚礼可以收,若是世子殿下帮忙恢复戴某的贡员资格,也是可以还的恩情;若是世子殿下回到京城直接举荐戴某为官,这就是天大的恩情,戴某才还不起这个恩!” 薛恒拿起大箱子中的那把宝剑递给戴云,“这把宝剑属于你,以后每日跟我学剑,学那本剑谱上的剑法。宝剑赠英雄,世子殿下当真是与公子惺惺相惜!” 戴云接过拔剑,快速拔出宝剑,剑气逼人,站在他身旁的清雅可以感受到这股剑气。此时戴一膺背着一捆柴走进小院,看到一大箱东西,又问了一下,听到是璟王世子殿下,问了一句: “云儿,你接受了世子殿下的厚礼,以后怎么还呢?你不是已经明确拒绝了殿下的招揽了吗?” 戴云低头,说道:“叔父,云儿没有依附世子殿下的意思,只是觉得此次帮世子殿下破了大案收一份厚礼也是可以的。” 戴一膺大声说:“这次就算了,不可有下次。你可以凭借个人的才华和天赋通过科举入仕做官,依附皇亲国戚,是为官大忌。你父母走得早,我会替你父母照顾好你。若你科举不顺,我也有钱养着你。今日殿下恩赏的银子,叔父替你先存着,以后有用钱的地方,云儿不用担心。还有一言,不要和璟王世子走太近,皇家的人都不是好东西!” 戴云大感以外,扔掉手中的宝剑,跪在他面前,哭着说道:“叔父,云儿谨记您的教诲。” 戴一膺扶起戴云,捡起宝剑交到戴云手中,低声说:“你的伤也好了,去和薛恒学剑。快去!”说完话他转身去摆弄花圃的花。 戴云用手擦擦眼中的泪,将宝剑放进剑鞘中,拉着薛恒去密林深处练剑,清雅在后面悄悄跟着,心中满是疑惑,“公子在外面意气风发,指点江山,回到家里,面对叔父倒是乖巧懂事,如此看来公子的身世还真有故事,故事还一定和皇家有关,世子殿下这次送礼送错了!公子如此重情重义,在家里只听叔父的话,真是令人羡慕。” 戴云在密林深处跟着薛恒学剑,拔出宝剑的那一刻,尽情地把内心的恩怨全部发泄在宝剑上,一剑比一剑更快。清雅低声问:“薛大哥,公子这是怎么了?” 薛恒摇摇头,说:“说不好,案子是破了,公子的心头积压太多愤怒和怨恨需要发泄,但戴伯父是真心替公子考虑,望公子能体谅一二。” 清雅好像听懂了,对于她来说,她更需要一个长辈的关心,一个温暖的家,一个可以依靠的家。 在人世间,每个人都有身边亲密的人,那就是亲人,戴云因有了叔父才可以安心读书练剑;清雅因逃难流亡到黄州,自然对家有一种渴望,遇到了戴云一家人,内心也算安定下来。即便是严苛的戴一膺对戴云如何教训,清雅依然感觉这样的爱是奢侈。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高奇在黄州刺史府住了五日,押着谭河等一干人犯离开黄州回京,临离开的两个时辰,高奇带着张冲和刘霄去刺史府大牢见了谭河一面,此时的谭河早已心如死灰,全身都是伤,早已没有了未来。 高奇走进关押谭河的大牢,看着蓬头垢面的谭河,生气地质问: “谭河,本王带来了一个好消息给你,就在昨日你在蔡州的女儿亲眷已全部在京城刑部大牢中,等你回京团聚呢。你还没谢过本王呢?” 谭河听到这一消息,瞪着高奇,有气无力地说道:“戴云怎么没来?莫不是殿下没请到戴云这个大才?我家人的生与死早已注定,这黄州城不论换多少刺史,都还是璟王高世稷的黄州,皇帝陛下不可能掌控黄州!我太傻了!” 高奇更加生气,大声指责: “难道就因为黄州是父王的封地,你就可以通敌叛国,和汉国做走私军需物资的生意,就可以侵吞世家的产业,就可以私铸兵械,就可以带兵来杀本王。你所犯的罪哪一条都是诛九族的大罪,你的族亲因你而死,你......” 谭河摇着头,说道:“殿下,我一介寒门学子,登科入仕做管,到黄州任职,就是陛下的一把刀,从来都不是自己,今日入狱,明日砍头,都是命数,多说无益,请殿下走吧。” 高奇看到了一个绝望的谭河,一个早已没了活下去希望的谭河,也感受了权势背后的阴谋与算计。“原来这就是戴云不敢明言的地方,回京之后定要想办法招揽戴云,不论何时,为官之人都不应结党营私,祸害百姓。”高奇的心中又是一番计较,不能明言的还是藏在心底为好。 离开黄州的那一刻,高奇习惯了骑马,还是骑马,张冲和刘霄骑马跟着他,回去的心境完全和来时不一样。来黄州查案之时,高奇的内心是急迫的,也不敢耽误时间;现如今大案已破,还押着一干人犯,回京的速度自然慢了不少,心情自然好,返回之时远在京城的璟王高世稷早已接到儿子的飞鸽传信,得知了黄州城发生的一切,最高兴的莫过于打探到戴云真的和曾经的右相 御史中丞戴天德有联系。这是近十八年来璟王收到的最好的消息了。璟王站在康国京城北门的城楼上,抬头看着即将升起的红太阳,心中有了盼头,未来有了希望。 高奇的骏马奔跑在前面,后面的人只能缓慢地追赶,坐在囚车中的谭河感受到久违的自由与轻松,其他人犯都是一路上哭哭啼啼,挺闹心的,看押的士兵都习惯了,也很少抱怨。 “殿下,前面三里就是京城!”刘霄手指前面的凉亭,这是距离京城三里的小亭子,也是过去的接官亭。 第27章 面君 高奇看见接官亭,意识到这里不是久待之处,大声说:“接官亭不停留,直接进城,父王还在王府等着呢。” 高奇这一路走了足足两日两夜,第三日卯时才到京城郊外接官亭,一路上风尘仆仆,一直到进京城。康国京城建州城是一座历史古城,千余年前建立临海而建立的城郭,百年前康国国土面积庞大,后来北部的六个州被秦国侵占,至今还未夺回。康国与秦国之间百年来战争不断,以璟王为代表的主战派与以大部分文臣为主的主和派日日吵架,大有愈演愈烈之势。璟王世子高奇也是一名能征善战的将军,凭借军功站立朝堂,主管御史台和刑部。左相司马绶,右相成天兴,兵部尚书李昕,户部尚书宇文达,工部尚书牛敬廷,礼部尚书盖海成,这些文臣对璟王颇有微词,在朝堂上处处针对,这也是高奇对黄州刺史谭河的处理为何如此狠绝,丝毫没有一丝丝的怜悯与同情。 进城后的高奇先去了刑部,将谭河一行人秘密关押在刑部一处隐蔽的地下牢狱,谭河的亲族公开关押在刑部大牢,然后将黄州一案具结的奏折递给了服侍皇帝陛下的段公公,便等在皇宫崇文殿前。 此时的段公公手拿高奇的具结奏折慢步走进崇文殿,康国皇帝高世尧身穿龙袍正坐在龙书案前批阅奏折,身旁有一个小太监伺候着,段公公笑着走进来,一挥手示意伺候的小太监出去。刚才伺候高世尧的小太监识趣地退出去。 段公公将高奇的奏折递给高世尧,说:“陛下,这还不到半个月,璟王世子殿下完成使命回京了,这是黄州一案具结的奏折。请陛下阅览。” 高世尧接过奏折,轻轻打开,看了两遍,第一遍初看觉得不可思议,第二遍又看脸上挂着愤怒,合上奏折,低声问:“天福,璟王世子在奏折上提到此次破案的首功是黄州才子戴云,就是写诉状的人,破格举荐此人为黄州法曹,这可是从七品的实职。此人再有才华,也不能如此重用。黄州驻军林骏暂代黄州刺史一职,目前只能如此。” 段公公,本命段天福,是高世尧潜邸时的服侍太监,忠心可鉴日月。“陛下,璟王和康大人也曾推崇此人,虽是贡员,未入科举,足见其才华过人。如此人才,为何要让璟王世子破格推荐呢?可直接把此人变成天子门生,可削弱璟王的势力。”段公公笑着为高世尧分析当前的局势。“如今的朝堂,璟王世子势力过大,陛下需要提拔自己的人,那些老臣全是前朝留下来的,不能完全信任。陛下对他们没有恩,他们自然不会忠于陛下。” 高世尧点点头,内心已经认同他的话。“天福,此事你亲自跑一趟黄州清风坡,密招戴云进京见驾,朕要亲自考评一番,若真有盖世才华,可委以重任。三日后大朝,当众考评戴云才华。” 段天福携带圣旨坐着马车立即出京直奔黄州城,一刻也不敢耽误,这是高世尧第一次派他外出传旨,办事自然谨慎小心,不敢怠慢。段天福的离京没有引起高奇的关注,只当是陛下一次简单的外派任务。 递交完黄州一案具结奏折的高奇骑马回到璟王府中,璟王高世稷正坐在王府银安殿中品茶,高奇手拿一张图画大步走进银安殿,施礼道:“父王,孩刚从黄州城回京,有一份礼物送给父王,就是这幅图画。”他展开一张戴天德的画像,“父王,这是黄州杨明远老大人根据回忆描绘的戴天德画像,孩儿知道父王素来想念戴天德,此画像送给父王作为礼物,不知父王是否欢喜?” 高世稷站起身走过,接过画像看了看,激动地说:“杨明远有心了,本王很喜欢,另外戴云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高奇将和戴云相处的每一处细节都讲了一遍,双眼冒着金光。璟王第一次发现高奇如此推崇这个人。“父王,和朝中的文臣比起来,戴云更洒脱,更真诚,还有一点儿可爱,剑法也是出神入化,还和孩儿并肩作战斩杀了犯上作乱的云锋,每次我问起戴天德的时候,他总是不知道。不止是伪装,还是故意装糊涂。当年戴家的管家是戴一膺吗?” 高奇的话加深了璟王的疑惑,璟王低声说:“查过了,当年戴家的管家后来带着孩子确实离开了京城,但戴家的管家不是戴一膺,这一点问过戴俊来。只是有一个传闻,戴一膺曾是戴天德在江湖上的解释的一位忘年故友。” 高奇低头沉思片刻,说:“那就是临终托孤,但戴云和图画上的戴天德长得很像很像,杨明远老大人也有这种感觉,毕竟两人曾在御史台共事数十年。” 璟王说:“可以把戴云召到京城来问一问?” 高奇叹气,说:“今日只是递了黄州一案具结的奏折,没未曾见到陛下,明日孩儿再去求见陛下,让陛下下旨宣戴云进京面圣,只要进了京城,就由不得戴云不来璟王府。” 璟王多问了一句,“你可知戴云为何不愿同你进京?” 高奇摇摇头,心中冒出一百个疑问。 “一个满腹才华的读书人怎么可能依附皇亲国戚来入仕做官?除非是皇帝陛下亲自简拔。否则即便他站立朝堂,也不能服众,百官自然看清他这个人。未来的仕途还能怎么办?戴云是一个聪明人,不敢拿未来的仕途去赌?若他真是戴天德的孩子,将来自会与我们相见,不必急于一时。” 璟王高世稷解开了儿子心目中的疑惑。 “君子不党,原来是这个啊。”高奇笑着说,“父王,我一定把戴云邀请到璟王府来,您可以好好看一看。” 高世稷嘱咐高奇密切关注京城四门的消息,张冲走进来凑到高奇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高奇笑着说:“陛下身边的段公公出京城公干了!一桩小事,以后此类小事盯着就行,不要每次都汇报。” 高奇的感觉也不是全对,也有失误的时候,璟王高世稷大声说:“不论大事小事都好好盯着,和陛下相关的消息都很重要。” 张冲到此也不敢胡乱说话,唯唯诺诺地应承下来。高奇继续和璟王聊着黄州当地的事情。 黄州城的风吹草动关系着京城几位大人物的身家性命。前往黄州城的段天福深知此事的重要,当夜住宿在距离黄州城三百里处的逍遥客栈,睡觉都要抱着圣旨,不敢有一丝懈怠,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立刻赶路,一直到第二日辰时一刻进入黄州城东门,辰时四刻出黄州城西门沿着官道直达清风坡。 当段天福带着圣旨出现在戴家小院门前,大声高喊:圣旨到,戴云出来接旨! 戴云一家人跪在段天福面前,戴云高声说:“草民戴云前来接旨!” 段天福高声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黄州书院学子戴云遭黄州刺史谭河污蔑追杀,黄州刺史谭河已伏法入狱,戴云贡员资格继续保留,可参加今年秋闱考试。朕爱才用才,特下旨戴云进京面圣,钦此。 戴云,清雅,戴一膺,薛恒四人相互看看。戴云高声说:“草民戴云接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戴云接完圣旨,将圣旨放在怀里,从怀里掏出五十两银子递给段天福,笑着说:“公公,您辛苦了,这是孝敬您的。” 段天福笑着收下五十两银子,说道:“戴公子,现在就随咱家进京面圣!” 清雅跑过来,说:“公子,我要去京城!” 戴云看了一眼段天福,说:“这是戴某的丫鬟,一路上可以照顾一二。” 段天福笑着答应了,三人坐上马车快速离开清风坡,一路上清雅说了不少笑话,戴云和段天福倒也不寂寞。段天福仔细打量坐在马车里的戴云,脑海中蹦出一个熟悉的人,问:“戴公子,你特别像咱家认识的一个人,一时又想不起来那人是谁。” 戴云尴尬一笑,说:“段公公,世上之人相似得太多,有人长得好看,有人长得普通,段公公就是长相俊美之人......” 段天福呵呵一笑,一路上三人相处还算和谐,有时候银子的作用还是蛮大的。 直到第三日卯时,段天福的马车才进京城,马车一直行驶到皇宫门前,清雅被单独留在皇宫大门前,段天福领着戴云进入皇宫大门,沿着金水河向前走,穿过文华殿,到达崇文殿。 此时的崇文殿中,高世尧身穿龙袍头戴皇冠端坐在龙椅上,他的头顶挂着一幅写有“建皇有极”的书法大作,殿中文武百官站在两边,左边是文臣,左相司马绶,右相成天兴,兵部尚书李昕,户部尚书宇文达,工部尚书牛敬廷,礼部尚书盖海成,御史台御史中丞洪天烈,刑部尚书谢青麟等一干文官,右边是璟王世子高奇等一干武将。 高奇站出来,高声说:“陛下,黄州军需物资走私一案已查清审结,具结奏折已呈报奏事厅,此次破案首功当推黄州蒙冤学子戴云,微臣恳请陛下下旨调戴云进京面圣。” 高世尧一脸焦虑,突然间,段天福大声喊:“陛下,戴云已宣到殿外候旨觐见。” 高世尧点点头,“宣戴云觐见!” 殿中的文武百官先是一愣,每个人都盯着即将入殿的戴云。戴云头戴发冠,身穿白色的衣服迈步走进崇文殿,跪在殿中,高声喊:“草民黄州书院学子戴云见过陛下!” 高世尧打量着戴云,说:“戴爱卿,站起来说话!” 戴云缓慢站起身,吓得文武百官不敢说话,戴云的相貌竟然和十八年前的戴天德一模一样。高世尧一惊,心想:“戴天德十八年前不是全家惨死吗?这位应是长得相似之人。” “戴爱卿,此次你和杨明远协助璟王世子破案有功,想要什么赏赐?”高世尧笑着问道。 戴云施礼道:“陛下,草民在黄州端午诗会听到杨明远大人的话茅塞顿开,杨明远大人一身正气,坚守官箴,铁面无私,任职监察御史,扛监察百官之重责,护佑社稷,爱护百姓。草民敬重杨明远大人,虽为一介寒门学子,也愿为天下苍生为天下百姓造福。今陛下开明仁德,广纳贤才,草民虽不才愿像杨明远大人一样忠于陛下护佑百姓。” 高奇手拿玉笏站出来,说:“陛下,微臣愿举荐戴云以贡员之身任黄州法曹,望陛下恩准!” 戴云左右扫视一圈,其他人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就像老鼠看到了猫一样恐惧害怕,“这是为什么?我有那么令人害怕吗?” 第28章 谋算 高世尧扫视一眼殿中,问:“对于璟王世子的举荐,众爱卿有什么异议?” 左相司马绶手持玉笏,大声讲:“陛下,戴云是白身,未曾参加科举考试,不得 授官,这是吏部选官的规矩。” 吏部侍郎康铭站出来,说:“陛下,吏部选官以官员德行和才能为考评,戴云德才兼备,可以破格举荐!” 御史台御史中丞洪天烈站出来说:“陛下,微臣赞同康大人的提议!” 右相成天兴用余光扫视一眼高世尧,明白了陛下的用意,站出来说:“陛下,微臣也赞同康大人的提议,举荐戴云任职户部员外郎。” 其他文官也纷纷附和赞同,高奇冷眼看着众人,意识到今日讨不到半分便宜,低声说:“微臣坚决反对成大人的提议!” 高世尧冷笑一声,说:“戴云协助璟王世子破案有功,当赏,赏赐戴云户部员外郎,璟王世子,你的度量要大一些,在朝堂之上遇事多和右相商讨。” 戴云跪下来,说:“草民戴云领旨谢恩!” 高世尧一声“散朝”,崇文殿的文武百官都围过来,戴云被围在中间不敢说话,低声说:“小生戴云初来乍到烦请各位前辈多多指教!” 右相成天兴方才意识到这不是戴天德,只是长得相似之人,附和两句离开。其他众人也是如此,朝堂果然是水深火热。戴云初登朝堂,便觉康国朝堂不一般,也不敢当众表露个人的真实想法。 戴云快步离开崇文殿,高奇叫住了戴云,“戴公子,好久不见!方便之时,可来璟王府一聚。” 戴云不知如何回答,想拒绝又不知如何开口。 “戴大人,陛下在御书房召见。”段公公笑着走过来。“戴大人,快走吧,莫要让陛下等急了!” 戴云施礼道:“世子殿下,陛下召见,改日聊!”他跟着段公公去御书房。 “戴大人,陛下平日很少在御书房召见大臣。”段公公收了戴云的钱自然要护着,也怕戴云出事牵连到自己。 一刻钟后,戴云被段公公带到御书房见到高世尧。高世尧端坐在龙书案前,龙书案上摆满了奏折,脸上平静如水,一般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戴云跪下磕头,说道:“陛下,戴云求见!” “戴爱卿,你对当今朝堂怎么看?”高世尧还是要试探一下戴云。 戴云不紧不慢地说:“陛下,当今朝堂上两股势力明争暗斗,早已不是主战与主和的势力划分,而是璟王与右相的争斗,是武将与文臣之间的争斗。主战与主和的人会随着边境的稳定而消散,自古以来文臣与武将之间的争斗都存在。前朝世宗重文轻武,激发了文臣与武将争兵权的强烈欲望。璟王虽没有兵权,但世子殿下在军中威望最高。陛下不愿意看到文臣势力过于强大,便想用璟王世子来平衡朝堂。璟王世子成为朝堂冉冉升起的新星。” 高世尧满意地点头,继续问:“如今的朝堂怎么破局?” “陛下,目前没有更好的破局之法,当内部消耗严重时,可利用外部压力解决内部问题。秦国和汉国百余年来一直觊觎康国的土地,这就是机会。北方的秦国挑起战争就可以助陛下解决问题,战事一起,朝堂就可以重新洗牌。清洗掉前朝老臣,换上陛下的人,清洗掉看不顺眼的武将,换上陛下培养的武将。如此局面可定。”戴云还是说出了内心的想法,不知道是否会惹祸? 高世尧惊叹:“戴云刚满十八岁,见识不一般,竟然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日后可以多加培养。”他干咳一声,段公公拿过来一块金色令牌,令牌上刻着一个大大的隶书“令”字。 “这是可随时进宫的令牌,也是朕赐你的东西。”高世尧示意赏赐,“日后你可以凭此令牌进出皇宫,将百官的消息如实禀报于朕。” 戴云接过令牌,又是谢恩,又是感谢。 “戴爱卿,你是谁?朕曾经有过一个右相,他的名字是戴天德,和你长得很像,曾经在朝堂上敢骂百官。日后有人问你,戴天德是你什么人?你可以直接回答,他是你敬重的人。朕不管你是不是他的孩子,你都要这么说。”高世尧的心中又有了一个绝妙的想法。 戴云说:“微臣谨遵陛下的教诲!” “你先在户部待上几个月,待其他部门有空缺,朕自会重用你!”高世尧最后的这一句话是安慰,也是真心话。 戴云跪谢陛下,然后离开御书房,那颗心还在扑通扑通地乱跳,自从进入御书房那一刻起,他就紧张不安,害怕哪一句话说不对就要脑袋搬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体会这种“伴君如伴虎”的感觉。 此时坐在御书房看奏折的高世尧,问身旁的段公公:“他真不是戴天德流落在外的儿子吗?” 段公公笑着说:“陛下,是与不是早已不重要了,这种似是而非的恐惧正好是绝佳的机会,自此朝堂上谁也不敢太过分。若查实了,他是戴天德的儿子,可借此重用。若不是,一旦日后出事,可杀之,也没什么可惜!” 高世尧也是这个心思,故意问:“听闻当年的戴天德的死是璟王所为,若他真是戴天德的儿子,这把刀定会手刃璟王。你知道怎么做了?” 段公公说:“老奴定会办妥此事!” 这一场康国朝堂的血雨腥风要来了,很不幸的是戴云被裹挟了进来,一旦他深陷权谋的政治漩涡中再也无法脱身。戴天德曾经的下场会不会在映射到他的身上,一切都还是未知。未知的事情最可怕,戴云也是在走出皇宫大门的瞬间才明白了这个道理。 他转身回望了一眼偌大的皇宫,这里就是一个巨大的牢笼,外面的人挤破头都想进去,里面的人也不愿出来,总会有一些政治利益争斗的倒霉蛋被历史淘汰。 “公子,你出来了!世子殿下等半天了!”戴云被清雅的话惊醒,一下子回到了现实中,这才发现薛恒驾着一辆马车停在皇宫门前。 戴云瞧见了高奇,慌忙施礼道:“殿下,草民这厢有礼了!戴云谢过殿下殿前举荐草民。望殿下收敛军中之习气,管好军营的日常开支” 高奇脸色大变,完全没有听懂戴云的言外之意,生气地说道:“不用谢了!”他甩袖而去,只留下一脸惊愕的戴云。 清雅问:“公子,你得罪殿下了吗?” 戴云有气无力地回道:“何止是得罪,选择了陛下,就是站在了璟王的对立面。我也别无选择。叔父曾说过,当你无法选择之时,选择那个对自己最有利的一方。” “清雅不懂,但愿意一直陪着公子!”清雅笑着说,“公子这么高兴,是当官了?” 戴云凑到清雅耳边说了一句,坐上薛恒的马车离开了皇宫门口。“公子,一介白衣,一下子成了从六品员外郎,太厉害了!今日要庆祝一番!”清雅兴奋地说着。 “薛大哥,接下来去哪里?”这是目前头等大事,刚来京城的戴云对建州城还不熟悉。 薛恒一边驾车,一边说道:“公子不用担心,半月前戴大哥来过京城一趟,在东市坊买下来一处店铺,上下两层,有阁楼,可以做买卖,可以住人。” 戴云听完,笑着说:“大哥真是一个有心人,有住的地方就可以,做买卖也不会啊。”清雅努努嘴,说:“我会做点心,每日多少卖一些,多赚银子。” 戴云笑而不语,看了一眼清雅,说:“先去看看再说,初来京城人生地不熟,不要太着急。” 清雅“哦”地应了一声,拉着他的衣角继续说着刚才在皇宫门口发生的那些趣事。 “公子,那些大人们一出来都在议论戴天德,就是说公子与曾经的右相戴天德太像了。” “公子,世子殿下穿的朝服真好看,和那些当官的不一样......” “公子,等小女子把店铺立起来,我们就成亲吧?” 戴云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不能表现出不耐烦,只是微微一笑,清雅倒是继续说,驾车的薛恒连连叹气,心想:“谁要敢娶清雅这丫头,一辈子要被烦死,幸亏不是我!” 戴云用手轻拍一下清雅的头,呵呵一笑,清雅这才安静片刻。戴云挑开马车的幔布,伸出头去,看见前面是一处早已破败的宅院,大门敞开着,看上去好多年没人住了。有这么一个熟悉的瞬间,他感觉这里好熟悉,好似曾经来过,那是一个曾经做过的梦,他一个人独自走进一处破败的宅院,满院杂草,庭院中的凉亭石柱上挂着一幅楹联: 明月清风谁与共 高山流水少知音 突然间一把长剑刺中戴云的咽喉,戴云倒地而亡,顿时吓得惊醒。这样的噩梦一直纠缠着戴云。 清雅低声问:“公子,又做噩梦了吗?” 戴云额头满是汗珠,用手擦擦汗珠,说道:“我没事,希望世子殿下能明白戴某的心意,陛下的每一步棋都有深意。殿下还是太年轻,而立之年仍不懂朝堂之秘,早晚吃亏。” 清雅听不懂这些,拉着他的手臂,笑嘻嘻地说:“公子,今夜可以出去玩一下,逛一逛百年建州城的繁华,好不好吗?” 面对一个撒娇的丫头,戴云也没了招架之力,只好答应下来。 第29章 救赎 建州城临海而建,有东市坊,西市坊,南市坊,北市坊,四大坊的中间是偌大的康国皇宫。戴毅买下的店铺地处东市坊最热闹的文士街中间地带,原本就是一家不大不小的点心铺,还附带一个小院,前面是店铺,后面是小院还有客厅客房。 店铺原有的牌匾被戴毅拆下来扔掉了。 薛恒带着戴云和清雅来到了戴毅买下来的店铺门前,拿出一串钥匙递给戴云。戴云接过钥匙,用一把最大的钥匙打开了店铺的门,轻轻推开门,店铺一楼有柜台,有桌椅板凳,一通木梯直达二楼,二楼有两间客房,客房布置得古色古香,有铜镜,有大床,有书台。 戴云想住在二楼客房,薛恒笑着说:“公子的身份不能住在这里,薛某可以住在这里,公子可以住在小院后面的房子里面,那里布置得更好。” 戴云笑着点头跟着薛恒去后院,从店铺的后门进入小院,小院中有一木摇椅,还有一处石桌石凳,连着小院的就是正房客厅,两间房间。杂物间和厨房在紧挨着一侧的院墙,原来有一个小角门,戴毅将它用大锁锁死了。 戴云满意地点头,说:“大哥真是一个细心人,在建州城这个地方还能买下这么好的店铺,清雅的愿望可以很快实现了。在京城里做买卖定然可以赚很多钱。” 薛恒笑着说:“公子满意就好,薛大哥还怕公子不愿意接受呢。” 戴云说道:“大哥的美意我自然会接受,一家人嘛,世子殿下的美意恐怕在京城就不能再接受了。如此大的京城,竟然也是一处是非之地,难怪那么多京官总想着逃离外放。” 清雅笑着说:“公子,清雅这就去收拾,保证公子今夜睡得舒服!” 戴云看着清雅忙碌的身影,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薛恒将手中的宝剑放在石桌上坐下来,低声问: “公子为何不选璟王?听闻陛下喜怒无常,毫无信义,将来未必有好下场?” 戴云也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心中想:“今日大殿上个人的小明全都捏在陛下手中,不敢接受璟王殿下的举荐,只能接受陛下的安排,不敢多说一句,站立朝堂战战兢兢,每一个的人的命运都不由自己做主。即便自己不想做选择,陛下也会逼着做选择,要么选择做天子门生,要么做璟王的人。一旦站在陛下的对立面,陛下就会一声令下砍了自己。强权之下做出的选择也只能是这样,更何况璟王和世子殿下手中的权利也是陛下给的,是可以随时收回的。即便璟王殿下再不悦,也不敢当场表现出来。这就是朝堂,一个各方势力相互角逐的战场,火药味真的随时可以被点燃,引爆在场的大不如分人。随波逐流的人还是很多,跟随璟王殿下的人还是少数。” “薛大哥,选也是死,不选也是死,还不如选择陛下,成为陛下手里的一把刀,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就算是将来死,也可以青史留名。这就是我的选择,至于璟王世子殿下那边,只能爱莫能助了!”戴云说出了心里话。 薛恒严肃地说:“公子,每日的练剑不能停,即便薛某日日跟着您,您的剑法要学成,学成了剑法可自保。” 戴云还是接受了薛恒的建议,心中早已下定了决心,三月至一年内定要成为剑术高手。 建州城的风气是很好的,算不上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白日和夜晚一片安静祥和,其中也有璟王世子高奇的一份功劳,建州城守城的兵将和巡逻的士卒都是曾经上过战场的老兵,军纪严明,从不祸害百姓。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康国皇帝高世尧对璟王高世稷和世子高奇颇为忌惮,一直想抓住璟王父子的把柄加以钳制,也是多次行动无果。 回到璟王府的高奇,一肚子愤怒,坐在银安殿的木椅上将桌上的瓷器茶杯摔得粉碎。高世稷拄着一根长拐杖走进银安殿慢慢地坐下来,瞧着面前正生气的儿子,问:“是谁又惹奇儿不高兴了?” 高奇生气地说:“父王,陛下真是太可恶了!是我举荐的戴云,他偷摸地派人到黄州召戴云进京,还当众驳了我的举荐,一道圣旨下来,戴云成了天子门生,受到了文武百官的祝贺。这是白忙活一场,给陛下做了嫁衣。那个戴云更可恨,竟然接受了陛下的旨意,把本殿下当成空气一般。现在朝堂上,风向全变了。” “奇儿,你认为戴云应该驳了陛下的面子,当众顶撞陛下,接下来被打入大牢,等着百官求情成为一介白衣。陛下想要用谁,一定要用,不会和你商量。今日朝堂的情形,戴云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接受赏赐,否则就是赐死。别忘了在康国,陛下权势最大,我们手里的兵权随时可以被他收回去。这就是朝堂,戴云刚满十八,竟然能参透其中奥妙,真是天才少年。”高世稷低声说道,“作为天子门生,戴云将来必定仕途顺利,也会遇到很多磨难,你要向他学,学如何站立朝堂而不吃亏。” 高奇记住了璟王的教诲,继续问:“那戴云日后还会帮我们吗?我们身边太缺像戴云这样的大才辅助。” “今日你和戴云接触了吗?谈崩了!”高世稷一眼看出高奇又干错了事情。“你太不冷静了!戴云说了什么?” 高奇努力回忆着,说:“他说让本殿下收敛军中之习气,管好军营的日常开支。这是什么意思?” 高世稷沉思着,说:“陛下把戴云放在户部,给他一个从六品员外郎的官职,此事没那么简单,莫不是陛下想要撤换户部的官员,抓户部的小辫子。军营里面的账目也要管起来,不可大意。” 高奇这下才反应过来,这是戴云在帮自己,心中后悔对他爱答不理。“奇儿,看一个人好坏,要看他真正做了什么?你知道他来京城住哪里吗?派人去查查。” 高世稷还是在意戴云,即便是招揽失败,还是忍不住去关心故人之子的一切。 高奇应下此事,刘霄挎着宝剑走进来,大声说:“王爷,殿下,关押在死牢的黄州刺史谭河嚷嚷着要见戴云,怎么处理?” “让他见,快入土的人还提那么多要求!”高奇不耐烦地说,“你去查查戴云在京城的住处,顺便带他去见谭河。你可以在旁听听他们说得什么话回来禀报。” 刘霄领命离开璟王府,查了四个街市,在东市坊见到戴云和薛恒两人正在逛街,清雅留在住处收拾屋子。刘霄走到戴云面前,施礼道:“戴大人,殿下铭在下寻你,黄州刺史谭河已被打入死牢,但他临死前想见你一面。不知戴大人可否愿意?” 戴云看了一眼薛恒,说:“薛大歌,清雅一人在家我不放心,你先回去帮忙。我一人去见谭河,不会有事的。” 薛恒看到戴云的手放在腰间的手势明白了,转身离开街市回住处。戴云跟着刘霄上了一辆马车,刘霄用黑色蒙上了戴云的双眼,一直到下马车,这里是刑部城东秘密关押死刑犯的地下死牢。戴云紧跟着刘霄吓到地牢最下面一层,这里只有一件牢房,正是关押死刑犯谭河的牢房。戴云瞧见谭河身穿囚徒衣服,脸上毫无血色,蓬头垢面,和从前在黄州的样子完全是两个不一样的人。 刘霄命令狱卒打开牢房的门,谭河站起身,看到站在前面的戴云,低声问:“戴公子还是来了,愿意见谭某最后一面!” 戴云施礼道:“谭大人,今日落得如此下场,何必当初呢?叛国谋反,连累族亲遭殃,谭小姐大好年华要跟着流放蛮荒之地。” 谭河叹息一声,说道:“戴公子如今登堂入仕,烦请你看在过去在黄州的情分上照顾照顾小女。谭某孤身一人,自知罪孽深重,难逃一死,但小女懵懂无知,恳请戴公子答应谭某。”谭河屈膝下跪,哭着恳求。 戴云见不得别人哭泣,点点头。“不知谭大人可有什么话转达给谭小姐?” 谭河又是叹气,哭着说:“让她找个普通人嫁了便是,莫要再回蔡州。” 戴云施礼,说:“戴某定向谭小姐转达谭大人的话。死牢重地,戴某不便久呆。告辞了,谭大人!” 谭河最终说道:“戴公子才华盖世,日后必定仕途一帆风顺,但不可攀附皇亲国戚,不要像谭某一样做陛下的刀。这朗朗乾坤,人世间的一起美好,都将伴随一抔黄土而消散。” 戴云听懂了谭河的话,迈着坚定的步子走出了地牢。刘霄目送着戴云离开,叹气道:“这戴公子果然不是凡人,谭河的要求那么无理,他竟然可以表面答应,还真是京城里少有的明眸少年。” 时间又过了一天,到了深夜,薛恒为戴云买了一身刑部狱卒的衣服,戴云穿着狱卒的衣服和薛恒坐马车赶往刑部大牢,薛恒提前跳入刑部大牢院中,快速打晕一名狱卒,换上狱卒的衣服,将狱卒的尸首藏好。戴云和薛恒扮成两名狱卒一前一后进入刑部大牢,花了银子问明了关押谭丽的牢房,戴云看到谭丽清秀的脸庞早已惨白,薛恒干咳一声,先是一掌打晕谭丽,从怀里掏出一粒红色药丸喂其服下。 薛恒拉着戴云慢慢地走出刑部大牢,走出大牢的那一刻,戴云悬着的心才放下,问道:“薛大哥,你给谭小姐喂的是什么药?” 薛恒将戴云拉到大牢院墙边,从怀里掏出另一粒药丸,说:“毒药,一个时辰必毒发,刚才给你的是解药,今夜子时狱卒必然会运送谭小姐的尸身去城郊乱葬岗,我们就在刑部大门口堵,到时公子用解药救下谭小姐。” 戴云傻笑道:“薛大哥真有办法!现在只能等!” “公子,这种事以前在黄州城没少干,那时就是杀人,没想到今日是救人。安静片刻,以免吵到刑部的人,到时就麻烦了。” 戴云回想起今日谭河的反常表现,突然意识到那是谭河临终遗言,或许今夜谭河就将离开人世间。 今夜是月圆之夜,戴云和薛恒一直等到子时,刑部大牢的狱卒发现谭丽毒发身亡,便命令一名狱卒套了一辆牛车拉着谭丽的尸体运到郊外乱葬岗埋葬。戴云和薛恒两人都蒙着面悄悄跟在狱卒的马车后面,一直到郊外,狱卒看到谭丽的尸体还有动静吓得急忙扔下马车逃走。其实这是刚才戴云故意搞的鬼,朝马车上扔了几颗小石子。 戴云和薛恒跑过来查看谭丽的尸体,戴云为谭丽喂下药丸,不到一刻钟,谭丽缓慢地睁开眼,吐了一口鲜血。戴云和薛恒摘下面纱,谭丽惊叫了一声:“戴公子!” 戴云搀扶着谭丽走下牛车,低声说:“今日戴某受谭大人之托来救姑娘,谭大人今夜已在死牢中自缢而亡,望谭小姐切勿过度悲伤!” 谭丽叹气,用手擦着眼里的泪,说道:“戴公子,大恩不言谢,以后我愿跟着公子做丫鬟。” 戴云是一个热心肠的人,自然见不得女孩哭泣,说道:“谭小姐,以后你换个名字,不如叫素梅,与清雅一样在我身边。但不可对外人说小姐的真实身份。如今戴某已是户部员外郎,此事查起来就是欺君大罪。” 谭丽点点头,说:“素梅愿意听公子吩咐!” 夜深人静之时,戴云和薛恒带着谭丽在城外住了一宿,第二日三人才进城。待到戴云三人回到东市坊住处,清雅看到活脱脱的谭丽,一开始是生气,后来听完戴云的讲述,便不再说话,当着谭丽的面大声说:“公子,莫忘了今日去户部上任的时辰,还有就是和清雅的婚约。” “婚约?婚约?”戴云说起这个就头疼,这是叔父曾经答应清雅的大事也不好推脱。 戴云瞧了一眼薛恒和谭丽,说:“今日我要去户部上任,薛大哥,素梅,你们帮着清雅把前面店铺布置起来,至于店铺的名字等我从户部回来再议。”说完话,他急匆匆地离开了。 清雅搀扶着谭丽去洗浴,然后帮她换了一声新衣服。薛恒在前面店铺布置着,谭丽和清雅此时相看还算顺眼。“谭小姐,日后等点心铺开起来,我负责做,你负责卖,再招一个仆人专门送货......” 第30章 交锋 刚出浴的谭丽楚楚动人,瞧着正在写单子的清雅,问:“清雅姑娘,你会做北方的点心,真是厉害!” 清雅抬头发现一个漂亮的女人站在面前,低声说:“谭小姐,我在忙着写点心单子,没空理你。” “清雅姑娘,奴家刚捡了一条命,自然没有资格和姑娘去抢戴公子!”谭丽施礼,不紧不慢地说,这是一个大家闺秀的样子,自然不能失礼。 清雅轻吹一口气,说:“坐下吧,商议一下点心铺的事情,要卖什么?怎么卖?” 谭丽冲着清雅微笑,两人算是正式和解了。 一个是心直口快的女人,一个是温婉大方的女人,两种性格的女人碰在一起会发生什么,只有把她们凑在一起的戴云才知道。 戴云坐着马车赶到了户部,户部尚书宇文达坐在书案前看一沓账本。戴云在同僚的引荐下来见宇文达,施礼道:“宇文大人,下官戴云今日初来户部,日后烦请宇文大人多多指教。” 宇文达年近五十,曾与戴天德同朝为官,看着面前之人与戴天德长得相似,问:“戴大人,可曾见过曾经的御史中丞戴天德?你们长得太像了。” 戴云也想搞清楚这个问题,却没有一个人能直白地告诉他这个答案。“宇文大人,下官自从出生就在黄州,从未见过大人口中的戴天德。”戴云继续说道。 宇文达立马换了一副面孔,笑着说:“戴大人年轻有为,深得陛下器重,日后我们一同为陛下分忧。今日本官带大人转一转户部,户部日常比较清闲。”他抽出一份奏折,这是一份户部联名的奏折,户部二十多名官员都签了名,奏折内容是奏请缩减黄州、蔡州、陈州、楚州四州的军费支出。 戴云接过奏折看了一眼,明白了宇文达的真实意图,这是要挑起璟王世子和边境四州的矛盾,大概是陛下的授意,也不敢违拗。“宇文大人,这是干什么?” 宇文达低声说:“戴大人,户部的同僚们都签了名,戴大人可愿签名共同上奏折。” 戴云低头思考,“签名,联名上奏,与同僚们站在一起是最好的办法。一旦得罪户部全体同僚,日后在户部会有没完没了的麻烦,还是签名为好。”他拿起附近书案上的毛笔,轻轻蘸了一点儿墨汁,在奏折上签上名字。 宇文达接过奏折一看,频频点头,说:“戴贤侄的书法甚好,今日下朝之时戴天德同族的文肃伯戴俊来大人传来话要我们好好照顾你。本官带你四处走走,午时带你去领两套官服。户部啊,很清闲,贤侄空闲之时可去文肃伯府拜访。” 戴云此时才明白一件事,当年戴天德惨死京城,陛下为安抚戴家族亲,封戴天德胞弟戴俊来为文肃伯,昨日朝堂戴云的出现令戴家族亲看到了未来的希望,戴俊来想要见戴云,也想搞清楚自己的真实身份。 戴云只好接受这样的安排,笑着问:“宇文大人,今日来户部的路上听闻刑部出大事了,谭河父女双双惨死,刑部竟然没进行深入调查......” 宇文达叹息一声,说:“璟王世子一介武夫,怎会懂查案之事?谭河的死是早晚的事情,兔死狐悲,还是离武将们远一些为好。” 戴云笑着点头表示认可,户部内部的氛围倒也和睦。午时到了,戴云给段公公送了一个食盒,食盒中尽是糕点,绿豆糕,芝麻酥等糕点。 段公公收到食盒,打开一看,轻轻掰开一块绿豆糕,里面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字: 户部联名上奏缩减黄州等边境四州军费开支 戴被迫联名 段公公将纸条收好,手中提着食盒走进御书房,看见高世尧正在写书法,毛笔写下“公正”两个字。段公公将纸条交给高世尧,低声说:“戴云今日午时传来的消息。” 高世尧看完纸条的内容,叹息一声,说:“他们又内要内斗了,户部要削减边境四州的军费,璟王和他那个儿子能答应此事吗?如此棘手,如何处理?” 段公公说道:“先不闻不问,让他们闹起来,到时陛下可以出手处理。” 高世尧点头表示认同,“听说戴俊来要见戴云,那戴家就不会站在璟王那边,天大的好事。” 段公公轻吹一口气,心想:“这个戴云还真是一把好刀,陛下用着顺手,朝堂之中唯有陛下可以纵横捭阖,其他人都是蝼蚁之辈。” 高世尧感叹道:“边境四州还算安稳,主政之人全是璟王曾经提拔的人,边境安稳还要靠璟王的兵力,朕心有不甘。朕堂堂一个皇帝,竟然掌控不了边境四州的兵权。” 段公公说:“陛下,事情慢慢来,有了戴云,许多事情做起来就轻松多了。戴云定是上天派下来的大福星!” 高世尧脸上有了笑容,嘱咐:“派人保护好戴云,不要让戴天德的悲剧重演,大康是朕的,不是璟王和那帮老臣的。” 段公公领命走出御书房,步子变得轻盈,脸上全是笑意。 一个困在皇宫的人,也不愿走出这波诡云谲的深宫,沉迷于恭维掌权者的世界。这就是一个阉人无法向外诉说的隐秘。 有人困于皇宫,有人困于官场,有人困于情爱,有人困于商场,在康国国都中成群的人为了生计奔波于街市坊间,但在当权者眼中,这些人命如草芥,远没有手中的权势重要。 戴云从户部离开之时已然是日落之时,坐在马车上瞧着街市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不免感慨一番。前面是一处古宅,破败的古宅,曾经多次出现在梦中的古宅。“停车。”待到马车停稳后,戴云笑着走下马车,吩咐车夫在外面等上半个时辰。 戴云一步步靠近古宅,古宅的大门牌匾早已歪歪扭扭,但依稀可以看得清两个字:“戴宅”,楹联倒是有趣,右边是“铭先祖恩德恒以礼仪传家风”,左边是“训后辈务实但求清白在人间”。他可以感受到楹联背后的做人做事处世原则,轻轻推开大门,沿着长长的回廊向前走,回廊的尽头是一个八角古亭,古亭上的楹联正如梦中的“明月清风谁与共 高山流水少知音”。这一幕如梦中的一般,古亭依依,“这里我梦中来过无数次,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何多次出现我的睡梦中?” “你是什么人?”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戴云的身后传来,戴云背后感到一丝凉意,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转身持剑对着身后之人。 只见身后之人蒙着黑纱,手持宝剑,身材魁梧,四目相对之时,戴云问了一句,“敢问阁下,是要取戴某的人头吗?” 蒙面人厉声说道:“不管你是谁,戴宅早已荒芜十多年,无人敢进,下次不要再来,这是警告!”说完话转身腾空而去。 戴云看着此人的身形好似身边熟悉的一个人,叹息一声,“戴宅,荒芜十多年的戴宅,为何会多次出现在我的梦中。” 戴云绕过古亭,前面是一片桃林,桃花依旧开着,满面桃花依旧,他折了一枝桃花,手拿桃花枝,却不敢走进后宅大院,心中满是恐惧,转身想要离开。古亭附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戴云手中的软剑紧紧攥着,虽说练了几个月的剑,每到临战还是有一丝害怕。 等到看清来人,他也不敢松开软剑,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璟王世子高奇。高奇独自一人走近前,严肃地问:“戴大人春风得意,为何会出现在本世子的宅子中?” “殿下,下官早已打探清楚戴宅荒芜多年,早已无主,这里岂是殿下的宅子?” 戴云摆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气势。 高奇冷哼一声,说道:“戴大人初来京城还真是做了准备,这里曾是右相戴天德的宅子,十八年前戴右相全家惨死后,戴宅变成了荒宅,陛下下旨不准任何人进来。父王向陛下讨要多次无果。但是戴大人要是喜欢这宅子,本世子可以向陛下讨要赏于戴大人。” 戴云听出高奇的言外之意,笑着施礼道:“戴某只是闲来无事误入戴宅,下官这就离开不要进来。” “戴大人,你就不想知道是谁杀了戴天德吗?” 高奇的这句话刺激了戴云,虽说戴云不清楚自己和戴天德的真实关系,还是对曾经的右相惨死的真相很感兴趣,又不能表现出来。 戴云说:“殿下,戴某对这些无关之事不感兴趣,多谢殿下提醒。”他转身大步离开戴宅,心中有一股莫名的亲切感。 戴云的离开,高奇还是很生气,走近后宅客厅,客厅中摆放着戴天德和他夫人的牌位,高奇上了三炷香,虔诚地拜了三拜。 “戴相,您在天有灵,告诉本王戴云到底是不是您的孩子?本王该怎么收服他?”高奇大声喊着。 快步走出戴宅的戴云坐上马车,满头全是汗,大声喊:“回家。”马夫乖乖地驾车回到东市坊。戴云走下马车,快步走进店铺,看到正在聊天的清雅和谭丽,身子发颤,勉强坐在柜台前的木椅上大口喘气。 清雅瞧见走进来的戴云,慢步走到他面前,拿出丝帕擦着他额头的汗珠,低声问:“公子,你去哪里了?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 戴云大口喘着气,拉着清雅的手,紧紧抱着她,低声说:“清雅,今夜我去了那个无数次出现梦中的古宅,心好乱,不知为何会这样?那处宅子,那个噩梦,竟然都和曾经惨死的右相戴天德有关系,我好累。只有你懂我,真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清雅深知那个噩梦对戴云的影响,也是第一次被男人这样抱着,感觉好幸福。 坐在一旁的谭丽干咳一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里也不好受。 清雅轻轻地松开戴云,笑着说:“公子,不要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今日去户部可有什么趣事?” 戴云说:“无趣,无趣,店铺的事情商量好了吗?取好名字了吗?” 清雅拉着戴云坐下来,说:“难啊!你帮忙取一个好听的名字!” 戴云看了看谭丽和清雅,说:“这个名字,不如叫心悦斋,来心悦斋买糕点,开心一刻。” 清雅和谭丽都觉得好,“那怎么卖呢?” 戴云低头思考片刻,说:“街角有一家卖康国糕点的铺子,你去卖一些过来低价进高价卖,你再做一些秦国那边的糕点,比如绿豆糕,甜酥之类。康国的糕点比街角那家少半两银子,秦国的糕点卖得贵一些,比如一包绿豆糕一两银子,康国的糕点半两就行。客人大多没尝过秦国的糕点,这是最大的优势。最好是每日定量做定量卖。” 清雅点点头,谭丽笑着说:“公子的主意甚好,薛大哥带来的银子还有几百两,就是要烦劳清雅姑娘每日多做一些秦国的糕点来卖。薛大哥懂做生意,可以帮忙布置店铺。我可以记账,如此一来,不出一月就可以赚钱。” 清雅笑着拍手,“谭姑娘和我联手,这心悦斋的生意一定会很好。” 戴云看到两个女子相处如此之好,也放心了,说道:“心悦斋不赔钱就行,只要做到一件事,每日午时选一份康国的糕点交给薛大哥,到时薛大哥会把食盒送给皇宫的段天福公公。” 清雅也不敢为什么,点头答应。谭丽继续和清雅谈论三日后的心悦斋开张仪式活动。 戴云转身走进后院,瞧见正在练剑的薛恒,从住处拿出长剑和薛恒打斗在一起,这就是实战练习。两人打斗的声音惊到了前面店铺的清雅和谭丽,清雅推开窗户,欣赏着两人打斗的场景。 谭丽看了几眼,惊呼:“公子竟然也是用剑高手,有薛大哥保护心悦斋,我们的安全就有了保证。” 清雅笑着说:“公子文武双全,是康国少有的男子汉大丈夫,也是小女子的未来夫婿。” 戴云和薛恒接连打斗了数十个回合,薛恒笑着收回宝剑,说:“公子的剑法又有长进,在下愿意跟着公子出门,不想在店铺里帮忙。” 戴云一惊,笑着说:“就一个月时间,等店铺生意好起来,你帮她们找一个会功夫的婢女过来。这一个月我在户部也没什么大事,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你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 薛恒还是答应了戴云的要求。 “戴天德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戴云端坐在后宅客厅的木椅上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第31章 廷辩 戴云回想起黄州清风坡戴家小院挂着的那幅画像,以前曾经问过叔父这个问题,叔父只是说一个故人。“故人就是朋友,如此来说,叔父戴一膺是那人的朋友,那人会是戴天德吗?” 每次想到这个问题,戴云都有一种头痛欲裂的感觉,总是认为自己与此事有紧密的联系,再加上初入朝堂时文武百官的反应,可以肯定一件事:自己长得与戴天德一模一样。文肃伯戴俊来一定知道这其中的隐秘,倒不如直接去文肃伯府问个清楚。 “现在是什么时辰?”戴云坐在后院客厅看书,抬头看到清雅走进来,问了一句。 “公子,现在是定昏,亥时四刻。清雅服侍你去休息。”清雅端着一盆水为戴云洗脸,服侍他躺下,盖上锦被。“公子,明日可有大事要发生?” 戴云躺在床上,拉着坐在床头的清雅的手,低声问:“明日秦国派来的使臣是秦国朝堂鸿胪寺正卿廖汉成,清雅,你在秦国时是否知道此人?” 清雅回忆着在秦国的经历,缓慢地说道:“廖汉成此人中规中矩,在秦国口碑甚好,有一张伶牙利嘴,不肯吃亏,有点像公子。倒是有一个弱点,就是怕女人,在秦国国都中京城传为美谈。” 戴云对清雅的身世非常感兴趣,笑着问道:“清雅,你在秦国的经历可以同我讲一讲吗?” 清雅不想去再回忆过去的那段经历,低声说:“小女子在秦国就是一个小富商的女儿,在中京城吃喝玩乐,后来父亲被官府诬陷下了大狱被害死,我就跟着母亲四处逃难,后来母亲病故,我就被卖到了黄州。后面的事情公子都知道了。” 戴云紧紧握着清雅的手,说道:“清雅,你最懂我,等在京城稳定下来,我回黄州向叔父秉明一切,到时我和你成亲。现下京城还不稳定,再委屈你一顿时间。” 清雅傻笑一阵,说:“能遇到公子是清雅的福气,成亲不急于一时。” 戴云做起来和清雅继续闲聊,一直到子时。清雅在旁看着入睡的戴云,心中满是喜悦,等这个承诺她等了快两个月。 “到时我是用秦国成亲的典礼礼仪呢,还是用康国成亲的典礼礼仪呢?这戴家在京城有头有脸,听闻公子是康国曾经的右相 御史中丞戴天德的独子,那这消息一旦被证实,小女子就是戴右相之子的夫人,在京城里谁都要高看一眼,那即将开张的心悦斋还不得火到爆。” 清雅双手托腮,心中想着这些美妙的事情,偶尔用手摸摸戴云俊俏的脸庞。 每到夜晚每个人的小心思最难猜,还有一个人站在王府的后花园凉亭中,这个人就是璟王世子高奇,他手摇折扇,一身白衣,头戴王冠,仔细回味着今日和戴云见面的每一个瞬间,低头思量: “在黄州之时,戴云是真心帮忙破案;在皇宫门口,又是戴云暗示管理好军费开支,暗中帮忙。今夜父王提起,若戴云真是戴天德之子,真要想认祖归宗,肯定不能站本世子这边,一旦认祖归宗,戴家还有一个有职无衔无实权的文肃伯戴俊来,那戴云就更不会站本世子这边。现在几乎所有的证据都可以证明戴云想认祖归宗,唯一的事情就是不能让戴云认祖归宗,还要除掉文肃伯戴俊来,最好能将戴俊来贬为庶人。戴云失去戴家的庇佑,必然会站在本世子这边,将来和陛下对抗就多了几分胜算。” 高奇虽然刚过而立之年,但在军营拼杀十多年,从黄州到京城走了很多年,璟王早已没了争权夺利的野心,作为世子的高奇将来必定继承璟王的王位,当今陛下高世尧没有皇子,从旁支那里过继了一个孩子过来当成太子,这个孩子就是现在的太子殿下高寅。生在皇家,高奇也别无办法,不想战战兢兢地活一辈子,只想为康国百姓谋一个富国强兵,即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高奇的人生里,没有妥协,只有战斗,永不停息的战斗。 “今日北边的秦国鸿胪寺正卿廖汉成已到京城,明日觐见陛下,不是宣战,就是讲和,宣战的可能性最大,康国以前从未有过一个敢正面硬刚秦国使臣的辩才,戴云估计也不是这样的辩才,康国危矣!康国危矣!”高奇的心中满是对大康未来国运的担忧。 第二日的朝堂还正如高奇预料的那样,高世尧端坐在龙椅上,满朝文武百官站立两边,伴随着段公公一声令下:“陛下有旨!宣秦国使臣上殿!” 秦国鸿胪寺正卿廖汉成头戴发冠,一身黑色衣服,迈着坚定的步子走进崇文殿,施礼道:“外臣廖汉成参见康国皇帝陛下!” 高世尧点头,严肃地说:“廖大人免礼!廖大人风尘仆仆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廖汉成清清嗓子,高声讲:“康国皇帝陛下,秦国三十万大军已到边境,不日马踏边境四州,横扫建州,尔等皆是俘虏之辈。康国同我大秦交战数十年,京城从中京迁到建州,一路逃窜,狼狈至极,还不速速投降!” 朝堂上文官心中气愤,但不敢硬刚。高奇看着这群人,一切正如昨夜预料的一样,满朝之人无一人敢应战,上一个敢硬刚秦国使臣的人早已撞柱而亡。 “廖大人此言大谬也!”此时站出来的人是早已气愤的戴云。“廖大人代表秦国而来商议讲和一事,嘉佑八年秦国十万大军惨败于黄州边境,主将孟和战死;嘉佑九年秦国大军与康国大战于蔡州-云关一线,三战皆败,损伤八万精兵;今年就是嘉佑十年黄州水师大败秦国边境水师,林骏将军一战杀敌三千。秦国数十年来连战连败,还有何脸面要求我康国投降?廖大人作为议和使臣,当有议和使臣的样子,理当接受战胜国的要求。曾听闻廖大人有惧内的毛病,在康国还没好吗?” 戴云的话讲完,一群文臣在旁嘲笑。廖汉成的脸色很是难看,一时不知怎么反驳。 高奇傻笑一声,瞧着面前这位义正言辞的戴云,心中不是滋味。 “廖大人,想听一听我康国议和的要求吗?”戴云大声问道。 廖汉成早已没了刚才的气势,说道:“不知阁下是哪一位?如此牙尖嘴利!” 戴云冷笑一声,道:“廖大人,本官乃户部新晋员外郎戴云。” “一个从六品员外郎竟也敢挑战外臣!大康国朝堂是没人了吗?派一个从六品小官来敷衍外臣!”廖汉成自以为抓住了戴云的薄弱之处。 戴云大笑一声,讲道:“甘罗十二岁为相以一己之力辩群臣,汉朝少年将军霍去病十九岁横扫匈奴,戴云刚满十八敢效康国先贤为国谈判,而廖大人以战败国之余威必须接受我康国的条件。我康国的条件有三,一 双方在黄州边境处各退三十公里。二 双方休战三年 三 秦国必须放回三年来俘虏的士兵,归还劫掠的物资。这就是秦国必须要接受的议和条件!” 高世尧端坐在龙椅上,脸上挂着笑意。其实高世尧做了万全的准备,在早朝开始前,段公公早已将议和条件交给戴云,足以看出陛下对戴云的器重。 “戴大人!你好大的口气!一个十八岁的黄毛小子敢这么硬气!”廖汉成气得早已口不择言。 戴云一字一句地说:“大丈夫理当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何惧尔等未开化的蛮夷之人!怕是廖大人做不了秦国皇帝的主,速请廖大人做决断!” 廖汉成脸色煞白,向端坐在龙椅上的高世尧施礼道:“康国皇帝陛下,戴大人所提的议和条件,外臣做不了主,恳请给外臣五日,五日后必有答复。” 高世尧笑着说:“廖大人不必多礼,朕再等五日。”他一挥手,继续说:“奉告廖大人在康都谨慎行事,康国热血男儿均如戴云一般意气风发 英雄气概。” 廖汉成生气地瞧了一眼满脸得意的戴云,吐了一口鲜血,用手轻轻擦着嘴角的血迹,施礼道:“康国皇帝陛下,外臣告退!”他迈着孱弱的身子一步步地离开崇文殿,今日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戴云目送着廖汉成离开,心中也是别有一番滋味,望着端坐在龙椅上的陛下,瞧着站在前面的璟王世子高奇,用余光看到了曾未谋面的文肃伯戴俊来,深感这个朝堂从来都没有片刻安宁过。 高世尧大声宣布:“今日戴爱卿大殿硬刚秦国使臣,为朕出气,为康国出气,当赏,赏戴爱卿白银一千两。” 戴云跪下感谢,“微臣谢主隆恩!”伴随着高世尧一声“免礼平身”,戴云缓慢起身站回原位置。 高世尧继续问:“今日朕高兴,众爱卿还有何事要奏?” 户部尚书宇文达拿出奏折,大声讲:“陛下,户部一十九名官员联名上奏削减黄州、蔡州、陈州、陈州四州军费开支,请陛下恩准!” 段公公慢步走下来接过宇文达的奏折,然后慢慢地走近陛下,将宇文达的奏折转呈陛下。 高世尧严肃地接过奏折,打开看了一眼,问道:“众爱卿,以为如何?” 宇文达的奏折一出,璟王世子高奇顿时惊住了,心想:“这是那帮老臣徐徐图之之诡计,第一步是削减边境四州军费支出,第二步恐怕就是撤换边境四州驻军将领,第三步可能是软禁我这个世子殿下,彻底收回康国兵马大元帅的兵权。本世子该如何处理?” 高奇看了一眼站在后面的戴云,只见戴云低头不说话,心已乱,快步站出来,大声讲:“陛下,今日戴大人于大殿羞辱秦国使臣,秦国此次战败定然不甘心,还会在边境搞事情。一旦削减边境四州军费开支,秦国数十万大军挑起战火,我国该怎么应对?微臣不同意户部的提议,还要建议增加边境四州的军费开支,望陛下恩准!” 高世尧一时难以决断,看了一眼左相和右相,问道:“戴爱卿,你觉得谁的提议好?” 戴云快步站出来,一脸疑惑,用极低的声音说:“陛下,昨日微臣会同户部其他同僚整理了边境四州近十年来的军费开支,发现近十年来边境四州的军费开支占全国赋税十之有二,开支庞大,军费管理混乱,户部同僚们才提出削减其开支。微臣提议陛下派人去边境四州核查近十年来军费开支,待到核查清楚,再确定是否要削减边境四州的军费开支。” 高世尧笑着点头,高声讲:“戴爱卿的提议甚好,户部立刻派人去边境四州核查军费支出,待核查清楚再确定是否要削减边境四州的军费开支。” 户部尚书宇文达说:“陛下圣明!”其余官员纷纷附和着,“陛下圣明!” 高奇的脸色铁青,瞪着戴云,心中尽是遗憾,原来这一切都是陛下和户部尚书宇文达的阴谋。最快的清理边境四州兵权的手段就是查账,一旦查起来,就是没完没了,或是泼天大案,或是阴谋陷阱。 高奇只好回道:“陛下圣明!” 段公公的一声“退朝”,文武百官纷纷离开崇文殿。段公公临时叫住戴云,低声说道:“戴大人,陛下的赏赐自会送到贵府上。陛下御书房有请。” 戴云说:“请段公公头前带路!” 在皇宫之中,戴云谨小慎微,不敢出错,待到走进御书房的那一刻,“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说:“陛下,微臣戴云求见!” 高世尧笑着说:“今日戴爱卿表现甚好,有一事不明,此次户部去边境四州查军费开支,戴爱卿怎么看?” 戴云不紧不慢地说道:“微臣怕说不好,边境四州军费开支管理确有混乱的现象,这是一笔糊涂账,一查账就刺激了驻军的将领,可以趁机撤换几名不听话的将领。其中定然有部分大奸似忠之人,还要防着敌国派来的奸细混进来。一时难以分辨。 微臣提议先查着账,给驻军的将领们一个警告,也给璟王父子一个下马威。日后可派遣固定的军前税司官,渐渐改变现下军费管理混乱的现状。” 高世尧频频点头,表示赞许,又问了一句: “戴爱卿,此计甚好,朕喜爱你的才华,不要辜负朕的期望!” 第32章 流言 戴云叩首再拜,说:“微臣定不负陛下的拔擢之恩!” 高世尧很满意,点点头,想起一件事,问道:“戴爱卿,你认识戴天德吗?十八年前,朕刚登基还不到两年,戴天德从御史中丞升任右相,品性高洁,官声极好,后来竟然全家惨死。看到你,朕便想到了他,你们真的很像,从长相到脾气性格,从言谈到朝堂表现。朕多希望你就是他,只可惜他早已不在了。他曾经住过的宅子朕一直留着,想留个念想。” 戴云双眼含泪,低声说:“微臣自出生起,只有叔父陪着,对于身世之谜正在暗中查访,待有结果必定禀告陛下。” 高世尧一挥手,大声讲:“来人!赐赏!” 段公公端着一盘一千两银子走过来,笑着说:“戴大人,快谢恩!” 戴云接过一千两银子,跪谢皇恩。高世尧很是满意,示意段公公送戴云出殿。 “陛下,微臣告退!”戴云说完话跟着段公公走出御书房,“戴大人,陛下的恩宠一般人得不到啊,望大人好好把握!” 戴云怀里掏出一张一百两银票塞给段公公,笑眯眯地说:“日后烦劳段公公多多照顾!三日后戴某未婚妻的心悦斋点心铺开业,每日都会有上好的南北方点心孝敬公公!” 段公公收下银票,笑着回应:“戴大人,太客气了!咱家就先送到这里了,还要回去服侍陛下。” “公公慢走!”戴云目送着段公公离开的背影,看着这空旷的皇宫,叹息一声,想起刚才陛下谈起的戴天德一事,倒吸一口凉气,心想:“看来戴家爱古宅近期不能去了!璟王世子这次要栽一个大跟头,这些是是非非与戴某无关,安心做好户部的公事就是最好的。” 每一次进宫,他都有不一样的感觉,不单是他拥有上一世界的记忆,更多的是他刚刚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朝堂辩论,见识过比人心更可怕的阴谋诡计,每日面对满心权谋之术的陛下,不敢有一刻松懈。 他还想过另外一件事,去见一见文肃伯戴俊来,听闻是曾经的右相戴天德的族亲胞弟,心中还是有一丝期待。 令戴云心心念念的文肃伯戴俊来现在只是一个毫无实权也无实职的闲散伯爵,十多年前也是镇守边境一州的驻军将领,武艺超群,与站立朝堂的戴天德右相大人以“一文一武”撑起康国京城戴家的锦绣前程。熟料戴天德惨死于京城,戴俊来遭到璟王世子高奇的弹劾撤了兵权,只封了一个空有头衔的“文肃伯”,还有一个太子少保的虚衔。京城戴家一夜之间大变天,勉强支撑着向前走。戴俊来去太子的东宫点了一个卯,便回到了文肃伯府,今日自从看见了意气风发的戴云,满心欢喜,站在伯府的演武场,抽出演武场中排列的一把长枪,轻轻舞起长枪,练了一套三十六式枪法。刚练完长枪的戴俊来满头是汗,一旁的仆人是军中曾经跟随他的兵卒。这名仆人凑到他面前,低声说道: “将军,有人在祠堂等您!” 戴俊来满心疑惑地走进伯府祠堂,伯府祠堂里供奉着戴家世代祖先的灵位,自然少不了戴天德的牌位。他为戴天德上了三炷香,拜了三拜,低声说:“大哥,俊来又来看您了!” 突然间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手持长剑刺向戴俊来,戴俊来一个转身躲过长剑,大声喊:“于膺,你敢在大哥灵位前杀我?” 这名剑客就是戴一膺,曾经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客,人称“御风快剑”。戴一膺身长六尺,英气勃发,完全没有了黄州农户的模样,快速收回长剑,哭着说:“大哥,我来看你了!这一刻我等了足足十八年!” 戴一膺跪在戴天德的牌位前低声哭泣。 戴俊来转身看着跪在地的戴一膺,抓着他的衣领大声问:“于膺,你为何改姓戴?还带着大哥的独子离开了十八年?那个孩子现在哪里?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膺,你倒是站起来给我讲清楚啊!”戴俊来变得异常愤怒。 于膺擦擦眼角的泪,站起身,瞪着戴俊来,厉声喊:“你问我啊!当年要不是你在边境擅自斩杀了璟王派来的监军,璟王会派人在京城动手杀大哥!就是你害的!大哥听到你的消息,当时璟王在京城一手遮天,陛下也没办法,自知难逃杀身之祸,便命我带着少爷逃出京城。后来就发生了戴家全家惨死的噩耗,你不是元凶吗?” 戴俊来松开于膺,跌倒在地,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就是看不惯那个监军的指手划脚,还查出监军私通秦国的书信,不斩杀不足以震慑全体蔡州驻军官兵!” 于膺生气地说:“就是你错了,你错了!我不会让云儿认你这个亲叔父!” 戴俊来跪下来,哭喊着:“二哥,我是错了!没想到竟然连累大哥全家惨死!这个璟王就是祸国之人,我当年也是这样猜测的!那个孩子是戴云吗?是我今日在朝堂上见到的戴云吗?” “我不会让他认你!”于膺再次重复地说道。 戴俊来喊道:“是戴云,是吗?他和大哥长得一模一样,就是他!二哥,你明知道朝堂凶险,还要他走仕途这条路。你在害他啊!你对得起大哥吗?” 于膺瞪着戴俊来,说:“我也拦不住啊,这孩子一心想做官,拦不住啊!既然他入了朝堂,就要担起为大哥报仇的重担!” “这样会害了这个孩子,我不同意这么做!”戴俊来站起身,大声说。 于膺揪着戴俊来的衣领,质问:“老三,你就舍不得这个空有虚衔的文肃伯吗?只有云儿才能为大哥报仇,不能指望你这个软弱之人,只有他才能撑起戴家的未来!” 戴俊来再次跌倒在地,低声说:“没有别的路吗?他本可以安静地做一个闲散之人,为什么要背负仇恨活着?这个仇我可以去报。陛下早已夺了璟王的兵权,甚至璟王世子已遭受文武百官的群殴。只要轻轻一把火,就可以毁灭璟王父子。这把火,户部的宇文达已经点着了!” 于膺问:“老三,你不想让云儿认祖归宗吗?” 戴俊来曾经没想过这个问题,今日听到于膺的话,也开始改变当初的想法。“我会让戴云认祖归宗!我能去看看他吗?” 于膺叹息一声,说:“戴云就是那个孩子,三日后他在东市坊的点心铺要开张,那一日也是他的满月生辰,你不会忘了吧?” “我永远不会忘,那一日也是大哥全家惨死的日子,今生我和璟王父子势不两立,必诛杀璟王父子。”戴俊来紧握双拳,大声喊着。 于膺背着长剑转身离开了祠堂。 待到戴俊来转身已然发现于膺早已没了踪影,回忆起和戴天德在一起的每一个开心瞬间,一起读书,一起练剑,一起骑马,同塌而眠。 “大哥,我对不起你,那个孩子找到了,就是戴云,他初到京城之时名声大燥,今日在朝堂智斗秦国鸿胪寺正卿廖汉成,过些日子我会带这孩子来祠堂见你,让他认祖归宗。今生今世戴家人定手刃璟王父子。” 戴俊来跪在戴天德的灵位前哭诉着。他不知道的是于膺自从离开文肃伯府便去了璟王府,一把长剑斩杀璟王世子高奇的贴身侍卫刘霄,还留下一句话: “今生今世和璟王府为敌 为戴天德报仇” 高奇看着早已成为尸体的刘霄,一头雾水,只是传出一句话:“快出去查是谁造的谣言?璟王府怎么可能派人去灭戴天德的满门?父王对戴天德当年虽然政见不和,但也不至于动手灭门!” 张冲是高奇的贴身侍卫,打听到街市上的一些流言,正是十八年前璟王府派人灭了戴天德全家。高奇听到他的禀报,脸色很难看,低声说:“这一定是陛下的杰作。陛下软禁了父王,收回父王和本世子的兵权,还是要借戴家之手除之而后快。戴天德在朝二十多年,亲朋故旧遍布六部三司御史台,这一招毒计让满朝文武记恨父王和我。太阴险了!” 不论是街市流言,还是亲历者造谣,京城的大小官员纷纷与璟王府划清界限,戴俊来更是断绝了和璟王府的一切联系,派人清除了璟王安插在文肃伯府的所有暗探,把暗探的尸身全部送还给了璟王。璟王这才发现一个小小的文肃伯府竟然养着五百名上过战场的健壮兵卒,更是不敢掉以轻心。 “父王,整个京城全是让我们滚出京城的声音,周围全部是陛下派来的禁卫。现在文肃伯戴俊来和我们彻底翻脸,以前同情我们的文官也不愿多和我们来往。璟王府完全被孤立了!”高奇低声说着,看着站在面前的璟王高世稷。 高世稷叹息一声,“陛下这次的计谋成功了!忍一忍,今日戴云在朝堂上彻底激怒了秦国使臣,康国和秦国开战之日不远了!一旦开战,陛下无将可用,还会启用本王,到时流言自然不攻自破。” 高奇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默许父亲的安排,命令张冲厚葬刘霄和那些死去的暗探。 京城的流言蜚语和是是非非早已传入戴云的耳中,从皇宫门口到东市坊,刚下马车,便看到清雅和谭丽以及薛恒在店铺里布置,店铺的环境古色古香,放有一个画有万里山河图的大屏风,三个大货架摆放着各种包好的糕点,每包糕点上放着一小块糕点以供客人品尝,每个货架上分上下两排,上排是康国京城本地的糕点,下排是秦国北方的糕点,糕点种类有酥,糖饼,宫廷点心等。柜台上放着一个大大的算盘,柜台是谭丽的地盘。薛恒是一个好的苦力,在店铺里搬搬抬抬,累得满头大汗。清雅在屏风后面摆放了一些制作秦国点心的工具和器皿。展台和操作工坊用大屏风隔开。 戴云在清雅的领导下看了一遍前面的店铺高兴地点点头,将手中的一千两银子放在柜台上,笑着说:“今日本大人在朝堂辩倒了秦国使臣,陛下赏了一千两银子,这下开店铺的本金够了吧?” 清雅和谭丽看到一千两银子特别高兴,清雅激动地抱着戴云说:“公子的英雄事迹大街小巷都传遍了,三日后心悦斋一旦开张,会有好多人来捧场!公子太厉害了!” 薛恒在旁一边擦汗,一边说道:“公子,三日后还有更大的惊喜,戴伯父会从黄州赶来,我们一家子要团聚了!” 戴云笑着点头,“现在还期待叔父的到来,叔父忙活了一辈子,也该享受一下京城的繁华!” 清雅笑着松开戴云的手,从柜台上拿出一块桃酥递给他,说:“这是今日刚做好的桃酥,好吃吧?” 戴云认真品尝了一口,“今晚就这些?我好饿呀!” 谭丽笑着说:“公子,今日的品食客就是公子,公子要全部尝一下,三日后要卖的。” 戴云只好认了,一挥手,“薛大哥,你也来做品食客,这是今夜的头等大事!” 薛恒愣在原地,只是“哦”地应了一声。 谭丽和清雅高兴地拍手,清雅倒了两杯茶,一杯茶递给戴云,另一杯茶递给薛恒。 此时整个心悦斋一片欢声笑语,戴云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似乎忘记了站立朝堂的丝丝烦恼。 时间转眼到了三日后,清雅和谭丽请了东市坊所有的街坊来捧场,戴云早已下朝赶回来参加了揭匾仪式,四邻街坊已全部得知戴云智斗秦国使臣的英雄事迹,鼓动着戴云揭匾。戴云推迟不过,轻轻揭下盖在牌匾上的红布,鞭炮声齐鸣。红布落下的那一刻,刻有“心悦斋”三个字的牌匾出现在众人面前。清雅和谭丽热情招呼众人众人进店。 戴云和薛恒站在心悦斋门前感受着人间烟火气的熏陶,一辆豪华的马车突然停在了门前,戴俊来在仆人的搀扶下走下马车,朝着戴云走过来。 戴云第一次见戴俊来,还是很陌生,问:“薛大哥,这是谁啊?”只见戴俊来的长相和戴天德一样,薛恒看着也不知是谁。 戴云慢步走到戴俊来面前,施礼道:“大人,下官戴云新店开张,多谢大人前来捧场!” 戴俊来仔细打量着戴云,还真如传闻的一样,和大哥长得一模一样,最好看的要属两道剑眉,差一点喊出声来,最终压制住了,“戴大人,本将是文肃伯戴俊来,来捧捧场!” “戴将军里面请!”戴云领着戴俊来穿过心悦斋进入后院客厅。 戴俊来将手中的礼物送给戴云,“戴大人,这是本将军的一点儿心意!打开看看!” 戴云打开包裹礼物的灰纸,这是一把锋利的宝剑,轻轻拔出宝剑,剑柄上刻着篆字模样的“戴”,剑鞘上刻着一条龙和一条凤,这是一把锋利的宝剑,还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凌风剑。 薛恒在旁激动地说:“公子,这是戴家世代相传的凌风剑,戴家以武传家,凌风剑乃是康国第一任皇帝所赐之物。” 戴云震惊,急忙说道:“戴将军,这是戴家世代相传之宝物,下官不能接受!” 戴俊来笑着说:“戴大人文武双全,可受此宝物。戴家先祖若知凌风剑赠与康国敢硬刚敌国使臣的大英雄,定然会同意的。” 戴云施礼再拜,说:“多谢戴将军赠剑,若哪日戴将军出征,下官定会奉上凌风剑助将军上马杀敌!” 第33章 身世 戴俊来对戴云甚为满意,心中思量: “二哥说得没错,云儿这贤侄文武双全,戴家祖传的凌风剑在云儿手中定会熠熠生辉。戴家需要云儿来重振,待到二哥到来,今夜可以把话摊开说。浑浑噩噩过了十几年,我对不起大哥。戴云身边这位剑客应该是江湖上的血无痕,没想到二哥安排了这样的剑客保护云儿。” 薛恒施礼道:“戴将军,公子,小人去前面的心悦斋帮忙去了!” 戴俊来笑着点头。 “戴将军,这就是下官的一名侍卫薛恒,在江湖上跑过几年。”戴云挥手示意薛恒快点儿离开。 戴俊来看着离开后院客厅的薛恒,小声问:“薛侍卫,瞧着像江湖上消失已久的血无痕,杀人不眨眼。戴大人能收服此人,也是颇有手段。” 戴云尴尬一笑,低声问道:“不知今日戴将军前来,有何要事?” 戴俊来坐下来,喝了一杯茶,示意坐下,待到戴云坐下来。 “今日本将前来只为一事,康国和秦国边境年年发生战争,今日戴大人在朝堂上彻底激怒了秦国使臣,相信秦国定然不会甘心,两国之间的大战一触即发。目前京城之中璟王被软禁在王府中,一旦发生战事,何人挂帅领兵?戴大人可考虑过此事?”戴俊来说道。 戴云低头沉思:“早就听闻戴家以武传家,戴天德虽然全家惨死,但戴家还有一位武将曾镇守边境,这个人就是戴俊来,在边境四州依然有着威名,其地位和威名完全不输于璟王父子。莫不是要自荐?” “戴将军,璟王虽然在京城,但早已没了兵权,大康放眼看过去,还有一位帅才,就是坐在下官面前的戴将军。”戴云直接点破他的来意。 戴俊来呵呵一笑,说:“戴大人深受陛下器重,若一旦发生战事,戴某恳请大人举荐本将挂帅出征。本将军虽深居京城十多年,但与边境四州的将领多有旧交,可胜任北征将帅之职。” 戴云完全明白了戴俊来的来意,笑着点头,说:“秦国和康国开战时间不会再近期,会在秋季,秦国开战前必然要准备粮草,秋季是收获的季节,收了粮食,粮库充盈。两国一旦开战,陛下断然不会用璟王父子,曾经和陛下争过皇位的璟王父子只不过是陛下用于安抚康国皇家宗室的一步棋,不杀也不抓,还重用之,为天下树立一个兄友弟恭的榜样而已。戴将军的威名远播四海,有将帅之才,到时戴某必会举荐将军北征。” 戴俊来继续问:“戴大人的心悦斋今日开张,还请了其他人来吗?” 戴云笑着回答:“戴某的叔父戴一膺从黄州而来,今夜到京城,一家人可以团聚了。”他又倒了一大壶茶放到戴俊来面前,问:“戴将军可认识戴某的叔父?” 戴俊来干咳一声,“不认识!不认识!”继续喝茶。 戴云早已看出戴俊来来这里另有目的,应该和叔父有关。“戴将军,戴某还有公事要外出片刻,烦请戴将军在此等待片刻。” 戴俊来笑着说:“本将军今日无事,可以等。” 戴云手拿凌风剑,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出客厅,一脸凝重,赶到前面的店铺心悦斋,找到正在忙碌的清雅,低声说:“清雅,戴将军不知何意赖在后院客厅不愿走,你去送几盘点心去看看情况,好好盯着,不要出事。我怀疑戴将军是来等叔父的,不要过分担心。我还要去一个地方。” 清雅低声问:“什么地方?不会是京城的烟花之地吧?” 戴云一摆手,瞪着清雅,转身离开心悦斋,手中的凌风剑格外显眼,拦下一辆马车赶往曾经去过的戴家古宅。一个时辰后,戴云付了一两银子,手拿凌风剑走下马车,又一次走进戴家古宅。 戴云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太阳,现在正值午时,送给段公公的食盒早已到了,夹在食盒中的纸条早已到了段公公手中,现在进入戴家古宅应该不会引起陛下的关注。一抬头看见早已挂正的牌匾,意识到有人来过,从回廊到桃林,再到后院住宅,空荡荡没有一人,后宅之中有一间是祠堂,祠堂的门敞开着。待到他走进祠堂大门,身后感到一阵凉气,快速拔剑转身刺向不速之客。 这个不速之客蒙着黑色面纱,一袭黑衣,手中一把长剑。眨眼间,戴云和不速之客打斗在一起,初学剑的戴云虽然躲过了前面的几剑,后面略处于下风。长剑直刺戴云的咽喉,快要刺进之时,不速之客撤回长剑凭借轻功离开,只留下一句话:“这是第二次,第三次定取你的性命!” 戴云目送着不速之客的离开,心中的疑惑多了几分,将凌风剑收回剑鞘中,大步走进戴家祠堂,看着戴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最前面摆着一本族谱,这是戴家的族谱。他轻轻地打开族谱,慢慢地找到了戴家第十代玄孙戴天德和戴俊来的名字,看到下面的名字竟然是戴云,戴家第十一代玄孙。 “这怎么可能?戴天德的儿子和我同名同姓,这其中有什么关系?”满心疑惑的戴云还是上了三炷香祭拜戴家列祖列宗。 在祠堂待了一刻钟,戴云没有发现有用的线索,将戴家族谱放回原处,迈着急促的步子走出戴家祠堂,进入戴家后宅大堂和卧室。进入大堂的那一刻,他梦中的场景和看到的场景一模一样,在床边找到一块写着戴云生辰的白绢是,上面写着几个字:甲子 己酉 子时四刻 “这不是我的生辰八字吗?怎么和白绢上的生辰八字一样?”戴云更加疑惑一件事:自己到底是谁? 走出后宅的戴云,在古宅找了三遍,除了刚才找到的线索,其他什么也没有找到,在前院的凉亭中坐下来,清风吹起他的长发。 “我是谁?我是戴天德的儿子吗?我为什么每次都会梦到戴家古宅?”戴云冲着天大声喊着。 突然间凉亭里窜出一只白色的狸花猫,狸花猫跳到戴云面前叫了几声。戴云小心地抱起狸花猫,用手轻轻抚摸着猫的头部,就这样,他在此刻享受着片刻的安宁和静谧。 此时的戴云想起刚才的不速之客,突然想到一个熟悉的人,这个不速之客的剑法和戴毅的剑法相似,还真有可能是身边熟悉的人。对于戴云这么一个心细如发的人来说,没有人可以逃得掉。 逃走的不速之客大白天潜入心悦斋后院,手中的长剑闪闪发光,跳到一旁看着院中发生的一切。清雅用木托盘端着三盘点心笑着走进后院客厅,慢步走到戴俊来面前,将三盘点心摆放在方桌上,笑着说:“戴将军,小女子是戴云大人的未婚妻清雅,这几盘点心请将军慢慢享用,我家大人马上就回来了。请将军慢慢等待。小女子告退!” 戴俊来仔细打量一番清雅,频频点头,心想:“这是云儿的未婚妻,看上去还不错,应该是二哥安排的婚事,倒也算是良配。” 清雅端着木托盘快步走出客厅躲在一旁观察着坐在客厅的戴俊来,脑子转得飞快,心想:“今日心悦斋真是热闹啊,公子在外忙碌,后院还有这么一位将军等着,太乱了,小女子倒要看看戴将军要等什么人?” 端坐在客厅的戴俊来拿起一块桃酥轻咬一口,喝了一口茶,瞬间感觉到有人走进客厅。刚才躲在门外的不速之客手持长剑慢步走进客厅,长剑刺向戴俊来的前胸,大声问:“你是在等我来吗?” 戴俊来站起身,认出面前之人,低声说:“二哥,别来无恙啊?都这么熟悉了,还蒙什么面呀?” 不速之客不是别人,正是于膺,戴云的叔父戴一膺。于膺轻轻解开黑色面纱,放下手中长剑,低声问:“老三,你今日来这里要问什么?三日前我们不是聊完了吗?” 戴俊来叹息一声,问:“二哥,你为什么要改姓戴?大哥在天之灵,也想知道这件事。” 于膺轻声回道:“这是为了照顾云儿方便,十八年前大哥将云儿托付给我,我又不能透露大哥的具体身体,只能改姓戴,也好抚养云儿。自从我带着云儿逃亡黄州,在清风坡定居下来。等到云儿长到三岁那年,他问我他父亲是谁,我总不能指着书房里大哥的画像告诉他,他是戴天德大哥的儿子。我总是编各种理由去骗他,现在他长大了,也入了朝堂,可以告诉他了!” 戴俊来孱弱地说:“十八年了,你为什么不联系我?我被软禁在京城里,一直在等你上门。” 戴俊来的话深深刺激了于膺,“没有什么理由,就是不想联系。你可以走了,戴家古宅我会去打扫,以后不用你派人去打扫,我会告诉云儿,戴天德是他父亲,但要不要报仇这取决于云儿自己的选择。” 于膺讲完这些话坐下来,做出一个请他离开的动作。 戴俊来叹气,站起身,喝了一口茶,说道:“我也见到了他,心满意足了,今夜戴云的生辰宴就拜托二哥了。我现在就离开这里。” 于膺目送着戴俊来离开的背影,叹息一声,大叫一声:“进来!” 清雅吓得脸色煞白,慢步走进客厅,“叔父,我什么都没听到!我什么都没听到!” “清雅,你这丫头很机灵,但此事不要跟云儿提起,记住,是任何情况下。”于膺发出了严厉的警告。 清雅点点头,也希望把这个秘密压到心底。待到酉时,日落时分,戴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心悦斋,清雅和谭丽正在清点着一整天的账目。清雅面带微笑走过来,说:“公子,未时三刻戴将军离开了,叔父从黄州赶来了,手中拿着一把宝剑,今夜的生辰宴怕是办不成了,叔父心情不好,已经在后宅睡下了。谭姑娘正在梳理心悦斋的账目。” 戴云拉着清雅走出心悦斋大门,用虚弱的语气说:“清雅,你陪我出去走走!今日我在戴家古宅发现了许多线索,心里很乱,戴家古宅的一切和梦中的一样,戴家族谱上戴天德的儿子和我同名同姓,还有他儿子的生辰八字和我的也一样。这些线索都可以证明我就是那个逃亡的孩子,那叔父又是谁?” 清雅边走边听,也不敢多说话,深知每一次的痛苦都是很难受的,想起今日于膺的话也不敢多说。 “清雅,你今日在后院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你要一字一句地告诉我!”戴云内心早已崩溃,不知道要面对什么。 “公子,我......我......” 面对吞吞吐吐的清雅,戴云发现了什么,说:“若你不想说可以不说。” 清雅的内心挣扎了几次,还是决定坦白一切,“公子,外面的流言全是真的,你确实是十八年前右相大人戴天德的独子......” 清雅把今日听到的全部讲给了戴云,戴云拉着清雅的手,满是震惊,口中不停地问:“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会是这样?” 戴家古宅是他曾经出生的地方。 戴天德是他的父亲。 戴俊来是他的叔父。 戴一膺是他父亲当年的挚交好友。 为什么黄州戴家小院会挂戴天德的画像?这就说得通了。 此时的戴云感觉身体被掏空,软绵绵地趴在街边的墙上,曾经的他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世,今日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又不敢去找叔父去确认,如此矛盾的心理快要把他压垮。 清雅走过来,紧紧抱住他,轻声地说:“公子,叔父没有告诉你这些,是怕你伤心,当年戴家惨死的元凶还没有找到,街市上的留言也印证了当年的部分真相,那个想带你回京城的璟王父子真的不是什么好人。明日等叔父醒来,可以确认一下。” “清雅,你说得对。叔父既然不说,我也不会去刻意问。等到哪天叔父想说了自然会告诉我!”戴云看了一眼手中的凌风剑,“这凌风剑曾是戴家的传家宝。如今到我手中,也算是巧合。” 清雅,一个弱女子,可以感受到公子内心的脆弱和无助,紧紧偎依在公子的怀里,一句话也不说,就这样安静地陪伴着。千言万语远比不上温情陪伴。 戴云瞧着路上来往的行人,拉着清雅柔软的小手走在大街上,仿佛天地间只能听见他一个人的呼吸声。“我是谁?为什么要在这个世界里我要遭遇这些事情?”一连串的疑问萦绕在戴云的心间。 第34章 角逐 一阵风吹过,戴云打了一个打喷嚏。“公子,你穿这么少出来,怕是着凉了!”清雅的眼中全是戴云,生怕他受寒着凉,更怕他自此一蹶不振,想用仅有的温暖打动他那颗破碎的心。 此时有一位路边卖艺的年轻女子正在舞剑,周围全是叫好的普通老百姓。这名年轻女子年方二八,正值十六岁,是刚到京城的普通女子,姓花名雪儿。花雪儿的剑法在女子当中也算是数一数二。花雪儿练完一套剑法,人群中出现一位来自秦国的剑客,手持宝剑刺向花雪儿。花雪儿早已认出这位秦国的剑客,竟然是秦国使臣廖汉成的家仆胡青之。 胡青之认出了花雪儿,大声喊着:“你一个秦国叛臣之后,竟然敢逃到康国来卖艺。今日胡青之替秦国清理门户!”他的长剑已刺向花雪儿的咽喉。 看到这边混乱的清雅拉着戴云挤进人群中,戴云打量着花雪儿这名女子,圆润的脸蛋,漂亮的柳叶眉,樱桃小嘴,身高六尺三,一袭白色的轻纱绣衣,手中的宝剑剑气逼人。“我再看看这秦国的武艺究竟如何!”戴云的心中就是这样的想法。 胡青之是秦国有名的剑客,和花雪儿一个卖艺的女子比起来,不出十招之内将花雪儿的长剑打落在地。花雪儿生气地瞪着胡青之,质问: “堂堂的秦国使臣在康国被一个稚子羞辱到吐血,真是笑话。你作为使臣的家仆竟然在康国行凶,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廖汉成,谁不知道,几年前污蔑武将田丰等人作乱,秦国昏君定了田丰等人死罪,也连累家父被斩。今日,你可以杀了我,但昭昭日月,你和狗官廖汉成不得好死!” 胡青之变得异常愤怒,手中的长剑即将刺中花雪儿的前胸。 戴云扫视四下一圈,看了一眼身旁的清雅,只看见她的眼中满是泪花,将手中的凌风剑交给清雅,轻轻从腰间抽出软剑,大声呵斥: “好大的胆子,一个敌国的仆人,竟然敢在大康作乱,戴某不会坐视不管!” 胡青之还没看到戴云的软剑,戴云的软剑早已将胡青之手中的长剑打落在地,又是“嗖嗖”地耍了几下,胡青之全身的衣服被撕成碎片了,俨如一个裸体之人。戴云一脚踢倒胡青之,大声说:“大家来看看这个裸体剑客!” 清雅手拿凌风剑扶起花雪儿,低声说:“姑娘,你没事吧?我家公子会为你做主!” 胡青之怯声问:“你是谁?敢当街打人?我是秦国使臣廖大人的家仆!” 戴云又踢了胡青之一脚,生气地说:“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戴云,康国户部员外郎,就是本官把你家大人气吐血的!”又是一剑直刺胡青之的咽喉。 围观的人纷纷喊着“杀了他”。 “我就是当街杀了你,也未尝不可!”戴云收回软剑,冲着胡青之大喊。 突然从人群中射来两枚银针直刺胡青之的咽喉,胡青之手指花雪儿,大声喊:“你敢杀我!”还没说完话,胡青之倒地身亡。 突然间一队巡逻的士兵将众人围住,为首的是巡街校尉朗春来。戴云凑到朗春来耳边说了几句。朗春来大声喊:“来人,私人斗殴导致叛逃秦国的家仆身亡,大家都散了!” 戴云施礼道:“戴某谢过朗校尉!” 朗春来笑着回道:“戴大人前途无量,段公公交代过要保护好大人,一个秦国使臣的家仆算个什么东西,那个女子烦请大人带走,不要让她再出现。其他事情段公公自有周旋!” 戴云点头答应,走到花雪儿面前,低声说:“姑娘如今在京城惹下大祸,戴某有心帮助姑娘,但秦国使臣的家仆之死事关两国关系,请姑娘速速离开京城。” 花雪儿一惊,看了戴云好几眼,问:“你就是大殿上把廖汉成那个狗东西气到吐血的戴大人?” 清雅看着花雪儿,说:“花姑娘,这是戴云戴大人,这里是康国,不用害怕廖汉成那个贪官!”她瞧着戴云,说:“公子,你救救花姑娘,不要把她赶出京城。” 花雪儿跪下来,哭泣道:“雪儿孤苦无依,请戴大人收留小女子。” 戴云一时陷入矛盾中,若是收留花雪儿,一般被人发现,个人的仕途就到头了;若是不收留花雪儿,暗中帮助也可以,又不用担责任。正在此时,人群早已散去,朗春来早已将胡青之的尸体抬走处理。 “花姑娘,本官初来京城,这位是本官的未婚妻清雅,她还缺一个丫鬟服侍,你就留下来服侍我家夫人吧。”戴云做出来自己的决定,既然前面已经救了诈死的谭丽,又何惧一个一身武艺的花雪儿。 一刻钟后,清雅搀扶着花雪儿回到心悦斋,戴云手持凌风剑跟在后面,好似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胡青之惨死的那一幕不停地回放,刺死胡青之的凶器是两根银针,他曾经见过璟王世子高奇的贴身侍卫张冲用过银针。 “若真是张冲杀了胡青之,那问题就大了,璟王父子为了康秦两国提前开战,真是煞费苦心啊。”戴云独自坐在院中的石桌前反复思考,没发现薛恒提剑出现在他的身后。 “公子,用你的凌风剑打一架!”薛恒笑呵呵说着。 戴云站起身,看见了薛恒,拔出凌风剑,说:“薛大哥,那就不客气了!”凌风剑和薛恒的长剑打斗在一起,两人打斗的声音也惊扰到了前面店铺里说话的清雅和花雪儿。正在梳理账目的谭丽站在二楼房间窗前欣赏着两人练武。 薛恒的长剑招招致命,戴云用以前学过的软剑剑谱运用到凌风剑上,时而躲避,时而主动进攻,想到今日发生的一切事情,心头的怒气要在刺客全部释放出来,一招快剑直刺薛恒的咽喉。 “不打了!不打了!”薛恒快速收回长剑,“今夜公子的凌风剑果然不同凡响!” 戴云快一步撤回凌风剑,将凌风剑插回剑鞘中,说:“薛大哥,我今天心情不好,改日好好练。” 薛恒呵呵笑着,轻拍戴云的双肩,说:“不管何时何地,有我呢,万事不用担心,那个刚救回来的花雪儿好像是清雅姑娘的旧相识,公子要多加注意。” 戴云的脸上露出来笑容,说:“薛大哥,明日你陪着叔父好好逛一逛京城,我一个人还能应付。” 薛恒笑着点头,坐下来和戴云继续闲聊。 此时正是定昏,也就是亥时,戴云说了一句,“薛大哥,若我是康国曾经的右相戴天德之子,向陛下言明此事,重回戴家,赢得满朝文武的尊敬。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贪恋权势之人?” 薛恒不懂这些,坦诚地回答: “公子,一个人活在世上自有父母,有一天知道了身世,定要回归宗族,这些和权势、钱财都没有关系。公子在薛某的心中还是那个文武双全的青葱少年,相信满朝的官员也不会看轻公子。” 戴云喃喃自语:“我想拿回属于我的一切,那些原本就属于我的东西。” 每个人在人世间都渴望得到一些东西,有权势,有钱财,有爱情,还有得不到的东西。相比起戴云的坦诚,困在皇宫里的高世尧端坐在御书房,望着挂在御书房墙壁上的一幅画像,这是曾经的右相戴天德的画像,高世尧站在画像前凝神静思,段公公慢步走过来,低声说: “陛下,您安排的事情查清了,戴云确系戴天德之独子,当年带走戴云的人是戴天德的结拜兄弟于膺,化名戴一膺抚养戴云。戴俊来也知道了戴云的存在。” 高世尧脸上有了笑意,说:“知道了。戴云日后可以重用,朕这十八年来的愧疚也可以释怀了!” 段公公说:“陛下,那戴家古宅怎么办?” 高世尧感叹一声,说:“找个合适的时间将戴家古宅赐给戴云就是了。” 段公公笑着点头,说:“陛下对戴大人真是太恩宠了!” 高世尧大声说:“那些躲在背后的人明日也该清理清理了!璟王父子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明日早朝提前和戴云通个气,拿下那个不可一世的高奇!” 段公公点头领命,在宫廷之中没有绝对的信任,只有相互利用。他看惯了无数次刀光剑影的宫廷政变,早已习惯了这些权谋之事,看不见的刀光剑影才是最可怕的,最恐怖的。 第二日的早朝还是如期而至,高世尧保持着严肃的表情端坐在崇文殿的龙椅上,段公公站在高世尧身旁,瞧着站在下面的满朝文武。 站在前面的高奇显得非常拘谨,有些紧张。御史台殿中侍御史张澜超站出来,大声讲:“陛下,昨夜秦国使臣廖汉成大人的家仆当家被杀,负责巡街的校尉朗春来草草处理,理应搁置拿问。” 高世尧瞧了一眼御史张澜超,问:“秦国使臣来下战书了吗?一件小事如此重视,右相戴天德惨死十八年都没有查清,无人敢提,御史台的人有脸吗?刑部的人还有脸站在这大殿之上!来人,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朗春来处事不周,罚俸禄三月。璟王世子高奇,负责调查右相戴天德之死十多年未果,自此不再直接管理刑部和御史台,回府反省。钦此!”段公公高声宣旨。 高奇叹息一声,跪下来接旨,“微臣接旨!万岁!万岁!万万岁!”段公公慢步走下来,高奇交出刑部和御史台的印信,缓慢地转身走出崇文殿。 戴云目送着高奇落寞的背影,心中不免感慨:“璟王世子没了兵权,就是拔了牙齿的老虎,病猫一只,今日的下场早已注定。” 户部尚书宇文达站出来高声启奏:“陛下,户部已和兵部协商过,派往边境四州的税司官正在加紧查账中,目前黄州、陈州和楚州的驻军已接受兵部调令相互调防,唯有蔡州驻军将领江鹤拒接调令,已被兵部解押进京。当下蔡州驻军暂留蔡州,现已查出江鹤存在贪污行为。如何处理江鹤一案,请陛下示下?” 高世尧看着左相司马绶和右相成天兴,大声问:“众爱卿,先议一议江鹤的处理意见。” 左相司马绶站出来,手持玉笏,低声说:“陛下,江鹤贪污渎职,理应交由刑部处理,刑部处理案件及时精准。” 右相成天兴站出来,说:“陛下,江鹤一案应交由御史台审理。” 高世尧叹息一声,说道:“蔡州直接与秦国接壤,此地驻军将领江鹤贪污渎职被拿下,众爱卿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右相成天兴回道:“微臣推荐云州驻军副将常均福。” 左相司马绶回道:“微臣推荐黄州驻军副将许有德。” 高世尧继续问:“除了刚才推荐的人选,还有其他人选吗?” 御史台御史中丞洪天烈站出来,回道:“陛下,微臣举荐曾经的右相戴天德胞弟戴俊来,戴将军领兵数十年,曾驻守蔡州,多次击败秦国军队。现正值多事之秋,文肃伯戴将军定能稳住蔡州,震慑敌军。” 右相成天兴说:“陛下,万万不可!” 左相司马绶附和道:“陛下,万万不可重用文肃伯。” 高世尧生气地说道:“司马爱卿玩笑了!成爱卿又想逼朕杀了功臣!能征善战的将军都被你们贬黜了,谁来替朕戍守边疆?你们指望璟王出来反叛吗?” 左相司马绶和右相成天兴吓得同时跪下请罪,“微臣不敢!” 高世尧继续说:“不用商议了,文肃伯戴俊来接替江鹤任蔡州驻军主将,璟王世子办事不力回家反省了,自此刑部和御史台由朕直接管理。戴云来了吗?” 戴云站出来跪拜,“陛下,戴云参见陛下!” 高世尧大声说:“戴爱卿自入朝以来尽心做事,朕甚欣慰,提拔戴爱卿为御史台监察御史,监察百官,主审江鹤一案。众爱卿,有何异议?” 右相成天兴站出来,高声讲道:“陛下,戴云初入朝堂,担任此等重任,恐难服众?” 左相司马绶站出来,说道:“司马大人此言有误!朝廷正需要戴云这般年轻有为的官员,微臣赞同陛下的决议。” 右相成天兴摇摇头,瞪着司马绶,双眼能喷出火来,心想:“这戴云不是你的门生,是天子门生,你为何替他说话?简直没有道理!” 左相司马绶瞧着成天兴,心中思量:“老家伙,你也别想得逞!老夫早就看出戴云是戴天德的儿子,送一个顺水人情,还能气死你个老家伙!” 高世尧坐在龙椅上瞧着两人的四目相对,差点儿笑出声来,这朝堂还真是一个热闹之地,你方唱罢我方登场,从来没有休战的时刻。 第35章 重任 文肃伯戴俊来站出来,高声讲:“陛下,微臣谢主隆恩。微臣赞同司马大人的提议,戴大人年轻有为,完全可以胜任御史台监察御史一职,监察百官,做到公平公正,造福社稷万民。” 高世尧笑着点头,“戴爱卿,今日即刻去御史台上任,主审蔡州驻军主将江鹤一案,一月为限,审结上报。” 高世尧继续大声讲:“戴爱卿,待本案审结之日,朕必有重赏。” 戴云跪谢皇恩,“微臣谢主隆恩!” 段公公一声“退朝”,高世尧转身离开大殿,段公公叫住了戴云,“戴大人,陛下宣召,跟咱家走!” 右相成天兴目送着戴云跟着段公公离开崇文殿,瞪着左相司马绶,问道:“司马相爷,你在给自己树敌,不知道吗?陛下有心栽培戴云,日后朝堂上必成你我的劲敌。” 左相司马绶笑着说:“成相爷多虑了,戴云是戴家的人,自然会与本相站在一起,听闻江鹤是璟王父子提拔起来的年轻将领,有人站出来替本相清理朝堂,有何不可?” 右相司马绶瞪着左相成天兴不说话,一直看着左相成天兴转身离开崇文殿,叹息一声,说:“戴云,戴家的人,陛下的一把刀,江鹤死定了,璟王父子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这朝堂风云变幻,从未有片刻安宁。” 右相司马绶站立朝堂三十多年,自从亲眼目睹戴天德惨死的那一刻,便已深知康国朝堂的腥风血雨,不曾有人能躲得过,今日看到戴云一步步成长起来,不愿看到戴云步其父戴天德的后尘。 当司马绶一步步走出崇文殿的时候,他的内心还在想着那个曾经的同僚戴天德,第一眼看到戴云的时候,早已认出他,只是不想去确认。或许这就是越接近越害怕的缘故。 戴云跟着段公公来到高世尧面前,施礼道:“微臣参见陛下,请陛下示下。” 高世尧正坐在御书房的床榻上看着奏折,放下奏折,低声讲: “江鹤一案,戴爱卿将如何审理?” 戴云思虑片刻,用缓慢的语气低声回道:“陛下,微臣觉得此案不简单,按照兵部的驻军调防惯例,驻军相互调防早已成为定制,江鹤久在军中必知此事。江鹤久镇蔡州,必知秦国敌情,此次若因户部派人调查军费开支而抗命不太可能。这背后必有更深的阴谋,定有敌国奸细混入蔡州驻军,更有甚者会引发驻军哗变。微臣发现此案背后的阴谋,想称病不朝,实为深入蔡州调查此案,旬月即可。刑部大牢的江鹤严加看守,不可生变。微臣初入朝堂,请陛下示下。” 高世尧点头默许,说:“戴爱卿思虑周全,朕心甚慰。文肃伯和戴爱卿是本家,在蔡州军营自会照拂戴爱卿。朕听闻文肃伯将戴家祖传宝剑赠予爱卿,足见文肃伯对爱卿之器重。京城之中,朕自会照顾爱卿的家眷。” 戴云跪下谢恩,“微臣拜谢陛下隆恩!” 高世尧一挥手,戴云道了一声“微臣告退”,慢步走出御书房,满头全是汗,心中全是疑惑: 江鹤一案确有阴谋,这方面陛下应该有所察觉,为何不早些撤换江鹤? 戴俊来身为戴家之俊杰,此次复出驻守蔡州,应该有隐秘之事被陛下掌控。 戴云转身看见段公公,问道:“公公,戴某初入朝堂,对蔡州驻军情况一无所知,公公可有驻军部将名单?” 段公公将一张纸条递给戴云,笑着说:“戴大人,这是陛下命咱家为大人备下的蔡州驻军部将名单。” 戴云说:“戴某谢过陛下,谢过公公。此次查案定不负陛下!” 段公公一直将戴云送出皇宫门口,为戴云讲述了蔡州驻军的具体情况。戴云拜谢段公公,转身离开皇宫,此刻感觉重任在肩,第一次有了受重视的感觉,作为新任监察御史,他自会有监察御史的样子。 “戴大人,上车,本将军送你一程!”文肃伯戴俊来坐在马车上冲着戴云打招呼。 戴云叹息一声,心中早已认同戴俊来,慢步走上文肃伯的马车。文肃伯的仆人驾着马车离开皇宫。 戴云打量着戴俊来,从衣袖中掏出一张纸条,说:“戴将军,这是现任蔡州驻军将领名单,不知将军是否全部都认识?” 戴俊来接过纸条看了一眼,说道:“江鹤这个驻军主将是璟王曾经的侍卫,副将马修和偏将唐一封十多年前只是普通士卒,连个校尉都不是。蔡州驻军的情况很难说。” 戴云低头思考着,说:“今夜戴某愿和将军一同出京城去蔡州查案。不知将军是否愿意?” “贤侄,你如何猜到本将军会深夜出京城?”戴俊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戴云不紧不慢地说:“将军的习惯戴某研究过,深夜出京城不易被人察觉,明日戌时即可到蔡州军营。” 戴俊来虽刚满四十,但做事喜欢出其不意,做人也是洒脱自然,对自家贤侄自然更加爱护。“不管你认不认,本将军都认你是戴家人,今夜子时本将在京城西门外等贤侄。” 戴云一时不知所措,只是应了一句,“今夜子时京城西门外见!” 一路上戴俊来盯着戴云看,这是叔侄两人第一次靠得这么近。戴云可以感受到一种异样的眼光。“贤侄,本将听闻你曾多次进入戴家古宅,戴家古宅自从十八年前那场变故之后荒芜至今,早已无人问津,唯有戴家后人才会进入古宅祭拜。不知戴大人是否是戴家后人?” 面对戴俊来的直接询问,戴云自知躲避不开,双眼早已含泪,低声说:“将军,戴某自出生起就会做同一个梦,梦里的宅子和戴家古宅太像了,我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要问明叔父才可确认。戴某感谢将军的器重。” 戴俊来继续说道:“有一个故事,十八年前康国右相戴天德新添一子,唤作云儿,满月那日全家惨死,那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失踪,带走孩子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戴天德的结拜兄弟于膺。十八年来,我一直在寻找这个侄儿,戴天德是家兄,现在不知道这个侄儿的下落......” 戴云低头听着这个故事,不说话,心中早已被悲伤填满。 “贤侄,若有这个孩子的下落,可告知本将一声。”戴俊来看着戴云的反应,早已确认一件事:戴云早已得知此事一直在隐忍做事。 戴家仆人冲着马车帐幔,大声说:“将军,心悦斋到了!” 戴云施礼道:“戴将军,微臣先下马车了,今夜子时烦请将军在城外多备两匹快马。” 戴俊来笑着点头,戴家仆人搀扶着戴云下车。待到戴云走进心悦斋,戴俊来的马车早已离开。戴云将全家人召集在后院客厅围坐在一起,戴一膺坐在主座,清雅和花雪儿,谭丽三人坐在一旁,薛恒手持宝剑站在一旁。 清雅笑着问:“公子,有什么事情快说?心悦斋忙着呢。” 戴云扫视一周,低声说:“今日我升任御史台监察御史,主审一起贪污案,要秘密去边境月旬,薛大哥跟我前去,清雅和谭丽每日外出买一些伤寒的药回来,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我得了伤寒重症卧床不起。雪儿姑娘帮忙照顾叔父和清雅。所有人不能透露我的对外行踪,若我发现有人泄密,后果自负。” 谭丽和花雪儿施礼后离开客厅。 清雅倒了一杯茶递给戴云,问:“恭喜公子升官!喝杯茶!” 戴云接过茶杯,冲着清雅微笑,说:“你和薛大哥一起去前面帮忙,我和叔父还有话要说。” 清雅笑着离开了,薛恒手持宝剑也离开了客厅,脸上满是笑意。 戴云扫视一圈,四下无人,跪在戴一膺面前,哭着说:“叔父,今日下朝我和文肃伯戴俊来共乘一辆马车,戴俊来讲了一个故事,处处暗示我是戴天德的儿子,还是戴俊来的侄子。云儿不知真假,请叔父解惑。” “云儿,今夜你要和戴俊来一同去蔡州查案?”戴一膺早已猜到了这一切,直接点出来。 戴云说道:“叔父猜对了,云儿刚升任监察御史,这是云儿查办的第一个案子,不容有失,戴俊来是新任蔡州驻军主将,离不开他的帮助。” “记得戴上凌风剑,那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剑,等你从蔡州回来叔父告诉你所有的事情。此次查案戴俊来定会全力帮助你!”戴一膺还是嘱咐了几句。“出门在外,注意安全,遇事不可逞强!” “来,我试试你的剑法!就现在,你用凌风剑,我替你父亲试试你!”戴一膺拿起方桌上的长剑,拉着戴云走出客厅。 这是戴云最期待的事情,以前曾听闻叔父剑法超群,今日总算可以一睹叔父的剑法。戴云拔出凌风剑,正对着戴一膺的长剑。戴云主动发起挑战,一剑刺向戴一膺,戴一膺一个转身跳到戴云的身后,如此反复,戴云的凌风剑根本近不了戴一膺的身。戴一膺腾空而起,一剑直刺戴云的前胸,戴云慌张躲避,跌倒在地。 “学得太差!日后勤加练习!”戴一膺收回长剑,一脸怒气,“我只练一遍,看好了!” 戴一膺手持长剑快速地练了一套快剑剑谱,出剑速度之快令人惊奇。 “两个时辰内必须练会!练不会此次去蔡州必然丧命!”戴一膺严厉地说道。 戴云看了一遍,虽然全部记住了招式,但还是心虚,拿起凌风剑,在叔父的监督下最终学会了这套快剑剑谱,凌风剑本就是宝剑,加上快剑的剑气,更加凌厉吓人。 清雅和花雪儿闲来无事,站在店铺的后门瞧着戴云练剑。“清雅,你家公子武学天赋不错,两个时辰就可以学会快剑剑谱,你们有没有行过男女阴阳之事?” 花雪儿如此直白的问话,清雅满脸羞红,说:“姐姐,你说什么呢?我和公子还没成亲呢,这是你该问的吗?” “太无趣了!戴大人如此厉害,此次要出去一个月,你不想他啊,何不今夜把事情办了?” 清雅瞪着花雪儿不说话,“你去看看新做的糕点好了没?不要在此打趣本女子!” 花雪儿摇摇头,小声嘟囔:“无趣!无趣!啥都不懂!啥都不懂!” 清雅站在门口继续看着戴云练剑,端着一盘点心和一壶茶走进后院,将点心和茶放在石桌上,想靠近了看。戴一膺坐在石桌上,看着戴云卖力地挥剑练习。 戴云最后一剑挥出,剑气掀起地上的尘土,清雅用袖子挡着漫天的尘土。 戴一膺笑着点头,“云儿,休息片刻,今夜出发前,你可以再和戴俊来再打一架,可以激发出你体内蕴含的潜力。只要你能赢过他一招,你就可以临战时保住一命。” “叔父,莫非文肃伯的武艺也是您教的?”戴云此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推测。 戴一膺笑了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戴云收回凌风剑,拉着清雅柔软的手,低声说:“清雅,今夜我就会离开,这个家和叔父就全交给你了。雪儿姑娘可以贴身保护你的安全,叔父也可以保护这个家,璟王父子早已被陛下软禁,再也掀不起大的风浪,就怕他派人前来闹事。也不用怕,巡城校尉朗春来会在夜里定期巡视东市坊,一旦有人闹事,立即去找巡城校尉朗春来。记住了吗?” 清雅笑着点头,从衣袖中掏出那把短匕首,“还有这个保护我!” 戴云安排完一切事情回到书房看书,回想着今日和戴俊来共乘马车的场景,心想: “今夜子时离开京城前往蔡州,未来生死不可预测。蔡州地处秦国与康国交界,水陆两处边境难以防守,此一去纵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时间到了子时,戴俊来和仆人郑四山骑马等在京城西门外,戴云和薛恒叫开了西门城门,大步走出西门。戴云拔出凌风剑刺向骑在马上的戴俊来,戴俊来跳下马来,拔出腰间长剑和戴云打斗在一起。 戴云凭借着夜色昏暗和先发制人的手段开始占了上风,戴俊来被暂时压制。戴俊来借着短暂的喘息变被动为主动,一剑刺向戴云。戴云叹息一声,收回凌风剑,说道:“戴将军,戴某认输了!” 戴俊来频频点头,说:“凌风剑在贤侄的手中使得出神入化,需要多加练习!上马!出发!” 戴云和薛恒找到了早已备好的两匹快马快速上马,戴俊来和仆人郑四山,戴云和薛恒四人骑着快马快速离开京城西门。深夜的露水早已打湿了四人的衣裳,也未阻住他们前行的路。 “赶夜路要快!”戴俊来一边抓着马缰绳,一边甩着马鞭子,“路上不要停!四山,路上注意警戒!” 仆人郑四山跟随戴俊来数十年,从士卒到亲卫,无数次救戴俊来于战火中,是戴俊来贴心的兄弟。 第36章 暗访 郑四山一路上监视着一切,那双眼睛包含着坚定和刚毅,路上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一个在战场上冲杀数十年的士卒,天生对危险和死亡有着极高的敏锐度,一般的普通士卒根本不能比。 从康国京城建州城到北境蔡州城抄近道不足三百里,骑快马五个时辰必到。戴云的驭马术略差一些,骑上快马,自然不敢落后,跟在戴俊来三人的马后面。呼啸而过的冷风吹得戴云睁不开眼,这是他必须要经历的事情。 “蔡州的案子该怎么查?总不能带兵直接抓人吧?蔡州刺史有没有参与江鹤的贪污案?文肃伯在蔡州的声望到底如何?此次蔡州之行会顺利吗?”戴云的心中全是问题,现下也没有时间想这些问题,只能快马加鞭赶往蔡州。 “将军,前面就是蔡州地界,快卯时了。直接进军营吗?”郑四山双手勒住马缰绳大声说道。 戴俊来快步勒住马缰绳,停下来等待后面的薛恒和戴云。薛恒和戴云骑着快马总算是追上戴俊来,戴云大口喘着气,说:“戴将军,你们跑得真快啊!” 薛恒勒住马缰绳,扫视着四周,看到前面有一块刻有“蔡州”两个大字的地界界碑,说:“公子,蔡州到了,我们怎么走?” 戴云骑马赶到戴俊来的马前,扫视四周,问道:“戴将军,接下来打算怎么走?” 戴俊来叹息一声,扭头问了一句,“贤侄,本将军在蔡州北苑坊登云巷18号有一住宅,常年有人打扫,贤侄可和家仆住进去,贤侄现下的身份进入军营不合适。” 戴云笑着说:“戴将军,下官领将军这份情,但有两件事烦请将军今日要办,第一件就是将本官已秘密潜入蔡州的消息散布到蔡州的大街小巷,让那些别有居心之人先动起来。第二件事就是将军进入军营,五到七日内不要做任何改变,让所有人和以前一样,派人翻查所有士兵近一个月来的外出记录,盯着频繁外出进城的士卒和校尉以上部将,找到他们频繁进入城内的主要场所。这两件事至关重要。” 戴俊来关心地问道:“今日就散布消息,那贤侄在蔡州城可是众矢之的,监察御史向来不讨人喜欢,你的安全怎么保证?” 薛恒施礼道:“戴将军,本侠客江湖上人称血无痕,可以保证公子的安全,这是于膺的安排。” 戴俊来点点头,说:“既然二哥早已做了安排,在下就放心了。两位在进入蔡州地界,放弃陆路坐船秘密进城。蔡州驻军军营距离蔡州城四十里开外,一旦有事可借用登云巷18号的信鸽传信给我。” 戴云点头,继续问:“戴将军,蔡州买卖消息最大的地方在哪里?” 戴俊来思索片刻,说:“蔡州大名湖半月画舫,舫主新近从黄州而来,蔡州城外墨江是黄州寒江支流,蔡州水陆两处边境都难以防守,历来是康秦两国必争之地。” 戴云和薛恒辞别戴俊来进入蔡州地界,在官道弃快马登快船进入蔡州城。戴俊来和郑四山骑马急匆匆赶往蔡州驻军军营,“四山,到军营第一件事,将以前的老兄弟邢成,田中和,于肖等人找来,同时传令老海启动在蔡州城的所有暗探全力保护监察御史戴云大人,若戴大人在蔡州有丝毫闪失,所有暗探就不用来见本将军了!” 郑四山一一记下戴俊来的要求,问道:“将军,蔡州驻军和十多年前没什么两样,只要将军踏进军营,没有人敢乱动。戴大人驭马术不行,剑法一般,来蔡州查案会吃亏。我们为什么出手帮忙?” 戴俊来生气地说道:“在蔡州,恐怕所有人都知道御史台监察御史戴云大人主审江鹤一案,谁敢动戴家人,本将军灭了他全族。” 郑四山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再追问,骑马跟在戴俊来后面。 此时的蔡州城一如往常,水陆两处关卡盘查甚为严格,戴云和薛恒化妆成行走江湖的剑客从水路进入蔡州城,两人离开船舱的那一刻,戴云回望着离开的渡船,感叹道:“惊涛拍岸墨江盛景,果然名不虚传!” 薛恒身背宝剑,严肃地问:“公子,快去找住处,找不到住处,今夜无处安身!” 戴云用手擦擦脸上的汗,说道:“薛大哥,除了练剑,你还有其他想干的事情吗?” 薛恒摇摇头,脸上还是那么严肃,或许,这就是剑客的本来面目。 戴云和薛恒沿路问了不少行人,在街上听到一些似是而非的流言: “听说没御史台那个新任监察御史戴大人秘密进入蔡州了,真想看一看这位大才子的真容......” “你说得对,戴大人来是为了暗查原蔡州驻军将领江鹤的贪污案啊......” “就是这样啊,能看一眼戴大人的风采也值了。” 戴云小声嘀咕:“看来戴将军已经到军营了,流言传得还挺快,那些隐藏在背后的人该坐不住了。” 薛恒手指前面的街名——登云巷,戴云第一次感觉薛恒是如此厉害,这就是剑客的反应能力。戴云和薛恒找到了登云巷18号,戴云走上前轻轻敲门,等了一刻钟,一个头戴方巾的白胡子老者打开大门,问:“两位客人找谁?” 戴云亮出凌风剑,施礼道:“老先生,戴某是文肃伯戴将军的朋友,请老先生提供住宿方便。” 白胡子老者看到凌风剑上刻着的“戴”字,施礼道:“少爷,小人是戴将军的家仆老海,曾经服侍过右相戴大人一年,自然认得戴家的传世宝剑,少爷请进来。” 戴云笑着说:“这位是我的贴身侍卫薛恒,要一起住进来,要叨扰老先生月旬。” 老海客气地说道:“少爷,请!”他见到戴云的那一刻,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右相戴天德,心中甚是高兴,便领着戴云和薛恒走进内院客厅。 待到戴云和薛恒走进客厅坐下来,老海在客厅的灵位前停住,这是戴天德牌位。戴云站起身亲自上了三炷香,拜了三拜,心中默念:“云儿已知晓父亲大人的存在,现来蔡州查案,请父亲大人护佑云儿勘破此案,庇佑蔡州百姓。” 戴云再次坐下来,看着站在一旁的薛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笑着说:“老先生,现在蔡州城可有异动?刺史府的官员和以前一样办公吗?” 老海站在一旁,低声说:“少爷,蔡州城和以前一样,将军从军营飞鸽传信过来,刺史府内和以前一样办公,就是大名湖花船多了不少。” 戴云点头,说:“此次我来蔡州查案,领的是御史台的差事,今夜戌时去大名湖半月画舫玩一下,会有意外的收获。” 老海说:“少爷,这大名湖半月画舫是众所周知的消息中转站,坊主是远近闻名的花颜姑娘,舞姿曼妙,阴险狠辣,少爷务必多加小心。” 戴云呵呵一笑,说:“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花颜姑娘,几个月前,还在一起弹琴品茶。今夜去会一会这位老朋友,还要准备一份礼物才行。” “少爷,小人这就去准备礼物!”老海说道。 薛恒一改平日里严肃的表情,说:“公子是要即兴作画,准备笔墨纸砚就行了。” 老海“哦”地应了一声,在书房准备了一套笔墨纸砚。戴云和薛恒走进书房,老海笑着跟在后面。只见戴云走到书案前,在一张大宣纸上拿起毛笔蘸了砚台上的墨汁泼墨作画,将今日墨江两岸惊涛拍岸的盛景栩栩如生地描绘出来,还在旁边题了两句诗:“相逢已是上上签,何须相思庆余年。”还有一段题跋:嘉佑十年六月初戴云作于蔡州。 放下毛笔的那一刻,戴云轻轻地松了一口气,说道:“这就是今夜的礼物!” 薛恒看不懂书画,倒也知道这是一幅上好的书画,凭的是行草之书法。老海可以看懂一些书画,笑着点头,“少爷真是丹青妙手,墨江惊涛拍岸的美景又一次重现,真是好!” 戴云站在书房透过窗户看着窗外的花圃,想起了曾经在黄州清风坡的日子,想到了叔父戴一膺,问道:“老先生,你可还记得于膺这个江湖剑客?” 老海听到“于膺”的名字,思索片刻,低声回道:“少爷,当年于膺和老爷,戴将军焚香结拜,于膺是江湖上有名的剑客,手中一把御风剑威震江南,后来老爷出事后,于膺便销声匿迹了。” 戴云感叹一声,说:“烦请老先生将此书画装裱一下,今夜要用。” 老海应了一声“是”,拿着刚做好的书画离开了书房。 “薛大哥,你觉得现在的蔡州一切正常吗?”戴云转身瞧着薛恒,问了一句。 薛恒低声说:“公子,表面的平静是一时的,江面下的暗流一直在动,蔡州的暗流还未查出,今夜恐会有不速之客到来。” 戴云不再说话,坐下来保持安静,心中不停地想着问题,“几个月了,花颜姑娘是变得漂亮了吗?一个画舫的舫主游荡于黄州和蔡州,必定不简单。今夜会有什么收获?” 初入蔡州城的戴云,虽有江湖剑客的保护,但也是第一次独立外出办案,心中的忐忑不敢过多表露,深感到双肩的重担,有一种想要发泄又不敢发泄的冲动和激情,期待着今夜戌时的暗访。 光阴如白驹过隙,戌时很快到了,戴云手拿早已装裱好的书画站立在大名湖码头上,薛恒手持长剑站在一旁。码头上的人群中有人叫了一声,“半月画舫的船靠岸了!”只见一名漂亮的画舫侍女走过来,瞧见了戴云,问:“这位公子,可是要见我家舫主。我家舫主有规矩,欲见之人需提供一份书画作品,不知公子是否带来?” 戴云将手中的书画作品递给侍女,说:“戴云求见花颜姑娘,戴某是花颜姑娘在黄州的旧友。” 侍女拿着书画笑着转身离开,慢步走进靠岸的半月画舫。码头上其他的读书人纷纷抱怨,“这人是谁呀?花颜姑娘怎么会看上他的书画。” 不消片刻,侍女笑着走过来,说:“我家舫主中意戴公子的书画,请戴公子上画舫一叙。” 戴云挥手示意薛恒留在码头上,独自跟着侍女进入半月画舫。这半月画舫和黄州之时的游船并无两样,只是画舫上多挂了四盏红色宫灯,现在是十二盏红色宫灯。戴云走进船舱,感受一股杀气,拔出手中的凌风剑面对着空荡荡的船舱。一瞬间一个身披红妆的女子舞着长袖出现在船舱中,红妆女子在戴云面前跳了一支黄州当地的舞蹈。 “花颜姑娘,戴云有事拜访!切莫躲藏!否则戴某手中的凌风剑就不客气了!”戴云挥舞着凌风剑直刺红装女子的前胸。 红妆女子突然停下来,呵呵一笑,说:“没想到戴公子几个月不见,竟然是文武双全的监察御史。” 红妆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精心化妆的花颜姑娘。花颜好似变脸一般,变成了原来的模样,笑着走到戴云面前,说:“戴大人,别来无恙!” 戴云认出面前之人是花颜,低声说:“半月画舫舫主花颜姑娘,别来无恙。没想到花颜姑娘还是如此漂亮,还是江湖上富有盛名的天机阁的成员,专门倒卖各国消息,借此获取钱财。戴某可曾说错花颜姑娘的来历!” 戴云曾经在黄州审理谭河一案时,有案犯曾供出天机阁的部分消息,花颜姑娘便是天机阁成员,此记录被存档于黄州刺史府衙。 花颜深感震惊,严肃地说:“戴大人说得不错,不知今日前来要问什么消息?想用什么来交换?” 戴云笑着点头,问:“花颜姑娘,戴某想问一件事,那就是原蔡州驻军将领江鹤和秦国相互勾结的消息。戴某有姑娘亲人的消息。” 花颜舫主笑着回答:“这个消息事关大人此次来蔡州查案一事,这个要加钱。” 戴云冷笑道:“花颜姑娘早年失散的妹妹,戴某有她的下落?花颜姑娘,还是不关心亲人的安危。戴某告辞了!” 花颜舫主急忙说道:“戴大人,莫急吗?曾听闻江鹤多年前留恋于蔡州城天保赌坊,一夜散尽千金。不知这个消息,戴大人是否感兴趣?那舍妹的消息是否可以透露一二?” 戴云呵呵笑,“待到戴某离开蔡州之时,自会告知舫主令妹的下落。” “外界都传戴云年轻有为,重信守诺,花颜恭候大人的消息。”花颜舫主笑着说道。 戴云笑着回了一句,“戴某自会信守诺言,”转身离开半月画舫。 花颜舫主望着戴云离去的背影,低头沉思:“这个戴云不愧是天才,莫非京城的传言是真的,他真是康国右相戴天德的独子。” 戴云迈着坚定的步子走出半月画舫,沿着阶梯进入码头,快步走到薛恒面前,低声说道:“薛大哥,今夜你去蔡州南市天保赌坊一趟,把赌坊老板和伙计抓到登云巷18号,子时我要审案。” 薛恒领命离开大名湖码头,戴云的头发被冷风吹起,有那么一个瞬间蔡州和黄州一样繁华,即便是在北境这个烽火连天的重镇,依旧是歌舞升平,暖风熏得游人醉。戴云不禁为边境四州的百姓担忧,连年的征战康国百姓早已不堪重负,而战争年年会有,不知何时会停止。 第37章 结案 戴云站在大名湖码头上,望着来来往往的游客,心中不免感伤。战争在北境时常发生,时而在黄州,时而在蔡州,时而在陈州,时而在楚州,康国北境四州的百姓是无辜的,无穷无尽的战争带来的全部是一场场杀戮。戴云从黄州到蔡州,一路看尽百姓疾苦,也明白自己身上的重任,唯有自身变得更加强大,才能庇佑康国的百姓。 自从离开大名湖码头,戴云手拿凌风剑,脸上没有笑意,刚才和花颜姑娘的见面也是意外中的惊喜,但愿今夜可以找到勘破江鹤贪污案的真相。比起朝堂上那些老臣之间勾心斗角,他更喜欢在外奔波的感觉,不用去管皇室宗亲之间的争斗,不用去管世家与寒门子弟的矛盾,不用去管那些人世间的恩恩怨怨。行走在蔡州,戴云的心一片安静,等待着,渴望着,希望着,期待着。 待到戴云回到登云巷18号门前,出现一个黑影,跑得极快的黑影。戴云冷笑一声,小声嘀咕:“小人行径,想不到蔡州也有此等小人。” 他在门前驻足一刻钟,想看看刚才那个黑影会不会再次出现,还是没有等到那个黑影的出现,想必这是路过的宵小之辈。他轻轻地敲门,不消片刻,老海前来开门。 “老先生,这里没人来过吧?”戴云问了一句。 老海点头,说:“刚刚薛侍卫带了几个人回来,人就关押在后院柴房,少爷今夜可有收获?” 戴云只是微微点头,快步走进大门,回头看了一眼,说:“未来十日内,这里会成为众矢之的,要注意周边的每一个人。” 老海说:“请少爷放心,自从少爷住进来的那一刻,宅子四周安插了不少探子在巡视,可以保证您的安全。” 戴云快步向前走,老海去关上了宅院大门,今夜的月色尚好,戴云抬头看着圆圆的月亮,也有了练剑的兴致,在院中拔出凌风剑,练了一套快剑剑法,剑气着实逼人。有一个人站在庭院中瞧着,这个人是薛恒,刚刚完成了一项绝密的任务,想靠着石柱子休息片刻。他的乐趣就是这些,除了练剑,就是带剑杀人,一个赫赫有名的江湖剑客能做到这种程度,也是剑客中的“极品”。 夜晚的时间过得很快,到了子时,戴云从书房中坐起身来,薛恒麻利地将天保赌坊老板和两名伙计带进书房。老海点燃了书房的两个灯罩,站在戴云的身旁。 薛恒早已将三人的手脚绑上,天保赌坊老板姓封,人称“疯子”,是蔡州城为富不仁的富商之一。封老板的两个伙计倒也是精神百倍,很令人怀疑。 戴云站起身走下书房的床榻,打量着封老板和他的伙计,瞧着薛恒,问:“还有什么收获?” 薛恒走到封老板面前,轻轻揭下封老板的面皮,面皮之下是一张历尽沧桑的脸,“这就是意外的收获!” 戴云走进封老板面前,看了一眼人皮面具,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易容成天保赌坊的老板?莫不是秦国隐藏在蔡州的暗探?” 封老板看了一眼戴云,问:“你又是谁?” 戴云拔出手中的凌风剑对着封老板,大声说:“本官戴云,新晋御史台监察御史,可认得本官的凌风长剑?” 封老板双眼无助,支支吾吾地说:“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戴云瞧了瞧封老板的两名伙计,瞪着封老板,大声问:“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送一个假的蔡州驻军主将江鹤进京城吗?你是真的江鹤,押往京城的那个是假的江鹤?刑部早已审讯过,他已经招供了,你还好要硬扛着,是吗?” 封老板低头,小声问:“都说戴大人目光敏锐,果然不错!” 薛恒和老海都愣住了,这是一个什么神仙操作?其实很简单,就是戴俊来在来蔡州之前去刑部大牢看过江鹤,发现江鹤完全不认识戴俊来,在路上向戴云提出了疑问。戴云的心中一直有这样的一个疑问:假的江鹤关押在刑部大牢?真的江鹤又在哪里? “江鹤,说说吧!为什么要这么做?”戴云心中窃喜,刚才的只不过是诈术,审讯常用的手段而已。 封老板就是真正的江鹤,那两名伙计定是他的亲卫。一切都对上了。 江鹤抬头看着戴云,就是不说话。 戴云盯着江鹤看,问道:“曾经的江鹤,是璟王殿下的亲卫,今日竟然成为叛国贼,璟王殿下虽遭软禁,但心系北境安危,你却选择和秦国合作,不是叛国,又是什么?” 江鹤不服气地说:“我没有叛国!我没有贪污!我没有叛国!” 戴云从衣袖中拿出一封信,大声说:“江鹤,这是秦国鸿胪寺正卿廖汉成给你的劝降信,本官看到了,你想再看看吗?” 江鹤瘫倒在地,低声说:“你在骗我?你在骗我?” 戴云接着说:“江鹤,还记得文肃伯戴俊来将军吗?他现在就在蔡州军营,你的声望还不如戴将军吧?今日我一剑砍了你,都是在为国锄奸。想好了告诉本官。你招供是死,不招供也是死。” 江鹤又不说话了,站在一旁的薛恒已经愤怒到了极点,想要动手教训江鹤。 戴云说:“薛大哥,给戴将军传信,明日真江鹤押回军营交给戴将军处置。你应该知道戴将军治军的习惯吧?当着蔡州驻军数万士卒的面枭首示众,你一世的战绩和英明就全毁了!” 江鹤叹息一声,说:“戴大人,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我都说!” 戴云问:“你背后的人是谁?” 江鹤低头,轻声说:“太子殿下!” 听到这个消息,戴云内心一惊,心想:“璟王世子高奇,太子殿下高寅,怎么这么乱?此案处理不好,将会引发朝堂动荡。” “戴大人,璟王世子殿下在朝堂就是一个提线木偶,太子殿下派人找到了末将,末将眼见璟王早已失势,便投靠了太子殿下。此次拒绝换防,也是太子殿下的命令。户部派人前来查账,军费支出是糊涂账,自然有人贪污,我和副将、偏将、校尉在一起商讨过,就想着糊弄过去,拿着太子殿下的名头糊弄过去。没想到户部此次查账非常严格,我只能找了一个替身隐藏起来。秦国使臣廖汉成确实送来过劝降信,我没有回复。作为镇守边境的将领,我不会叛国,军费的混乱我认,没有管理好。”江鹤还是招供了。 戴云听得满头是汗,写好口供让江鹤签字画押。 薛恒即将押走江鹤时,江鹤大声问:“戴大人,我错了吗?璟王成了闲散王爷,太子是国之储君,投靠太子,错了吗?” 戴云用手绢擦擦头上的汗珠,生气地讲:“江鹤,你手握重兵,镇守蔡州,为国戍边,不是为太子戍边,是为康国千万百姓戍边。一个将领,不想着如何镇守边境,整日抱大腿,找靠山,百姓还敢指望你镇守边境?做一个纯粹的将领,不好吗?非要掺和进朝堂之争!军费管理混乱是弊病,可以解决,但你心中没有兵卒,只有权势。你不配!” 戴云继续说:“统统押起来,不要让任何人接近他们!” 薛恒将江鹤和两名仆人押走关起来,老海也离开了书房,戴云看着江鹤的口供,深深叹了一口气,心中已是波涛汹涌,“初入朝堂,璟王和世子高奇,一直在和太子殿下斗法,现在看来太子殿下占上风,璟王没有兵权,高奇被剥夺权势。太子殿下和左右相大人之间的矛盾还在,这康国的朝堂真是有趣。若我是江鹤,该怎么选择?太子?璟王世子?陛下?” 这一夜,戴云睡不着,也不敢睡,第一次感受到官场行走的奥妙与隐晦。人一旦卷入政治漩涡,恐怕再也难以脱身,会有人逼着你站队,逼着你杀人,逼着你作乱,今日是江鹤,明日又是谁? 第二日,戴云早早地起床,依旧是在练剑,看书,薛恒成了最好的陪练。这样的日子过了十日,薛恒待不住了,径直走向书房,问戴云: “公子,案子审完了,为何还要耗在蔡州?” 戴云冷笑道:“薛大哥,今日我们押着江鹤三人进入蔡州驻军军营,军营隐藏的秦国奸细也该清理清理了。这十日他们串联的也差不多了。刚好趁机一网打尽。” 薛恒点点头,说:“公子,这一切都像是提前写好的,公子当真有在世孔明之才。” 戴云呵呵一笑,“戴将军已经派兵进城帮忙我们护送人犯!” 戴云和薛恒骑马走在前面,一队驻军兵卒押着江鹤三人离开蔡州城进入蔡州驻军军营。蔡州刺史府的兵卒根本不敢靠近,只因戴云身穿御史台监察御史官服骑马走在前面,堂堂一国监察御史有监察百官的权利,一个小小的蔡州刺史啥也不是。 待到戴云和薛恒骑马进入蔡州驻军军营已是午时,戴云和薛恒下马停在军营门口,戴俊来带人在军营门口热闹地迎接。 戴俊来拉着戴云的手,笑着说:“贤侄,你交办的事情都办妥了,所有接受过秦国臣子来信的部将已全部关押,甄别秦国奸细的事情正在做,江鹤三人暂时关押在军营中。” 戴云笑着施礼道:“戴将军,本官不做任何停留,直接从陆路回京城,江鹤以及有嫌疑的部将全部押送京城,此案关系重大,需提请陛下圣裁。” 戴俊来将戴云拉到一旁,说:“今日一早我接到京城的消息,你家那位夫人太厉害了,当街打了街角点心铺的老板和仆人,京兆府尹高大人没敢管,街角那家点心铺的老板是右相成天兴的人,高大人两方面都不敢得罪。我已派人做了赔偿,你回家安抚一下你家那位夫人。上次见面清雅这丫头温婉端庄,看着不像是会当街打人的人啊!” 戴云听完愣住了,心想:“这个丫头真是心直口快,以后要是成了亲,更烦人。就不能安安分分地做生意吗?我的名声都要被这个丫头毁了。定是花雪儿那个姑娘捣鼓的。” “贤侄,为什么不查下去了?”戴俊来还是不依不饶地追问。 戴云悄悄凑到戴俊来耳边,说道:“案子基本审清,江鹤和一众部将涉嫌贪污军费,就是这些,甄别秦国奸细的事情这是刑部的职责,不是本官的职责。江鹤表面上是璟王父子的人,实际上是太子殿下的人,蔡州军营肯定还有不少太子殿下的人,抓完了就彻底得罪太子殿下了,一个不抓会得罪文武百官,没法向陛下交代。这康国的朝堂,熙熙攘攘如街市一般,有些事情不是非黑即白,而是相互依存的关系。戴将军,下官将来还要站立朝堂,多少也要顾全大局。” 戴俊来似乎懂了戴云的难处,又问道: “假如选边站,你会选哪边?太子殿下?陛下?璟王世子?” 戴云用坚毅的眼神回答:“戴将军,作为戴家人,戴云从不选边站队,只忠于陛下,护佑苍生,庇佑万民。大丈夫顶天立地,不惧强权,不惧泰山压顶。” 戴俊来点点头,双手轻拍戴云的肩头,说:“记住,你是戴家人,永远都是优秀的戴家人。我去准备囚车送你回京!” 戴俊来回军营将所有嫌疑犯装进囚车移交给戴云,戴云辞别戴俊来和薛恒骑马,后面跟着一队兵卒押送着江鹤、副将马修、偏将、两名校尉等一众贪污嫌疑犯。 一路上戴云一直在催促着快速行进,戴云不希望路上出现变故,从蔡州到陈州,再到楚州,从楚州到京城,陆路官道一路通行,快到京城的时候,薛恒预感到了危险的到来。 “公子,现在距离京城还有三十里,也是最危险的地方。”薛恒在旁提醒,大声喊:“众兄弟们,注意四周,预防歹人劫囚!” 戴云也预感到了危险的讯息,小声说:“薛大哥,护送的兵卒都是蔡州驻军里一等一的精兵,可以抵挡一阵,两日前我已飞鸽传信给京城,京城禁卫会提前来接应。我们必须撑到京城禁卫的到来,将想要劫囚的人必死无疑。” 薛恒又追问一句:“公子,经过十日的训练,公子可害怕临战杀敌?” 戴云笑着说:“作为剑客,即便不敌,也要奋战到底,让敌人胆寒。既然选择学剑,我便不会后退,临战杀敌不惧死战。” 薛恒点点头,说道:“公子放心,薛某定拼死保护公子!” 第38章 混战 有了薛恒的承诺,戴云做出了一个决定,“立即传令,行军速度放缓,戌时前进城。” 现在正值申时,三十里的路程就算是最慢的速度行进,戌时也可以进京城北门。 这一次戴云骑着快马慢吞吞地走着,生怕行刺的人赶不上,这就是一个明摆着的阴谋,一般人还真看不出来。三日前戴云的快马奏报早就到了京城高世尧的案头,今日高世尧上早朝前,看着戴云的结案奏章,一直叹气,站在御书房中,低声问身旁的段公公:“天福,你说说,一个小小的贪污案竟然牵连出太子那个不争气的家伙,等朕把朝堂的人换一批新人进来,将来的一切不都是他的吗?他还要拉拢蔡州的驻军将领,这是要干什么?” 段公公一甩手中的拂尘,严肃地说:“戴云的大队出了蔡州城急速行进,到了京城又慢了下来,这明显是一个捉贼的局,就是不知道谁会钻进去?” “依着太子的脾气肯定会派人去劫人犯,这戴云倒是绝顶聪明,临近城再拉一个垫背的。”段公公说着话,心中不免为戴云担忧。 高世尧叹气,说:“太子就是一个沉不住气的人,马上派人去接应,谁都不能出事。” 段公公手拿拂尘走出御书房去传令了。 高世尧扔下手中的奏折,叹息一声,说:“希望今日不要发生惨案!那个设局的人也不要出意外!” 每一个出意外的人都是站在高处设局的人,人内心的欲望与贪念到达一定程度,任何事情是挡不住的,即便是养在皇宫之中不问朝事不上朝的太子高寅也躲不过权势的熏陶。此刻的高寅早已派出数十名武林高手等在城外准备拦截即将进城的戴云大队人马。康国皇帝高世尧早已派出身边禁卫在城外迎接戴云一行人,双方之间的大战一触即发。 戴云回京城随身护卫的区区不过是蔡州驻军五十兵卒,还要分出一半来押送江鹤等人犯,除了戴云和薛恒,能战的人不足三十人。戴云骑马走在前面,前面是迎接的陛下禁卫十数人。郑四山化妆成兵卒的模样手持宝剑跟在戴云和薛恒后面。 戴云和薛恒骑马走在最前面,戴云瞧见了郑四山,一脸惊叹,问道:“郑侍卫,你怎么在这里?戴将军的安全怎么保证?” 郑四山笑着说:“戴大人,将军在蔡州的地位无人敢撼动,将军命令小人沿途护送大人回京。” 戴云笑着点头,低声说:“郑侍卫,你去传令,很快会有歹人劫囚车,众人誓死保护囚车。” 郑四山应了一声“遵命”,向后面去传令。 “一路上还是比较安全,距离京城只剩下十里,公子,应该没人会来劫囚车了?”薛恒终于松了一口气。 戴云还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低声说道:“快来了!背后之人是一个急性子,耐不住寂寞,更不够成熟。薛大哥,你没传信给叔父吧?” 薛恒愣住了,小声嘀咕:“说晚了,早传信了,今日一定会来搭救公子。” 戴云摇着头,腰间的凌风剑还在,心想:“今日一战,但愿本剑客可以一战成名,扬名江湖,让那些宵小之辈颤抖吧。” 前面是官道转弯之处,一阵大风吹起一地尘沙,戴云转头看了一眼薛恒,“人来了!迎战!”数十名武林高手身穿黑衣蒙着黑纱将戴云一行人团团围住。戴云和薛恒持剑跳下快马,戴云手持凌风剑直刺领头的蒙面黑衣人,数十名兵卒护住囚车,薛恒和郑四山跟在戴云身后对抗黑衣人。陛下禁卫出现在戴云前面纷纷亮出长剑。一场大战即将展开。 戴云手持凌风剑快要刺向领头的黑衣人,大声喊:“尔等鼠辈,竟敢劫囚,众兵卒护住囚车杀光他们!” 领头的黑衣人一挥手,六名剑客将戴云围住,呵呵笑道:“没想到戴大人文武双全,果然名不虚传,主上有令杀了戴云,接囚车!都给我上!” 戴云手中的凌风剑瞬间化成快剑,以一人之力对抗六大江湖高手,勉强硬撑着。薛恒和郑四山合力对抗领头的黑衣人,三人一场混战,薛恒和郑四山被打飞跌倒在地。戴云仗着快剑勉强和六大江湖高手打个平手,早已吐血,手中的凌风剑被打飞,从腰间眨眼间抽出软剑冲散六名剑客的阵法。为首的蒙面人手持长剑直刺戴云的咽喉,戴云尽力躲避,右臂中了一剑,手中的软剑还在手中。 “没想到,戴大人凌风剑使得太差劲,还会暗藏一把软剑防身,不堪一击!”为首的蒙面人竟然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客江滨,人称“血手屠魔”,又是一剑刺中戴云的前胸,戴云“啊”地倒地,看着他手持长剑走过来,也无能为力,想闭眼也不敢闭。 薛恒和郑四山双双用剑刺向江滨的后背,江滨快速转身和两人打斗在一起,还不出五招,两人又被打倒在地。薛恒口吐鲜血,喊了一声,“公子,他是血手屠魔江滨,你打不过的。” 戴云听到这里,只想闭眼等死。等到江滨拿剑走到戴云面前,一剑直刺戴云的前胸,只见一名剑客手持御风长剑挡在戴云面前,此人正是于膺,戴云的叔父戴一膺。 于膺的前胸还是中了一剑,于膺使出御风长剑和江滨打在一起。江滨大笑道:“原来戴大人这个废物是你于膺的徒弟啊,不如今日新账旧账一起算。当年若不是你护着戴天德用暗器伤了我,戴家早就灭了。你还真是戴天德的好兄弟啊!” 于膺变得异常愤怒,高声喊:“你不配提我大哥的名字!我今日定要生擒你归案!” 于膺的御风剑和江滨的长剑打斗在一起。薛恒和郑四山勉强站起身慢步走到戴云面前,慢慢扶起早已受伤的戴云,薛恒撕掉身上的衣襟替戴云包扎伤口。 于膺的剑术平日里和江滨不相上下,今日前胸已收受一剑,一跃而起,用内功催生御风长剑的威力,直接向下直刺江滨的长剑。江滨看到天空中飞来无数长剑,招架不住,于膺的御风长剑接连刺中江滨的双臂,一脚将江滨踢倒在地,一掌废了江滨的武功,大声说:“今日于膺替大哥捉你归案!” 此时的江滨已经是一个废人,十数名禁卫将其他蒙面人尽数杀光。 郑四山搀扶着戴云走到于膺面前,低声问:“叔父,我马上送你回黄州养伤!” 于膺拉着戴云的手,用虚弱的语气地说:“云儿,有些事情现在告诉你,你要记清楚,你父亲曾是康国右相戴天德,戴俊来是你的叔父,十八年前戴家的灭门惨案是谁指使的?我还没查出来,你定要查出来为大哥报仇雪恨,我的真名是于膺,此次怕是熬不住这一劫......去戴家古宅认祖归宗......” 戴云哭着说:“叔父,你不会有事。郑侍卫,你和薛大哥一起护送叔父回黄州清风坡养伤,我有陛下禁卫护送,暂时很安全!现在就出发!” 郑四山安排了一辆马车,将于膺平放在马车上,郑四山和薛恒驾着马车含泪离开了京城前往黄州。 戴云找回了凌风剑,快步走到十数名禁卫面前,手指躺在地上的江滨,说:“几位大人,这就是为首的刺客,交给刑部和御史台严审。” 江滨被两名禁卫拿住装进囚车,大队人马继续前行,戴云骑在马上,额头上全是汗,又行了五里地,巡城校尉朗春来带着一众兵卒迎来迎接。戴云在马上栽下来,两处伤口渗着血,朗春来快步跑过来,搀扶戴云,大声喊:“马车,准备马车!” “囚车麻烦朗校尉送至御史台大牢,本官去不了了!”戴云用孱弱的声音说着,瞬间昏厥过去。 朗春来大声喊:“马车,怎么那么慢?”须臾之间,一个兵卒驾着马车赶来,朗春来将戴云抱上马车,一名禁卫驾着马车快速离开了大队人马。朗春来看着遍地的尸体,大声骂道:“这是干什么?为什么要行刺戴大人?我该怎么向戴将军交代?” 载着戴云的马车直接进了京城,后来进了皇宫。等在皇宫门口的段公公等来的是昏厥的戴云。等到戴云再次醒来已是戌时,他被高世尧安排在御书房附近的一处空房中。段公公看到苏醒的戴云,说:“戴大人,你醒了,太险了,胸前的那一件幸好刺偏了。我这就去向陛下禀报!” 戴云全身无力,问道:“段公公,我的剑呢?” 段公公将凌风剑放在床头的书案上,说道:“好!真好!咱家替戴右相高兴!戴家后继有人了!”说完话的段公公手握拂尘转身离开房间,快步走向御书房。 高世尧站在御书房中等待着一个消息,心中的焦虑显露在脸上。段公公迈着急促的步子走进来,说:“陛下,戴大人醒了。城外有消息了,四十多名武林剑客全是太子殿下派的,留下一个活口现羁押在御史台大牢。” 高世尧破口大骂:“谁让太子派人去的?明日上早朝,百官全部会站在戴云这边,活口一旦开口,太子就完了!” 段公公问道:“陛下,接下来怎么做?” 高世尧思虑片刻,说:“你马上去东宫传旨,让太子即可驱散全部江湖人士!禁足六个月,封府!今日是戴云,明日就是朕。朕真想废了这个无能的太子!” 段公公继续问:“陛下,戴云那边怎么安抚?” 高世尧叹息一声,说:“三日后戴云就可以回家养病,朕御赐他回归戴家,将戴家古宅还给他,另赏赐白银珠宝。不安抚好戴云,百官会骂朕。” 段公公叹气,说:“陛下,此次戴大人九死一生,戴右相也算后继有人了!” 高世尧此时考虑的不是戴云,而是那个恨铁不成钢的太子,虽说是过继过来的孩子,高寅也算是未来的国之储君,竟然敢在大白天行刺查案钦差。和戴云这个年轻后生比起来,他还差得太远太远。 说起这个太子高寅,此时正坐在东宫大殿中生闷气,“今日派出城的人一个也没回来,至于戴云和江鹤等人的消息一点也不知,定是出问题了!”段公公带着人将东宫封了,传令太子立刻驱离东宫所有江湖杀手,留在东宫禁足六个月。太子高寅接过圣旨,意识到大祸临头,瘫软在地。段公公严肃地说:“陛下说了,太子禁足期间不准接见任何官员,不准参与朝堂之事。蔡州江鹤一案已交由刑部和御史台联合审理。来人!封府!” 高寅瘫坐在东宫大殿上,目送着段公公一行人的离开,大声哭喊着:“父皇,儿臣冤枉!儿臣冤枉!戴云不是儿臣派人杀的!” 在皇宫里睡不着的人除了太子高寅,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刚捡了一条命的戴云。宫女服侍戴云坐起来,戴云的后背垫了一个软垫,拿起放在书案上的凌风剑,看着凌风剑上的血渍。“自从我接受了凌风剑,好多事情都改变了,今日亲耳听到叔父的话,关于身世的谜题解开了,但又是谁派人杀了戴家满门?临战之时,和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样,光有勇气和胆气也不能打赢对手,还需要勤加练习剑法。这里应该是在皇宫里,我是怎么到这里的?未来我能单手撑起戴家的未来吗?一把凌风剑远远不能震慑宵小之辈,还比不上陛下的禁卫管用呢。”戴云心中还是藏着无数个问题。 “太子,还敢在皇宫里来杀我吗?太子竟敢派人劫囚车!以后的官还能做吗?这错综复杂的朝堂真的能容得下我吗?” 戴云听见两个人的脚步声,顿时警觉起来,等到看清来人,竟然是陛下和段公公。段公公笑着说:“戴大人,陛下来看你了!” 看到高世尧,戴云孱弱地想起身,依然没有站起身,说道:“陛下,微臣重伤在身,不能施以全礼,望陛下恕罪!” 高世尧一挥手,服侍的宫女们走开了,笑着说:“戴爱卿有伤在身,不必多礼。此次蔡州查案戴爱卿居功至伟,有你父亲当年的风范,戴家后继有人了。自从见你第一面,朕就知道你是右相戴天德的独子,朕赐你回归戴家,重新调查十八年前戴家灭门惨案,戴家古宅本就是戴家的产业,你可以住进去,朕帮爱卿修缮好了。江鹤一案已交由刑部和御史台联合审理宣判,三日后等你伤好一些,朕准你回府养着。日后朕会重用你!” 戴云施礼道:“微臣代逝去的家父叩谢陛下隆恩!” 第39章 破局 高世尧看着戴云的凌风剑,低声说:“这把凌风剑是康国先祖恩赐戴家的传世宝物,原来在你父亲手中,现在到了你手中,也算是天意。凌风剑出鞘,大康福运至。戴家一门忠烈,护佑大康,当为百官楷模!” 戴云再次施礼道:“微臣代家父谢陛下盛赞戴家!” 高世尧点头,扫视房间一圈,说:“天福,嘱咐服侍的宫女悉心照顾。” 段公公领命,说:“陛下,此处僻静深幽,鲜有人来,适宜戴大人休养。” 高世尧笑着说:“还是你会办事!”段公公搀扶着高世尧走出房间,低声问:“陛下,老奴有句话要说,此次设局之人恐不是戴大人,而是想要太子和戴大人性命的人,戴大人此事处置周全,定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赌。这个人必定恨透了太子和戴大人。老奴曾听闻璟王世子殿下前几日去了一次东宫。” 高世尧生气地停下来,说:“寅儿沉稳不足,戴云稚嫩坦诚,能设此局之人除了璟王父子还能有谁。好歹毒的计谋!盯好璟王府,若有异动,立即锁拿入狱。” 段公公早已派人盯着璟王府,璟王府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陛下的心弦,因为整个康国都知道一旦太子出事,陛下的声名受损,再加上璟王曾经在康国的贤名,恐怕这康国的花花世界就全归璟王了。 此时躺在房间的戴云也是睡不着,想着正在黄州养伤的叔父,还有家中那个不太听话的清雅,每次想到自称“小女子”的清雅,总会傻傻地笑一阵,也在想一个问题: 离开京城不过半月,清雅这丫头怎么敢当街打人,这是谁教她的?以前她可是挺温柔的傻丫头。 相互思念的两个人心有灵犀,正如你在仰望星空,那个思念你的人或许也在仰望星空。有情人望月传情,此言不虚。 当戴云想着清雅之时,清雅和花雪儿躺在心悦斋二楼客房的大床上闲聊,“雪儿,今日看到大队人马进了京城,据说是从蔡州查案回来的人马,押着囚犯的人应是公子,怎么会是一个身穿盔甲的人?这是怎么回事?你没好好问问我家公子去哪里了?” 听着清雅的话,花雪儿咯咯一笑,说:“你这个人,脑子里就想两件事,心悦斋和你家公子,好生无聊,你忘了你也是秦国人,不想回秦国翻案。” 清雅不想说这些,低声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即便回了秦国谁会替我们翻案,还不如留在公子身边做一个快乐的小丫头,公子还说要娶我,日后我就是有身份的官家夫人,何必要去想过去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花雪儿说道:“清雅,你傻乎乎的一个小丫头,戴公子堂堂一个世家子弟怎么会看上你?我打听了一下,戴公子是康国右相戴天德的独子,身份尊贵。你是用了什么魅力勾引他的?” “你会说话吗?什么叫勾引?是相互吸引,就是患难见真情。”清雅噘着嘴,脸上全是笑意,想起过去和公子在一起的每一个场景。“陪伴就是最好的真情。” 花雪儿还是没说今日打听的全部消息,今日她在街市上打听到京城外一场大战戴云和仆人身负重伤不知所踪。想到这里,她只能强压着心头的悲伤,也不敢将京城外的事情全部告诉清雅。心悦斋的未来,清雅和她自己的未来,全部系于戴云一人。“希望戴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也希望京城外的传闻是假的。”花雪儿心中被悲伤填满,也不敢在清雅面前表露半分。 “睡觉吧!或许戴公子另有其他公干,他不是说要出去一个月吗?”花雪儿故意说道。 清雅笑着点头,嘟着嘴,说:“我就知道是这样,公子从黄州到京城,九死一生,无数次都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这次也是一样。在康国谁还能比公子好?” 花雪儿笑着说:“戴公子还真是文武双全,世间少有,等你们成亲后,可否带上小女子啊?做个妾也行。” 清雅开始不高兴了,瞪着花雪儿,说:“不行,公子是我一个人的,不是你的。” 花雪儿呵呵一笑,和清雅嬉戏打闹在一起,好生快乐。 比起心悦斋的欢乐,京城中还有一处清冷的地方,那就是璟王府,偌大的王府早已被陛下的亲卫所包围,璟王高世稷和世子高奇坐在银安殿中,高奇早已接到侍卫的消息,笑着说:“父王,刚接到的消息,戴云已命丧在皇宫中,太子所在的东宫被封,东宫所有的江湖剑客被全部驱离,这是上天恩赐的好机会。明日早朝文武百官必定以死相逼陛下,太子这次再也翻不了身,可惜戴云破了蔡州贪污案,竟然死了。” 璟王高世稷叹息道:“奇儿,你没发现王府外全是陛下的亲卫,璟王府也只能是这样了,你这么做,只会害更多的人。陛下不是傻子,现在从皇宫里传来的任何消息都不可信,若是戴云真死了,陛下的亲卫早就闯进来抓人了。你和我都逃不掉,边境四州早已被陛下收服,一招驻军换防彻底打乱了边境军事布署,此次戴云顺利勘破蔡州驻军贪污案,戴俊来进驻蔡州,蔡州至此归属陛下。陛下再也不用担心军权旁落,戴家人世世代代都忠于陛下。奇儿,不要再做什么了。一切都是多余的。” 高奇不服气地说:“父王,陛下无缘无故夺了我的权力,现在刑部和御史台都归陛下直接管着,我咽不下这口气。” 高世稷质问:“你有把握吗?你知道现在戴云在哪里?你知道蔡州戴俊来在京城有多少私兵吗?五百私兵,这是陛下恩准的。你现在知道戴家人在陛下心目中的位置了。戴云从一个学子一跃成为六品监察御史,这戴家在朝堂不可小觑。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们现在一无兵权,二无人,三无势力,拿什么和太子争?” 高奇低头不说话,“父王,孩儿知道了!” “我们就在这璟王府里颐养天年吧。”高世稷早已看到了璟王府的最终结局。 高奇大声喊:“为什么?为什么?难道就是因为父王曾手握康国的兵权。” 兵权就是一个藩王的致命硬伤,一旦藩王掌握了一国的兵权,即便赋闲在家,也将不得善终。璟王高世稷自然深知这其中的道理,也会教诲儿子安分守己: “奇儿,安分守己一些,父王老了,不想看到你惨死在康国朝堂上。戴天德死了,但戴云来了,戴俊来重掌边境驻军军权,康国还是十八年前的那个康国,一文一武,太子啥也不用干,坐享其成。听懂了吗?” 高奇这才领悟到当下朝堂发生一切的背后真相,感叹道:“陛下斩断了世家上升的通道,收回了边境四州的驻军兵权,利用戴云这个榜样收买了天下学子的心,还真是不折不扣的布局高手!” 提起“布局”两字,戴云自从受伤住进皇宫那一刻起,看着御书房附近房间的布局,自有不一样的深意,从子时到第二日的卯时,戴云不敢闭眼入睡,自然是因为靠近御书房的大殿有些寒冷,冷得人受不了。此时此刻他才理解陛下多年来的心境,有道是:朝堂如棋局,每一步自有定数。 这一日的朝堂上,少了戴云一人,高世尧端坐在龙椅上,下面跪着一众官员。左相司马绶和右相成天兴共同启奏处置太子殿下。 高世尧生气,大骂道:“朕已将太子府所有江湖剑客驱离,禁足六个月,众爱卿还不满意吗?大白天行刺查案钦差一定是太子的主意吗?查案要查彻底。那个江湖剑客江滨就是一个杀人惯犯,他的话可信吗?” 高世尧大喊一声“散朝”,生气地离开。接下来的两日依旧是如此,高世尧看着满朝文武,有一种被压迫的感觉,心想:“朝堂上没了戴云,还真是挺压抑,还是宣戴云上殿压一压他们嚣张的气势。” 高世尧看了一眼段公公,段公公一甩拂尘,大声喊:“宣御史台监察御史戴云上殿!” 戴云身穿朝服大步走进崇文殿,跪下磕头,“微臣戴云拜见陛下!” 高世尧大声说:“戴爱卿此次办案尽心尽力,朕有重赏,宣旨!” 段公公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御史台监察御史戴云尽心办案,为国之肱骨,经查戴云系康国右相戴天德之子,恩准戴云回归戴家,原戴家古宅还于戴云,另赏赐白银千两,珍珠玛瑙首饰等物品一箱。钦此。” 戴云叩谢皇恩,“微臣叩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世尧笑着点头,“戴爱卿平身!对于太子一事,戴爱卿怎么看?” 戴云缓慢站起身,严肃地说:“陛下,对于微臣在城外遭遇行刺一事,微臣是受害的一方,刑部和御史台已审结此案,太子殿下是否参与此案,还需陛下派人细细查问。微臣重伤在身,需回家修养半月,至于审案之人,烦请陛下认真遴选。” 高世尧点点头,说:“戴爱卿所言有理,成爱卿,你来审理如何?” 右相成天兴站出来,高声讲:“陛下,微臣不敢审太子殿下。” 高世尧继续问:“司马爱卿,你来审理如何?” 左相司马绶站出来,高声说:“陛下,微臣也不敢审太子殿下。” 高世尧生气地问:“谁敢审太子殿下?站出来!” 发了一通脾气的高世尧生气地离开了大殿,段公公紧跟着后面,笑着说:“陛下,今日在大殿上还是戴大人的计策好,变被动为主动,反将他们一军,明日他们便不敢再嚣张。” 高世尧笑着说:“戴云这个人聪明,给戴家的赏赐马上送去,太子那边先关着,璟王府那边的人也先不要撤,另外文肃伯爵位升一级,对外称文肃侯。如此一来,看谁还敢与朕对抗。” 段公公一甩手中的拂尘,说道:“戴大人就是上天派下来相助陛下的奇人!” “奇人!还真是奇人!”高世尧对此甚是满意,自从有了戴云,朝堂之事处理起来轻松不少,以前难破的局面也破了,这就是用对一人的妙处。 “一子落,棋盘活;一子活,满盘活。”高世尧用最简单的围棋对弈智慧破解了朝堂危局。 离开皇宫的戴云坐在马车上,驾马车的人是段公公手底下的一名太监,陛下的赏赐也在马车上,戴云还真不稀罕这些金银珠宝,唯一担心的就是远在黄州的叔父。一个时辰后,戴云的马车在心悦斋前停下。 “戴大人,郑四山有礼了!”郑四山将于膺和薛恒送往黄州后立即赶回京城,刚刚赶到心悦斋。 戴云非常高兴,笑着说:“郑侍卫,你回来了,帮忙搬东西,这些是陛下赏赐的东西。”郑四山帮忙将两箱金银珠宝搬进后院客厅,戴云打发小公公回皇宫了,坐在客厅的木椅上,额头上全是汗,对郑四山说:“郑侍卫,恐怕你要在戴某身边多待些时日了,戴某身负重伤,需要你的保护。” 郑四山施礼道:“戴大人,离开黄州之时,将军命在下日后跟随大人左右,誓死护卫大人。” 戴云强忍着疼痛,说:“郑侍卫,你去前面心悦斋叫清雅那丫头过来帮我换药,我快忍不住了。” 郑四山看到戴云右臂和前胸伤口处有鲜血渗出,急忙搀扶着戴云平躺在书房的软榻上,用最快的速度跑出书房进入心悦斋,大声喊:“清雅姑娘!清雅姑娘!戴大人在后院书房唤你!” 清雅不认识郑四山,但听到他急促的叫喊声,便和花雪儿说了几句,连忙跑出心悦斋进入后院书房,看到平躺在软榻上的戴云,也看到了戴云身上的两处伤口,瞪着郑四山,问:“我家公子怎么受这么重的伤?” 郑四山将药箱放在清雅面前,低声说:“清雅姑娘,在下是戴将军帐下亲卫郑四山,奉命护卫大人,戴大人在京城外和贼人一场大战身负重伤,请姑娘尽速换药!” 清雅小心地处理着两处伤口,用纱布包好,眼中含着晶莹的泪花,用丝巾擦着戴云额头的汗,喃喃地说:“公子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叔父和薛剑客呢?” 第40章 休养 郑四山不知道怎么解释,低声说:“戴大人在京城外一人迎战六名江湖高手,前胸和右臂各中一剑,伤口很深,当场昏厥,后经宫中御医方才保下一命。姑娘所说的薛恒和剑客于膺为救戴大人也身负重伤,现已被在下送我往黄州清风坡养伤,何时痊愈暂时不知。戴大人需要静养些时日才可以,不可动怒,安心休养。” 清雅知道了所有的事情,轻声呼唤:“公子!公子!你醒醒!你醒醒!” 戴云缓慢地睁开眼,孱弱地说:“清雅,近些时日心悦斋安心做买卖,不可惹事,我需要休养些日子,凌风剑好好擦拭一下,上面全是血渍。” 清雅心疼地说:“公子不要说话了!有清雅在,公子的伤会很快痊愈的。” 郑四山将凌风剑放在软塌附近的书案上,叹息一声,说:“戴大人,戴少爷,在下先去飞鸽传信,将军在黄州一直在等京城的消息。” 戴云轻轻摆着手示意他去做,望着郑四山离开的背影,拉着清雅的手,虚弱地说:“若是我撑不过这一劫,你就带着其他人回黄州。” 清雅放下书中的丝巾,低声说:“公子定能好起来。公子莫要担心。” 快到午时,戴云缓慢地睁开眼,慢慢坐在床榻上,随手拿起书案上的一本书来读,郑四山将书房的两扇门窗打卡,走到戴云面前,施礼道:“大人,黄州那边已传信,将军已收到京城的消息,另嘱咐在下守护好大人,戴家古宅那边将军已派人过去打扫,大人可随时住进去。” 戴云说道:“郑大哥,不必客气,戴将军是我亲叔父,我们自是一家人,以后不用那么拘束。” 郑四山显得更加紧张,说:“大人,我去看看厨房煎的药,快好了!” 看着郑四山慌张离开的表情,戴云发出来久违的笑声,最近几天的悲伤一扫而空,脸上全是笑容,放下手中的书本,拿起凌风剑自信端详,这还是第一次认真地欣赏凌风剑。这是戴家传世的宝剑,是一种责任,是一种承载世家使命的代表。他正要拔出凌风剑之时,清雅端着药碗笑着走过来,大声说:“公子,你要是练剑,那再等三日,右臂可以灵活运动再试。” 凌风剑被清雅收起,放在一旁,“这把剑这么重,还挺好看的。”清雅端起药碗喂戴云喝药,说:“公子,我喂你喝药。你的手臂还没好,平时躺着就行。” 戴云看着清雅只能接受,待到喝完药,咳嗽一声,问道:“清雅,一直想问你,你当街打人是怎么回事?” 清雅放下药碗,叹气一声,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笑着说:“这不怪我啊,这一个多月来心悦斋从街角点心铺买了不少点心,那家点心铺的掌柜竟敢涨价,我本着替天行道的精髓当街打了那个掌柜和仆人。就是这样的,京兆府尹都没管我,后来我就换了另一家点心铺来进货。没想到心悦斋还出大名了。公子也知道了。” 戴云变成哭笑不得的样子,说:“你这真是狡辩,那家点心铺的后台老板是右相成大人,下次别这么干了,做买卖要和气,和气才能生财。戴将军之前对你评价很好,这件事一出,整个京城都知道你了,你就是想出名也换个手段。” 清雅一脸不服气,说:“公子,你还取笑我,你再笑话我,小女子不伺候你了。你再找一个女人成亲吧!” 戴云第一次被女人威胁,呵呵大笑,拉着清雅的手,说:“真不伺候了?好了,好了,今日陛下上次了一箱白银,一箱珠宝首饰,你去挑一挑,看喜欢哪个,随你拿。皇宫的珠宝首饰是上等好货,绝对配得上你的身份。” 清雅手指头上的白玉簪,大声说:“我有白玉簪就行了,那箱珠宝首饰属于戴家女主人的东西,我就是戴家未来的女主人,全部都是我的,倒是可以给谭姑娘和雪儿选一些首饰。” 戴云笑着摇摇头,说:“也好,既然你是戴家未来的女主人,那过些日子我们一起搬进去戴家古宅,古宅大得很,有回廊,有桃花林,有前院凉亭,有后院住宅,有祠堂,有客房,你和雪儿两个人每日要天天打扫,应该不是问题。” 戴云的话砸中了清雅,清雅像拨浪鼓一样左右摇晃,心想:“天啊!戴右相的宅院这么大,公子还真是戴右相大人的独子,这女主人做得肯定好累啊!” “没问题!”清雅心虚地回答,“我就是戴家的女主人,院子大一些,住得开心,打扫宅院是丫鬟雪儿的事情,就是累趴下也要干完。” “真的?”戴云故意试探道,“你确定雪儿姑娘不会骂你!” 清雅左右看看,生怕有人听到,“当然不怕了,我是女主人,使唤一个小丫鬟很正常,那我们何时成亲?” 戴云将清雅轻轻揽入怀中,低声说:“清雅,等我的病痊愈了,我们在祠堂祭拜戴家先祖,然后就可以成亲了,叔父暂不在京城,就简单办一下,不用请太多人。这样好不好?” 清雅偎依在戴云的怀里,温柔地说:“知道了,到那一日我要成为京城最漂亮的新娘!” 戴云紧紧抱着清雅,感受着久违的温存,两颗心靠得越来越近。“戴公子,有人来拜访。”说话的人是花雪儿,她走进书房瞧见两人拥抱的场景,咳嗽几声,发现两人没有反应,只能大声喊。 清雅连忙松开戴云的手,整理好衣服,尴尬地说:“公子还在养伤,不便见客。谁都不行!” 花雪儿继续说:“是璟王府的人!” 戴云心中一惊,低声说:“不见。以后璟王府的人都不见,心悦斋也不和璟王府做买卖。就这样处理。” 清雅严肃地说:“雪儿,你先去吧,不要理会璟王府的人!以后没事情不要来打扰公子休息!” 花雪儿尴尬一笑,快步走出书房,心中满是害怕,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打发了璟王府的人。此时的心悦斋人不算很多,一整日定量卖点心,头一日做好的点心在第二日只要卖完,就开始打烊关店。谭丽每日深夜整理心悦斋账目,花雪儿倍感无聊,总是拉着清雅闲聊。今日戴云回来,清雅会把全部心思放在戴云身上,自然不会去关注花雪儿。 “今夜又是一个人,小女子很孤单,这康国京城很热闹,没有一处可安身。”花雪儿心中一颤,继续站在心悦斋柜台前看着街面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京城中普通的百姓都渴望像花雪儿一般安静地活着,每日为生计而奔波劳碌,即便如此,在极端情况下还会面临命如草芥之事。 当夜心悦斋打烊关店,谭丽和花雪儿吃完晚饭后便去休息,郑四山在后院练习剑法,清雅刚刚喂完戴云汤药,在书房里打开了装满珠宝首饰的大箱子,扒拉了半天,没找一个令自己满意的金色首饰,回头一撇,看见戴云坐在床榻上看书,低声说:“公子,康国的首饰也就这样,看着好看,戴在头上就不好看了,今晚怎么睡啊?” 戴云笑着说:“清雅,我一个在书房就可以,你先去睡吧。” 清雅摇摇头,“不行!今夜我就在书房陪着公子,万一公子半夜要起夜,还可以帮忙一二。” 戴云有一种回到黄州的感觉,曾经在黄州之时,清雅随时伺候戴云,大小事都要管,倒也没有任何拘束。这样的日子一连过了五日,戴云在清雅的悉心照顾下可以到后院走动,练剑也不敢过于用力。此时惦记戴云病情的人还有很多,就比如璟王府的世子高奇,前几日派人去心悦斋拜访被拒后,一直派人盯着心悦斋,也没打探出任何消息。 “这是什么情况?戴云竟然没死,回到心悦斋后闭门不出,定是身受重伤,谁都不见。看来皇宫里面散步出来的消息是假的,戴家古宅也被不明身份的人秘密保护着,文肃伯晋升为文肃侯,现如今谁也动不了戴家。”高奇站在璟王府银安殿中刚听完暗探的汇报,也无法判断现下京城的情况,几乎和璟王高世稷的判断一模一样,自此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 高奇再也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也只能随波逐流,等待着康国最高掌权者的宣判。这就是他最终的归宿,或许他还想再拼一把,争取一次翻盘的机会。 建州,这个康国的都城,迎来了六月最火热的天气。戴云的伤势正在痊愈中,迎着午后的阳光坐在后院客厅中喝茶,突然间一个剑形飞镖穿过他的脖颈径直扎在客厅的木柱上。戴云用手摸着自己的脖颈,走过去,拔出飞镖,飞镖上扎着一张纸条,纸条上有一行字: 七日后若不见舍妹踪影夺你性命 戴云收起纸条,大脑快速飞转,回忆着自从蔡州到京城的每一个细节,突然怔住了,小声说:“天机阁花颜姑娘追到京城了,这下子要出事了!我也不知道花颜姑娘的妹妹在哪里,当时只是吓唬一下花颜姑娘而已。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戴云走出客厅,四下看了看,漫步走进前院的心悦斋,瞧见正在忙碌的三人,花雪儿站在柜台上卖力地吆喝着,谭丽在一旁记账,清雅正在为客人介绍点心。郑四山悄悄走到戴云面前,低声问:“大人,你要去哪里?” “戴家古宅!去准备马车!”戴云手拿凌风剑,一字一顿地说。 郑四山准备好了马车等在心悦斋门前,戴云冲着清雅笑着挥了挥手,拿着凌风剑走出心悦斋,在郑四山的搀扶下坐上马车。 戴家古宅在西市坊云华街附近,云华街附近只有一处大宅院,就是戴家宅院。郑四山以前跟着戴俊来来过戴家古宅几次,还清晰地记得前往古宅的线路。 “大人,这一路上都是热闹的街坊区,下次走另一条路可以很快到达。快到申时了,大人这个时辰过去所为何事?”郑四山一边驾着马车,一边小声问着。 戴云只是想去看一看,也想去看看历经修缮后的戴家古宅是否适合居住,无奈地回了一句,“去戴家祠堂祭祖!” 郑四山不再发问继续驾马车前行,戴云撩开马车的幔布,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些不速之客,这些人不是康国人,看装扮应该是秦国人,秦国的探子此时进入建州城应该是有所图谋,具体所图还尚未可知,应该和边境的事情有关。 “郑大哥,不要停留,我去戴家古宅有要事!”戴云顿时感觉大事不妙,只想快一些赶到戴家古宅。 一刻钟后,戴云的马车停在了戴家古宅门前,郑四山搀扶着戴云慢步走下马车,抬头看到戴家宅院早已焕然一新。戴家古宅的牌匾换成了金色的牌匾,大门又重刷了一遍红漆,红色是喜庆的颜色,还有两名仆人在大门前守着。 “大人,戴家古宅内的仆人都是将军从文肃伯府调过来的下人,宅院内早已打扫干净,大人和夫人可以岁数住进来。”郑四山近几日经常初入古宅监工,这是戴俊来的要求, 戴云手持凌风剑正要走进戴家宅院大门,突然有人从后面大声喊:“戴大人,可否一见?” 戴云和郑四山同时转身,戴云认出说话之人是璟王世子高奇,不想搭理高奇,手举凌风剑,做出要拔剑的动作。郑四山也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趁势拔出腰间长剑挡在戴云面前。 高奇笑着走近戴云,说道:“没想到戴大人竟然还有如此忠心的仆人!” 戴云拔出凌风剑,高声讲:“世子殿下,戴云手握凌风剑,如家父在世一般,斩奸佞除妖邪,这戴家宅院从今以后决不允许任何人惦记!” 高奇继续说:“别那么紧张!本世子只是想和戴大人谈一谈!” 戴云心一横,高声说:“世子殿下,戴某只是六品监察御史,不敢高攀殿下,也和殿下没有交情,请殿下速速离开。戴某和殿下没什么可说的话,若是有一日查到家父的死和璟王府有关,戴某会将此时禀报陛下,请陛下为戴某做主!这坊市的传言也不全是假的!” 高奇叹息一声,“戴大人,为何对本世子如此敌视?” 第41章 认亲 戴云将凌风剑放回剑鞘,缓了一口气,低声说道:“世子殿下,戴某新遭刺客行刺,身负重伤,这背后撺掇之人位高权重,戴某区区一个六品小官,惹不起位高权重之人,也高攀不起殿下,只能卑微地活着。请殿下放过戴某!” 直到此刻高奇才意识到坊市流言的严重危害,想要辩解却又不知如何解释,叹息一声,说:“戴大人,珍重!” 听到“珍重”两字,戴云目送着高奇离开,心中莫名地对高奇有一种愧疚感,或许是当初的信任和提拔之恩,也深知这样的妇人之仁在官场上根本无法行走。前一世的戴云最懂人心,也懂官场世故,这一世的戴云为了自保和康国百姓,更不会心存妇人之仁。一个心地善良的人是不可能在浑浊不堪的官场上活下去的。 这一次走进戴家古宅,戴云的身份是戴家的主人,从前院的回廊,花圃,凉亭,到后院的祠堂,客厅,客房,厨房,每一处都看得仔细。陛下所说的修缮只不过是凉亭和大门处做了更加精美的细化,其他地方均没有做改动。现在的戴宅只有戴俊来派来的十名仆人每日在打扫,前院桃花林的桃花早已凋谢,花圃的花儿换成了夏天常见的花品,诸如杜鹃等花朵正在盛开。 这一次戴云在戴宅的祠堂停留了很长时间,足足有两刻钟,跪在戴天德和列祖列宗的面前,大声说:“戴家先祖在上,戴云前来祭拜,十八年来不明身份,今日得以陛下恩赐回归戴家,叔父领兵镇守北境蔡州,戴云定当发愤图强,光耀戴家门楣,护佑康国百姓。” 戴云拜了三拜,上了一炷香,拿起供案旁的戴家家谱,慢慢地翻着,回忆着前几次在戴家祠堂的场景,望着这传承百年的祠堂,心中很不是滋味儿。“我没有见过仙逝的父亲,也无法想象当年的戴家何等荣耀,何等气派,更无法亲眼得见父亲身穿朝服站立朝堂的音容笑貌,今生定要追查到父亲被害的真相,抓到幕后操纵之人,为父亲河母亲报仇雪恨。”戴云心绪不宁,满头是汗,拔出凌风剑,又一次回望祠堂,然后将凌风剑插进剑鞘,缓慢地走出祠堂。这一次的祭祖让戴云刻骨铭心,也让他明白了身上担负的重任和职责。 等在祠堂外的郑四山瞧见戴云走过来,施礼道:“大人,宅院四周很安静,无人敢靠近,现在就回去吗?” 戴云是在等一个人的到来,前两次行刺戴云的那个刺客今日没来,那个刺客还是熟悉的人,一直等了一个时辰都没等到人,叹息道:“今日看来是等不到那个人了,现在回心悦斋。” “大人在等什么人?”郑四山在一旁问了一句。 戴云依稀模糊地记得那个人的身影,却没有看清那个人的真面目,或是江湖上的某位侠客,或是隐匿在京城的某个宵小之辈,轻轻摇着头,说:“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只是交过两次手,身手在我之上。回心悦斋!” 郑四山听不懂戴云的话,去准备马车,搀扶着戴云走出戴家古宅,一直到戴云坐上马车。戴云的马车快速来戴家古宅门前,郑四山一边驾着马车,一边扫视着周边过往的行人,低声说:“大人,近日京城街面上多了些秦国人,这些秦国人待在京城要干什么?” 戴云想到了那张纸条,心中恐慌,没有搭话。“那些秦国人莫不是天机阁派来的人?这天机阁的花颜姑娘还真是睚眦必报之人。有些事情还是要当面说清为好,以免连累清雅和其他人。”戴云的心中乱极了,不想与天机阁有过深的交集,只想求得一世安宁。 江湖纷争与朝堂之争比起来,又是一件麻烦的事情,倒不如不去沾染,了无牵挂。人生的际遇不如初见,纯净也罢,纷乱也罢,都是一笔糊涂账。 待到戴云坐着马车回到心悦斋门前,刚走下马车,郑四山正要搀扶他走进去。一个年轻的漂亮女子手拿团扇走进心悦斋,戴云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躲在心悦斋门前瞧着刚走进的女子。这名年轻的漂亮女子手拿团扇,头上带着耀眼的金钗,一身轻纱低胸套裙,最明显的是左右两边的小酒窝,一看便知是京城的贵妇人。 心悦斋中,清雅站在柜台前迎着贵妇人走过来,笑着问道:“夫人,小店有秦国的糕点,康国本地的糕点,这边看一看,价格公道。” 这名贵妇人手摇团扇,左右看看,问:“请问戴云大人是住在这里吗?” 躲在门外的戴云心中慌张,不敢多说话。 清雅搞不清楚状况,不知道怎么回答。花雪儿笑着走过来,说:“这位夫人,这里是心悦斋,卖糕点的小店,虽说是戴大人的小店,但戴大人也不经常来。夫人若想要邀约戴大人,可去西市坊戴家古宅去碰碰运气。” 这名贵妇人将一份邀请帖子递给清雅,说:“想必你就是戴大人的未婚妻,奴家也是受云霞公主所托来送邀请帖子。云霞公主仰慕戴大人的才学,今夜邀请戴大人临津江看海潮。” 清雅最终还是收了邀请帖子,说:“烦请夫人转告云霞公主殿下,待到戴大人来查账之时,定会转交。”这名贵妇人笑着离开了。 花雪儿咯咯笑着,问:“清雅,莫不是公主殿下也看上了戴公子?你可要小心。” 清雅打开邀请帖子一看,还真是一笔俊秀的字体,上面写着: 今夜戌时临津江观海潮 “那可是公主殿下,不是普通的小人物。”谭丽笑着走过来,故意调侃她。 清雅低头沉思,说:“雪儿,陛下早下了圣旨,西市坊戴家古宅归还给公子,戴家古宅大得很,有环形回廊,有桃林,有凉亭,有后院住宅。这么大的宅院可只有你一个丫鬟打扫,你提前练练。” 谭丽捂着嘴笑,拿起账本看。 花雪儿一脸不高兴,小声嘟囔:“什么嘛?戴家那么大一个院子只有我一个仆人,要累死本女侠吗?” 戴云和郑四山一前一后走进心悦斋,戴云干咳一声,冲着心悦斋的三个女人微笑,快步走向心悦斋后门。“戴公子,雪儿有话要问,西市坊的古宅真有那么大?”花雪儿还是不相信清雅的话。 戴云尴尬地点点头,“我和郑大哥刚从古宅回来,下个月初二可以搬进去,仆人还没招到。” 瞧见戴云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花雪儿垂头丧气地样子吓坏了清雅,“雪儿,你是害怕了?要逃跑吗?” 花雪儿抬起头,说:“清雅,你早怎么不说?本女侠做个丫鬟仆人也这么累,降生到这世间活着真累。” 清雅笑着讲道:“你不是做过调查吗?戴右相的宅院会很小吗?就算是在秦国,一国丞相住的地方怎么说也是大宅院啊,本夫人可没欺负你。” 花雪儿瞪着清雅不说话,“我再去问问戴公子。”她生气地走向后院,瞧着他生气的样子,清雅和谭丽笑得更大声了。“清雅,你别再逗雪儿姑娘了,一个那么大的宅院至少也得有十个仆人,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小丫鬟。”谭丽故意揭穿清雅,低头继续看账本。 花雪儿本是秦国人,因家中祸事躲避到康国京城建州,一个俊俏美丽的女侠客,怎么能甘心做一名任人使唤的小丫鬟。“戴公子,你要是有空时可以带我去古宅看一看吗?小女子还没见过很大的宅院是什么样子?”花雪儿一直追到客厅,瞧见戴云坐在木椅上喝茶。 戴云呵呵一笑,说道:“雪儿,你不用担心,古宅那边已经安排了仆人每日打扫,你只要照顾好清雅姑娘就行。” 花雪儿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落下来,小声说:“清雅那个丫头就是在吓唬我,看我怎么收拾她?” 突然间一柄长剑直刺戴云的咽喉,戴云急忙躲过,出剑之人是一名蒙着白纱的女剑客。 “花颜姑娘,别来无恙?蔡州一别,颇有些时日。七日还未到,为何如此心急?”戴云猜出来人的身份,大胆说出来。 花颜姑娘轻轻摘下面纱,收回长剑,露出光洁的娇容,瞧着戴云悠闲的面容,质问道:“戴大人,蔡州临别之时许下的诺言,还算数吗?我妹妹的消息,今日你必须说出来。” 站在一旁的花雪儿等着看热闹,心想:“这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戴公子去一趟蔡州查案,竟然和这个女子不清不楚,这件事一定要告诉清雅。” 戴云拿起木桌上的折扇轻轻扇着风,严肃地说:“花颜姑娘一路跟着我进了京城,自然也打听到我深受重伤,近几日才慢慢康复,还没来得及帮忙打听令妹的消息。等到我的病痊愈,我派人帮姑娘打听一下令妹的消息,可否?” 花颜一路跟着戴云进入京城,打探到的消息和戴云讲得一样,说:“你在蔡州是在唬我?为何如此?” “姑娘可将令妹的情况说一说,我好派人查访。”戴云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 花雪儿走近前打量着花颜,低声问:“姐姐,可认得花家的梅花剑法?” 花颜听到“梅花剑法”,心中大惊,拉着花雪儿的手,问:“你是雪儿?一年前我听闻花家满门遭廖汉成诬陷被秦国那个昏君所杀,只逃出一人,当时我在黄州,便四处派人寻找花家幸存之人。我是花颜啊。” 花雪儿记得父亲曾经提起过她有一个姐姐在外学艺,哭着说:“姐姐,真的是你?” 戴云轻轻合上折扇,看着两人的相貌还真有几分相似,心中不禁打鼓:“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情,还让我赶上了。现在来看,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花颜和花雪儿拥抱在一起,然后两人去院中闲聊。看着两人开心的样子,戴云想起刚才云霞公主送邀请帖子一事,这云霞公主听闻是陛下的长公主,容貌甚佳,年方二八,一直住在宫中,为何要邀请我去见面? 近来京城发生了不少大事情,云霞公主一向不干预朝政,莫不是看上了戴家的权势? 戴云预感到京城风云变幻,不想理会云霞公主,既然璟王世子殿下都拒绝了,也不害怕多一个云霞公主。 天色逐渐变暗,清雅关了心悦斋,去做了晚饭,清雅端着晚饭走进客厅,顺便将今日收到的邀请帖子递给戴云。戴云端起碗吃着米饭,用筷子夹着一块肉大口吃着,看了一眼邀请帖子,问: “这是什么?我还在休养期间,还没到上朝的那一日,有人过来送礼?” 清雅冷哼着,手指邀请帖子,生气地说道:“这是康国云霞公主殿下送来的帖子,要见公子,一看就知道是图谋不轨,太欺负人了。” 戴云呵呵一笑,说:“不用理会这个东西,我今日彻底得罪了璟王世子殿下,不怕再得罪云霞公主。我,一个监察御史自然少不了京城各方势力的拉拢,都得罪了也没关系,这是监察御史必须承受的代价。雪儿姑娘怎么没来吃饭?” 清雅咯咯笑道:“别等了,雪儿竟然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姐姐,居然是公子在黄州的红颜知己花颜姑娘。公子在坊市之中救了雪儿,也救了自己一命。事实证明,做好人是有好报的。” 戴云只是低头吃饭,不敢接话,三个女人一台戏,老话儿说得果然没错。一旦掺和进去,谁也说不清楚谁会是赢家。 “听说,公子在蔡州查案还特意去找了花颜姑娘,是谈情呢,还是说爱?”清雅一开口就问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啊!这个问题嘛,是为了查案需要,只是闲聊,绝对没有你想的那样。”戴云胡乱解释,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这个小女子自然相信,要是花颜姑娘还心心念念着公子,公子会再续前缘吗?” 清雅也是女子,自然也会吃醋,以往没有表现出来,就是醋坛子打翻了。 正是: 远客入门先有泪, 妻惊欲哭问何如? 寻常不省曾如此, 应是黄州花船女! 第42章 和亲 戴云看着清雅吃醋的样子,顿时有些心虚,说:“当然是不会发生的事情,我和花颜姑娘只是故人而已,在蔡州相遇只是为了查案。” 面对戴云的解释,清雅呵呵的笑,说:“那不如当面问问花颜姑娘。” 戴云尴尬一笑,继续吃饭。 等到两人吃完饭,花颜拉着花雪儿笑着走进客厅,戴云此时正坐在木椅上品茶,花颜和花雪儿同时跪在他面前,花颜笑着说:“戴大人在上,请受花颜一拜,以谢大人救当街救下舍妹之恩。”她朝着戴云拜了一拜。 花雪儿也拜了一拜,说:“雪儿感谢公子搭救之恩!” 戴云说道:“两位姑娘不必多礼,快起来。戴某只是路见不平而已。” 花颜和花雪儿笑着站起身,花颜继续说道:“戴大人,此次小女子来康国京城办事,烦请大人继续照顾雪儿。雪儿在戴府过得很开心,我也替她高兴。日后为华家报仇的事情我来做。” 戴云问了一句,“花颜姑娘,近来京城出现众多秦国暗探,这可是姑娘的任务?” 花颜一脸惊愕,摇摇头,说:“戴大人也知道,秦国暗探在京城早就有之,我此次另有其他事情要做。” 戴云再次陷入困惑,心中暗自思量:“看来不是天机阁在搞事情,那就是秦国开战前的征兆,或是汉国为转移矛盾焦点故意而为,这些必须查清了。一旦康秦两国边境开战,叔父在蔡州的压力会很大,朝中那些大臣只知道求安稳不敢开战。一切还未可知。” “花颜姑娘,还记得小女子吗?”清雅倒了一大壶茶放在桌子上,倒了一杯茶递给戴云,笑盈盈地问道。 花颜和清雅四目相对,彼此相互认出两人身份,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当然记得,没想到清雅姑娘如今是戴大人的未婚妻,请姑娘继续帮忙照顾雪儿。”花颜的话中有话。 清雅咯咯一笑,说:“不知姑娘是否还惦记我家公子?” 花颜尴尬一笑,说道:“姑娘说笑了,戴大人文武双全,乃京城万千少女的偶像,小女子也只是仰慕而已。” 花雪儿干咳一声,拉着花颜到一边,“姐姐,我们去外面逛街,不要在此打扰公子和夫人说话,京城有好多好玩的地方和吃食,可好玩了。” 看着花颜被花雪儿拉走,清雅小声说:“公子看到了,我没说错吧?今夜公子可要出去逛一逛,正好陪一陪花家两姐妹。” 戴云实在看不下去了,站起身拉着清雅温软的小手,笑着说:“今夜我陪你一起睡如何?” 清雅摇着头,任由他拉着小手,小声抗议道:“公子,我还没做好准备呢。”戴云将她轻轻揽入怀里,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过些日子,我就向陛下请旨为我们赐婚,到时外人自然不敢拿你的身份做文章。” 清雅呵呵一笑,“我说得不是这个,是担心那些秦国暗探会加害公子。” 戴云这才想起自己经历城外一战,身体羸弱,想要恢复到之前的剑客水平还需时日,没有叔父和薛大哥的指导,想要快速恢复也很难。 “我可是江湖剑客,一般人打不过我,京城城外一战,日后谁也打不过我。我还等着娶清雅呢。”戴云用微笑和爱意安慰她。 清雅感受到他的真诚,还有温暖,心中全是欢喜,拉起戴云去后院的石桌前坐下,轻轻地抚琴,一切又回到黄州之时。那时清雅用心抚琴,琴声时而优雅,时而铿锵有力,时而清澈,时而清幽。琴声也惊醒了正在做账的谭丽,她只能站在窗前远远地看着两人疯狂秀深情,也不忍心打扰。 子时到来了,戴云将清雅安排在书房的软榻上睡着,独自坐在书房中写着一份奏折,书案上闪耀的烛光映着他俊俏的脸庞。这是一份紧急的奏折,上朝之前必须呈给段公公,事关边境军队驻防大事,他必须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每一次落笔都是谨慎思考后的结果。 一刻钟后,奏折写完,戴云躺在书房的木摇椅上呼呼大睡。以前的每一个夜晚,戴云都会做同样的梦,自从来了京城,他做梦的次数越来越少,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或许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待到天色渐明,戴云用御赐的令牌敲开皇宫大门将昨夜写好的奏折交给段公公,段公公也不敢耽搁,高世尧看到戴云的奏折反复地琢磨,瞧着在旁的段公公,问:“戴云在奏折中提到京城中的秦国暗探,莫非真是两国开战前的预兆?” 段公公严肃地回道:“陛下,戴大人一般无事不会进宫,此时还需进一步调查,若真是秦国派来的暗探,可直接抓了审讯,上次秦国使臣在崇文殿受辱一事秦国不会善罢甘休。” 高世尧放下奏折,说道:“这才是朕喜欢的好臣子,时刻想着国家大事,你去查,给朕一个结果。另外传旨,今日早朝取消,边境黄州、陈州、楚州、蔡州做好迎战准备,每日训练不可懈怠。” 段公公说:“陛下,近日璟王世子殿下经常外出,今日还见过戴云,又一次遭到戴云的拒绝,是否可以限制世子殿下的活动?” 高世尧生气地说道:“他还真是大忙人,让他接着演,朕倒要看看高奇要搞什么阴谋诡计。” 段公公一甩拂尘,说:“陛下是想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计。” 高世尧脸上挂着笑,说:“就你聪明!去办吧!” 段公公领命离开御书房,脸上全是汗,心中也是不断在问: “这个戴云真是太神了,可以提前预知到陛下的意思,还真是可以信赖的人。” 高世尧看到段公公离开后,拿起奏折继续看,低声说:“戴云思虑周全,做事谨慎,还真是良臣,那些老臣只会勾心斗角相互倾轧,从不为江山社稷考虑。” 一直等在皇宫门口的戴云见到了段公公,段公公低声说:“戴大人要早日回朝,大人一日不上朝,陛下那里圆不过去。” 戴云明白了段公公的意思,将一张纸条递给段公公,笑着说:“这是方便公公追查秦国暗探的妙计。” 段公公一甩拂尘,微笑着转身走进皇宫大门。 目送着段公公离开,戴云叹息一声,准备坐马车回家,突然间御史台御史中丞洪天烈笑着走过来,说:“戴大人,日后多多走动走动,御史台急需大人这样的青年才俊。” 戴云微笑着施礼,说道:“洪大人,戴某曾听文肃侯多次提起大人的威名,日后烦请大人多多照顾。” 洪天烈继续和戴云闲聊,从闲聊中戴云知道了一件事:边境四州驻军换防不足一月,四州驻军训练还是不足,粮草还是不够,根本没有开战的资本,需要时日才能恢复过往的战斗力。 戴云辞别洪天烈坐上马车,心中早已是翻江倒海,“康国边境如此境况,哪里能抵挡得住秦国的铁蹄,一时逞口舌之快只是羞辱敌人一番,真要打起来,双方胜负一目了然,怪不得那些老臣要消极抵抗。一场必输的赌局,谁也不敢将全部的赌注押在康国边境。” 戴云反复思虑,撩开马车的幔布,看到街边那些百姓的笑脸,心中一阵酸楚,一旦开战,百姓自会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此刻的他才知道战争的双方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能避免的战争还是要尽力避免。蔓延的战火会无情地吞噬每一个无辜的百姓。 戴云中途下了马车,让仆人赶着马车先回去,手拿凌风剑走在大街上,看一看普通的百姓。一队队巡逻的兵卒从他的身边走过,他回头看到了一辆马车,瞧见了坐在马车上的人。朗春来手提长剑笑着走过来,说:“戴大人,伤可痊愈了?” 戴云认出了朗春来,问道:“刚才过去的人可是秦国的人?” 朗春来点头,说:“那是秦国使臣温玉承,秦国有名的辩才大家。戴大人可要多加小心。” “可问明秦国是否要开战?”这是戴云最关心的事情。 朗春来说:“大人,这个问不出来,末将先巡街了。” 戴云瞧着离开的朗春来,心中预感到明日朝堂上必有大事要发生,“这秦国等不及了,已经做好了开战的准备,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战端一开,百姓生灵涂炭,大臣们只会逃跑,遭罪的人是谁可想而知。” 事情正如戴云预料的那般,戴云于第二日早早地来到朝堂,高世尧端坐在龙椅上,瞧着下面的文武百官,段公公一甩拂尘,高声讲:“请秦国使臣上殿!” 戴云站在百官中瞧着秦国礼部右侍郎温玉承迈着大步走进大殿,心中思虑:“温玉承,秦国礼部右侍郎,素有辩才,机敏通达,一般人很难驳倒他,今日算是遇到对手了。” 温玉承施礼道:“康国皇帝陛下,外臣温玉承奉王命而来求娶贵国云霞公主,这是求娶文书。” 段公公走下来接过求娶文书,快步回到高世尧面前,将文书递给高世尧。 高世尧打开看了一眼,问:“温大人,朕听闻你素有辩才,可愿与我朝青年才俊比试一番。” 温玉承严肃地说:“外臣奉王命而来只为两国结亲,请速做决断。秦国三十万大军已在边境驻扎,随时可以开进贵国京城。” 高世尧生气地讲:“温大人,你是欺我康国无人吗?” 戴云站出来,高声说:“温大人,秦国的三十万大军不过区区齑粉而已,有何惧哉?” 温玉承看了一眼戴云,问道:“想必你就是戴云吧?听闻戴大人一张利口,倒也不过是过嘴瘾而已。康国边境四州羸弱不堪,兵备不足,四州驻军加在一起不足十万人,有何人可领兵御敌?想打赢这一仗,简直是痴心妄想。” 戴云冷笑道:“温大人以前是康国旧臣,随军北征被俘后投降秦国,为何对母国咄咄逼人?温家和戴家都是百年世家,你对得起温家列祖列宗吗?温家惨死的族人会原谅你吗?别说三十万大军,就是百万大军,康国人才济济,众志成城,共御外敌。三十万大军在康国百姓面前真如齑粉一般。” 温玉成最薄弱的地方就是家世,戴云抓住此处出击倒也戳痛了他的命门。 “康国皇帝陛下,国书已送到,外臣告辞。三日内请速速做决断。”温玉承严肃地讲完拂袖离开。 戴云望着离开的温玉承叹息一声,不敢多说话。 高世尧大声问:“众位爱卿,议一议此事?” 左相司马绶站出来,说:“陛下,不可答应此事。戴大人说得好,康国何惧秦国三十万大军。” 右相成天兴站出来,说:“微臣赞同司马大人的提议。” 其余众人纷纷附和,戴云紧闭双眼不想听下去,“这是自己挑起来的事情,恐怕自己很难独善其身。” 高世尧瞧了一眼戴云,问:“戴爱卿,你怎么看?” 戴云思虑片刻,说道:“陛下,此时需要先问一下云霞公主殿下的意思。若是公主殿下愿意嫁过去,那自然不用开战;若公主殿下不愿意嫁与秦国,应提前考虑开战前的准备。微臣斗胆发问,若是秦国三十万大军袭来,北境何人敢统领四州驻军荡平秦军?” 站在崇文殿上的文武百官都低下头,不再说话。 “微臣愿意!”一个洪亮的声音从殿外传来,说话的人是璟王世子高奇。高奇身穿朝服大步走进大殿,启奏道:“陛下,微臣愿领兵荡平秦军?” 左相司马绶站出来,说道:“陛下,世子殿下在北境四州早已威信全失,不可领兵。” 右相成天兴站出来,高声讲:“陛下,世子殿下和江鹤一案有牵连,若是让世子殿下领兵,恐众将领不服。” 高奇大声疾呼:“陛下,江鹤一案微臣自认有罪,微臣愿戴罪立功!” 戴云站出来,低声说道:“陛下,既然世子殿下已经认罪,那就更不能领兵抗敌。领兵之人,必是德高望重之人,世子殿下还需砺练。微臣建议先问一下云霞长公主殿下的意愿,再做具体决策。” 高世尧叹气,说道:“朕先问问云霞的意愿,与秦国开战要谨慎。” 第43章 倾轧 戴云瞧着不甘心的高奇,不想多说一句话。 高奇此时双眼能喷出火来,瞪着戴云,继续启奏:“陛下,微臣愿提兵北上,望陛下成全。” 高世尧瞧着高奇,低声说道:“贤侄,你还是先回家里反省,江鹤一案还未审结,等待御史台随时传唤问话。目前边境暂无战事。” 高奇像极了一个泄气的皮球,脸上写满失望,听到段公公那一句“退朝”,脸上更是难看。 左相司马绶和右相成天兴正在围着戴云说话: “戴大人,前途无量!戴家定能重振门楣!” “贤侄,上次心悦斋那件事,手下人不懂事,贤侄莫要记仇。” “两位相爷,戴某年轻气盛,日后还需两位相爷多多指教。” “好说!好说!” “贤侄不生气就好!” “两位相爷,戴某有事先走一步。” 戴云正想离开崇文殿,却被高奇叫住。 “戴大人,真是好口才!这京城里除了戴家,还有不少百年世家,戴大人莫要得意忘形。”高奇完全摆出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 戴云冷笑道:“世子殿下,说笑了。戴某岂敢假借世家之名行不义之事。今日朝堂戴某只是实情陈述,并无夸大之言,刑部和御史台的大人们也没站出来反驳。望世子殿下莫要记恨戴某!” 高奇又被戴云气着了,手指他,说:“你……你……欺人太甚……” 戴云低头说道:“戴某不小心惹到世子殿下,下官有过错,当立即改正。若殿下有空闲,戴某吟诗一首替江鹤赎罪,如何?” 高奇顿时不想听他说话了,只想离开朝堂。“殿下,等等,听闻京城有一种花蛇,身有剧毒,专找闲散之人下口,街市有不少平民遭此毒手,还请世子殿下多加小心,莫要被此物伤着。殿下一旦受伤,可是康国的不幸。” 在旁的左相司马绶和右相成天兴实在听不下去了前后离开。 高奇强压住内心的愤怒,说:“只要戴大人不是那条花蛇就行。”说完话他转身离开大殿。 戴云看着空荡荡的大殿,回忆着今日朝堂上的争辩,“这朝堂还真是难说。”段公公手持拂尘笑着走过来,低声说:“戴大人,陛下御书房召见。” 戴云小声问:“公公,今日陛下恼怒可否是因为戴某?” 段公公叹息道:“戴大人用延缓之计巧妙地破局,陛下也不是怪罪,就是有怨气。见到陛下莫要惹陛下生气!” 戴云说道:“公公,戴某听闻江湖上有名的组织天机阁正在与秦国合作专门刺探他国敌情。” 段公公一甩拂尘,说:“咱家多谢戴大人提醒!”这是在暗中帮段公公的忙,化解目前京城出现的秦国暗探危局。 一刻钟后,戴云和段公公一前一后走进御书房,戴云瞥见了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子,一个头戴金钗,身穿粉红色轻纱,一个光洁娇艳的脸蛋,最喜人的是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总是泪眼汪汪的样子,浑身透着高贵的气质。“这应该就是没见过的云霞长公主殿下。”戴云心中反复思虑。 戴云跪下磕头,“微臣戴云见过陛下!”冲着年轻女子施礼,“微臣戴云见过长公主殿下!” 这名年轻女子就是康国云霞长公主,听到秦国派人来结亲一事,急匆匆地来抱怨。 云霞公主愣住,反复打量着戴云,说:“戴大人,请抬头,让本宫好好看看。” 戴云不敢起身,瞧着高世尧的颜色,听到高世尧一声“爱卿免礼平身”,缓慢站起身,不敢多说话。 云霞长公主瞧清了戴云的长相,频频点头,笑着说:“戴大人英俊洒脱,不愧是百官楷模!” 戴云首先开口启奏:“陛下,今日朝堂之上微臣有罪,微臣曾在黄州生活过,去过蔡州,沿途经过陈州和楚州,边境四州驻军粮草和兵备不足是事实,一旦发生战事,四州驻军总量不足十万,秦国军队擅长骑射和进攻。打起来胜负难判。请陛下赐臣死罪!” 高世尧自然深知边境四州的具体军情,一摆手,说:“戴爱卿忧心国事,敢讲真话,比那些老臣做得好。” 戴云继续启奏:“微臣有一个不情之请,微臣幼年惨遭变故,在黄州生活,遇到一位从秦国逃难过来的流民清雅,清雅身世凄苦,被人卖进乐坊。微臣花了钱将其从乐坊赎出,将其留在身边做个丫鬟,历经四个月的相处,心生爱意。家父辛勤辅佐陛下数十年,微臣斗胆请陛下看在家父的情分上为臣和清雅赐婚。” 云霞长公主站在一旁比划着手势,心想:“又玩了!这个戴云还不错,竟然有女人了,本宫可不想去和亲。” 高世尧瞧见了云霞公主的手势,又看看段公公,笑着说:“戴爱卿已过十八,正是娶亲的年龄,戴家世代忠良,戴天德尽心辅佐朕数十年,惨遭宵小之辈毒手,甚为可惜。朕替爱卿做主,为爱卿赐婚,立即下旨,御赐爱卿和清雅姑娘。” 戴云跪下来谢恩,“微臣谢主隆恩!” 高世尧继续问:“秦国使臣那边怎么处置?戴爱卿怎么看?” 戴云跪着说:“陛下,秦国派人来结亲,想要求娶云霞公主殿下,主要在于公主殿下身上。若是公主殿下不喜欢,不愿意结亲,陛下可以此拒绝。秦国即便要进攻,也要在两个月后,秦国边境粮草不足,从后方运过来也需要时日。两个月足够边境四州扩充兵卒,储备粮草物资,加强军队训练。” 高世尧点头表示赞同,看了一眼云霞公主,问:“云霞,你想嫁与秦国吗?” 云霞公主一脸不高兴,曾经疼爱她的人竟然把她刚看上的人赐婚了,嘟着嘴说:“父皇,儿臣不愿意,秦国之人蛮夷未开化,野蛮至极。若是父皇想要避免两国开战执意要将儿臣送往秦国,儿臣也不怨父皇。” 高世尧有些不耐烦,瞧着戴云,说:“戴爱卿,你先回去,至于与秦国结亲一事朕再考虑考虑。” 戴云施礼道:“微臣告退!” 望着戴云离开的身影,云霞公主哭着说:“父皇,儿臣看上戴云了。父皇为何赐婚戴云?” 高世尧严肃地说:“云霞,戴家在康国已存百年,若再与皇室联姻,那戴家的权势更重,更加难以控制。你看上谁都行,戴家人不行。你就死了这条心!朕也断不会将你嫁与秦国。” 云霞公主哭着跑出御书房,心中满是伤痕,早已问了一百个为什么。 段公公问道:“陛下,秦国暗探的事情查清了,秦国派人与江湖上有名的天机阁合作......” 高世尧站起身,不高兴地骂道:“都来逼朕!都来逼朕!这满朝文武整日不思整饬军备,一味嬉戏奢靡,大康日后怎么办?朕容不下这些庸俗之辈,明日让御史台弹劾这些人。” 段公公站在旁边不敢说话,心中也是倒海翻江。御书房的氛围凝重沉闷,足以令人窒息。 令人窒息的是皇宫的威严,是权势的威严,是普通百姓的恐惧。快要走出皇宫门口的戴云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到一个宫女一直跟着他,继续向前走,没有搭理那个跟踪的宫女,坐上仆人郑四山赶的马车。 郑四山一边赶着马车,一边问:“大人,今日可是有喜事?” 戴云呵呵笑,说:“陛下赐婚了,你通知一下戴家古宅那边,三日后搬进戴家古宅,我和清雅三日后成亲。” 郑四山露出了少有的笑容,“将军这下可以安心了。” 驾车的郑四山观察着街道两旁的路人,低声说:“大人,有危险,小人把马车驶到前面的街巷,大人可以跳马车捉贼。” 戴云对此深表赞同,撩开马车幔布,看到后面有人在秘密跟着,待到马车拐进前面的街巷,他拿出凌风剑撩开马车幔布,跳下马车,拦住后面跟踪的四个身着百姓服饰的剑客,大声问: “你们是谁?真当本官是软柿子,随意由你们拿捏。” 戴云拔出凌风剑发了疯一般刺向四名剑客,还没到十招,四名剑客手中的长剑均被折断,将四名剑客踢倒在地,大声追问:“谁派你们来的?刺杀朝廷命官是死罪。” 眼见四名剑客都不说,戴云一剑封喉处死四名剑客,冷哼一声,说:“在京城,谁要敢杀我,我就要他的命。” 郑四山提着长剑走过来,看到四名倒地的剑客,问:“大人,怎么处置?” 戴云呵呵一笑,说:“把他们的尸体扔到璟王府门口,要悄悄的去做。” 郑四山完全照办了,四名剑客的尸体出现在璟王府大门前的那一刻,许多人过来围观,这才是一石二鸟。刺客的尸体既暴露了幕后之人的身份,也打了幕后之人的脸。 听闻有尸体出现的璟王世子高奇来到大门口,看到四名被杀的剑客,脸色铁青,“这些全是东宫侍卫,不知道是谁杀了他们然后嫁祸给璟王府。谁如此阴险卑劣?”高奇第一时间想到了太子高寅。 高奇只好命人将四个剑客的尸体抬进去焚烧了,此事绝对不能让东宫太子的人知道,只能悄悄处理。此事很快便被京兆府尹得知,璟王府又面临一次难以躲过的危机。 戴云刚走进御史台,便听到璟王府派人行刺嫁祸太子一事,一众御史要弹劾璟王世子高奇。听到这一事情,他全身吓出一身冷汗,没想到小小的误会引发出太子和璟王府的争斗。 “原来是太子对我不满,定是因为今日朝堂一事,没想到太子和长公主的关系这么好。”戴云心中的想法如此奇怪。 在御史台的戴云,感觉有些无聊,提前回家了,刚走进心悦斋,发现心悦斋多了好多客人,冲着站在柜台上的清雅微笑,然后走进后院,坐在后院的石桌前,将凌风剑放在石桌上,低头沉思。 “公子,今日这怎么回来这么早?” 这是清雅的声音,这个声音打破了安静的气氛。戴云抬头看着走过来的清雅,将手中的一份文书递给清雅,说:“快来看看这个文书。” 清雅打开文书一看,这是两人的成亲文书,脸上全是笑意,问:“公子是怎么做到的?” 戴云笑着说:“这是陛下下旨赐婚,三日后我们搬进戴家古宅,当日就成亲,婚宴简单一点,不请太多人,只请戴家族人。” 清雅呵呵笑道:“这也太快了,那这边心悦斋怎么办?” 戴云拉着清雅坐下来,说:“成亲后你在古宅里面做好了糕点命人送过来卖,这边谭丽先顶着,再招两个仆人过来帮忙,这样可好?” 清雅笑着点头,“公子这么着急成亲,怕是为了躲避云霞长公主的逼婚?” 戴云扮了一个鬼脸,说:“我就是一个小人物,哪敢高攀长公主殿下?日后不要取笑本公子。你现在可是本公子的夫人!” 清雅又好笑又好玩,每次都逗得戴云很开心。两人在一起的日子很开心。 “公子,若是戴大人在天上知道我是一个秦国人,会不会气吐血啊?”清雅故意试探。 戴云拉着清雅的手,低声说:“世上的人还需分得那么清楚,秦国人,康国人,汉国人,都是华夏儿女,家父要是知道我们在一起很幸福很开心,定会在天上祝福我们。父母是最爱孩子的。” 清雅咯咯笑起来,拿起凌风剑,问道:“这把剑这么重,会留下什么印记?” 戴云看了一眼凌风剑,说:“没认真看过伤人的伤口,应该和其他长剑是一样的。或许也不一样。” 清雅有点晕了,根本听不懂这些话的意思,也没有继续追问。 世上的事情很多就是似是而非,或许是,或许不是;能赢的人遇到特殊情况也不敢赢,不能赢的人在某种场合下可以赢,这就是权势背后的秘密。还不到一日的时间,璟王府派人行刺一事传遍了整个京城。 第44章 悔悟 对于璟王府派人行刺一事,戴云深感后背发凉,璟王父子在京城人脉甚广,虽然军权被剥夺,倒也可以引起太子殿下的警觉;太子殿下高寅虽是宸王高世孝之遗子,在宸王去世后便将高寅收养在宫中,长大后自然忌惮璟王世子的京都人脉,加之宸王生前与璟王有嫌隙,若不是有人护着,璟王还真有可能杀之而后快。 “璟王与太子殿下之间的争斗由来已久,根本不需要一次小小的误会。今日的误会皆因我怀疑跟踪之人是璟王所派,在这京城里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图,乱得如荒宅里的蜘蛛网一般。”戴云恍惚片刻,心不在焉。 “现在几时了?”戴云用期待的眼神望着单纯的清雅。 清雅倾吐舌头,笑着说:“快戌时了!心悦斋该打烊关店了!” 戴云看到院中黑漆漆一片,这黑漆漆的氛围正如浑浊不堪的康国朝堂,一眼看不到头,搞不清楚其中有多少凶险的暗礁和射来的毒箭,谁又能躲过去呢? “公子,公子,你是想晚上的事情?还是想朝堂的事情?”清雅一脸娇羞,红彤彤的俏脸煞是好看。 戴云一把将清雅拉入怀中,温柔地说道:“今日我做错了一件事,将来会引发一系列的多米诺效应,麻烦会一个接一个地来,正烦恼如何办呢?” “多米诺效应?” 清雅瞪大了双眼,追问道:“何为多米诺效应?能吃吗?能做成点心吗?” 戴云登时变得哭笑不得,只好解释:“这个多米诺效应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怎么解释呢?这个还是不要解释了,很难懂的。就说怎么处理?” “公子近来总是奇奇怪怪的,嘴里蹦出没听过的话,一会儿概率,一会儿圆周率,一会儿多米诺效应,搞不懂公子的脑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清雅的小脑袋转得像拨浪鼓一般,一些超级抽象的东西搞得一个可爱的小女子快变成不懂世故的傻丫头了。 清雅不想去想这些根本想不通的事情,低声说:“公子,儿时我若是犯了错误,第一时间会去认个错,受个罚,就过去了。” 戴云忽然想通了,用手拍着头,说:“我怎么这么笨呢?清雅,你还真是一个聪明的女子。” “有什么好处吗?小女子帮了公子这么大一个忙,有什么赏赐吗?”清雅就是这么一个奇女子,就喜欢顺杆爬。 戴云笑着说:“好,你想要什么,直接说出来,马上派人去办。” “听说古宅那边有一个大大的花园,是否可以多种一些杜鹃啊,芍药啊,百合啊?五颜六色的花特别好看,等到有人来访,也可以装装门面。”清雅直接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戴云用手轻轻拍着清雅的双手,说道:“三日后搬过去,你就是戴家的女主人,宅院里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以让雪儿做女管家,叔父安排了十数名仆人打扫,你可满意?” 清雅咯咯笑着,趴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感受着他的每一个呼吸,温柔地说:“公子,我们就这样幸福地走下去。公子在朝堂操劳国事,小女子在家里赚大钱,两不耽误。” 戴云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直接和清雅亲吻在一起。她极力配合着,感受着这香甜的亲密接触。不知过了多久,清雅松开他的双手,趴伏在他的肩头,害羞地说:“公子,还是等到成亲当夜再行周公之礼。” 戴云哈哈大笑,说道:“你去准备吃的,我饿了。若是吃不饱,可能会晕倒。” 清雅摆出一副舍不得的样子,走进厨房去做饭,双眼中尽是潇洒英俊的戴公子。 戴云将凌风剑挂在腰间,手摇折扇慢步走进心悦斋,瞧见雪儿和谭丽正在清点铺子里的糕点。 “谭小姐,你先放下手里的活计,寻一个安静之地,有要事相聊。”戴云不紧不慢地说道。 谭丽看见戴云走进心悦斋,放下手中的账本,轻柔地说:“公子,去二楼奴家的闺房,可好?” 戴云还是第一次听到“闺房”,顿时来了兴趣,跟着谭丽走上心悦斋二楼,慢步进入她的闺房,迎面扑来的是一阵阵清香,房间陈设和之前一样,多了一个梳妆台。谭丽轻轻推开了两扇窗,站在窗前看着后院正在忙碌的清雅。戴云手摇折扇慢步走到窗前,低声说:“谭小姐,自从把你从刑部大牢救出来,今日也是第一次面对面说话,我也不藏着掖着,你的身份毕竟是一个隐患,当初把你留下来对外说是戴家的丫鬟,如今我早已卷入波诡云谲的康国朝堂。在朝廷中,我不怕当面的唇枪舌剑,但怕背后的冷箭毒箭。我想过了,文肃侯戴俊来是我叔父,膝下只有一子,目前在军营中任校尉,叔父一直想要一个女儿。我已飞鸽传信给叔父,恳请叔父收你为义女,三日后叔父回京述职,自会来参加我和清雅的大婚,到时若你愿意可补办认亲之礼。若是小姐不愿意,也可对外宣称是文肃侯之女戴素梅。” 说完这些话,戴云松了一口气,心中对自己的口才极为欣赏。 谭丽听完他的话,跪下来,哭着说道:“谭丽感谢公子的救命之恩,公子为奴家的安全考虑,奴家叩拜谢恩。奴家愿意认文肃侯为义父,终生都是戴素梅。” 戴云缓慢地扶起谭丽,低声说:“谭小姐,本官位卑职低,但叔父贵为大康显赫的文肃侯,可护佑小姐一生。心悦斋,戴家古宅,文肃侯府,谭小姐喜欢住哪里都可以。” 谭丽轻声问道:“公子,奴家是否可以继续留在心悦斋?” 戴云轻摇折扇,笑着回道:“当然可以,虽然叔父征战沙场数十年,但也是一个性情中人,自然不会让他的宝贝女儿受一丁点儿委屈。这方面请小姐放心。以后你就是我的堂妹,不论谁问起,都这么说。” “公子,若是官府来人问为什么要来心悦斋呢,奴家该怎么回答?” 戴云沉思片刻,正要回答。突然间清雅笑着走进来,说道:“姐姐,你们的谈话我都听了,若是有人问起,姐姐可以直接说受戴家夫人邀请来做账房先生。这样可好?” 戴云干咳一声,“我先下去了,你们自家姐妹接着聊。” 看到溜走的戴云,谭丽和清雅哈哈大笑,谭丽低声说:“素梅感谢公子和夫人的大恩,想来那文肃侯也不是凶狠之人,如此一来,我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 清雅笑着说:“心悦斋就是我们三个人的天下,与戴家,与文肃侯府,都没有关系,就是不知日后谁会有福气娶到文肃侯的宝贝女儿?” 谭丽瞪着清雅,打趣道:“你现在可是戴家的女主人,不要以势压人,那样传出去对公子的名声可不好......” 清雅和谭丽自从在心悦斋一起做生意,整日都是吵个小架,拌个小嘴,欢欢乐乐倒也是乐趣多多。 戴云站在闺房门外听了片刻,没听到有意思的事情,只好慢步走下楼,站在心悦斋门前。来来往往的人群在他面前显得那么高大,他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同一个问题: “若是找不到回现代世界的办法,留在这个世间,活着会更有意义。站立朝堂,也不比在那个世界做个销冠容易,做个销冠,顶多少赚一点儿钱;站立朝堂,有一句说不好,人头就要落地,伴君如伴虎。这一切都是自找的,早知如此,还不如留在黄州做一个不问世事的平头老百姓好。” 过了一刻钟,清雅拉着戴云去后院吃饭,戴云每日吃着一样的饭菜,一碗红烧肉,一盘青菜,一碗清梨汤,一盘黄金粟成白玉花,一大盆米饭。“明日可否换一下菜肴?每天都吃这些吗?”他终于忍不下去了,直接讲出来。 清雅故意打趣道:“公子这么快就吃腻了,若是古宅,叔父派来的仆人全是战场上下来的兵卒,要是那他们做饭,那就更好吃了。公子还要吃吗?” 戴云一想到军营的饭菜,吓出来一身冷汗,低头继续吃,只能认命,心中倒是开骂了,“为何要安排一个武将世家?还有一个不会做饭的丫头,这是什么悲惨的命运?重生一回竟然是如此的遭遇,想要好好吃个饭都是奢望。老天爷真会捉弄我这个苦命人。看来这一世我还要学一下厨艺,即便过得不好,也要吃得最好,就是面对如此局面,只能认了。” 吃完饭的戴云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叫上郑四山驾马车急奔皇宫。戴云紧紧握着那块御赐的进宫令牌,耳边响起当初拿到令牌时的话: “戴大人,这是陛下对你的恩宠,大人可凭借此令牌随时进宫面圣,请大人务必珍惜此机缘。” 他第一次感念那个曾未蒙面的父亲戴天德为自己留下的好名声,每一次在朝堂遇到危机总会有人站出来为他说话,陛下也多次包容照拂。 郑四山一边驾车,一边问道:“大人,何故深夜进宫?” 戴云高声说:“郑大哥,此事事关朝局,即便是闯宫也要见驾。” 半个时辰后,戴云坐着马车赶到皇宫门口,守卫皇宫宫门的禁卫还是将他拦住了。 戴云拿出御赐进宫令牌,“我有要事要见陛下!”守门的禁卫看到令牌只好派人去请段公公。 戴云等了一刻钟,段公公领着两个小公公赶到皇宫门口,瞧着戴云,大声讲:“陛下有令宣戴大人进宫。” 段公公叹气,拉着戴云的手,说:“大人,敢深夜闯宫的人只有你和戴右相。跟咱家走吧!” 戴云呵呵一笑,“真有大事要面见陛下!” 段公公领着戴云在皇宫里慢慢走着,皇宫还真起风了。待到戴云和段公公走进御书房,高世尧正站在戴天德的画像前发呆。 “陛下,戴大人到了!” 高世尧一摆手,段公公推着戴云向前走,戴云迈着小碎步慢慢地来到陛下面前,施礼道:“陛下,微臣有要事启奏。” 高世尧转头看着戴云,说:“整个康国敢深夜闯宫面君的人只有你父亲和你,你还是像极了他。说吧,什么要事?” “起风了!”戴云故意压低声音,说:“陛下,今日有人伪装成刺客跟踪微臣,微臣历经京城外一战,有些恐惧,好在学过剑法,将四名刺客刺死在街上。没想到那个地方离璟王府很近,也不知到哪一个多事的人把刺客的尸体扔到了璟王府大门口,万万没想到璟王府的人把尸体抬进去还给烧了。刺客身上穿的是东宫府侍卫的衣服。这太吓人!有一个人把太子、璟王和微臣全算计进去了,微臣害怕。” 高世尧也听闻此事,大为吃惊,生气地问:“可查到此人是谁?” “微臣不敢说!”戴云吓得全身直打哆嗦。 “说!朕恕你无罪!”高世尧更加生气。 戴云低声说:“是璟王世子殿下。微臣曾听闻,陛下早年曾和宸王殿下交好,宸王殿下的猝然离世和璟王殿下有关,现如今陛下极力扶持太子殿下,璟王殿下和世子殿下一心要权势,一直被陛下所忌惮。此次微臣遭遇行刺极有可能是有人精心设计的阴谋,想要太子殿下和微臣相斗,破坏陛下现有的平衡朝局。请陛下罢黜微臣,以遂璟王殿下之愿。”他哭喊着跪下来。 高世尧看了一眼戴天德的画像,转身看着跪在地的戴云,扶起戴云,高声讲道:“戴爱卿,莫要为此担心,璟王世子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废物,爱卿当街斩杀刺客做得好,文武百官对爱卿极为推崇,日后朕会将重任交给你,你要像你父亲一样尽力辅佐朕。” 戴云哭着跪谢皇恩,站在一旁的段公公心中暗自为戴云捏了一把汗。 高世尧继续问道:“朕问你,一旦秦国大军来袭,何人可领兵抗敌?” 戴云低声回道:“文肃侯可领兵御敌。北境四州百姓军民素来敬重文肃侯,秦国大军一听到文肃侯的大名就心生恐惧。陛下,微臣相信叔父文肃侯定能御敌于边境。” 高世尧点头,说:“戴爱卿,果真是举贤不避亲。文肃侯素有威名,边境四州的军民也对其极为爱戴。康国边境有文肃侯在定然无事。” 第45章 戴宅 戴云又一次叩拜:“陛下英明!” 高世尧有了困意,挥手示意段公公送戴云出宫。戴云也不便继续打扰,道了一声“微臣告退”便跟随段公公走出御书房。留在御书房的高世尧,将最近京城发生的事情联系在一起,暗自思量:“为什么自从戴云查案回到京城有人会处处针对太子和戴云?这背后之人除了拉太子下水,除掉戴云,还想做什么?莫不是想要在边境四州搞事情?” 段公公护送戴云出宫后快速返回御书房,一甩拂尘,低声说道:“陛下,戴大人已送出宫,今夜戴大人所言不是装出来的,京城之中各方势力蠢蠢欲动,都想拿戴云的性命来祭旗。” 高世尧冷哼一声,“都以为自己是聪明人,殊不知朕才是那个下棋对弈之人,璟王世子高奇想利用太子杀了戴云,真是愚蠢至极。现在可以把璟王府四周的禁卫撤了,派人秘密跟着高奇,一举一动都不要错过。” 段公公说道:“陛下此计甚妙,一动不如一静,让璟王府的人先动起来,待到时机一到,全部歼灭之。” 高世尧转身看着整个御书房,耳边全是风,“戴云说得不错,起风了,康国要起风了,隐藏在后面的那些人等不及了,都想要这冰冷的皇位。” 提起来自皇宫的风,戴云有着深刻的理解,当年高世尧还是太子之时,璟王父子仗着有兵权处处和高世尧作对,后来宸王高世孝带领一众皇室宗亲站在太子一边,康国老皇帝一纸调令将璟王父子调回京城收了兵权。当年老皇帝病逝,璟王父子鼓动京城京师巡防营全体反叛围攻皇宫,宸王带着一众皇室宗亲坚决抵抗,宸王命丧当场。高世尧擒获璟王父子登基为帝,为拉拢皇室宗亲,软禁璟王高世稷,提拔璟王世子高奇主管刑部和御史台。这一段前尘往事,还是文肃侯戴俊来飞鸽传信告诉戴云的。对于依附璟王府的叛逆,十多年来高世尧一直在秘密追查,第一个接受此任务的人或许早已作古。 戴云坐在马车上,挽起马车上的帐幔,微风吹动着马车左右两边挽成结的帐幔,也吹散了他的三千烦恼丝。郑四山缓慢地赶着马车,低声问:“大人,今夜过后京城还能待吗?” 戴云同样在思考这个问题,作为硕果仅存的百年世家,戴家早已成为康国历代皇帝拉拢的对象,现如今京城各方势力都想极力剪灭戴家,不论是带兵的文肃侯戴俊来,还是初入朝堂的监察御史戴云,璟王世子高奇就像一条不安分的鲶鱼一样搅动着京城的风云,虽然被拔了爪牙,但其阴骘狠辣的做派并非一般人可以应付。 风一直吹着,化成一道道无形的力量,牵动着每一个富有贪念和欲望之人的心。 这风吹进璟王府,吹散了今日四名刺客的骨灰粉末儿,吹起璟王府这一池涟漪。站在花园凉亭中的高奇接连打着喷嚏,贴身侍卫张冲挎着长剑走过来,低声说: “殿下,宫里的死侍传来消息,今夜戴云闯皇宫了,陛下不仅没有怪罪,还以礼相待,等到戴云离开皇宫,围聚在王府外的禁卫军就撤了。目前只有这些消息,太子幽闭于东宫不得见任何人。” 高奇叹息一声,说道:“陛下还是相信了戴云的话,明日不论谁跳出来弹劾戴云,都是无济于事。这一局,戴云又赢了。每一次他的运气怎么那么好!每每想到他盛气凌人的样子,本王真想一剑斩了他。” 张冲低头沉思,说:“殿下,王爷曾下令王府之人切勿多生是非。我们需要暂时避一避风头。” 高奇,一个孤傲的人,一个从战场上拼杀出来的胜利者,完全没有任何的应对策和计谋,自诩聪明却极容易在官场上吃亏。“陛下放松了对璟王府的监控,正是谋求大事的好时机,好好盯着戴云身边的人,你不是打探到戴云的大婚之日了吗?那一天本王就送他一份大大的贺喜礼物。” 张冲一脸懵懂,问:“殿下已有应对计策?” 高奇冷笑道:“他以为把所有事情放在明面上就可以高枕无忧,这恰恰就是他失算的地方。他最大的弱点就是太看重情谊,因重情重义,他才敢拒绝云霞长公主的逼婚,而要娶一个资质平平的小丫头;大概因重情义,他也敢铤而走险当街刺杀四名东宫侍卫。这就是戴家人的通病,也是可以轻松对付的地方。” 张冲问:“殿下,要备一份什么样的新婚贺礼?” 高奇思考片刻,说:“礼物不能太轻,戴家是康国百年世家,金银珠宝太俗气,派人去打造一对大的玉麒麟,再加上价值不菲的秦国流行的金钗玉器。” “秦国流行的金钗玉器街市上很少卖。”张冲脸色很难看。 高奇生气地说道:“市面上有那么多秦国人做生意,去换,去买。有钱还买不到想要的东西?快去办!” 张冲领命离开凉亭,接连叹气几声。 高奇的烦恼还是不少,相比起来,康国京城因烦恼而不敢入眠的人还有很多很多。比如那个满心满眼都是戴公子的清雅姑娘,谭丽早已困得不行了,只能在旁陪着不敢打烊关店。花雪儿大口吃着点心,喝着茶水,上眼皮和下眼皮一直在不停地打架。 心悦斋门外,郑四山驾着马车突然停下,戴云慢步走下马车,四下看了看,瞧见心悦斋内三人不一样的表情,迈着轻盈的步子走进心悦斋,清雅笑着走过来,“公子回来了!公子每次进宫都让人很担心。” 清雅缠着戴云一直走进后院客厅,花雪儿立即叫醒谭丽打烊关店。忙着这些谭丽和花雪儿相互搀扶着走进二楼去睡觉。这就是三个女人共患难的最好缩影。 今夜清雅一直在等戴云,心中全是担心,等戴云出现她面前,她一下子抱住戴云,低声呼唤:“公子,问题解决了吗?” 戴云呵呵笑道,“清雅的方法就是好,问题处理好了,明日我们开始搬进戴家古宅,心悦斋这边只留下谭丽一个人,再招两到三个伙计过来帮忙,歇业三天。三日后刚好是月圆之夜,我们在戴家祠堂举行婚礼,简简单单,到时叔父也会过来。一家人坐在一起好好吃顿饭。” “公子,成亲的喜服都准备好了吗?”清雅格外关注这个问题。 戴云紧紧抱住清雅,笑着说:“这些东西嘛,文肃伯府那边正在准备,明日我们搬进古宅可以先试试结婚的喜服。今夜嘛,你陪着我,我们先提前适应一下。” 清雅大声笑着,紧紧偎依在他的怀里,心中满是对未来幸福生活的期待和希冀。 “公子,你想过我们要生几个孩子吗?”清雅已经开始憧憬着成亲后的幸福生活。 戴云轻声说着甜蜜的情话,“这个随缘,看苍天赐给我们的福运。” 幸福的时刻总是在一瞬间,相互爱着的人彼此偎依在一起,书房的烛火早已熄灭,两人紧紧相拥在书房的软榻上,她的脑海中全是戴云甜蜜的情话。 “君子我所系,卿之我所意。”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天涯明月新,朝暮最相思。”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泪盈襟,礼月求天,愿君知我心。” “娅姹含情娇不语,纤玉手,抚郎衣。” 第二日的阳光照射在两人的身上,戴云轻轻推开清雅的手,整理好衣服,低声叫醒正在熟睡的清雅。清雅缓慢地睁开双眼,坐起来,温柔地问道:“公子,你去上早朝,我和雪儿雇一辆马车将部分东西先搬进戴家古宅,有文肃侯府的人帮忙,应该很快,日落之时就可以搬完。” 清雅开始为戴云梳理头发,帮其穿好朝服,目送他坐上马车去上朝,也做好准备和花雪儿提前进入戴家古宅。一路上花雪儿不停地问清雅同一个问题: “清雅,戴家古宅到底有多大?” 清雅也是第一次来,哪里会知道,只能随口附和,“有五个心悦斋那么大。” 花雪儿登时张大了嘴巴,简直不敢相信,等到两人坐着马车来到戴家古宅门前,清雅拿出戴家玉令牌,笑着说:“我是戴家的女主人清雅,大人去上朝了,开门吧!” 戴家古宅的仆人都是文肃侯府的仆人,自然都认得戴家玉令牌,昨夜戴云将玉令牌交给清雅。“吱”地一声,戴家古宅大门打开了,清雅和花雪儿一前一后走进古宅,一队仆人走过来去搬东西。从前院的回形走廊,到花圃,再到凉亭,假山,一直到后面的祠堂,宅院,客房,厨房。 走到凉亭和假山时,花雪儿早已气喘吁吁了,低声说:“到哪里了?还没到后院的客厅吗?” 清雅从衣袖中拿出一张地图,这是戴家古宅的平面图,手指最中心的凉亭,虚弱地说道:“还没到一半呢,凉亭正在宅院的中心,看地图上没多远啊,走起来太大了,好累啊。” “你有地图怎么不早说啊?要是没有仆人,就我们两个人,打扫起来早就累趴下了。”花雪儿看着地图,生气地说道:“戴家果然是康国百年世家,宅子太大了,小女子快走不动了!明日卯时前不要叫醒我,我怕在里面迷路。” 清雅硬是拉着花雪儿逛完了整个古宅,从后院客厅,客房,厨房,最后到戴家祠堂,花雪儿瘫坐在祠堂门口,大口喘着气,说道:“不行了!走不动了!戴家古宅太累人!”清雅扶着祠堂的柱子,大口喘气,说:“最后一个地方,本女子和公子三日后大婚之地,戴家祠堂,去看看,快起来,不要偷懒!” 清雅早已累趴下了,还是硬拽着花雪儿一同走进戴家祠堂,两人每向前走一步,都能感受到一股阴森之气。两人搀扶着走到供奉牌位的桌案前,桌岸上有一本厚厚的戴家家谱,清雅请了三炷香跪在蒲团上虔诚地拜了三拜,然后将三炷香插进香炉中,一一看着戴家列祖列宗,看到戴天德的灵位时,心里咯噔一下,“戴家不愧是康国百年世家,右相戴天德名声显赫,戴家列祖列宗在上,清雅请列祖列宗保佑公子仕途顺利。” 清雅松了一口气,拉着花雪儿慢慢地走出戴家祠堂,一直到后院客厅。清雅一屁股坐在木椅上,倒了一杯茶喝,瞧着平躺在客厅木摇椅上的花雪儿,笑着问:“喝茶吗?你不是江湖剑客吗?” 花雪儿大口喘着气,用孱弱的声音说:“清雅,本女侠要回秦国,这古宅不能待,每日要转一圈,要累趴下本女侠,你家大人最会骗人,康国的右相估计也贪污了不少。” 清雅做出一个“嘘”的动作,故意打趣道:“雪儿,我听说古宅都有灵气,你这么咒骂戴家先祖,小心子夜时分托梦给你哟!” 花雪儿叹气,说道:“就是这古宅,也挺好,天灵灵,地灵灵,戴家先祖不要来找我,要托梦可以找清雅,她可是戴大人的夫人。” 清雅左右看了看,笑着说:“慢慢适应就好,说不定一个月后我们就会喜欢上这里,空闲时种种花,站在假山上向远处眺望,别有一番滋味。” 花雪儿早已双腿无力,又是叹气,又是生气,心中早已是骂了一万多次神灵。 待到戴云从御史台回到戴家古宅,快步走进后院客厅,看到正在悠闲看书的清雅和躺在木椅上的花雪儿,兴奋地问了一句,“两位姑娘,宅子都熟悉了,十五个仆人撤换一半,怎么样?” 清雅站起身,将戴家玉令牌交还给戴云,笑嘻嘻地说:“这个给你,雪儿是戴家女管家,你问问她的意见。” 花雪儿生气地从木摇椅上跳下来,大声说:“公子啊,十五个仆人不够,还要加,我这个女管家要好好去看看。” 戴云看着花雪儿精神抖擞的样子,问道:“清雅,宅子确实比较大,人多加一点儿,这回雪儿要疯癫。” “不止是雪儿,还有我。”清雅叹气一声,继续说,“公子,戴家真厉害,光看这宅子就不一般......你要是早带我逛一圈,我保证后悔这么早嫁入戴家。” “后悔了?” 第46章 逃犯 面对戴云的发问,清雅有一种无奈的感觉,点点头,说:“当然不是了,只是这么大的宅院一时难以适应而已,我会慢慢适应,做好戴家女主人。那个戴家玉令牌做什么用?” 戴云拉着清雅的手坐下来,冲着她微笑,严肃地说:“这玉令牌可调动京城之内戴家所有私兵,可掌管戴家古宅一切事务,戴家私兵是陛下恩赐的殊荣。见令者定要听号令。京城那些大的世家都不想见到这块玉令牌。” 清雅的瞳孔瞬间扩大,完全是一副吃惊的样子,“这么厉害呢!下次再借小女子玩一玩!很好玩!” 戴云收起玉令牌,笑着说:“这是关键时刻救命的令牌,不是随便可以展示的。记住了!” 清雅又一次被教训了,心里还是不服气。“今日我和雪儿都来古宅了,心悦斋那边还留下谭丽姑娘,她的身份比较敏感,一旦被发现,怎么办?”这是清雅的担忧。 戴云低声问:“近一月来心悦斋的回头客有多少?有没有居心叵测的探子?” 清雅回忆着近一个月来的客人,用缓慢地语气说道:“目前还没发现,每天来那么多人,谁会在意一个早已死去之人的身份?” 戴云低声说道:“就怕别有用心之人故意找事,我现在赶到心悦斋做安排,这些时日你和雪儿不要去心悦斋,心悦斋我另有安排。” 清雅用心记住这些,低声说:“公子,叔父要亲自接管心悦斋吗?薛大哥也要回来了。” 戴云笑着说:“你真聪明!” 清雅笑得很开心,偎依在他的怀里,温柔地说:“公子,你总是愿意保护那些无辜的人,这也是公子受人爱戴之处。” 戴云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晚上等着我啊!我先去心悦斋!”他松开清雅,将凌风剑挂在腰间,大步走出客厅,心头压着一件大事,现在必须要解决的问题。 清雅看着他健硕的身影,呵呵一笑,心想:“比起那些喜欢玩阴谋诡计的人,公子高风亮节,真诚待人,更受众人的尊敬和爱戴。我一个小女子只能这么做了,安心地做一个漂亮的快乐的戴家女主人。” 戴云坐着马车赶往心悦斋,驾车的人是郑四山,一路上戴云瞧着街面上的路人,沉思片刻,大声说:“郑大哥,再快一些,今夜必须把戴素梅小姐转移到文肃侯府。” 郑四山第一次问了一句多余的话,“大人为何要帮助一个素不相识之人?” 戴云严肃地回道:“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皇权之下无故冤杀的人很多,救助一个心地良善之人必有福宝,戴家先祖早有祖训要锄强扶弱;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谭小姐是故人所托,必须要救。” 郑四山似乎明白了他的话,不再说话,低头驾着马车,马车很快到达心悦斋。戴云和郑四山一前一后走进心悦斋,只有谭丽一个人坐在柜台前算账。戴云慢步走到谭丽面前,低声说:“戴小姐,文肃侯戴将军两日后要回京述职,现在请小姐速回文肃侯府等待戴将军归来。” 谭丽是一个聪明的女子,听懂了戴云的话,笑着说:“义父要回来了,本小姐要回家歇息两天。” 戴云将谭丽拉到一边,小声说:“你马上跟着郑四山去文肃侯府,只要到侯府,你就安全了。心悦斋已经被各方势力盯上了,叔父和薛大哥已在路上,明日到京城。马上去二楼收拾东西,马车就在外面。” 谭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急忙走上二楼收拾东西,不到一刻钟便走下楼,上了郑四山的马车。戴云走到马车前,对郑四山说:“今夜把戴小姐安排好再回古宅,路上遇见刺客一律格杀勿论,出事情本官扛了。” 郑四山施礼道:“请大人放心,文肃侯府小人太熟悉了。” 戴云一挥手,郑四山驾着马车驶离了心悦斋一直消逝在黑色的夜幕中。 戴云转身回到心悦斋,看着空荡荡的心悦斋,有一种失落的感觉。突然间从后院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公子,在下没有来迟吧?”这是薛恒的声音。后院的灯一直亮着,想必是戴云的叔父戴一膺回来了。 戴云看到薛恒笑着走进心悦斋,高兴地说:“薛大哥,这一去时日可不短,你和叔父的伤都好了吗?” 薛恒拉着戴云一同进后院拜见戴一膺,三人又是一通闲聊一直到戌时。 戴云笑嘻嘻地说:“叔父,戴家古宅那边事情多,心悦斋这边就拜托叔父和薛大哥,可以多招几个伙计来帮忙。眼下我已成为京城各方势力的眼中钉肉中刺,不方便常来心悦斋,以后有事情我会让郑四山做信使,郑四山是文肃侯的亲信,可以值得信任。” 戴一膺坐在客厅的木椅上笑着点头,说:“老二这十几年混得不错,云儿,有他帮你,我也就放心了。经营一家小小的心悦斋,我还是可以的。薛恒这小子,只要你需要,随时跟着你,没人和你打斗练剑,你的剑法和武功很难提升。” 戴云拉着薛恒的手,说:“薛大哥,明日酉时来戴家古宅,两日后就是我和清雅的大婚,到时少不了麻烦薛大哥。” 薛恒大笑道:“好啊,能参加公子的婚礼,我可比戴毅有福气,他整日待在军营里,哪有我过得逍遥快活?” 正在此时,郑四山迈着大步走进后院客厅,施礼道:“大人,文肃侯府那边戴小姐已安置妥当,这是路上遇到几名刺客,盘问方知是璟王府的人,统统被在下斩杀了。” 戴一膺冷哼道:“又是璟王府的人,等老夫伤痊愈了,必定取璟王父子的性命。你就是老二的亲卫郑四山,不错,一看就是忠心为国的校尉。有机会我见到戴将军,一定要推荐你去战场杀敌。” 戴一膺看人的眼光很毒辣,郑四山确实是蔡州城驻军曾经的校尉,在战场上屡立战功。 郑四山施礼道:“在下多谢于前辈举荐之恩!” 戴云似乎明白了什么,带着郑四山辞别戴一膺和薛恒离开心悦斋。马车一路上跑得很快,郑四山的心中满是欢喜,他感觉戴家人都是明事理善良之人,他的将来会更好。 从心悦斋到戴家古宅原本只需要半个时辰,现在因夜市的人流大,前后用了一个时辰,待到戴云和郑四山回到戴家古宅,已是亥时,郑四山将马车拉到一旁安置,戴云慢步在古宅内走着,走到凉亭时停了片刻,又向后宅走去,一直到后院住宅客厅。 此时清雅和花雪儿正坐在木椅上闲聊,花雪儿瞧见戴云走进来,笑着跑过来帮忙解下凌风剑挂在客厅的挂剑处。清雅走过来,低声问道:“今夜戌时有两个人要强闯进来被仆人赶走了,他们自称是太子殿下的人。小女子是不是又犯错了?” 戴云拉着清雅坐下来,挥手示意花雪儿离开,花雪儿识趣地离开客厅。 “清雅,以后只要我不在府中,都不要接待任何人,叔父和文肃侯是自家人,可以随时进来,其他人若敢硬闯可直接赶出去。监察御史监察百官,自然不能和京城各方势力走太近。若是我在府中,自会接待宾客。记住了吗?你是戴家的女主人,大婚就是走一个过场,官府文书都批了,拿出女主人的气势来。” 戴云的一番话打动了清雅,清雅忍不住点了三次头,说道:“公子,那我们就简单一点儿,穿着新婚喜服祭拜戴家先祖,见过叔父和文肃侯,再聚在一起吃顿饭,就可以了。” 戴云想了想,问道:“这也太简单了!你会不会觉得太委屈?” 清雅不紧不慢地说道:“若是平常遇到陛下赐婚定是大操大办,眼下京城太乱了,还是一切从简,雪儿今日还抱怨开支太大呢。明日早些起来,我们试一试新婚喜服。今夜文肃侯府就送来了两套新婚喜服,公子的挺漂亮,大红色的帽子,大红色的衣服,小女子的是绿色的喜服,还挺好看。” 戴云在这一刻感觉清雅长大了,抱着她慢慢地走进内室,这里曾是他父亲和母亲居住的地方。他看着这些家具和饰物,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清雅松开他的手,坐在梳妆台上,开始梳妆,这是传了一百年的梳妆台,其中的圆镜还是那么明亮。 “公子,你来帮我梳梳头。”清雅第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 戴云倒也没有生气,慢步走到梳妆台前瞧着镜中清秀的清雅,拿起梳子为她梳理长长的头发,闻到一股清香,香味和他身上佩戴的香囊相似。梳妆完毕,清雅继续说道:“公子,日后每夜都要帮我梳妆,可愿意?” 戴云瞪着清雅,假装生气地说道:“这是你的丫鬟干的事,不要得寸进尺!仅此一次!” 清雅故意示弱,“公子,莫要生气嘛。”戴云轻轻地抱起她慢步走向大床前,将她放在床榻上,轻轻地脱了衣服,放下床两侧的帐幔。戴云紧紧抱着满脸羞红的清雅,彼此亲吻着,内室的烛火早已熄灭,只看见帐幔内有人影浮动。此时挂在夜空的月亮悄悄地遮住双眼躲藏起来。 历经一番云雨过后,清雅躺在戴云的怀里,温柔地说道:“公子,清雅很开心,愿一辈子都这样陪着公子。” 戴云笑着说:“明日需早起,你这个小丫头竟敢如此诱惑我,罚你一辈子待在我身边,不许你逃走!” “公子真霸道!学武霸道!学文霸道!成亲也霸道!小女子好无辜!好可怜!”清雅装成一副可怜的受气包模样。 戴云紧紧搂着他,温柔地说:“霸道是男人的专属,男人的霸道只对女人有用。你不信啊?” 清雅咯咯笑着,倾听着他的每一个呼吸,心中全是对他的爱慕和喜欢。这就是一个女人对倾心男人的真心告白。 两人相互拥抱着,彼此说着甜甜的情话,在不知不觉中睡着。 两日后的酉时,清雅穿着红绿撞色的喜服,深红霞帔点缀祥云凤鸟,衫上暗色纹路更显低调华贵;头上的凤冠彰显精湛的点翠工艺,饰满珍珠极其耀眼,头顶上盖着一块红布。戴云穿着红色喜服,金色龙纹盘居衣间,腰间革带收腰显形,珠链腰饰温润雅致,头上戴的帽上缀以红色花朵配饰。花雪儿紧跟在清雅身后,薛恒紧跟在戴云身后,四人缓慢地走进戴家祠堂。此时戴俊来和戴一膺站在祠堂中,戴素梅笑着站在戴俊来的身旁,瞧着两人慢步走过来。 待到清雅和戴云走到祠堂桌案前,戴俊来大声喊着:“承蒙陛下赐婚,戴家十世孙戴云与孙媳清雅祭拜戴家先祖!” 清雅和戴云在身旁之人的帮助下跪拜先祖,跪拜先祖之后就是跪拜长辈,清雅和戴云恭恭敬敬地向戴一膺和戴俊来跪拜献茶。接下来就是清雅和戴云被仆人送进内室,提前准备好的洞房,内室的桌案上点着两支红色蜡烛,还有一些花生红枣等干果。 戴云看着坐在床榻上的清雅盖着红盖头,轻轻地走到床前,用红色的喜秤挑开红盖头,透过红色的烛光看到美如艳的清雅,放下喜秤,将她搂入怀里,彼此享受着这一刻的幸福和欢愉。 突然间有人在内室外拼命敲门,戴云松开清雅,笑着说:“我去看看,等我回来,今夜谁敢来破坏大婚,我定用凌风剑斩了他。” 清雅笑着点头,戴云拿起凌风剑,快步走出内室,打开房间,看到了敲门的薛恒,问道:“什么事情?今夜是我的大喜日子,不能换个时辰来。” 薛恒低声道歉:“公子,方才璟王府的人来送礼被叔父撞见,叔父和璟王府的人打了起来,在下过来禀报,请示如何善后。” 戴云手拿凌风剑,虽然生气,但还是跟着薛恒来到了古宅大门口。此时戴一膺和戴俊来正和璟王府的来人打斗在一起。戴云手拿凌风剑直刺璟王府派来的张冲,生气地大声骂道: “今夜是本官的大喜之日,璟王世子殿下派你们来搞破坏吗?本官可一剑斩了你,本官无意与璟王府为敌,但璟王府执意与戴家为敌,本官绝不放过杀害先父的幕后真凶,那些坊间流言也不是空穴来风。快滚!快滚!” 张冲收回长剑,施礼道:“戴大人,殿下听闻今夜大人成亲,特意送来贺礼,烦请大人收下贺礼。” 戴俊来瞪着张冲,说道:“戴家不收仇人的贺礼,我哥哥的大仇早晚要报,赶紧带着你的东西滚!再不滚,本侯爷的剑不长眼!” 戴一膺一把长剑当时杀了两名璟王府的仆人,大声骂道:“还不滚!血手屠魔都不是我的对手,你们要来试试吗?” 张冲叹息一声,施礼道:“戴大人,小人告辞!”他命令仆人抬着尸体和装着礼物的箱子离开,眼神中全是失落。 戴云望着张冲离去的背影,感叹一声,这一声感叹饱含着对人世间悲凉凄苦的叹息,还有几分无奈。他本不想以这种方式驱赶那些无聊之人,只想以绵薄之力守护百年世家的福泽和气运。 正是: 纷纷世事无穷尽,人生茫茫不可逃。 第47章 险胜 戴云尽力安抚着文肃侯戴俊来和戴一膺,又同他们在客厅喝了不少酒,薛恒站在一旁守护着宅子的安宁,正如戴宅的守护神一般。 戴一膺喝了一杯酒,拉着戴俊来的手,说道:“老三,那个郑四山调回蔡州上战场较为合适,我的伤也好了,薛恒跟着云儿挺合适。” 文肃侯戴俊来倒了一杯酒和戴一膺碰了碰,一饮而尽,说:“二哥,你真行!这样也好,说不定几个月后蔡州就是烽火四起,郑四山这个军前校尉有大用。继续喝!十八年了,第一次喝酒这么痛快!” 戴云又陪着两人喝了几杯,看着两人早已喝醉,命令薛恒将两人各自安排一间客房睡下。满身酒气的戴云喝了解酒汤,坐在客厅回想着十八年来的一切幸福和悲欢,花雪儿慢步走进来,低声说:“公子,入洞房的时辰到了!”这是善意的提醒。 戴云穿着喜服慢步走进内室,看着坐在床上的清雅,脱了喜服挂在一旁,坐在她面前,柔声说道:“清雅,刚才大门口出了些乱子,我已处理妥当,叔父和侯爷都喝醉睡着了,突然感觉好累,让娘子久等了。” 清雅手指头上的凤冠,“公子要帮我拆掉凤冠。”戴云小心地拆掉凤冠,搂着娇羞的清雅说着悄悄话。 “公子,可曾去过书房?上次我和雪儿去书房看过,那里很干净,这么多年每年应该有人来过。”清雅回忆着书房的每一个角落。 戴云也曾多次来过古宅,每一次都撞见那个蒙着黑纱的剑客,每一次在噩梦中总会总会出现一个手持长剑的人,隐隐约约地感到那个人就在他身边,他心中的那个答案早已呼之欲出。“每年来古宅的人是叔父戴一膺,也只有他还记得这座早已荒废的古宅,那双眼睛很熟悉。”戴云喃喃地说道,双眼早已湿润,拉起清雅快步走出内室,跑向书房。 两人走进书房的那一刻,戴云仿佛看到一个身穿便服的人坐在书案前写着东西,慢步走近前书案前没有人,书案上摆放着几本早已发黄的古籍善本,还有一方上好的端砚。书房正中挂着一幅画像,画像中的人正是曾经的康国右相戴天德,这幅画像和黄州清风坡戴家小院中的画像一模一样。他慢步走到画像前,仔细看着画像,清雅用手戳着他的右臂,低声说:“画像后面有东西。”他轻轻掀起画像,看到一个红色的小按钮,轻按一下,墙壁中弹出一个方形盒子,轻轻取出方盒,发现盒子中两封信,两封信落在他的手中,画像伴随着小按钮回归原位。 戴云拿着两封书信坐在书案前,清雅跟着他也来到书案前。戴云打开两封信上的封蜡,第一封信是劝诫信,是戴天德写的一封劝诫璟王高世稷的书信,只是未发出;第二封信是诫子书信,是戴天德书写刚出生孩子的书信,具体内容如下: 吾儿亲启,近来陛下新立,璟王父子不甘失败,京城之中各方势力相互角逐,吾亦搅进其中,难以脱身。来日吾儿长大成人,谨记戴家人百年来不涉党争,若无真才实学,可安守半亩薄田,平安度日,归隐一声;若经营买卖,恪守诚信之道,不辱没戴家先祖之贤名。父白 看完两封书信的戴云早已了解十八年前的京城风云,即便难以逃脱厄运的父亲临终前还要留下一封书信慰藉后人,这京城的波诡云谲搅动着每一个置身其中的人。 戴云收起两封信,叹息一声,瞧着站在一旁的清雅,低声说:“清雅,今夜书房发生的一切要保密,不可为外人道。” 清雅原本就没有看到书信的内容,自然不会向外人提及此事。“公子,夜深了,该歇息了。春宵一刻值千金。” 戴云此刻再也没有那个兴致,端坐在书案前,强压着内心的悲伤,拉着清雅返回内室。清雅紧紧抱着戴云,温柔地说道:“公子,你是不是想到父亲大人?未来的每一日,清雅愿陪伴公子,替逝去的父亲大人照顾公子一生一世。” 戴云呵呵一笑,不再悲伤,抱起清雅放在床榻上,正合新婚之夜习俗。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两人尽享鱼水之欢,愿这世间相爱之人皆成幸福美眷。 深夜的凉气侵袭着京城的每一个人,刚才从戴家古宅离开的张冲回到璟王府正好瞧见呆坐在花园凉亭的高奇,将发生在戴家古宅门前的一切讲出来。高奇轻摇折扇,脸上不怒,笑着说:“这样也好,听闻太子和长公主拉拢戴云也失败了,看来戴云只忠于陛下一人,根本不想站队,在这个康国朝堂,根本就没有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之人。戴云日后只会是孤臣,没想到这百年世家也是如此迂腐。” 张冲问道:“殿下,接下来怎么办?” 高奇冷笑一声,“坐等着看好戏,秦国来求亲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目的就是要开战,本殿下要看一看曾经不可一世的戴俊来还能否带兵打败秦国军队?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康国边境驻军的军备是个什么样子,陛下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康国军队根本对抗不了秦国军队。待到戴俊来打了败仗,长公主自会嫁与秦国,太子自会怨恨戴云,戴家这个百年世家必然烟消云散,那陛下的江山还能维护多久?” 张冲听完,满身是汗,施礼道:“殿下不愧是布局的圣手,京城的一切尽在世子殿下掌握之中。” 高奇摇着折扇,任由冷风吹拂长发,仰天长啸一声,“这污浊不堪的康国朝堂早该换换主人了!” 现在没有人能听到高奇的大声呼喊,在这静谧的深夜,只有清风和明月愿意倾听他的心里话。 “明日把那个诈死的谭丽的秘密透露给刑部,陛下自然会远离戴云。如此欺君大罪陛下自会处罚。”高奇又一次打起戴云的主意,张冲早在十日前已查明那个假死的谭丽被戴云救出藏在心悦斋。如此杀手锏一出,戴云必然无法招架。如此阴狠的算计,当真是无解的残局。 下棋对弈之人讲究的是棋力相当,比起戴云的棋道,高奇自然不是相同的段位。当夜有一辆马车悄悄出了京城,前面骑马的人是文肃伯戴俊来,守卫城门的兵卒都认得戴俊来,自然不敢阻拦,坐在马车中的人很是神秘,一句话也没说。城门又关上了,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 戴俊来骑着马走在前面,坐在马车里的人低声问:“义父,我们还能回来吗?” 戴俊来也想知道这个答案,用不紧不慢的语气说道:“京城起风了,你父亲死在京城,我们去蔡州,等见到犬子,你们可以多聊聊。京城不是久待之地。” 坐在马车里的神秘人回望着京城,忍不住地叹息。 生在这世间,没有烦恼的人还是少数,比如清雅这个可爱的丫头,竟然也有这样的烦恼,每日想要睡个懒觉,只要戴云一醒来,她也自然会跟着醒来,嫁给一个每日上早朝的人只能如此。花雪儿的烦恼是偌大的戴府,只有不足二十人的仆人,来回跑一趟要大半天。 第二日的太阳还没升起,戴云睁开惺忪的双眼,看到躺在怀里的清雅,松开她的手,穿好衣服站在窗前,轻轻推开窗户。薛恒手拿长剑出现在窗前,大声说:“公子,昨夜戴将军带着新认的义女早已离开京城,叔父酒醒后也回心悦斋了。公子担心的安全隐患消失了。郑四山已回文肃侯府,戴宅的仆人足够了,有我薛恒在,戴家古宅一切平安。” 戴云笑着点点头,一挥手,薛恒拿着长剑走开了。“公子,你醒得太早了!”不知何时清雅穿着睡衣从后面抱住戴云,满意地享受着这一刻的喜悦和幸福。 戴云反手抓住她的双手,笑着说:“快帮我换衣服,还要上早朝。” 清雅笑嘻嘻地帮忙戴云穿朝服,戴云戴上官帽,坐着薛恒驾驶的马车,直奔皇宫,心中的大事早已做完,一身轻松。薛恒一边驾车,一边看着早已熟悉的街市,低声问:“公子,京城郊外一战,在下的功力精进不少,改日有空闲切磋一二。” 戴云轻声答应下来,前面就是皇宫门口,薛恒脸上带着笑意。戴云留薛恒等在皇宫门口,独自走进皇宫准备上朝,刚走到崇文殿门口,段公公手下的一名小公公递给他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几个字: 今日故意拖延秦国求亲一事 戴云将纸条放进衣袖中,满脸笑意走进崇文殿,迎面撞上了刑部尚书谢青麟,故意躲避。谢青麟走上前,施礼道:“戴大人,在朝堂之上切记谨慎说话。”戴云随意敷衍一下,站在御史台御史中丞洪天烈身后。 谢青麟刚要说话,高世尧在段公公的搀扶下坐在龙椅上,段公公一甩拂尘,高声讲:“今日早朝,有事早奏。” 谢青麟第一个站出来,施礼道:“陛下,刑部昨日接到有人举报,监察御史戴云犯下欺君大罪,趁着刑部审案的空隙巧用诈死之术救走本该流放的谭河子女谭丽。” 高世尧端坐在龙椅上,大吃一惊,问:“可有证据?” 谢青麟低头,继续讲道:“微臣派人去查,当事人否认此事,也没查到具体人证和物证。” 戴云站出来,大声质问:“谢大人为何诬陷我?陛下,微臣冤枉,谢大人公报私仇。前几日,御史台接连收到举报,刑部审理具结的陈州姜云韵一案有争议,御史台直接驳回,发回刑部重审。此事御史台众御史皆知,微臣请陛下明察。” 御史中丞洪天烈站出来,大声讲:“陛下,微臣和御史台众御史都可以为戴大人做证。谢大人对此案颇有微词,因此心生嫌隙诬告戴大人也属情有可原。” 高世尧瞪着谢青麟,生气地说:“好啊!刑部审天下大案,今日拿着没有实证的消息诬陷同僚,刑部好大的胆子!来人,御史台接手陈州姜云韵一案,刑部不得干预。” 御史中丞洪天烈站出来,高声讲:“陛下,微臣领命。” 高世尧叹气,继续问:“众爱卿,朕已问过云霞,云霞年龄尚小,不宜远嫁秦国,众爱卿可有御敌之法?” 满朝文武都不说话,崇文殿中气氛凝重,高世尧瞧着满朝文武百官,期待着有一个官员站出来。“陛下,微臣建议调蔡州驻军戴俊来任北境四州统帅,全权指挥北境四州御敌之事。戴俊来在北境四州素有威名,秦国有名的将领皆惧怕戴将军。”站出来说话的人是御史中丞洪天烈。 戴云第二个站出来,“陛下,微臣赞同洪大人的提议。” 左相司马绶和右相成天兴依次站出来表示赞同,其他官员看此情形纷纷附和。 高世尧点点头,高声宣布:“朕就应众爱卿所言,令文肃侯戴俊来为帅,统领北境四州驻军御敌,户部全力筹措北境四州驻军粮草物资。散朝!” 一声“散朝”,众文武百官皆散去。戴云叹息一声,走出崇文殿,抬头看着漫天的乌云,感叹道: “开战了,两国要开战了,陛下到底是不肯舍弃宝贝女儿,漫天的乌云如何消散?父亲大人,孩儿已经尽力了,康国早已积重难返,羸弱不堪,苍天啊,谁来救救大康?” 带着遗憾和失落离开皇宫的戴云刚好看到等在皇宫门前的薛恒,慢步走上马车,说了一句,“直接去心悦斋!”薛恒驾着马车,心中虽然有所疑惑,但也不敢多问一个字。 “薛大哥,你是否警告过那夜抬死尸的两名狱卒?”这是戴云最想知道的事情。 薛恒低声说:“公子真厉害,昨夜戴将军出城之时,一同离开的还有那一夜两名抬死尸的刑部狱卒,他们只是离开了京城,没有性命之忧。” 戴云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一切的较量在昨夜子时已经有了结果,今日刑部尚书谢青麟的发难,倒是画蛇添足,当堂把他自己羞辱了一番。历来朝堂之争,输的一方都是笑柄,笑料。 第48章 出使 戴云坐在马车上,耳边还是响起今日早朝上刑部尚书谢青麟的话,还是担心心悦斋被京兆府尹查封,叔父还住在心悦斋,万一双方打起来,就有更大的麻烦了。 “薛大哥,再快一些,心悦斋恐有危险。” 在戴云的催促下,薛恒拼命驾着马车向前赶,原本一个时辰的路程只用了半个时辰就打了,戴云在薛恒的搀扶下走下马车,看到心悦斋门前空无一人,薛恒走上前去敲门。 一刻钟后,戴一膺慢吞吞地打开心悦斋的房门,瞧见了戴云,问道:“云儿,你来这么早?刚下朝吗?” 戴云和薛恒一前一后走进心悦斋,戴一膺心中的疑惑还是存在,三人围坐在一个圆桌前,心悦斋的大门敞开着。 “云儿,出什么事了?你这么早赶过来,昨夜打斗的事情有人报官了?”戴一膺顿时变得非常敏感。 戴云笑着说:“叔父,不用那么紧张,我来这里就是要震慑那些宵小之辈,刑部那些无耻之人敢不敢来封店?” 戴一膺终于听懂了,笑道:“没关系,我也等着,看一看文肃侯府的威名在京城管不管用?” 三人一直等到辰时四刻,刑部差役胡道成带着一队差役来到心悦斋门前,胡道成手持一把刀,大声说:“冲进去抓人!刑部办案抓人,闲杂人等让开!” 胡道成独自一个人站在门外,等待着抓人的消息。只听见里面的打斗声,冲进去的衙役们都被扔出心悦斋,戴一膺赤手空拳走出心悦斋,捡起地上的一把刀架上胡道成脖颈上,冷笑道:“告诉你,我是心悦斋幕后老板戴一膺,你是哪里来的官差?竟敢来此闹事,谁给你们下的命令?跪下!跪下!” 胡道成无奈,瞧着其他官差都倒在地上,只好跪下,大声求饶:“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卑职是刑部官差胡道成,奉谢大人之命前来查案,请大爷饶小人一命。” 戴一膺放下刀,高声说:“你知道我是谁吗?老子是文肃侯的结拜大哥,这个心悦斋是老子开的,房契和地契都在,要查吗?你们要办什么案?戴将军刚被任命为北境带兵统帅,你们就敢来捣乱,公报私仇啊?想拿我这个店故意栽赃文肃侯和监察御史戴大人吗?说吧!说啊!你们收了多少脏钱来抓人?” 戴云和薛恒慢步走出心悦斋,戴云手握凌风剑,瞪着胡道成,大声问:“我就是戴云,想抓我吗?可以抓我吗?你们刑部就是这么查案的吗?不问青红皂白闯入店铺打架吗?明日本官便弹劾刑部违法办案,诬陷言官。看着我说,是不是谢大人给了你们钱?” 胡道成百口莫辩,低头叹息,拼命地求饶。 薛恒拔出长剑想要刺向胡道成的咽喉,胡道成拼命地磕头,口中不停地喊着,“戴大人饶命!戴大人饶命!小人也是奉命行事!” 戴云瞧见朗春来带着一队兵卒走过来,挥手示意薛恒停手。薛恒收回长剑那一刻,朗春来身披盔甲走上前来,施礼道:“戴大人,这是发生何事?” 戴云咳嗽一声,慢声回答:“朗校尉,今日心悦斋戴大老板回到京城,本官为感谢戴老板尽心照顾我家夫人和丫鬟特来感谢,不曾想碰见刑部官差啥也不说就要拿人,本官实在看不下去,请朗校尉评个理。” 朗春来瞧着胡道成,看看戴一膺,大声问:“戴老板,戴大人说得属实吗?” 戴一膺拱手施礼道:“将军明鉴,戴某在京城开了这个心悦斋,前段时日戴大人的夫人和丫鬟想学手艺,还有文肃侯府的素梅小姐,近几日她们都回府了,小的想再找几名伙计帮忙,正赶上戴大人前来道谢。没想到这帮刑部官差进来啥也不问就是四下搜查,小的曾跟文肃侯练过些拳脚便出手了。真是很气人!小的虽说是文肃侯多年前结拜为兄弟,帮忙关照戴将军的女儿和侄媳妇在情理之中。刑部官差也不能说小人窝藏朝廷侵犯,这是凭空污人清白,这分明是故意诬陷文肃侯和戴大人。小人还听闻刑部谢大人和戴大人有嫌隙,怕是要拿小人开刀诬陷侯爷和戴大人。小人就是一个做生意的买卖人,担不起这么重的罪责啊。” 朗春来瞪着胡道成,大声问:“你们当真是刑部谢大人派来的?” 胡道成哭着点头,他的身份是有文书可查的,自然不敢抵赖。 朗春来生气地骂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文肃侯肩负北境驻军安危,在前线镇守边疆,戴大人忠心为国监察百官。你们竟敢诬陷他们。来人,统统带回去。” 朗春来辞别戴云和戴一膺,押着胡道成一帮刑部官差慢悠悠地离开心悦斋门前。 戴云和戴一膺慢步走进心悦斋,薛恒在后面关上心悦斋大门。三人径直走进后院客厅,戴云和戴一膺坐在木椅上,薛恒手持长剑站在一旁。 戴云最终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叔父,为什么朗春来多次帮助戴家?这次更是啥也不问就敢抓人?” 戴一膺呵呵一笑,说道:“云儿,这个朗春来虽说是巡城校尉,当年就是一个不得志的小兵,后来还是戴相爷看他办事勤恳才提拔了他,这个人念旧,也认识我,对戴家一直想报恩,自从得知你是戴相爷的独子,自然不敢懈怠。刚才我和他演得不错吧?” 戴云笑着点头,继续说:“叔父昨夜和二叔喝酒都聊了什么?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戴一膺尽力回忆着昨晚喝酒的场景,右手一拍脑袋,说:“还真有一件事情,不知道云儿可有勇气去做?” 戴云说:“请叔父明言!” “那就是康国和秦国开战,在西边的汉国最好按兵不动,互不相帮,就需要有一个人出使汉国,对汉国皇帝陛下晓以利害令其保持中立。”戴一膺根据昨夜的闲聊拼成完整的意思。 “此事对于云儿有些困难,但世上万般事都是人做的,叔父希望你去,薛恒武艺高强,陪你去贴身保护,定然无事。若是没有把握,也可以不去。” 戴云站起身,低头沉思,心想:“这是很难做出的抉择,对于汉国,我了解不多,更是从未去过,并无成功的把握;对于康国,边境四州的百姓都渴望过上平和的日子,不再起战争。但战争随时会发生,我该怎么抉择?一旦决定去汉国,那就是生死难料,在异国的土地上,任何危险都会发生。” 薛恒站在一旁不说话,戴一膺也一直看着他不敢吱声。 戴一膺继续说道:“云儿,你放心,一旦你决定汉国,我立刻带着文肃侯府三百兵卒进驻戴家古宅保护清雅的安全。在京城,谁都不敢乱来。” 戴云最终下定决心,“叔父,我现在就去向陛下请缨出使汉国。” 戴一膺点点头,说道:“这一次又将是九死一生,云儿,你要做好万全的准备。薛恒是万里挑一的江湖高手,定会以死护你。你们两人亦师亦友,难能可贵,这一次都要平安回来。若你们在汉国境内遭遇不测,我定提剑横扫整个汉国。” 戴云和薛恒辞别戴一膺离开心悦斋。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戴一膺叹息道:“老三,你这是一个难破的局,希望大哥在天之灵保佑云儿此行平安顺遂。” 离开心悦斋的戴云没有直接进皇宫,而是回到戴家古宅。戴云拉着清雅的手坐在书房的木椅上,低声说着,“清雅,我要向陛下请缨出使汉国,此一去生死难料,你和雪儿在家安心等待,戴家古宅自有文肃侯府家丁守卫,千万不要出府,一应采买都交给仆人去做。等我回来。” “公子,你能不去吗?”清雅快要哭出来。 戴云叹息一声,“我是戴家人,戴家人遇到困难从不退缩,二叔明知边境守军不敌秦国军队,依然接受朝堂认命领兵抗敌,我也是戴家人,虽然武艺不精,但还有一张利嘴,可游说他国。男儿虽不能战死沙场,依然要为国尽忠。等我回来。” 清雅哭着说:“公子,清雅去准备你出行的衣物。” 不到一刻钟,清雅将收拾好的包袱交给戴云,和他拥抱在一起。戴云可以感受到她此刻的心情,笑着说:“等我回来!” 戴云腰间挂着凌风剑,背着一个包袱和薛恒走出戴家古宅。薛恒驾着马车载着戴云直奔皇宫门口。此时站在戴家古宅假山上的清雅和花雪儿望着远去的马车发呆,花雪儿低声问:“清雅,你怎么不去送一送?” 清雅笑着说:“公子每次都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此次虽说去汉国,也不必过于担心。” 清雅表面上云淡风轻,心中也是久久不能平静,每一次远行都有危险,只是期待着危险不要降临在公子头上。 正如戴一膺预料的那样,戴云拿着御赐令牌去见陛下道明来意。高世尧反复思虑,问了一个问题:“戴爱卿,此次若真派你去出使汉国,你可有成功的把握。” 戴云强装镇定,说道:“陛下,汉国国力弱小,根本不敢对抗秦国,也不敢得罪康国,只能在夹缝中求生存,说服汉国保持中立不难,难的是说服汉国一同对抗秦国的进攻。微臣多方打探得知汉国朝堂全被汉国左相成邦和右相伯莱手中,只有汉国三皇子陈锋支持进攻我国。目前只要说服汉国三皇子的支持就可以了。” 高世尧看了一眼段公公,高声讲:“朕只给你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内若爱卿不回,朕将同时对秦国和汉国宣战。” 戴云叩拜陛下,大声讲:“陛下,若微臣死在汉国境内,汉国自然理亏,出兵讨伐汉国,必能一举攻下汉国都城宁阳。微臣虽身死,但为国尽忠,死而无憾!” 高世尧眼含热泪,扶起戴云,说:“活着回来!” 段公公走过来,高世尧大声说:“宣旨!任命戴云为鸿胪寺少卿,即日起出使汉国。” 戴云再次叩拜皇恩,“微臣谢主隆恩!微臣告退!” 高世尧望着戴云离开的背影,叹息一声,问身旁的段公公:“天福,你认为此事能成吗?” 段公公严肃地回答:“陛下,戴大人自从入仕以来敢担大事,此次出使汉国,即便不能说服汉国共同讨伐秦国,至少能让汉国保持中立。老奴看好戴大人。” 高世尧立即下令:“天福,从现在到戴爱卿回来,密切派人盯着璟王的一举一动。” 段公公领命走出御书房,心中还是为戴云担忧。 戴云此一去,是深入汉国境内,孤身一人没有帮手,一切都能依靠他自己。这是段公公的心声。 离开皇宫的戴云坐在薛恒的马车直奔心悦斋,两人在心悦斋门前将马车换成两匹快马,戴云背着包袱腰间挂着凌风剑,薛恒身上背着长剑。两人骑上快马直奔京城西门。 “公子,还是从黄州入汉国吗?”薛恒骑马跑在前面。 戴云听到问话,笑着说:“从黄州郊外清云山到汉国宁阳城有一条近路,我们走近路急奔汉国。” 薛恒自然知道此路,这还是他曾经化名“血无痕”在清云山当土匪时发现的近路,快速骑马向前。 与此同时璟王府的世子高奇第一时间也收到了来自皇宫的传信,张冲在旁问道:“戴云身负皇命出使汉国,殿下欲作何打算?这可是除掉他的绝佳机会!” 高奇右手中的折扇不停地敲打着左手的手掌心,一时难以下定决心,问道:“若是在清云山峡谷中埋伏一队人可一击而中,不留后患。此计可行吗?” 张冲沉思片刻,说:“此计太过莽撞。听闻戴云和黄州杨明远大人交好,可派人提前查明戴云所住旅舍,再命人化妆成杨明远大人的仆人将其诛杀,若是有人查出来,也是杨明远大人的过错,和璟王府没有关联。” 高奇手摇折扇,笑着说:“就这么办,飞鸽传信给黄州法曹田魁依计行事,此事做得必须干净。得不到的人必须除掉,这是父王当年的教诲。没了戴云的朝堂,估计还是一盘散沙。” 张冲一直记得戴云的那一剑,笑着走出璟王府银安殿,心想:“这一次就是你的末日!”一只白色的信鸽从璟王府快速飞出奔向它该去的地方。 人生本来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生死较量,谁动了谁的利益,都会爆发激烈的冲突和报复。 第49章 围猎 戴云和薛恒一路上都不敢懈怠。两人从康国京城到黄州,选了一条最近的官道,用了四个时辰赶到黄州,正好是酉时四刻,黄州东门还没关闭。戴云此次出使汉国刻意化了妆,沾了一个胡子,从远处乍一看好似一个年近四十的老学究;而薛恒没有化妆,与平常一样。 戴云和薛恒同时下马,牵着马进城,盘查的兵卒也没故意刁难便放行了。戴云牵着马走在前面,薛恒牵着马走在后面。黄州还是和几个月前一样,戴云牵马走在大街上,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叹息一声,暗中思量:“看来边境四州还是如此平静,二叔驻扎蔡州以来,边境四州的百姓不再日日担心开战一事。此次出使汉国也关系着康秦两国战事的走向。” 薛恒追上戴云,问道:“公子,现在去哪里?今夜何处安歇?” 戴云笑着说:“薛大哥,我们先去拜访杨明远老大人,然后寻一处客栈住下。明早启程前往汉国。” 戴云立即上马奔向杨明远大人的住宅,薛恒骑马在后面追赶。黄州的夜晚还是这般平静,微风吹起戴云的假胡须,假胡须险些被风吹掉。 回想起曾经在黄州城的日子,戴云感慨万分,曾经举荐自己的璟王世子殿下如今变成了仇敌,只是不知杨明远老大人是否会记恨他。杨明远大人的音容笑貌如在眼前,他那震聋般的声音令戴云记忆犹新。 “公子,杨大人的宅院就在前面。”薛恒低声说着。 戴云和薛恒同时下马,戴云牵着马走在前面,薛恒牵马跟在后面。两人又走了片刻,看到前面的杨宅,这就是杨明远老大人的住宅。薛恒将两匹快马拴在杨宅前的两棵树上。 戴云前去敲门,开门的是一个仆人,戴云笑着说:“黄州昔日学子戴云前来拜访杨老大人。”薛恒此时站在他身后,干咳几声。 仆人关上大门前去禀报。 “公子,为何不报官职?” “薛大哥,在杨老大人面前不可造次,即便老大人因璟王世子责难,也要忍着。这是对老前辈的尊敬。”戴云依然恪守做人的本分和做官的官箴。 一刻钟后,杨明远带着两名家仆请戴云走进宅院,薛恒手持长剑跟在后面。戴云搀扶着杨明远老大人走进客厅坐下,戴云施礼道:“杨老大人,学生戴云出使汉国途经黄州特来拜访。” 薛恒跟着施礼,“杨老大人,小人是戴大人的侍卫,见过老大人!” 杨明远笑呵呵地说:“免礼!请坐!” 戴云尴尬一笑坐下来,薛恒站在戴云身后。 “杨老大人近来可好?” 杨明远说道:“戴大人,有些话老夫还要讲,大人多次拒绝璟王世子殿下的拉拢,这是为何?” 戴云略显尴尬,说道:“杨老大人,康国不是璟王世子殿下的,是康国百姓的。自从我得知了真实身份,更不敢靠近京城的各方势力。京城之中璟王早已被软禁,太子殿下被陛下护着,长公主殿下也想争权,却没有人为康国的百姓着想。一旦康秦两国开战,碍于璟王父子曾经带过兵的经历,陛下断然不会重用璟王父子。我戴家百年世家,世代为国尽忠,叔父戴将军镇守边境数十年,哪一点儿比璟王父子差。先父曾任康国右相,我为何要接受一个落魄世子的拉拢。戴家从不参与党争。杨老大人,曾在先父手底下任职,这一点儿应该比较清楚。” 戴云继续说:“若是杨老大人执意为璟王父子做说客,戴某愿用手中的凌风剑自尽。杨老大人可做个见证。” 杨明远点点头,无奈地说道:“戴大人不必介意,老夫只是受人之托而已。观戴大人近几个月所作所为,日后定为国之柱石,朝廷之栋梁。今日戴大人前来拜访,所为何事?” 戴云继续问道:“戴某谢过老大人!戴某即将出使汉国,特请老大人分析汉国朝堂局势。” 杨明远感叹一声,说:“戴大人为国尽忠,老夫定然为大人讲解一二。汉国朝堂和康国不同,实权全部掌握在左相成邦和右相伯莱手中,汉国三皇子就如傀儡一般,汉国太子也是一样,汉国皇帝陛下陈昀对左右相特别倚重,和外界传闻的不一样。此次大人出使汉国成功的把握很大,秦国数十年多次压迫汉国,早已引起汉国百姓的不满......” 戴云继续说道:“戴某多谢杨老大人的指点。” 杨明远叹息一声,说道:“今夜戴大人要注意安全,黄州也不安宁。” 戴云似乎读懂了其中的深意,再次施礼道:“戴某多谢老大人的点拨。望老大人在黄州休养,远离波诡云谲的朝堂漩涡。” 戴云辞别杨明远慢步走出杨宅,叹息一声,回头看着跟在后面的薛恒,“薛大哥,今夜随便寻个客栈住下捉贼。” 薛恒似乎懂了他的意思,“公子,你是说有人要在黄州要对我们动手?” 戴云笑着说:“这是当然,璟王世子高奇是一个精于算计的人,当我们还在路上时,他已派出杨明远老大人做说客,然后再派人深夜行刺。这就是高奇的全部阴谋。” 薛恒解开两匹快马,说道:“我记得刚才路过一个安康客栈,就住那里,今夜谁敢来就只有死。” 戴云冷笑一声,“高奇这个窝囊废,就是太了解我,所以事事算在前面,也不过如此。” 对于戴云这个后生,杨明远是爱怜的,看到戴云离开的那一刻,他似乎明白了远离朝堂的意义。“康国的朝堂从来没有安静过,璟王父子被夺兵权早软禁是早晚的事情,百年世家-戴家果真是人才辈出,没了戴右相,还有戴云;没了璟王父子领兵,还有文肃侯戴俊来掌兵。我也该安心地颐养天年了。康国朝堂后继有人了。”杨明远感慨一番,对一旁的仆人说:“去刺史府通知一声,今夜有人要行刺鸿胪寺少卿 监察御史戴云大人。” “老爷,为什么要护着戴大人?”仆人问了一句。 杨明远呵呵一笑,说道:“老夫不护着后辈,还要让璟王世子殿下的阴谋得逞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老夫一生忠于陛下,忠于康国百姓,为什么要忠于落魄不堪的璟王?一个丧家之犬,顶多狂吠几声,有什么本事?快去通知刺史府一声。” 杨明远再也不想受制于璟王父子,连夜写了一封奏折,将璟王父子将要行刺戴云的事情写成奏折通过黄州刺史的驿站快马送至京城。 戴云自然不知杨明远后面的事情,和薛恒一同入住杨宅附近的安康客栈,说起安康客栈,就是黄州城最小的客栈,只有十多间客房,戴云和薛恒故意选了二楼最偏僻的客房,薛恒在床上用被子和枕头做了两个假人。戴云吹灭了客房的烛台,和薛恒分别站在客房门口两侧等待着贼人的进来。 戌时一刻,黄州法曹田魁带着六名兵卒沿街巡视,看到前面的安康客栈,拿出手中的纸条,纸条上写着几个字: 京城贵客住在安康客栈二楼 田魁带着六名兵卒走进安康客栈,客栈的一名伙计站在柜台前打招呼:“大人,可是要住店?” 田魁严肃地说:“刺史大人传下令来,黄州近来不太平,今夜客栈可有来自京城的客人?” 戴云和薛恒听到一楼的动静,意识到今夜必定不安静。房间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三名蒙面黑衣人手举刀刺向大床上的两人。经过一场混战,薛恒将三名蒙面人生擒,将其打晕。 戴云笑着说:“今夜还会有另一拨人穿着官府的官衣前来。”薛恒继续等待着,这又是一个未知的信号。 田魁从伙计口中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带着兵卒开始逐个排查,从一楼到二楼,最后一间房就是戴云所住的房间。田魁来到房间外,楼下伙计叫开房门,戴云坐在房间中,薛恒将三名蒙面人扔到房间的地面上。 田魁领着六名兵卒走进来一看,大声问:“下官是黄州法曹田魁,不知大人是否来自京城?” 薛恒高声说:“什么法曹?见了鸿胪寺少卿 监察御史戴大人,为何不跪?难不成这些刺客是你派来的?” 田魁不敢抬头看戴云,施礼道:“戴大人,下官不知大人在此,下官有罪。” 三名蒙面人醒来,薛恒一把长剑对着三名蒙面人,大声问:“是谁派你们来行刺大人的?你们是什么人?” 三名蒙面人的黑色面纱早已被人解开,薛恒一剑划过,三名黑衣人的右肩都被划出一个长口子,“下一剑就是你们的咽喉,还不说吗?” 其中一名黑衣人实在忍不住了,抬头看着田魁,说:“就是法曹大人指使的。还说是京城璟王府的命令。” 戴云站起身走到田魁面前,一脚将田魁踢倒在地,大声问:“田魁是吗?在黄州还有谁是璟王府的人?” 田魁早已被吓得魂不附体,颤抖地说道:“还有新任刺史府主簿,原黄州驻军林骏及其副将焦云栖......” 戴云生气地咒骂:“苍天啊!本官身负皇命途径黄州出使汉国,竟然要遭受璟王府的行刺,你们都该死!” 田魁以及随行来的兵卒早已被薛恒拿下,不到半个时辰,新任黄州刺史云啸带着衙役赶来,连忙走上二楼赔罪。 戴云瞪着云啸,问道:“刺史大人比本官官职高,本官不敢请刺史大人前来,这是本官的奏折,还有田魁等人的自供状,若是刺史大人惧怕璟王不敢接此案,本官亲自押送这些人回京。” 云啸满头是汗,施礼道:“戴大人身负皇命出使汉国,途径黄州竟遭遇行刺,本官自会查到底,本案所涉及的一众人犯连同大人的奏折以及人犯的自供状于今夜子时启程出发送往御史台。陛下自会处置这些人。戴大人为国尽忠,戴将军为国为民镇守边境四州,云某明日送大人出城。” 戴云施礼道:“本官先谢过云大人!” 云啸亲自带人抓捕田魁交代的人犯,又写了一封文书,亲自派校尉姜云涛连夜带着所有文书和奏折,并押送人犯赶往京城。这一夜黄州城人心惶惶,原先想要依附璟王的人暗自庆幸尚未行动。 看着这一夜的动静,戴云和薛恒坐在安康客栈的客房中,薛恒有一个问题:“黄州刺史官职比公子高,为何还如此恭敬?” 戴云呵呵一笑,说道:“我就是一个从五品小官,二叔领兵镇守边境四州,四州官员总要巴结一番,这不就对上了。当官的人都是见风使舵之人。薛大哥,下次给我留一个出手的机会,我也手痒痒。” 薛恒笑着点头,说:“请公子歇息片刻,明日卯时还要启程去汉国。” 戴云有些困意,躺在床上休息,薛恒关上房门,在地上铺了被子呼呼睡着。这一夜安康客栈的掌柜和仆人都不敢大声说话,仆人走路都是轻手轻脚。二楼住的人可是来自京城的贵客,黄州新任刺史云啸临走前特意嘱咐过客栈的老板和伙计用心照顾戴云。 一夜无事,戴云在一场噩梦中醒来,“不要杀我!不要杀我!”薛恒听到这声音立刻跳起来,来到床前,低声问道:“公子,怎么了?做噩梦了?” 戴云用手擦擦脸上的汗,穿好衣服下床,看着薛恒,说道:“薛大哥,准备一下,现在骑马出城。” 薛恒推开窗户看了一眼,“现在才寅时六刻,还没到卯时。” 戴云大声说:“出发,我不想再等。早一日到达汉国宁阳城,早一日完成陛下的重托。” 每一次到这个时刻,薛恒都站在他身边,他早已准备好两匹快马,戴云和他骑上快马快速出黄州城西门。这一路走来,薛恒看着戴云一步步从学子成为一国使臣,心中自然欢喜。 “戴大人,云某在此恭候多时!” 说话的人是新任黄州刺史云啸,他早已在西城门口等待多时。 戴云骑马转头看到云啸,立即拉住马缰绳,下马,牵着马走到云啸面前,低声说道:“戴某官职低微,不敢受刺史大人之礼。” 云啸施礼道:“戴大人乃康国使臣,与钦差无异,此次去汉国危险重重,请大人受云某一拜。云某代黄州百姓拜谢大人护佑之恩!” 第50章 震怒 戴云叹息一声,看出云啸的情义,立即回礼:“戴某必不负黄州众百姓之所求。此去汉国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戴云说完立即上马,薛恒紧跟着上马,“出发!” 一声“出发”刺破了长空,云啸和一众衙役望着远去的两人,人影越来越模糊。 “他们此一去生死难料,远在异国他乡,我们也只能为他们祈福祝愿。”新任黄州刺史云啸感叹一声,转身对着身后的衙役,低声说:“去查查黄州还有多少人是璟王府的人,统统抓起来,这是陛下的要求。” 云啸,黄州新任刺史,一切以陛下的命令为主,上任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清剿璟王父子余孽,原黄州驻军林骏等人奉命换防后立即遭遇逮捕入狱,此次璟王世子高奇派人行刺戴云正好给了他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清剿璟王父子余孽。历经这一次清剿后,璟王父子在边境四州乃至康国境内的势力已基本肃清。云啸在奏折上所说之事正是此事,康国可以没有璟王父子,也可以没有宸王,但必须要有高世尧的野心。 这些事情也是戴云在路上才想清楚,“原来我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了陛下棋盘上的一颗棋子,没想到陛下才是那个躲在背后操纵一切的棋手。日后做事必须谨慎,谨慎,再谨慎。” 前面的官道是薛恒最为熟悉的道路,过去他在清云山洗劫过往客商经常在此埋伏,戴云骑着快马前行,但没有心情去欣赏官道两旁的夏日风景,从黄州城西门出来,一开始是一段官道,后面是绵延起伏的山路,山路多在清云山附近,还有一条山路直达汉国,这条山路就是黄州有名的清陵山谷,清陵山谷大白天同行很安全,每到夜晚之时便是山贼匪寇抢劫的最佳埋伏地。 “薛大哥,前面是不是快到清陵山谷了?”戴云自从离开京城格外开心,这几个月在京城过得很压抑。 薛恒笑着说:“公子,自从离开京城,你爱笑了,前面再有一里地就是清陵山谷,大白天一般不会有山匪出没,前面还会有意外惊喜呢。” 戴云似乎猜到了什么,也不明说,就是微笑。“或许清陵山谷早已被驻军占据,还有兵卒守护关隘,一切还未可知。”他没有多想,骑着马很快赶到清陵山谷,不足三里地的清陵山谷驻扎着一队康国兵卒,山谷的出口还设有一道关隘栅栏,还有一队兵卒驻扎。 “公子,这就是意外的惊喜,这里早就是两国边境上的重要关隘。我们有通行令牌,可以顺利通过。”薛恒笑着说,“公子猜一下此处镇守的校尉是谁?” 戴云一个从六品小官,根据康国朝堂体制,他无权查看边境四州驻军换防消息,也不可能知道一个小关隘的镇守校尉。 “不知。”戴云呵呵笑,也不多说话,继续骑马前行。 两人骑马走了半个时辰,前面就是设有栅栏的边境关隘,一队二十人的兵卒在此镇守。戴云手举陛下钦赐的通行令牌,高声喊:“本官奉皇命出使汉国,请驻军校尉出来搭话。” 戴云连喊了三次,没有人回话,便招呼薛恒一同下马。“大胆毛贼!竟敢假冒大康使臣!黄州驻军校尉戴毅来也!”说话之人就是戴毅,戴云曾经的好大哥,现在的黄州驻军校尉,负责大康与汉国边境的防守。 “戴毅!大哥!”看到面前之人,戴云极为欣喜,已有好几个月没有见过大哥戴毅。薛恒接过戴云手中的马缰绳,戴云和戴毅相互拥抱在一起,两人彼此说着闲话: “大哥,你怎么还在黄州?黄州驻军全都换防到陈州,怎么单独把你留下了?” “云弟,我运气好,你这几个月还胖了不少,上次叔父传信过来,你和那丫头成亲了,过得好吗?” “还行。大哥,此次我要赶到宁阳城,就是出一次公差。” “我们早已接到消息,我在此等了一夜,你总算来了。” 戴云拉着戴毅的手,说道:“大哥,我现在就要出发,大哥务必要守好大康边境防线,不必为我担心。” 戴毅看了一眼薛恒,“你身边此次就只有薛恒一人,我为你再配几个人护卫,此去汉国危险重重,可能还要碰到秦国派往汉国的使臣。我担心你的安危。” 戴云手指腰间的凌风剑,笑着说:“大哥,此次出使汉国全靠一张巧嘴,还有戴家的凌风剑护我,身为戴家人,既然已承担重任必不惧生死完成使命与重托。” 薛恒走上前,笑呵呵,“大哥,有我一人就行,小弟定誓死护卫公子,请大哥放心。” 戴毅严肃地说:“云弟,你尽管出使汉国,若在汉国遭遇不测,我会带着黄州驻军踏平宁阳城。” 戴云和薛恒骑马离开关隘,看似平静的一个关隘,竟肩负着大康和汉国的命运。戴毅目送着两人离开,随手叫来一名兵卒,大声说:“从今日起清陵山谷关隘不再开启,直到戴大人返回那一日。速速飞鸽传信蔡州驻军统帅戴将军,大康使臣戴云已进入汉国境内。” 戴毅深知此次一别,再也难见,但碍于身份只能做到这一步,这就是一次难以预测的出使,前路仍未可知。 骑马进入汉国境内的戴云,瞧着官道两边光秃秃的样子,也证实了地处西北的汉国风沙大,官道两旁没有一棵树,如此贫瘠的汉国竟然还能抗衡秦国数十年。 “公子,今日到宁阳城驿馆要到戌时,不知黄州行刺一案朝廷会怎么处理。璟王父子会被法办吗?” 薛恒这一问,戴云心中感慨,也不敢确定此次陛下会如何处置璟王父子,毕竟璟王曾是陛下的亲弟弟,璟王世子高奇是陛下的亲侄子,“薛大哥,我们早已进入汉国,不必担忧康国之事,理应考虑如何说服汉国达成合作。” 薛恒骑马跟在后面,不敢再多话,在汉国境内仍要谨慎小心。 与戴云比起来,康国朝堂那些官员自从看到一辆辆囚车进入御史台大狱,璟王父子派人行刺一事在大康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坐在康国皇宫御书房的高世尧正在批示奏折,段公公急匆匆跑进来禀报:“陛下,黄州行刺一案的人犯已进城均被关进御史台大狱,还有人犯招供的文书,戴大人与黄州刺史云大人的奏折也到了。此案在京城搞得满城风雨,不知如何处置?” 高世尧接过段公公递过来的两份奏折,看了看,第一份是戴云的奏折,第二份是新任黄州刺史的奏折,心中很不是滋味,大骂:“这高奇是傻了吗?戴云出使汉国途径黄州,他都能找到机会下手,还被人捉住把柄,简直岂有此理?行刺大康使臣是死罪,高奇不知道吗?高世稷不知道吗?” “陛下莫要生气,眼下怎么处理?按照时辰来算,戴大人应该进入汉国境内,明日必到宁阳城。明日早朝御史台的人定会弹劾璟王父子,很难处理。”段公公满头是汗,不停地说着。 高世尧沉思片刻,立即下令:“拟旨,速派大内禁卫进入璟王府抓人,璟王府所有人全部抓入御史台大狱,可审讯,必须给满朝文武一个交代。” 段公公面露难色,问:“璟王殿下毕竟是王爷,大内禁卫恐怕不敢近身。” 高世尧变得异常愤怒,骂道:“璟王,什么王爷,就是一个被软禁的废人,朕随时可以废了他的爵位,为宸王报仇雪恨。你亲自带人去办此事。” 段公公明白了高世尧的意思,一甩拂尘,“老奴定办好此差事。” 段公公手拿拂尘慢步走出御书房,高世尧看着御书房的一切,拿起杨明远昨夜发来的书信,“这就是一个贪心不足的废人!谁敢行刺康国使臣,朕要他的性命。” 当段公公带着一队三十人的禁卫闯进璟王府,大声喊着:“璟王府派人行刺使臣,全部收押入狱,入狱抵抗格杀勿论。”虽说璟王府豢养不少私兵,却不是大内禁卫的对手,数十名私兵当场被斩杀,禁卫押着璟王高世稷来到王府大门口,其他女眷死的死,伤得伤。璟王世子高奇看到戴上枷锁的高世稷,放下兵器不再抵抗,被两名禁卫打了一顿,满身是伤。 高奇大声惨叫着,问道:“为什么要这样?我们什么都没干?刑不上世子?” 段公公冷哼一声,走到高奇面前,大声质问:“你是世子,在咱家眼里还不如一条狗,被拔了牙齿的老虎连狗都不如。你第一次派人刺杀戴云时,咱家就想杀了你,这一次黄州行刺人赃俱获,没人能保你的命。开刀那一日,咱家亲自动手替戴右相砍了你的脑袋。” 戴上枷锁的高世稷早已料到璟王府会有这一劫,看着满地的尸体,仰天叹气,自从当年夺权失败后就该有如此下场,真是苍天不佑璟王府。 “璟王府一干逆贼全部押入御史台大狱!”段公公大声传令,禁卫押着带着枷锁的高世稷和高奇等人离开璟王府。璟王府的大门上左右斜贴着一条封条,封条上写着一行醒目的大字:京城御林军封。 璟王府被查封一事当日被街上百姓纷纷乱传,京城各大世家听闻皆是很震惊。 段公公回到皇宫之中交旨,“陛下,璟王府已被查封,璟王府内豢养私兵上百人,御林军与之交战,打死一百零五人,活擒一十五人,女眷多有逃散,挤压踏死者八人,关入大狱一十八人。” 高世尧顿时变得愤怒,“璟王竟敢豢养私兵上百人,文肃侯豢养私兵是朕恩赐的,朕从未准许过璟王父子豢养私兵,明日早朝定要璟王好看。” 段公公低头,说道:“陛下莫要动怒,陛下忍了璟王殿下十八年,璟王殿下还不悔悟,有此下场早已注定。” 高世尧还是心有不忿,“明日早朝朕要好好羞辱璟王父子一番!” 对于皇宫之中的政治漩涡,高世尧早已经历多次,这一次总算是彻底清除了璟王父子的羽翼,第二日朝堂之上,高世尧身穿龙袍头戴皇冠坐在龙椅上,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段公公。段公公一甩拂尘,高声喊:“来人,将逆贼高世稷和高奇押上崇文殿。” 崇文殿中站着的文武百官皆是纷纷惊愕。御林军兵卒将带着枷锁的高世稷和高奇押上大殿。 高世尧冷笑道:“众爱卿,可有人愿为褫夺了爵位的两人求情?来人!宣旨!” 段公公高声宣旨,众人皆跪下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今查璟王高世稷,世子高奇,欺君在王府豢养私兵,多次派人行刺戴云,事后不思悔改。根据大康律例褫夺高世稷璟王爵位,高奇璟王世子爵位,移交御史台和刑部复审过往案件定罪。” 众人不敢出声,只见高奇大声呼喊:“陛下,微臣冤枉!微臣冤枉!” 高世尧冷哼一声,“高奇,十多年来你干了多少勾结外臣的勾当,你真当朕不知。来人将高世稷与高奇拉下去廷杖四十,给朕重重地打。” 高奇自知难逃一死,只能听天由命。只听见御林军将高世稷和高奇拉到崇文殿门前行廷杖。高世稷默默地忍受着,心中早已不求生还。高奇一声声地惨叫,吓得跪在大殿中的皇室宗亲心惊胆战。 高世尧高声讲:“众爱卿平身!有想为高世稷和高奇求情的可以站出来。” 众人纷纷起身站成左右两列,右相成天兴用手擦擦脸上的汗珠,大声讲:“陛下,高世稷父子领兵多年,横征暴敛,黄州等地百姓苦不堪言,如今行刺我大康使臣,罪该万死,请陛下严惩,处以极刑。” 御史台御史中丞洪天烈站出来,高声讲道:“陛下,微臣代表御史台众御史恳请陛下处死高世稷父子。若高世稷父子不死,京城众位同僚都会遭其屠戮。” 左相司马绶也站出来,“微臣附议!” 其他文武百官纷纷站出来要求对高世稷父子处以极刑。 高世尧冷笑道:“高世稷父子人缘这么差,廷杖完毕后先打入死牢,等戴爱卿从汉国归来之事,御史台和刑部、大理寺当堂会审定其罪。” 第51章 豪赌 众人纷纷附和,“陛下圣明!” 四名御林军兵卒拉着高世稷和高奇回到大殿,高世稷早已无力说话,高奇忍不住地惨叫,高世尧瞧了一眼大殿中的众人,大手一挥,“朕困了,散朝吧。”段公公面色严峻,轻甩拂尘,大声说:“散朝!” 一众文武官员慢步走出大殿,御林军四名兵卒将高世稷和高奇关入御史台大狱死牢。刚关进死牢的高奇看着气喘吁吁的高世稷,轻轻爬到他面前,哭着说:“父王,孩儿真的错了,连累父王受廷杖。”高世稷身穿囚服,叹息几声,看着空无一物的死牢,低声说:“早跟你说过,不要去碰戴云,他是戴天德的独子,派人行刺戴云,为何不跟为父商量一下?这么愚蠢的行为,你都敢去干,是不是疯了?现在好了,王府被抄,私兵被抓,大康京城所有世家都憎恨我们,陛下还要让戴云出使回来主审案子,还有活路吗?和戴云比起来,你完全没有策略,战场上杀敌不是只有猛冲猛打,还有兵法谋略。你懂谋略吗?” “父王,陛下做事太狠了,不留任何余地。我就是不甘心认输。”高奇双眼早已无神,不敢去想未来的出路在哪里。 高世稷叹气,接着说道:“十八年前我们一家人被软禁之时,只要悄悄活着,还能混到颐养天年。就是你喜欢权势,还要拉拢百官。自从当年宸王为救陛下死了,璟王府的下场早已注定。” 高奇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只能自认倒霉,捂着疼痛的屁股,继续惨叫。这就是死牢的情形。 关于死牢的一切情况,段公公早已禀报陛下,高世尧站在御书房中,转身瞧着段公公,问道:“璟王的下场本该如此,汉国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段公公低声禀报:“陛下,暂无消息传来,戴大人最快于今日午时才能到达宁阳城,没有消息说明戴大人很安全。” 高世尧叹息一声,脸色凝重,“立即传令边境四州统帅戴俊来,密切关注黄州边境一线动态,一有消息立即上报。” 段公公领命走出御书房,心中对远在汉国的戴云极为担忧,汉国远离繁华富庶的康国,汉国兵卒骁勇擅骑射,戴大人虽说文武双全,但远在异国,双拳难敌四手,若是万一发生不测,那百年世家-戴家便彻底无后了。 远在天边的乌鸦连声惨叫,官道上有两个人骑马疾驰,前面的人是戴云,后面的人是薛恒,西北风吹得两人睁不开眼,西北风沙大,常年有风。以前戴云只是在书本上看到过,现在亲身体验一番,果然难以忍受。 戴云大声问:“薛大哥,何时才能到宁阳城?” 薛恒骑马追上来,看着前面的官道,“公子,我们的马快,还有一个时辰就可以赶到。汉国边境的兵卒早已将我们入境的消息传到宁阳城了,到时定有汉国官员接待。公子不必担心。这条官道我很熟悉,当年我和大哥多次往返于汉国和康国。” 戴云笑着点头,“这一路全是沙子,西北的风无休无止,汉国人的服饰和中原还真不一样,快一些到宁阳城,找个地方落脚。昨夜我们没有歇息,马困人乏。” 初入汉国的体验,戴云别有一番滋味,两人又行了几里地,前面就是汉国国都宁阳城。戴云和薛恒凭借着戴云的官牒文书顺利进入宁阳城,一路上看见许多带着毡帽的男人,有人戴着圆箍形的毡帽,有人戴着一种底部小,顶部大,向后方斜坡的冠,有人戴着高高的圆简型毡帽,毡帽下面的四周有一圈圈向上的短檐,相子后面缀有垂下的绸丝带,宁阳城中弥漫着满满的西北胡风。 戴云和薛恒同时下马,两人牵着快马走在大街上,向路人问询了汉国都城金亭驿馆的位置,用了半个时辰来到金亭驿馆门前,薛恒拿着康国文书找到驿馆主事官员-金亭驿丞。金亭驿丞狐耳身穿交领的长袍,衣襟右衽,看了一眼戴云和薛恒,问了一句:“谁是大康使臣戴云?” 戴云腰间系着凌风剑,头戴正冠,身穿康国朝服,施礼道:“大康使臣戴云见过驿丞大人。” 狐耳打量一番戴云,笑着说:“听闻戴大人年少有为,曾气晕大秦使臣廖汉成,果然不错,下官会为大人安排上好的客房。” 戴云笑着说道:“外臣烦请驿丞大人转达拜见大汉皇帝陛下之意。” 狐耳点点头,为戴云和薛恒安排了两间上好的客房,客房中日常所需的物品都是汉国最好的物品。戴云和薛恒坐在圆桌前,“薛大哥,宁阳城最热闹的地方在哪里?可以去玩一下。” 薛恒沉思片刻,“玉泉斋,宁阳城最大的酒肆,来往的客商都会去喝酒吃肉,还有不少汉国达官显贵也会过来,玉泉斋的全羊宴是最好吃的羊肉,堪称当地一绝,还有汉国陈酿玉雪琼浆,公子可以尝一尝。” 戴云听得津津有味,顿时来了兴趣,“好,我们就去走一遭,大口吃羊肉,大碗喝美酒。现在出发。” 薛恒背着长剑拉着戴云慢步走出金亭驿馆,薛恒在前面带路,戴云紧跟在后面,看着宁阳城的胡风民俗,满眼都是好奇,最值得研究的是汉国男子腰间佩戴的弯形刀。进入玉泉斋的两人找了一个比较僻静的角落坐着,薛恒起身去点肉和酒,戴云环视四周,玉泉斋来往的人络绎不绝,既有两国的客商,也有行走四方的游侠,还有一些好酒的食客。 此时有两个人走进玉泉斋,前面的是一个仆人,后面的人身穿圆领窄袖的佩服,腰间佩戴弯月形短刀,头上戴着圆箍形的冠,光洁的脸庞,全身透着一股贵气。这名仆人领着后面的客人走过来,后面的客人施礼道:“这位兄台,这可有人?金某可以坐下吗?” 戴云看了一眼自称“金某”的客人,又将腰间的凌风剑解下放在桌子上,点点头。自称“金某”的客人坐下,顺手解下腰间的弯月形短刀,这是专门割羊肉的短刀。 两人对视一番,薛恒点完酒肉饭菜走过来,看到戴云的手势站在戴云的身后,小声说道:“公子,刚刚点了一根大羊腿,两坛玉雪琼浆,不知这位客人要点什么?” 那名仆人开口说话,“少爷,小的刚刚点的酒菜和这位客人的一样。” 戴云笑着问:“这位兄台可认得这把凌风剑?” 这名客人呵呵一笑,回道:“凌风剑,阁下莫不是大康百年世家戴家后人戴云。” 戴云猛然一惊,仔细瞧着面前的客人,继续问道:“江湖上都在传汉国三皇子殿下陈锋不喜朝政,只好美酒美食,不知江湖传言是否为真?” 这名仆人看着有些不高兴,看来面前之人就是汉国三皇子陈锋。 陈锋冷笑一声,说道:“听闻戴公子当堂气晕大秦使臣廖汉成,不知是否为真?” 戴云不以为意,“金兄,所言不虚,不过那不是戴某人所为,而是廖汉成身体太虚,每到大康便会水土不服。” 陈锋哈哈大笑,“今日遇到知己,定要痛饮,一醉方休。” 此时玉泉斋的伙计将两个大羊腿放在桌子上,还有四坛玉雪琼浆。“上刀!倒酒!”陈锋的仆人阿依达用随身佩戴的弯刀将羊腿的肉切割好,顺手倒了两碗酒。戴云施礼,“可否借金兄的刀一用?” 陈锋点点头,戴云拿起桌子上的弯刀一块块切割大羊腿,独自倒了两碗酒,将一碗递给薛恒,端起一碗酒,笑着说:“金兄,可愿干下此碗?” 陈锋端起一碗酒,两碗酒瞬间碰在一起,酒碗中的酒水略有部分洒落到桌子上。 “痛快!太痛快了!”陈锋一饮而尽,看着戴云饮酒。 戴云也是一饮而尽,抓起切割好的半熟羊肉大口吃,“听闻汉国人彪悍讲义气,果然不错。” 陈锋抓起羊肉大口啃着,问道:“听闻大秦使臣廖汉成已到金亭驿馆,不知这位廖大人这次又会出什么丑?” 戴云继续倒了一碗酒一口气喝完,接下来一连饮了十碗酒。坐在对面的陈锋频频点头,大声说:“戴公子果然名不虚传,金某愿交戴公子为友。” 薛恒看着面前两人的情况不对劲,手中的酒碗只好放在桌子上。 “啪”地一声,玉泉斋的一名伙计抱着的玉雪琼浆被一名刚进来的大汉打碎在地,酒水四处流散。 “客人,你要干什么?这是上好的玉雪琼浆!怕你赔不起!” 伙计的话激怒了闯进来的大汉,大汉不是别人,正是刚进汉国的秦国人寻方,“老子是秦国人,你不知道大秦使臣来你们汉国来下战书了,不日之内秦国铁骑定要踏平宁阳城,你敢要老子赔偿酒钱。” 戴云端着酒碗走到寻方面前,喝了一碗酒,喷了寻方一脸酒。寻方大怒,拔出腰间软剑对着戴云,怒声问道:“你是谁?可敢与老子比剑?” 戴云将手中的酒碗扔到地上瞬间破碎,从腰间拔出明晃晃的软剑,对着寻方,大声说道:“这位客人,这里是酒肆,不是比武场,来比试一下,你要是输了,立马赔钱。” 寻方冷哼一声,一剑直刺戴云咽喉。戴云一把软剑使得出神入化,不出十招,将寻方手中的软剑打落在地,将软剑挑起扔到陈锋面前,大声说:“金兄,这位剑客输了,要把这把剑赠给兄台,请兄台笑纳。” 陈锋看完这场干净利索的打斗,捡起软剑,笑着说:“戴公子的盛情,金某领了。” 戴云扔了十两银子给玉泉斋的伙计,“伙计,那名秦国人喝醉了,我替他付了你的酒钱。” 寻方自讨没趣,灰溜溜地逃跑了。 玉泉斋的伙计收了银子,“多谢戴公子打跑了醉汉,这群秦国人就是仗势欺人,公子慢用。” 戴云感叹一声,收回软剑,慢步走到陈锋面前,施礼道:“金兄,这秦国人真是无礼,仗势欺人,戴某曾在康国国都当街斩杀过廖汉成的家仆,改不了的臭脾气,打扰了金兄的雅兴。” 陈锋晃了晃手中的软剑,笑着说:“金某也是感同身受,没想到戴公子竟然是软剑高手,继续喝酒。” 戴云和陈锋就此继续喝酒,一直到喝醉。阿依达背着醉酒的陈锋离开了玉泉斋,戴云醉酒后坐在玉泉斋中哼着小调,薛恒喝了几碗酒看着颇有醉意的戴云,低声说:“这是公子吗?公子是怎么了?公子从未如此酩酊大醉过,若是行走江湖,定是一个名声显赫的大侠。” 薛恒付了酒钱,搀扶着醉酒的戴云走在大街上,清凉的风吹起两人的长发,在异国他乡相互搀扶的两人慢慢地向前走,似乎看不到前路在哪里,也看不出未来破局的方向。 待到薛恒搀扶着戴云回到金亭驿馆,戴云突然酒醒,瞧着薛恒,低声说:“薛大哥,今夜盯着刚住进来的大秦使臣廖汉成,玉泉斋的秦国人只是一个马前卒,我们待在宁阳城很危险,随时有生命危险,快扶我回房间。” 等待戴云回到金亭驿馆的客房中,薛恒看着躺在床上的戴云,问道:“今夜同公子喝酒的人是谁?” 戴云呵呵一笑,“那是汉国有血性的三皇子殿下陈锋,我的朋友,别忘了今晚的事情。” “你这是在赌?赌输了,我们就死了!”薛恒冲着他大声嚷嚷,心中满是不忿。 戴云坐起身,低声说道:“薛大哥,我们只有两个人需要帮手,秦国人欺压汉国人数十年,这个大仇汉国人不会忘记,也不敢忘记。这就是我们的机会。盯着廖汉成,他一定有后手,我们一定要完成任务。即便是我们都死了,也要完成任务。这是本官的职责,本官是大康鸿胪寺少卿,御史台监察御史,不是普通的大康子民。” 薛恒明白了戴云的深意,背着长剑走出客房,留下了一句话,“薛某愿与公子共进退,同生共死!” 第52章 守护 戴云环视四周,听到门外一阵嘈杂声,站起身,坐在圆桌前,倒了一杯茶水,饮了一口,大声说:“出来吧!还要本官说第二次吗?” 不知何时,一个身穿交领白色长裙,内系细裥百褶裙,脚蹬尖头弓鞋的胡人女子出现在戴云面前,仔细一看脸上的白色面纱,戴云早已猜出面前之人是谁,“坐下来,喝杯茶!” 这名胡人女子轻轻摘下面纱,露出娇羞的容貌,轻轻坐下来,笑着问道:“公子,怎么一眼便认出小女子?这里可是汉国,小女子身穿胡人女子服饰。” 戴云倒了一杯茶递给面前的女子,笑着说:“花颜姑娘身上有一种独特的香味,清幽淡雅,一般人身上没有。” 出现在他面前的女人是花颜姑娘,那个曾经出现在康国京城的秦国女子。戴云和她打过多次交道,早已非常熟悉。 花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什么茶?汉国有什么好茶?太难喝了。公子既然猜到我会来汉国,为何还要来汉国送死?” 戴云又倒了一杯茶独自品饮,“姑娘来此是为杀掉廖汉成为亲人报仇,戴某才来汉国是为结盟而来,秦国大军在康秦边境线上已驻扎旬月有余,不日将发起进攻,戴某必须在秦国大军发动进攻前和汉国结成联盟共同对抗秦军。姑娘,是想站在戴某的对立面吗?” 花颜笑了笑,“公子真会说笑,廖汉成撺掇那昏君屠戮花家满门,小女子恨透了秦国,巴不得秦国早一天灭亡,怎么与公子为敌?” 戴云继续说道:“花颜姑娘,本官此次来汉国身负使命,但廖汉成不可以死在汉国,只能死在秦国境内。廖汉成若死在汉国宁阳城,秦国必然发动大军首先突袭汉国,汉国尚无准备定然难以应对,必会投降,如此一来,康汉联盟自然难以达成。” 花颜点着头,问道:“小女子答应公子的要求。” “花颜姑娘为何答应得如此爽快?莫不是有什么其他要求?”戴云看出她的意图,直接问出来。 “小女子自然是看上公子的美貌,想要以身相许。” 戴云笑着摇头,“花颜姑娘莫要取笑戴某,不过戴某可以送姑娘一个好消息,听闻宁阳城中有三处秦国暗探的联络处,若是姑娘喜欢可以全部去看看,顺便捉几个活口问明廖汉成的活动踪迹。” 花颜道了一声“谢谢”,亲手蒙上白色面纱,手拿长剑走出客房。 戴云冷笑一声,心想:“原来她也会用软剑,宁阳城必定不会太平。近几日需小心提防谨慎做事。” 他拿起茶杯闻了闻,大叫一声,“不好,有人在茶水中动了手脚。”说着话他趴在圆桌上不省人事。 一瞬间,有两个黑影推开客房门,他们手拿刀走进客房,看到昏倒在桌前的戴云,举刀就要砍。戴云迷迷糊糊中看到两把钢刀架在头顶,只听见“嗖嗖”两声,两把钢刀掉落在地,两名黑影被打倒在地。原来是刚才的花颜姑娘去而复返,正好救了戴云一命。 花颜姑娘收回长剑,叫醒熟睡的戴云,“公子!公子!该醒醒了!若不是本女侠,你早就没命了!” 戴云被惊醒,看着四周的情况,走到两名刺客面前,解开两名刺客的黑纱,大声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半夜刺杀本官?” 两名刺客早已被花颜点了哑穴,暂时不能说话。花颜姑娘笑着说:“这个不难猜,刚才公子还让本女侠去杀秦国暗探,他们就是廖汉成派来暗杀公子的暗探,这个恩情公子打算怎么还呢?” 戴云低头沉思,“花颜姑娘刚好可以利用他们两个做引路人顺势达成目的,不用谢本官。” 花颜姑娘第一次见到如此厚脸皮的男人,也无可奈何,只好提溜着两名刺客再一次离开。 此时戴云站在客房中,没有想清楚一些问题,披了一件披风,慢步走出客房,沿着走廊向前走,前面是一个八角凉亭,有一个人正站在凉亭正中央。戴云意识到不对,停住脚步,站在原地,抬头望着夜空的月亮,有了想回客房的打算。突然间刚才站立凉亭的人朝着他走过来,听着这脚步声很近很近,戴云一转头瞧见此人,“廖汉成!” 刚才站立在凉亭看月亮的人就是大秦使臣廖汉成,戴云的敌人。 廖汉成虽说是文官,但年龄比戴云大了十三岁,论阴谋手段,完全胜过戴云。 “戴大人,此次孤身出现在宁阳城,可要小心一二。”廖汉成用深沉阴鸷的声音发出最严厉的警告。 戴云冷哼一声,“廖大人,真是贴心!本官初到宁阳便遭廖大人算计行刺,不过本官还是很感激和大人的情谊,也会确保廖大人在宁阳的安危。区区小事,不用廖大人感谢。” 廖汉成一阵眩晕,摇着头,大声问:“戴云,你对我做了什么?” 戴云冷笑道:“廖大人定是水土不服,干本官何事?请廖大人珍重!” 廖汉成缓了片刻才恢复正常,脑子一片混乱。戴云慢步走到凉亭中,叹息一声,心中思绪万千,“三日后就是汉国最有名的花儿节会,汉国陛下定然会同时招进我和廖汉成,对于汉国的态度还是很难琢磨,汉国百姓和官员对秦国均是敢怒不敢言。希望今夜花颜姑娘能清除秦国安插在宁阳的暗探。到时只剩下廖汉成一个人,即便是三头六臂,也得乖乖就范。” 此时睡不着的人还有一位,就是住在汉国皇宫里面的皇帝陛下陈昀,陈昀从先祖手中接过破破烂烂的汉国,励精图治,大力发展军事,同时和秦国和康国抗衡,虽然刚过四十,白头发倒是添了不少。陈昀身穿龙袍站在皇宫的书房中,一名太监在旁伺候,而汉国三皇子殿下陈锋急急忙忙来觐见。陈锋跪拜施礼道:“父王,康国使臣戴云,大秦使臣廖汉成都已到宁阳,不知父王作何打算?” 陈昀叹气一声,瞧着满身酒气的陈锋,“你见过两位使臣了?锋儿有何高见?” “父王,儿臣见过大康使臣戴云,温文尔雅,平静之下有雷霆手段,确实是难得一遇的百年奇才,儿臣敢说大汉没有此等奇才;至于廖汉成,一年见三次,没什么可看,阴骘狠辣,还在宁阳城安插暗探,不是善茬。”陈锋边说边比较,心中早有决断。 “一旦康国和秦国打起来,我们站哪边?”陈昀问出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陈锋慢步走到书房的地图前,手指地图上的一个地名-乾州,“父王,请看,这里是乾州,乾州三年前被秦国侵占,此次我们坐山观虎斗,可两不相帮。若秦国败,太子哥哥的驻军就在乾州百里外,可顺势夺下乾州;若秦国胜,继续观望。我们都与他们签订同盟文书,实际上两不相帮。” 陈昀看着地图上的乾州,“锋儿对此局势看得透彻,朕再想一想。与秦国结盟条件苛刻,与康国结盟也是不易。可否招降戴云此人?” 陈锋摇着头,“父王,戴云出自大康百年世家戴家,虽然戴家有些没落,但世人皆知戴家以武传家忠君报国,很难招降。那个廖汉成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在战斗中被俘投敌,虽然衣食无忧,但声名尽毁,以致于被戴云气得当场晕厥。” 陈昀感叹道:“大汉也需要像戴云这样的奇才,愿上苍恩赐一二。” 陈锋说:“父王,儿臣已派人盯着廖汉成,这廖汉成果然不是善类,派暗探行刺戴云,欲行嫁祸威逼之态势。幸好戴云机智躲过。近些年秦国客商暗探在宁阳城横行霸道,百姓苦不堪言。请父王多为百姓考虑一二。” 陈昀严肃地点点头,“锋儿,你先回去歇息,你大哥不在宁阳,朕全靠你了。” “请父王放心,儿臣定护佑大汉百姓周全。”陈锋再次跪拜施礼,然后离开书房。 陈昀瞧着四周,又是叹息,心中似乎读懂了作为君王的真正意义,为百姓计,为苍生计,为先祖计。 戴云也是一个不凡之人,此时的他不甘心就这样,拔出腰间软剑练了一套剑谱,只见软剑在他手中变幻万千,一般人和他对阵,还真看不透他出快剑的招数,也正应了那句话,出剑于无形,制敌于瞬间。 突然间一个身影出现在戴云身后,说时迟那时快,戴云意识到身后有人躲闪在一旁,对方射出的一把短匕首还是刺中他的右臂。戴云亮出软剑直刺对方前胸,两人打斗在一起,最终软剑挑落对方的长刀。戴云心一横,拔出右臂的短匕首,强忍着痛苦,大声喊:“有刺客!有刺客!” 戴云的声音惊动了金亭驿馆的议程狐耳,狐耳带人赶到金亭驿馆后院的凉亭中,立即拿住刺客,刺客面纱落地的那一刻,戴云认出行刺之人就是今夜玉泉斋出现的秦国人寻方,虽然不知道对方姓名,但样貌也认得。 寻方大笑三声,“戴云,你死定了,老子的刀上淬了剧毒,你离死不远了!” 戴云突然感觉头晕目眩,不省人事,还是在最后一刻将软剑放回腰间。 狐耳大声喊:“来人,押走刺客,好生看管!”他带着人将戴云扶回客房之中,只见戴云脸色煞白,这是中毒的症状。 “快去皇宫请御医前来!”狐耳自是不敢怠慢,大康使臣一旦死在驿馆,他这个驿丞就是死罪,还要牵连全家问罪。 这一夜汉国皇宫也是不得安宁,陈昀得知消息后立即派来三名御医进入驿馆会诊都没有好的办法,陈锋带人押走了寻方去审讯。 三名御医只是开了一张压制毒性蔓延的方子,强行给戴云灌了汤药,戴云体内的毒性没有扩散。一整夜狐耳守在戴云的床前,满头是汗,生怕出大事。而廖汉成对此一无所知,这是陈锋连夜封锁了消息。 戴云在迷迷糊糊中,不停地喊着一个名字,“……清雅……清雅……” 这一声声呼唤也传到了康国京城,清雅独自躺在内室,花雪儿住在内室的隔壁。只听见一声“公子”,清雅从噩梦中醒来,花雪儿听见叫声也跑进内室,看到满头汗珠的清雅,用丝巾擦着她额头的汗珠,关切地问: “清雅,你做噩梦了?这是怎么回事?” 清雅大口喘气,虚弱地说道:“雪儿,我梦到公子被黑衣人刺伤,奄奄一息,嘴唇发紫,小脸煞白,全身冰冷,向我走来。公子是不是出事了?” 花雪儿紧紧握住清雅的双手,安慰道:“清雅,不要自己吓自己,公子有凌风剑,还有软剑防身,更有薛侍卫护卫,定然不会有事,你莫要担心。你要是害怕,今晚我陪你睡。” 清雅的心呯呯乱跳,“我就是感觉不好,这次特别不好,汉国那边可有公子的消息传来。” 花雪儿似乎也有同样的感觉,还是笑着安慰,“放心,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公子大富大贵定能遇难呈祥。我陪你睡。” 在花雪儿的安抚下清雅再次入睡,都说相爱之人心灵相通,果然不是假话。花雪儿不停地回忆着和戴云相处的每一个瞬间,也不希望此次公子出事,搬过来一个木椅坐在床头。 这一夜没有一个人能睡着,当薛恒背着长剑走进戴云的客房时,发现多了很多人,戴云躺在床上,一把揪住狐耳的衣领,大声问:“驿丞大人,这是怎么回事?昨夜我奉公子之命出去查访,为何回来会变成这样?” 狐耳哭着说:“不是下官的过错,是昨夜有人行刺戴大人,淬毒的短匕首刺中了大人的右臂,陛下已派来御医诊治,御医只能用药物延缓戴大人体内毒素的扩散。” 薛恒看了看昏迷的戴云,面色煞白,嘴唇发紫,虽说薛恒行走江湖数十年,但此等毒从未见过,紧握住戴云的手,低声哭泣:“公子!公子!薛恒无能,不能为你解毒!” 此时听见客房门外有一阵嘈杂声,还有争吵声,“戴大人,廖某前来探视,可方便否?”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大秦使臣廖汉成,这是假意探视的时刻,狡猾的廖汉成自然不会放过如此好的时机。 “大秦廖汉成!”薛恒拔出长剑,眼中满是怒火,“我要去杀了这个坏蛋!” 第53章 解毒 狐耳拉住了薛恒,“薛侍卫安心照顾戴大人,下官前去应对,其他人跟本官走。” 薛恒叹息一声,双眼含泪,想起戴毅在清陵山谷的嘱托,恨不得拔剑自刎。 狐耳带着几名随从走出客房,薛恒轻轻关上客房门。 廖汉成笑着走上来,问道:“敢问驿丞,戴大人伤得重吗?现在怎么样了?” 狐耳干咳一声,说道:“廖大人,戴大人正在休息,现在不方便打扰,本官听闻大秦与大康为世仇,为何如此关心一个敌国的使臣?” 廖汉成脸色很难看,说:“虽是世仇,廖某还是仰慕戴大人的人品与才学,既然不方便相见,廖某改日再来拜访。” 狐耳看着廖汉成离开的背影,脸色凝重,安排两名带刀的随从守护在客房门前,“没有三皇子殿下命令,任何人不得拜访大康使臣戴云。” 狐耳此时心中乱做一团,不知如何处置,回头看着戴云的客房,心中早已咒骂了廖汉成八百遍。 客房之中的薛恒坐在床前,尽是后悔之意。突然间一名胡人女子装扮的侠客顺着后窗进入客房,薛恒意识到有人闯进来,以为是刺客,拔出手中的宝剑,刺向胡人女子,“公子早已奄奄一息,为何还要赶尽杀绝?” 胡人女子手中的软剑与薛恒打斗在一起,双方打斗了数十个回合未见胜负。胡人女子轻轻摘掉面纱,收回软剑,温柔地说道:“兄台,别打了,我是戴公子在黄州的朋友花颜,昨夜大秦安插在宁阳城的暗探已被汉国全部拔除,这是我和戴公子商议好的事情。” 这名胡人女人正是昨夜闯入戴云房间的花颜姑娘,江湖门派天机阁的成员。薛恒打量着花颜,“这女子是胡人女子装扮,也曾听闻黄州明月湖有一个歌姬名叫花颜,倒是未曾听公子说过,再看看。若是他能解了公子的毒,也是好的帮手。”想到这里,他手指床上的戴云,“姑娘,薛某是公子的侍卫,并未听闻公子提起过姑娘。昨夜公子中了刺客的毒,无人可解,若姑娘可以解了公子的毒,薛某来生愿做牛做马报答姑娘!” 花颜慢步走到床前,看着戴云的病情,“这毒不是寻常之毒,整个中原都不会有人认得,这是辽东慢性奇毒千丝散,三日内必死。我曾听师父提起过一次,没想到戴公子会中此毒。下毒之人必定是大秦辽东人士。” 薛恒点点头,“昨夜行刺之人是秦国人。此毒可有解?” 花颜叹气,用手擦着戴云额头的汗珠,低声说:“我不知道,或许我师父可以解此毒。只不过师父从不救外人,我可以带着戴公子去试一试。” 花颜抱起戴云,“薛侍卫,此去只需三日便回,余下的事情请薛侍卫周全处置。大康使臣还在驿馆的消息必须营造出来。” 薛恒施礼道:“薛某带公子先谢过姑娘救命之恩!姑娘尽可离去,客房之中薛某定能处理好。” 花颜抱起戴云从后面的窗子跳出,沿着人少的回廊走出金亭驿馆,从驿馆门口解下一匹快马,将戴云先放在快马上,自己立即抓好马缰绳立马,快马立即离开金亭驿馆,前往何处,这还要问花颜姑娘。 此时的花颜一边骑马,一边看着早已孱弱不堪的戴云,回想着三年前离开清云庵的场景,三年前花颜还在清云庵学习剑术,接到一个噩耗:秦国皇帝下令屠杀田丰以及花家满门,花颜自此无心练剑,便离开清云庵前往秦国查找凶手,后来便在江湖朋友的介绍下加入了天机阁。天机阁,江湖上一个专门买卖各路情报消息的组织,只为钱财,从不杀人。 清云庵在宁阳城北庆阳山上,与宁阳城早已隔绝,汉国达官显贵也很少去参拜。从宁阳城到清云庵的路上,花颜不停地扬着马鞭子,心中已被悲伤填满,“没想到昨夜一别竟然会变成这样,早知如此,公子何必来宁阳城。明知大秦使臣廖汉成阴险歹毒,还敢孤身一人前来,只带一个亲卫,这样的冒险值得吗?康国的使命与个人性命比起来,那个更重要?”这是她此时最真实的想法。 这一路她用了三个时辰,在清云庵前抱着戴云下马,将马缰绳系在清云庵门前,搀扶着他前去敲门。虚弱的戴云缓慢地睁开眼,用孱弱的声音讲:“……花颜……不用……管我了……我一死汉国定会与康国结盟……我死而无憾……” 花颜安慰他,低声说:“公子,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 开门的是花颜的师姐云悦,云悦认出花颜,看了一眼虚弱的戴云,“师妹,你这是做什么?他是谁?” 花颜哭着说:“师姐,这是我的朋友戴公子,身中辽东奇毒千丝散,请师父救治。” 云悦严肃地说:“师妹,师父早已立下规矩,从不救治外人,他还是一个来自中原的人。” “请师姐通传一声,戴公子还有救,他是大康最有才华的才子,也是我最爱的人!”花颜哭喊着,想以此打动师姐。 云悦叹息一声,“师父正在庵堂,你们先进来在云心堂外等候,我替你和师父说一说。” 花颜搀扶着戴云进入清云庵中走向云心堂,云悦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叹息一声,“红尘俗世多少爱恨情仇,唯有一个情字叫人欲罢不能。” 云悦迈着沉重的步子绕过前面的庵堂,进入后面的云心堂大殿,有一个身穿道袍的中年女子跪在菩萨的塑像前低声吟诵着经文,这就是清云庵庵主清月,也是花颜的师父。云悦慢步走近前,“师父,花颜师妹回来了,还带来一个身负重伤的中原男人。” 清月站起身,看着云悦,听着云悦讲述着花颜上山的始末。“为师的规矩,她不懂吗?你竟然还敢放他们进来!平日里为师怎么教你的?” 云悦低头,继续说:“师父,花颜师妹和戴公子就在云心堂外,戴公子快不行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人命,是出家人该做的事情。花颜师妹对戴公子情根深种,怕是很难赶走她。” 清月慢走走到云心堂大殿门前,瞧见花颜搀扶着戴云正走进大殿来。 戴云没站稳跌倒在地,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花颜拉着他的手,看着他惨白的面庞,大声喊:“公子!公子!你醒醒!你醒醒!” 清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戴云,严肃地说:“这小子长得还行,已经断气,千丝散之毒能撑八个时辰,体质还行。花颜,人已经没救了。” 花颜松开戴云的手,跪下来磕头,“师父,戴公子还有救,求师父救救他!求师父救救他!若师父能救活戴公子,花颜愿一辈子待在山上求禅悟道。” 花颜不知磕了多久,支撑不住晕倒过去。 “师妹,你醒醒!你醒醒!”云悦大声喊着,“师父,花颜晕过去了,弟子恳求师父救救戴公子。” 清月转身看着云悦,又看看地上的花颜和戴云,叹气,“都是孽缘!孽缘!罢了!云悦,你将戴公子安置在空客房中,为师半个时辰后来救治戴公子。” “弟子替师妹谢过师父!”云悦高兴地站起身,抱着戴云前往云心堂附近的空客房中。 半个时辰后,花颜已经苏醒,和云悦站在客房外。客房中,戴云被安置在软榻上,软榻附近有一个圆形木盆,清月开始逐一检查戴云的右臂伤口,用内功封住右臂的血脉强行逼出他右臂的毒血,一滴滴毒血滴落到木盆中。 待到毒血全部流出,清月用白纱布包裹他的伤口,然后慢步打开客房门,花颜和云悦跑过来,齐声问:“师父,戴公子怎么样?能救活吗?” 清月满头是汗,“戴公子中毒不深,他体内曾被人注入一股强大的气流,此气流阻挡了毒四处流散,为师用内功强行封住右臂血脉逼出毒血,今夜戌时若能醒来,便是活了。若他醒来,将这两颗药丸喂他服下,可助其快速痊愈。”她将两粒红色药丸交给云悦。 “花颜,今夜过后,不论戴公子生死,你都要留在山上修练。”这是清月的命令。 花颜低声回答:“弟子领命!” 清月转身看着花颜,问:“花颜,戴公子与曾经的江湖剑客于膺是什么关系?他体内的强大气流与于膺的手法极其相似。” 云悦俏皮地说,“师父,大胆猜一下,戴公子是于膺的徒弟。” 清月瞪着云悦,“今夜好生看着戴公子,为师的名声要保住。” 云悦和花颜目送着清月离开的影子,同时笑出声来。“师姐,八成师父早年间和于膺前辈有关系。”花颜苏醒过来后,开始有气力调侃。 云悦笑着点头,“你找到妹妹了吗?外面的世界好玩吗?” 花颜和云悦相互拥抱着,彼此说着闲话,这对姐妹曾一同练剑,一同受罚,是无话不说的好姐妹。 当夜戌时,花颜和云悦守在戴云的床头,戴云在迷迷糊糊中轻轻呼喊着一个名字,“……花颜……花颜……不用管我……” 云悦听到戴云的声音,“快听,戴公子在叫你的名字。”花颜瞧着渐渐苏醒的戴云,双手握住他的右手,温柔地说:“公子!公子!你醒了!” 花颜的呼唤声唤醒了昏迷中的戴云,戴云睁着惺忪的眼睛,瞧着站在面前的花颜和另一个小尼姑,问:“花颜,我怎么在这里?这是哪里?” 云悦第一个站出来说话,“戴公子,我是花颜的师妹云悦,这里是宁阳城外庆阳山清云庵,你中了奇毒,师妹带你来求师父解毒。是我师父救了你一命!这两粒药丸可助公子病情痊愈,快快服下!”她将两粒红色药丸塞进戴云的口中。 花颜倒了一杯水,喂戴云服下。 “我先出去了,公子要好好谢谢师妹,你们慢慢聊!”云悦说着话离开客房,满脸带笑。 花颜扶着戴云躺下休息,温柔地说:“戴公子,你好好歇息,明日看情况可离开这里去做想做的事情。” 戴云紧握着花颜的手,低声说:“花颜,谢谢你救了我一命。我欠你一条命。” 花颜咯咯笑着,为戴云盖上锦被,“山上夜里冷,不要着凉,明日我就不送你了。我已答应师父留在山上专心修练,不再问红尘之事。请公子替我照顾好雪儿!” 戴云看着花颜离开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此次生死一线,他早已把个人生死置之度外,没想到竟然还有如此奇遇。“这清云庵本是方外之地,不染红尘,花颜怎么会是这里的弟子?过去从未听叔父提过清云庵,花颜姑娘定是和这庵主谈了条件。” 他瞧着四周,黑漆漆一片,正如今日戴云在汉国宁阳城的处境。汉国皇帝有心与大康结盟对抗大秦,却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此次若是廖汉成安插在宁阳城的暗探全部被拔除,廖汉成自然会吃大亏,再加上此次中毒遇袭,与大汉结盟之事有七成把握。这就是自信的戴云,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刚才走出客房的花颜站在客房外,迎面遇见庵主清月,施礼道:“师父,戴公子已醒,明日弟子可安心修练。” 清月一甩手中的拂尘,严肃地讲:“花颜,红尘过往,不过是世间浮云,世间仇怨,不生不灭,不消不长,你需化解心结,方可专心修练。” 花颜低头,再次施礼,“弟子谨记师父的教诲。随为师来。” 花颜跟在清月身后慢步走着,搞不清楚师父要做什么,也不敢问太多。在清云庵,清月是花颜的师父,也是她的亲人。 戴云听到了师徒两人的对话,叹息一声,不敢去想明天的事情,“或许廖汉成已经心慌了,开始要行动了。” 正如戴云预料的那样,廖汉成一大早没有见到戴云,一整天待在金亭驿馆,也没看见戴云出去,也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随身的仆人廖欣面色凝重地走进他的客房,低声说:“老爷,大事不好了!大秦安插在宁阳城的暗探全被汉国兵卒抓了!三个联络站点都没人了!” “这是谁干的?”廖汉成此时变得异常愤怒,“戴云只有一个人前来,一直在金亭驿馆没出去过,莫不是汉国人早就盯上了他们?” 第54章 对峙 愤怒的廖汉成在客房中不停地踱步,慢慢冷静下来,心中不停地思考着一个问题,“戴云不是一个来的,肯定在宁阳城有帮手,肯定是早就来了,悄悄藏在暗处盯着。” 廖欣问道:“老爷,接下来怎么办?没有暗探的情报消息,一旦开战,怎么处理?” 廖汉成自信地讲:“大汉国力弱小,一个乾州三年内打了十次都没夺回去,如此汉国,还敢与大康结盟,简直是白日做梦。你再去盯着戴云的客房,一有消息立即回来汇报。” 廖欣领命快步走出客房,脸上全是汗,谁摊上这么一位盲目自大的老爷,谁都会全身打颤。 比起廖汉成的自负,此时的戴云正躺在清云庵的客房中,全身舒畅,右臂包扎好的伤口也正在痊愈,缓慢地坐起身,勉强可以在客房中来回走动,慢慢走到圆桌前坐下来,拿起桌上的茶杯倒了一杯茶,小口喝起来。 “今日我必须要回到金亭驿馆,至于清云庵庵主和花颜的救命之恩,来日再报。”他这样想着,从腰间拔出软剑,瞧着软剑光洁明亮,慢步走到门前,轻轻打开房门,手拿软剑走到客房门前的空地上,强行催动体内真气开始练习快剑。这一套快剑剑谱他早已习练几百遍,快到最后收剑前软剑指向旁边的一棵小树,剑气一闪,只见小树瞬间被震成残枝败叶。如此情景也吓坏了戴云,“这是什么?我何时变得如此厉害?” 此时云悦陪着清月师太慢步走过来,清月师太摇摇头,云悦笑着说:“戴公子,你好多了。这位是我师父清月师太。” 戴云打量着面前这位不足四旬的师太,虽然穿着庵堂的道袍,也掩饰不住她阴狠的气质,是一个不好惹的江湖方外之人。他收回软剑,施礼道:“在下戴云谢过师太救命之恩,刚刚唐突了,一时兴起,习练长剑,请师太勿怪。” 清月师太瞧着戴云,轻甩拂尘,低声问:“看你的剑法,不知施主师承何人?” 戴云有些尴尬,傻笑道:“在下只是跟随叔父学过剑法,叔父早年曾行走江湖,有一个诨号,御风快剑。” 云悦惊呼一声,“御风快剑早已销声匿迹江湖十多年,竟然是你师父。” 清月师太叹气,一脸不自在,“你师父是于膺。这就讲得通了,你体内有一股强大的真气,暂时你还无法驾驭,需要在打架中慢慢适应调息。” 云悦笑着说道:“戴公子,外面的世界好玩吗?” 清月师太咳嗽一声,等着云悦,云悦立即闭嘴,“施主的病情已稳定,请施主速速下山,以免打扰庵堂清修之地。花颜是贫尼的弟子,以后不许你与她再见面。清云庵与红尘没有半分关系。” 戴云第一次见识到清月师太的冷漠,再次施礼道:“在下立即离开,烦请师太替戴某转达对花颜姑娘的谢意。在下就此告辞!” 清月师太回望着戴云离开的背影,似乎想起一些过往的旧事,叹息一声,瞧着云悦,大声说:“还不快去做午课。” 云悦的午课就是练剑,每日就是坚持清修练剑。清云庵虽说是一个庵堂,倒也算得上红尘之外的安静之地,平日里很少有人来。此次戴云的到来就是一个例外,戴云从清云庵出来,看到云悦提前备好的一匹快马,骑上马立即下山,一路上没遇到一个行人。“清云庵果真是宁阳城的方外之地,无人打扰,说不定背后还有汉国背景也未可知。汉国的民风属于胡风,与中原的民俗大不相同,回去讲给清雅听,估计也没有人相信。” 戴云的马特别快,前后用了不到三个时辰便赶到宁阳城,即将进城时被守城的汉国兵将盘问好一阵子,后来遇见那夜玉泉斋的一名伙计解围才得以进城。一进入宁阳城,戴云便跟着玉泉斋的伙计赶到金亭驿馆门前,玉泉斋的伙计看到他径直走进驿馆才离开。 戴云心中对汉国的百姓有了好感,汉国的百姓和大康的百姓一样,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他慢步走进金亭驿馆,迎面撞见驿丞狐耳,彼此还寒暄几句: “戴大人今日兴致如此高,看来宁阳城风光还是挺吸引大人。” “驿丞大人,戴某有礼了,刚回来,在此多谢驿丞大人相救之恩。” “戴大人客气,三皇子殿下派人来问过三次,下官这就去向三皇子殿下回禀。” “烦请驿丞大人代戴某转达对三皇子殿下的谢意!” “戴大人,听闻大秦安插在宁阳的人前夜悉数被抓,行刺大人的秦国刺客早被三皇子殿下押走审讯,汉国定然会给大人一个交代。” “多谢驿丞大人相告,戴某略有困乏,要回去歇息。” 戴云从狐耳的口中得知一些发生的事情,正要走向自己的客房,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戴大人,这两日都在忙些什么?莫不是害怕与廖某当堂对峙?” 这是大秦使臣廖汉成的声音,廖汉成时刻紧盯戴云的一举一动,时刻都不敢放松。 戴云转身,看到手拿折扇的廖汉成,冷笑一声,“没想到廖大人如此关心戴某的一举一动,还专门派人盯戴某的稍,真是有心了。请廖大人放心,戴某不惧与廖大人当堂对峙,能气晕廖大人一次,就能气晕廖大人两次三次,烦请廖大人提前准备好速效救心丸。” 廖汉成对“速效救心丸”不解,但也能猜到这不是一个好东西,脸色瞬间大变,“请戴大人慎言,莫要随意胡诌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来吓唬本官。” 戴云这才意识到刚才用错了词,这是一个来自现代世界的词汇,用在此处倒是贴切,就是听的人懵懵懂懂。“廖大人,戴某要歇息了,改日再对峙。” 廖汉成看着戴云离开的身影,叹息一声,心中更是疑惑,“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还不到十九岁,竟然懂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看来此次宁阳的事情很难办呐。” 正如廖汉成预想的那样,戴云刚来到自己的客房前,客房门前守护的两名仆人还在,这是汉国三皇子殿下的命令,他向两名仆人点头致谢,轻轻地敲门。过了一刻钟,薛恒手持宝剑轻轻打开客房门,看到是戴云,放下手中宝剑,和戴云拥抱在一起,“公子!公子!” 戴云轻声安慰薛恒,“薛大哥,我的病痊愈了。” 薛恒笑着拉着戴云来到客房的圆桌前坐下,问道:“公子,花颜姑娘没一起回来?是她带你离开的金亭驿馆。” 戴云想起花颜姑娘,倒了一杯茶,看着茶水不敢喝,“此事先不提,把客房的茶水全部换掉。” 薛恒拿起茶壶和茶杯闻了闻,脸色骤变,“幸好公子发现及时,要不然就中计了,这是谁干的?驿馆的驿丞和仆人?” 戴云沉思片刻,“这不是驿馆的问题,是廖汉成提前做了手脚。最近几日要多多提防廖汉成,虽然大秦安插在宁阳的暗探被全部拔除,但大秦的力量还是很强,我们不能轻视。” 薛恒看了好久,也没有主意,问:“公子,接下来要做什么?” 戴云将最近三日来发生的事情串联在一起,低声分析:“进入宁阳城当夜,有一个秦国刺客故意在玉泉斋捣乱,这是引起我的注意,汉国三皇子殿下陈锋也是故意来试探我们;当夜花颜潜入金亭驿馆,我连续遭到两次行刺,廖汉成被我吓到镇住,接下来我被第二次行刺的人伤到昏迷不醒。这些事情还像一把大网把我和廖汉成联系在一起,这张网的背后还有一个人,这个人是谁?若是我没被花颜的师父所救,死在宁阳,大康和大汉也会结盟,陛下不会在意一个使臣的生死。目前要做的就是和汉国三皇子陈锋取得联系,先说服陈锋,然后在汉国皇宫大殿上击败廖汉成,当堂达成两国结盟一事。这背后的是是非非都不能左右康汉两国结盟一事。” 薛恒听不懂这些,还是追问:“公子,我要做什么?” 戴云脑子一转,笑着说:“等到天黑,你还待在客房中,我从后窗出去溜出驿馆去见陈锋。必须尽快安排和汉国皇帝的见面。” 两人商量好晚上之事,戴云换了一身驿馆仆人的衣服,从客房后窗溜出去,然后沿着回廊走到驿馆门口,在驿馆门口徘徊片刻,沿着街道向前走,“玉泉斋怎么走?”他边走边打听,半个时辰后到达玉泉斋,刚走进玉泉斋,陈锋的仆人阿依达笑着走过来,说道:“戴公子,我家公子在二楼雅间恭候。” 玉泉斋的二楼全是富丽堂皇的雅间,所用的家具都是上好的家具,雅间是专供达官贵人谈事所用的私密空间。阿依达领着戴云走上二楼,在二楼天字号雅间停下来,轻轻推开门,“殿下,戴公子来了!” 戴云大步走进雅间,阿依达轻轻关上房门,站在外面守着。雅间布置得很有韵味,陈锋穿着和那夜同样的衣服,坐在书案前,书案上放着两坛玉雪琼浆,还有四个酒碗,书案中间摆放着一簇花,花是宁阳当地的花,他还叫不上来名字。 戴云冲着陈锋微笑,施礼:“戴云见过三皇子殿下!” 陈锋一摆手,笑着说:“戴大人,不必多礼,请坐!” 戴云慢慢坐下来,瞧着房间的氛围,“殿下真会选地方!不知殿下在此等外臣所为何事?” 陈锋没想到戴云还在故意装傻充愣,直接说道:“本殿下已彻底拔除大秦安插在宁阳的暗探,这其中还有戴大人的功劳,那位传信的姑娘是戴大人的人,这个本殿下已暗查过。廖汉成派人两次行刺戴大人,戴大人只需再推一把,康国和汉国就可以结成对抗秦国的联盟。不知戴大人是否愿意?” 戴云千算万算还是没算到陈锋竟会如此直接表达,施礼道:“既然殿下有此意,外臣也有此意,廖汉成两次算计外臣,外臣定然不会放过他,但还需要殿下说服汉国皇帝陛下尽早安排金殿召见。余下的事情就好办了。廖汉成本就是外臣的手下败将,不足为虑。” 陈锋倒了两碗酒,将其中一碗放到戴云面前,端起另一碗酒,“喝酒!” 戴云笑着举起酒碗一饮而尽,陈锋特别喜欢有豪气之人,也是一饮而尽。两人连续干了三大碗。 戴云仔细看着陈锋,问:“殿下,若此次大康和大汉的联盟达成,外臣有一提议,殿下可主动请缨带兵收复乾州、雍州等地,如此一来,太子必然失势,可在未来主政汉国。不知殿下是否有此意?” 陈锋心中猛然一惊,这正是他心中的计划,一直都未对外所说,竟然可以被戴云猜到。“戴大人果然是聪慧之人,若真有此事,戴大人可愿在康国助本殿下一臂之力?” 戴云倒了两碗酒,笑着举起酒碗,“殿下,干了此碗酒,今生我们定不相负。” 陈锋瞬间知晓戴云的心意,举起酒碗与戴云相碰,两人又是一饮而尽。两个好朋友之间就是这样,酒碗一端,彼此惺惺相惜。 “戴大人,你可愿留在汉国?父王特别喜欢像戴大人一般的青年才俊。” 戴云尴尬地倒酒,“殿下有所不知,戴某在康国早已娶妻,一时还不适应宁阳城的风俗习惯。” 陈锋不再逼问,“父王早已名言,三日后同时召见戴大人和廖汉成。到时金殿之上戴大人需要同时应对左相成邦,右相伯莱,左相成邦老辣阴狠,右相伯莱温文尔雅,胆小懦弱。戴大人要小心应对。” 戴云道了一声“谢谢”,继续和陈锋喝酒闲聊。 等到两人离开玉泉斋已是亥时四刻,戴云笑着送别陈锋和阿依达,沿着坊市的街道慢步向前走,总感觉身后有人跟随,故意停下脚步,躲进附近的一个街巷。一直跟踪的人没发现戴云只好作罢。 戴云轻吹一口气,略有一丝醉意,沿着原来的路回到金亭驿馆,悄悄溜到他自己的客房后面,跳窗进入客房,看到薛恒坐在圆桌前用白布擦拭宝剑。 戴云总算松了一口气,慢步走到圆桌前坐下,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水,轻轻喝了一口,“薛大哥,三日后汉国皇帝召见,这两天就待在金亭驿馆练剑。” “公子,那岂不是太无趣了?可以请几个胡人歌姬前来跳舞助兴。”薛恒用期待的眼神望着戴云,想借此放纵一次。 戴云有些醉意,一摆手,没说一句话。在薛恒看来,这就是同意的意思。 第55章 结盟 薛恒是一个简单的人,只要是喜欢做的事情随心而动,从不在意他人的看法与评论,这一点儿和曾经的戴云很像。 戴云躺在客房的大床上,宁阳城的夜里格外冷,虽然是仲夏,但还要盖一个锦被,宁阳城和中原地区的天气变化还不太一样。他回想着黄昏时刻,那一抹彤云如火焰般烧灼天际,刺穿落日的余晖,直击他的内心深处。一阵木笛声伴着微风,穿梭于天地之间,悠扬得让人陶醉。他多么想留住如此美好的画面,可惜还是留不住。等完成此次公差,他就要离开宁阳城。 一夜无事,戴云打着哈欠起身,看着后窗,听到驿馆后院有人唱歌的声音,快速下床,整理好衣服,小跑到后窗前,轻轻打开后窗,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十几个胡人女子身穿胡人舞蹈衣服正在唱歌跳舞,舞蹈有西域的舞蹈风格,歌声也听太懂,好似当地的胡人音乐。胡人的舞蹈衣服远比大康女子的衣服漂亮,长长的一体连体连衣裙,还是低胸装那一种裙式,手中拍着一个小小的圆鼓。 戴云站在后窗前看着,大脑快速思考,“这是薛大哥的主意,还是廖汉成使出的计谋,想要借此哄骗他出去玩,然后派人潜入客房行不轨之事。到目前还不能确定。这个廖汉成还真是不好对付。” 戴云悄悄后窗,慢步走出客房,看到之前的两名仆人早已消失不见,正要关门,“戴大人,昨夜歇息得可好?”这是金亭驿馆驿丞狐耳的声音。 戴云急忙转身,施礼道:“驿丞大人,今日到访,可有何事?” 狐耳笑着说:“戴大人,陛下已宣旨请大人两日后于崇德殿觐见,请大人做好准备。” 戴云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再次施礼道:“有劳驿丞大人传递消息!敢问驿丞大人,今日后院胡人歌舞是何人安排?” 狐耳呵呵笑,“戴大人,这是您安排的,薛侍卫为解大人烦闷特意邀请宁阳城最好的艺馆前来驿馆。” 狐耳说完便离开了,戴云方才明白胡人歌姬是薛恒安排的,还是硬着头皮去看了两日的胡人歌舞表演。 “薛大哥,此事若是传扬出去,本官的名声就毁了。”戴云对薛恒说。 薛恒冲着戴云笑着,“这等小事不会有人在意,即便是回到京城有人问起,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公子性命差点儿不保,爽快爽快又如何?” 戴云虽有顾虑,还是没有再追究此事,专心准备明日崇德殿觐见汉国皇帝一事。 这两日的动静不小,廖汉成变得异常谨慎,听到仆人的禀报,亲眼看到戴云欣赏胡人歌舞,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心中小声嘀咕:“戴云也不过如此,看来他是对此次康汉两国结盟一事不再抱幻想,打算认输。总感觉此次我赢得不光彩,有些胜之不武。” 当夜戴云还是不放心廖汉成,一直在驿馆后院反复回忆那夜行刺一事,有一个细节始终没有想明白:那名行刺的秦国刺客是谁派的?廖汉成?三皇子陈锋?汉国皇帝? 他带着这个疑问回客房去睡觉,心中依然想着明日之事。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第二日戴云早早起床,整理好朝服,带着薛恒,坐着一辆马车去汉国皇宫。廖汉成也是如此,两人几乎是同时到达汉国皇宫门口。 戴云和廖汉成相互彼此看着,戴云就是不喜欢廖汉成身穿的大秦朝服,廖汉成也是不喜欢戴云所穿的大康朝服,这就是相互生厌。 戴云笑嘻嘻地问道:“廖大人,可要保重身体,莫要被罗刹吓到丢了魂魄。” 廖汉成也不甘示弱,就是一点儿委屈都不愿意受,“戴大人莫不是那勾人魂魄的罗刹?” 戴云继续说道:“廖大人,倒是屡战屡败的高手,全然忘记了自家祖宗。” 廖汉成瞪着戴云,有一种想要打人的冲动,“本官绝不会忘记当日康国朝堂之辱。” 戴云心满意足地迈着大步向前走,廖汉成心中满是怒火,两名小太监各自领着一人沿着皇宫向前走。戴云见识过康国皇宫的宏大,今日看到汉国不一样的皇宫特色皇宫,心中还是略带一些钦佩,虽然汉国的官制等都学康国,但建筑方面保留人胡人独有的特色,宫殿房檐上少了类似狻猊等装饰之物,也是别具一格。 此时汉国皇宫崇德殿上,一众文武百官站立两边,太子陈煜领兵在外未在朝中,三皇子陈锋身穿朝服头戴冠冕站在最前面,左相成邦,右相伯莱站在陈锋两侧。汉国皇帝陈昀端坐在崇德殿的龙椅上,这个龙椅的做工自然不能和康国皇帝的龙椅相比。 “宣大秦使臣进殿! 宣大康使臣进殿!”手持拂尘的伯公公高声喊着。 戴云和廖汉成并排地走进大殿,戴云用余光瞧着大殿中的每一个人,对于汉国皇帝陈昀自然多看了几眼,陈昀相貌英伟,眉宇间有一股英雄气,身材魁梧,一看便是常年带兵打仗的人。 戴云第一个施礼,“外臣戴云拜见大汉皇帝陛下!” 廖汉成随后也是施礼,“外臣廖汉成拜见大汉皇帝陛下!” 戴云腰间挂着凌风剑,忽然瞧见陈锋身穿朝服,冲着陈锋使了一个眼色,暗示两人要配合默契。 陈昀一摆手,“朕今日甚是高兴,可以亲眼目睹大康使臣的风采,果然是文武双全的青年才俊,戴大人乃名门之后,更是难得。这位廖大人,每年要来我国三四次,不知今日来此有何贵干?” 廖汉成一脸傲气,在皇宫门口又被戴云激怒,高声讲道:“近来大秦铁骑在乾州城外发现有多支汉国游骑,敢问大汉皇帝陛下,这是要意欲何为?大秦皇帝命微臣前来质询,乾州是我大秦领土,何故来骚扰?不怕我大秦铁骑风驰电掣扫平这宁阳城吗?” 陈昀脸上带着怒气,依然笑呵呵地问:“不知廖大人是否带来贵国皇帝陛下的开战命令?” 陈锋站出来,大声讲:“廖大人,乾州是我大汉的领土,三年前被贵国派兵侵占,我国定要夺回来。” 左相成邦和右相伯莱相互看看不说话。戴云在一旁认真观察着左相成邦,右相伯莱,还真如陈锋所言,左相成邦深沉阴鸷,右相伯莱是一个十足的笑面虎。 陈昀严肃地问道:“廖大人,此事有何凭据?” 廖汉成还真拿不出任何凭证,游骑祠堂消息,出没无常。没有凭据就是凭空捏造。 陈锋继续说道:“廖大人言辞犀利,竟也是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当真是大秦最好的使臣。” 面对陈锋的讥讽,廖汉成暂且忍下,瞧着一旁看笑话的戴云,手指戴云,大声说:“大汉皇帝陛下,近日大康边境多次调防,有进攻我国的意图。大康派来使臣欲与大汉结盟共同进攻大秦,我国陛下特派微臣前来知会贵国陛下一声,若与大康结盟,大秦第一个要灭掉的就是大汉。乾州十万大秦铁骑三日定能横扫宁阳城。” 陈昀瞧着戴云,想看看戴云如何回答。“戴大人,廖大人所说之事是真是假?” 戴云接连叹气三声,“大汉要亡了!本官真替汉国百姓惋惜!偌大一个汉国朝堂,竟然邀请一个豺狼来质询。秦国,一个蛮夷,未开化的蛮夷,举着几把弯刀,口里喊着横扫宁阳城,事实上自从夺了乾州整日提心吊胆。就这么一个欺软怕硬的国家,大汉竟然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怒骂大秦使臣。这还是以武立国的大汉吗?本官初入宁阳城,连遭廖汉成两次刺杀,还站在这里,大汉就不怕大康百姓愤怒吗?康国百万大军一日便可抵达宁阳城,为本官报仇。还能顺便帮汉国夺回乾州。大汉皇帝陛下,大汉国没希望了。三年前,大秦铁骑屠戮俘虏和百姓,那一刀刀砍下的是什么?是汉国的好儿郎?是汉国百姓的父亲和儿子?一个没有底气没有自信没有抗争精神的民族和国家还有希望吗?” 戴云一番话说得整个汉国朝堂无人说话,陈锋悄悄低下头,左相成邦和右相伯莱也低着头,一道道伤疤被戴云揭开,陈昀的双眼含泪,心中一惊,“这个戴云果然不一般,杀人诛心。” 谁料此事廖汉成又补了一刀,“大汉皇帝陛下,戴大人所言不虚,大秦铁骑所到之处皆是焦土,望大汉三思而后行。大秦留着宁阳城就是大汉最后的体面。” 陈锋更加生气,手指廖汉成,“廖大人慎言,大汉还有血性男儿,还能战。陛下,儿臣提议与大康结盟共同对抗秦国夺回乾州。” 陈锋身后的文官和武将都纷纷附和,“陛下,微臣附议。” 左相成邦瞪着廖汉成,大声说:“廖大人,慎言,大汉即便是战至最后一个人,也要夺回乾州。” 右相伯莱站出来,高声讲道:“陛下,大秦欺人太甚,戴大人所言有理,大汉虽国弱,但依然可以与大秦一战,即便战死,也不受他国人的耻笑和讥讽。” 戴云终于松了一口气,瞧着廖汉成,说道:“廖大人,实话告诉你,大康边境四州陈兵百万,顷刻间可突破大秦边境防御军队,若大秦敢进攻大汉一寸土地,大康必然对大秦予以打击。” 廖汉成叹气,心中大叫:“不好!今日在皇宫门口,戴云故意激怒我,害我失去理智。今日在朝堂上气氛早已变了,我又成了戴云的工具,太气人了!” 此时的廖汉成叹气一声,笑着说:“大汉皇帝陛下,外臣已转达完我国陛下之意,告辞!” 戴云呵呵一笑,大声说道:“廖大人,归国路上,要走官道,莫走小路,小路上豺狼虎豹多,若是被豺狼虎豹盯上,性命不保!” 廖汉成自知今日已败,脸上依然挂着笑,“多谢戴大人提醒!廖某告辞!” 戴云目送着廖汉成离开崇德殿,心中叹息一声,“廖汉成果然是不一般,喜怒不形于色。” 戴云再次施礼道:“大汉皇帝陛下,大康鸿胪寺少卿 御史台监察御史戴云再次拜见。外臣刚刚出言不逊,望大汉皇帝陛下恕罪。大康确有进攻大秦之意,愿与大汉结盟共同对抗大秦。大康与大汉各自进攻,各取所需,战事互不干预。”他从衣袖中掏出两份结盟文书,继续说: “这是结盟文书,大康皇帝亲自起草,已加盖大康玉玺,请大汉皇帝陛下御览。” 伯公公慢步走下来取走戴云手中的文书,快步走到陈昀面前,将结盟文书交于陈昀看。 陈昀看了一眼结盟文书,问道:“众爱卿,对于结盟一事,有何看法?” 右相伯莱站出来,大声说:“陛下,结盟一事有待商榷。” 左相成邦站出来,高声说:“陛下,这是大好事,大康进攻秦国,可分散秦国兵力,如此一来,我国可夺回乾州。” 陈锋笑着说:“伯莱大人,可真是变脸大师,大秦欺压我国数十年,此次与大康结盟对抗大秦,只有大康可以帮我国抵御大秦的进攻。乾州一定要拿回来,这是扼守大汉与北境各地的咽喉重镇。” 陈昀点点头,说道:“戴大人,朕同意与大康结盟,这结盟文书朕签了。” 陈昀拿出玉玺在两份结盟文书上盖上大汉玺印,伯公公将一份结盟文书交给戴云。 戴云施礼道:“大汉皇帝陛下,外臣还有一言,大秦,虎狼之国,必然行动迅猛,每临大战需全面部署方能击败秦军。外臣告辞!” 陈昀又一次被震惊,戴云刚满十八,竟然有如此见地,虽未临战场,却能精准地说出战场的关键,不愧是百年未见的青年才俊。 目送着戴云离开崇德殿,陈昀大声宣布:“众爱卿,即日起准备,三日后康国会对大秦开战,此次务必夺回乾州。” 陈锋站出来,大声说:“父王,儿臣愿带一队兵前去支援大哥夺回乾州。” 陈昀笑着点头,“锋儿,你能有此心,朕甚为欣慰,朕恩准了。此次你和太子相互配合夺回乾州大破大秦铁骑。” 满朝文武齐声呼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56章 暗流 陈锋身穿朝服站在朝堂上,想起前几日和戴云在一起喝酒的场景,看今日戴云在崇德殿的表现,用杀人诛心最为贴切,这个局面几日前早已料到,今日亲身体验又是一番滋味。 “今日的朝堂,全部被戴云提前预料到,三日后康秦两国开战,乾州的大秦铁骑必碎于本殿下之手,这大汉的将来属于本殿下。大哥,对不住了,您三年攻不下来的乾州会拖垮你。”陈锋坚定内心的想法,望着满朝文武,开启指点江山,挥戈前行,荡平大秦铁骑。 此时慢步走出大汉皇宫的戴云,腰间挂着的凌风剑格外耀眼,头顶的红日照着他满脸通红,薛恒驾着马车赶在皇宫门口等待着。前面就是皇宫门口,前面领路的小太监转身将一把弯月短刀和一封信递给戴云,低声说:“小人是三殿下的人,三殿下不便送大人,小人代劳。三殿下有话转达,东出宁阳城直奔边境,中途莫要歇息,如此方能周全。” 戴云听懂了小太监的来意,从衣袖中掏出一袋银子塞给小太监,“多谢公公!” 小太监悄悄收下这袋银子,转身说道:“大人,已到皇宫门口,小人告退。” 戴云笑着点头,看着手中的弯月短刀,回望着小太监的身影,迈着坚定的步子走出皇宫,待到坐上薛恒的马车,才敢从衣袖中掏出那封书信看,这是一封道谢的书信,书信内容: 戴兄亲启,愚兄自宁阳玉泉斋初见,甚为喜欢,经审讯得知行刺愚兄之人乃北方秦国辽东寻方,背后主使之人在康国位高权重,忝居右相,此人恐与戴家先父之死有关联,一路珍重。 锋白 戴云拔出弯月短刀,看到短刀锋利的刀刃,右手摸了摸,想起先父戴天德之死,大声喊,“薛大哥,快些赶到金亭驿馆,午时前离开宁阳城,此处不安全。” 薛恒深知此事重大,不敢懈怠,快手羊鞭赶马车。一路上戴云无心欣赏街市的胡风胡俗,满是焦虑。戴云回到金亭驿馆,快步进入自己的客房,收拾好所有东西,一刻也不敢懈怠,背上包袱,和薛恒一起骑着快马离开宁阳城。 此时的戴云早已感知宁阳城暗流涌动,早一日离开,早一日回到大康,乃是上策。宁阳城江湖高手云集,鱼龙混杂,大秦与大汉之间恩怨颇重,不可陷入太深,这样的谋略或许管用。 戴云骑马出了宁阳城,薛恒骑马跟在后面,两人的脸上终于露出欢喜的笑容。“公子,无须担心,明日午时即可抵达黄州边境。” 戴云并不担心快马的脚程,而担心一件事,廖汉成一次次惨败,回到大秦必然是遭受冷遇,同为鸿胪寺少卿,他的下场也有可能映射到自己身上。大康皇帝高世尧毕竟不是明君,而是一个睚眦必报善于隐忍的布局高手,每一个人都是他手中的棋子,合用则用,不合则弃。 此时此刻在大康皇宫等待消息的高世尧尽是焦虑之色,段公公站在一旁也是无奈,自从戴云进入大汉境内,从大汉传来的各种消息都与戴云无关,仿佛这个人人间蒸发了一般。 “大汉还没消息传来?戴云是死是活,没有任何消息。过去快十日了。”高世尧生气地骂道。 段公公站在一旁,低声回道:“陛下,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想必是大汉对外严厉封锁一切消息,老奴即刻派人再去催促。” 高世尧接连叹息三声,紧闭双眼,暗自思量: “戴云,你一定要回来,一定要平安回来,朕已失去你的父亲,不想再失去你。暗查戴天德之死一案还要你亲自去办。边境的风又要起了。” 段公公看着陛下的思绪变化,好似看到戴云离开京城皇宫的最后一面,深深地叹息一声。 在大康,传递情感的东西不止是书信,还有南归的鸿雁,北返的候鸟,满是忧伤的子规。在戴家古宅的小山上,清雅端庄在山上凉亭的木椅上,轻轻弹奏着一首古曲《相思》。微风吹拂着她长长的秀发,也带去无穷无尽的相思。站在一旁的花雪儿眺望着整个京城的美景美色,轻声问道:“公子何时归来?” 清雅突然不再弹奏,心中的忧伤传到指尖,“嘭”地一声,一根琴弦瞬间断开,这是危险的预兆。 “雪儿,琴弦怎么断了?”清雅内心变得慌乱,不想竟会变成这样。 花雪儿看在心里,疼在心间,轻声抚慰:“清雅,汉国并无消息传来,目前公子还是安全的,姑娘莫要过度担忧!若是公子归来,看到姑娘如此担忧,会更加心疼。” 清雅看了一眼断了琴弦的古琴,低声说:“明日找人修一修古琴。” 花雪儿笑着领命,望着远方,在她心中,每一次都是这样无休止的等待与折磨,当真是悲伤难以言表。平静的戴家古宅和往常一样,清雅每日做些秦国糕点派人送往心悦斋售卖,然后就是闲逛,看山看景,偶尔抚琴寄托情思。一行飞燕,边飞边停,也想带走她的点点情思。 归途有期,待问来人。 戴云骑着快马一直沿着官道疾驰,不敢有一刻懈怠,薛恒骑着快马在后面紧紧跟随。风沙早已迷住戴云的双眼,这就是大汉境内的特色,风沙大,一起大风,到处都是灰蒙蒙的沙雨。薛恒在后面也是拼命向前赶,大声喊:“公子,风沙太大,停下来歇息片刻。” 戴云听不到后面的声音,只能一路向前,半个时辰后,风沙止住,薛恒骑马赶过来没有发现戴云的身影。 “公子!公子!你在哪里?你在哪里?”薛恒大声呼唤着,心中害怕极了。 四下全是风沙,官道早已被掩盖,薛恒找寻了片刻,发现一个青灰色的东西,拼命地扒开沙子,在沙堆中挖出戴云。戴云早已被风沙掩盖,幸好挖出及时,还有气息。 “公子,你的马呢?跑丢了?” 戴云心中咒骂着这里的鬼天气,“薛大哥,没了,全没了,我们只能共乘一匹马。” 薛恒看着四周的黄沙,笑着说:“这里离边境还有十公里,午时必到黄州边境。这种天气我早已习惯。上马!” 薛恒轻轻扶着戴云先上马,然后一跃上马,扬起鞭子前行,大声唱着悠扬的汉国花儿。 戴云听着走调儿的花儿,笑着说:“薛大哥,快走吧!昨日飞鸽传信已到边境,大哥应已获悉,若是晚到一刻钟,大哥要生气了。” 薛恒方才知道戴云早已联系戴毅做好边境接应一事,“公子算无遗策,太聪明了!” 原来戴云早已得知宁阳城不安全,昨日借用汉国三皇子殿下的信鸽传信给黄州边境驻军戴毅,通知他接应的具体时刻。 薛恒的马特别快,用了一个时辰便抵达汉国与康国边境,前面就是清陵山谷,守卫边境线的兵卒查验一遍戴云的官牒文书后放行。 戴云冲着薛恒微笑片刻,大步向前走,薛恒牵着马跟在后面,“公子,等到前面的清陵山谷,一定要让大哥增加一匹快马,一匹马驮着两个人太累。” 戴云呵呵笑着,看着四周茂盛的植被,“出了大汉国境,就是不一样,没有大风沙,空气好香甜。” 此时等在清陵山谷关隘的戴毅抬头看着头顶的大太阳,站在关隘前瞧着四周,口中不停地念叨着,“已经午时了,还没到,路上不会出事吧?” 戴毅的亲卫陶三身穿铠甲,笑着走过来,“大哥,不用那么着急,快看前面来了两个人,后面那个人还牵着马。一定是戴大人和二当家。” 戴毅看着前面走过来的人,脸上挂着笑,大步朝着戴云跑过去,一直跑到戴云面前,将戴云紧紧抱住,“云弟,快十日了,大哥害怕你出事,一直在等你。路上没出事吧?” 戴云扭头看着薛恒,轻轻挣脱戴毅,笑着说:“一路上马跑丢了一匹,还要烦劳大哥提供一匹快马。” 戴云跑过去一拳打在薛恒的前胸,笑着说:“好兄弟!走!一起回黄州!” 薛恒冲着戴毅傻笑,两人拥抱在一起,这是真正的兄弟情义。 戴毅拉着戴云走进清陵山谷关隘,薛恒牵着快马紧紧跟在后面,这一路走来,薛恒早已习惯和戴云的相处之道,一个简单的人自然深受他人的喜欢。 戴毅笑着说:“今日已到午时,就在这里简单吃些,夜晚可回清风坡歇息,明日再骑快马回京城。如此安排,云弟满意吗?” 薛恒吵吵半天了,“大哥,小弟一日一夜没吃东西,快弄点东西吃啊。” 戴云尴尬一笑,此时陶三早已安排好一桌酒菜,全是黄州当地特色菜肴。三人围坐在圆桌前露天吃饭,真是以天为盖,以地为根。面对美食佳肴,戴云不再矜持,酒量也是大有长进。三人吃饭喝酒,好不自在。 戴云虽然酒量大有长进,还是喝醉了,躺在一旁睡着。戴毅将薛恒拉到一边,低声讲:“兄弟,给我讲一讲你们的奇遇。不要漏掉一个细节。” 薛恒哭着跪下来,“大哥,薛某此次失职,令公子两次遇险,第一次是住进金亭驿馆当夜刺客行刺公子中毒不治,第二次是回归途中大风暴袭来,大风沙把公子盖住......” 听完薛恒的话,戴毅双眼含泪,俯身扶起薛恒,“好兄弟,起来,云弟是大康使臣,必须要经历此劫,我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日后你还要把云弟当成亲弟弟来看,云弟心底纯善,秉性纯良,在京城定会树敌。我们要保护好他。” 薛恒哭着点头,所谓生死之交,就是如此,一诺之重,重于泰山,重于一切。 戴毅看着入睡的戴云,叹息一声,“再过一个时辰,你们便回清风坡,那里每日都有人打扫,小俊帮忙打理小院,你和小俊很熟悉。” 薛恒想到小俊那个小喽啰,“请大哥放心,小俊机灵懂事,公子定会喜欢他。” 戴毅还是把戴云托付给薛恒,至亲之间的关爱也不过如此。当夜戴云和薛恒骑着快马回到清风坡戴家小院,小俊曾是戴毅的小兄弟,在清云山当土匪,是一个机灵懂事的小孩子,今年只有十五岁。 小俊守着戴家小院,每日照看花圃,洗衣做饭,打扫房间,戴毅常回来住一段时间,但戴云曾经住的房间从未让他人住。这一次戴云重回戴家小院,站在自己房间,看着先父戴天德的画像,缓慢地跪下来,“父亲,孩儿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叔父尽心尽力照顾孩儿十八年。孩儿定要查出十八年前戴家灭门惨案的背后真相,望父亲在天之灵护佑孩儿完成此事。” 戴云拜了三拜,缓慢地起身,看着父亲的画像,双眼含泪。“公子,老大人在天有灵定能知晓公子的孝心。公子要注意身体。”小俊突然闯进来,低声安慰。 戴云一摆手示意小俊立刻走出房间,“根据汉国那位刺客的交代,大康右相成天兴与父亲之死有关联,这背后有什么阴谋?还需要细查一番。大康朝堂的暗流一直都在,父亲早已是各方势力的眼中钉肉中刺。” 想到这里,戴云慢步走出房间,来到院中的凉亭中,躺在木摇椅上回想着过往的所有事情,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不停地晃着,摇摆着,变幻着。 “父亲,孩儿从汉国平安回来了!每一次看到您的画像,孩儿都记得您的音容笑貌,您每一次出现在孩儿的梦中,都是那么和蔼可亲,那么平易近人......” 声声呼唤寄托着他的无尽哀思,他此时是那么无助,那么令人怜惜。 小俊不知何时出现在凉亭中,轻轻叹息一声,似乎读懂了戴云的心境。 “公子,小俊不是刻意打扰,偶尔路过这里。” 戴云开始认真观察小俊,小俊是一个英俊的后生,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虽然曾在清云山当过土匪,却也是心地善良,机灵乖巧。 “你是大哥的人,若是好好学武,学文,读书,日后必是朝廷栋梁,好好跟着大哥学。”戴云用手摸着小俊的小脑袋,轻声说着。 “公子,外面是不是很热闹?” 第57章 归期 戴云觉得这个小俊甚是可爱,却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你还小,等你再长大一些,让大哥送你去黄州城读书,到时你就可以看到清风坡以外的花花世界。去睡吧。” 小俊笑着离开凉亭。 在小俊身上,他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也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在上一个世界里快乐成长,即便来到这个人世间也背负着太多责任和重担,以前曾经幻想过一辈子做一个种地的贫农,一生贫苦平淡;现在初入朝堂,背负着百年世家的荣耀和责任,再也不能做自由翱翔的梦,或者到头来,下场还不如曾经的父亲。既然已经做了选择,他只能义无反顾的向前走,没有后退的路可选。 “公子,明日如何走?”薛恒突然出现在小院凉亭,深夜之中这样的举动会吓到每一个想要入睡的人。 戴云坐起身,瞧着面前的薛恒,舒缓一口气,“今夜你给蔡州二叔传信明日酉时入蔡州城请二叔进城相见有要事相商。” “明日从陆路骑马赶往蔡州城?”薛恒继续追问。 戴云笑着点头,“薛大哥,在回京城前不要对外泄露我们的行踪,朝中有人一直想置我于死地。” 薛恒读懂了戴云的担忧,立刻去给蔡州驻军传信,心中写满对回家的期待和希冀。 戴云站在凉亭中,再次回忆着曾经在小院的快乐时光,这一次是开心地回忆。每一段快乐的回忆都值得铭记。每一段回忆都生动地描绘着他难以言表的喜怒哀乐。 他这一世的悲欢和幸福从戴家小院而起,随风而入世间,不知何时才能回到另一个世界。 黑夜带给人的是宁静,是祥和,是难以捉摸的未知,每一个人都期待着翌日的新变化,就连远在京城的戴一膺也不能幸免。自从戴云离开京城的那一刻,戴一膺每日都去戴家古宅看望清雅,每一日的心都悬在半空,今夜子时突然接到文肃侯戴俊来的飞鸽传信,那颗悬着的心才得以落下,下了一决心:心悦斋打烊三日。他连夜骑着快马出城,他曾经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快剑于膺,手中还有文肃侯戴俊来留下来的出城令牌,子时出城自然不是问题。至于他要去哪里,这还要问他的内心,江湖侠客做事随心所欲,从不收世俗和礼法的约束,当年和戴天德兄弟结拜,全凭个人喜好。 第二日的太阳还没升起,戴云被薛恒紧急叫起,两人快速骑马离开清风坡,一直到黄州城西门,然后从黄州城东门而出,从黄州城东门直达蔡州城,这是最快的路径,可以节省不少时辰。 一路上薛恒脸色凝重,戴云也跟着紧张起来。“薛大哥,有些事情等回到京城,我自会向你解释,上一次在黄州城留宿引出一场泼天大案,这一次快速离开黄州城也是逼不得已。” 薛恒脸色变得更加异常,“公子做事自有道理,薛某也嗅到路上的危险气息,待到安全区域再细说。” 此次去汉国,薛恒历经无数劫难,对即将到来的危险尤其敏感,害怕再次失信于戴毅,这是江湖义士的崇高品格,重信守诺。 从黄州到蔡州,戴云曾经盘算过,按照正常快马的脚程三个时辰必到,若是路上遭遇截杀和围堵,最慢也要五个时辰才能赶到。幸运的是一路无事,也没有刺客跟踪,前面就是蔡州城地界,看到蔡州的地标,戴云松了一口气,瞧着前面的薛恒,大声说:“薛大哥,我们直接骑马进入蔡州城直奔登云巷18号,现在是申时四刻,想必二叔早已到达。” 薛恒也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脸上挂着笑意,“公子,暂时安全,我也可以进城歇息一日,这一路的艰辛与可怕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戴云感叹一声,扬起鞭子,“驾-驾-”,骑马跑在前面,薛恒笑着骑马跟上来。蔡州是文肃侯戴俊来管辖的地盘,安全自然可以得到保障。望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和客商,戴云即刻下马,牵着快马走在大街上,在人群中发现一些神色异常的人,虽然表面上是穿着康国服饰的普通百姓,但这些人异常警觉,怎么看都像是秘密潜入的大秦暗探。薛恒牵着马跟在后面,故意撞倒其中一人,那人躲闪不及倒地被薛恒顺势抓住。 “公子,这个人怎么处置?” 戴云转身看着这个神色异常之人,低声说道:“押回去审一审。” 突然间人群中冲出十数名拿刀的刺客,孰料眨眼间被飞来的菱形暗镖悉数射中咽喉。戴云俯下身,拔出射中刺客的菱形飞镖,脸上挂着笑,“薛大哥,押着活口我们去老地方。” 刚才出手相助之人是戴云熟悉的人,这菱形飞镖倒是那个人第一次对外显露。 倒地的刺客被蔡州刺史的衙役们抬回刺史府确认身份,但很多人还是没有认出戴云这个大康使臣。 半个时辰后,戴云和薛恒出现在登云巷18号大门前,薛恒的手中还抓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刺客。戴云走上前轻轻敲门,等待片刻,文肃侯戴俊来身穿便服前来开门,老海跟在其身后。 戴俊来打开大门,看到风尘仆仆的戴云,眼中全是泪,双手抓住戴云的手,“云儿,你回来了!叔父等了你快十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松开戴云,瞧见薛恒手中的刺客,问道:“这是谁?” 戴云施礼道:“二叔,云儿在大街上遭遇大秦暗探行刺,这是活口,可以审一审。” 戴俊来笑着点头,拉着戴云的手走进院中,薛恒押着刺客跟在后面,老海领着薛恒将刺客关在后院的柴房。 戴俊来和戴云来到后院客厅坐下,戴素梅端着刚沏好的茶走进客厅,将两杯茶分别递给戴俊来和戴云,施礼道:“义父,公子,奴家有礼了!” 戴云看着戴素梅,笑着说道:“素梅小姐,过得可好?” 戴素梅笑着坐下来,“公子,素梅多谢公子挂念!” 戴俊来大手一挥示意戴素梅先离开,戴素梅识趣地走出客厅,此时客厅的气氛变得很微妙。 “二叔,快请叔父出来一见。今日大街上救我之人便是师父,以前只是听闻叔父善用飞镖,今日见到菱形飞镖,一猜便知是叔父。”戴云虽然没有见过叔父戴一膺用过飞镖,但此事绝密,二叔只会将此事告知一人,那就是叔父戴一膺。 戴俊来感叹一声,“云儿真是聪慧,一猜便知,我都很少见过二哥用菱形飞镖。” 戴一膺笑着走进客厅,瞧了一眼戴云,“云儿,你变得成熟了,稳重了,历经此劫,也算成长了。有何事不妨说出来。” 戴云解下背着的包袱,从包袱中取出那封陈锋写给戴云的书信递给戴俊来详看,书信内容: 戴兄亲启,愚兄自宁阳玉泉斋初见,甚为喜欢,经审讯得知行刺愚兄之人乃北方秦国辽东寻方,背后主使之人在康国位高权重,忝居右相,此人恐与戴家先父之死有关联,一路珍重。 锋白 戴俊来看完脸色变得很难看,手中的书信落地被戴一膺捡起。 “这怎么可能?”戴俊来脸色凝重,“原来是成天兴这个逆贼害了大哥,那璟王是被冤枉的吗?” 戴一膺看完书信,将书信还给戴云,感叹一声,“这一路的暗杀都是成天兴那个逆贼所为?怎么会是这样?” 戴云摇摇头,继续说道:“我自京城出使汉国,途径黄州之时,行刺之人确系璟王府所派,在汉国都城宁阳的两次暗杀,一次是大秦使臣廖汉成所派,一次便是右相成天兴所派。其他的我真不知道了,现在有些糊涂,分不清何为事实真相。” 戴一膺听完他的话,说道:“璟王府派人行刺云儿已被陛下褫夺爵位,璟王府被查封,一干人犯等着审讯问罪。真是罪有应得。至于大哥全家的惨案真相,还要云儿仔细甄别,切莫以偏概全。” 戴俊来点头,表示赞同,“云儿,你要继续追查,可先向璟王高世稷询问真相,再盯着成天兴这个逆贼,一定要查出大哥之死的真相,以告慰大哥一家在天之灵。” 戴云哭着点头,心中满是悲伤,这一世的悲伤皆系于百年世家戴家。 “二叔,今日抓到的刺客移交给二叔审问,连日奔波,今日侄儿想好好歇息一日。” 戴云从包袱中掏出陈锋赠送的弯月短刀递给戴俊来,“二叔,这是汉国兵卒随身佩戴的弯月短刀,大康边境兵卒也可试着打造随身佩戴,骑兵临战可轻松杀敌。” 戴俊来接过弯月短刀看了又看,忍不住地赞叹,“真是好刀!这个主意不错!马上要开战,临战前打造数十万把刀不成问题,现在边境驻军共有十万之众,纵使不敌也要迎战,现在有了这弯月短刀,胜算又多了几分。” 戴一膺笑着说:“云儿真是聪慧无比,我还要赶回京城,近几日清雅夜夜失眠,八成是云儿多次遇险,彼此心有灵犀,看来这个丫头选对了。” 戴俊来呵呵笑着,“二哥,我还想你留下来痛苦醉一次,那好,下一次你来,我们一醉方休。” 戴一膺说着话,手拿长剑快速离开客厅直奔大门口,这就是风风火火的江湖侠客作风。 戴云继续问道:“此次在宁阳城,侄儿身中奇毒千丝散,替我解毒之人好像认识叔父,名唤清月师太。不知二叔可认识此人?” 戴俊来听到此处,禁不住感叹一声,这是于膺二十年前的孽缘,更是不能对外言表的秘密。“云儿,此事不足为奇,二哥在江湖上威名赫赫,自然有很多朋友。好好歇息。今日我便将你平安达到蔡州的休息飞鸽传信给陛下。明日出城我亲自送你。” 戴云的脸上始终挂着笑,端起茶杯喝茶,略有困意,想起叔父戴一膺提起清雅失眠一事,脑子中全是清雅那个可爱的小丫头,随口低声吟唱:莫问归期,谁诀别相思成疾,莫问天涯,也莫问归期。怎奈何无人了解,情断之时,冷暖自知。 每每提到归期,相思之人更是清切,远在京城的清雅和花雪儿漫步戴家古宅,“清雅,叔父昨夜子时出城,现在还未回归,不知去了何处?” 清雅低头沉思,“不用管这些,叔父出城定是公子有了消息,也不知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但愿是公子平安归来的好消息。归期,不知何日是公子的归期。” 花雪儿看在眼中,却急在心中,归期,归期,待公子归期是何日。 一起等待戴云归期的人,除了清雅和花雪儿,还有深居皇宫的大康皇帝高世尧和贴身太监段天福。此时坐在御书房批阅奏章的高世尧正拿着红笔看着手中的奏章,心中担忧的却是远在异国的戴云,轻轻放下手中的红笔,叹息一声。 “陛下!陛下!成了!成了!” 段天福手拿拂尘跑进御书房大声喊着,“陛下,戴大人有消息了!”他将刚收到的密报递给高世尧,密报内容: 戴云已平安抵达蔡州三日内必回京城 任务完成各中曲折待归京详奏 高世尧接过密报,看了一眼,激动地流泪,大声喊着:“戴云,还真行!天福,快提前准备赏赐之物!朕要重赏他!快说说,怎么赏才能服众?” 段天福满脸带着笑意,“陛下,赏赐之事少不了,审讯高世稷父子一案还要有担当之人才能胜任,太子殿下也需要一个好老师。” 高世尧笑着点头,“天福,有担当之人,必须是戴云,至于太子少师一事,朕再斟酌斟酌。今日心情大好,去御花园转转。” 段天福大声喊着,“陛下起驾御花园!” 高世尧笑着走出御书房,段公公跟在后面,心中满是欢喜。“戴相爷,戴大人平安回来了,戴大人平安回来了,您在天有灵庇护戴大人一生平安。”这就是段天福的心声,原来段天福曾是戴天德的人,现在是戴云的人,如此看来,皇宫之中,也有忠心护主之仆人。 “莫问归期,谁诀别相思成疾,莫问天涯,也莫问归期。”戴云的歌声也深深刺痛了另一个人的内心。 第58章 相思 试问归期,试问归期,公子何不归? 戴云有些困意,走进书房躺在软榻上安然入睡。连日来一直骑马奔波,他早已疲惫不堪,前几日在异国不敢睡,现在回到安全的蔡州,自然无须担心安全问题,呼呼大睡。戴俊来离开时特意交代过无事不要惊扰他睡觉,这座宅院显得异常安静。 不知他睡了多久,再次醒来之时是深夜,他坐起身,瞧着四周黑漆漆一片,穿好鞋,在书房中慢步走着,轻轻打开窗户,手握凌风剑跳到窗外,在小院中练剑,静谧的小院中只能听得见他挥剑的声音,地上落叶发出的沙沙声。练完一套快剑秘诀,戴云强行压制住体内的那个强大气流,将手中的凌风剑放回剑鞘,深吸一口气,脸色瞬间变成正常的白色。 “谁在那里?快出来!”戴云发现院中有人在偷看他练剑。 突然间戴素梅身披一件白色披风迎着戴云走过来,笑盈盈地说:“公子,深夜子时,更深难眠,何故来此练剑?公子此次出使汉国还顺利吗?” 戴云瞧着面前之人,今日的戴素梅早已不是昨日的谭丽,面露难色,低声说道:“一路走来,尽是劫难,一入汉国,漫天黄沙,湮没官道,初入宁阳城,胡人,胡舞,胡俗,皆是凶险;迷药入壶,算计人心,贵人相助,刺客行刺,匕首淬毒,命在旦夕,情缘未了,师太相救;重回驿馆,金殿辩论,杀人诛心,结盟达成;归途茫茫,黄沙漫天,无休无止,掩埋全身,亲卫相帮,过境归家。出使艰辛,步步荆棘,甚于朝堂漩涡。这一遭生死历劫,孤身前行,前路茫然,何处是归期?” 听着他的描述,戴素梅早已泪流满面,轻声叹息,“公子,路是人走出来,既已选择前路,何惧前路艰险。当初公子甘冒杀头之祸救下奴家,今蒙义父不弃归于蔡州,义父明知大康兵备不足,依然选择带兵御敌,明知不敌而敢向前冲,想必这就是百年世家戴家世代相传的东西。公子初入朝堂,不惧璟王势力,早已树下众多敌人,只能前行,毫无退路,日后望公子多多保重,家父曾经深陷朝堂无法自拔,终落得全家惨死的下场。奴家不希望看到公子步家父的后尘。” 戴云不敢叹息,只是轻声回了一句,“素梅小姐,夜已深,早些歇息。戴某对未来自有谋划,自有化解劫难之法。一入庙堂,身不由己,我不度人,他亦度我,恩恩怨怨,无休无止,至死方休。历来如此,明哲保身之人可独活,亦无师无友,孤独寂寞。人生何故如此?” 戴素梅听着他的话,似懂非懂,一知半解,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 对于这一世的恩恩怨怨,戴云早已没有选择的权利,前面的路戴家人提前铺好,他只能沿着世家的路继续走下去,不论是生,还是死,百年世家的荣耀逼着他一直向前,继续向前,一直到大康灭亡的那一日。 练完剑的戴云重回到书房,用打火石点燃烛台上的蜡烛,亲自研磨,拿起毛笔,在奏章上写着,第一行字是: 臣戴云启奏陛下 出使大汉结盟 微弱的烛光映着他英俊的脸庞,毛笔在奏章上快速旋转,轻轻合上奏章,此时已是丑时一刻。这份奏章今日申时前必须呈给陛下御览,他不知道前路如何,也不敢去想。大康与大汉结盟已然达成,大康只差一个动手的时机,具体来说就是一个出发收复失地的开战借口。这个借口,他已替陛下找到了。 戴云趴在书案前睡了几个时辰,醒来之时,戴俊来带着郑四山进入登云巷十八号宅院。戴云将昨夜写好的奏章递给戴俊来,严肃地讲:“二叔,这份奏章连同那名大秦刺客一同入京,烦请二叔安排快马,今日必须让陛下看到,大秦刺客交于陛下禁卫军。此事十万火急,望二叔妥善安排。” 戴俊来第一次看到戴云如此郑重的样子,将奏章和大秦刺客一同交给郑四山即刻启程前往京城。 对于分别,戴俊来是很不舍的,他亲自送戴云和薛恒离开蔡州地界,道了一声“珍重”。区区两个字,也饱含着亲人之间的深情厚谊,这就是最真实的情感。 从蔡州到京城的快马急报这一次又跑到了戴云前面,戴云的奏章和那名大秦刺客在申时同时进入皇宫,大秦刺客被禁卫军亲自审讯,刺客最终扛不住酷刑全部招供。高世尧坐在御书房的软榻上,看着戴云的奏折,又瞧着的大秦刺客的供词,站起身,不停地踱步,低头思虑着,“戴云在奏章中说得很清楚,大汉的结盟只为夺取被大秦侵占的乾州,大汉三皇子陈锋企图建功取代太子成为大汉监国之人。大汉的内政于大康有利,而开战的理由仅凭一个大秦刺客的口供远远不够。如何才能服众?” 高世尧看着站在身旁的段公公,低声问:“天福,与秦国开战不难,开战的理由如何选?” 段公公笑着说:“陛下,此次戴大人出使汉国,大秦使臣派人多次暗杀。杀我国使臣如同杀我国百姓,如此行径,我国定要讨伐。戴大人此次出生入死,当得此殊荣。” 高世尧满意地点着头,继续问:“大秦暗探都掌握了什么消息?文肃侯可有应对的策略?” 段公公一甩拂尘,“陛下,文肃侯已提前做好安排,蔡州地面上的消息全是假消息,只有一条是真的,那就是大康使臣不日抵达蔡州。” 高世尧拿起戴云的奏章又看了一遍,笑着说:“明日早朝议一议此事,今夜戴云能否抵达京城?” 段公公笑着点头,“戴大人做事周全,办事谨慎,今夜定能抵达京城。” 高世尧感叹一声,“戴云这个性子,和戴右相一模一样,雷厉风行,从不拖延。从出使汉国到返回京城仅仅十日,如此人才可堪大用,可以做太子的老师。” 段公公说:“戴大人遇到陛下是他的福气,是陛下慧眼识人才。” 高世尧心情舒畅,“就你这个奴才会说话。这话朕爱听!” 世人都爱听奉承话,上至皇室宗亲,下至平民百姓,贩夫走卒,奉承话永不过时。戴云在奏章中已然把行刺和暗杀写得很隐晦,依然被高世尧看出来,字里行间的悲凉与侠义已侵入他的内心,如此精彩的出使大戏被戴云写得简简单单,好似很平常的一件事而已。 生活中平常的事情很多,比如郎君与娘子平淡相守,劳累一天有人相伴,有人思念日夜得不到的爱人。此时还有一个人正坐在小山凉亭中眺望着远方,思念着那个从未告知归期之人,只见她双手托腮,心中暗自咒骂一番: 这个人,离家已十日,一个消息都没有,叔父都回来了,也没透露一个字,合着所有人都知道公子的消息,就瞒本女子一个人。 花雪儿站在小山下面,看着凉亭中的这个人,“清雅这是要做什么?整个京城都传遍了,公子要从蔡州回来了,她这是要作什么幺呀?” 一个仆人急忙跑过来,小声说:“雪儿姑娘,少爷和薛侍卫已进府,少爷正在到处找夫人。” 花雪儿一摆手示意她走开,这名仆人识趣地跑开。戴云和薛恒刚才进戴家古宅,薛恒牵着两匹快马去做安置,戴云背着包袱满院地寻找清雅,有些不耐烦,突然想起花雪儿的一句话,“清雅闲来无事喜欢在小山凉亭上向远处眺望。” 戴云叹气一声,从后院客厅急忙赶到前面的小山凉亭,瞧见花雪儿站在小山下面,低声说:“雪儿,近来可好?清雅可有胡闹?” 花雪儿正如恍惚一般,好似做梦,“公子,你真回来了!这些时日本女侠快被她折腾疯了!她就在小山凉亭上,一个人在直言直语,公子若再不回来,就要出大事了。戴家古宅的小山这么高,当初是怎么建成的?戴家古宅这么大,要花多少钱才能建这么好?戴家百年来拿了多少钱?” 戴云瞪着花雪儿,“雪儿,日后此话不可说,戴家的一切都是陛下恩赐,戴家古宅也是先皇百年前饬令监造,戴家清清白白,从不贪污一分钱。日后说话慎言!” 花雪儿此时意识到说错话,瞧着面前之人如此陌生,叹息一声,道了一声“雪儿知错”,转身离去。 戴云很快平复心情,沿着上山的台阶慢步走上小山凉亭,瞧见清雅一个人坐在凉亭正中间的石桌前,还是那副双手托腮的样子,慢步走上前,凑到她耳边,低声说:“开饭了!开饭了!” 清雅听到熟悉的声音,一开始以为是幻觉,扭头看到了戴云,站起身,激动地扑到他的怀里,温柔地说:“公子,你回来了!十日了,一个消息都没有,我还以为公子出事了,一直担惊受怕。公子回来就好了!” 戴云温柔地抱着清雅,低声说:“清雅,这一次倒也是九死一生,一切都过去了,我回来了,以后我每日都陪着你,陪你看日出,看日落,还有京城的花花世界。” 清雅笑着问:“公子说话算话,下次外出办差要带着我,不能抛下我。” 戴云用手抚摸着她清秀的脸庞,呵呵笑着,点头答应,将她偎依在怀里,坐在凉亭中看着京城的美景美色,“清雅,这凉亭当真是一个赏景的好地方,戴家先祖们真会享受,听叔父提起这几日你每夜失眠,为何呀?可愿告诉我其中的缘故。” 清雅噘着嘴,调皮地说:“就是不习惯,你一离开我就不习惯,这次回来可有带什么好玩的东西?” 戴云解下包袱,从包袱中掏出一个可爱的金色木鸟,这是戴云在蔡州的店铺中特意买来的机械木鸟,“这个是蔡州的机械木鸟,还会动。你可以试一试。在汉国宁阳城太仓促了,没来得及好好逛胡人街市。” 清雅拿过机械木鸟把玩一番,笑着说道:“这个好玩!这个好玩!晚上我们大吃一顿,庆祝公子平安回来。” 戴云笑着点头,这一幕也是曾经在汉国宁阳城多少次梦到的场景。“公子,公子,给我讲一讲你在汉国宁阳城的奇遇,好不好?” 面对清雅的发问,戴云不敢去讲那段痛苦的经历,“清雅,等以后再讲给你听,今日太晚了,那段经历刻骨铭心,命悬一线,一切劫难都过去了。” 清雅不再继续追问,偎依在他的怀里,想要把十日来的相思全部补回来。 “清雅,你告诉雪儿一声,以后在府里在外面有些话不要张口就来,这次我回来在朝堂树了不少仇敌,府里每个人都要慎言,不要被坏人抓住把柄。你能理解吗?” 戴云这一次说出了心里话,也不想藏着掖着。 清雅听懂了他的话,咯咯笑着,“公子,府中自然无事,雪儿也会慎言,我也会慎言。今夜让小女子好好服侍公子入睡。” 戴云用手点着清雅的额头,“你这小脑袋天天想什么呢?天已黑了,我们下去吃晚饭。” 戴云抱着清雅慢步走下小山,将她轻轻放下来,两人手拉手走在古宅中。如此安静的甜蜜画面,其他仆人自然不敢打扰。花雪儿一直等在后院客厅,一副焦虑不安的样子,心中担忧一件事:今日公子生气的样子太吓人。 “你侬我侬,忒煞多情。情多处,热如火。 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儿两个,一齐打破, 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 你泥中有我,我泥中有你,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戴云轻声吟诵这首熟悉的《我侬词》,真想做到词中所说的长久陪伴。无论时光怎样推移,爱恋怎样降温,守在你身旁的仍旧只有我。 待到戴云和清雅慢步走进后院客厅,花雪儿大声喊着:“公子,夫人,饭菜已经凉了,我命人重新做一桌。” 第59章 激变 戴云坐在客厅的木椅上,瞧着花雪儿,低声说:“不用,今夜我和夫人出去逛一逛,在外面吃。近十日来,可有外客来访?” 清雅坐在木椅上,喝着茶水,“这个我知道,公子离开十日,来访的人不多,还真有一家比较奇怪的外客,对方说是京城定王府管家崔符,还送来了请柬,我也不认识什么定王府,就送了两包秦国点心打发了。雪儿,去拿请柬来。” 花雪儿出去片刻便返回,手中拿着一份请柬。戴云接过请柬一看,请柬上写着一行字: 戴云表弟,八月初二定王府家宴特邀参加共叙亲情。 请柬上面有定王府特有的牡丹花标志,京城之中只有定王府才有资格使用此类标志,老定王高世德还健在,定王世子高瑛今年年初刚继承定王爵位,细算起来,高瑛和戴云还真是远亲表兄弟关系。京城有一家清白世家-孙家,孙家有三女,大女孙芝兰,二女孙玉兰,三女是庶出孙秀兰,大女嫁与老定王高世德,二女远嫁闽越之地一姓汤的富商,三女嫁与戴天德,就是戴云的母亲。 戴云叹气,不说话,努力回忆着戴家在京城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坏了,八月初二,就是五天后,现在准备贺礼也来不及。” “定王是谁啊?”清雅一脸懵懂,随口问了一句。 戴云叹息道:“定王是家母的远房亲戚表兄弟,老定王是家母的大姐夫,老定王妃是家母的大姐,虽说老定王不问政事,但定王世子高瑛是大康股肱之臣。我这个戴家独子的身份还招来这么大一尊佛。” 站在一旁的花雪儿一脸吃惊,不敢相信。清雅低着头,问道:“公子,少爷,小女子成亲时为何不讲清楚?” 戴云装出一副无辜的表情,低声说:“清雅,我也是无辜的受害者,此次从汉国归京,返回时途经蔡州,二叔才跟我讲起家父和家母的旧事。” “公子,五日后需要准备什么礼物?我现在开始准备。”花雪儿笑着问道。 “送给定王府的礼物我要用心挑选。” 戴云瞧着震惊的清雅,说道:“清雅,从明日起我教你一些礼仪,五日后我们一同去定王府参加家宴。” 清雅撅着小嘴,还是点着头,“没想到这一次又掉进陷阱了!在京城,公子竟然和皇室宗亲有关系,以后免不了要多走动。”她的想法是如此奇特,如此奇怪。 戴云收起请柬,拉着清雅笑着走出后院客厅,“清雅,我们到外面去吃,顺便挑选一下礼物。” 清雅紧紧跟着戴云走出戴家古宅,今夜是一个月圆夜,月圆夜,人团圆,戴云拉着清雅的手一同漫步京城的西市大街,她的心情格外好,一路上有趣味十足的皮影戏,有不一般的说唱,有惟妙惟肖的大康舞蹈,有繁华热闹的夜市。清雅好似打开了一个美食的新世界,大口吃着街市小吃,大康的小吃与北国的美食略有不同。 戴云一边看着她有趣的贪吃模样,一边巡查街市的人间烟火气,“你这个模样,像极了一个人,猜一下,是谁?” 早已吃饱的清雅用清澈的眼神,问:“谁啊?会是花雪儿?还是谭丽?” 戴云拉着清雅的手,笑着说:“都不是!像饕餮!贪吃的饕餮!” 清雅做出一个夸张的抓捕动作,生气地说:“回家了!公子好生无趣,还骗我。以前我只知道戴家在京城早已没落,没想到这些都是骗我的,左一个文肃侯,右一个定王府,明日我还要学礼仪规矩。就是一个骗子。” 戴云顿时哭笑不得,“好。现在回家,学礼仪是日常所备。” 清雅做出一个要背负的动作,戴云笑着背起她回家,望着一路上的街灯,温柔地说:“明日还要上早朝,今夜我们要早些回去,若回去晚了,雪儿又要讥笑你一番,做好反击的准备了吗?” 清雅每每想到花雪儿得意的样子,心中多了几分怒气,“快别提雪儿,这几日净是欺负我,下次我要找补回来,在戴家我是女主人,她是仆人。仆人必须要听女主人的话。” 戴云也不好再说什么话,“清雅,明日又是一场朝堂的暴风骤雨,我也想躲过去,每一件事都和我息息相关, 黄州行刺案,两国结盟,真是身不由己。” 清雅轻吐舌头,娇滴滴地说:“公子聪慧机智,定能化解此次暴风骤雨。行走于朝堂,谨慎小心为上,谋定而后动,三思而后行。” 戴云就这样与清雅一路说笑,回到戴宅时已是亥时四刻,戴云和清雅在书房里摆弄书画,不到一刻钟,一幅神形兼备的行书便已成形,行书内容: “泼墨为山皆有意,看云出岫本无心。”题跋---嘉佑十年七月廿八舍弟戴云书 “好一幅泼墨行书,形意皆优,恣意洒脱,必是一佳作,定王殿下必定会喜欢。明日我找一个书画坊裱一下,便可拿出手。”清雅一眼便看出这是送给定王殿下的礼物,金银珠宝自然不缺,唯有书画为宜。 戴云放下手中的画笔,叹息一声,“希望到时表兄不要嫌弃为好。所有的礼物到最后就是真诚的心意。” 清雅一抬头,望见书房中挂着的一幅画像,这是戴天德的画像,心中一惊,“公子,京城之中,戴家古宅是一方净土,没有争斗,没有阴谋。” 戴云看出清雅的异样,拉着清雅回到内室,共同度过一个幸福温馨的夜晚。内室的帐幔早已放下,清雅开心地偎依在戴云的怀里,小声地说:“公子,公子,和我讲一讲汉国宁阳城的趣事,胡人女子好看吗?” 戴云用手摸着她的俏脸,柔声说着,“胡人女子和中原女子不同,各有各的妙处,宁阳城就是一个没有故事会发生的西北重镇,没有趣事。胡人女子再好看,也没有清雅好看。好好睡一觉,明天会更忙。” “快说,这十日公子可有想我?莫不是看上了胡人歌姬?”清雅轻吐气息,“这京城真是无趣,只要有公子在,小女子就会觉得有趣。” 如此有趣的闲聊深深印在戴云的脑海中,一夜无事,戴云在卯时前赶到崇文殿,全然忘记了一件事:腰间的凌风剑还挂着。按照朝廷体制,文武百官上朝皆不得佩戴宝剑进入。 一刻钟后,高世尧进入崇文殿坐在龙椅上,段公公站在一旁,一甩拂尘,高声喊: “陛下早朝!有事早奏!” 崇文殿中满朝文武跪拜陛下,伴随着高世尧的一声“众爱卿免礼平身”,站立两边的朝臣纷纷起身。 右相成天兴用余光看到了戴云腰间的凌风剑,第一个站出来,大声讲:“陛下,微臣要参监察御史戴云,戴云身为监察御史,知法犯法,竟然佩戴宝剑入殿。” 高世尧这才发现戴云腰间的凌风剑,笑着说:“成爱卿,这是作甚?这是朕对戴爱卿的褒奖,戴爱卿此次出使汉国不辱使命达成大康与大汉的结盟,朕特意恩准戴爱卿可佩戴宝剑入宫。” 成天兴面对见此情景,只好作罢,回到原来站立的位置。 左相司马绶站出来,高声说:“陛下,此次戴大人出使汉国达成两国结盟,微臣斗胆请陛下恩准戴大人主审高世稷父子一案。高世稷父子关押在大狱中十余日,此事拖不得。” 高世尧反复思虑,“众爱卿,觉得如何?” 御史台御史中丞洪天烈站出来,大声说:“陛下,微臣赞同司马大人的提议,高世稷父子一案牵连太广,唯有戴大人才能快速审结。” 右相成天兴站出来反对,“陛下,高世稷一案的受害者是戴云,由戴云主审此案会导致灭国,万万不可。” 吏部侍郎康铭站出来,“陛下,成大人所言不通,高世稷派人行刺监察御史戴云,此事清楚明白,此案交由戴大人审理合情合理。” 高世尧有些烦躁,不想听下去,高声宣布:“众爱卿,此事朕已有决断;来人!宣旨!” 段公公轻甩拂尘,打开圣旨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自古贤才难得,戴云出使汉国有功,改封为大理寺少卿,兼任监察御史,准许佩戴宝剑进入崇文殿议事,联合御史台和刑部主审高世稷父子一案,十日内审理具结。钦此,谢恩呐!” 戴云跪下来听旨,谢恩,“微臣戴云谢主隆恩。” 高世尧看着戴云,笑着说:“众爱卿,朕累了,散朝!” 戴云缓慢地站起身,文武百官伴随着段公公的一声“散朝”,便纷纷离开崇文殿。 “戴大人,可否收到本王的请柬?”说话的人是定王殿下高瑛。 戴云施礼道,“微臣见过定王殿下,昔日过往微臣已知晓,微臣已收到殿下的请柬,到时携带夫人一同前往。微臣的夫人来自乡野不通礼仪,还望殿下恕罪。” 高瑛拉着戴云的手,笑着说:“戴大人,你我本是姻亲,不必多礼,有空闲来王府多坐坐。” 戴云叹息一声,和高瑛并排走出崇文殿。戴云刚走到崇文殿门口,段公公走过来,“戴大人,陛下在御书房召见大人。” 高瑛笑着辞别戴云大步向前走,戴云看着高瑛的身影,又一次瞧着段公公,低声问:“公公,近十日陛下可好?” 段公公走在前面,低声说:“自从大人离开京城那一日,到返回京城,陛下一直为大人担心。咱家多说一句,以后万不可像此次故意封锁消息。” 戴云笑着点头,塞给段公公一张银票,“多谢公公的提醒!今日上朝匆忙,未带礼物,小小心意请公公收下。” 段公公悄悄收下银票,走在前面领路,跟在后面的戴云心中忐忑,“现下的京城风起云涌,各方势力都在蠢蠢欲动,左相司马绶和右相成天兴面和心不和,璟王高世稷父子已倒台,大康不日就要对大秦宣战。开战之时,还有暗流在涌动,定王府一向不站队,希望此次拜访定王殿下,平安顺利。陛下的每一次召见都有深意,这次不知又是何时?大理寺卿这个从五品官职,还能做些什么?” 一直到戴云跟着段公公走进御书房,高世尧站在戴天德的画像前发呆。戴云迈着小碎步走到高世尧面前跪下,“陛下!微臣让陛下担心了!今日误将凌风剑挂在腰间,请陛下治罪。” 高世尧听到戴云的声音立即转身,看着戴云清瘦的脸庞,缓慢地拉起他,“戴爱卿,快起来,不必多礼,此次出使汉国,九死一生,历经重重劫难,完成任务平安归来。” 戴云低声说:“陛下,此次出使汉国还有一人假借秦国刺客之手欲除掉微臣,这个人在康国位居高位,权势滔天,虚伪狡诈......” “这个人是谁?”高世尧此时特别想知道这个人的真实身份。 戴云犹豫片刻,还是说出他的名字,“成天兴,大康右相,就是他派秦国刺客寻方行刺微臣,微臣身中辽东奇毒,幸得贵人相助才得以重活。” “成天兴!”高世尧听到这个名字,很是震惊。 戴云继续说道:“陛下,微臣请求对此人进行监视,继续追查十八年前家父遇害一案,以告慰家父家母在天之灵。” “爱卿是大理寺少卿,核查重审案件是你的权利,你放手去查,有朕给你兜底。至于高世稷父子的案子,爱卿同刑部和御史台三堂会审,要认真查一查高世稷父子所有的罪行,按律定罪。”面对戴云,高世尧从来都是坦诚相待。 戴云再次施礼道:“微臣谢陛下隆恩!戴家世世代代忠于大康!” 高世尧转身走到书案前,拿起戴云的奏章,说道:“戴爱卿的奏章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刀光剑影的刺杀,血淋淋的阴谋诡计,竟然只有短短的八个字,异国追杀,遇难呈祥。现下最重要的事是与大秦的开战,一旦汉国与大秦发生战争,边境四州的兵马立刻进入进攻状态,文肃侯素有谋略,开战的第一站一定要打赢。明日文肃侯归京,到时一同商议具体作战布署。” 戴云心中焦虑,暗自担忧: “大康北境四州,全部兵马不足十万,只能被动防守不能主动进攻,大秦铁骑凶猛异常,行动迅速,一旦自水路进入陆路,再严密的防线也有攻克的那一日。陛下频繁调动边境驻军,部分良将校尉早已被清洗,还有谁来保证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的胜利?” “微臣斗胆问陛下,与大秦这一仗,大康有几成胜算?” 第60章 猜忌 戴云的发问,高世尧略有些慌张,对边境四州的情况略知一二,“战端一开,只能胜,不能败,军心和民心皆系于首战,文肃侯打仗向来不令人担忧,你对他不放心?” 戴云一时失态,施礼道:“陛下,微臣曾从汉国三皇子口中了解过大秦铁骑,行动迅猛,快如闪电,在陆上无敌手,连大汉最骁勇的骑卫都畏惧三分,只能以智取胜。打仗一般先研究对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大康边境防守尚可,主动进攻还要操练数月,以此开战首站必定要智取。” 高世尧尴尬地笑着,“如此也好,明日文肃侯归京,爱卿可一起来商议。” 戴云说道:“陛下,微臣有一个请求,在三堂会审前去大牢先见一见两名案犯,先问明当年家父家母遇害一案两人是否参与其中,望陛下恩准。” 高世尧点点头,“朕准了!爱卿拿着朕所赐的通行令牌即可进入监牢。先下去了!” 戴云缓慢跪拜,“陛下,微臣告退!” 高世尧望着戴云走出御书房的背影,叹息一声,“如此机智聪慧的人才,竟然能一眼看破朕的心思,对边境之事如此了解。甚是难得。” 段公公在旁看透陛下的心思,笑着说:“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戴大人如此忧心国事,实乃陛下之福!戴大人乃天子门生,陛下拔擢戴大人为国为民操劳,老奴瞧着心疼。” 高世尧听着高兴,“天福,就你会说话。若是朝中多一些像戴云一样的人才,大康必然中兴。” 段公公用手擦着额头的汗珠,松了一口气,搀扶着高世尧回到书案前坐下,心中思绪难平,“戴相爷,云少爷如此聪慧,事事都能看破,不知是福,还是祸?戴家百年来权势过重,现如今一个文肃侯,还有一个姻亲定王,换谁都会忌惮三分。学不会藏拙,日后定然吃亏。” 段公公在皇宫做事谨小慎微,也不敢收礼,只收过戴云的银票和贺礼,当真是忠心耿耿的仆人。戴云近几个月来搅动京城风云,虽得到陛下的青睐和重用,在朝堂之上自然树敌不少,和当年的戴右相比起来,相差甚远。 刚要走出皇宫的戴云,被一个小公公叫住,“戴大人,段总管有东西给您。”他接过小公公的小纸条,看了一眼,小纸条内容:适时藏拙 明哲保身 “多谢公公传信!” 戴云辞别小公公,大步走出皇宫,瞧见等在皇宫门口的薛恒,缓慢地走上前,坐上马车,“薛大哥,去御史台大狱。”薛恒驾着马车直奔御史台大狱,不敢多问一句。 今日的戴云脸色沉重,从衣袖中取出一封信,这是十八年前戴天德写给璟王高世稷的劝诫信,因临时事变尚未送出,今日带着这封书信自然有目的。 不到两刻钟,御史台大狱到了,薛恒将马车停在大狱门口,紧跟着戴云走到大狱门前。戴云手举陛下曾经赏赐的通行令牌,大声说:“大理寺少卿 御史台监察御史戴云奉旨提审高世稷父子!” 守在大门前的两名兵卒看到令牌立即开门,陛下所赐的通行令牌在京城特别好使,进皇宫,进六部,进大狱,一亮便直接通行。 戴云和薛恒顺利地进入御史台大狱,大狱的普通牢房和死牢完全是两个样子,普通牢房尚有床铺,死牢全是干草铺地面,每一个进入死牢的人都抱着必死的心态自然不在意,高世稷父子也是如此。 戴云第一次进入大牢,略有不适,双手捂着口鼻,腰间的凌风剑显得颇有气势,薛恒紧紧跟在后面,只要是监牢中传出犯人的惨叫声,戴云就会感觉不舒服。从大狱门口到死牢,两人足足走了一刻钟,前面就是关押高世稷父子的死牢,牢房上挂着一个木牌,木牌上写着“死牢”两个大字。 大狱的一名狱卒用钥匙打开死牢大门,“大人,请进,小的在门后伺候。”戴云使了一个眼色,薛恒大步走出死牢门口,轻轻关上死牢大门,站在大门前守护着。 戴云瞧着死牢中的高世稷父子,高世稷端坐在监牢中,好似打坐的修士。高奇侧躺在一堆干草上,低声惨叫着,十余日过去了,两人的伤势早已好了大半。大牢中的狱卒也没有过多为难两人,为两人找来郎中瞧病。 戴云打量一刻钟,低声问:“璟王殿下,这死牢住得可好?” 高世稷看到戴云,好似恍惚了一阵,如今的戴云和当年的戴天德一模一样,“天德,不,你不是天德,你是谁?” 高奇听到两人谈话,转过身来看,认出进入监牢之人是戴云,“父王,这是戴右相的独子戴云。” 高世稷冷笑一声,“你还真是戴云,竟然和天德长得一模一样,本王多次催促奇儿带你来见面,愣是没见着。听闻此次是你主审本王父子,不知戴大人想怎么审本王?先毒打一顿再审,还是讹诈套供?” 戴云叹息三声,说道:“璟王殿下曾经和家父交情甚好,为何派人屠戮我全家?当年本官尚在襁褓之中,殿下怎么忍心下此毒手?” 高世稷一惊,开始为自己辩解,“既然你已知本王和戴大人交情好,本王为何要派人屠戮好友全家?坊市流言不足取信。当年本王已被陛下软禁于王府之中,哪有多余兵卒去行此事?本王从未做过此事。” “殿下,可愿对天发毒誓?”戴云继续逼问,想进一步问出当年的真相。 伴随着高世稷的叹息声,高奇跪在戴云面前,哭着说:“戴大人,璟王府虽有百余名私兵,这些私兵全是战场上受伤的兵卒,此次行刺是我策划,只因大人不愿站在我这边。并无其他逾矩之事。” 高世稷慢吞吞地说道:“自从本王被软禁在京城,一切好坏皆有他人评说。戴大人多次来王府安慰劝诫,本王自然领情。没想到教子无方,逆子为了权势四处拉拢当朝官员,竟然派人行刺。” 戴云叹息一声,从衣袖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高世稷,“璟王殿下,这是家父最后一封没有发出的书信,是写给殿下的。本官出自百年世家-戴家,何须站队,定王是家父姻亲,文肃侯是家父亲弟,整个朝堂,本官还用站队吗?” 高世稷接过书信看了一眼,满眼是泪,书信内容: 殿下,天潢贵胄,虽遭软禁,静心休养,直至终老,方为良策。京城波诡云谲,各方势力聚合在一起,陛下定然会剿灭之,万万不可掺和其中。世子殿下沉稳不足,勇武过度,需认真管教。 书信的信封上还有一行字,“璟王殿下亲启”。 高世稷低声叹气,冷笑几声,“真是造化弄人!你想知道什么,本王都可以告诉你。” “殿下,戴家出事前可有异常之事?” 高世稷回忆着当年发生的事情,“当年陛下登基已有几年,朝堂不稳,京城之内皇室宗亲除了本王和定王,全部汇聚在一起似乎在密谋大事,具体是什么事情,尚未可知。后来听闻戴相全家出事后,戴相的门生皆遭贬黜,除了现在的右相成天兴,司禹,孟得霄。本王打探的消息就是这些。” 戴云严肃地说:“璟王殿下,本官会同刑部、御史台审理此案,定不会故意诬陷,做到实事求是,殿下可曾听过一句话,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陛下如此忌惮叛乱之臣,定不会善罢甘休。” 高世稷将书信还给戴云,“本王明白了,感谢戴大人送来书信,本王虽死不足惜,但奇儿是否可以留一命?” 戴云笑着摇着头,“殿下,珍重!本官定会和定王见面,至于审案结果我也不知,全凭陛下做主。” 高世稷目送着戴云走出监牢,又是叹气,又是哀伤,转身对高奇说:“奇儿,你的命可以保住了,日后不要再做白日梦,做一个归隐的人也好。” 高奇懵懵懂懂,“父王,怎么会这样?他竟然是定位的姻亲。” 高世稷缓慢地说道:“此事极为隐晦,戴右相的夫人是孙家庶出的女儿,此事只有皇室宗亲的几个人知道,恐怕连陛下都不知道。戴右相心机之深,令人难以捉摸。” 高奇点着头,“父王,孩儿知道了。戴云腰间的凌风剑是戴家传世宝物,比戴家玉牌还管用。” 戴云和薛恒快步离开大狱,薛恒一句话也没敢问,戴云轻吹一口气,脚下的步子更加沉重,正在思索主审案子的事情。 “公子,这个案子很难审吗?看公子的脸色,似乎不好办。” 薛恒的话一出,戴云笑着说,“案子好审,最终具结还要看陛下的决断。酸酸甜甜,和为贵。” “公子,此话何意?在下听不懂!”薛恒驾着马车低声说。 戴云愣住,“说错了,有些东西来自另一个有趣的世界,现在去御史台,然后去刑部,还有大理寺。” 戴云带着薛恒一日跑完大理寺,御史台,刑部,总算是全部传达到明日卯时在御史台大堂三堂会审的消息。 第二日,三堂会审在御史台大堂进行,戴云脑袋昏昏沉沉,大理寺正焦福之,刑部尚书谢青麟,御史台御史中丞洪天烈同时负责审讯高世稷父子。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戴云皆是昏昏欲睡的样子,负责审讯的谢青麟和洪天烈也不敢打高世稷父子,高世稷父子痛快地承认了派人行刺一事。 洪天烈大声喊:“戴大人,人犯都交代了,接下来怎么处置?” 戴云抬头看着跪在下面的高世稷父子,一拍脑袋,笑着说:“几位大人,近几日戴某勤于用功,没睡好,剑法也没有大成,见笑了。既然人犯已招供,先押下去严加看管,千万不能让人犯做傻事。” 谢青麟笑着点头,“怕是戴大人新婚不久,贪恋床笫之欢。可以理解!先把人犯押下去看管。” 几名兵卒把高世稷父子押回死牢。 大理寺正焦福之低声问:“戴少卿,如此审案,怕是于理不合,于情不合,于法不合。” 戴云瞧着谢青麟和洪天烈,问:“谢大人,洪大人,本官有错,两位觉得明日继续审,如何?” 谢青麟尴尬一笑,低声说:“此次三堂会审,戴大人是主审,既然主审官都发话了,明日继续审。” 洪天烈略显生气,“戴少卿,明日不能如此审理,本官要面圣,要告你故意拖延之罪。” 戴云一拱手,笑着说:“洪世伯,贤侄知道错了,明日继续审。” 洪天烈一甩衣袖,生气地离开,还留下一句话,“戴少卿,本官说到做到,定告你一个拖延审案之罪。” 戴云站起身,向其他官员施礼,“几位大人,明日继续审,本官决定戒一戒床笫之欢,散了吧。” 当日御史中丞洪天烈便请求拜见陛下,高世尧在御书房接见洪天烈,低声问道:“洪爱卿,你要参谁?” 洪天烈生气地启奏:“陛下,戴少卿负责主审高世稷父子一案,一再拖延,竟然贪恋鱼水之欢,官德不正。望陛下处罚戴少卿。” 高世尧听得一脸懵,“洪爱卿,戴少卿的家务事你也要管,朕也不好出面责罚。朕的亲弟一家听闻已然招供,何来拖延一说?” 洪天烈略显尴尬,继续说道:“戴云初入朝堂,恃宠而骄,陛下不可如此纵容他,微臣为御史,闻过必举,这是臣的本分。” 高世尧一摆手,“洪爱卿,此事朕知道了,先下去了。” 洪天烈道了一声“微臣告退”,便离开御书房。 段公公瞧着洪天烈离开的身影,一甩拂尘,“陛下,洪大人这是被气着了!” 高世尧叹气,“还是年轻,身子骨好,贪恋床笫之欢,鱼水之欢,戴云还真是喜欢他的夫人。既然朕的亲弟弟都招供认罪了,就不用审了,让大理寺出一份具结奏折。现下京城之中皇室宗亲蠢蠢欲动,不可逼得太狠,璟王毕竟是朕的亲弟弟,贬为庶民即可。” 段公公点头,“陛下爱护宗亲,乃是历代皇家和睦的表率,老奴实为仰慕。” 高世尧终于舒缓片刻,心中思量:“此次审案,戴云审案巧妙,既给足了皇室宗亲体面,也褒扬了朕爱护宗亲之意,在开战之即大康百姓齐心协力共抗大秦。戴云,小小年纪,做事如此体面,可以好好培养一番。” “陛下!陛下!现下京城有流言,百姓皆笑传戴大人好美姬。” 第61章 家宴 高世尧一摆手,大笑一声,“百姓不明事理,净是瞎传,谣传,不必理会。” 忽然一阵风通过窗户吹起高世尧的头发,段公公一甩拂尘,瞧着御书房一圈,低声说:“陛下,老奴听闻今夜定王府举行家宴,还特意邀请了戴云大人,经过老奴暗查,定王殿下和戴云是表兄弟,老定王妃和戴云的母亲皆是大康孙家之女,戴云的母亲是孙家寄养在京城外的庶出之女并无登记造册。” 高世尧很是震惊,心中思量:“真是岂有此理?戴天德竟然隐瞒此事,如此说来,朕和戴云也是姻亲关系,这都是什么跟什么?今夜定王府家宴的事情传出去,大康百姓很快就会得知戴云与定王的关系。定王此举是要干什么?” 段公公干咳一声,说道:“陛下,想必此事戴云大人也不知晓,定是定王殿下直接告诉戴大人此事,戴大人也没办法。” “什么没办法?你为何不早查出来?现在如何处理?”高世尧完全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段公公继续说道:“陛下,定王一直忠于陛下,此次定王决定公开与戴云的关系,定是想要保护戴大人,以免戴家重蹈覆辙,再经历一次满门屠戮。老奴恳请陛下饶过戴大人隐瞒之罪。” 高世尧点着头,心中略有舒缓,“也行!戴云有了定王姻亲这层关系也算多了一层保护,就这么办吧!” 段公公此举看似是禀报,实际上是自爆戴云的真实身份,若是明日大殿上御史当众揭发此事,所有人都会陷入难堪。 高世尧反复思虑,“天福,去传旨让云霞长公主参加定王府家宴,朕也要送一份大礼给定王和戴云。” 段公公施礼,“陛下,老奴这就去传旨。” 高世尧看着段公公离开的背影,叹息一声,“造化弄人!不论戴天德是何身份,也是朕的股肱重臣,朕也要护着他留下的血脉。” 每一声叹息背后都会有一段辛酸的悲欢故事,大概就是如此。段公公也是如此,从来不叹气,只要认准的事情从来不放弃,此生他只做一件事,那就是在陛下面前竭力维护戴家人的安危。 段公公手握拂尘,来到云霞长公主所在的福华宫宣旨,云霞长公主正在看书,瞧见段公公走进来传旨,慌忙跪拜:“儿臣领旨谢恩。”她站起身,低声问:“公公,父皇为何令我去定王府参加家宴?为何不是太子哥哥。” 段公公将另一道圣旨交给云霞长公主,笑着说:“长公主殿下,老奴听闻戴云大人也会去,戴大人是定王姻亲,是定王殿下的表弟。” 云霞长公主愣住,好似一道天降霹雳击中头顶,心中沮丧:“这下子彻底没戏了,戴云作为戴家的青年才俊,本来还有结亲的可能,现在是没希望了。” “多谢公公的提醒!”云霞长公主送走段公公,开始准备更换参加家宴的服饰,换了十几套,还是没选到合适的服饰,最终选了一套浅粉色的服饰,拿着拿到圣旨离开皇宫。 不止是云霞长公主这么闹腾,还有戴家古宅的清雅,花雪儿帮忙试了快二十套衣服,还是没选到喜欢的衣服,手指手中最后的一套大红色衣服,“清雅,夫人,这是最后一套了,就是参加一场平常的王府家宴,至于要换这么多套衣服吗?还不带我去。” 清雅换上大红色衣服,戴上那支白玉龙形发簪,站在铜镜前转了两圈,颇为满意,“公子是定王殿下的表弟,本女子就是定王殿下的表弟夫人,定要打扮得漂亮美艳些,不能给公子丢脸!看本女子现在漂亮吗?” 花雪儿叹气一声,摇着头,“清雅,你变了,变得我得不认识了,你都变成皇亲国戚了。” 清雅一脸兴奋,“是又怎么样?就不带你去,你是戴家古宅的女管家,不能随意离开。” 花雪儿自认倒霉,只能继续帮忙挑选送给定王府的礼物,将一堆礼物放在清雅面前,“这三个小盒子是三个金钗,是陛下曾经赏赐之物,这个盒子是上好的玉如意,是送给定位殿下的礼物,还有一些秦国的点心,既然本女侠不能去,那就烦劳夫人一并带去。” 清雅看出这是花雪儿的打击报复,也只能将这些礼物放进马车中,等在戴家古宅门前,戴云换了一套素色的衣服走出古宅大门,腰间挂着凌风剑,手中拿着一幅装裱好的书画。戴云走上马车,坐在马车中,瞧着美艳的清雅,薛恒驾着马车直奔定王府。 今夜的定王府大红灯笼高高挂,好生热闹,戴云的马车在酉时七刻到达定王府,薛恒搀扶着戴云和清雅一前一后走下马车,薛恒将礼物全部抱着,腰间挂着宝剑,定王府门前现在只有一辆马车,就是戴云的马车。 戴云和清雅手拉手走进定王府大门,瞧着气派的王府,穿过前面的回廊,进入后面的银安殿,一路上清雅叽叽喳喳地问着问题,“王府比戴家古宅还要大,好累,还要走多久?”“公子,公子,走慢些,本女子不能走太多路。” 戴云咳嗽一声,低声说:“这是定王府,不是家里,注意仪态。” 清雅“哦”地应了一声,松开戴云的手,与戴云并排走着,薛恒抱着礼物紧紧跟在后面,满头是汗。 戴云和清雅刚走进银安殿,定王高瑛和定王妃刘雨溪正坐在银安殿一旁的木椅上,银安殿上的高台上空着一个大条案,这是留给老定王和定王妃的座位。戴云和清雅一同施礼,齐声说:“微臣戴云参见定王殿下 定王妃!”“臣妇清雅参见定王殿下 定王妃!” 定王高瑛站起身走到戴云面前,笑着说:“表弟,来了就好,今日的家宴是一家人在一起聚会,不必多礼。” 定王妃刘雨溪笑着走到清雅面前,扶起清雅,“好看!表弟妹就是好看。表弟真是有福气。”清雅拿出那些秦国点心和装有金钗的小盒子递给刘雨溪,咯咯笑着,“本女子啥也不会,就会做些点心,这是秦国点心,还有三支金钗,望姐姐笑纳!” 清雅拿出装有玉如意的盒子递给定王高瑛,说:“殿下,这是小女子为殿下准备的玉如意,望殿下笑纳!” 定王高瑛打开盒子拿出玉如意看了看,点着头,“真是上好的玉如意,表弟有心了。” 定王妃刘雨溪看着三支金钗,惊呼道:“这是宫里的宝贝,好东西,表弟妹真是有心了!” 定王高瑛笑着说,“表弟,表弟妹,先坐下来,父王和母妃马上就到!” 戴云和清雅坐在右侧的木椅上,定王高瑛和王妃刘雨溪坐在左侧的木椅上。清雅第一次来王府,格外好奇,“公子,王府好大,比古宅大两倍。” 定王高瑛呵呵一笑,“表弟妹说得不错,戴家古宅也很大,古宅是百年前大康皇帝陛下敕令建造而成,是为表彰戴家先祖的赫赫军功。” 戴云低声说:“殿下,今夜过后大康百姓都会得知微臣和殿下的姻亲关系,这样做妥当吗?” 定王高瑛严肃地说:“表弟,这样当然妥当,若是当年公开我们的姻亲关系,戴右相也不会惨死家中,日后朝中各方势力做事自然会忌惮三分。” 戴云施礼道:“多谢殿下解惑!此次出使汉国归来,整个朝堂的风气都变了!” 定王高瑛叹气,正要说话,云霞长公主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下走进银安殿,大声宣布:“陛下有旨意!本宫代为宣读。” 定王高瑛,定王妃刘雨溪,戴云清雅,薛恒五人跪下来听旨,“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朕听闻戴云系定王姻亲,不再主审高世稷父子一案,因审案有功提为太子少师,负责太子日常授课事宜,不可懈怠。” 戴云磕头,高呼:“微臣谢主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霞长公主笑着扶起戴云,将圣旨交到戴云手中,“戴大人既为太子少师,望日后多多辅助太子哥哥。本宫也会去旁听。” 其余人纷纷站起身,清雅站起身拉住戴云的手,笑着说:“公子,你又升官了!太好了!” 云霞长公主打量着清雅,完全是一副泼辣女子的形象,笑着说:“没想到戴大人的夫人如此没有仪态,近乎江湖女子一般。” 定王妃刘雨溪冷哼一声,站出来,说道:“长公主殿下慎言!清雅是本王妃的弟妹,不容许他人非议。” 戴云瞧着云霞长公主,轻吹一口气,大声说:“长公主殿下,清雅来自乡野,不通礼仪,本官会悉心教授她礼仪规矩,多谢殿下提醒!” 清雅低头不说话,用余光瞪着云霞长公主。 此时老定王高世德在王妃孙芝兰的搀扶下走进银安殿坐在高台的主座上,孙芝兰虽然已过五旬,但面色红润,面庞圆润,剑眉星目,樱桃小口,一身素色衣服更显年轻;老定王高世德胡须花白,年近六旬,精神矍铄,双目有神,一眼可以看穿他人的心思。 孙芝兰瞧着下面的戴云和清雅,大声说:“老王爷在此,你们还敢吵闹!本王妃瞧着很真,云儿是本王妃的贤侄,清雅是云儿的夫人,必须受到尊重,请长公主慎言!” 云霞长公主低头,满脸羞愧,低声说:“叔父,叔母,云霞失口说错话了。” 老定王高世德瞧着戴云,笑着说:“云儿,果然是仪表堂堂,站立朝堂,堪为无双国士,出使汉国,九死一生,主审奇案,国人榜样。家宴后留下来详叙。云霞代表陛下来宣旨,一起入宴吧。” 孙芝兰搀扶着老定王高世德进入银安殿的家宴区域,这里布置着七个桌案,每个桌案上摆放着菜肴和酒具,高世德和孙芝兰坐在中间的主桌案,戴云,清雅,云霞长公主坐在右侧桌案,高瑛和刘雨溪坐在左侧桌案。 高瑛倒了一杯酒,端起酒碗,大声说:“父王,母妃,自从姨父身亡到今日云表弟到来,已有十八年,一家人总算可以坐在一起聚一聚,这杯酒敬云表弟和表弟妹!” 戴云和清雅都倒了一碗酒,孙芝兰满眼是泪,众人共同举起酒碗庆祝这一刻。 清雅喝了一口酒,咳嗽一声,戴云拱手施礼道:“姨父,姨母,云儿来晚了!看到姨母那一刻,云儿想到了早亡的母亲,难掩悲伤。今日来得匆忙,未带好礼物,特意做了一幅书画送于姨父和姨母。” 戴云从身后的薛恒手中拿出一幅装裱好的书画慢步走到高世德面前送出书画。 高世德解开绑着书画的细绳,缓慢打开书画,认真看了又看,不停的赞叹,“好字!好字!云儿的书画水平真是好!”孙芝兰满心欢喜,瞧着装裱好的书画更是高兴。 清雅笑着说:“公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人称黄州第一才子,清雅也备了一些秦国点心,这是小女子亲自做的点心,想着姨父姨母从未吃过秦国点心,正好小女子在秦国待过几年也会做,请姨父姨母品尝一二。” 刘雨溪端着两盘秦国点心放在高世德和孙芝兰的桌案上,“父王,母妃,清雅这丫头做得很用心,请父王和母妃品尝。” 高世德拿起一块甜酥吃着,孙芝兰也拿起一块糕点吃,两人同时说“好”。“清雅这丫头真是巧手,日后多来看看姨母,本王妃瞧着清雅高兴。” 清雅笑着点头,用余光瞧着低头的云霞长公主,心中纳闷:“这个长公主穿得像地主婆,好庸俗啊,完全没有长公主的气势。真是好笑!” 云霞长公主瞪着清雅,心中也是愤恨不满,“就这么一个傻丫头竟然和戴云成亲了,还是一个秦国流民,想本宫是堂堂长公主殿下,竟然比不过一个小丫头,传出去真是太丢脸!” 定王府的家宴持续到戌时四刻,云霞长公主在侍女的搀扶下离开定王府。老定王高世德在孙芝兰的搀扶下离开银安殿。刘雨溪缠着清雅一直追问做点心一事。 戴云和高瑛在银安殿偏殿中闲聊,“表弟,今日家宴看你面色凝重,太子少师是要职,你还兼着大理寺少卿,御史台监察御史,在为何事担心?” 戴云低头沉思片刻,说道:“殿下,我从璟王口中得知当年的一些事情,需要调查几个人,有右相成天兴,司禹,孟得霄,听闻殿下的暗探纵横大康,可否帮忙调查三人的前世今生?” “前世今生?这是什么意思?”高瑛一脸懵,听不太懂。 戴云笑着解释:“就是三人的过往旧事,从十八年前开始到现在。” 高瑛瞧着自信的戴云,搞不清楚他为何要这么做,想要拒绝,还是不忍心拒绝,“我答应你。只是需要些时日,一旬之内必有答复。” “表弟,你想重新调查十八年前姨父姨母之死的真相?是吗?” 第62章 宣慰 戴云毫不掩饰地回答:“表兄,我不想让家父家母惨死,不论多难,都要查出当年的真相。” 高瑛拉着戴云的双手,哭着说:“不论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来找我。父王一直在懊悔当年没能见姨父最后一面,便嘱咐我定要寻到你,把你带到京城好生照顾。现在你回来了,一家团圆,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戴云从腰间取出一把弯月短刀递给定王高瑛,“这是我出使汉国时大汉三皇子赠送的短刀,锋利无比,可做防身利器,特赠予表兄。” 高瑛接过弯月短刀,拔出短刀看了看,短刀刀刃光亮如初,“真是一把好刀!表弟这次出使汉国收获良多,我收下了。走,我领你去见父王叙旧。” 高瑛领着戴云去见老定王高世德,老定王高世德此时正在书房看书,自从定王爵位传给高瑛后,高世德便不问朝堂之事,一心看书,下棋,养花种草,轻轻松松地过每一日。 高瑛敲门首先征得老定王的允许后,才领着戴云进入书房,高世德坐在床榻前看着书,软榻上还有一张刚摆好的黑白子围棋棋盘,棋盘上有两个瓷罐,一个瓷罐中放着白子,一个瓷罐中放着黑子。 戴云一走进书房,便看到高世德正在看棋谱,又瞧见围棋棋盘,心中已有想法,走上前施礼道:“戴云见过姨父!”高瑛在旁说:“父王,表弟来了!”高世德一抬头,一摆手,“贤侄,来手谈一局。” 戴云应了一声“谨遵殿下之命”,坐在高世德对面,“姨父,请执黑先行!” 高世德脸上挂着笑,从黑子瓷罐中拿起一枚黑子下在右下方的三三位。戴云拱手施礼,从白子瓷罐中拿起一枚白子下在正中央的天元位,之后一直在低位落子。高世德瞧不清他的棋路,一直到最终收官之时,才发现黑子四围之气皆被白子所占,最后的结局是黑子差白子三子落败。 戴云瞧着棋盘,再次施礼道:“姨父,小侄粗通棋路,险胜,望姨父见谅。” 高世德瞧着整个棋盘,笑着说:“云儿的棋路刁钻古怪,第一子落在天元位,大胆之举,日后有空多来陪老夫下下棋聊聊天。” 站在一旁的高瑛看清整个棋盘,对戴云的棋艺也看得清楚,“父王,表弟的棋艺还真不错,在黄州学得甚好,日后可以多多切磋切磋。” 戴云笑着说,“表兄莫要恭维我,都是我私下里瞎捉琢磨,看过几本棋谱,日后还要向姨父和表兄多多请教。” 高世德和戴云坐下来闲聊,从黄州聊到京城发生的事情,高瑛在旁陪着。戴云心中担忧清雅在定王府中不适应,也不免担忧她今夜的处境。 此时清雅正在银安殿和定王妃刘雨溪聊着京城发生的趣事,刘雨溪笑着问:“清雅,你下次来可以教我做点心,我学会了可以做给王爷吃。今夜母妃对你特别喜欢,日后要多来府中走动走动。” 清雅完全没了之前的温腕和谨慎,暴露出坦诚洒脱的个性,拉着刘雨溪的手,笑着说:“王妃姐姐,以前我就是公子的婢女,在黄州一直跟着公子在旁伺候,现在来京城好生无聊,那个丫鬟雪儿无趣,非常无趣,那剑法还不如公子的剑法高,公子是文武双全,一把凌风剑使得出神入化,无人能敌,上次在京城郊外一战震惊江湖......” 刘雨溪瞧着清雅可爱的表情,“你还真是可爱,怪不得表弟会这么喜欢你。你还真是人见人爱......” 清雅觉得刘雨溪甚是亲切,继续问:“快一个时辰了,公子怎么还不出来?老王爷和老王妃不会为难公子吧?” 刘雨溪呵呵笑着,“父王和母妃很疼爱表弟,自然不会为难他,今夜过后,整个大康都会知道未来的大康太子少师是皇亲国戚,自然没人敢轻看他。” 清雅小声嘀咕:“我不管这些,只在乎公子是否开心......” 不知过了多久,高瑛领着戴云回到银安殿,戴云瞧见清雅和刘雨溪正在闲聊,看样子聊得很开心。戴云慢步走到清雅面前,笑着说:“王妃,清雅不懂礼仪,若有不当之处,烦请王妃见谅。” 刘雨溪笑着点头,“无妨,清雅单纯可爱,我很喜欢,日后可以多来看看我,要记得带上做好的糕点。” 戴云和清雅同时向高瑛辞别,高瑛和刘雨溪送两人一直送到定王府大门前。薛恒搀扶戴云和清雅上马车。望着马车离开的背影,高瑛拉着刘雨溪的手,低声说:“今夜的家宴是父王和母妃最高兴的一天,那日在朝堂之上首次见到他,我便知道是他,现在好了,一家人团聚了。日后我们要好好待表弟一家人。” 刘雨溪冲着高瑛微笑,“王爷,表弟妹是一个很有趣的人,虽来自乡野,但也是性情中人,王爷近几个月不用回封地渝州,可以多和表弟一家人相处一段时日。” 高瑛点着头,“渝州自有世子坐镇,不用我们担心。” 对于定王一脉来说,老定王是大康皇帝高世尧的同宗兄长,封地远在西南的渝州,在京城有王府,在大康有数不清的暗探网,一直是皇帝陛下的股肱重臣,朝堂之上大部分官员不敢去招惹定王府的人,平日里就连曾经驰骋沙场的璟王高世稷父子都要畏惧定王三分。戴云也是从文肃侯戴俊来的口中才得知定王在大康的重要位置,也把这些讲给清雅听。 “什么?定王爷还有封地?若是有一日公子被免官离开京城,我们还可以去老王爷的封地渝州,那里一定很好玩。太子少师是做什么的?”清雅坐在马车上偎依在戴云的怀里,笑着问。 戴云用手摸着她的俏脸,“老王爷也是心疼我,保护我。过去在黄州一介白衣遭人欺凌,我都记得。太子少师就是太子的老师,没有职事。就是一个虚职。大理寺少卿,监察御史才是实职。” 清雅想起今夜在定王府的事情,故意板着脸问:“为何今夜在长公主面前贬低我?谁敢说我不通礼仪?本女子以前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大家闺秀。” 戴云叹息一声,“云霞长公主是陛下最宠爱的公主,该低头就要低头,她寻不到我们的错处自然会生气,我们忍着就行。日后我还要在东宫教授太子学识,免不了见面。” “知道了!”清雅笑着说,“日后我可不进皇宫,不想再遇见这个可恶的小煞星,一看就知道不好惹,还没有定王妃说话好听。” 戴云此时想着另一件事:御史台和刑部会给璟王高世稷父子如何判刑?这件事已经不归他管,因为他和老定王的姻亲关系,他必须要避嫌,最终如何判还要看陛下怎么想。三日前文肃侯戴俊来归京,将那把锋利无比的弯月短刀还给戴云,还多赠一把一模一样的短刀,戴云将其中一把短刀送给定王高瑛,余下一把自己留着作为纪念。 戴云和清雅乘坐马车回到戴家古宅,薛恒将马车拉到后院安置,清雅拉着戴云的手漫步闲逛古宅,此时她的心情很好,有一种想唱歌的冲动。“公子,现在已是亥时,该休息了,今夜特别困。你抱我回去!” 面对清雅的无理要求,戴云冲着她傻笑,轻轻抱起她,从前院的回廊直到后院的客厅,倒了一杯茶递给坐在木椅上的清雅,“歇息一下,缓一缓。热茶别喝太急。” 清雅左看右看没发现花雪儿的影子,端起茶喝了一口,“这个女管家,竟然不过来伺候,太无法无天了!” 花雪儿气喘吁吁地跑进客厅,抬头看着戴云和清雅,“公子,夫人,回来了。今夜定王府家宴还算顺利?” 戴云叹气,瞧着花雪儿,“雪儿,以后每日按照定量给定王府送一份糕点食盒,糕点必须是清雅亲自做的,每日午时必须送达。” 花雪儿点着头,“那可要劳烦清雅夫人多做一点儿,每次都偷吃。” 清雅瞪着花雪儿,一摆手,“快下去,以后不许胡说。” 花雪儿急匆匆跑出客厅,满头全是汗,轻拍胸口,“总算跑出来了,清雅这个丫头真难伺候!这日子没法过了!” 戴云拉着清雅的手,笑着说:“夫人,我们休息吧,不要天天和雪儿置气!这次去汉国宁阳城雪儿的姐姐还救了我一命。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日后做事好好和雪儿商议。” 清雅“哦”地应了一声,任由戴云抱起走向内室。 内室的帐幔中传来一阵清晰的笑声,清雅悄悄靠近戴云,低声问:“公子,下次对本女子好一点儿,每日给定王府送点心食盒可以做到,很辛苦,也要犒劳犒劳我。” 戴云小声说着,“想要怎么犒劳?你都是定王府的亲戚了,说起来算是皇亲国戚,贵夫人的名号够用了吧?” “平时还好用,遇到云霞长公主那个小煞星就不管用了。公子得努努力,像二叔一样拿个公侯回来。” “你也太抬举我了,快睡觉,梦里一样可以做公侯夫人。” 两人说着悄悄话相拥入眠,静谧的夜晚透着一股熟悉的味道,好似他们搬入戴家古宅第一日的深夜。这是秋季八月的深夜,还能听得见窸窸窣窣的虫鸣声,放开宵禁后的京城更加热闹,街市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琳琅满目的商品堆满售卖的货架,商业繁盛的京城更显几分秀气。有人在一旁议论着边境的战事,“听说了吗?大秦铁骑在乾州败了,大汉围困乾州三年昨日拿下来了。” “还有呢,蔡州水战,戴将军首战水战诱敌,大秦三千水军覆灭,大秦三军沿着边境线后撤三十里。” “大秦连遭大康和大汉夹击,败得可惨了!戴将军太厉害了!” “还不止这些,戴云去汉国跑一趟,谈成了大康和大汉的联盟。戴家一文一武,当真是国之柱石,不愧是百年世家,名门望族。” 京城中到处流传着夸耀戴家的溢美之词,从稚子到百姓,几乎所有人都对戴家投以期许和赞誉。一夜之间,整个大康朝堂对戴云的看法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戴云在第二日的崇文殿中瞧着众人异样的眼神,被定王高瑛拉到一边,“你还不知道呢?文肃侯首战大胜,一夜之间,百年世家戴家出名了,你还是躲躲吧。” 左相司马绶走过来,施礼道:“定王殿下,戴大人,可喜可贺!” 戴云拱手还礼,“司马大人,下官有礼了!可喜可贺!” 成天兴笑着走过来瞪着戴云,“戴大人,戴家一夜之间出大名了,整个大康都在传颂戴家的功德。这不是好兆头啊?” 戴云冷哼一声,“成大人,若是本官把行刺的证据拿出来,你还能站在这里跟本官说话吗?说话之前多想想自己做过什么恶事?” 成天兴有些心虚,满头是汗,转身离开。 突然间,陛下高世尧在段公公的搀扶下坐在崇文殿的龙椅上,段公公一甩拂尘,高声讲:“陛下早朝,有事早奏。” 左相司马绶站出来,施礼道:“陛下,昨夜兵部接到北境蔡州军报,文肃侯领兵在蔡州边境诱敌深入以水战击败大秦水军,大秦水军三千人覆灭,首战大捷!” 高世尧大喜,大声说:“朕听闻边境驻军已全部佩戴大汉的弯月短刀,这是戴云从大汉带回来的宝刀,戴家一文一武,是国之柱石。昨日朕已恩赐戴云为太子少师,与太子太傅乔爱卿共同为太子传授治国学问。” 成天兴站出来,高声说:“陛下,戴家名声在外,恐有功高震主之嫌。” 定王高瑛站出来,说:“陛下,文肃侯首战大捷,士气高涨,需派一人前去蔡州宣慰边境将士,鼓舞士气,再战大秦,直至收复失地。” 高世尧笑着点头,“定王的提议甚好,戴爱卿,你可愿代朕去蔡州宣慰边境将士?朕赏赐边境将士美酒三十坛,爱卿一并带过去。” 戴云慢步站出来,大声讲:“陛下,微臣愿往!微臣定鼓舞边境将士拼死杀敌再接再厉收复失地。” 第63章 夙仇 戴云的话回荡在崇文殿上空,所有人都听到了。高世尧心中欢喜,高声讲:“待到戴爱卿从蔡州归来,太子的课业也要爱卿担起来,日后悉心辅助太子。” 戴云的思绪变化很快,“太子少师还真不是一般的虚职,初入京城之时不想站队璟王,只能接受陛下的恩赐;后来大秦派人来和亲,长公主殿下和太子殿下都怨恨我,还有身份不明之人行刺我,现在陛下令我做太子殿下的老师,在满朝文武的眼中,作为太子少师,必然是太子一党,既然我是定王殿下的姻亲,现在站在太子一边,也算合情合理。既是陛下看重,那我就遵命。戴家与陛下站在一边,与太子也是一家人。眼下康秦边境的战事才是正事。” 戴云打定主意,立即跪拜施礼道:“微臣谢陛下隆恩!微臣定谨记陛下教诲用心辅助太子!” 高世尧今日早朝心情甚好,下朝后立即召见戴云觐见。御书房的氛围变得异常凝重,戴云跪在高世尧面前,低声说:“陛下,微臣恳请陛下免去太子少师一职,微臣年纪尚轻,还担不起太子少师一职,学识有限,需徐徐学之。微臣前些日子从文肃侯口中方才得知家父与定王的姻亲关系,不知如何禀告故一直拖延至今日。请陛下治罪。” 高世尧叹息一声,“爱卿无须自谦自损,爱卿与定王的关系早已为世人得知,朕为何要治罪于爱卿?放眼整个朝堂,惟有爱卿可做太子的老师,可教太子走上正途。这是朕对你的器重。爱卿此刻还要请辞吗?” “微臣不请辞了。微臣自此愿与太子共荣辱,忠于陛下,忠于大康。”戴云大声讲着,心中的焦虑早已消散殆尽。 高世尧缓慢地扶起戴云,“爱卿此次去宣慰边境将士,可和文肃侯开怀畅饮,切莫耽误正事。太子虽痴长爱卿两岁,但性情敦厚,仁爱众生。近日来太子性情变化不少,甚是推崇爱卿......” 戴云和高世尧前后聊了半个时辰,段公公送戴云走出御书房,一边走,一边说:“戴大人,年纪轻轻便是太子少师,前途无量,犒赏边军的三十坛美酒午时送到文肃侯府,到时大人取来送往边境。大人身份敏感,一路上需多加小心。” 戴云低声问:“公公可是先父的仆人?” 段天福眼含热泪,没有回答。戴云瞧着他的表情,心中早已确定了答案,不再追问,施礼道:“戴某替先父多谢公公辅助之恩!” “大人既然选了这条路,不论前路多么艰难,也必须走下去。蔡州和陈州曾与边境的襄州、云州相近,此战若能夺取失去的襄州和云州,大康必将恢复昔日的荣光。这也是当年戴右相的心愿。”段天福低声说着。 戴云将每一个字都刻在心海桑田,辞别段天福,快步离开皇宫。薛恒驾着马车载着戴云前往心悦斋,“公子,此次前往蔡州,还需要带上夫人吗?” 戴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自古以来从未听说大臣犒赏三军还要带上自家夫人的道理,“先去心悦斋看看叔父,顺便可以讨教一二。” 薛恒左手一扬鞭,马车跑得更快了,不到两刻钟便抵达心悦斋。再一次来到心悦斋门前,戴云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每日的客人多了不少,点心还是原来的那些点心,做点心的人还是清雅和她的徒弟们,掌柜换了一个,其余的还是原来模样。戴云和薛恒慢步走进心悦斋,一直到后院客厅,戴一膺笑着坐在后院客厅的太师椅上。戴云快步走上前,施礼道:“叔父,云儿午时即将动身前去蔡州犒赏边军,临行前来拜别叔父。” 薛恒跟在后面一同施礼,“薛恒拜见叔父!” 戴一膺笑着点头,一摆手示意他坐下来说话,戴云随即坐在一旁,将今日在皇宫和段天福的对话全部讲出来,眼中含泪,似乎想要得到戴一膺的回应。 戴一膺严肃地说:“大哥确实曾经说过这些话,我也相信只有你才能实现大哥的心愿,薛恒这一路陪着你,我也安心,但有一个人一直缠着我要去蔡州,你也要带着她去。” 戴云一脸疑惑,笑着问:“谁啊?还不敢出来。” “出来吧!” 只见一个小丫头模样的女子跑进客厅,戴云抬头一看,竟然是清雅,站起身拉住她的手,“你要跟我去蔡州去看戴素梅?” 清雅笑呵呵地说:“公子,我是要去的,雪儿留在府中几日也无妨,现在出发前往文肃侯府。” 戴云也不好违拗,点点头,拉着清雅,一同辞别戴一膺离开心悦斋。薛恒手拿宝剑紧紧跟着。戴云和清雅坐在马车上直出京城西门,文肃侯府的二十名仆人和陛下恩赐的三十坛美酒一同等候在京城西门,这个也是戴一膺亲口告诉戴云的秘密。文肃侯府的每一个仆人都是曾经上过战场的老兵,每日依然是操练骑射。 前面是戴云和清雅的马车,后面是文肃侯府的二十名仆人押送着陛下赏赐的三十坛美酒,这一行人从京城西门到蔡州,按照正常行进速度需两日,但文肃侯府的仆人都是沙场老兵,一行人的行进速度快了一半,翌日卯时便进入蔡州驻军军营。 这一路上清雅缠着戴云问东问西,瞧着路上的美景,虽已是秋季,蔡州寒江下游两岸的美景还是被清雅看到。“公子,公子,寒江水浪这么高,还是没有黄河的水浪高,为什么呀?这个问题必须回答,若是公子答不上来,要受罚。公子快说。” 面对清雅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戴云偶尔也会耍赖皮故意不回答,这就是他的狡黠之处。 戴云一行人刚到蔡州驻军军营门口,戴云和清雅亲自下马车,薛恒跟在两人后面,此时还是卯时,军营中听得见兵卒的操练声,还有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清雅第一次亲身感受到军营的肃杀声,颇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戴云环视军营门口一圈,腰间挂着凌风剑,走上前施礼,将拜帖文书递给一名营门小兵,低声说道:“本官是戴将军的侄子戴云,这是本官的拜帖,烦劳小哥通传一声。” 这名营门小兵拿着拜帖进入军营,不出片刻,文肃侯戴俊来,前锋校尉戴骁以及后面的一众将官赶到营门前。文肃侯戴俊来瞧见戴云和清雅,满心欢喜,拉着戴骁,说:“云儿,我给你介绍,这是吾儿戴骁,现任前锋校尉,擅长各类水战。” “骁儿,这是你堂弟戴云,这是清雅,戴云的夫人。来见过。” 三人彼此见礼,戴云仔细打量着戴骁,身材魁梧,面庞黝黑,一身合适的铠甲穿在身上,瞬间多了几分英雄豪气,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可以在战场上瞬间震慑敌胆。 “堂兄,戴云有礼了。” 戴骁一拱手,“为兄早已听闻堂弟在朝堂的所作所为,当真是国之柱石,日后相互扶持重振百年戴家门楣。” 戴云笑着说:“二叔,堂兄,今日我来是奉旨犒赏三军,车上有陛下赏赐的三十坛美酒,快令兄弟们搬进军营,圣旨二叔自己看吧。我就不当众宣读了。烦请二叔代为转达陛下之意。” 戴俊来接过戴云递过来的圣旨,展开认真地看,不停地点头,“骁儿,传令下去,今夜蔡州边境三军痛饮陛下御赐的三十坛美酒,庆祝首战大捷。” 戴骁领命进入军营,脸上挂着笑意。戴云望着戴骁的背影,笑着说:“二叔,堂兄当真是少年将军,前途无量。” 戴俊来满意地点着头,“云儿,走,我带你在军营四处走走,清雅一同跟着,也好体验一下军营的生活。” 文肃侯戴俊来领着戴云和清雅在军营中走着,薛恒和几名校尉紧紧跟随,从前锋营到火器营,再到水军营,戴云瞧着军营的兵械有些熟悉,脑海中浮现出一些似曾相识的兵械,心中不断盘算:“今日定要把近战的大角弓弩图形画出来,方便日后攻城用。” 清雅笑着说:“叔父,今日体验军营生活果然不一般。” 戴俊来边走边说,“首战一开,边境四州皆不安生,今日还健在的兵卒,明日就不在了。边境四州百姓的日子过得很苦,都希望不再开战,惟有收复襄州和云州,才能确保百姓过上平安日子。” 戴云笑着说:“二叔,可以带我绕着寒江水走一圈吗?重温一下水战的精髓。” 戴俊来最终还是答应了戴云的要求,戴骁带着一队水军兵卒走上一艘战船,戴云和清雅,薛恒三人走上战船,戴俊来也陪着。这艘战船沿着寒江中游而下,绕着整个蔡州城前行,戴云和清雅倾听着水浪的声音,薛恒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寒江水的冰冷。 戴骁向戴云认真讲解着水战的秘法,还在问询一些问题,“堂弟,你可有更好的水战打法?” 戴云笑着说:“此次水战大捷的打法甚好,若是巧妙利用芦苇荡和浅滩水域可诱敌,可困敌,可杀敌。水战加上火攻,敌水军必全军覆没。” 戴骁点着头,“父亲,堂弟对水战讲解颇深,很有深意,下次水战正好可以用得上。” 戴云和戴俊来坐在船头的木桌前,戴云用毛笔画了几幅大角弓弩,还标好了具体尺寸,这些是戴云根据在现代世界的回忆描摹出来的大角弓弩图纸。 “二叔,这是适合近战的大角弓弩,还有具体的尺寸,军营的工匠可以提前做出来,日后攻城用得上。请二叔过目。” 戴俊来接过这些大角弓弩图纸认真地看,频频点头,“果然不错,有了这些大角弓弩,近战步战之时,可减少兵卒伤亡,云儿从何处看得这些图纸?” 戴云脑子转得很快,思索着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我该怎么回答?总不能回答是睡梦中仙人托梦而来。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二叔,这是我此次出使汉国从汉国三皇子口中得知的具体尺寸,大秦铁骑快如风,大汉军营就想出来大角弓弩应对铁骑。大汉三皇子也是爽快之人,一坛酒下肚,一些该说的不该说的话全说了。”戴云乐呵呵地讲述着在汉国宁阳城的趣事与见闻。 戴俊来一边听着,一边落泪,“云儿,二叔也没想到你在宁阳城竟然如此凶险,大秦使臣廖汉成当真是可恶至极,此次开战定要打得秦军丢盔卸甲,一溃千里。” 戴骁在旁听得更加愤怒,高声骂道:“这可恶的秦国蛮夷竟然如此行刺大康使臣!太可恨!太可恨!” 清雅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些事情,心中满是震惊,紧挨着戴云坐下,试图用自己的温婉抚平此刻早已愤怒的戴云。 战船还在行进中,所有人的心头都被悲伤和愤恨强压着,此刻只有众人冲着苍天大喊一声,“痛斩秦贼!还我河山!收复失地!” 戴云叹息一声,突然吟诵一首古诗: “贵逼人来不自由,龙骧凤翥势难收。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鼓角揭天嘉气冷,风涛动地海山秋。 东南永作金天柱,谁羡当时万户侯。” 这是一艘前行的战船,战船上的人都是身披执锐的兵卒,战船守护的是身后的一方百姓,驾驶战船的人必定是勇敢坚毅的前行者,对于大康来说,千千万万的百姓都需要数以千计的战船守护。 清雅瞧着寒江两岸的美景,此时早已不是什么美景,而是随时可以取人性命的烂泥潭。戴云拉着清雅的手,缓慢地站起身,低声说道:“清雅,不用担心,我们相信二叔和堂兄定能大破秦军收复失地。” 戴俊来和戴骁望着寒江中游两岸,好似回到了几日前打破大秦水军的战场,到处是敌军掉落江中的惨叫声,大康震耳欲聋的号角声,还有江水不断拍打战船的声音,两军交战的厮杀声。惟有经历过战场的人才懂得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和安定。 戴云解下腰间的凌风剑,仔细端详着凌风剑上雕刻的花纹,瞬间明白了它真正的意义和价值。 第64章 惊梦 戴云站在战船上,不断地安慰清雅,笑着说:“等到回到京城,请你看花瓣雨。” 清雅歪头靠在戴云的肩头,笑嘻嘻地说:“公子说话算数!不能食言!还有公子怎么会对大秦的情况如此了解?莫不是在大秦安插了暗探?” 戴俊来和戴骁也向这边投来难以相信的目光,大康最好的弓弩是单兵角弓弩,最多可射到二百步,如此十二寸的箭矢搭配上大角弓弩,一旦投入战场,最多可射到四百五十步;上好的擘张弩最多可射至二百三十步,戴云提供的擘张弩尺寸大一倍,可连续发射弩箭,最多可射至五百步。这么多的弓弩图纸若不是大秦暗探提供的情报,戴云怎么会设计出如此有效的大弓弩。 戴云尴尬一笑,“这是听大汉那边胡人所说,我才有此设计,胡人的弯月短刀就是别具匠心的设计,在战场上可瞬间取敌人性命。” 戴俊来不再怀疑,戴骁看着胡人的弯月短刀,“还是胡人懂大秦,用胡人的兵刃军械对付大秦,倒也是绝佳的好办法。” 清雅继续说:“公子莫不是想找一个胡人女子做通房丫鬟?” 戴俊来拉着戴骁快步离开来到船尾。戴云很是无辜,去了一趟胡风盛行的汉国,反倒是生出这么多事情,低声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要瞎说!让他人听到笑话。” 清雅用手摸着戴云的头咯咯笑起来。此刻的欢乐冲散了寒江水的清凉,江面上很快飘起雾气。 戴云瞧见江面的雾气,拉着清雅来到船尾,低声说:“二叔,堂兄,起雾了,是否可以回去了?” 戴俊来扫视一圈江面的雾气,对着戴骁说:“前面有个泠枫渡口,骁儿,你先带着云儿和清雅在泠风渡口下船,安排在老地方住下,可带着他们逛一逛蔡州城的夜市。为父再巡查巡查江面。” 戴云施礼,“有劳堂兄!” “什么老地方?”清雅好奇地问了一句。 戴云没有直接回答,“到了就知道了,还能见到你想见到的人。” 战船行至泠枫渡口,戴骁带着戴云和清雅,薛恒下了战船,泠枫渡口是蔡州城最寻常不过的一个小渡口,平时会有一些民船在此经过,并不是专用的军事渡口。从泠枫渡口进入蔡州城距离最短,只需要一刻钟,离蔡州城登云巷十八号住宅也很近,这里是戴俊来在城中的一处私宅,用于安置家眷和养伤的亲卫兵卒。 对蔡州城,戴云也来过几次,也不算熟悉,一进入蔡州城街巷,戴云和清雅瞬间迷糊了,分不清东南西北,薛恒就紧紧跟在后面。戴骁七拐八拐带着他们几个人来到主街上,主街上人流很大,各种马车行驶在街上,现在是酉时,清雅还是蛮有兴趣的,左边瞧瞧,右边看看,左手一直被戴云拉着。 “公子,没想到蔡州的街市比黄州的好看,今夜的夜市一定很好看。” 戴云拉着她的小手,低声说道:“先到老地方,那里有你最想见到的人,快走,蔡州城大秦暗探很多,若是你被他们捉了去,就又回到过去的生活了。” 清雅一想到过去的生活,心中猛然一惊,小声嘀咕着,“本女子才不要回秦国呢。公子就喜欢故意吓唬本女子玩!” 戴云突然挥起上一次来蔡州的情景,对四周的人充满警惕,有一种对危险天然的感觉,“好好跟着我,上一次我就在大街上遭遇大秦暗探的行刺,一转头,十多名大秦暗探全部中暗器死了。” 清雅听得有些瘆人,真想骂人,又忍住了。 戴骁带着他们几人来到登云巷十八号,老海前来开门,一打开门,便看到了戴云和清雅,还有戴骁。 “大公子,少爷,这位是少爷新娶的夫人吧?快进来。”老海笑着将几人迎进宅院,一直迎到后院主厅。 清雅用新奇的目光瞧着这处宅院,大门和普通的宅院一样普通,前面没有回形走廊,有一个演武场地,场地上刀枪剑戟都有,后面是主厅,柴房,厨房,书房,还有一个古朴的小亭子。“还不如京城的戴家古宅呢,这么小,今夜肯定住不习惯。” 戴云瞧着清雅异样的表情,小声说道:“不要说话了,这里是蔡州,不是京城,不是每一个宅子都叫戴家古宅。” 清雅轻吐舌头,很不服气,突然看到前面的主厅坐着一个漂亮女子,手摇团扇,一袭轻纱白衣,走近一看,竟然是戴素梅,也是曾经假死在刑部大牢的谭丽。 清雅第一个跑过去和戴素梅抱在一起,“姐姐,原来你在这里过得这么好。本女子白替你担心了!” 戴素梅松开清雅,笑着说:“大哥,公子,薛大哥,你们先坐,我带清雅在宅子里四处逛逛。” 戴骁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打趣道:“这两人一见面就说悄悄话。堂弟,快坐,我们一起说说话。” 戴云紧挨着戴骁坐下来,薛恒手拿长剑在旁边的座位上坐下来。 老海端来两杯茶,放在茶桌上,将一杯放在戴云面前,另一杯放在戴骁面前,“大公子,少爷,你们慢慢聊,小人去收拾书房和客房,顺便准备晚饭。” 戴骁笑着点头,示意老海离开客厅,戴云瞧着老海离开的背影,问道:“堂兄,蔡州的边境防守还是很严密,二叔可有想过诱敌到边境线一举歼灭襄州的大秦守军,再顺利攻下襄州城。” 戴骁心中大为欣赏,“此为好计,只是弓弩的建造还需时日,边境四州的兵力只够防守,一旦发起进攻至少需要十万,一时也凑不够。大秦与大康的边境线漫长,蔡州与襄州的边境线更长,打下来也守不住。” 戴云思索片刻,说道:“先诱敌,制造一个虚假的进攻目标将襄州的大秦守军 吸引过来围而不打,故意消耗敌人力量,待到敌人疲惫之时一口吃掉,再放出部分逃兵,趁机越过边境线收复襄州。” 戴骁说:“此计我再和父亲商议商议,确实不错。你想好了,真要做太子的老师?站在太子一边,可要得罪不少皇亲国戚。” 戴云呵呵一笑,“既然陛下已下圣旨,只能去做太子的老师,若日后太子顺利登基,戴家也算光耀门楣,太子只是没有人才辅佐,以前被有心之人蛊惑才做错事。若是此战顺利,二叔定能做个国公王爷。” 戴骁笑着摇摇头,“沙场无眼,即便封侯拜相又如何,身为戴家人,只能上战场杀敌,你好好努力,日后拜相也未可知。” 戴云和戴骁在主厅闲聊,薛恒坐在一旁快要睡觉,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两人聊了足足一个时辰,直到老海端来晚饭,戴骁才离开宅院。 戴云,戴素梅,清雅三人围坐在主厅吃着晚饭。清雅瞧着戴云,端起碗筷吃着饭菜,心中似乎藏着事情,刚吃完便拉着戴云去宅院中的演武场地。“公子,公子,这处宅子只有演武场好玩,其他地方都不好玩。”清雅一边说着,一边回忆着过去的事情,或许是她年少时的故事。 戴云瞧着演武场地很熟悉,这个场地和京城文肃侯府的演武场地布置一样,两边各放一个摆放各类兵器的长栏,有长枪,长刀,长剑,长戟,弓箭,还有一排四个摆放好的箭靶。 “公子,你选哪一个?先试一试。”清雅手指着摆放好的兵器。 戴云看了一眼手中的凌风剑,拔出腰间大凌风剑,在场地中间练了一套快剑剑法,剑气逼人,掀起一地落叶,“如此快意恩仇,现在的我根本不是一个监察御史,像极了一个快意恩仇的侠客。” 清雅在旁笑着拍手,“公子!公子!好秀的剑法!” 不知何时戴素梅出现在演武场,用羡慕的眼神瞧着正在练剑的戴云。 戴云一连练了半个时辰,全身出汗,正想收回长剑,一瞬间,一个身影手持一把长剑直刺戴云的咽喉。戴云认出面前之人是戴毅,连忙躲开,和戴毅打斗在一起。戴云的凌风剑锋利无比,戴毅的长剑多次打退戴云的进攻,跳到一旁,收回长剑,大声喊:“哎!哎!哎!云弟,不打了,不打了,旬月未见,云弟的剑法大有长进!” 戴云收回凌风剑,和戴毅相互抱在一起。“戴大哥!戴大哥来蔡州了!”清雅惊呼一声。 戴云瞧着戴毅精神奕奕的样子,问道:“大哥为何出现在蔡州?” 戴毅笑着说,“我刚调到蔡州驻军先锋营,边境四州的驻军统一归戴将军管辖,戴将军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便调我到蔡州驻军先锋营,日后我还能做个偏将,现在我才知道父亲是戴将军的结拜二哥。那我也算半个戴家人。” 戴云傻笑一声,“我代表戴家收下大哥,日后大哥在战场上立下战功,可以快些晋升,今夜我们大醉一场,如何?” 戴毅摇着头,“这个不行,今夜军营有庆功宴,刚喝了云弟带来的御赐美酒,不喝了,清雅也在,若是喝醉了,清雅又该打趣我这个好大哥了。” 清雅站在一旁,和戴素梅小声聊天。 “大哥出现在蔡州军营,如此看来,二叔早已对边境四州的十万兵卒进行打乱重组,还有可能早已招募新兵,对大秦军队的第二次进攻十日之内便会发起。今日的弓弩图纸正好可以用得上。二叔领兵镇守边境数十年,颇有作战经验,堂兄,大哥也被牵入其中。现在只能在心中期盼大康在此战中取胜。”戴云心系戴家安危,对戴毅和戴骁的未来充满担忧。 戴毅和戴云闲聊了两刻钟,便离开宅院直奔蔡州驻军先锋营。 戴云拉着清雅在书房中坐着,突然感觉书房的氛围异常凝重,清雅有些困意,躺在书房的软榻上瞧着正在看书的戴云,“公子,你不会对谭姑娘有别的心思吧?想收进来做个小妾?” 戴云放下手中的书,一副无奈的表情,“清雅,你又被谭丽气着了?你想得太多了,困了就睡,她可是二叔的义女,身份有别。听懂了吗?” 清雅瞧着戴云无奈的表情,傻笑一声,不知何时呼呼入睡。她是大秦逃往大康的流民,其真实的身份令人费解,她也从不对外人讲过去的事情,戴云也从不追问这些。两个素昧平生的人可以凑到一起,又何必苦苦追问彼此的真实身份。 “不要杀人!不要杀人!不要杀人!” 这是清雅在睡梦中不停呼喊的声音,好似她也沉浸在一个无法摆脱的噩梦中。戴云放下手中的书本,慢步走到软榻前,坐在软榻上,将清雅拉到怀里紧紧抱住,一手轻拍着她的后背,倾听着她均匀的呼吸,温柔地说道:“睡吧!睡吧!一切总会好起来!” 过了一刻钟,戴云低头瞧见清雅睁开了双眼,“清雅,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有什么不舒服吗?” 清雅轻轻吐舌头,“公子,你为何从不问我过去的事情?” 戴云用手摸着她俊俏的脸庞,低声说:“几个月前,我们初识,我也是被同一个噩梦所困扰,有你在身边,我感觉好多了。现在你也遇到了同样的噩梦,我尊重你,若是有一天你想说,可以告诉我。若是一直不想说,我也不问。我们成了亲,就是一家人,夫君自会用尽全力呵护你,不让任何人伤你分毫。” “这样才好嘛!幸好我遇到的良人是你!”清雅抱着他,继续说道:“若是一辈子都是这样过,也很好,日后再有一双儿女,那就是幸福的一家人。” 戴云轻轻抱着清雅,笑着说:“夫人,天色不早了,我们去客房休息。夫君抱你去休息,要好好犒劳一下夫人。” 清雅早已满脸通红,蜷缩在他的怀里,心中不停地发问:“公子还真是性情中人,现在要好好想一想何时准备要那一双儿女?公子为了小女子拒绝了云霞长公主的当众求婚,到底在图什么呀?做长公主的驸马有什么不好的吗?这一场惊梦不知何时会醒?” 第65章 初见 戴云亲吻着清雅光洁的额头,一脸幸福和甜蜜,从书房到客房有二十步,清雅开心地享受着他的吻,一直到客房的软榻上。她瞧着客房的布置,像极了在京城的房间,猜想这一定是戴素梅提前布置好的,有梳妆台,有四盏大红灯笼,还有大红色的帐幔。 她换了一套红色的睡裙躺在软榻上,向戴云笑着招手,“公子快过来!” 突然间老海在门外敲门,隔着门低声说:“少爷,蔡州刺史邝荣大人递来拜帖求见。” 戴云听到“蔡州刺史”四个字,脑袋疼得厉害,走到软榻前,拉着她柔软的手,“清雅,蔡州刺史来访,我得去应付一下,等我回来。” 清雅笑语盈盈,一挥手,“不速之客!去吧!”接下来是撅着小嘴,一脸愤怒,拿起手中的小铜镜瞧着自己的妆容。 离开客房的戴云和老海一前一后来到客厅,一路上老海不停地说着,“少爷,二爷吩咐过,此次切莫与地方官员有来往,蔡州刺史深夜前来更是不妥,听老奴一言,少爷还是别见了。相爷在世之时,也曾留下劝诫之语,莫交不宜之人。” 戴云这才发现老海曾是父亲身边贴身侍候的家仆,低声说:“海叔,不用担心,我手握凌风剑,若是蔡州刺史有不轨图谋,一剑就可以斩了他。” 老海叹息一声,不再说话。 戴云迈着坚定的步子走进后院客厅,瞧见蔡州刺史邝荣穿着官服正坐在客厅左侧的木椅上,邝荣是一个大胖子,身体发福,有一百四十斤左右,刺史的官帽戴在他的头上也颇为合适。 戴云身穿便服慢步走过来,大声说:“海叔,刺史大人来访,一杯茶都没上,这是待客之道,上好茶,用本官从京城带来的陈年普洱沏茶。” 老海应了一声“老奴遵命”,转身去安排茶事。 蔡州刺史邝荣站起身,打量着戴云,笑着施礼:“下官见过太子少师 大理寺少卿戴大人!” 戴云拱手还礼,“刺史大人光临,戴某有失远迎。邝大人,请坐!” 邝荣笑着坐下,戴云紧跟着坐下来,老海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托盘上有两杯茶,一个茶壶,将茶壶放在茶几上,一杯茶放在邝荣面前,另一杯茶放在戴云面前,“大人,邝大人,请喝茶。”老海退到一旁站着。 戴云瞧着邝荣,笑着说:“喝茶!”邝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轻轻放下,低声说:“戴大人,下官有事相求。” “刺史大人请讲!”戴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轻轻放下。 “戴大人,蔡州地处北境,流民甚多,朝堂赋税过重,又逢战事,蔡州百姓的日子过得太苦,烦请大人向陛下谏言减轻蔡州赋税。”邝荣低声说着,脸色凝重。 戴云瞧了一眼老海,大声说:“刺史大人,戴某虽是大理寺少卿,但官职低微,圣上未必会采纳戴某的谏言。听闻刺史大人是右相成大人的门生,为何不去求成大人帮忙?” 邝荣尴尬一笑,意识到一个问题,“那些都是传闻,邝某忠于圣上,忠于大康百姓,平日与恩师素有往来。大康百姓皆知戴家乃百年世家,百年来深受百姓尊重和爱戴,戴大人是戴相爷的独子,定会为蔡州百姓福祉考虑。” 戴云笑着回答:“戴某官职低微,虽有戴家护佑,但人微言轻,素来不敢略成相爷之美。请大人回吧。” “戴大人可是与成相爷有仇?成相爷也曾是大人先父的门生。”邝荣一句话戳到戴云的软肋,当真是好生聪慧。 戴云听完,脸色大变,笑意顿时消失,“刺史大人与成相爷,戴某,不,戴家人都不敢高攀。请刺史大人见谅!” 邝荣没想到竟然会遭到拒绝,瞧见戴云腰间挂着的凌风剑,心中大叫:“今日说错话了!看来成相爷与戴家有仇,白跑一趟!” 老海站出来,高声讲:“刺史大人,我家大人困了,请大人离开。这里不欢迎刺史大人!这里是文肃侯在蔡州的私宅,一般不会客,若是大人不高兴,请大人去军营找侯爷告状。” 邝荣自知惹不起戴家人,戴家不仅有一个文肃侯,还有一个权势颇重的定王,如此百年世家,戴云初入朝堂,圣上恩宠加身,定然瞧不上寒门出身的邝荣,施礼道:“下官告退!” 老海领着邝荣走出客厅,一直到离开宅院。戴云拔出腰间的凌风剑,大骂道:“什么成相爷?一个逆贼还敢来拉拢本官!不过是逆贼的走狗罢了!嘴上说得好听为民做官,背地里不干一件好事。” 突然间老海走进客厅,一副愤怒的样子,“少爷,此事需要向二爷禀报吗?这个蔡州刺史的仕途之路到头了!” 戴云将凌风剑放回剑鞘中,只说了一句,“海叔,你和二叔说一声查一查这个邝荣,若有贪赃枉法之事,直接命人告到御史台。家父的清名岂容一个小人玷污。我困了,去睡了。” 老海望着走出客厅的戴云,脸上挂着笑,“相爷,戴家后继有人了,少爷天资聪慧,又有定王和二爷相助,定能重振戴家门楣。” 这是老海的期许,也是戴家的希望。戴云离开客厅,慢步走在路上,任由冷风吹着长发,心中对刚才邝荣的挑衅充满愤怒,刚走到客房门前轻轻推开房门,看到清雅正坐在梳妆台前卸妆,慢步走到梳妆台前,笑着说:“清雅,今夜格外好看!” 清雅拔掉头上的白玉簪,长发散发,还有一种香味,“公子,为何不高兴?那个刺史又惹到公子了?” 戴云一惊,呵呵一笑,“有些不高兴,那人是家父的仇人,今夜早些睡,明日还要启程回京。” “公子要抱着我去睡觉!” 戴云轻轻抱起清雅放在软榻上,吹灭软榻上的蜡烛,软榻的帐幔缓缓放下。清雅紧紧抱着他,咯咯笑着,“公子莫要生气!气大伤身!公子不高兴,小女子也不高兴。” 戴云温柔地抱紧她,“有你真好!我会好好疼爱你!” 对于爱,戴云有着深刻的理解,既不是缠绵悱恻的人间情爱,也不是用阴谋诡计求来的情爱,而是彼此相互扶持相互安慰的人间大爱。一番云雨过后,戴云紧紧抱着她呼呼入睡,脑海中还时常浮现出先父的音容笑貌。 第二日的阳光射进客房中,清雅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戴云早已不在,坐起身,开始梳妆打扮,不到一刻钟,快步走出客房。戴云此刻正在客房门前的空地上练剑,凌风剑在他的手中变幻万千,一气呵成,剑气逼人。 卯时三刻,戴云和清雅辞别老海和戴素梅坐着马车离开宅院,驾车之人是薛恒。马车离开蔡州城,直奔蔡州驻军军营,一路上清雅缠着戴云讲蔡州的风俗民情,“公子,那个惹公子生气的刺史会有什么下场?” 戴云坐在马车上,紧紧握着她的双手,严肃地说:“能跟着成大人的门生也不干净,如此不干净之人错处更多,御史台那帮御史早就盯上了,不用我出手,他自有他该有的下场。” 清雅继续问道:“公子,此次来蔡州一无所获,回到京城如何向圣上交代?” 戴云笑着说道:“这次公差本就是宣慰边境将士,其他还能做什么,有一件事要急办,北境军粮都依赖于江南的几个富庶州县,现在大康与大秦已开展,也不知何时介绍,军粮的转运就是重中之重。” 清雅笑着点头,“公子如此聪慧,将来定能做个王侯。小女子还想做王侯夫人呢。” “想啥呢?本官本一介布衣,哪敢妄想王侯之位?日后也会是一个隐士。” 清雅瞧着他戏弄的表情,小声说:“公子就会骗人!没想到一个皇亲国戚净想着欺骗我这个小女子!” 两人在马车中打打闹闹,好生欢喜。马车又行了一个时辰才到蔡州驻军军营,戴云和清雅笑着走下马车,戴俊来、戴骁、戴毅和一众校尉出来相送戴云。戴俊来拉着戴云的手,笑着讲:“云儿,你真是来也快,去也快,好好待清雅,出发吧!” 戴云笑着点头,“二叔,侄儿在京城恭候二叔归京,愿我大康收复失地,痛击秦军。”戴云冲着众人行跪拜大礼,拜了三拜,“众位大康的将士,戴云在此拜谢康将士,大康的未来全交到众位将士的手中。” 戴云缓慢起身,和清雅坐上马车,薛恒驾着马车离开军营门口。 秋风萧瑟,掀起阵阵铿锵之音,戴俊来等一众人一直目送戴云的马车离开,戴骁严肃地说:“堂弟,当真是无双国士,戴家乃至大康的晴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云儿,和大哥一样,心中装着大康百姓,装着大康将士,装着天下苍生。他那一跪,为父看到了大哥的身影,大康有此栋梁,大康之幸!万民之幸!” 来自蔡州的风跟随着戴云进入京城,从蔡州到京城这一路上,清雅完全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戴云叫都叫不醒,只能紧紧抱着她,故意掀开马车两侧的布幔,路上的风吹进马车中。清雅被一阵阵凉风吹醒,瞧着一路上的美景,心情格外好,“若是此时有一把琴就好了,小女子可以抚琴。”戴云从马车的一侧拿出一把古琴,笑着说:“来吧,抚琴,这是二叔特意从蔡州花重金购得的古琴,就是送给你的礼物。” 清雅一开始撅着小嘴,用手抚摸着古琴,看到马车中的一个倒置的条案,将条案摆正,古琴正好在条案上,开始抚琴,“公子,那先弹一曲《清水瑶》。”悠扬的琴声从她的指尖缓缓流出。薛恒一边驾着马车,一边聆听着近似天籁的琴声,开心地笑着。 一路琴声,一路欢笑,一路开怀,戴云和清雅在马车上开心地偎依在一起。 “公子,何时到京城,这两天坐车太累人!”清雅开始抱怨。 戴云瞧着马车外的官道,低声说:“今日午时可到京城,现在正值辰时四刻,很快了。再忍忍,两天都忍过来了,还有半日。” 清雅只能认命,倒在他的怀里呼呼大睡。戴云大惊失色,轻轻抚摸着她的双手,“薛大哥,马车赶得平稳一些,清雅睡着了。”薛恒应了一声“哦”,继续驾车,他的驾车技艺相当纯熟,可媲美他高超的剑法。 在距离京城三里处有一个古亭,戴云的马车刚走到古亭附近,薛恒跳下马车,搀扶着戴云和清雅走下马车,前面出现一个手持长剑的便衣剑客,这名便衣剑客皮肤黝黑,一身黑色长袍,手中的长剑一看就是宫中之物。“这是大康皇宫的便衣侍卫,不是东宫府的侍卫,便是云霞长公主殿下的侍卫,今日等在三里亭的人必定是重要之人。”戴云心中猜测一二。 “本公子是百年世家戴云,敢问将军,何人找我?”戴云笑着讲道。 这名便衣侍卫拱手施礼,“戴公子,在下是东宫府侍卫陶虎,太子殿下在前面的三里亭等你。” 薛恒站在戴云面前,大声说:“光凭两句话就要我家公子前去相见,有何凭据?” 陶虎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这是进出皇宫的御赐令牌,戴云从衣袖中掏出那块进出皇宫的玉质令牌,低声问:“陶侍卫,可认得此物?” “这是陛下赐下的可进出皇宫的玉质令牌。在下认得!”陶虎的话印证了戴云的猜想。 戴云一挥手,转身瞧着清雅和薛恒,“薛大哥,确认是太子殿下无疑,你带着清雅回到马车上暂且等待,我去拜见太子殿下。” 薛恒点着头,搀扶着清雅回到马车上,只听见清雅小声嘟囔:“快到京城了,还不让人好好进城,太子殿下搞什么呀?” 陶虎领着戴云慢步走进前面的古亭,这里是京郊的三里接官亭,大康太子在此迎接一位臣子,真是头一遭。 “殿下,戴大人来了!” 第66章 逢君 戴云和陶虎来到三里接官亭前,亭中坐着一位身穿便服之人,此人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身白色长袍,腰间系着玉带,眉眼之间透着一股英气,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康太子高寅,宸王的独子,高世尧的养子。 戴云慢步走到太子面前,跪下施礼,磕头,“微臣戴云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高寅笑着站起来,用手扶起戴云,认真打量着戴云,频频点头,“戴爱卿,果然不凡,可以做孤的老师。坐下说。” 高寅和太子坐在石桌前,石桌上摆着一副没下完的围棋棋盘,黑子将白子全部围住,只留下一个活眼,白子若在活眼处落子定能转败为胜。 高寅笑着问:“孤听闻爱卿精通对弈,定王也曾多次提起爱卿对弈之事,可看出此局谁胜谁负?” 戴云又看了一遍围棋棋盘,低声回道:“殿下,此为和棋。当从棋盘上看,白子有一活眼,在活眼处落子可转败为胜;跳出棋盘之外,黑子早已将白子围住,只剩一口活气,只有和棋方能图谋将来。只看到眼前的蝇头小利,必然在将来吃大亏。以棋局比战场,大康想要赢过大秦,尚需时日,短期收复部分失地可行,长期来看只能平静相处,谁都不敢打破棋局的平衡。大秦早已没有当年的实力,现下只能维持平衡。棋局如战局,古人也做过如此比拟。在下粗浅见解,殿下姑且一听,切莫当真。” 高寅似乎知晓戴云此番话的深意,笑着点头,“太子少师,戴爱卿当之无愧!孤再问,在大康,孤该如何去做才能坐稳太子之位?” 戴云继续说道:“微臣只有两个字-信任,在大康殿下只需相信两个人,一个是陛下,另一个是在下。陛下善于平衡朝局,辨识人心,先信陛下,方能站稳脚跟。在下素有韬略,粗通剑法,可御敌可斩贼,其他人皆有所求,或为官位,或为银钱,或为美人,戴家乃大康百年世家,忠君爱民,打仗不为钱,办案不为名,皆为公心,众人信服。” 高寅第一次见过像戴云这样一心为公的大臣,不止一次点头,继续问:“孤三问,爱卿会教孤什么?” 戴云高声说道:“小到立世准则,大到治国理政,微臣愿倾囊教授,殿下需细细琢磨之,践行之。” 高寅三问问完,得到了满意的回答,“昔日孤怀疑爱卿之心曾令人半路截杀,爱卿如何处之?” “殿下,微臣年满十八,初入朝堂,有尺寸之功,蒙圣恩垂怜为官,殿下未曾深入了解微臣,微臣年少在京城树敌众多,彼此有些许误会。今日殿下已言明此系误会,臣已知晓此非殿下之错,而是臣之过错。日后相处,臣自当谨慎小心,消弭仇怨,辅佐殿下。”戴云一番肺腑之言令太子动容,高寅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高寅拉起戴云的手,笑着说,“孤对爱卿这个老师甚为满意,今日先聊到此,明日下朝来东宫府为孤授课。听闻爱卿与云霞妹妹有过数面之缘,更是定王兄的姻亲,我们是一家人,日后不必拘于礼仪。” 戴云施礼道:“微臣先行谢过殿下!微臣还需坐马车进京城,先行告辞!” 高寅笑着说:“陶虎,替孤送戴大人上马车!” 陶虎领着戴云离开古亭,来到戴云的马车前,拱手施礼,说道:“戴大人为国为民,九死一生,实为陶虎的学习楷模。陶虎告辞。” 戴云回望着陶虎离开的身影,叹息一声,沿着踏板走上马车,钻入马车中。薛恒冷笑一声,收回踏板,驾着马车离开三里接官亭。 陶虎回到古亭,望着戴云的马车消失,低声说:“殿下第一次见戴大人,为何如此客气?” 高寅站在古亭中,严肃地说:“现在京城之中百姓都在传颂戴云为大康边军俯身三拜,如此为国为民之人定是大才。单单此种举动便值得孤驱车三里相见。过往的恩怨已消散,将来必是传世佳话。准备车马回京!” 陶虎点头,一摆手,隐藏在古亭附近的太子亲卫赶着马车出现,太子高寅坐上马车,陶虎骑马紧紧跟在后面,后面还有大队的东宫禁卫。如此多的人刚才都藏了起来,太子高寅还真是演戏的天才。 在前往京城的官道上,前面是戴云的马车跑得飞快,后面是太子高寅的出行卫队。 “公子,快向后面看!”清雅小声说着,戴云沿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了行进缓慢的太子卫队,叹息道:“清雅,那是太子殿下的卫队,人还不少,刚才都没有看到这些卫队,太子殿下还真是不错。” 清雅一脸疑惑地问:“公子,后面的太子卫队看上去像公子的护卫队,这一路不会有宵小之辈敢跳出来闹事了。” 戴云一听,吓得满头全是汗,赶紧用手捂住她的嘴,“别说了,那是太子殿下的卫队,不是我的护卫队。听懂了吗?” 清雅拼命点头,一直在说,“松开我!快松开我!”她的双手不停地扒拉着戴云的手臂。 戴云松开手,低声说:“别说话!后面就是太子的卫队。” 清雅瞪着他,不停地说,“不就是太子吗?看着还不如公子好看!” 戴云大声讲道:“薛大哥,快些进城,甩开后面的太子卫队,若是在进城时被人发现,戴家就惹上麻烦了!” 薛恒扬起鞭子快速驱赶驾车的骏马,马车的速度比之前快一倍。三里地的路程只用了一个时辰,便进入京城西门。 跟在后面的太子卫队依然紧跟着,戴云转头看着后面的太子卫队,有一种被呵护的感觉,轻吹一口气,默默地接受,笑着说:“这是太子殿下的见面礼,先受着。” 清雅瞧见他得意的样子,“公子,太子殿下如此厚爱,公子将如何报答?” 戴云早已想好明日的事情,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温柔地讲:“不用担心,我天生好命,太子殿下定然喜欢我。” “哦!没想到公子在京城也是一个万人迷,小女子后悔嫁早了!”清雅耷拉着耳朵说,“太子殿下的卫队要跟到何时?” 戴云也不知道这个问题怎么回答,这无形中是一种保护,京城之中戴云树敌太多,谁又能预料谁会突然跳出来行刺他。以前也发生过行刺之事,戴云也为此险些丧命,身为一国储君的太子自然知道这些,也不敢去赌,只能亲自带着卫队在旁护卫,想看看想要刺杀他的人是谁。 戴云的马车进入京城街巷,一直到戴家古宅大门前,太子卫队也在后面跟着。突然间太子卫队的禁卫统领接到一个命令便带着卫队离开了。 戴云抱着清雅走下马车,只见此时的清雅早已昏昏入睡,连日来的坐车让她感觉好生无趣。薛恒将马车上的东西安排仆人卸下马车,警觉地看着四周,还是发现大门前有不明身份的人出现过,还是刚刚离开,心中思虑:“怪不得太子殿下的卫队要一路护送,还真有刺客想要公子的性命。” 戴云将清雅抱回后院内室,刚把她放在床榻上,她突然睁开双眼,笑嘻嘻地讲:“公子,都到家了,小女子就不装了。公子要去哪里?” 戴云为她盖上锦被,“清雅,你也累了,待你睡醒之时找雪儿聊聊天,我还要去大理寺转转,做官不能偷懒。” 清雅笑着点头,望着他快步离开的背影,叹息一声,“公子总是如此忙碌,像陀螺一样无休无止,做官也太难。” 戴云离开内室,瞧见迎面走来的薛恒,听着薛恒的禀报,脸色大变,生气地说:“一定是他!在蔡州我没给蔡州刺史邝荣面子,现在还敢派人半路行刺,幸好有太子卫队一路护卫,才没出事。备马车去大理寺。我就不信蔡州刺史邝荣没有弱点。” 薛恒立即去备马车,戴云在古宅门前坐上马车前往大理寺,心中略显不安,有些烦躁,“这个朝堂如此混乱,我出一趟公差,还要提防这些腌臜之人的算计。不知圣上得知此事会如何,是愤怒,还是无奈?” 面对这个问题,高世尧还真不知如何回答。此时的高世尧正在御花园闲逛,段公公和一众小太监跟在后面,一个小太监跑过来将一张纸条递给段公公,段公公一挥手,这名小太监快速离开。段公公悄悄将纸条递给高世尧,高世尧打开纸条,一看,纸条内容: 戴云归京郊外遇太子 太子一路护送 有刺客欲行刺 高世尧脸色凝重,瞧着四周,慢步走到前面的八角凉亭中坐下,这个八角凉亭中有一个石桌和四个圆石凳,段公公手握拂尘站在一旁,其余人离得很远。 高世尧低声说:“这次太子还算有心,亲自去见,还派卫队一路护送,那些行刺之人抓住了吗?背后之人是谁?” 段公公说道:“陛下,行刺之人跑得太快,一个都没抓住,老奴不敢妄加揣测。” 高世尧大声喊:“传太子御花园见驾!” 段公公领命而去,御花园只留下高世尧一人,这御花园空旷,寂静,消散着他无尽的烦恼和忧愁。他想要拔擢一个新晋后生戴云,竟然为戴云招来无穷无尽的行刺和暗杀,处处都是坎坷,也不知道戴云能否躲过这些劫难。他想要开疆拓土,没想到朝中各个都是主和派,只有寥寥几个敢言战,又是一个无解的题。作为一个帝王,他又躲不开这些烦恼和忧愁,这是他必须要经历的劫难。 半个时辰后,太子高寅身穿华服前来觐见高世尧,高世尧一摆手,“寅儿,不用多礼,坐下来说。”跪着的高寅缓慢起身,坐在附近的一个圆石凳上。 “寅儿,你可曾见过戴云?” 高寅不自觉地低头,“父皇,儿臣已在京城郊外三里亭见过戴云,不曾想发现有人在附近埋伏想要行刺,便在三里亭和他闲聊,发现那群刺客撤走了,因担心他再遇行刺,便一路护卫,一直到戴家古宅大门前。” 高世尧满意地点着头,“戴云不足二十岁,和你年岁相仿,朕考虑再三,还是觉得他不能做你的老师,右相成天兴很不高兴,不如换一个老师。这个戴云还是定王兄的姻亲,要避嫌嘛!” “父皇,儿臣请求不要更换老师,这个戴云就挺好。”高寅有些慌张,生怕陛下换掉戴云,“儿臣是太子,不用避嫌,定王兄多次提起戴云聪慧博学,做儿臣的老师正合适。” “朕也不能驳了成天兴这个右相的折子!”高世尧略显尴尬,继续开始着表演。 高寅继续说:“父皇,儿臣是太子,有选择老师的权利,一个右相的折子不用顾虑。儿臣听闻成天兴昔日是戴右相的门生,为何如此厌恶戴右相的独子?这里面定有缘故。” 高世尧也曾想过这个问题,“寅儿,这个事情你可派人暗查,成天兴是右相,也只是一个臣子,有问题就可以查。太子少师就是戴云,不换了。” 高寅笑着施礼,“儿臣谢父皇隆恩!” 看着高寅满足的样子,高世尧庆幸这一次太子长大了,继续说道:“寅儿,你对边境战事如何看?” “圣人曾以棋局比战场,大康想要赢过大秦,尚需时日,短期收复襄州和云州可行,长期来看只能平静相处,谁都不敢打破棋局的平衡。大秦早已没有当年的实力,现下只能维持平衡。棋局如战局,古人做此比拟,现下也是如此。儿臣大胆预估有文肃侯领兵,襄州和云州定能收复。戴家乃百年世家,戴家人一心为公,儿臣现得戴云辅助,边境有文肃侯领兵,可保大康边境平安无虞。儿臣先向父皇道贺边境大捷之喜!”高寅自从见过戴云后,瞬间开窍了,也明白只有深得陛下的圣心才能坐稳太子之位。 高世尧大喜,脸上挂着笑意,很是欣慰,“寅儿,你和以前不一样了,看来戴云这个老师,朕选对了。日后你要悉心呵护他,护他一世平安。朕昔日未曾护住他的父亲,很是自责,定要护住他唯一的血脉。” “儿臣谨遵父皇圣命!” 第67章 布阵 高寅直到此时才得知戴云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心中思虑道:“幸好是选对了,选错了就要丢掉太子之位,有戴云在身边,一切都不是问题。” 高世尧站起身,笑着说:“寅儿,陪朕在御花园走走!”高寅笑着陪高世尧闲逛御花园,倒是多了几分自信与沉稳。 如此温馨的画面,在皇家还是少数,太子高寅虽是高世尧的养子,也深得陛下的关爱和呵护。 此时的戴云坐在马车上,心中反复回忆着几日前蔡州刺史和他见面的每一句话,大声说:“薛大哥,再快一些,今日去大理寺有要事。” 薛恒驾着马车,拿起鞭子重重地打在马屁股上,马车快速地向前走,“公子,听闻街市上有不少传言,有颂扬公子的,有贬低公子的,还有讥笑公子的,比较有趣的是前几日璟王一家人流放黔州,还有人说这是公子故意偏袒璟王一家人。这街市之人都是闲得无聊,闲话满天飞。还记得那日夫人在街市上听到公子好美姬的流言气疯了,当街要和对方理论,还是被雪儿姑娘拦住了。 ” 戴云捂着肚子快乐疯了,听到这些话,总感觉街市才是最有烟火气的地方,“今日一定要在大理寺拿到十八年前的案情卷宗,只有先有卷宗,才能顺着线索查下去,方能还原父亲被杀一案的真相,将背后的真相揪出来。” 戴云感觉有些困意,扯开马车两侧的布幔,任由冷风吹着全身,想以此吹走全身的困意,过了两刻钟,“公子,大理寺到了!” 薛恒将马车停在大理寺门前,跟着戴云走进大理寺,这是戴云第三次走进大理寺,第一次是通知三堂会审的时辰,第二是三堂会审时曾和众位同僚会面,第三次就是今日。戴云慢步走进大理寺,挂在腰间的凌风剑格外显眼,走在大理寺里面,总是显得那么耀眼。 戴云刚走进正堂,迎面瞧见大理寺正焦福之和乐游两人,焦福之性格跳脱,好动,敢于表现,喜欢偷懒;而乐游这个人腼腆老实,为人忠厚,处事公正,偶尔也畏惧权势。焦福之瞧见戴云,又看见他身后的薛恒,有些害怕,连忙施礼,“戴少卿,下官见过。” 戴云用冷峻的面庞回应,“焦大人,又要去偷懒,本官才离开几日,大理寺竟然变得如此人心涣散,好好做事,近几日可有大案发生?” 焦福之笑着说:“少卿大人,这大理寺侯少卿常常告假不来,寺卿大人又是懦弱无刚,多受刑部和御史台欺凌,下官又能如何?” 戴云高声讲:“焦大人身负大理寺正一职,理应担起其职责,本少卿来了,本少卿为你撑腰,日后不必受制于刑部和御史台,听懂了吗?” 焦福之吓得满头大汗,低声说:“下官听懂了,近日刑部送来三个已审结的案子,一个是陈州杀人案,一个是成州乔家满门屠戮案,一个是越州冯氏通奸案,三个案子都有疑点,证据不足,寺卿大人怕担责也不敢打回刑部重审,一时很难做决断。” “焦大人,刑部管不了大理寺,按照正常流程打回刑部重审,你直接归本少卿管,照此办理。快去通知刑部。寺卿大人那边我去说。”戴云一身正气,毫不畏惧任何势力。 焦福之道了一声“遵命”缓慢地离开,大理寺正乐游站在一旁不敢说话,施礼道:“少卿大人,下官见过!” 戴云笑着说,“乐大人,近几日可有烦心事说与本少卿?” 乐游再次施礼,“少卿大人,下官无事禀报。敢问大人,有何事需要下官去办?” 戴云拉着乐游的胳膊向前走,“乐大人,本少卿还真有一件事情要烦劳你去办。听闻大理寺藏有大康历年来各类案件的卷宗,不知大人可知十八年大康右相戴天德满门屠戮一案的卷宗是否在此?” 乐游吓了一大跳,慌忙摇头,“少卿大人,下官不知。” 戴云瞪着乐游,将他拉到一边,大声说:“乐兄,本少卿是皇亲国戚,太子少师,家父曾是大康右相,姻亲是大康定王,你怕什么?本官只是调阅十八年前的案卷卷宗,这是陛下恩准的事情,即便是两位相爷来了本官也不惧。你听好了,带本官去大理寺文策阁。在大理寺,本官有权利处置任何一名下属官员。” 乐游不再害怕,低声说:“少卿大人,下官知道,立刻带大人去文策阁。以前两位相爷也曾派人来调阅戴右相当年一案的卷宗,因没有陛下的命令都没给。今日,大人要调阅,还有陛下的命令,下官已知晓。请大人跟下官来。” 乐游领着戴云穿过前堂,后堂,到文策阁,文策阁藏着大康数十年来大案要案的文宗案牍,但很少有人来大理。“大人,这文策阁十年以上的案件卷宗都在最后面,戴右相的案子放了十八年,快十九年了,一直没有告破,案卷上全是灰尘。下官当年也是仰慕戴右相之人。”乐游前面领路,戴云瞧着一屋子的案卷,时不时会叹息几声,一直走到最后一排案卷木架前,开始寻找想要查阅的案卷,前后用了一刻钟,在一处最不显眼的地方找到了当年的案卷,拿起当年的卷宗反复看了三遍,悄悄落泪,将案卷放回原处,慢步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户,瞧着大理寺院中娇艳的桂花,似乎若有所思。 乐游慢步走过来,低声说:“当年下官还是一个微末文书,在大理寺院中看到戴家满院尸体,全是一刀封喉,现场也没留下有用的线索,后来审理半年有余,没有任何头绪,案卷只能封存,今日重启,下官愿跟着大人一起查此案。接下来如何查案,请戴少卿明示。” 戴云点点头,低声说:“本官接受你了,接下来查查当年案发前后家父的三个门生成天兴、司禹、孟得霄的一切行迹,本官有陛下亲赐的查案令牌,不论案犯官职有多高,查到有力证据,可直接锁拿问讯。这是本官的命令。” 乐游跪下来,双眼含泪,“下官领命!当年三人还有口供留在大理寺,可以从中找到线索。” 戴云轻轻扶起乐游,相互搀扶着走出文策阁。乐游本是大理寺正,既没有青云之志,也没有贪恋权势的欲望,倒也是一个性情中人。 “日后大理寺的诸多事务本官会管起来,至于侯静来少卿,不用理会他,它就是一个喜欢偷懒告假之人,本官若是不在,焦大人要多忙碌一些。一旦案情有进展,可直接派人送信到戴家古宅。” “请少卿大人放心,下官自会料理好大理寺诸多事务。有一个漕司转过来的案子,漕司转运使下面的一个主管陈海生负责京城三个码头的军粮转运,现被人告发贪污,人就关在大理寺监牢,一直喊冤。奇怪的是自从陈海生被抓入狱,京城三个码头的军粮转运量逐月定量减少,此案甚为怪异。漕司硬压着不让重查,人一关就是一年。” “乐兄,不要惧怕漕司,直接重查,若是问起来,就说太子少师的命令,事关军粮转运之大事不可延误。若是人手不足,可从刑部直接调人。” “下官马上去办。” 戴云在大理寺待了一下午,薛恒紧紧跟在后面,整个大理寺的办案氛围一下子变了,从原来的慵懒怠倦到现在的勤奋进取。 “现在是何时?” 薛恒低声说,“酉时四刻!” 戴云转身瞧着薛恒,“薛大哥,现在离开大理寺去皇宫见驾。快去备马车!” 戴云此时早已忘记一件事:回京第一件事理应是觐见陛下回宫交旨。他方才想起此事,只能坐着马车前往皇宫见驾,一路上还是一直在思虑如何回宫交旨。 薛恒驾着马车赶到皇宫门口,搀扶着戴云走下马车,段天福手拿拂尘正等在皇宫门口,一路小跑过来,“戴大人,你总算回京了,咱家已等候多时!” 段天福前面领路,戴云身穿官服,腰间系着凌风剑,跟在段天福后面,“公公,有何事如此着急?” 段天福也不说话,快要跑起来,后面紧跟着的戴云也有些紧张,更有些害怕,这是戴云最紧张的一次面君。 待到戴云走进御书房,只看到高世尧和高寅站在一幅画像前,段天福手拿拂尘站在一旁。戴云慢步走到画像前,屈膝跪下,高声讲:“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微臣刚回京安置好家眷直奔大理寺,已然整肃大理寺颓废慵懒之旧习,如今大理寺人人勤政,敢办案,敢查案。故来迟,恳请陛下和太子殿下原宥!” 高世尧笑着转身扶起戴云,“戴爱卿,朕绝无怪罪爱卿之意!起来!今日就在御书房,太子要拜师。” 太子高寅笑着说:“戴大人刚回京便整肃大理寺,颇有贤名。今日孤在此拜师。”高寅倒了一杯茶,进献给戴云,“老师,请喝茶!” 戴云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接过茶轻轻喝茶,段天福顺手接过茶杯放在一旁。 高寅在戴天德的画像前跪下,这是在行拜师礼,戴云最终还是受了高寅的拜师大礼。 戴云扶起太子高寅,低声说:“殿下折煞微臣了!” 高寅看着戴天德的画像,叹息一声,“孤在戴相爷的画像前起誓,今生今世定护佑戴云大人周全!” 戴云又一次跪在戴天德的画像前,哭着说:“父亲,云儿来了,今生今世定忠于太子,忠于陛下,忠于大康,护佑大康。” 高世尧搀扶起戴云,“起来,朕既然任命你为太子少师,就是太子的老师,日后好好辅助太子。” 戴云点头答应,“陛下,今日臣到大理寺,已找到十八年前家父遇害一案的卷宗,已交由下属去查,请陛下相信大理寺,定然能查出当年家父遇害一案的真相。” 高世尧笑着点头,拉着戴云坐在软榻上,高寅站在高世尧旁边,段天福在旁伺候。 “戴爱卿,和朕讲一讲边境的战事。” 戴云低声讲:“文肃侯在蔡州打胜第一仗,秦军也在整肃军马伺机而动,准备复仇。臣进入蔡州驻军大营,坐船巡阅寒江中游两岸,短期内不会起战事,边军正在扩军,操练新入兵卒,打造新弓弩,边境四州原有军马早已打散重组,有很强的战力。臣曾为文肃侯献上诱敌出击之计,想必文肃侯正在考虑。边境百姓生活贫困,倒也安乐。只是蔡州刺史邝荣深夜贸然闯入文肃侯在蔡州的私宅,当面拉拢臣投靠右相成大人,被臣当面拒绝。邝荣当面羞辱家父,有家父老仆佐证,不敢欺君。此次臣的夫人思念文肃侯,便一并带上前往蔡州以解文肃侯相思之苦。” 高世尧反复思虑,继续问:“这个邝荣想要干什么?为成天兴拉门生吗?” 太子高寅叹气,“真是没想到蔡州刺史是这般行径!边境百姓清苦,朝廷已然知晓,有文肃侯在边境镇守,定然不会有失。” 高世尧继续说:“戴爱卿,朕已知晓,边境军粮等物资转运正在加紧办理。今日若无事,爱卿先退下。” 戴云躬身跪拜,“陛下,微臣告退!” 回望着戴云走出御书房的身影,高世尧不停地叹气,“寅儿,看到了吗?一个小小的右相,竟然公然裹挟寒门子弟威胁拉拢天子门生。他这个蔡州刺史做到头了!大康朝堂派系林立,朋党勾结,是该出重拳整治整治了。这次戴云提供的弓弩图纸和诱敌出击之计都很好,文肃侯早已在八百里快报中言明。边境战事有盼头了!” 高寅接连叹气,“父皇,大康朝堂结党之风盛行,由来已久,不可强行拔除,须提前查清具体情况再做定夺。” 高世尧笑着说:“大康朝堂现在需要像戴云一样有才学的青年才俊,寅儿,你好好跟他学,这个人啊,当真是学识渊博,那些迂腐的老学究可比不了。” 说起老学究,戴云也是非常讨厌,老学究只钻研学问,不着眼于解决实际问题,与清谈无异,幸好戴云不是这样的人。 “戴大人,你也太吓人了!” 第68章 追凶 段公公满头都是汗,不知道怎么说话。戴云瞧着段公公的脸色,一时疑惑,“公公,在下有何不妥吗?” 段公公呵呵一笑,继续说道:“戴大人,在御书房老奴快要吓死了,陛下和太子竟然对大人如此好,幸好大人回话严谨小心,才没出事。老奴可不敢有下次。大人日后慎言!” 戴云笑着回道:“多谢公公的提醒!今日忘带银子了,下次进宫再给公公补上。” 段公公轻甩拂尘,点点头,用手擦擦脸上的汗,“每次陪大人见陛下,老奴都紧张,前面就是出宫的路,大人慢行。” 戴云辞别段公公,瞧着腰间的凌风剑,想起今日在御书房的事情,全身直冒冷汗,“现下我已是太子少师,日后查案必须要顶着太子少师的头衔,查案方便,还能问得更深入,希望这是陛下的唯一一次。再有下次,我也受不了。” 戴云沿着皇宫的直路走出皇宫门口,每日在大门口的兵卒都快混熟了,他冲着守卫微笑,然后慢步走到自家马车的位置,大声说:“薛大哥,回家!”薛恒放下马车踏板,搀扶着戴云上马车,紧接着收回踏板,驾着马车离开皇宫门口。 一路上戴云反复说着一些奇怪的话,这是今日在大理寺看到的十八年的陈年案底,眼中全是泪花,自从踏入大理寺文策阁的那一刻,他的心情沉重压抑,文策阁案卷上的灰尘太多了,迷得他睁不开眼。这个案子一天不查清,他的心总是悬着,一直被某种东西牵绊,脸上没有一丝喜悦之色。这是戴家的案子,他也曾跟随戴俊来去祭拜过先父先母的坟茔。 “父亲,母亲,云儿深知此案被压了十八年,谁也查不清,不论多难,云儿都要查下去,揭开案件背后的真相,抓到背后的凶手,为你们报仇雪恨。云儿每一天过得很痛苦。”戴云的内心很矛盾,也不想对外人讲,拿出马车上备好的文房四宝,轻轻研磨,拿起毛笔在一张宣纸上写下大理寺当年的案底,没有落下一个字,放下毛笔的那一刻,他拿起宣纸看了两遍,和脑子中的记忆没有出入,又等了片刻将宣纸卷起来放进衣袖中,轻声叹息,闭目养神片刻,不愿去想那些暂时做不到的事情。 冷风吹起马车的布幔,也吹醒了正在休息的戴云。“公子,到家了!”薛恒大声喊着,害怕他还在休息。 戴云瞧着四周,这里是戴家古宅门口,他慢步走下马车,一摆手,大步走进古宅,脸色还是那么难看,更没有心情向路过的仆人打招呼,从前院一直到后院的客厅,书房。他坐在书房的书桌前,从衣袖中掏出那张案底宣纸,又有了困意,突然间后背多了一个软靠枕,“这是书房!谁来了?” 清雅身穿一身接白色的轻纱套服笑着出现在戴云的身后,两只玉手紧紧捂着他的双眼,“猜猜,我是谁?” 戴云听出是清雅的声音,呵呵一笑,“清雅,是不是你?” 清雅赶紧松开双手,笑嘻嘻地说:“公子,你好无趣!真的好无趣!让小女子来瞧瞧你在看什么?” 她拿起这份案底,轻声念道:“安平九年七月中,京城戴府办满月宴,夜戌时,宾客皆散,戴右相和家人阖府一十五人惨死,伤口皆为咽喉处刀伤,疑似江湖刀客所为。戴右相和夫人殒命于客厅,其余仆人死于院中。客厅食物验出无毒......” 清雅念完意识到不对,这是十八年前公公婆婆遇害一案的案底卷宗,将卷宗还给戴云,温柔地说:“公子,公婆在天有灵定会支持公子重查当年的案子,清雅愿陪着公子一起查案,可以帮忙分析案情。可否?” 戴云轻轻揽清雅入怀,低声说:“清雅,你真是懂我心,这个案子已有大理寺正密查,现在不知当年参加满月宴的宾客有哪些人,一开始就毫无头绪。” 清雅思考片刻,笑着说:“十八年的事情,可以找定王帮忙,定王殿下如此欣赏公子,定会帮忙。现在就去,还能蹭上王府的美食。” 戴云继续说道:“原来不是查案,是蹭吃蹭喝。若是让人知道传出去,戴家的脸面都丢没了!” 清雅用手掐着戴云的耳朵,“公子,现在去不去?” 戴云无可奈何,只能答应,“清雅,你快变成泼妇了!”清雅轻吐舌头,表示抗议。 戴云拿起案底卷起来装进衣袖中,拉着清雅慢步走出书房,“薛大哥,备马车,去定王府。” 薛恒连忙准备马车,半个时辰后,戴云的马车到达定王府大门前,戴云和清雅相互搀扶着下马车,薛恒将马车停在定王府门前,跟在两人的身后。 戴云拉着清雅笑着走进定王府大门,防守的门卫自然都认得两人,薛恒悄悄跟在两人身后也进入定王府。 迎面走来的是定王府总管路霄,路霄见过戴云和清雅,笑着施礼道:“戴大人,戴夫人,王爷此时正在王府花园的凉亭中等候,老奴前面带路。” 戴云冲着清雅微笑,薛恒将准备好的糕点交给路霄,路霄手提糕点前面带路,从回廊到后院花园凉亭,一路上凉风不停吹得几人有些萧瑟寒冷。 清雅笑着问:“路总管,王妃也在花园凉亭吗?小女子想念王妃得紧。” 路霄慢声回道:“戴夫人,王爷和王妃都在花园凉亭,自从那日大人和夫人离开,王妃一直顾念着夫人,世子年幼留在渝州,王妃心中恐落落的,夫人多与王妃说说话。” 戴云笑着说道:“路总管,我家夫人调皮得紧,说话若有不妥之处,莫怪!” 路霄在前面领路,“戴大人,戴夫人,王爷交代过,两位何时来王府都欢迎。今日花园的花儿全开了,王爷便说今日定有喜事要发生,戴大人和戴夫人夜访王府便是大喜事。” 路霄和两人边走边聊,薛恒手拿宝剑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这里是定王府,不是戴家古宅,不能有任何的逾矩行为。 前面就是王府花园凉亭,定王高瑛和定王妃刘雨溪正坐在石桌前闲聊,路霄笑着走过来,“王爷,王妃,戴大人和戴夫人到了。” 高瑛站起身瞧见戴云和清雅,“表弟,表弟妹快过来坐下,今夜定王府有喜事,你们来了就是大喜事。” 刘雨溪拉着清雅的青葱玉手,笑着说:“你们在这里聊,我和清雅妹子去花园逛逛。” 高瑛瞧着坐下来的戴云,一摆手,“两个女人见面话多,随她们去,咱们聊。表弟,此次蔡州之行可顺利?” 戴云点着头,“殿下,此次蔡州之行是宣慰边境将士,二叔身为文肃侯,征战沙场数十年,带兵有方,打战素有章法,必定大破秦军,收复失地。边军战力有所提升,士气高涨,深受边境四州百姓爱戴和尊敬。此次来有一事相求,十八年戴府的满月宴一事,殿下可曾有参加满月宴的宾客名单?还有上次劳烦殿下暗查的成天兴三人的平生履历,可有结果?” 定王高瑛叹息一声,从衣袖中拿出几张文书递给戴云,“表弟,我知道你在查十八年前姨父的案子,都准备好了,这是你想要的宾客名单和三人平生履历。” 戴云展开几张文书,认真看了一遍,第一张是宾客名单,第二张和第三张是成天兴、司禹、孟得霄三人的平生履历,“多谢表哥!” 定王高瑛继续问:“今日去大理寺感觉如何?听闻大理寺素来办事拖拉倦怠成风,今日可有改观?” 戴云万万没想到大理寺的名声如此之臭,“殿下,今日去大理寺一看,还真是如传闻一般,本少卿训斥了几位主事,日后不会再发生怠倦拖拉之事,还替寺卿甄春林大人做了一回主,驳回刑部提交的三个已审结之案。” “表弟,你真行,明日朝堂刑部和大理寺要打起来,圣上就可以做决断。”定王高瑛大笑三声,“漕司那个码头主事的案子拖了一年多,审结了吗?” 戴云摇着头,“殿下,这个案子正在全力侦破,那个大理寺正乐游办案还行,就是脑子不太灵,慢慢磨一磨才能成器。” 定王高瑛笑着点头,“表弟和表弟妹鹣鲽情深,当真令人羡慕。” 戴云继续说道:“殿下谬赞了!今日刚进城,太子殿下一直暗中护送,一路上有刺客尾随,我也不知是何人这么着急想要我的命,上次出使汉国宁阳城便有大康重臣派刺客暗杀于我,幸好得贵人相助才得以活命。” “是谁?快告诉我!”定王高瑛是一副紧张的样子,面色凝重。 戴云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说出来,“右相成天兴!刺客是辽东人士。” 高瑛生气,紧握双拳,大骂道:“这个逆贼不配居相位!姨父才是大康最好的宰辅!表弟放心,我的暗探会把这个逆贼牢牢盯死!” 戴云一脸严肃,低声说:“陛下也知道此事,应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高瑛点头,继续和戴云闲聊。接下来是高瑛和刘雨溪请戴云夫妇吃了一顿上好的晚宴,清雅终于是满足了食欲,家宴氛围极好,还有喜乐相伴。这是戴云回到京城后最开心的一次家宴。 家宴结束后戴云和清雅坐在马车上回戴宅,清雅险些在马车上跳起舞来,一脸兴奋,“公子,公子,今夜我很开心,王妃姐姐和我聊了好多趣事,还有公子好美姬的传言,京城比黄州好玩。” 戴云拉着清雅的手坐下来,“清雅,夫人,今夜表哥给了当年满月宴的宾客名单,还有先父三名门生的平生履历,定王府的暗探果真了得,明日就可以让他们按照名单上的逐一问话,定能找到破案的蛛丝马迹。” 清雅撅着小嘴,小声嘟囔,“公子,我好困,赶快回家睡觉。明日还有事,还要帮公子分析案情。” 清雅用手在戴云面前晃了又晃,“公子,又在想哪位美姬?” 戴云瞧着如此可爱的夫人,低声说:“你,还是你,今生满眼都是你。缥缈见梨花淡妆,依稀闻兰麝余香。唤起思量,待不思量,怎不思量!” 清雅咯咯笑,心中乐开了花儿,第一次听到公子为她而作的诗词。 戴云瞧着如此单纯可爱的清雅,有一种幸福的满足感,心中细细思量:“明日朝堂之上刑部和大理寺,还有御史台定然要大打出手,御史台抢了刑部的案子,大理寺少卿直接驳回刑部三个已审结之案。大康的朝堂从来都没冷清过,如此热闹。御史台明日不知又要弹劾哪位大官,只要不是本官就行。” 一切正如戴云所料,第二日的朝堂确实很热闹,高世尧端坐在龙椅上,瞧着满朝文武。段公公大声喊着,“陛下早朝,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刑部尚书谢青麟站出来,高声讲:“陛下,昨日大理寺公报私仇,直接驳回刑部早已审结的三个案子,微臣状告大理寺卿甄春林和少卿戴云公报私仇。” 大理寺卿甄春林大步站出来,大声说:“陛下,刑部谢大人所言有误。大理寺驳回刑部三个案子,皆因案子疑点众多,证据不足,这个少卿戴云大人,两位寺正都可以作证。” 戴云正想说话,御史台御史中丞洪天烈还想添一把火,大声说:“陛下,御史台今日要参刑部玩忽职守,蔡州学子陈忠上告蔡州刺史邝荣贪赃枉法,刑部拒不受理,御史台已受理此案正在审理,如此看来,刑部玩忽职守成风,微臣恳请陛下下旨押送蔡州刺史邝荣进京受审,同时彻查刑部玩忽职守的官员。” 刑部尚书谢青麟一脸怒气,大声讲:“陛下,刑部全体官员每日兢兢业业,不敢懈怠,请陛下明察。” 高世尧瞧着今日的风向全冲刑部而来,严肃地讲:“谢爱卿,刑部也该反思一下,为何拒绝受理邝荣贪赃枉法一案?刑部已审结的案子都靠不住,还是大康百姓信赖的刑部吗?朕听闻戴爱卿自任大理寺少卿以来,大理寺倦怠疏懒之习气有些改善,谢爱卿可私下里向戴少卿讨教一二,快些把刑部之风气扭过来,给六部三司做个榜样。” 第69章 思贤 谢青麟瞪着不说话的戴云,只能暂且忍耐,“微臣谨记陛下教诲,下朝后便着手整顿刑部。” 戴云想笑又不敢笑,实在憋不下去了,站出来,大声讲:“陛下,微臣和大理寺属下正在全力侦查十八年前先父先母遇害惨案,此案积压十八年,所涉及的人和事众多,微臣恳请陛下下旨大康官员尽力配合。” 高世尧点着头,大声宣布:“戴爱卿,朕准了,大康所有官员凡是涉及此案者,一旦有证据皆可锁拿审讯。” 左相司马绶只是微笑不说话,右相成天兴略有所思,站出来,高声喊,“陛下圣明!” 其余人都跟着附和,“陛下圣明!” 高世尧高声说:“朕乏了,退朝!”段公公一甩拂尘高声讲:“退朝!” 高世尧在段公公的搀扶下离开崇文殿,司马绶朝着成天兴走过来,问道:“成相,害怕了吧?大理寺可不归成相管,今日朝堂好生热闹!” 成天兴后背发凉,慢步走到戴云面前,施礼道:“戴少卿,本相有礼,请少卿放过邝荣这个寒门之士。” 御史中丞洪天烈走过来,大声说:“成相,为何刁难一个后辈?蔡州刺史邝荣贪赃枉法本官从未说于戴少卿,何来放过之说?御史台揪贪查贪,戴少卿兼任监察御史是陛下恩赐,吾辈应关心后辈,而不是无故刁难后辈。” 成天兴冷哼一声,快步离开,脸上挂着怒气。 戴云向洪天烈施礼,“戴某多谢洪世伯的帮助!” 洪天烈拉着戴云的手,边走边说,“贤侄,不用惧怕成相,大理寺和御史台的公务都好商议,忙完大理寺的公务,来御史台坐坐。” 戴云笑着点头,“洪世伯,下次朝堂弹劾之前不要泄露半分消息,可让弹劾之人当堂认罪。” 洪天烈是大康御史中丞,曾经也是戴天德的知己,自然对戴云爱护有加,不论大事小事都会过问,上次对于戴云故意拖延审案一事颇为不满,也曾闹到御前。这是昨夜定王亲口告诉戴云的事情,戴天德当年在朝门生众多,只是在身亡之后,许多门生都遭到贬斥,只有为数不多的人还能升职。 戴云对这些人还不太清楚,昨夜看着戴府满月宴的宾客名单,可从中看出端倪,最为显眼的人还是成天兴,司禹,孟得霄,当时戴府的规矩是非门生旧友一律不得入内。 戴云在皇宫门口辞别洪天烈,坐在马上直奔大理寺。一路上他看到街市上多了一些外地的流民,低声问:“薛大哥,你可曾听闻南方有何灾情?今年并非是大灾之年,为何有大批流民进京?” 薛恒驾着马车看着一路的流民,疑惑地说:“公子,未曾听闻南方有何灾情,这大批流民进京其中定有蹊跷,我马上派仆人上街问一问。” 戴云心思甚重,遇到不寻常之事总要问个究竟,“薛大哥,近几日寻一个马术了得的仆人做车夫,日后你只负责我的安全,其他事情交给仆人去做。” 薛恒一边驾着马车,一边回答“是”,“公子近来心思深沉,莫不是遇到了天大的难事?” 戴云低声说:“薛大哥,今日朝堂好生热闹,我得罪了右相大人,树敌众多,要防着小人行刺,日后烦劳大哥贴身护卫。” 薛恒得到了准确的答案,自然不敢懈怠,心中盘算着给戴毅写信要一个擅长驾车的兵卒来做车夫。戴家的规矩从来没人敢破,戴家仆人必须是彼此熟悉的人,一般的陌生或流民很难留在戴家做事,清雅是一个特例。 半个时辰后,戴云坐着马车赶到大理寺,戴云腰间挂着凌风剑大步走进大理寺大门,薛恒手拿宝剑跟在后面。戴云快步进入大理寺正堂,大理寺正乐游笑着走过来施礼,“少卿大人,下官有情况禀报。”戴云领着乐游进入正堂附近的房间,戴云坐在长方形条案前,乐游坐下来,薛恒站在房间门守卫。 戴云将昨夜拿到的满月宴宾客名单和成天兴三人的平生履历递给乐游,低声说:“乐兄,你看看当年参加戴府满月宴宾客名单,还有成天兴、司禹、孟得霄三人的平生履历,整理出一个可行的审讯方案,每一个宾客都要严查,陛下已下严旨,大康所有官员都必须配合,今日朝堂本官已打了草,惊了蛇,接下来定有不少人会蠢蠢欲动,好好查一查,此案时日不限,但必须在今年内结案。可以做到吗?” 乐游看了一遍所有文书,坚定地立下保证,“下官可以做到,请少卿大人恭候好消息。” 戴云继续问道:“漕司那个转运使下属陈海生,负责京城三个码头的军粮转运,可查出眉目?” 乐游有些为难,低声说:“这个陈海生关了一年多,愣是没查任何贪污的有力证据,反倒是被关之后三个码头的军粮转运量日益减少,上面也没有定论,也没给结论,很难处理。” 戴云沉思片刻,大声说:“乐兄,给这个陈海生带个口信,大理寺愿意给他一个活的机会,令他写三份码头日常管理的不同方案,写完交给本官看一看,顺便呈给陛下御览。就先这样。今日和太子约好去东宫教授课业,不能误了时辰。” 乐游躬身施了一个大礼,“戴大人像极了当年的戴右相,下官替陈海生先行谢过大人活命之恩。下官先去做事。” 戴云笑着点头,一摆手,看着乐游慢步走出房间,心中若有所思,“这个乐游做事勤恳,定能查清当年的案子。陈海生作为熟悉军粮转运的码头主事,很明显是遭人诬陷入狱,无人庇佑才落得此下场,若是家父还健在,定然不会允许此等事情发生。大康吏治竟堕落至此,如此不堪。今日和太子殿下探讨的课业就是这个。” 戴云站起身,用力打开房门,对站在门外的薛恒说:“薛大哥,我们去东宫见太子。” 薛恒跟着戴云慢步走出大理寺,驾着马车拉着戴云前往东宫。这一路薛恒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公子一路走来,皆是坎坷,没有一件事是顺利的,每次外出都会遭遇行刺和暗杀,今生今世只有还有一口气,定誓死守护公子周全。” 像薛恒这样忠诚的江湖侠客在大康很少见,幸运的是戴云遇到了这样的人。 在巳时三刻,戴云和薛恒赶到东宫门前,薛恒冲着东宫门前的兵卒,大声说:“太子少师戴大人前来拜见太子殿下,烦请通报一声。” 一名兵卒跑进大门前去通报。薛恒小声说:“公子,太子府的人办事如此拖沓,还要等到午时吗?” 戴云瞧着薛恒生气的表情,一摆手,“薛大哥,过来有事跟你说。”薛恒凑到戴云的面前,听到戴云的小声嘱咐:“你把文肃侯府闲置之仆人全部撒出去,码头,街市等各个区域各个角落都要安排人,每日暗查街市上的消息,若有重要消息立即回禀。此事日后我会和叔父讲清楚,线下当务之急必须这么做。” 薛恒点头答应,原来是这样,大理寺的暗探只是公用,文肃侯府和戴宅的仆人实为私用,公子做事信心严谨,足可见其睿智。 片刻过后,太子贴身侍卫陶虎笑着来到大门前,施礼道:“戴大人,殿下命在下前来相迎,请!” 陶虎腰系宝剑大步向前走,戴云和薛恒跟在陶虎后面,太子府的整体面积是戴家宅院的两倍之多,还有数不清的丫鬟和仆人。 此时太子高寅坐在书房正在看书,太监时封在旁伺候着,远远地透过窗户看到陶虎领着两个人正往书房这边走来,“殿下,今秋成州有人敬献上好的秋茶,想必戴大人会喜欢这秋茶。” 太子高寅心中欢喜,“小时,你办事我放心,给老师装上一盒秋茶,课业结束之时送予老师。” 待到戴云和薛恒走进书房,戴云施礼道:“殿下,微臣在大理寺处理公务耽误时辰故来晚,请殿下宽宥。”薛恒也紧跟着施礼,“在下薛恒拜见太子殿下!” 高寅一摆手,“老师,不必多礼,陶虎带着薛侍卫四处走走,相互切磋切磋武艺。” 陶虎应了一声“遵命”,便拉着薛恒走出书房,轻轻关上书房房门。 高寅笑着说:“老师,今日讲什么?” “一朝吏治!”戴云站在高寅面前,笑着讲道:“殿下,今日讲吏治,上古时期,尧舜之时,有四位贤臣,曦仲,曦叔,和仲,和叔,四位贤臣观察日月星辰,以定历法,以帮助百姓进行耕种。舜时,有五位贤臣,禹任司空,治理洪水,主持政务,统帅百官;弃任后稷,教导百姓种植庄稼;契任司徒,教育百姓遵守道德伦理纲常,皋陶任法官,掌握刑狱;还有百工,虞官,乐官,纳言。尧舜时期吏治清明,百姓爱戴,河清海晏。今日大康的吏治,各种污浊,不堪入目,吏治不清,在很多方面有待改善......” 高寅听得津津有味,频频点头,问道:“老师,可举一例作为实证?” 戴云继续讲:“现下大理寺关押着一名漕司码头主事,唤作陈海生,被人诬陷入狱,说是贪污,却查无实据,现已关押一年多,因无人庇佑和过问,在牢狱中暗自伤神。据说陈海生被关押后,京城三个码头的军粮转运逐月减少,到现在都没有遏制的迹象。漕司用人不明,大康某些衙门污浊不堪,人浮于事,此等事情,比比皆是。大凡古代清明盛世,吏治清明,文武百官同心同德爱护百姓,贪赃枉法之事虽有但可以很快被查清审结;大凡政治混乱之时,吏部不清,贪墨成风,官员怠政疏懒。今日之大康,若要大治,必须从吏治切入,整肃百官,清理贪官污吏,任用贤能之才。” 高寅听懂了,拍手叫好,“老师说得好!那个陈海生再审一审,若确系诬陷,当早日还其清白。老师任职大理寺少卿以来,大理寺做事确实大有改观,吏治清明一直是父皇所追求的。” 戴云笑着讲:“微臣授课没有章法,但会注重实际问题,带着问题授课,会有奇效。殿下也可以提出问题,微臣愿和殿下一同探讨商议。” 高寅也是非常喜欢这样的授课方式,和戴云一直聊到午时。待到戴云离开东宫之时,时封将一盒秋茶递给戴云,笑着说:“戴大人,太子殿下吩咐奴才特意为大人备下今秋成州敬献的上好秋茶,请大人品鉴一二。” 戴云接过这盒秋茶,塞给时封一百两银子,笑着说道:“时公公,今日出门仓促,只带了这些,下次再补,日后请公公多多照拂。” 时封笑着点头,收下银子,“戴大人慢走!” 戴云转身将秋茶交到薛恒的手中,低声说:“薛大哥,今日在太子府可有发现?” 薛恒回忆着太子府的全部画面,“总体上没有什么发现,太子和以前不太一样,之前豢养的江湖人士全部都遣散了,挺正常的。公子为何要给那个小公公送银子?” 戴云笑呵呵地回道:“薛大哥,大康朝堂和江湖一样,不是整天的打打杀杀,而是数不清的人情世故,时公公是和太子从小长大的玩伴,有人替我说话,自然是好事。陛下那边不会计较这些小事情,只在乎朝堂的安稳和安定。” 薛恒很认真地点着头,“这盒秋茶给夫人?” 戴云笑着点头,“记得给夫人说一声,不要把它当成普通的茶叶给扔了,日后有客人来可以拿出来招待贵客。但凡是好东西在夫人手中,只要不是她喜欢的东西,保证在半个时辰内扔掉。切记!” “还是公子了解夫人的品性!”薛恒笑着说,“今日我便将两个府邸的闲散仆人安排出去打探各种消息。” 戴云回望着太子府大门,轻叹一声,“这世间果真是人生如梦,梦如人生。” 第70章 流民 戴云借助马车踏板走上马车,“薛大哥,现在去经常流民最多的街市-南市街。”他在马车上换了一套便服,心中想着那些进入京城的流民,完全没有在意马车正在快速前行。 戴云坐在马车上,拉开马车左右两侧的布幔,倒了一杯茶,慢慢喝着,瞧着街市两边的寻常百姓,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感伤。八月的京城,满城尽是桂花香,花香四散,飞入寻常百姓家。 马车在街市上缓慢地行走,戴云瞧着太子赠予的上好秋茶,这是成州今年敬献的上好秋茶,又是成州,东海之滨最为富庶的成州。 “公子,前面就是南市街。流民太多,马车只能停在附近。”薛恒瞧着满街的流民,又是一声叹息。 戴云在南市街附近走下马车,低声说,“薛大哥,我沿着南市街走走,你和马车留在此处,看好马车。” 薛恒听命留在原地,有些无聊。戴云沿着南市街向前走,看着满街穿着破烂衣服的流民,有一种伤感,瞧见一位花白胡须的老者,老者手中抓着一个拐杖,还有一个破碗。“大爷,你们来自哪里?为何要来京城?” 这名老者叹气,“后生,小老儿姓田,来自成州,活不下去了,老家的地被占了,去年还有几亩地,成州各个粮商黑心,低价收粮,高价转卖给官府,作为军粮。今年官府抓了几个粮商,开始直接收购粮食,官老爷更黑心,给的银钱更少,很多人没有粮食过活只能卖地,没地可卖的人只能逃难,小老儿家里只有一个人,到京城来碰碰运气。” “没人管这事儿吗?刺史府也不管吗?”戴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情,简直骇人听闻。 “没人管,刺史大老爷心更黑,只知道收银子,从不为百姓做事。小老儿真的活不下去了!”这名老者哭着说。 “这满大街的人都是成州的流民吗?成州刺史是摆设吗?为何不告御状?”这些问题萦绕在戴云的心头。 这名老者哭着讲:“全是成州的流民,有人告过,刑部不接诉状,御史台不敢接,官官相护,谁会为咱老百姓做主?” 戴云被满大街的流民吓坏了,又问了十几个流民,大体和刚才的老者讲得差不多,逐一问过一街流民,前后收了十几张诉状,轻吹一口气。此时迎面走来的是巡城校尉朗春来,戴云走上前拦住朗春来,大声说:“朗校尉,去和京兆府尹说一声,给南市街的流民好好安顿一下,施粥,若是京城京兆府尹粮库粮食不足,向户部请旨调拨。这些成州来的流民不可随意驱赶!” 朗春来施礼,说道:“戴大人所言极是!末将会安顿好这些流民!” 戴云将十几张诉状放进衣袖中,轻拍朗春来的肩膀,“戴某替流民先行谢过朗校尉的恩情。本官还有事情要办,走了!” 朗春来回望着戴云离开的背影,叹息一声,开始命令巡城的兵卒为流民分发馒头施粥。 这满街的流民看得人揪心,戴云是如此,朗春来也是如此。待到戴云回到薛恒面前,坐上马车,一句话也不说,心中竟是翻江倒海,那些流民抱怨的眼神,一句句犀利的话直刺戴云的内心。 “公子,现在去何处?请公子明示!”薛恒看出戴云的异样,也不敢多问一句。 戴云听到了,有些恍惚,回了一句,“去御史台!” 薛恒驾着马车,有些迷茫,心中疑惑:“一个太子少师,日日要往东宫跑;一个大理寺少卿,主持大理寺日常公务;一个御史台监察御史,监察百官。公子一人身兼三职,每日真是忙忙碌碌,倒也不觉辛苦,当真是年轻有为。” “去御史台做什么?我去御史台做什么?联合众御史弹劾成州刺史吗?”戴云的心中禁不住发问。“今日发生这么多事情,我该怎么办?若是做不好,家父是否会托梦来骂我?” 戴云一直在反思,坐在马车上,似乎每一个抉择都很难,选或不选,都是一种选择,选对了是幸事,选错了也是幸事。“薛大哥,快些赶车,御史台还有重要的人在等我。” 薛恒只能照办,原本半个时辰的路程只用了两刻钟。戴云身穿便服来到御史台大门前,薛恒跟在后面,御史台的两名守卫拦住戴云和薛恒。 “我是监察御史戴云!”戴云拿出官凭递给守卫,“洪大人一直在等我!” 两名守卫将官凭还给戴云,戴云大步向前走,后面跟着薛恒。刚走进御史台大门的戴云瞧见迎面走来的御史中丞洪天烈,施礼道:“洪大人,戴某有事相商。” 洪天烈领着戴云走进一处空房间,一名主簿端来两杯茶放在房间的条岸上,洪天烈急切地问:“贤侄,今日来有何事?又是蔡州刺史的事情吗?蔡州刺史邝荣已派人去抓了!” 戴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将衣袖中的十几张诉状放在条案上,大声说:“世伯,先看看这些诉状,这是从成州来京城之流民的诉状。一桩桩,一件件,骇人听闻。没想到富庶的成州竟然是一个吃人的炼狱。” 洪天烈看完每一张诉状,脸色惨白,大声骂:“成州流民之惨状,简直令人震惊!成州刺史司禹当年也是负有青云之志的寒门学子,没想到竟然会变成这样。现下成州之事需要一个人下去暗查,我立即着手安排此事。贤侄,你想怎么做?” 戴云叹息几声,说:“明日早朝御史台出面弹劾成州刺史贪墨渎职。成州是南方三个军粮供应地之一,一旦成州乱起来,前线的军粮必然断缺,京城的军粮转运一年来逐月减少,很有可能和成州有关系。待我审完一个人,这一切才能水落石出,到时陛下自然不会撒手不管。京城的流民自有京兆府尹可以安置,成州当地的情况必须先搞清楚。” 洪天烈点着头,“贤侄说得好!你现在身兼三职,还忙得过来吗?大理寺大案要案很多,就算是不休息也查不完,多注意休息!” 戴云继续说道:“世伯不要担心,我还年轻,可以多干事。” 洪天烈在戴云身上看到戴天德的影子,也看到大康朝堂最亮的那道光,心中很是欣慰。 “贤侄,好好努力,不要后退,御史台永远是贤侄最坚强的后盾。”洪天烈满脸是笑意,这是一种承诺。 戴云和洪天烈前后聊了半个时辰才离开御史台,御史台的一众御史还是在忙碌着,奔波着。 戴云瞧着众人忙碌的样子,莞尔一笑,大步走出御史台大门,突然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吓住,“戴少卿,下官有礼了!” 这是大理寺乐游的声音,乐游打听到戴云在御史台一直跟随到此,“大人,陈海生要见你!” 戴云没有问为什么,拉着乐游坐上马车前往大理寺牢狱,这一次薛恒驾的马车跑得更快。“少卿大人,陈海生一直在抱怨,就是不配合。下官按照原话和他说了,他只说要见大人一面才肯说。”大理寺正乐游也是尽心尽力办案,也算是勤政的好官员。 戴云轻声说道:“乐兄,陈海生应该是被冤枉的,漕司内部贪污渎职很严重,这次好好查一查。” 乐游继续说:“少卿大人,下官一直有一个疑惑,大人不足二十岁,办事竟然比成相爷还要老道狠辣。这是为何?” 戴云笑着不说话,瞧着一路上的行人,手指街市上的百姓,“我们和百姓们一样都是蝼蚁,在权势面前皆是蝼蚁。” 乐游听不太懂,但也没敢继续追问。 戴云和乐游在大理寺门前走下马车,薛恒有些劳累,将马车安置好,跟着戴云走进大理寺,虽然有些劳累,但对危险的警觉还是很厉害。 一个六边形飞镖插进大理寺大门上,戴云拔下飞镖,飞镖上还有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一行字: 成州民乱将发 大康边境岌岌可危 戴云看了一眼,将纸条收起,冷笑一声,“小把戏!乐兄,继续去审陈海生!” 乐游在前面领路,戴云和薛恒跟在后面,大理寺牢狱就在大理寺中,有地上牢狱,还有地下牢狱,陈海生关在地上牢狱之中。一名狱卒打开关押陈海生监牢的大锁,乐游第一个走进牢房,戴云和薛恒紧跟着进入牢房。关押陈海生的监牢还算不错,有一张大床,有如厕的马桶,还有条案,一套文房四宝,陈海生的囚衣还算干净,若是不穿这身灰色囚衣,他还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高挑的个子,圆润的脸庞,元宝的耳朵,白皙的皮肤,看上去也只有三十多岁,全身上下有一种儒雅的气质。 戴云看了几眼陈海生,问道:“陈海生,你虽出身贫寒,倒也上进,为何甘愿背上一身污名苟活于世?” 陈海生早已见过乐游,第一次见戴云,站起身打量着戴云,不屑地问:“你就是大理寺少卿戴云?” 戴云冷笑一声,拔出凌风剑刺向陈海生,“陈海生,本少卿知道,你不怕死,若是你死了,你的老娘,你的妻子,你的两个孩子会怎么样?你的孝道在哪里?若你真想死,本官可以一剑刺死你,成全你!” 陈海生有些紧张,大声喊:“戴少卿,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戴云收回凌风剑,一脸严肃,“若不是不想死,写一份自辩书。本少卿替你交给陛下,陛下早就想整顿漕司内部贪墨。你相信本少卿吗?今日本官微服外出,临时忘记换官服。” 陈海生被关押一年多,第一次见戴云,对戴云了解不多,也没听说过戴云的事情,还不敢正式表态。 “陈海生,你的事情本官不会再问,你就自生自灭吧。”戴云顿时大怒,“乐游,明日把陈海生转移到地下监牢,把陈海上的案子移交刑部审理。” 陈海生还是一副木讷的表情,不说话。 戴云继续问:“乐游,听到了吗?照本官的话去办。今日太子殿下也曾过问过,现在看来本官推荐早了,陈海生不值得。” 乐游是一副无奈的表情,只能叹气,望着戴云离开监牢的背影发呆,大声喊着,“陈海生,你就是一个十足的傻子。大傻子!戴少卿完全有能力为你翻案,他是当年戴右相的独子,百年世家戴家之人,这么好一个活命的机会,你真是一个大傻子!我不会再帮你了!” 乐游大步走出监牢,只听见监牢重新上锁的声音,还有陈海生大声哭泣的声音。真是太讽刺,这一切太讽刺! 戴云和乐游站在大理寺院中,戴云一脸凝重,强压着内心的怒气,低声问:“乐兄,我用了各种手段想搭救一个人,落得这么一个下场。明日把这个案子移交给刑部审理,刑部想怎么审就怎么审,本少卿还不管了。” “大人,若是移交给刑部,陈海生真就没救了,说不定会自杀,一家人也保不住。”乐游第一次诚恳地说。 戴云生气地说,“我能怎么办?不开口讲话,不信任何人,不写自辩书,就是神仙来了也没用。先关着吧。太气人!” 乐游低声说:“下官可以去漕司把所有掌管京城码头的主事全部抓过来一同审讯,定能审出结果,不能指望一个陈海生。” 戴云笑着点头,“快去办吧!至于审讯后,陈海生可以无罪开释。就他那个性子,也没什么大作为。今夜卯时行动,连夜审讯,明日早朝前给本官一份具结文书。” 乐游施礼,“下官领命。” 戴云打发走乐游,独自站在大理寺院中,任由落日的余晖洒在身上,好似沐浴在温暖的海洋之中,一转头瞧见走过来的大理寺卿甄春林,顿时感觉有一种不好的征兆,想要快速离开,还想见一见这个人。 “戴少卿,近日来奔波劳累,要多多休息。” 甄春林笑着走到戴云面前,轻轻拱手施礼,这算是两人第一次正面相见,彼此有些拘束紧张。 “甄大人!下官有礼了!多谢甄大人今日替戴某出面解围!戴某给大人惹大麻烦了!”戴云低声说道,拱手还礼。 第71章 皇命 甄春林第一次和戴云如此说话,甄春林,作为大理寺卿,性格懦弱无刚,谁也不敢得罪,在大康朝堂是一个很没有存在感的官员。刑部和御史台对大理寺都很不屑。自从戴云任大理寺少卿以来,大理寺众官员才敢于正面硬刚刑部和御史台,一改过去慵懒怠倦的形象。 “戴大人,自从你任少卿以来,刑部和御史台的人再也不敢小瞧大理寺,陛下对大理寺也是青睐有加。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日后大理寺有事你我共同担责,可好?”甄春林郑重地拱手施礼。 戴云笑嘻嘻地说,“甄大人,今夜乐游有大行动,还需大人的手令,漕司码头主事陈海生一案必须快速结案,太子和定王殿下一直在关注此案。” 甄春林笑着说道:“戴少卿,乐游早已向我禀告,今夜我和乐游一起行动,连夜审讯,明日早朝会给少卿一个答复。” 戴云施礼,回道:“戴某先行谢过大人!下官先行回府,明日早朝见。” 甄春林望着戴云离开的背影,叹息一声,心中开始反思:“戴云,不愧是大康戴右相之子,做事风格和当年的戴右相一模一样,当年的戴右相戴天德,处事公正,一朝权势在手,百官惧怕,外有武将戴俊来镇守北境,素有威名,大秦南部边境守军只要听到戴俊来的名字便会瑟瑟发抖,戴家一文一武,当真是国之柱石。不曾想戴天德遭到宵小之辈暗杀,甚是可惜。今日的戴云,好似当年的戴右相。天不亡这百年世家!” 现下满京城的人都在谈论戴家的贤名,整个朝堂几乎陷入一种畏惧戴家的危险局面。成天兴就是其中一个代表,今日下朝回到相府的成天兴站在主客厅中,一副愤怒的样子,有些气急败坏,相府管家成源迈着急促的步子跑进主客厅,低声禀告:“相爷,根据暗探的线报,今日戴云去过东宫,大理寺,御史台,行动没有什么异常,就是他身边的贴身侍卫有人认得。相爷猜一下,他是谁?” “快说!本相不想猜!”成天兴有些烦躁,不想再听下去。 成源继续说,“江湖上的人都知道他的名字,薛恒,人称‘血无痕’,一旦剑出鞘,绝不留活口。还有一件事,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快剑侠客于膺,化名戴一膺一直在暗中守护,至于于膺长什么样子,在何处落脚,都不知道。” 成天兴瞬间保持冷静,“当年的戴右相虽然不在人世,没想到他的独子竟然有江湖上一等一的侠客护卫,日后想要暗杀他更是难上加难。现下戴家早已恢复百年世家的荣光,戴云身兼太子少师,大理寺少卿,御史台监察御史,就连刑部都不放在眼里。今日的戴家比之当年权势更盛,京城那些世家都为之喝彩撑腰,寒门出身的官员还有出路吗?想当年,我,一个寒门出身的小吏,因投靠戴右相才获得升迁,一步步走到今日,早已是众多寒门官员依靠之人,看来,陛下有意平衡朝局,极力拔擢戴云,不想让寒门士族独占大康朝堂。” “相爷,接下来如何做?”成源用期待的眼神瞧着,看着,等待着。 成天兴低声讲道:“继续盯着,没有本相的命令,不可擅自做主。” 成源倒了一杯茶,将茶递给成天兴,“相爷,请喝茶!戴家古宅一般人很难靠近,戴宅的仆人都是曾经跟随文肃侯一起出生入死的死士,我们的人很难下手,戴家用人只用亲信,不用外人。这个相爷也知道,日后做事会更难。” 成天兴忍不住叹气,“百年世家不是吹出来的,一般人还真入不了戴家人的法眼。现在他有了定王和太子两个强大靠山,还有出使大汉促成结盟的大功,陛下的眼中恐再有本相的地位。每一个臣子都是大康棋盘上的棋子,若不是戴右相惨死,也会是被人唾弃的棋子。” 提起棋子一事,戴云比成天兴有着更深的体验和感悟,戴云坐着马车回到戴家古宅,独自坐在古宅中假山上的凉亭,吹着一把横笛,笛声时而深沉,时而幽远,时而铿锵,时而幽暗,时而壮怀激烈,时而哀婉悱恻。笛声传遍整个古宅,也震撼着宅院中的每一个人,花雪儿和清雅坐在后院客厅中说笑。“快听这笛声,定是有人在吹笛。”这是花雪儿的声音。 清雅冷笑一声,继续说:“整个戴府会吹笛子的人只有公子一人,公子有心事,我要去看看。你不要去打扰我和公子的好事。” 花雪儿瞧着清雅跑出客厅的样子,哈哈大笑,“这就是风风火火的清雅,甘愿为戴公子付出一切,还真是天生一对美眷。” 清雅急匆匆跑到前院的假山下面,迈着急促的步子走上凉亭,瞧见正在吹笛的戴云,慢步走到戴云面前,倾听着,低声说:“公子,你是何时回府的?” 戴云听到身后的声音,转头看到了清雅,放下手中的横笛,冲着她笑着招手。待到清雅近前,戴云一把拉住她的手坐在凉亭的石桌前,“天色已黑,你来这里作甚?” 清雅笑着说,“小女子从公子的笛声中听出公子的心事,今日公子可曾遇到难事?” 戴云低头沉思片刻,不知如何应答,胡乱回道:“今夜大理寺有大行动,不知是否能顺利结案?还有本公子看上一个小吏,用尽各种手段想帮他,没想到这个小吏不领情,还一心求死。我只能用雷霆手段清理那些腌臜之徒,再造一个清清白白的漕司。” 清雅拉着戴云的手,偎依在他的怀里,柔声说,“公子的公事小女子自然不懂,但小女子深知公子霁月胸怀可照日月,那些懂的人自然会懂,那些不懂公子心事的人自然不会懂,公子何须恼怒?在京城只有小女子最懂公子的心思。近日大街上多了不少来自外地的流民,很是怪异。公子定是为此时烦心,清雅可有猜错?” 戴云呵呵一笑,用手轻轻捏着清雅的小脸蛋,“你还真是我肚里的蛔虫,倒是什么事都知道。你就不怕我不要你。” 清雅咯咯大笑,紧紧抱着他,“公子就会吓唬小女子!戴府可是古宅,有百年灵气的宅院,公子在古宅吓唬人,很是无趣。现已快到卯时,一起去吃晚饭。” 戴云笑着点头,轻轻抱起清雅,漫步走下假山,“你就是一个古怪精灵,有你在,我每日都是开心的,今夜你要好好陪陪我,先吃饭再读书。” 清雅轻吐舌头,低声说:“公子莫要取笑小女子,倒是那个雪儿,傻乎乎的,挺可爱的一个傻姑娘。” 戴云轻轻放下清雅,“下来,自己走,多走走对身体好。” 清雅紧紧拽着戴云的胳膊,两人相伴着向后院走去,秋风时时袭来,不幸被两人的郎情妾意吹散。 这一夜注定是不眠之夜,在戴家古宅后院的内室中,戴云翻来覆去睡不着,清雅却在他的怀中呼呼大睡。戴云用手轻轻抚摸着她娇美的容颜,叹息一声,低声说:“这丫头生得好看,机灵懂事,父亲,母亲,你们在天之灵请护佑清雅一世平安。” 不知不觉间,清雅突然睁开双眼,瞧着面红耳赤的戴云,小声问:“公子还是睡不着,可是要出去擒贼?” 戴云笑呵呵地说,“睡吧,不用担心,明日的朝堂定是又一场唇枪舌战,遭殃的一方不知是漕司,还是大理寺?” 戴云说完话,抱着清雅继续入眠。内室没有丫鬟伺候,戴家古宅除了一个女管家花雪儿,还没有其他丫鬟,平日里的事情自有一众仆人来做,清雅每日只是和花雪儿闲聊,其他陌生的人根本不能进入戴府,这也是戴家百年来的规矩。 第二日的崇文殿议事还真如戴云预料的那般,高世尧端坐在龙椅上,瞧着殿中各位文武官员,大声讲:“众爱卿,有事快奏来。” 大理寺卿甄春林手中举着一份文书,和戴云交换一个眼神,大声说:“陛下,大理寺昨夜已审结漕司码头主事陈海生一案,陈海生因不愿与其余八位主事同流合污,想要揭发漕司八位码头主事贪污,此情提前被人得知,八位码头主事联名诬告陈海生贪污,昨夜卯时大理寺与京兆府尹联合办案羁押八名嫌疑犯,现八名码头主事已认罪,大理寺判定八名码头主事斩立决,陈海生无罪开释,望陛下核准执行。” 段公公走下殿来接过甄春林的文书,快步回到高世尧面前,将文书转呈高世尧。高世尧看了一眼文书,大怒道:“漕司转运使何在?转运军粮事关边境大战,八名码头主事贪墨渎职,漕司转运使洪奎督查不力,纵容下属贪墨,革职查办,立即拿下。雷斌接替漕司转运使,立即着手整顿具体事务,务必做好边境军粮转运。” 漕司转运使洪奎被两名兵卒押走,原漕司督办雷斌站出来,大声讲:“微臣谨记陛下教诲,定整顿漕司码头转运事务,保证北境军粮正常转运。” 高世尧点着头,继续说:“甄爱卿,戴爱卿,此案拖了一年多,今日终于审结,两位爱卿尽心办案,朕自有封赏。” 甄春林和戴云同时站出来,齐声讲:“微臣谢陛下隆恩!” 高世尧继续问:“众爱卿,还有何事?快快奏来!” 御史中丞洪天烈站出来,手中举着十几份诉状,高声说:“陛下,昨日御史台接到来自成州众多流民的诉状,成州刺史司禹治理成州混乱,大愚乡等三地百姓遭受粮荒,百姓纷纷出逃,部分流民进入京城告状,刑部不敢接诉状,御史台敢接。今日听闻成州三大粮商张本中、柳旭、田殄在家中被杀,成州当地粮食价格高涨。御史台弹劾成州刺史司禹治理不力,望陛下严查此事。” 段公公再一次将洪天烈手中的诉状和洪天烈的奏折呈给高世尧,高世尧看了一眼诉状和奏折,大骂道:“成爱卿,司禹是你的门生吧?成州乃大康富庶之地,还能发生粮荒,可笑,荒唐。哪位爱卿敢去成州查案?” 洪天烈瞧了一圈,看了看右相成天兴,大声讲:“陛下,微臣愿去成州查案。” 高世尧大声说:“洪爱卿,你是御史中丞,御史台事务众多,还需爱卿坐镇。洪爱卿可举荐一名御史前去成州查案,好好想一想谁最合适?” 成天兴站出来,想要说话。高世尧直接大声呵斥:“成爱卿,你不要掺和,若是你去查案,不论结果如何,何人敢信你的查案结果。” 成天兴低声说:“陛下,微臣知罪。微臣愿举荐吏部右侍郎康铭前往成州查案。” 高世尧大笑一声,“吏部右侍郎,成州刺史司禹每年考评为优,这其中有多少水分,说一说。” 成天兴不再说话,脸色惨白,满头是汗珠。 戴云大步站出来,大声说:“陛下,大理寺愿接此案。” 高世尧反复思虑,“戴少卿,大理寺平日事务众多,需快速审结多年来的陈年大案要案,成州一案朕再考虑考虑。” 戴云不再说话,瞧着段公公,心中一直在打鼓:“陛下此举有深意,成州一案牵连甚广,成州早些年是宸王的封地,自从宸王替陛下身亡,世子高寅被陛下收养,后被封为太子,成州便被收回,十多年来一直无事,今日事发突然,定然是朝中某股势力在暗中操控。如此复杂的局面,陛下自当深思熟虑。不能轻易下结论。” 吏部右侍郎康铭站出来,大声说:“陛下,蔡州刺史狂荣已被押送进京,日后吏部考核官员定当谨慎再谨慎......” 高世尧笑着说:“众爱卿,朕有事情宣布,自明日起解除太子的禁足令,太子明日起可上朝议事。众爱卿有何异议?” 左相司马绶站出来,大声说:“陛下圣明!”其余官员纷纷站出来附和,“陛下圣明!” 成天兴叹息一声,不说话,心中一百个不乐意,太子上朝议事,意味着大康朝堂即将有一场不可言说的血雨腥风。 “既然众爱卿无异议,朕甚为满意,退朝!” 第72章 重担 一众文武百官目送着高世尧离开崇文殿,此时的高世尧一脸愁容,在旁的段公公更是忧心,也不敢多说话。 戴云瞧见刚要离开的定王高瑛,小声问:“成州刺史司禹可是那个人?” 定王高瑛笑着点点头,“就是你想得那样,他就是那个人,你一直想要追查的那个人,好好把握此次机会。” 戴云望着走出大殿的高瑛,心中全是愤怒,“这是一次很好的查案机会,司禹就是那个司禹,身为一州刺史,管理不好一州百姓,还真是把当年从家父那里学到的东西全部还回去了,家父怎么会有这样的门生?太可笑!现在他是成天兴的门生!” 大殿中的众人纷纷离开,只剩下戴云一人,他每次上朝都能感受到戴天德的气息,似乎只有在此刻才能和曾未谋面的父亲在一起。他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崇文殿,总是想要逃离大康朝堂压抑的气氛,又逃不掉柔弱身躯承受的重担。总有人喜欢权势,也有人不喜欢权势,喜欢权势之人。 走出崇文殿的戴云,又一次感受到皇宫的威严和庄重,心中满是遗憾,一直走到皇宫门口,远远地看到等在大门口的薛恒和另一名仆人刘羽,刘羽是薛恒曾经在黄州的兄弟,之前在蔡州驻军前线作战,此次被戴毅派到京城来做马夫,薛恒也可以抽出时间来指挥其他人暗查京城各方面的消息。 戴云和刘羽寒暄几句,便坐上马车,刘羽和薛恒共同坐在驾着马车。“薛大哥,直接去大理寺。要快。” 刘羽和薛恒共同驾着马车奔向大理寺,戴云完全没有心情去欣赏一路上的美景。“成州刺史司禹竟然是自己一直苦苦追查的人,成州三大粮商惨死的案子一定要拿到主审权,现下还猜不到陛下的真正心思。大理寺的案子一直在审理中,众人都在忙碌,我定要拿下成州这个案子的主审权。”戴云的心思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只有定王高瑛知道。 两刻钟后,戴云的马车赶到大理寺门前,刘羽将马车停在一边,戴云和薛恒一前一后走进大理寺大门,不料迎面撞见大理寺正乐游,乐游笑着施礼,“少卿大人,昨夜大理寺全力出击,陈海生一案已审结,陈海生无罪开释,却一直不肯走,定要向当面向大人道谢才肯走。” 戴云大感意外,有些不解和疑惑,“人还在监牢吗?” 乐游继续说,“大人,人在大理寺靠近衙署大堂的偏房静坐。” “去看看!陈海生搞什么?” 乐游领着戴云径直来到衙署大堂的偏房中,薛恒站在偏房门外站着,乐游打开偏房大门大步走进去,戴云紧跟着走进偏房,一眼便瞧见站起身来的陈海生,“陈海生,你的案子已审清,你已无罪开释,陛下准你官复原职,为何不回家和家人团聚。” 乐游在旁说道,“陈主事,戴少卿你也见到了,可以走了。” 此时的陈海生换了一身素衣,又变回那个风度翩翩的陈家公子,跪拜施礼,“戴大人救命之恩,陈海生定铭记一辈子。前几日在下冲撞大人,特意在此向大人致歉。” 戴云瞧着陈海生,一摆手,“陈主事,不用多礼。查案本是大理寺职责所在。本少卿有一疑问,不知陈主事可否帮忙解惑?” 陈海生问道:“在下乐意效劳。” “官府直接征粮,皇商征粮,民间粮商征粮,各自有何不同?”这就是戴云心中的疑惑。 陈海生对此有一定了解,大声回道:“大人,官府直接征粮是地方官派人下去征粮,粮价按照当年的市场价收购,付现银,种地的农户可以拿到银子,就怕官府粮库主管官员营私舞弊,中饱私囊,实为贪墨。皇商征粮,收购价会压得很低,再卖给户部,户部给皇商的价格很高,这就是皇商的所得利润。民间粮食征粮,实为小股粮商为赚银钱征收部分粮食,只为填满个人私域。每年三种征粮方式都会使用,若某一地方只用一种方式征粮,当地的粮食价格会大幅上涨,种地的农户便会聚在一起闹事,严重的还会引发民变。” 听完陈海生的讲解,戴云听懂了,也明白了成州流民产生的真正原因,笑着扶起陈海生,“陈主事,谢谢你的讲解,对本少卿很有所帮助,算是扯平了,军粮转运事关北境战事,望陈主事勤勤恳恳去做,本少卿替大康边境的将士先行谢过陈主事。” 陈海生再次拱手施礼,“在下谨记大人的教诲,先行告辞!” 戴云望着陈海生离开的身影,终于松了一口气,低声说:“这也是一个兢兢业业为民做主的好官!为本少卿准备文房四宝。本官要给陛下写奏折。” 乐游不敢耽搁,立即安排人准备笔墨纸砚,戴云坐在条案前,拿起毛笔在宣纸上写着,将成州三大粮食之案连同陈州刺史渎职案的缘由分析写在奏折上,洋洋洒洒写了不少,心中想着陛下的心思,写写停停。乐游早已走出去,不敢打扰戴云写奏折。 此时的大康皇帝高世尧正坐在御书房,一脸愁容,太子高瑛正站在一旁,低声问:“父皇,今日早朝的事情,儿臣已知晓,父皇为何不让御史中丞前去成州查案?” 高世尧叹气,“瑛儿,御史中丞去查案目标太大,成州是大康富庶之地,此案好查也不好查,需要一个睿智的人去暗查。甄春林目标太大,办不了此案。” “谁能查清此案?”高瑛一头雾水,也不知道还有谁敢去查案。 高世尧笑着说,“甄春林定能找一个合适的监察御史来查此案,不出一日,此人定会出现。” 高瑛有几分疑惑,想了几个人都觉得不合适。 段公公一甩拂尘,跑进来禀报,“陛下,大理寺少卿戴云在御书房外求见!” 高世尧呵呵一笑,一摆手,“快宣进来!”段公公再次走出御书房。 “人来了!” 高瑛还是疑惑,“父皇,戴少卿是那个人?” 高世尧叹息一声,远远地瞧着戴云慢步走进御书房,一直到御前。戴云跪下施礼,“陛下,微臣写了一份奏折,请陛下审阅。” 段公公将戴云的奏折递给高世尧,高世尧看了一眼,低声问:“爱卿,你想把成州三大粮商案与成州刺史案并案处理,一并由大理寺主审。谁愿意去成州查案?” 戴云低声回道:“不用派人查案。陛下可命新任漕司转运使雷大人前往成州督办军粮,在下身兼大理寺少卿与监察御史,以监察御史之名去成州暗访,一旦查到罪证,可直接拿下成州刺史司禹,同时复核成州刑狱,查清成州三大粮商张本中、柳旭、田殄之死的真相,安抚成州百姓。只是需要陛下授予臣主审两个案子!” 高瑛在旁听得有些懵,也不敢问。 高世尧笑着点头,“朕准了。朕再给你一道圣旨,遇特殊情况爱卿可以太子少师之身份调动成州驻军。” 戴云又一次施礼,“陛下圣明!微臣定不负陛下恩宠!” 高世尧一摆手,“爱卿,速速安排好大理寺的事务,前去成州查案。” 戴云道了一声“微臣告退”,缓慢站起身,慢步退出御书房。 高瑛瞧着戴云离开的背影,笑着说:“父皇,戴云的主意不错,转运使去成州督办军粮,大理寺去成州复核刑狱,同时监察成州一众官员。只有戴云能想出这样的好主意,都是公事公办,丝毫不涉及成州三大粮商一案。” 高世尧感叹道:“戴云还真是聪慧,此次查案可不比上次蔡州查案。瑛儿,你派个人贴身护卫,戴云每次外出办案只带一个江湖高手,再带一个可爱的小丫鬟,若是遇到一群人行刺,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高瑛笑着点头,“儿臣这就去安排。” 高世尧似乎早就想到了此法,只是通过戴云的口说出来,如此公事公办的方法提出来满朝文武也不敢反驳。 高瑛在皇宫门口拦住戴云,两人共同乘坐一辆马车,高瑛笑着说道,“老师,陶虎近来想去成州看看,老师去查案可以带上他,彼此相互照应。陶虎的剑术可与薛侍卫相媲美。” 戴云笑着点头,从衣袖中掏出十几卷文书,低声说:“殿下,这是十余日的课业文书,望陛下认真研读,待微臣从成州回来,可细细相聊。” 高瑛接过课业文书,文书涉及帝王权谋驾驭臣子等六个方面的内容,禁不住点头,“老师放心,孤定会认真研读,等老师回来探讨商议。此次成州查案老师需小心。这是父皇给老师的圣旨。老师自己看。”高瑛将一道圣旨交给戴云,这是准许戴云调兵的圣旨。 戴云接过圣旨郑重地打开看了看,快速合上,“殿下,近日来大秦暗探在京城不断活动,殿下出行要注意安全。明日上朝殿下多听慎言,朝中那帮老臣不好对付。” 高瑛继续说:“多谢老师的教诲!若是早些遇见老师,孤也不会做那么多错事。” 戴云和高瑛聊了一路,一直到戴家古宅门前才走下马车,薛恒和刘羽驾着马车跟在后面,一直到戴家古宅面前。戴云手拿一份圣旨,笑着大步走进古宅,薛恒和刘羽去安置马车。 戴云沿着回形走廊进入后院客厅,坐在客厅的太师椅上,倒了一杯茶慢慢喝着。花雪儿笑着跑进来,问:“公子,今日回来这么早?公事办完了。下次外出可以带上雪儿一起去吗?” 戴云还没说话,清雅笑着走进客厅,倒了一杯茶独自喝着,“公子,小女子猜到公子要去成州查案,这次一定要带上我。” 戴云站起身,瞧着花雪儿和清雅,叹息一声,“雪儿,这个府地离不开你,我和夫人一起去成州,半月定回。不用担心。太子殿下把他的贴身侍卫陶虎派来护卫,此次不会有事。” 花雪儿笑着点头,拉着清雅的手,“夫人,你还真是幸运,每次都能外出,好羡慕你。” 清雅和花雪儿在客厅闲聊,薛恒领着太子贴身侍卫陶虎走进客厅,“公子,陶侍卫来了,何时出发?” 戴云笑着说,“雪儿,你去准备午饭,好好招待陶侍卫,晚上酉时出发,我和夫人骑一匹马,薛大哥和薛侍卫各自骑一匹快马,谨防有人跟踪,明日卯时可进入成州境内。” 雪儿笑着走出去安排午饭招待陶虎,陶虎笑着施礼,“陶虎多谢大人,此次前去成州叫在下陶兄即可。” 戴云打量陶虎片刻,还是点头答应,一摆手,“薛大哥,你陪着陶兄四处走走,顺便好好聊一聊。” 薛恒领命拉着陶虎笑着走出客厅,两人近日处成好朋友,练武之人素来有一种惺惺相惜的亲近感。 戴云拉着清雅的手,低声说:“夫人,你可以不用去,成州虽说是富庶之地,但京城的流民多数来自成州,此次成州查案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你还是和雪儿一起留在府中。” 清雅温柔地说道,“公子,我是你的夫人,要照顾你的衣食起居,这次一定要去,还可以帮到你。公子带上本女子,保证不亏。” 戴云最终还是答应带着清雅,拉着她坐下来,“你去整理衣服,一套官服,一套便服,还有银子就行,其他不用多带。” 清雅笑着从戴云的手中夺过圣旨,“还有这个圣旨,一并收好。” 清雅笑着走出客厅去整理出行衣物,戴云独自站在客厅中,瞧着挂在客厅的一块刻有“和气致祥”的横批匾额,左侧对联是风竹引天乐,右边对联是林亭集古春。 “和气,大康朝堂倒是一团和气,相互倾轧,左相与右相各自有相应的势力,相互攻讦,朝堂一片污浊,当真是和气所致。”戴云的心中对大康朝堂如此失望,但他肩负皇命,还要继续和朝堂上各方势力虚与委蛇。 第73章 暗查 戴云腰间挂着凌风剑,大步走出客厅,脸上挂着忧愁,叫来一个仆人,将一张小纸条递给仆人,“把这个发给蔡州戴将军,近半月我去成州查案,戴将军若有回信可通过定王府的信鸽传信给我。”戴家古宅所有人都是文肃侯戴将军的亲信,每一个人都有各自的使命。这名仆人应了一声“遵命”,立即去前院的鸽子房传信。 戴云仰天大笑,心中却是思绪万千,“二叔,前线战事要紧,云儿本不该打扰您,但此去成州查案事关边境军粮转运,云儿必须亲自去查,顺便查一查成州刺史司禹,搞清楚十八年前家父家母被杀一案的真相。成州大虞乡查不到具体资料,此事只有二叔等老一辈的人才知道。大虞乡到底有何特殊之处?为何一提起大虞乡,满朝文武都是谈虎色变,唯恐避之不及。” 戴云拔出凌风剑,在客厅门前练剑,每一招每一式都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剑气逼人,他凌风跃起,一剑掀起满地落叶,大声喊着,“大虞乡!”清雅和花雪儿刚好经过客厅都看了这一幕,“雪儿,公子的剑法何时变得如此厉害?” 花雪儿摇着头,虽然她每日都能看到公子辛勤练剑的场景,但今日的一幕却是很少看到,“本女侠怎么会知道?你去问你深爱的公子。” 陶虎和薛恒也恰巧见到这一幕,陶虎吓了一跳,低声说:“戴大人剑法如此高!太厉害了!”薛恒笑着说道,“陶兄,公子练剑和做人一样,坦坦荡荡,清清白白。” 待到戴云收回凌风剑,瞧着满地落叶,秋风瑟瑟,寒意渐生,轻叹几声,看到其余人,转身回到客厅,脸上还挂着一丝丝忧愁。花雪儿和清雅,陶虎和薛恒开始一同陪着戴云吃午饭,席间有说有笑,好生热闹。 吃完午饭,戴云手摇折扇坐在太师椅上看书,心中想着另一件事:右相成天兴会有什么动静? 提起右相成天兴,此刻正坐着马车上瞧着街道两旁的行人,管家成源跑过来凑到马车前将一张纸条递给成天兴,“相爷,今日宫中密报,暂无异常。” 成天兴一挥手,成源慢步走开,刚才那张纸条上的内容是成州刺史来报大虞乡渐生民变难以控制。 成天兴一脸凝重,每次看到“大虞乡”三个字,总感觉有人在后面盯着他,在大康朝堂,只要提到大虞乡,一众官员都是唯恐避之不及,就连当年他在戴右相门下时也不敢提起大虞乡。“如此人人忌讳的大虞乡,竟然今日朝堂还有人敢出来抢这个案子,御史台,大理寺,都疯了吗?幸好陛下没有恩准,那个戴云倒是乖巧,还算懂事。大虞乡,可是陛下最不能触碰的逆鳞。” 从成天兴的恐惧可以看出,成州之行定然不会太顺利。戴云对此也有同样的看法,坐在古宅的客厅里看书,等待着来自蔡州的回信,一直等到酉时出发前才收到蔡州的回信。清雅笑着跑进客厅,大声说:“公子,该出发了,还在等什么?” 戴云尴尬一笑,轻轻展开刚刚收到的传信,传信内容: 成州大虞乡有你想要见到的人 今生务必守护大虞乡 戴云看完传信,瞬间把纸条扔进客厅的炭火中,一直瞧着纸条化为灰烬,又是一个无解的谜题。 “走,立即出发!和我共骑一匹马要听话!不要乱动!本人的骑术不是太好。”戴云拉着清雅的玉手,故意挑逗她。 清雅笑着点头,“只要不摔下马来就好!”她还是如此自信,自从跟了戴云这个不简单的人,她的世界变得有光了。 戴云和清雅各自换了一套白色的普通素衣共骑一匹马,走在最前面;陶虎和薛恒一前一后骑着快马跟在后面,一切如常。四人先后通过京城东门,三匹骏马沿着从建州到成州的官道快速向前。 一路上全部是流民,薛恒跳下马问询一番,才知这些流民皆来自成州的各个乡,还有要告御状的人。 陶虎听完薛恒的话,脸上一阵白一阵黑,“成州刺史就是一个不爱百姓的傻子。” 戴云和清雅坐在马背上,戴云忍不住叹气,“快走吧!明日卯时前必须进入成州,先去大虞乡乡祠。” “大虞乡是什么地方?还要去乡祠?那里是不是有公子喜欢的美姬?”清雅好奇地问,好似她只关心公子的这一喜好。 戴云双手抱紧清雅的胳膊,扬起马鞭子,“哪有那么多问题?到地方自然就知道了。” 清雅笑呵呵地贴紧戴云的胸膛,还是撅着小嘴,有几分不服。只见戴云的快马像飞一般第一个冲向前,薛恒和陶虎的马紧紧跟在后面,一直想着超越。 夜晚的风还是很大,从建州到成州的官道大多过山区,山里的凉风吹得清雅自打哆嗦,戴云也未曾预想到此类情况,只能等到进入大虞乡再想办法加衣服。 薛恒和陶虎两人比赛骑马,让原本无趣的赶路变得趣味十足,薛恒偶尔超越薛恒,成为领头人,薛恒又很快骑马快速超越,如此反复多次,一直到第二日卯时。 戴云和清雅相互瞧瞧,“公子,这两人好似亲兄弟,就像公子和戴大哥那样。这一路很是有趣,也不觉得枯燥。刚刚小女子看到成州地界的界碑,这里就是成州。” 前面不远处出现一个三岔路口,中间是笔直的官道,左边是小路,右边是小路,薛恒一时也不知如何选择,转头瞧着戴云和陶虎。 陶虎低着头,“别看我,我也是第一次来成州。” 戴云骑马向前,瞧着三岔路口,沉思须臾,“走官道直达成州城下,找个路人再问前往大虞乡的路。” 清雅笑着偎依在戴云的怀里,娇滴滴地说:“还是公子聪明,快走,好饿。” 薛恒看着陶虎,低声说:“看吧,还得我来。”薛恒左手拽着马缰绳,右手扬起马鞭,第一个冲向前面的官道。陶虎也不甘落后,骑马继续跟上。 戴云的马紧紧跟在后面,戴云瞧着四周,大声笑,“今日的朝堂没了戴某,会少几分乐趣。” 清雅故意讥笑道,“说不定公子不在朝堂,朝堂上会更热闹些。公子就是一个胡搅蛮缠的主儿。” 戴云不想理会这些,继续骑马向前。 大康的朝堂也不幸被清雅这个小丫头言中。今日的朝堂上,戴云告假,刑部,御史台,大理寺又一次升级了原来的矛盾,高世尧端坐在龙椅上显得很无奈,只能听之任之,直到实在不知如何决断才下令退朝。 散朝那一刻,右相成天兴问过大理寺甄春林才得知戴云去建州下辖各区复核地方刑狱,这是公差,成天兴还是怀疑戴云悄悄潜入成州查案,一时也没有凭据,更没有消息,只是一丝疑虑。下朝回到相府的成天兴,快速叫来管家成源,大声说:“快去传信成州刺史,告诉他新任漕司转运使雷斌不日前往成州督办军粮一事,务必做好迎接,不能出纰漏。” 成源低声说:“相爷,一个转运使没必要大张旗鼓地迎接。” “这是本相的命令,不容置疑。谁知道陛下有没有派其他人下去暗查,告诉成州刺史司禹小心做事,尤其是妥善安置大虞乡的人,陛下一直在关注这个地方。”成天兴变得不耐烦,又不能多说。 成源领命离开客厅前去传信。 成天兴的心中还是不放心,“今日太子首次上朝一言不发,只是听,这不会也是戴云教的吧?太子,戴云,没有一个人令人省心。幸好戴云没去成州,若是去了成州,司禹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若是当年的事情被他告发出来,本相也保不了他。” 藏在成天兴心中的秘密会藏一辈子吗?成天兴也一直在追查戴云的踪迹,两人好似天生的仇敌。 此刻的戴云一行人已抵达成州城下,陶虎在城外先后找了四五个路人才问到前往大虞乡的官道,说是官道,只不过是比山间小路更平整些。待到四人赶到大虞乡乡祠门前,戴云和清雅第一个下马,陶虎第二个下马,薛恒第三个下马。清雅背着包袱笑着跑到乡祠门前大声呼喊,“开门!开门!戴公子来视察乡祠!” 戴云瞧着陶虎和薛恒,第一次瞧见如此模样的清雅,当真是大开眼界,还是第一次,想起二叔传来的消息,今日在大虞乡可以见到想见到的人,大虞乡最热闹的地方是乡祠,负责乡祠之人定然最熟悉大虞乡的各项事务。现下戴云最想见到的人应该是戴家的人,其他人都不是他一直在思念的人,自从上次在蔡州见到海叔,那个曾经服侍过戴天德的家仆,他日益思念戴家的人,但在京城从未见到戴家宗族其他的人。 乡祠的大门被人打开,开门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老海,曾经服侍过戴天德的忠心家仆,原名海昆,是戴家先祖留给戴天德的仆人。 海昆胡子早已花白,向戴云施大礼,“少爷,又见面了。里面请。戴家宗族所有人都在里面等候。” 戴云听到这句话,也猜到一件事:大虞乡是戴家宗族栖身之地,官府定然忌惮,为何会有流民外逃? 戴云躬身拱手还礼,“海叔,戴云来拜祖祠,前面领路。” 海昆走在前面领路,戴云和清雅跟在后面,薛恒和陶虎走在最后面,大虞乡乡祠是戴家宗族祖祠,当年戴天德全家被杀后,戴俊来为宗族选定成州大虞乡作为戴家宗族栖息地,不交粮,不纳税,这已得到陛下的首肯,算是文肃伯的领地。 戴云和清雅走到乡祠正堂,戴家宗族众人坐在乡祠的左右两列。戴云腰间系着凌风剑,凌风剑是戴家领头人号令的凭证。此时戴云腰间的凌风剑显得格外耀眼,戴云举着手中的凌风剑走到众人面前,大声说:“戴家先祖在上,戴家不肖子孙戴云前来祭拜,请诸位叔叔伯伯见谅。戴云来迟了。” 戴家宗族众人纷纷跪拜,高声齐喊,“少主回来了!少主回来了!” 海昆在旁哭着说:“相爷,少爷回来了,回来祭拜戴家列祖列宗。众位族人,请起,少爷刚到,一路困乏,大家先散了,各自归家,改日有戴家家宴,少爷定会好好宴请各位族人。” 戴家族人纷纷起身,然后两人并排走出乡祠正堂。 戴云拉着海昆坐下来,清雅在旁坐着,薛恒拉着陶虎去祠堂正堂外面守护,祠堂正堂大门还是关上了。 戴云瞧着海昆,问出心中疑惑,“海叔,大虞乡既然是戴家宗族的领地,定然没有外姓人居住,近几日京城涌现不少流民,除了附近乡里的百姓,还有几个人自称是来自大虞乡的百姓。大虞乡可有逃出去的流民?” 海昆仔细回忆着大虞乡近几日发生的事情,摇着头,“成州刺史府的人轻易不敢招惹二爷,更不敢派官差来征粮,也没有人逃出去。戴家的田地雇佣的农户生活富足,也从不抱怨,并无少爷所说之事。” 戴云有些懵懂,“那定是有人故意冒充大虞乡的百姓想故意挑起陛下对二叔的质疑。定是成州刺史司禹搞的鬼,到底意欲何为?” 海昆摇着头,也不知道,“少爷,成州刺史司禹,这个名字好熟悉,当年相爷门下也有一个门生就叫司禹,这个成州刺史把成州搞得一团糟,其他各乡每年都有百姓外逃,在百姓的口中就是一个昏官,强行改变征粮制度,出了问题,又不知道如何处置?附近几个乡的百姓怨声载道。” 戴云瞧着清雅,笑着问:“夫人,你有什么想法?” 清雅打了一个哈欠,低声说:“公子可以再看看,再去附近几个乡问一问,查一查,大虞乡不交粮是例外,日后若是公子不做官之时,我们可以一起来这里过男耕女织的日子。” 戴云低头沉思,“海叔,两日后设宴宴请戴家众族长,让邻近乡的几个族长也过来凑个热闹。” 海昆笑着点头,“此计甚妙!” 第74章 祭祖 清雅双眼的上下眼皮一直在打架,戴云在她面前晃晃手,“要干什么?” 清雅缓慢睁开眼,低声说:“公子,抱小女子去睡觉。好困呀!” 戴云轻轻抱起困乏的清雅,“海叔,我们先去休息,在乡祠里安排两间房。薛大哥和陶侍卫也要休息。” 海昆笑着说,“公子,房间早已安排好,就在乡祠后院。小人带少爷前去。” 接下来就是海昆安排戴云和清雅休息,陶虎和薛恒各自安排一间房。戴云将清雅放在房间的软榻上,轻轻为她盖上锦被,紧挨着她躺下来,一直睡不着,心中烦躁。 “海叔是家父生前最忠实的仆人,二叔最信任的人,不会说假话。一路上看到的流民是成州下辖几个乡老实巴交的百姓,成州刺史治境不力,如此官员,还不止会闹出多少冤假错案,那些流民冒名大虞乡的百姓背后定有人故意为之。此次成州查案定要对得起身上的这身官服。”戴云迷迷糊糊中抱着清雅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清雅缓慢地睁开双眼,瞧着睡在身旁的戴云,透过窗户看到了夜空的星星,肚子咕咕叫,坐起身,满脸通红,用手摸着肚子,“好饿,哪里有吃的?” 她抬起头瞧见房间的圆桌上放着点心,慢慢地从软榻上下来,穿上鞋子,慢步走到圆桌前坐下来,倒了一杯茶,拿起桌上的软糯点心大口吃,吃一口点心,喝一口茶,不到一刻钟,就吃完了两大盘点心,转头瞧着还在呼呼大睡的戴云,悄悄走到软榻前,用手摸着他的俏脸,“还挺可爱,初次看,还有几分青涩。” 戴云突然醒过来,用手拉住清雅的手,“清雅,你要谋杀亲夫吗?” 清雅故意大声说,“对啊,你都没准备吃的,我好饿,还不如一起下地狱。” 戴云坐起身,穿好鞋子,拉着清雅坐在圆桌前,看到两个空盘子,会心一笑,站起身,慢步走到窗前,大声说:“海叔,准备晚饭,再准备两大盘点心。” 清雅尴尬地低下头,端起茶杯继续喝茶,“公子,公子,快来,今晚的月色很美,吃完饭一起去赏月。” 戴云慢步回到圆桌前,倒了一杯茶,端起来慢慢喝,“清雅,明日陪我一起去家父家母墓前祭拜。” “公子,今日海叔没提到公公婆婆的墓在哪里?” 戴云笑着回答:“大虞乡乡祠定建在家父家母的墓旁边,简单猜一下就行。” 清雅严肃地说,“明日问问就行,不要处处显摆,太张扬会惹麻烦。” 不到一刻钟,海昆端着一个大托盘笑着走进房间,将两碗米饭,三盘菜,一盘素肉,一盘青菜,一盘清蒸鱼,两盘点心放在房间的圆桌上,“少爷,少夫人,慢慢用饭。”海昆端着大托盘笑着走出房间。 清雅端起米饭,拿起筷子大口吃菜,吃菜的样子吓坏了戴云。戴云学着清雅吃饭的样子,大口吃着鱼肉,不时调侃一下,“清雅,今日的鱼好吃吗?” 清雅怒目圆睁,瞪着戴云,“公子好生无趣,不要学小女子吃饭。” 戴云拿起一块软糯点心递给清雅,“吃块甜点心,莫生气,生气会变丑,慢慢吃。” 清雅接过点心大口吃,“快吃,快吃,吃完饭,公子先去练剑,这是叔父说的。” 戴云一脸无奈,这才意识到惹到一个女人有多可怕,也只能独自默默承受。两人吃完饭,戴云拉着清雅去院中赏月,圆圆的明月挂在夜空,“看那七颗星星,连在一起就是北斗七星,七颗星星明亮耀眼。对着北斗七星许个愿,很灵验的。快来,快来。” 清雅望着夜空的北斗七星,悄悄闭眼,默默地许愿,“愿今生与公子白头偕老。” “公子,你也许个愿,快点儿。”清雅睁开眼,瞪着戴云。 戴云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我啊,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远离你这个吓人的女子!” “你说谁吓人?不许胡说!” “我说错了!夫人,我说错了!” 戴云和清雅欢乐的打闹,嬉戏,整个乡祠后院处处是两人的打闹声,欢笑声。陶虎和薛恒在一旁纷纷摇头,陶虎笑着说:“薛兄,你打算何时成亲?陶某也好讨一杯喜酒喝。” 薛恒手拿长剑,低声说:“这个不知道,成亲有什么好?找一个母夜叉来管我!算了吧!一个人多潇洒自在!” 这是一个多事的夜晚,此时还有一个人抬头望着夜空,这个人就是站在刺史府后院的成州刺史司禹,刺史府主簿焦子侠慢步走到司禹面前,低声说:“大人,成相爷飞鸽传信,新任漕司转运使雷斌大人不日将来成州督办军粮一事,还有大理寺少卿戴云外出各地复核地方刑狱,防止戴云进入成州暗查。” “戴云?莫非是新任太子少师戴云?”司禹一时无语,也不知如何说,“他真的是戴右相的独子?” 焦子侠点点头,“大人,现下看来是真的。大人要早做打算,现已有好几个乡的流民出现在京城的大街上,朝堂定会派人下来暗查,若不是大理寺少卿戴云,还不会有其他人。当初的征粮制改革就是一个错误,望大人三思而后行。” 司禹摇着头,无奈地说道:“大错已经铸成,总不能去京城自首谢罪。明日派一些官差去那几个乡吓唬一下那些不懂事的族长。” 焦子侠领命而去,司禹手摇折扇,低声叹息,“这就是命!当年的戴右相,今日的成相爷,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人,每个人的命运不同,我也只能随波逐流,继续浑浑噩噩地过下去。” 提起命运,司禹认命,成天兴不认命,戴云更不认命,不认命是戴云身上最独特的气质,也是戴家人世代传下来的精神特质,戴天德身上有这种气质,戴云身上也有这种气质,当夜戴云向海昆提起祭拜扫墓一事。海昆满口答应,还说,“不瞒少爷,小人一直想和少爷提起此事,今夜少爷提起,明日小人带少爷少夫人去给大老爷夫人扫墓。老爷夫人的合葬墓就在乡祠后面的戴家墓园中,当年二老爷选定大虞乡作为领地,便将老爷和夫人的尸体连夜运到大虞乡,后来建墓园,起坟茔,立乡祠供戴家族人祭祀礼拜。” 戴云双眼含泪,问道:“海叔,成州刺史司禹可曾知道此事?他可曾前来祭拜扫墓?” 海昆低声说:“大虞乡乡祠在成州家喻户晓,司禹自然知道此事,却从未来此祭拜扫墓。” 戴云禁不住感叹几声,世事无常,人心难测,当年的师生情就是一个美好的错误。在戴云的心中,最难预测的就是人心,成天兴,司禹,两人曾经都是戴天德的学生,今日是形同陌路之人。 当夜戴云和清雅站在窗前一同望着圆月,清雅莞尔一笑,温柔地抱着他,“公子,这次小女子穿得如此素,像一个普通农家女子,若是公婆在天上看见,会嫌弃小女子是一个秦国人吗?” 戴云抱紧她,低声说:“清雅,莫要担心,家父家母我也没见过,常听叔父和二叔提起家父家母的旧事,想必家父家母在天上会祝福我们白头到老。秦国人,汉国人,都是一样的人,因为有了战争,才有了康国人,秦国人,汉国人。战争,都是该死的战争让每个人都有了仇恨。我们的亲事是陛下恩准的,日后等到战事了结,太子登基,我们一起归隐大虞乡,自此再不问政事。” 清雅温柔地点头,“小女子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 戴云温柔地抱着清雅,说着甜蜜的情话,“人似玉,柳如玉,正相思。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清雅略通诗文,听得懂这些诗文,沉浸在快乐和幸福中,只有享受才是最好的良药。戴云轻盈地抱起清雅走向软榻,今夜注定又是一个甜蜜温馨的幸福之夜。 回到大虞乡的戴云,似乎变得更加成熟,再也不是黄州那个恣意潇洒的少年郎。一个少年郎迈向入仕者的转变,往往只在一瞬间。 漫漫黑夜逐渐过去,灼灼白昼姗姗来迟。戴云和清雅迎着红日的光辉开始祭拜戴天德夫妇。戴天德夫妇的合葬墓就在乡祠后面的戴家墓园中,戴云和清雅并排走进戴家墓园,海昆在前面领路。前面就是戴天德夫妇的合葬墓,合葬墓不大,但墓碑上刻着:大康右相戴文正公天德 一品诰命夫人孙秀兰之墓,弟戴俊来与戴家宗族全族人于大康安平九年八月初二所立。 戴云将祭品放在合葬墓前,眼含热泪,低声说:“父亲,母亲,云儿隔了十八年才来看你们,莫要怪儿子。十八年来云儿受叔父教诲,如今如朝堂,现任太子少师,大理寺少卿,御史台监察御史,不知是否会给戴家丢脸?今日云儿把新娶的媳妇清雅也一并带来让父亲母亲见一见。清雅,是来自秦国的流民,昔日也是大秦书香门第之家。” 戴云拉着清雅跪下磕头,清雅磕了三次,哭着说:“我是清雅跪拜公公婆婆,日后定会一心一意对公子,请公公婆婆在天上庇佑公子青云直上万事顺遂。” 戴云缓慢站起身,扶起清雅,开始为墓拔掉丛生的杂草。清雅轻轻吹落墓碑上的灰尘,轻声讲述着戴云的趣事。戴云看着偌大的戴家墓园,亲身感受着戴家族人的悲伤与失落,十八年前戴家惨案的一幕幕再次浮现在他的面前。 他紧握双拳,对天起誓:今生今世定要查清十八年前的案子,揪出当年惨案发生的真相。 突然间有十几名身穿黑衣的刺客出现在合葬墓前,戴云拔出凌风剑冲向十几名黑衣刺客,大声喊着,“今日戴云就在墓园斩杀仇人派出的刺客,一个都别想跑。” 只见戴云腾空跃起,冲进刺客围成的包围圈,十几名刺客瞬间被割喉而亡。他一个个解开刺客的黑色面罩,又刺了十几名刺客十几剑。 戴云冲天大喊,“成天兴,这辈子我定要杀了你,你再派人来行刺,我还一个不留,连报信的人都不留。” 薛恒和陶虎得到消息刚走到墓前便看到十几名躺在地上的黑衣刺客,薛恒低声问:“公子,这是谁派来的刺客?” 清雅此时也吓坏了,脸色惨白,慢步走过来,“是成天兴!” “大康右相成天兴!”陶虎一脸震惊,“怎么会这样?” 薛恒高声喊:“公子,这些尸体怎么处理?” 戴云脸色煞白,“找一辆马车把这些尸体送往成州刺史府,告诉他们御史台监察御史来成州了。让成州刺史给右相成天兴传信,本官来成州监察成州众官员。” 薛恒和陶虎齐声说“是”,两人完全按照戴云的命令去做。 当日午时三刻,成州刺史府主簿焦子侠瞧见薛恒和陶虎共同送来的十几具尸体,慌忙禀告成州刺史司禹。司禹和焦子侠急忙走出刺史府,一同看见了十几具刺客尸体,薛恒严肃地说:“成州刺史何在?御史台监察御史来成州监察众地方官员,这些是行刺监察御史的刺客,烦请成州刺史大人给右相传个信,请右相成大人帮忙查一查这些刺客的身份。” 陶虎在旁帮腔,“刺史大人好自为之,监察御史就在成州暗查,烦请刺史大人莫要阻碍御史大人查案。” 薛恒和陶虎骑着马快步离开刺史府大门前,只留下司禹和焦子侠面面相觑,不知所谓何事。 司禹瞧着十几名刺客尸体,用手拍着头,叹气,“焦主簿,拉下去烧了,此事立即飞鸽传信成相爷,” 焦子侠一脸无奈,大声说,“大人,这位监察御史是什么来头?连个名姓都不留。此事太大,刺史府恐怕担不起,若是这位监察御史当真查到大人的罪证,城里还有三大粮食的命案,新任漕司转运使雷斌大人不日将来成州。小小的成州担不起,不如向陛下提前认罪。” 司禹反复思虑,低声说:“成州的驻军还在本官手中,朝中还有成相爷坐镇,无须理会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 焦子侠叹气,“若是这个监察御史还有其他身份呢,该如何处理?” 司禹不屑一顾,“成相爷没有传信,可能就是御史台一个小小的御史,大理寺少卿戴云现下正在蔡州复核地方刑狱,根本无暇顾及成州。不用过分担心。” 第75章 追查 焦子侠瞧着司禹的脸色,小声提醒,“大人,小人听闻大虞乡有外乡人进入,还进入戴家墓园祭拜,这些人就是在戴家墓园行刺御史大人的。这位御史大人可是大理寺少卿戴云?” 司禹一时陷入沉思,“这个不可能,成相爷的消息不会出错,为谨慎起见,还是飞鸽传信京城求证一下。大虞乡那边派几个人去查一查,若是遇到可疑的外乡人,可以逮捕关押。” 焦子侠领命走进刺史府,司禹此时深感成州必定不会平静,十日内必有大变故。 焦子侠在刺史府后院刚放飞信鸽,低头沉思片刻,“成相爷曾来过消息,戴云身兼三职,太子少师,大理寺少卿,监察御史,刺史大人此次是疯了,现下看来是陛下派戴大人前来暗查,成州驻军一直都不听刺史府调令,成州驻军历来都是太子殿下的私兵,此次刺史大人定是完了,我要为自己找一个后路才行。大虞乡是戴家宗族聚集地,戴大人归乡祭祖,定是要铲除司禹这个毒瘤。还不如去向戴大人请罪。” 焦子侠打定主意,带着几名衙役前往大虞乡,现在的成州早已是一点就着的火药桶,焦子侠想做这个点火药桶的人。 八月的成州,风清云淡,大虞乡的百姓富足安乐,邻近大虞乡的四个乡的百姓因官府征粮怨气极重,只差一步就能发生民变,刺史府无力安抚,只能听之任之。对于成州的情况,大康皇帝高世尧坐在御书房中看着漕司转运使雷斌的奏折,段公公低声说,“陛下,成州的情况十万火急,幸好戴大人现下已到大虞乡,但收到探子线报,戴大人在大虞乡戴家墓园祭拜戴右相,遭遇十几名刺客的暗杀,据查是成相派人所为。老奴请示陛下,此事如何处理?” 高世尧放下奏折,脸色铁青,大声骂道:“成州刺史司禹该杀!成天兴也该死!戴云暗查必有结果,再等些时日。派人盯着成天兴。现在传旨令成天兴休沐十日不得上朝,朕不想看到他。” 段公公领命大步走出御书房,心中早已对成天兴这个右相厌恶至极,只是派一个小太监去传陛下口谕,同时派遣一队进军在成天兴的宅院前后巡查。 此时的成天兴正站在院中赏花,心情糟糕到了极点,今日上朝太子和御史台共同针对他,陛下也不袒护他,段公公派遣的小太监刚传完口谕,休沐十日不得上朝。 “这是为何?陛下要对自己动手了?休沐十日,不得上朝。关于戴云的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成州那个刺史司禹把成州搞得乌烟瘴气。一切都来得太突然!”成天兴叹息,哀叹,自感没有出路。 管家成源拿着成州刺史的传信大步走过来,“相爷,成州有密报,大虞乡有外乡人闯入,大虞乡已查明是戴家宗族集聚地,有戴家墓园,戴家族人在祭祀时遭遇行刺,刺客全部身死。祭祀的人中有本朝监察御史,托司禹传话定要相爷的命。” “戴家人?监察御史?莫非是戴云?之前那些戴云在蔡州复核刑狱的消息是谁散布的?刺客是你派的?为何不禀告?”成天兴血脉贲张,青筋尽显,完全是一副愤怒的样子。 “还有一事,禁军围了相府,现下一只鸟也飞不出去。此事如何处理?”成源把所有问题全部推到成天兴这边。 成天兴意识到一个问题:陛下要清查成州,戴云就在成州,司禹等一干人等这次死定了,无力回天,也不用传信成州了。司禹的生死自此与本相无关。 成天兴一摆手,“不要回信,信鸽飞不出相府,即便有飞出去的,也是被射杀的命运。” 成源瞧着成天兴沮丧的表情,慢步离开,也不敢多说一句话。此时的相府就是一个无形的监狱,谁也出不去,谁也进不来。 在成州还有一个更大的监狱,成州刺史府也是一个无形的监狱,成州刺史司禹早已手忙脚乱,前一日刚被新任漕司转运使雷斌训斥一番,今日一直到天黑都没有收到成天兴的回信,却下了一道命令:不许陌生的外乡人进入成州,成州大牢待斩的囚犯提前十日处斩。 这两道命令一时间传遍整个成州,大虞乡自然也是如此,戴云和清雅手拉手走在乡祠大门前的大路上,海昆突然跑过来凑到戴云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戴云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大声喊着,“无耻之徒!无耻之徒!” 清雅瞧见戴云的脸色大变,低声问道:“公子,发生何事?” 戴云叹气一番,“成州刺史提前十日行刑斩杀大牢那些重刑犯,若是一旦这么做,如何复核成州刑狱?还有不许陌生的外乡人进入成州城。这个成州刺史要干什么?明日要进城。” 海昆问:“少爷,明日的乡宴怎么办?” 戴云反复思考,抬头瞧着远方,“海叔,明日你代我办乡宴,我此次来成州还有案子要查,不出十日案子定能查清,到时在办一场乡宴。” 海昆继续问:“明日何时启程?” “卯时出发进城,一旦进城便很难出城。海叔,大虞乡的宗亲们要人人学武,既能强身健体,又能抵御敌人进攻。”戴云正说着,突然瞧见一个身穿官服的人,后面还跟着十几名官差。 戴云一摆手,薛恒和陶虎各自手拿长剑上前拦住这些官府的差役,薛恒面色冷峻,高声说:“大虞乡不归成州直辖,你们是哪里的官差?敢进入大虞乡办案。” 陶虎拔出长剑,大声说:“大康御史台监察御史大人在此暗查,不相干的人立即滚出大虞乡。这里是文肃侯的领地。” 戴云拉着清雅走上前,开始看清领头的人,此人身穿官服,头戴官帽,圆润的脑袋,小小的鼻子,元宝的耳朵,脚底的官靴早已磨破,看样子是刺史府做文职的官员。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刺史府文案主簿焦子侠。 焦子侠瞧着薛恒和陶虎的架势,也吓了一大跳,连忙拱手施礼,“戴大人,下官成州刺史文案主簿焦子侠拜见大人,此次来大虞乡是奉刺史大人之令巡查进入成州的外乡人,不敢惊扰大人和夫人。” 戴云慢步走到焦子侠面前,拔出腰间的凌风剑,生气地骂道:“成州刺史府就没一个为民尽心尽力做事的好官!是司禹派你来杀本官的吧?成天兴那个逆贼刚派来一波刺客没杀掉本官,又派尔等前来刺杀。本官的凌风剑可认得?这是大康恩赐给戴家先祖的圣物,今日本官就用这把剑砍了你,为成州那些水深火热的百姓报仇!你去看看那些流落到京城的成州百姓。你还配穿这身官袍吗?还有你们配吗?” 焦子侠叹气,慌忙跪下来,大声回道:“回禀戴大人,这些都是刺史大人一意孤行所致,强行关押民间粮食,改变成州征粮制,百姓苦不堪言,下官和一众衙役们也是听命行事,请大人明鉴!下官愿意揭发刺史大人的罪证。” “你想揭发吗?”戴云冷眼瞧着焦子侠,发问,“现下刺史府下令不许外乡人进入成州城,还要提前处斩那些秋后问斩的囚犯。你可知是为何?” 焦子侠摇头,“下官不知。应是刺史大人刚下的命令。只要大人谎称是成州盐商即可进入成州城,下官定能护下那些提前提前行刑的囚犯,等候大人复核成州刑狱。” 戴云立刻换了一副笑脸,扶起焦子侠,“如此甚好!你们这些人就说没见过本官,让刺史大人继续做梦。若是此次焦大人做得好,本官会向陛下举荐。你们先回刺史府,记住不要惊扰大虞乡的百姓,那些都是本官的亲族,戴家人既不欺负人,也不会以势压人,但也不怕权势。” 焦子侠拱手施礼,“下官谨记戴大人的教诲!下官告辞!”他带着一众衙役离开大虞乡,心中对未来充满希望和希冀。 望着焦子侠一行人的身影,戴云似乎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一方地方官决定着地方百姓的生死存亡,那些跟着办案的下属官员也会跟着受连累,这个焦子侠可以试一试,若真是一个是实心办事的好官,可以向朝廷举荐一下。 戴云瞧着薛恒和陶虎,笑着说:“两位,别举着了,赶紧回去准备一下,明日卯时骑马进城。” 薛恒和陶虎相互看看,同时放下手中的长剑。清雅故意打趣道:“薛大哥和陶侍卫看上去像一对双胞胎,可以认个亲,到时再娶一对孪生姐妹为妻。” 薛恒冷哼一声,第一个离开;陶虎瞪着清雅,低声说,“戴夫人莫要取笑在下,先走了!” 戴云哈哈大笑,“夫人,清雅,你一下子得罪两个人,真要是有人来行刺,没人会保护你啊。” 清雅撅着嘴,张开大口,做出要咬人的动作,“谁要他们保护?我能保护好自己。” 戴云拉着清雅温软的手,柔声说道:“今日在墓园有没有吓到你?那些刺客太可恶!” 清雅用小手捶打他的前胸,娇羞地说:“小女子又不是第一见公子用剑杀人,在戴家墓园吓坏我了,十几人转眼间都躺在地上,那场面太吓人,太恐怖。估计那两个侍卫也吓得不轻。现在感觉公子好可怕。” 戴云笑着说道:“不要怕,最害怕的事情是明日进城那一关,不能松懈。” 清雅摇着头,“实在不行塞银子就行!那些守门的士兵都是见钱眼开之辈。” 戴云点着头,拉着清雅继续向前走,“夫人,我又不懂查案,明日进城要查三大粮商被杀的案子,该怎么查?要查什么人?” 清雅歪着头,笑着说:“公子,刚才那个文案主簿定会查案,带上就行,善于借助有能力之人事情就好办。办好了,他就能升官,还能免罪。” 戴云用手摸着她的俏脸,“还是夫人聪明,先回去准备一下,明日进成州城,这里有不少少数民族,不要惹麻烦就好。” 清雅和戴云边走边说笑,海昆看着两人的背影,叹息一声,“相爷,夫人,你们可以放心了,少爷和少夫人过得很幸福。陛下对戴家尤为看重,你们在天有灵请庇护少爷和少夫人。” 第二日,清雅和戴云辞别海昆骑马离开大虞乡乡祠,薛恒和陶虎各自骑马跟在后面,从大虞乡到成州城骑马只需一个时辰,待到戴云一行人到达成州城外,已是午时。戴云牵着马背着一个大包袱走在最前面,清雅拽着戴云的衣襟向前走,陶虎和薛恒牵着马走在最前面,前面是成州城东门,守卫东门的兵卒逐个查验每一个入城之人,轮到薛恒和陶虎时,薛恒笑着说:“我等四人是来和成州盐商刘大红谈买卖的行商。”东门的兵卒听完薛恒的话,一摆手,“你们四个牵马的人进去吧!不用查了!” 戴云一行四人轻松地进入东门,清雅回望着东门城墙,笑嘻嘻地调侃,“还是省了银子,成州城也没说得那么可怕。昨日公子就是故意吓唬我。” 戴云牵着马,笑着说,“快走,先找一个客栈住下,就在东门附近寻一个客栈,陶大哥,住下后你去找文案主簿焦子侠来客栈见我。” 薛恒冷笑一声,“陶兄,还是你去,我可没抢。” 陶虎不想和他说话,应了一声“是”。 戴云一行人沿着东门街道向前,在街中的一家福来客栈住下,登记的名字是戴毅,不敢直接用真名,戴云和清雅推门进入二楼甲号房,陶虎和薛恒住在乙号房,陶虎瞧着坐在房间的薛恒,低声说:“薛兄,这家客栈不会太平,我先去见焦子侠,薛兄要保护好大人和夫人。先行谢过!” 薛恒站起身,走到陶虎面前,点着头,“陶兄,小心行事,成州不太平。一路上注意安全。” 薛恒送陶虎走出房间,在客栈四周转了好几圈,瞧着来来往往的路人和百姓。一队队兵卒从福来客栈门前经过,“不对!成州城要封城!进得来,出不去,这不是一个好信号!”他纵身跳到福来客栈最顶部房檐看着东门附近的一切动静。 第76章 监控 清雅和戴云坐在甲号房中品茶,戴云喝了一口,“这可是上好的岩茶,味道不错。” 清雅尝了一口,所有的表情都写在脸上,一开始是难受,接下来是享受,这就是当地岩茶的味道,初入口有些苦涩,细品回甘,“离开成州要多带几盒回京城。” 戴云想起上次太子殿下送的一盒秋茶,“上次秋茶就是这个岩茶,你没当过期茶叶扔掉吧?我和薛大哥交代过三次。那是太子殿下送的好茶。” 清雅突然想起这件事,满脸通红,温柔地说:“没扔,就是做糕点用了,你又没交代不能用来做糕点。” 戴云无奈地低头,一口气喝完,慢慢地细品,“那可是最好的岩茶,秋茶,想再喝,还要再等一年。” “不用伤心,都来成州了,回去时多带一些,赠给定王和王妃一盒,算是回礼。”清雅漫不经心地说着,又喝了一口,不想再提过去的事情,只想快些喝茶。 戴云前后等了半个时辰,没见到陶虎带人前来,有些焦虑,在房间不停地踱步。清雅实在看不下去,拿着一块糕点硬塞到戴云的口中,笑着说,“公子,别走了,小女子头晕,吃一块糕点压压惊。” 戴云大口吃着糕点,轻吹一口气,突然间有人在门外敲门,“公子,陶侍卫回来了,还有焦大人也在外面。” 戴云走到房门前,打开房门,瞧见陶虎和焦子侠,一摆手,“焦大人进来,你们在外面守着。” 焦子侠慢步走进房间,戴云和清雅坐在圆桌前,陶虎和薛恒守在房门外边,焦子侠连忙施礼道:“戴大人,下官来迟了,一路上一直在绕路,城里认识下官的人不少。” 戴云一摆手,笑着说,“这是本官夫人清雅,一起听一听。先坐下,慢慢说。” 焦子侠身着素服坐在圆桌前,低声说:“戴大人,在下昨日回到刺史府,查到了一些消息,成相爷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刺史大人一直在焦虑中,那些要被提前行刑的囚犯已被拦下。不知大人下一步怎么处理?” 戴云冷笑一声,问道:“成州三大粮商张本中、柳旭、田殄在家中惨死,可查出背后是谁?” 焦子侠摇着头,不说话,也不敢抬头看戴云的双眼。 戴云站起身,手摇折扇,大声说:“成州刺史府很热闹嘛!为了掩盖强行改制的罪行,接连派人刺杀三大粮商,刺杀真是胆大,焦子侠,你在其中充当什么角色?出谋划策的人?行凶者?帮凶?看热闹的看客?” 焦子侠吓得浑身发抖,跪下来不知如何回答,“戴大人,戴少卿,实在是冤枉,在下就是一个文书,根本不知道此事。”他从衣袖中掏出三份供状文书,站起身,将三份文书递给戴云看,“三大粮商张本中、柳旭、田殄在家中自杀而死,张本中思上吊,刘旭和田殄是用匕首割喉而死。刺史大人杀了十几个民间粮商,成州所有粮商都瑟瑟发抖,刺史大人还逼迫三大粮商拿出粮食救济缺粮的几个乡,三大粮商的粮商早已被户部收购,用作军粮,根本拿不出多余的粮食,除了自杀还能怎么办。在下在三人的家中搜出自辩书也不敢呈给刺史大人,只能自己收着。” 戴云看着三人的自辩书,一股怒气直冲天灵盖,叹息一声,“如此成州,大康的富庶之地,竟然被一个司禹搞得乌烟瘴气,百姓敢怒不敢言,本官来问你,成州城内有多少兵卒?” 焦子侠低头说着,“回大人,成州驻军在城外三十里处军营,成州城内有兵卒共计六千余人,全部听刺史大人一人调遣。刺史大人现在把成州各个门封得很严,现在是只准进不准出,夜间可以趁乱出东门。不知大人作何打算?” 戴云反复思考着解决方案,抬头瞧着焦子侠,低声说:“明日本官要去刺史府,焦大人可向刺史大人转达本官的意思,本官要复核成州刑狱,就说这是陛下的命令。还有三大粮商张本中、柳旭、田殄三人的尸体先不要下葬,明日一同抬上公堂。本官要亲审此案。暂时不要让司禹察觉你的异样,平时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你先回去,知道怎么回话吗?” 焦子侠低声说,“在下给小儿子买药经福来客栈和朋友闲聊。” 戴云点着头,一摆手,“薛大哥,送一送薛大人。” 薛恒缓慢站起身,施礼道:“戴大人,在下告辞。”他慢步走到房门前轻轻打开房门,迈着大步走出房间,不敢回头去看,脸上全是汗珠。 薛恒和陶虎慢步走进房间,薛恒轻轻地关上房门,戴云转身从包袱中拿出陛下下发的圣旨,一转身,将圣旨递给陶虎,大声说:“陶侍卫,这是陛下准许本官调动成州驻军的圣旨,你带上它今夜子时出东门,若是遇到巡城兵卒可立即斩杀,前往城外三十里外的驻军军营,传本官的令,成州驻军肖成风带领本部人马于明日辰时前必须进城替换巡城兵卒,另调一部人马兵围成州粮库和刺史府。此事事关重大,必须完成。” 陶虎郑重地接过圣旨,大声说:“在下领命,今夜子时出东门,请大人放心。” 戴云点点头,“陶侍卫,此事若成,你居首功,本官和成州百姓的性命就全交在你手中了。” 陶虎收起圣旨,点着头;薛恒在旁说道,“公子,今夜我在前面为陶兄开路,待陶兄出城后我再回来。” 清雅在旁笑呵呵地说,“你们放心,今夜我替你们两人守护公子。”戴云拉着清雅坐下来,一摆手,倒了一杯茶,“你还是喝茶吧。” “对了,和肖成风将军说一声,让他备几盒上好的岩茶,本官替他送给定王殿下。” 陶虎愣住了,“好,这件事一定转达。” 薛恒拉着陶虎有说有笑走出房间,清雅连忙关上房门,瞪着戴云,“公子,你真是明目张胆地讹诈,传出去名声不好。” 戴云笑呵呵地说,“算了,我会付钱的,你来付钱。” 清雅嘟着小嘴,坐下来继续喝茶,小声抗议,“公子,我可没带那么多钱,谁讹诈谁掏钱。” 戴云慢慢地坐下来,拿起一块糕点大口吃着,心中不断盘算着,“今夜成州驻军进城接管城防,粮库,刺史府,成州刺史只能是瓮中之鳖,成州是成州百姓的成州,不是司禹的成州。对付像司禹这样道貌岸然的狡猾之徒必须要用雷霆手段,司禹不除,成州百姓就会爆发民变,如此富庶的成州一旦爆发民变,大康的军粮供应就要出麻烦。司禹还真是成天兴这个逆贼最忠实的鹰犬,行事作风还真像。成州之事,成天兴必定有参与。” 清雅晃着玉手在戴云面前,“公子,发什么呆?饿了就点菜啊。小女子现在下去点菜。” 戴云点点头,清雅一边夺过戴云手中的折扇,摇着折扇,打开房门,快步走出房间,慢慢地走下二楼去点菜,“店小二,二楼甲号房,乙号房,上菜,上最好的饭菜。” 戴云缓慢地站起身,看看四周,叹息一声,“父亲,此次成州之行,司禹之罪行,触目惊心,明日孩儿定擒拿此贼,查出当年制造灭门惨案的真凶。” 当夜,戴云拉着清雅逛着成州的街市,清雅隐约感觉到有人一直在跟踪,小声说着,“公子,我们被人盯上了。”戴云转头瞧着四周,发现两名形迹可疑的人一直紧紧跟在身后,拉着清雅躲在附近的一处街巷。刚才一直跟着的两个人找不到人,只能去别处查找。 “公子,这成州城太吓人,逛个街,还有人跟着,他们应是刺史府的人。这个刺史大人对公子还是蛮关心的!”清雅笑着说。 戴云低声说,“幸好没带他们两个,我们在成州城目标太大,先回去,等过了今夜,成州城就太平了。” 清雅紧紧跟着戴云回到东门附近的福来客栈,四下看着客栈一楼的人,接下来两人慢步走到二楼甲号房门前,戴云用钥匙打开甲号房的大锁,轻轻推开房门,清雅第一个走进房间,坐在圆桌前冲着戴云微笑招手。戴云轻轻关上房门,慢步走到圆桌前坐下,倒了一杯茶,“这个成州刺史把全部的人都洒在城中暗查进入成州城的外乡人,今夜注定不平静。小心谨慎才行。” 清雅好奇低问,“现在是戌时,要睡觉吗?” 戴云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吹灭房中的蜡烛,拉着清雅站在房门一侧。过了一刻钟,门外没有动静,戴云重新点上蜡烛,叹息一声,“夫人,今夜不太安宁,还是早些睡觉为好。” 清雅一头雾水,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公子,需要叫薛大哥来保护吗?我有些害怕。” 戴云低声说道:“不用人保护,现在最着急的不是我们,而是那个刺史大人。刚才路过的人只不过是盯梢的人。” 此时此刻确实有一个人最焦虑,这个人就是一直坐在刺史府后衙的司禹,他瞧着一直在看文书的焦子侠,大声问:“你可以确定是大理寺少卿戴云?你没听错?” 焦子侠装出一副无辜的表情,点着头,“大人,就是此人,身边还跟着两个拿剑的人,明日要来刺史府。” 司禹叹息一声,“成相爷没有回信,这边又不能确定是不是戴云,明日一觉醒来会不会变天?”此时的司禹陷入一种恐慌之中,。 “多派一些人全城暗查,一定要查到戴云的藏身之处。” 焦子侠望着司禹焦虑的表情,一时也猜不透戴云下一步的打算,只能与司禹暂且周旋,“大人,现已深夜,明日可以继续查巡,成州城已封锁,只能进不能出,即便真是戴云进入成州城,定然也是什么也做不了。” 司禹的焦虑这才有所舒缓站在焦子侠面前,低声问:“焦主簿,你说若真是戴云出现在成州城,接下来该如何办?现在成相爷一直没有消息,这一切都不是好兆头,恐怕明天凶多吉少。” 焦子侠用手擦着额头的汗珠,“大人,即便明日找到戴大人,戴大人也不一定有证据,他也只能复核刑狱,也要忙上几日才能找到土畜。大人还有时间去清理那些所谓呃呃证据。” 司禹搬过来一把木椅坐下来,手中摇着折扇,“万万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少卿竟然也来到成州暗查,可有什么好办法糊弄过去?” 焦子侠摇着头,继续看着刺史府的文书,低声讲着,“刺史大人,莫要惊慌,自己吓自己,大理寺少卿戴云不好糊弄,就连成相爷都要畏惧戴云三分。明日小心应对就是。现在杞人忧天有些多余。” 司禹轻轻合上折扇,大步走出刺史府后衙,打了一个哈欠,回到后衙卧室歇息,心中的焦虑早已消散。焦子侠叹息一声,“总算是过关了,戴大人也没说明日怎么办,现在看来,戴少卿还真是太了解刺史大人,我也可以回去休息一下。”焦子侠有些犯困,慢步回到刺史府后衙的客房歇息。 今夜的成州静得可怕,戴云哄着清雅先睡着,慢步走到后窗附近,轻轻打开房间后窗,看着大街上一队队走过的巡街兵卒,从子时到丑时,他偶尔有些犯困,还是想看看成州驻军几时能到,小声说着,“不知陶虎的事情办得是否顺利?薛恒也没有回来,还是再等等。” 戴云轻轻关上后窗,点上一支蜡烛,突然听到门外有人在敲门,他慢步走到房门前打开房门,看到薛恒,拉着薛恒走进房间。薛恒坐在圆桌前,倒了一杯茶水,喝了一杯茶,瞧着戴云,“公子,陶兄已顺利出城,成州驻军很快就能进城,公子莫要担心。” 戴云笑着点头,“薛大哥,你先回去休息,卯时前,肖成风将军会来福来客栈拜见,趁着有空闲先休息几个时辰。” 薛恒点着头,站起身离开房间。戴云慢步走到房门前轻轻关上房间门,在里面锁上房门,身体靠着房门,迈着轻松的步子来到圆桌前吹灭蜡烛,缓慢地回到床上,透着月光看到清雅俊俏的面容,傻笑几声,紧挨着清雅入睡,享受着彼此久违的温存,“好好睡一觉!” 第77章 围府 戴云忍不住困意呼呼大睡,安然入眠。 又是一个不平之夜,总会起一些波澜,一队队兵卒悄悄来到成州城东门外,一个矫捷的身影沿着东门城墙跳入东门城外,用一把短刀将守卫东门的巡城兵卒统统解决,快步打开东门大门,大声喊:“肖将军!肖将军!快带兵进城!” 东门城外成州驻军主将肖成风一挥手,“兄弟们,进城!”肖成风骑马在最前面,后面跟着数千名兵卒。 东门城墙上的兵卒早已被刚才那个黑影全部解决,一个人都没留下。刚才的黑影不是别人,正是太子殿下的贴身侍卫陶虎,此次跟在戴云身边的忠实护卫。 陶虎快步来到肖成风的马前,拱手施礼道:“肖将军,现正值寅时,戴大人还在福来客栈等着将军的回信。” 肖成风瞧着数千兵卒,低声说:“陶侍卫,末将领命,卯时前五千兵卒定完成戴大人交办的差事,后续还有五千兵马正在路上,成州四个城门的换防卯时前定完成。” 陶虎大声说:“肖将军,在下还要回福来客栈护卫戴大人,卯时一刻福来客栈见。在下告辞!” 肖成风点头,望着陶虎快速离开的背影,立即传令:“全军听令,一队留下守住东门,其余三队前往成州余下三门换防,留下一堆人跟本将等候后续的五千兵卒。” 这一夜巡夜的人早已被进城的驻军吓跑逃得无影无踪,陶虎回到福来客栈偷偷进入二楼乙号房,趴在房间的圆桌上睡着。陶虎睡了一个时辰,立即醒来,叫上还在熟睡中的薛恒一同护卫戴云。 此时二楼甲号房中的清雅第一个醒来,警惕地看着四周,暂时没有任何动静,瞧见睡在身旁的戴云,用手摸着他的头,“睡着了?天都亮了,昨夜累着了?这是什么操作?” 清雅一时推不动他,又叫不醒,只能悄悄跳下床,穿好鞋子,慢步跑到后窗前,打开后窗,只看见一队队兵卒在街市上巡街,可以很明显地发现巡街的兵卒早已不是原来巡街的兵卒,前后兵卒身着的铠甲颜色不同,驻军兵卒的铠甲颜色较巡街兵卒的颜色深,还有驻军兵卒的战靴是特制的,一般的城中巡城兵卒根本没有战靴可穿。 “成州城要变天了!驻军已进城!” 清雅跑到床前摇晃着戴云的手臂,“公子,公子,起来了,成州驻军进城了,我们要有大麻烦了!” 戴云被清雅的呼喊声惊醒,有些眩晕,瞪着溜圆的双眼瞧着四周,“怎么了?这么早就叫醒我?现在是什么时辰?” “卯时四刻!”清雅故意表现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戴云坐起身,想起昨日未完的事,穿好鞋子,“夫人,快给为夫穿官服,今日有大事要发生。” 清雅“哦”地应了一声,开始为戴云穿上官服,戴上官帽,腰间挂上凌风剑,看了一下,“公子,现在可以出门正式亮相了。” 戴云坐在房间的圆桌前,清雅在房间梳妆打扮,前后用了两刻钟,站起身,慢步走到房门前轻轻打开房门,瞧见站在房间两侧的陶虎和薛恒,小声问:“公子在喝茶,外面有人等着拜见吗?” 陶虎低声说:“戴夫人,成州驻军主将肖成风将军在客栈门前拜见钦差大人。” 戴云坐在房间大声说,“陶侍卫,让肖将军上来一叙。” 陶虎听到戴云的话领命下楼,清雅迈着小碎步走进房间,坐在戴云身旁,小声问:“驻军是来为公子壮声威的,还是护卫公子查案的?” 戴云冷哼一声,“夫人,好好坐着,肖将军早年跟随二叔南征北战,也算是一员猛将,待肖将军上来,夫人做个好看的花瓶保持优雅就行。” 清雅倒了一杯茶独自喝着,小脸拉得老长,轻吐舌头,“别惹本女子!今日不守护你了!本女子不是漂亮的花瓶!” 此时陶虎领着肖成风走上二楼,肖成风慢步走进房间,施礼道:“戴公子,戴夫人,末将肖成风拜见。” 戴云站起身,拉着肖成风的手坐在圆桌前,笑着讲,“肖将军,戴某曾听二叔多次提起将军作战勇猛,昨夜将军带兵进城,现下成州城情况如何?” 肖成风,成州驻军主将,曾跟随文肃侯戴俊来南征北战十年,屡立战功,戴家在大康百余年间久负盛名,说家喻户晓都不为过。 肖成风尴尬一笑,“戴公子,肖某昨夜带兵入城多亏陶侍卫的帮助,成州四门换防顺利,粮库现有一队兵卒看守,成州如此富庶粮库不可能缺粮;刺史府现下还没有动静。” 戴云一摆手,清雅站起身倒了两杯茶,将一杯茶递给肖成风,将一杯茶递给戴云,笑着说:“肖将军,小女子是公子的夫人清雅,这是上好的岩茶,将军好好品一品,若是好喝,待小女子回京时可否送上几盒?” 肖成风笑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好茶!好茶!戴夫人清秀娇美,好似仙女下凡,戴公子真有福气。” 清雅笑着坐下来,脸上还挂着笑意,心中早已咒骂戴云千百遍。 肖成风放下茶杯,继续问:“接下来戴公子有何打算?” 戴云笑着讲,“本公子,本少卿要闯一闯成州刺史府,肖将军可派人去三大粮商张本中、柳旭、田殄家中,让他们的家人来刺史府状告成州刺史司禹,待本少卿走进刺史府,将军可派兵将刺史府团团围住。此次查案定要一举拿下司禹及其背后的人。” 肖成风站起身施礼道,“末将领命!末将再派一队兵马随公子进入刺史府壮壮声威,公子作为太子少师 大理寺少卿出行必须要有声势和声威。” 戴云笑着说,“戴某受领将军的美意,立即出发!” 肖成风再次施礼退出房间,快步走下二楼,一直来到福来客栈门前做安排部署。 戴云叹息一声,拉起清雅,背起包袱大步走出房间,慢步走下二楼,瞧着福来客栈的大堂,冷笑一声,迈着坚定的步子走出福来客栈,牵过一匹快马,先把清雅扶上马,快上马背,扬起马鞭子朝着马屁股打了一下,快马载着两人向前跑。陶虎和薛恒骑着马跟在后面。肖成风和一队兵卒浩浩荡荡地跟在后面。只听见兵卒齐声喊着一句话,“钦差大人前来成州查案,成州百姓凡有冤者皆可前往刺史府喊冤,钦差大人奉皇命为百姓伸冤。” 街上看热闹的百姓越来越多,经过驻军兵卒的大声呼喊,看热闹的百姓越聚越多,出现一阵骚动。戴云和清雅骑着街上围观的百姓好生欣赏,清雅笑着问:“公子,戴家在大康到底有多大实力?大康那些将领们都和戴家有关系?” 戴云叹息一声,“这也是烦恼,大康有名气的将领都和戴家有关系,不是兄弟,就是师徒,听二叔提起过一个笑话,当年跟随璟王征战的二十多名将领一多半都是二叔的兄弟,没有二叔的驾驭,璟王父子连普通兵卒都调不到。” “哦,百年世家果然不是骗人的,公子就会骗小女子。”清雅完全懵了,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戴云继续问,“这次出来夫人开心吗?” 清雅笑着点头,“刚刚肖将军为何不答应小女子的请求?岩茶莫不是贡品?一般人买不到。” 戴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夫人,快到刺史府了,不要多话。” 清雅小声嘟囔着,“阴晴不定的家伙,太可怕了。” “如此盛大的出行,成州刺史司禹会怎么做?会出来迎接吗?”戴云心中反复盘算着,“也不知焦子侠能不能听懂昨日的交代。” 此时成州刺史司禹正坐在后衙大堂中,满脸焦虑,手中摇着一把折扇,瞧着站在面前的焦子侠,大声问道:“成州驻军进城了!一夜之间街上巡逻的兵卒都换了!钦差大人戴云来了!这是谁搞得的鬼?” 焦子侠拼命摇头,脸色惨白,心中暗喜:“戴少师果然是聪慧之人,一夜之间成州驻军进城,刺史大人的末日来了!钦差大人出行的架势真是太大了!不出一个时辰,刺史府衙会围满告状的百姓,如此计谋,当真是无双国士。” “大人,怎么办?怎么办?若是驻军围了刺史府,又该怎么办?就怕他们包围粮库!”焦子侠实未提问,心中却是高兴。 刺史大人司禹叹息几声,“去迎接钦差大人,随机应变。”此时的司禹也想看一看戴云的真正实力。 司禹和焦子侠领着一众衙役等在刺史府门前,戴云和清雅共骑一匹马在前面,薛恒和陶虎骑着马更在后面,后来陶虎和薛恒骑着马在戴云的前面,清雅偎依在戴云的怀里尽情地享受此刻的安宁和甜蜜。 前面就是成州刺史府大门,陶虎和薛恒同时下马,戴云第一个跳下马,将清雅扶下马,后面的兵卒一直在呼喊着,这是肖成风的主意。肖成风跟在戴云的身后。 戴云冷眼瞧着刺史府大门,大步走到刺史府门前高台,清雅并排和戴云走在一起,陶虎和薛恒跟在戴云的身后,此时肖成风的一队兵马早已将刺史府前后门团团围住。 成州刺史司禹带着文案主簿焦子侠以及一众衙役出现在刺史府大门前。司禹慢步走到戴云面前,施礼道:“成州刺史司禹拜见钦差大人!” 戴云向陶虎使了一个眼色,陶虎手拿圣旨大声宣布:“圣旨到!” 司禹以及一众衙役跪下来听旨。 “朕听闻成州流民甚多,三大粮商横死,民怨极大,特委任大理寺少卿戴云为钦差前往成州调查三大粮商横死一案,令赐予钦差大人提调成州驻军之权,钦此。”陶虎大声宣布。 司禹一行人跪拜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戴云冷眼瞧着司禹,面前的司禹身穿华丽官服,面容憔悴,一双小眼睛眨巴眨巴,一对元宝耳朵,大腹便便的样子。“司大人,请起,本官奉皇命来查案,烦请司大人多多帮助。” 司禹再次施礼,说道:“下官拜见戴大人。请戴大人进府。” 戴云笑着问:“司大人,本官自从在大理寺任职以来从未归乡祭祖,此次来成州查案有幸在大虞乡祭祖,家父曾是大康右相,陛下恩赐的大康戴文正公。听闻司大人曾是家父当年的学生,可曾去家父墓前祭拜扫墓?” 司禹听到这个问题,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故意转移话题,“戴大人,请进府。” 戴云发现司禹的异常,一脸严肃,大声说:“司大人,本官先要审案子,刺史府门前围了那么多告状的百姓,本官要为百姓做主。” 司禹早已察觉到戴云的异常,不再多说话。 戴云大步走进刺史府衙,清雅紧跟着戴云向前走,一直到戴云身穿官服坐在府衙大堂的书案前,司禹也想和戴云坐在一起,戴云一瞪眼,小声说:“司大人,本官代表大理寺前来审案,你一边站着就行。” 司禹站在主审书案一旁,清雅站在戴云身后,陶虎和薛恒手拿长剑站在府衙大堂门口,下面的一众衙役无精打采地站着,焦子侠喊了一声,“戴大人,三大粮商张本中的夫人秦氏、柳旭的夫人田氏、田殄的夫人于氏在外击鼓鸣冤。” 堂下一众衙役每每听到焦子侠的喊声都会变得精神抖擞,这一次也是一样,焦子侠坐在堂下的主簿书案前坐着开始准备做记录。 戴云高声喊:“司大人,本官开始审案了,来人,带告状者。” 薛恒站在门口,高声喊,“钦差大人有令,带击鼓鸣冤者。” 不消片刻,两名衙役带着三名夫人走进大堂,戴云瞧着司禹惨白的脸色,冷哼一声,一拍惊堂木,大声问:“堂下之人可是成州三大粮商张本中的夫人秦氏,柳旭的夫人田氏,田殄的夫人于氏?三位要状告何人?” 张本中的夫人秦氏,柳旭的夫人田氏,田殄的夫人于氏三人手举诉状一齐向戴云跪拜,“钦差大人,妾身秦氏状告成州刺史司禹逼死夫君张本和。” “钦差大人,妾身田氏状告成州刺史司禹逼死夫君柳旭。” “钦差大人,妾身于氏状告成州刺史司禹逼死夫君田殄。” 第78章 问案 戴云瞧着站在身后的清雅,又看着站在一旁的司禹,侧头问:“司大人,都是告你的,本官很为难啊,请司大人配合一下接受审讯。” 陶虎一开始站在大堂门口,此时将三位妇人的诉状放在一起放到戴云的面前,陶虎快步跑出大堂,去找大门外面的肖成风。 戴云看了一眼三张诉状,冷眼瞧着司禹,“司大人,告你的,不想说点儿什么?为何要逼死成州三大粮商?成州三大粮商可是皇商,司大人知道吗?” 司禹大声辩驳,“戴大人,本官是朝廷命官,三名刁妇恶意诬陷本官,请大人替下官做主。” 戴云笑了一声,“司大人,本官很是为难啊,司大人身穿官服站在这里三名苦主害怕,还请司大人脱了官服,摘了官帽跪下一同接受审讯。” 司禹不服气,大声喊着,“本官是朝廷命官,你能拿本官怎么样?” 突然薛恒端着一碗茶水不小心洒到司禹的头上和身上,“哎呦!司大人,你看小人没看路,快把湿透的衣服脱了,”顺势就把司禹的官帽摘了,司禹的官服脱了。 戴云冷笑着,“来人,将司禹当堂重打十大板。” 司禹意识到中计,高声喊,“本官是朝廷命官,你竟敢打本官,本官要上书告你殴打朝廷命官。” 戴云笑呵呵地说,“司大人,你没穿官服,没戴官帽,现在是苦主状告之人,本官还打不得你这个被告。来人,重打司禹十大板。” 堂下的一众衙役没有敢动,戴云看到这一幕,大声说:“你真以为本官是一个人来的成州。陶侍卫何在,将堂下衙役全部收押关入大牢。” 此时司禹瞧着大堂,一脸得意的样子,现在的刺史府是他的地盘。没想到陶虎带着一队兵卒出现,一队兵卒将一众衙役纷纷押走,陶虎领着新的衙役出现在大堂上,这一众先衙役全是驻军兵卒装扮,高声喊,“威武!威武!” 司禹顿时吓得失了神,不敢看四周。 戴云一拍惊堂木,大声问:“还有何人状告成州刺史司禹?将诉状统统呈上来!” 薛恒此时早已将门外百姓的诉状统统收到手中一同交到戴云手中,戴云前后看了一遍,“司大人,民怨对你不利,既然如此,本官先打你十大板,让你这个大老爷也尝尝板子的厉害。来人,当堂重打司禹十大板。” 两名衙役押着司禹当天开始棍棒伺候,只听见司禹哭天喊地,大声喊着,“本官是成州刺史茶,朝廷命官,你就是一个大理寺少卿无权打本官。” 跪在一旁的三位妇人瞧着刺史大人挨打捂嘴笑。 门外的百姓齐声喊“打得好”。 行刑完毕,司禹被拉上来,戴云继续问:“司大人,可是不服?本官告诉你,那日本官归乡祭祖遭遇十几名刺客行刺,幸好本官平日习武将十几名刺客当场诛杀,没想到刺客一到刺史府门前,便被刺史大人以尸体不可暴晒为由匆匆焚毁。司大人故意焚毁十几名刺客尸身耽误本官查清背后指使之人,这就是本官重打你十大板的理由。你认吗?行刺朝廷钦差是重罪,无辜焚毁刺客尸身也是重罪。司大人,认罪吗?” 司禹虽然被打,但脑子还算清醒,对于此罪当然抵赖不掉,“可有人证?戴大人虽为大理寺少卿,但审案要看人证和物证。” 戴云叹息一声,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下官就是人证,焚毁刺客尸身还是下官带人做的。请钦差大人恕罪!”这是焦子侠的声音。 焦子侠此时跪在堂下,“下官刺史府文案主簿焦子侠奉命行事,请钦差大人恕罪。” 司禹此时面容惨白,此罪一旦坐实,很难翻案,一生的青云之路即将断送。 “司大人,人证来了!你可认罪?”戴云高声大喊。“三大粮商家人告你逼死人,可有此事?” 司禹此时叹息一声,“本官愿认焚烧刺客尸身之罪,但不认逼死三大粮商之罪。戴大人主复核刑狱,不想闹出冤假错案吧?” 焦子侠从衣袖中掏出三人的自辩书,大声说:“钦差大人,下官曾在三大粮商家中寻得三人的自辩书,请钦差大人一阅。” “呈上来!”戴云高声说,“司大人,想必这三人的字迹三位妇人定然认得,请三位妇人认一认。” “钦差大人,妾身秦氏认得夫君张本和的字迹,这就是夫君的自辩书。” “钦差大人,妾身田氏认得夫君柳旭的字迹,这就是夫君的自辩书。” “钦差大人,妾身于氏认得夫君田殄的字迹,这就是夫君的自辩书。” 戴云拿着三人的自辩书看了三次,生气地骂道:“司禹,你还有何话说?三位死者的自辩书在此,苦主已经辨认过,你还想抵赖吗?当年你的恩师就是这么教你做人做事的。当真是可恶至极。这么多的诉状,你一个成州刺史,不思为百姓做主,擅自更改征粮制度,虐待成州百姓,这是不仁;家父当年待你如子,现如今家父的墓就在成州大虞乡,你不敬不祭拜不扫墓,这是不义;陛下赏识你,把成州百姓托付于你照顾,你就是这样回报陛下的,这是不忠;古人敬天敬地敬父母,一州刺史乃当地父母官,不敬百姓,不施仁政,这是不孝。像你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还配穿这身官服。你认罪吗?” 司禹还是抵死不认,“本官无心逼死三大粮商,那是他们想不开,自己找死,还能怪到本官头上。本官冤枉!本官冤枉!” 戴云不再冷笑,瞪着堂下的司禹,问道:“田氏,秦氏,于氏,本钦差为你们做主,成州刺史死不悔改,重打二十大板,行刑!” 两名衙役继续重打司禹,此时的司禹早已没有原先的傲气,只剩下嚎叫,凄惨的叫声。 戴云大声说,“田氏,秦氏,于氏,本钦差为你们做主,先行将司禹收押入监,定会给三位一个交代。你们先回家去,准备办丧事,一切费用由刺史府出。” 张本中的夫人秦氏,柳旭的夫人田氏,田殄的夫人于氏三人齐声跪拜, “妾身秦氏谢过钦差大人!” “妾身田氏谢过钦差大人!” “妾身于氏谢过钦差大人!” 清雅望着秦氏三人离开大堂的背影,脸上挂着笑意,用余光瞥见坐在书案前的戴云,心中对戴云又多了几分崇拜和敬重。 戴云高声喊,“焦主簿,看守粮库的官员可带来?本官要问话。你可站起身回话。” 焦子侠缓慢站起身低声回话,“钦差大人,驻军已接手粮库,看守粮库的官员曹商发现两本不一样的账册,正在核查粮库存粮。上次漕司转运使雷大人前来督办军粮,曹商发现粮库多了一些存粮,认为这其中有问题。此事还需要半日才能查完,今夜定能出结果。” 戴云笑着点头,“焦主簿,念你是奉命行事,本钦差免你之罪,但你要协助本官复核成州刑狱,你可愿意暂代成州刺史之职,直到新任刺史到任。” 焦子侠跪拜施礼,“下官愿意!” 戴云一拍惊堂木,高声喊:“将司禹押入大牢审!退堂!” 两名衙役押着司禹离开大堂,一众衙役和门外围观的百姓皆散去,戴云用手擦着脸上的汗,大声说:“焦大人,现在和本官一同去成州大狱复核刑狱,你熟悉成州刑狱,负责主审,本官在旁监督。” 焦子侠应了一声“遵命”,便和戴云前往成州大狱。清雅,薛恒,陶虎三人紧紧跟随着戴云一同前往成州大狱。 成州大狱看守原叶为戴云和焦子侠讲述成州大狱的情况,“钦差大人,焦大人,成州大狱现下关押人犯一百三十人,重刑犯四十五名,其中有秋后待斩死囚一十五名,轻刑犯八十五名......” 从午时到戌时,焦子侠逐一审查每一名囚犯,戴云和清雅在旁盯着,最终核查清楚。焦子侠将刑狱的总述文书递给戴云,“戴大人,秋后待斩的一十五名囚犯有五名囚犯案件不清,证据不足,可退回重审;其余人犯一多半都是可抓可不抓之人,下官已遵照大人的命令无罪释放,余下重刑犯均可轻判,有待进一步审理。此次戴大人收押成州刺史司禹为成州百姓除一大害,下官替成州百姓谢过大人的恩情。” 戴云笑着点头,“焦主簿处理得当,日后必然前途无量。今夜本官和夫人就宿在刺史府,请焦主簿安排一下。” 焦子侠应了一声“下官领命”,便领着戴云一行人回到刺史府。戴云和清雅被安排在刺史府后衙的客房中,清雅坐在客房的梳妆台上卸妆打扮,戴云坐在书案前写着一份奏折,还有一封写给大理寺正乐游的书信,他拿着奏折和书信快步走出客房,瞧见薛恒,将奏折和书信交给薛恒,“薛大哥,此事事关重大,明日务必要把奏折和书信送达,还要带上一个人,大理寺正乐游看完书信必然知晓,你今夜就出发回京。” 薛恒接过奏折和书信笑着答应,“公子放心,夜路最安全。公子还要在成州待几日?” 戴云反复思虑,低声回道:“还要两日,还要安抚成州的民心,明日的朝堂定然很热闹。” 薛恒笑着离开,这是他最轻松的一次任务。戴云回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傻笑几声,慢步回到客房中,手中摇着一把折扇,接连叹气几声,清雅实在看不下去,“公子,案子都查清了,明日回京吗?” 戴云慢步坐到床前,拉着清雅的纤纤玉手,低声说着,“清雅,夫人,不要着急,还差最后一步,成州的民心还要收服。” 清雅笑着掐着戴云的右手腕,“公子,今日看到你在大堂的机智表现,小女子开始后悔了,应学主簿,如此这样才能一直帮到公子。” 戴云叹息一声,将清雅揽入怀中,“夫人,回到成州,我为家父家母扫完墓,感觉百姓的事最大,成州的民心被司禹这样的庸吏搞散了,成州的民心必须要凝聚在一起,成州是家父戴文正公和家母一品诰命夫人魂归之地,我作为戴家人,必须担起这个责任。你懂吗?” 清雅双眼含泪点头,“公子,你说得对。今日看到那些百姓纯真的眼睛,我也被感动了。” 戴云轻声哄着清雅先入睡,独自拿着凌风剑走出客房,抬头看着夜空的明月,拔剑在院中练了一套快剑,瞬间惊起一地黄叶。此时此刻他内心的愤怒如滔滔江水宣泄在凌风剑上。 陶虎拿着长剑笑着走过来,高兴地拍手,“戴大人剑法超群,实在是高。大人要的替身已找好,混在十几名秋决人犯中不成问题。” 戴云点着头,“这个人事关家父家母惨死一案,必须要提前送走,陶侍卫要保守秘密,更不能让太子知道。” 陶虎历经几日的陪伴终于看清戴云一心为民的品性,最终决定为他保守秘密,“戴大人,大康若是多一些像大人这样的好官,少一些如司禹这般的庸官,百姓的日子会好一些。太子殿下一直都会站在大人这边,这是太子殿下时常说的一句话。戴大将军在北境痛击大秦敌军,戴大人在成州安抚百姓,戴家当得起百姓的爱戴和尊敬。在下先去睡了。” 戴云望着陶虎离开的身影,叹息一声,低声吟诵: 交河冰薄日迟迟,汉将思家感别离。 塞北草生苏武泣,陇西云起李陵悲。 晓侵雉堞乌先觉,春入关山雁独知。 何处疲兵心最苦,夕阳楼上笛声时。 “好诗!好诗!” 焦子侠慢步走过来,走近戴云,拱手施礼,“大人,下官也是问过薛侍卫才知道戴家人已全部在北境抗击秦狗,下官对戴家钦佩不已,大人替换死囚一事下官答应了。若能查清当年的真相,下官觉得值。戴相爷的鲜血不能白流!” “焦主簿,戴某替逝去的家父家母先行谢过!” 第79章 抚民 “戴大人,下官担不起这声谢,今生焦某愿跟随大人一路前行。”焦子侠哽咽着,低声说着。 戴云拉着焦子侠的手,“焦主簿,三日后的秋决必须做,还要等朝廷的最终裁决。” 焦子侠点头表示答应,“大人先休息。” 戴云听着焦子侠离开的脚步声,心尖的那个人一直在房间等候着。“不知明日的朝堂会不会发生热闹的事情,大康的朝堂一直都是这般热闹。” 戴云手提凌风剑一步步走回客房,轻轻推开客房门,“快过来!快过来!”清雅穿着红色睡衣躺在床上正冲着他笑着招手。戴云搞不懂清雅这丫头要做什么,快步走到床前,“夫人,夜已深,你不睡还要作甚?” 清雅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笑嘻嘻地说,“公子,肖将军答应的岩茶还没有回信,若是回到京城,送礼就只能空手去。” 戴云叹息几声,只能先哄哄她,“夫人,离回京还有几日,岩茶肯定有,先睡觉,明日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清雅不停地摇着,像极了不停摇摆的拨浪鼓,戴云只能慢慢地哄着,岩茶是成州的贡茶,只有大虞乡等几个区域才产岩茶,即便是驻扎当地的肖成风将军也搞不到上好的岩茶。 清雅瞧着他满心欢喜,也不是故意索要上好岩茶,就是想要试一试他的真心。“公子,公子,我们好好在成州再玩几天,过一把瘾。” 戴云轻轻搂着清雅温柔地说着亲昵的话,以此度过漫漫长夜。萧瑟秋风,寻寻觅觅,总有一处安栖之所渡人前行。 红日东升,御史台和大理寺同时接到戴云的书信和奏折,大理寺正乐游顺利接受戴云的新任务,御史台在早朝前将戴云的奏折转呈高世尧,高世尧刚拿到戴云的奏折打开一看,坐在御书房的软榻上,面色凝重,瞧着身旁的段公公,“天福,此次戴云差事办得不错,就是当堂重打朝廷命官,今日早朝百官定会拿这件事刁难他,处斩一个庸吏是小事,戴云该如何过这一关。” 段公公递过来一份新的奏折,眼眶早已湿润,“戴大将军边关八百里快报,三日前秦军入侵蔡州,边军先锋营将入侵秦军团团包围,一口吃掉秦军五千人,先锋营副将战死,校尉戴骁重伤,戴家儿郎战死二十余人,现已将阵亡将士运送回大虞乡安葬在戴家墓园,这个可以保住戴大人。” 高世尧接过奏折看了两遍,叹息道:“为何每次战死的人都是戴家二郎?都拿着上朝。去跟定王讲一下,力保戴云。” 高世尧在段公公的搀扶下走出御书房朝着崇文殿走去。段公公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陛下,老奴觉着戴大人办事干脆利落,陛下看人选人的眼光就是高。” 高世尧心中的忧虑瞬间消散,“现在来看,查案也需要雷霆手段,没穿官服的囚犯就该打,当堂斩了也不为过。” 段公公的脸上挂着笑意,心中也是百转千回,“戴大人啊,你查案就查案,惹下这般麻烦就是不对。” 一刻钟后,高世尧端坐在龙椅上,段公公完全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高声宣布:“陛下临朝,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御史台御史中丞洪天烈第一个站出来启奏,“陛下,御史台已审结原蔡州刺史邝荣贪赃枉法一案;御史台接到御史戴云的书信,成州刺史司禹庸碌无为,竟然敢私自焚烧行刺钦差的十余名刺客,搞得成州百姓怨声载道。微臣恳请陛下将成州刺史司禹斩首示众,以安抚天下民心。” 定王站出来跟着附和,“陛下,臣赞同御史中丞的提议,嘉奖大理寺少卿戴云,处斩成州刺史司禹。” “陛下,成州刺史司禹有罪当罚,但臣听闻大理寺戴少卿当堂重打成州刺史三十大板,古人云,刑不上大夫。戴少卿如此审案,百官不服,请陛下严厉处罚戴少卿。”吏部右侍郎康铭站出来以咄咄逼人之势施压。 紧跟着刑部等十几位官员纷纷站出来附和。 御史中丞洪天烈继续说,“陛下,戴少卿重打司禹三十大板,这是审案的手段,司禹被打之时没戴官帽,没穿官服,只是逼死成州三大皇商的元凶,对待囚犯就该打。” 定王高瑛主动站出来,大声讲:“陛下,今日兵部接到北境八百里加急军报,戴大将军第二次击败入侵秦军,一口吃掉秦军五千余人,但先锋营损失惨重,算是惨胜,戴少卿之兄戴骁重伤,戴家儿郎战死二十余人,其尸首全部运回乡即将葬入戴家墓园,请陛下看在戴家阵亡儿郎的面上,酌情处罚戴少卿。” 高世尧瞧着朝堂上的纷争,清清嗓子,“定王讲得好,戴云当众暴打朝廷命官确实有错,但若在此时处置戴少卿,于情理不合。司马爱卿,您觉得如何?” 左相司马绶低着头,本不想开口,缓慢地抬起头,“陛下讲得太对了,此时不可处置戴少卿。” 刑部尚书谢青麟站出来,高声讲:“陛下,微臣不服,戴少卿知法犯法,必须重罚,不能因为戴家有人阵亡就免于处罚。” 定王此时带有几分怒气,大声说:“谢大人,十多年来戴家儿郎为国镇守北境,从不抱怨,戴右相全家遭奸人屠戮,只留下一个独苗,大康靠着边境无数个像戴家儿郎一样的热血男儿守护,才有大康百年来的繁盛。陛下,戴少卿,虽有错,但情有可原,臣恳请陛下看在戴右相和戴家护国儿郎的面上莫要处罚戴少卿。大康素来以仁孝治国,此时戴少卿正在成州安抚百姓,大虞乡戴家族亲广开义庄,拿出义田供流民耕种,抚恤乡里乡亲,深得百姓爱戴。此时处罚戴云也将寒了成州百姓的心。” 高世尧干咳一声,瞧着段公公,大声讲:“朕知道诸位爱卿想为戴少卿开脱,但国法难容,戴天德也曾辅佐朕多年,此次北境大胜,戴家儿郎英勇奋战,为吾辈学习楷模。朕就看在戴天德和阵亡将士的面上从轻发落,传旨,罚戴云三个月俸禄,以儆效尤。若有下次,定要重罚。” 刑部尚书谢青麟一看此种情形,只好作罢,不再说话。 高世尧继续问:“康爱卿,成州刺史知法犯法,定不能留,朕已决议将成州刺史当众斩首以安抚民心,蔡州刺史邝荣撤职发配黔州。吏部速速呈上成州刺史 蔡州刺史的候选名单,此事要抓紧办。” 吏部右侍郎康铭回了一声,“微臣遵旨!” 高世尧瞧了一眼太子高寅,“太子,待戴云回京你替朕去城门口接一下。” 太子高寅,“儿臣遵旨!” 高世尧喊了一声,“退朝!”段公公大喊一声“退朝”。 一众文武百官目送着高世尧离开崇文殿,定王拉着御史中丞洪天烈笑着说,“洪大人,多谢你的仗义执言!本王这个表弟给御史台惹麻烦了!” 洪天烈轻声回道:“殿下,戴少卿也是御史台的人,下官自然得好生护着以报戴相爷当年的恩情。日后殿下若有事,说一声就行。” 定王高瑛拉着洪天烈边说边离开崇文殿。刑部尚书谢青麟瞧着离开的众人,心中还是不忿,早已对戴云恨之入骨。 离开崇文殿的太子高寅坐着马车回东宫,一路上瞧着满街的百姓,心中还是记挂着戴云,每次北境有战事,戴家儿郎多有阵亡,北境像戴家儿郎的将士还有很多很多,朝堂这一关算是过了,大虞乡戴家墓园那一关可不好过,戴家战死二十余人,换谁都会很难过。 大虞乡安葬阵亡将士的消息传至成州,此时此刻戴云和清雅正在客房梳洗化妆,陶虎拦住前来报信的焦子侠,“焦主簿,你先别进去,太子殿下飞鸽传信来,在下也知道了,还是先别告诉大人这个消息。” 焦子侠眼含热泪,“陶侍卫,这瞒不住,大虞乡那边报丧的消息很快就到了,一战战死二十余名戴家族亲,仗打胜了,回来的是冷冰冰的尸体。情何以堪?” “昨夜薛恒已将囚犯转移到京城,此事不足为外人道。”陶虎又一次威胁焦子侠。 焦子侠脸色惨白,“都这个时候,焦某早就释怀了。若是焦某的父母双亲被杀,也会像大人这般追查到底。这个报丧的消息你去说,我说不出口。” 陶虎接过焦子侠递过来的京城快报,望着焦子侠离去的背影,叹息一声,漫步走到客房门前,轻轻敲着客房的门,“大人,京城有快马急报。十万火急!” 戴云正在为清雅梳妆,放下手中的梳子,“夫人,你自己来。我去看看。”他快步走到房门前打开房门,瞧见陶虎一脸苦相,接过陶虎手中的快马急报,轻轻打开看,脸色大变,慢步走到书案前坐下,眼泪不停地流着。陶虎走进房间,低声说:“大人,大虞乡报丧下葬的日子定在今日,望大人早做安排。” 戴云放下手中的快报,低声说:“告诉焦子侠,三日后秋决名单陛下已恩准,速去安排,今日本官携夫人回大虞乡主持下葬事宜。” 清雅听到“报丧下葬”四个字,跑到书案前拿起快报看,“公子,这怎么可能?边境大胜,戴家儿郎战死二十余人,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副将戴清之战死。这不是真的?” 戴云缓慢站起身,哽咽地说:“边军先锋营一多半都是戴家儿郎,戴家族亲每年都会送戴家儿郎参军入伍,每每有战事,先锋营第一个向前冲,戴家百年世家的名望就是戴家儿郎一代代在沙场上打拼出来的,家父十三岁入边军历练有七年有余。百姓个个羡慕戴家百年世家之名,却不知戴家为此做出的代价和牺牲。” 清雅漫步走到戴云面前,用手擦拭着他的眼泪,“公子,公子,莫要伤心,成州的百姓不会忘记公子和戴家人的牺牲。奴家去准备一下随公子赶奔大虞乡。” 戴云快速冷静下来,和清雅坐上焦子侠安排的马车,陶虎驾着马车离开刺史府。一路上戴云一句话也不说,清雅也不敢多说话,突然瞧见后面跟着肖成风和一队兵卒,低声说:“公子,肖将军带兵一直跟在后面,想必是要去大虞乡一同看阵亡将士下葬。” 戴云瞧着清雅,低声说:“夫人,有人想跟着就跟着,不必多话,北境战事还在进行,不日肖将军也会领兵前往北境参战。就是如此。” 清雅此时方知每一个兵卒都是必死的心前往北境参战,古人云,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萧瑟的秋风吹得人心更凉,从成州城到大虞乡不过两个时辰,每一时每一刻戴云都想慢一些,清雅抓着戴云的双手不放,可以深切感受到他的心跳,他的悲伤,似乎满天都是令人沮丧的哀乐。哀乐一起,人心凄凉,凄凄惨惨戚戚,人道是大丧最蚀人心。 待到戴云和清雅赶到大虞乡戴家墓园,戴云瞧着墓园二十余副装着阵亡将士遗体的棺材,再也忍不住大哭,海昆命清雅带走戴云,代替戴云主持阵亡将士的下葬仪式。肖成风和一众兵卒抬棺下葬。漫天飞舞着白色的纸钱,戴家墓园又新添二十余座新的坟茔,哀乐响起,临近几个乡的百姓也来祭拜戴家阵亡将士,戴清之副将的坟前摆放着前来祭祀百姓的供品。 戴云哭着跪在戴清之的墓前,回忆着上次在蔡州和边军先锋营将士在一起闲聊的场景,对身旁的海昆说:“海叔,将那些阵亡将士的遗孤全部接到大虞乡来,大虞乡扩大私塾规模,好好善待这些阵亡将士的遗孤。大虞乡是他们魂归之地,我们多拿出一些田地供养他们的遗孤。” “少爷!” 第80章 回京 “少爷!少爷!”海昆瞧见戴云晕倒在地,大声喊着。 薛恒此时赶到戴家墓园抱起晕倒的戴云回大虞乡乡祠。清雅和陶虎紧紧跟在后面。 薛恒一夜没休息赶到京城,又从京城赶回成州,一刻也没休息。 清雅守护在乡祠后院客房的软榻前,脸色惨白。薛恒和陶虎守护在客房门前。陶虎低声说:“薛兄,你一夜没睡,快些去睡一觉,这里有在下守着。” 薛恒还真有几分困意,交代陶虎几句回客房去睡觉。陶虎接连叹气,不敢去回想今日发生在戴家墓园的事情。 清雅瞧着面色煞白的戴云,用手摸着他的俏脸,满眼是心疼,“公子,公子,你快些醒来,不要丢下清雅一个人。公公婆婆在天上看着你一路走来,如此艰辛,戴家一门忠烈,为何苍天不垂怜。”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清雅趴在软塌的床前睡着,心中还是念着一直昏迷不醒的戴云。窗外,月光投射进来照在戴云的身上,戴云慢慢地睁开双眼,勉强坐起身,瞧着入睡的清雅,穿好鞋子,轻轻抱起清雅放在床上,为她盖上锦被。 戴云坐在圆桌前,倒了一杯茶,慢慢喝着,想不起晕倒前的事情,站起身走到房门前,打开房门,快步走出房间,抬头看着夜空,用余光瞥见站在客房外的陶虎,冲着陶虎微笑,“陶侍卫,太子殿下还有其他消息传来?” 陶虎冲着这边走过来,快到近前之时,低声说,“大人,陛下罚了您三个俸禄,也无需担心,大人身兼三职,即便罚俸禄,也不会有多大影响。太子殿下定会有所补偿。” 戴云叹息一声,“陶侍卫,你可曾见过沙场上的生死厮杀?几个月前,我代表大康出使大汉,听大汉国三皇子提起大秦与大汉的战事,战场上铁骑厮杀喊声震天,大秦铁骑所过之处,敌兵无一幸免,战事之惨烈可见一斑。提起北境战事,大秦铁骑被大汉死死锁住,不能出现在北境,算是好事。若是有机会,我也会去战场上与敌军一较高低。” 陶虎拱手施礼道,“大人说得是。边境战事一起必有兵卒伤亡,每一位学武之人都应怀抱报国之志。” 戴云笑着说:“陶侍卫,你先去睡,不用整夜守着我。去休息!” 戴云回望着陶虎的身影,抬头望着夜空的星星,满天繁星,每一颗星星皆如此明亮,还有几颗黯淡无光的星星。不知何时清雅出现在戴云的身边,为戴云披上一件披风,笑着说:“公子,公子,明日我们一同逛一逛大虞乡,也为大虞乡的族亲们做一些事情。” 戴云点着头,现在也该好好看一看大虞乡的全貌乡情。 第二日,戴云携清雅走遍大虞乡的每一寸土地,从私塾到义田,从民宅到义庄,从农田到茶园,清雅独自采摘岩茶回来炒熟学着制茶。大虞乡的百姓几乎都认识戴云,清雅也不再叫嚷着向人索要上好的岩茶。 戴云和清雅在返回成州城的路上有说有笑,陶虎和薛恒共同赶着马车。 “公子,公子,现在我已学会制茶,回到京城可以和王妃姐姐一同制茶,日后卖茶也不错。” “夫人,不要如此浮夸,云霞公主若是知道你常去定王府,也会去定王府,你们必然会打起来,遭殃的是你的夫君。” “本女子不怕云霞公主,一个小小的公主肯定打不过本女子!” “好好坐着,不要胡闹。明日秋决一完,我们便回京。” 陶虎一边赶着马车,笑着说:“薛兄,明日秋决一完,我们便回京,接下来有何打算?” 薛恒叹息一声,“陶兄,你是太子殿下的贴身侍卫,在下行走江湖就是一个剑客,跟着公子,护卫公子,做一个有名气的人,也好。” 陶虎继续说着,“若是有机会再选一次,我定然要去边境从军入伍,为国杀敌,即便是死,也会被人记住。” “你知道边境驻军先锋营现在的副将是谁吗?戴毅,公子的大哥,也是在下的结义大哥,边境战事一起,只有身边的人最伤心。戴骁带伤训练先锋营,发誓定要收复襄州和云州。”薛恒哽咽地说着。 陶虎不再说话,继续赶着马车。 待戴云和清雅赶到成州刺史府,已是酉时四刻,黄昏时分,焦子侠带着两本账册来见戴云,详细汇报成州粮库的核查情况,“戴大人,这是阴阳账册,一本是实账,一本是虚假的账册,按照实账来核查粮库,每年粮库都会有两成存粮,这些存粮已被找到登记造册,这就是刺史大人为讨好朝堂所做。” 戴云看完两本账册,低声说:“焦主簿,明日秋决后流民相继返乡,刺史府可在各乡建立部分义仓存储多出的存粮,灾荒之年开放义仓抚慰乡里。明日秋决本官就不参与了,新任成州刺史很快就能选出来。到时本官调你来京任职,你可愿意?” 焦子侠笑着点头,“下官先行谢过大人!” “明日卯时本官离开成州,无须惊扰成州百姓。”戴云低声说,“和那些阵亡的戴家儿郎相比,本官啥也没干,啥也没做,担不起成州百姓的相送。” 待焦子侠离开,戴云连夜写了一份奏折烦请成州刺史府的衙役送往京城皇宫,奏折中尽是成州征粮制恢复与完善,以及焦子侠的功与罪。一直到清雅催促戴云睡觉,戴云方才抱着清雅去睡觉。 夜晚过去,白昼姗姗来迟,成州秋决的爆竹声中,焦子侠扔出手中的斩杀令牌,刽子手手拿刀的声音,刽子手刀起,十一颗人头落地,围观的百姓拍手称快。此时的官道上戴云和清雅共骑一匹马跑在最前面,陶虎和薛恒各自骑着快马跟在后面。 清雅坐在马背上,笑嘻嘻地问:“公子,我们为何不去秋决现场?成州百姓对公子甚是喜欢。” “成州百姓都是善良的,那些进京告御状的流民冒充大虞乡的百姓也是想引起朝廷的注意。此次查案我就是一个陪衬,焦主簿才是干事的人,我们还是不要抢他的风头,识趣一点儿早些离开,京城才是我们的家。”戴云一字一顿地说着,“夫人,快些回京城,花雪儿一直念着你呢,还有一个对你恨之入骨,那就是云霞公主殿下。” 清雅听完这些,嘟着嘴,小声说,“别提了,回到京城很烦,就是你故意整我。” 戴云呵呵一笑,“快走吧!若是酉时前赶不到京城,我们就要宿在城外客栈,那也太惨了!” 两人共骑一匹马,一路上说说笑笑,好生热闹。回京城的路上,有许多流民陆陆续续地回成州。若不是戴云亲自去一趟成州,还怎会以为这些都是成州刺史司禹故意安排的障眼法。 “此次成州之行,本官最大的收获是什么?算是一无所获,除了一个保守秘密的司禹,其他都是浮云。大虞乡的事情早已被众人知晓,只是我最后一个知道。如此看来,司禹就是当年那个案子的关键突破口。只要司禹开了口,成天兴的秘密也瞒不住,幕后之人定然也坐不住了。与其待在成州,还不如早日回京城大理寺尽早撬开司禹的嘴,得到他保守的秘密。”戴云一边骑马,一边反思。 待戴云骑马载着清雅第一个出现在京城东门,陶虎和薛恒骑着马跟在后面。太子高寅带着一众侍卫出现在京城东门城楼上,陶虎第一个发现高寅的身影,手指东门城墙,“大人,太子殿下在东门城楼上。”戴云一抬头也看到太子高寅,一摆手,“先进城,陶侍卫和薛大哥在下面护卫夫人,我上城楼去和太子殿下见面。” 戴云骑马载着清雅进城,快速下马,薛恒和陶虎也下马陪着清雅。戴云手摇折扇走上东门城楼,迈着坚定的步子走到太子高寅面前,躬身施礼道:“殿下,戴某来迟了。” 高寅扶起戴云,笑着说:“此次老师成州之行布局巧妙,一招就让成州刺史司禹入局,那些刺客尸体认不得,仍不得,烧不得,丢不掉,一沾上就是死罪。只是当堂棍棒伺候朝堂命官有些过,但效果更好。老师,从你的身上孤看到了戴相爷的影子。” 戴云尴尬一笑,“殿下,现在还不是动成天兴的时机,可以通过司禹敲打成天兴,微臣正在查一个案子,案子查清之日,就是成天兴的末日。殿下,莫要心急,有些事情需要一步步来做。先要剪除成天兴在朝堂的羽翼,把他孤立到绝境。” 太子高寅很是震惊,“老师为何得知孤要动成天兴?” “成天兴第一次派人在大汉国宁阳城刺杀微臣,微臣险些丧命,陛下也知道此事;此次微臣前往成州查案,又是成天兴派人行刺,两次行刺钦差,陛下早已对成天兴动了杀念,陛下想干的事情殿下自然也会紧紧盯着。”戴云第一次对外讲出如此隐晦之事。 高寅第一次听到宁阳城行刺之事,还是很震惊,紧攥拳头,“这就是大康右相,完全就是赤裸裸的叛国,这个成天兴不能留,必须要除掉,具体怎么做还要看老师的安排。” 戴云叹息一声,“殿下,此次臣也给御史台惹麻烦了,还被罚了三个月俸禄,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高寅笑着说,“老师不必放在心上,对待像成州刺史司禹这样的庸碌之辈重打何妨,就是当堂处斩也无妨。三个月俸禄本宫补给老师。” 戴云提出一个建议,“殿下,陶侍卫完璧归赵,没受伤,没出事,可以上战场了。” 高寅早已知晓这件事,并不打算和戴云计较,一直和戴云闲聊,“老师,回来就好,成州百姓定会记着戴家儿郎的英勇,大虞乡是戴大将军亲自为北境边军阵亡将士们魂归之所,大虞是上古部落首领之名。今日还有人会等在戴家古宅,猜猜看,是谁?” “莫不是云霞公主?”戴云大胆地预测着,也不希望这是真的。 高寅笑着点头,“本宫在东门迎接老师,云霞在戴家古宅门前等待,这是陛下的意思。” 戴云还真是受宠若惊,心中不免为清雅担心一二。高寅拉着戴云走下城楼,共同坐上马车,清雅被迫坐上马车跟着薛恒回古宅,陶虎一人牵着三匹马慢悠悠地跟着。 清雅第一次和太子高寅,戴云一同坐一辆马车,不敢大声说话,一把将戴云拉到一边,小声嘀咕:“今日如此怪异,会发生什么?这个长相难看的人是太子吗?圣上选人的眼光也不怎么样?” 戴云干咳一声,不说话,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冲着高寅微笑,“殿下,贱内说话粗俗,来自乡野,莫要与贱内生气。” 高寅莞尔一笑,低声说:“戴夫人,本宫与老师相比,面容稍逊一分,学识略低一分,见解略逊三分,本宫认。戴家古宅门前有一个公主在等候,戴夫人好好和公主学一学礼仪。” 清雅故意做出端庄的样子,嘴角上扬,笑着说:“公主殿下又何妨!上次在定王府家宴上,云霞公主丑态频出,也不知是谁教的?老定王和定王妃没给云霞公主一点儿面子。烦请太子给云霞公主带个话儿,戴家的女主人和男主人一样出色卓越,不输于边境的女将军。” 戴云瞧出清雅的神态有异,低声说:“殿下,我家夫人也是出身于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一般人还真比不了。” 高寅第一次领教戴云夫妇的厉害,呵呵一笑,转头瞧着马车外面,心中想着另一件事:如何才能剪除成天兴在大康朝堂的羽翼。 戴云也看出这一点儿,一时还没有很好的应对之策,心中挂念着那个羁押在大理寺的囚犯。 前面就是戴家古宅,戴云和高寅同时下马车,清雅跟在戴云后面下马车,瞧见古宅门前停着一辆豪华马车,马车上端坐着云霞公主,心中暗自生气,“这个云霞公主就是故意欺负本女子,还拦在家门口,太气人。太子还在旁看笑话。” 第81章 约架 清雅大步走到戴家古宅门口,大声说:“戴宅不欢迎别有用心之人!本夫人是戴宅女主人,现在不欢迎别有用心之人进入戴家古宅。” 坐在马车上的云霞公主慢步走下马车,瞧着清雅,大声讲:“本公主来探望戴大人,戴夫人如此做事不妥,有失百年世家的待客之道。” 清雅尴尬一笑,突然想到一个很好的主意,跑过来搀扶着云霞公主,低声说,“公主,本女子愿陪着参观戴家古宅,公主这些侍女可以歇着。戴家古宅大得很,可以好好走一走。” 云霞公主名唤高芸,是高世尧的大女儿,年龄长太子高寅两岁,一直是养尊处优,出门要有一大堆侍女服侍,也是第一次参观戴家古宅,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好奇和期待。 高芸答应了清雅的要求,太子高寅扭头想要拦下,戴云笑着说,“殿下,清雅不会为难云霞长公主殿下,戴家古宅虽然比不得皇宫御花园,但也有一些别致的美景,站在假山上的八角凉亭可以俯瞰整个建州城,一览无余。” 高寅突然来了兴趣,频频点头,“老师这个主意甚好,今日可以游览戴家古宅也算趣事,老师做个向导,如何?” 戴云笑着点头,在前面带路,沿着回形走廊走到前院的演武大场地,演武场地是戴云搬进古宅后才新建的练武专用场地,演武场有专门的家仆每日整理打扫,场地中间满是柔软的砂石。戴云满心欢喜,望着如此大的演武场,演武场边上还有一大片花圃,原有的桃花林还在,只是没有桃花的映衬。 “老师,这演武场着实好,不如来一场长剑厮杀如何?”高寅拔出手中的长剑,想要和戴云一较高下。 戴云快速拔出腰间的凌风剑,“殿下,臣就出手接招了。”两人在演武场中央打在一处,戴云的凌风剑原本就是长剑中的上乘宝剑,再加上戴云早已炉火纯青的快剑剑法,在打斗中逐渐占据上风,高寅后来逐渐落下风。戴云一个腾空跃起,然后快速下落直刺高寅的咽喉,高寅向后退了几步方才站稳。戴云平稳地收回凌风剑,拱手施礼,“殿下,微臣献丑了。” 高寅长出一口气,将手中的长剑放回剑鞘中,想起朝堂上众官员议论的戴云一剑刺破十几名刺客咽喉,果然是真事,“老师,这凌风剑果真是剑中翘楚,正如老师一般,一开始朝堂上的那些文官还在说老师在造谣,现在一看老师剑法超群,当得起快剑高手。” 戴云没多话,瞧着远处的假山和八角凉亭,“殿下,有人在远处的假山凉亭上看我们在比武。” 高寅四下看了看,瞧见远处有一处假山,假山山顶还有一个八角凉亭,凉亭中似乎有两个人影。这两个人影不是别人,正是清雅和高芸。清雅用八角凉亭可以览尽京城美景的话故意诱惑高芸,高芸还真想去看一看,在清雅的搀扶下一步步走上假山,大步走进八角凉亭,站在凉亭中远眺,欣赏着建州城三个码头的美景。 清雅站在凉亭中瞧见演武场上戴云和高寅的比武,快乐地鼓掌,“公子好棒!公子好棒!” 高芸听到清雅的声音,转过头正好瞧见戴云凌空跃起的样子,脸上挂着笑意,“戴公子真厉害!太子都要甘拜下风!” 清雅开心地跳起来,“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小女子知道你的心思。” “快说!快说!别给本宫卖关子!”高芸有些不耐烦,心中急躁,真想听一下面前之人的看法。 清雅故作深沉的样子,“公主殿下,小女子曾听闻陛下拒绝了殿下和我家公子的姻缘,这就是公主的心思。大康朝廷有一个规定,驸马都只能有一个虚职,没有实权。若是我家公子真做了驸马,我家公子现在的官职都没有了,这可是朝廷的一大损失。” 高芸以前也听过这样的事情,现在听来觉得很有道理,“哪有什么打紧?没有实权的驸马也是驸马。你一个乡野丫头,怎么会懂本宫的心思?你大胆!” 清雅慢步走出凉亭,笑着说,“小女子就是乡野丫头,现在比赛谁先下山,公主殿下腿脚好,不要输了就哭。” 高芸瞧着清雅快步下山的背影,左右看看,心中不停地咒骂:“戴家古宅的假山当初为何要建这么高?本宫该怎么下去?这次决不能让那个丫头占先。” 待到高芸一步步走到假山山底,清雅在旁笑嘻嘻地说,“公主殿下,你也太慢了!这不像一个公主该有的样子。不如我们去演武场比试一番。” 高芸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人,便跟着清雅前去演武场想要来一场面对面的较量。 提起明对面较量,太子高寅倒是提前领教了一番,戴云前面带路,从演武场一直到假山凉亭,凉亭上花雪儿早已备上一套茶具,还有一把上好古琴。高寅站在凉亭中俯瞰京城繁华,心中早已是波涛汹涌,“老师,这戴府果然不一般,如此灵秀之气才能孕育出像老师这般的俊杰,和成天兴的较量早已开始,本宫不能输。” 戴云站在一旁,瞧着凉亭中石桌上早已煮沸的岩茶,这是花雪儿的安排,“殿下,坐下来,尝一尝上好的岩茶。”高寅转头瞧见戴云早已煮好的岩茶,笑着坐下来,接过戴云递过来的一杯茶,先喝了一口,“果然是好茶!” 戴云笑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殿下莫急!成天兴在暗处,我们也在暗处,先让成天兴在明处,才能查清他的罪状。况且成天兴也和当年我家灭门惨案有关联。” 高寅听到此处,双拳紧握,“这个老贼真不是好东西!老师放心,本宫要和这个老贼斗到底。” 戴云和高寅正在品茶闲聊,殊不知演武场上正在上演一场女人之间的大战。此时花雪儿慌张地跑到凉亭中,大声说:“公子,老爷,夫人和公主殿下在演武场正在打架,快去劝一劝。” 戴云立即站起身,瞧着演武场上清雅正在和云霞长公主高芸进行长剑比武,说是比武顶多算是玩笑打闹。 高寅站起身瞧着演武场这边情况,“老师,本宫这姐姐不好惹,尊夫人也不好惹,这两人打起来伤着谁都不好,还是去劝一劝。” 戴云呵呵一笑,一摆手,手指石桌上早已摆好的围棋棋盘,“殿下,手谈一局,一边手谈,一边看戏。两个女子打累就不打了,不用管,如此雅兴,莫要被两个女子的打闹破坏。”戴云瞧着花雪儿低声说道,“雪儿,早些去准备晚饭,替夫人向公主殿下赔罪。”花雪儿笑着走下假山,心中还在担心清雅会吃亏。 高寅叹息一声,就此作罢,和戴云进行手谈。 演武场这边清雅突然扔掉大刀,换了一把长剑刺向云霞长公主,云霞长公主高芸巧妙躲过,说是打架只是一个快乐的你来我往。清雅玩累了扔下手中的长剑,拔出腰间的短匕首,瞪着高芸,“公主殿下,看我的短匕首,锋利无比。”高芸连连摆手,故意嘲讽道,“你一个乡野丫头,只会这些,完全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戴公子为何会看上你?搞不懂。搞不懂。你要把戴公子让给本宫。” “公主,公主,就算小女子有心想让你,陛下也不会答应此事。百年世家子弟和皇室的联姻历来都是最令人惧怕的事情。”清雅故意装着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为高芸分析。 一个时辰后,戴云和高寅正坐在后院客厅喝茶闲聊,花雪儿搀扶着高芸慢步走进客厅,清雅笑着走在后面,“公子,公子,公主殿下认输了。” 高芸刚坐下来,瞧着清雅,一脸怒气,“戴大人,你这位夫人好生泼辣,应早些休掉另娶良人。” 清雅倒了一杯茶独自喝着,不想搭理高芸,“公主殿下,本夫人不愿意和手下败将多说。” “姐姐,莫要生气,老师的家务事本宫不好出面干预。”高寅喝着茶,不想多说。 戴云尴尬一笑,“公主殿下,戴某代夫人向殿下赔罪,今日之事都是误会,切莫心生怨念。” 高芸生气地站起身,“太子,走不走?现在本宫要走。” 高寅深知高芸的脾气,很自然地答应下来,向戴云辞行。戴云携清雅将高寅和高芸送到大门前,一直目送着两人离开。 突然间有一名大理寺的官差出现在戴云面前,施礼道:“少卿大人,乐大人正在大理寺等候大人的消息。” 戴云突然想起那名一直关押在大理寺的“死囚”,低声说:“回去告诉乐游,一切照旧,今夜本官会去西明巷见他。一个字都不能错!记住,西明巷!” 清雅搞不懂西明巷三个字背后的意义,只有大理寺的人才知道西明巷是大理寺在西市的地下监牢,那名“死囚”必须要在四明巷。 戴云早已暗示将这名“死囚”从大理寺转移到四明巷,这名大理寺的官差笑着离开。 戴云拉着清雅回到后院客厅,“夫人,你这次彻底得罪云霞长公主,日后行事小心谨慎为好。” 清雅瞪着戴云,低声说:“明日小女子拿着自制的岩茶去看定王妃,一个小小的公主,有什么了不起?” 戴云不停地叹气,“你就等着吃苦受罪吧!” 清雅笑呵呵地喝茶,这就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连公主殿下都敢当面顶撞。 戴云暂时不想思考这些问题,一直等到酉时四刻,带着薛恒离开戴宅前往西明巷地下监牢。 戴云和薛恒出现在西明巷那一刻,西明巷附近完全没有人在走动。乐游早已等在地下监牢门口,戴云低声问了几句,便大步走进地下监牢,地下监牢有几分幽暗,戴云和薛恒跟着乐游下到地下监牢最底层,这里关押着一些很隐秘的死囚,都是一些对外已经宣称死亡的囚犯,其中就有那个早已被处斩的成州刺史司禹。 当初戴云秘密将司禹转移到京城大理寺,又找了一个酷似司禹的死囚来冒充,秋决一到,人头落地,外界所有人都认为成州刺史司禹已死,这就是戴云继续查案的计谋。 戴云慢步走到关押司禹的监牢门前,薛恒跟在后面,只瞧见司禹蓬头垢面的落魄样子,乐游命人将监牢的大锁打开,“大人,请进。” 薛恒站在监牢外面,瞧着四周的环境,感觉到地下监牢的阴森和恐怖。 戴云大步走进监牢,大声问:“司禹,你还认得本官吗?” 此时的司禹早已没有生的希望,缓慢站起身,打量着戴云,大声笑着,“你是太子少师,大理寺少卿戴云,大康右相戴天德的独子,本官就是被你搞下去的。你把本官关押在这里所为何事?” 戴云冷眼旁观,“大康不是有一个成相爷吗?他可是你的大贵人,为何不来救你?你没想过为什么?成天兴要把你当成棋子丢掉。真是好笑。此次本官心善,没有牵连你的家人族亲。” 司禹本不想这样,又无可奈何,“戴大人,你想问什么?我会把知道的事情告诉你。” “司禹,你还记得十八年前家父家母遭奸人杀害,此案和你有关系吗?你敢说出来吗?当年只有你能随意出入戴府,戴府办满月酒宴的消息是不是你透露给凶手的?大理寺一直在追查当年的案子,当年参加满月酒宴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你的嫌疑最大。”戴云生气地说着,脸上青筋尽显,好似下一刻就要持剑杀人。 司禹不想回忆当年的事情,只是不停地呼喊:“恩师!恩师!不是学生要害你!是有人在背后胁迫!学生不得不做!学生愿以死谢恩师当年的拔擢之恩!” “司禹!司禹!你在害怕什么?当年逼迫你的人到底是谁?”戴云更加愤怒,“不管你背后的人是谁,即便是当今陛下,我也敢和陛下理论一番。你真是一个窝囊废!窝囊废!” 司禹突然不说话,脸色惨白,当年被人逼迫签字画押的场景至今历历在目,突然大喊,“不是我!不是我!我就是一个混蛋!我就是一个混蛋!不要逼我签字!不要逼我签字!我想活!不想死!不想死!” 第82章 试探 “司禹!司禹!你在害怕什么?当年逼迫你的人到底是谁?”戴云继续追问。“只要你说出当年逼迫你的人,本官立刻羁押此人,凡是走进大理寺的人,必定要说出真相。” 司禹突然像发了疯一般,大喊一声,“你算什么东西?你敢去惹皇亲国戚吗?你敢惹宁王殿下吗?不要说大话,这个世道就是这样。” 戴云听到“宁王”两个字甚是震惊,宁王高瑜是定王高瑛的堂兄弟,老宁王和老定王都是兄弟,司禹竟然和宁王高瑜有关系,大康朝廷错综复杂的关系令人头疼,宁王的封地就在沿海的越州,今夜的审讯不得不临时终止。 戴云瞧着司禹煞白的面容,“司禹,你还真是嘴硬。本官自有办法让你开口讲话!” 戴云大步走出监牢,乐游低声说:“大人,今夜又是一无所获,这个案子定然牵连皇亲国戚,不太好审。” “本官是奉陛下之命查案,不惧皇亲国戚,你只管查案,好生看着司禹,这可是重要人证,外面的人都害怕。就先这样。”戴云说着话便和薛恒离开西明巷地下监牢。 乐游独自站在西明巷街口,叹息一声,“戴少卿就是戴少卿,一直都是一个不惧权贵的好官。” 戴云和薛恒慢步走在大街上,大街上下起小雨,戴云和薛恒临时找了一处小亭子避雨。“公子,今夜审讯可有收获?”薛恒好奇地询问。 戴云此时也不知所措,现在查案追查到宁王头上,宁王是有封地有私军的藩王,当年的真相一旦揭开,将会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地震,很有可能还会牵连到陛下和太子。 “薛大哥,我现在有些乱,先回去休息。” 戴云此刻心已乱,任由清秋的冷风吹着,百无聊赖是此时,清冷的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一片熙熙攘攘,没有一人会关注这个身穿便服的大理寺少卿。薛恒第一次瞧见如此颓废的戴云,也不敢多问,只是悄悄地跟在他身后。 从西市到戴家古宅戴云走了半个时辰,刚走进大门,迎面跑过来一个女人,“公子,公子,夫人在客厅闹事。”他抬头看着面前的女人,这个女人是花雪儿,戴府的女管家,“前面带路,去看看夫人搞什么鬼?” 戴云和薛恒跟着花雪儿来到后院客厅,清雅正拿着一把短刀在乱舞,这把短刀正是上次戴云从汉国带回来的弯月短刀,此刀锋利无比,刀形如弯月,在大汉国几乎每名男子都会佩戴一把,作战时可做防身利器,平时用来切羊肉。 花雪儿手指弯月短刀,“公子,夫人在玩刀,好吓人。” 戴云一摆手,花雪儿和薛恒慢步走出客厅,客厅只留下戴云和清雅两个人。清雅拿着弯月短刀乱舞一阵,舞累了坐在木椅上,将弯月短刀放在木桌上,猛然一抬头瞧见戴云,“公子,这是什么刀?小女子在内室找到这把刀,可以做防身利器。下次再见到云霞公主可吓唬一下。” 戴云倒了一杯茶递给清雅,“夫人,这是胡人的佩刀,大汉国三皇子赠送的见面礼,上次从汉国回来就想送给夫人,后来公务繁忙就忘了这件事,夫人可喜欢?” 清雅笑盈盈地点着头,“小女子很喜欢这把刀,听闻胡人的佩刀可切牛羊肉,明日去定王府可炫耀一二。” 戴云叹息一声,“清雅,去准备一壶酒,两盘小菜,今夜喝酒。”清雅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要求,连忙走出客厅去安排。不到一刻钟,清雅将一盘花生米,一盘牛肉,一盘辣椒炒肉,一壶酒,两个酒杯放在圆桌上,笑着说,“公子,今夜可是心情不好?” 戴云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端起一杯酒放在清雅面前,“今夜喝酒,古人云,一醉解千愁。” 清雅端起酒杯和戴云碰杯,一饮而尽。戴云一时愣住,端着酒杯一口气喝完,“酒真是好东西,喝醉了,什么都不用想。昔日总觉得当了官,在京城可以为民做主,可以查清当年的案子,为逝去的家父家母揪出幕后的真凶,现在看来很难做到,我就是一个五品大理寺少卿,那个成天兴可以碰,遇到有兵权的王爷有些发怵。” 清雅倒了两杯酒,将一杯酒递给戴云,端起酒杯和戴云碰杯,“公子,有兵权的王爷,肯定不能和定王相比。有定王做靠山,定能扫除一切障碍。” 戴云一口气喝完一杯酒,换了一大酒碗,倒了半碗酒,端起酒碗一口气喝完,抱怨道:“有定王在,一切都不是问题。宁王也有封地,封地就在越州,大理寺就是一个摆设,谁也得罪不起。这个世道就是这样,今日云霞长公主仗着皇室威严嚣张跋扈,有权势之人莫不是都如此?这个案子不知怎么查下去.” 清雅满脸通红,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公子,公子,皇室又如何?本女子就不怕云霞公主,公子也不用怕宁王,继续喝。” 戴云继续和清雅喝酒,喝着喝着便趴在圆桌上睡着,清雅瞧着戴云呵呵一笑,大喊一声,“公子就会吹牛!还吹牛千杯不醉,读书人就是爱吹牛。小女子就没醉。来人!来人!公子喝醉了!” 第一个跑进来的人是薛恒,薛恒瞧见醉酒的戴云,和清雅一起搀扶着戴云回到内室,“清雅,这是在下第一次见醉酒的公子,公子心里太苦,装着太多事。” 清雅将薛恒推出内室,关上内室的房门,轻轻放下床上的帐幔,瞧着呼呼大睡的戴云,紧紧抱着戴云,又是叹气一番,自言自语:“公子自出生不断遭遇坎坷磨难,无父无母,孤零零地在黄州生活十八年,赶上乡试,又被贪官胡搞一通丢了贡员资格,幸好天降一个富贵王爷才得以进入京城,一路走来,全是仇人,没一个好东西,公子还真是活得不易,头顶着百年世家独子的虚名,身兼三职,一步走错就是万丈深渊。那些姻亲,亲族,在灾难到来之时,说不定跑得更快。还真是可怜之人。” 清雅自说自话,在迷迷糊糊中入眠。不知何时,戴云从睡梦中醒来,瞧见怀抱中的清雅,一时想不起昨夜发生的事情,透过帐幔看了一眼,缓慢地坐起身,开始穿朝服,今日还要上朝。待到清雅醒过来,戴云早已去上朝,“昨夜这是喝了多少?清雅,夫人,你还记得昨夜醉酒之事吗?”花雪儿站在床头瞧着清雅懵懂的模样。 清雅坐起身,用双手轻揉着双眼,“这不怪我!是公子主动要醉酒,好像是心情不好,我也心情糟糕,醉酒还需要选个时辰吗?快去准备礼物,午时过后去定王府拜访。不得有误!” 花雪儿白了清雅一眼,嘟着嘴,大步走出内室。 这个时辰正是下朝之时,戴云一下朝便被段公公叫到御书房觐见陛下。“戴爱卿,此次成州之行,可有什么收获?”高世尧瞧着跪拜的戴云,低声问道,“莫不是一无所获?此次戴爱卿在朝堂上大放异彩,有何所求?” 戴云抬头看了一眼高世尧,“陛下,此次归乡祭祖,顺便查案,还发现一个奇才,那就是成州刺史府文案主簿焦子侠,此次成州查案全靠此人相助才能快速查清案情。” 高世尧低头思虑片刻,“此人倒是可以重用,爱卿,可有什么罪过?” 戴云用余光瞧着段公公,段公公在旁不说话,连手势动作都没有,“陛下,臣有过失,十几名刺客在大虞乡差一点儿行刺成功,幸好臣有先祖的凌风剑护佑才得以活命,此次查案,一看到成州刺史司禹,太生气了,这个司禹竟敢没经过臣的同意就把刺客尸体焚毁,火气一上来只能暴打司禹十大板。当时也忘了大康刑律,这就是臣的罪过,陛下重罚臣三个月俸禄,臣认了。” 高世尧呵呵一笑,“算了,算了,你这演戏的功夫还真不错,再敢有下次,你先摸摸自己的脑袋还在不在。起来说话。太子的学业近来如何?” 戴云缓慢地站起身,施礼道:“陛下,微臣谢陛下隆恩,太子殿下的学业没有落下,臣将大康的实际国情和各方面知识相结合教授给太子,还和殿下共同探讨部分难解的问题......” 高世尧笑着点头,第一次听到戴云这番精辟的见解,“爱卿所言有道理!太子近些日子总是夸赞爱卿的书法,提到书法,爱卿要多教一教太子......” 高世尧和戴云聊了有两刻钟,段公公护送戴云走出皇宫。戴云笑着问道:“公公,今日为何陛下如此开心?莫不是边境又一次打了胜仗?” 段公公此时完全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戴大人,咱家求求大人日后见驾需稳重些,伴君如伴虎,大人细细品味。” 戴云叹息一声,“戴某多谢公公提醒!这次又白忙一场!” 段公公望着戴云离开的背影,冷笑一声,“戴大人,还真是有趣,有如此强大的背景,还是一个十足的官迷儿。” 段公公手拿拂尘回到御书房,瞧见高世尧正在和太子高瑛闲聊,“瑛儿,给你安排一个人才,戴云举荐成州刺史府文案主簿焦子侠,此人可做东宫詹事,品性高洁,还会办事。” 高瑛笑着答应,“父皇,戴老师举荐的人不会差。儿臣一直疑惑,为何要保留戴老师监察御史的职位?” 高世尧叹息一声,“御史监察百官,朕欣赏戴云身上那股敢于直言进谏的精神,不仅保留监察御史,还要升戴云为侍御史,授予他更多的监察权限。只有吏治清明,大康才能继续繁盛。” “父皇英明!”高瑛得到想要的答案,心中大喜,“父皇,昨日姐姐在戴家古宅和戴家女主人打架,还打输了,有没有来父皇这里哭诉?” 高世尧想起昨夜云霞长公主打闹御书房一事,“不用管芸儿,她就是喜欢胡闹,闹够了就不闹了。瑛儿,你日后娶妃,要好好选一选,戴云的夫人太泼辣,芸儿也是任性,太子妃必须是端正清丽之女子。” 高瑛笑着点头,“一切全听父皇的安排!” “瑛儿,你如何看待戴云这次的成州查案?”高世尧想要继续考一考太子。 高瑛思虑片刻,“父皇,此次戴老师查案赢在一个巧字上,刺客的尸体就是烫手的山芋,戴老师把这块烫手山芋交到司禹手中,司禹被迫入死局,本身就是庸吏,治境不力,不爱百姓,逼死三大皇商,不知不觉中丢掉性命。戴老师善于设局,布局,巧妙做局,引对手进入自己的局中。对手破不了局只能认命等死。不知儿臣说得是否对?” 高世尧频频点头表示认可,“戴云这个老师朕还是选对了,大康朝堂就是一个大棋局,下棋之人就是要对手入局。成天兴想要设局害死戴云,没想到早已被戴云识破,反而把成天兴诓入局中。围困成府的禁军朕已撤掉,现在还不能擅自对成天兴出手,有些事情要一步步地来做。” 太子高瑛接下来和高世尧手谈两局,高世尧连连赞叹高瑛的棋艺大有长进。待高瑛离开御书房,高世尧站在御书房窗前,瞧着窗外,问道:“天福,只有聪明人才会设局,这个戴云放在太子身边,不知是福还是祸?” 段公公公手握拂尘,满头是汗,“陛下,戴大人从不站队,只会忠于陛下,一旦选择陛下,一生都是天子门生,有聪明的戴大人辅助太子殿下,大康的未来将愈来愈好。” “还是你看得透彻!”高世尧脸上挂着笑意,继续说着,“天子门生,这个好,速去传旨,升戴云为御史台侍御史。” 段公公笑着领命离开御书房,心中还是有顾虑: 陛下还是多疑,爱怀疑一切,戴公子做事常常不按套路出招,总令人头疼。 当真是自有旧人念恩情,一生相护不相负。戴云有此人相助,每每度过难关,虽说是祖辈恩情大如天,倒也是戴云做人坦荡做事精明所致。这也是戴云一直疑惑的地方,一直想要搞清楚段公公的底细,也只能暗中悄悄去查,不敢大声讲。 第83章 设局 戴云坐上马车离开皇宫,薛恒一边驾着马车,一边笑着问道:“公子,此次成州之行陛下没给公子赏赐吗?” 戴云全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每一次办案从来没有想过向陛下要赏赐,做好差事是作为大康臣子的职责,“薛大哥,赏赐是陛下的事情,此次成州办案,被扣了三个月俸禄,陛下也没说具体要扣多少,还真是麻烦,算了,不赏就是不赏,做好本分之事就行。” 薛恒继续驾马车,“公子,现在去何处?” “戴府!今日大理寺和御史台无事,先回戴府,准备去定王府,夫人近来越来越疯狂,还是有些不放心。”戴云心中满是对清雅的担忧,想要保护这个心爱的女人。 薛恒驾着马车瞧着路过的行人,用一刻钟快速地回到戴府,戴云走下马车那一刻,正好看到花雪儿在大门口忙碌着。“雪儿,夫人在做什么?你一个人在准备礼物。”戴云第一个猜到清雅的真实目的,“夫人是要去定王府蹭饭,还真是一个十足的美食客。” 花雪儿听不懂戴云的话,突然间段公公手拿圣旨走进戴家古宅大门,冲着戴云笑着招手,“戴大人,有圣旨。” 戴云、花雪儿、薛恒三人同时跪拜接旨,段公公宣读圣旨:“朕惜才爱才,御史台监察御史戴云不辞辛劳亲赴成州查案,安抚成州百姓,特擢升戴云为御史台侍御史。钦此,谢恩。” 戴云三人齐声喊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段公公扶起戴云,将圣旨交到戴云手中,笑着讲:“戴大人,恭喜升职!” 戴云将段公公拉到一旁,低声问:“公公,敢问一句,陛下说的扣三个月俸禄是三个职位的俸禄全扣吗?” 段公公摇着头,表示不知道,“戴大人,你偌大的戴家古宅,还差三个月的俸禄吗?” 戴云一时没转过弯,还是拿了一张百两银票递给段公公,“多谢公公传旨!”他望着段公公坐着马车离开的样子,转头瞧着花雪儿和薛恒,“看什么呀?又损失一百两银票,官升一级,还扣了三个月俸禄。有什么好看的?” 薛恒不敢多话,手指戴云手中的圣旨,“公子,这个月要喝西北风了!” 花雪儿笑盈盈地说道,“公子,那个扣三个月俸禄的事情就是一个幌子,事实上俸禄没有任何损失。” 戴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只是一个借口,三个月俸禄是惯用的惩罚手段,并不是真正的惩罚,“好好准备去定王府的礼物!莫要偷懒!” 戴云拿着圣旨慢步走到后院的客厅,薛恒紧跟在后面。戴云一坐下来,倒了一杯茶,端起茶杯独自喝着,将手中的圣旨放在木桌上,轻声叹气,“这个升职有什么用?还是早些查清当年的案子,帮助二叔打胜仗,这个比较实在。” 薛恒低声说,“公子,所有的探子都在忙碌,目前成天兴还没有任何动静,陛下强制成天兴十日休沐。定王府的人也在悄悄盯着成天兴这个人。” 戴云又倒了一杯茶喝,面色严肃,用坚定的语气低声说,“薛大哥,把司禹关押在御史台地牢的消息透露给成天兴,也该让成天兴这个相爷先动起来。” 薛恒笑着点头,刚要说话。清雅笑嘻嘻地走进正厅,看到圣旨,打开看了一遍,“哇!公子又升官了!御史台侍御史!陛下是要累死公子吗?太子少师,大理寺少卿,御史台御史,怎么会有这样的安排?” 戴云一摆手示意薛恒快去准备,倒了一杯茶递给清雅,“夫人,你准备好了吗?午时过后去定王府拜访。” 清雅放下手中的圣旨,小声嘟囔:“公子,你要干甚?我们一起去定王府,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提起来就烦。” 戴云瞧着可爱的清雅,一摆手,“好好准备一下,今日还有其他重要的事要办。” 戴云心中还在猜测成天兴的下一步动作,“这个成天兴好歹算是右相,被陛下强制休沐十日,下一步他会怎么做?派人潜入戴府,还是故意栽赃陷害?” 此时的成天兴站在成府的后院中瞧着满地黄叶,脸色蜡黄,一看就知道是没有休息好,平日里此时是他看书的时刻,成府的管家成源刚收到消息便跑过来禀报,“相爷,府外的禁军昨日撤了,今日听闻陛下给戴云官升一级,升为御史台侍御史。这是新消息。” 成天兴看上去还不到四旬的年纪,头发中有几根白发,轻摇手中折扇,低声讲道:“昨日禁军撤了,应是戴云回京复命,今日戴云官升一级,看来成州刺史司禹已被拿下。” “成州那边可有消息?” 成源低声说,“相爷,成州秋决人犯十一名,成州刺史司禹已下狱,一同被斩。成州的事情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大理寺少卿戴云当堂重打成州刺史司禹,司禹当堂认罪下狱,此事在朝堂上闹得沸沸扬扬,戴云还被陛下罚了三个月俸禄,想来戴云身兼三职,三个月俸禄也不少银钱。” “看来陛下还真喜欢这个戴云,如此大罪只罚了三个月俸禄,根本不会真罚,就是做个样子,快起查清司禹的事情,若是司禹咬出本相,那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成天兴此刻只关心司禹一案能否牵连到他,若是司禹肆意攀咬,整个大康朝廷又会是一场血雨腥风。“快去查一下!” “戴云那边还要盯着吗?”成源继续问,“相爷,这个戴云好几次出入定王府,定王不好惹。” “废话!戴云悄悄盯着!不要被发现!”成天兴此时发现管家成源就是一个多话之人。 成源迈着沉重的步子快速离开后院,只留下成天兴一人,“这个戴云顺利解决成州的事情,军粮转运一事也顺利解决,北境的战事还在继续进行中,还需想一个法子困住戴云才行,宁王高瑜近些时日在京城逗留,宁王可以困住戴云,还不能正大光明地去见宁王殿下。另想法子。” 这个宁王高瑜早已在京城逗留旬月有余,一直在私下做一些隐秘之事,丝毫没有顾及朝廷的脸面。京城百姓对宁王高瑜颇有微词,有怨言,有愤怒,没有赞美之辞。宁王高瑜的属官在京城横行无忌,欺行霸市,总是给京兆府惹出一件又一件人命案,陛下早已得知此事,一直在姑息纵容。 戴云和清雅坐着马车前往定王府,一路上清雅讲了不少关于宁王的丑陋罪行。戴云听完这些事情,半信半疑,“夫人,街市上的小道消息可不能当真,一切以事实凭据为主,今日去定王府不要太过放肆,老王妃喜欢你不假,若是有其他人在场还要端庄些。” 清雅早已受够戴云的啰啰嗦嗦,赶忙捂着耳朵不想听,这就是一个完全不受任何束缚的自由随性女子,戴云偶尔也受不了,也只能暂且忍受着。 戴云拉着清雅的手,笑着说:“夫人,你可不要失礼,就当是为我的面子,好歹本官也是大理寺少卿,太子少师。” 清雅轻吹一口气,“公子说得对!特别有道理!一个小小的五品官也是要面子的人!雪儿在家烦闷,倒不如出去看看。” 戴云瞪着清雅,大声说:“好好坐着,你这张嘴什么话都敢说,现在连我你都敢戏弄,太生气了!下次你就待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 清雅笑嘻嘻地说,“公子,公子,小女子保证不乱说话,下次外出还是带我去,京城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戴云叹气,不知如何应对,只能点头示好。 “公子,定王府到了!定王府门前还有一辆豪华马车,不知道是哪家的马车。”薛恒一把掀开马车的车帘,搀扶着戴云和清雅走下马车,清雅笑着走到大门前,一摆手,问道:“今日你家王妃可在家?今日可有客人来访?” 定王府门前站着两名侍卫,其中一名侍卫认得清雅,低声说道:“戴夫人,王妃在花园赏花,今日宁王殿下前来拜访,王爷正在接待宁王殿下。” 戴云听到“宁王殿下”四个字,顿时来了精神,拉着清雅大步走进定王府,薛恒抱着一个大盒子紧紧跟在后面。 迎面走来的是定王府总管路霄,路霄笑着施礼道,“戴大人,戴夫人,王妃此刻正在花园赏花,戴夫人可随老奴去花园。王爷此时正在正厅接待宁王殿下,戴大人可直接去后院正厅。” 路霄领着清雅和薛恒前往王府花园,戴云瞧着这么大的王府,禁不住叹息一声,独自沿着回形走廊前往后院正厅,王府银安殿是平日里待客之地,后院正厅是定王私人会客的地方,想必宁王是定王的同宗兄弟,只有这种关系的人才会在后院正厅接见。戴云的心中不免多了几分担忧,“若宁王是定王的亲密兄弟,当年的案子若真的牵连到宁王,定王会不会出手干预?皇家之事,谁也说不清。一个成天兴已很难缠,再加上一个宁王,这个案子越来越难查。” 戴云怀揣着疑惑慢步走进定王府后院正厅,抬头正瞧见定王高瑛正在和一名身穿便衣的男子闲聊,只见这名便衣男子身穿一套白色长袍,头带金色玉冠,圆润的脸庞,完全是一副王者之气,鼻翼高挺,颧骨凸显,全身散发着不一样的气质,手中摇着一把折扇,看年纪也是刚过而立之年。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康宁王高瑜,老宁王高世曜和老定王高世德同属大康世宗一脉,与高世尧不同,乃是大康皇家先祖嫡传一脉。高世尧属于大康太宗一脉,素来遭受世人诟病。 戴云一拱手,施礼道:“定王殿下,宁王殿下,戴云这厢有礼。” 定王高瑛瞧见戴云,看了一眼宁王高瑜,笑着说:“堂弟,这位是本王的表弟戴云,戴右相的独子。” 宁王高瑜早已听过戴云的名声,今日见到本人,仔细端详片刻,禁不住点头,“虽说当年戴右相在相位只有一年,那也是大康右相,果然不错,本王喜欢,来坐下慢慢聊。” 戴云应了一声“好”,慢步坐下来,低声说:“戴某此次去成州查案,多谢两位王爷朝堂上为戴某当堂直言。” 高瑛一摆手,笑着说:“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堂弟,你说那个可恶的成州刺史司禹就是该打。” 宁王高瑜尴尬一笑,“戴大人,不用多礼,这是定王兄的功劳,本王也觉得成州原刺史司禹着实可恶,就是该打。听说此人已被处斩。斩得好!” 戴云继续说,“两位王爷在此,下官也是无奈,大理寺上面有大理寺卿,还有一个大理寺少卿侯静之,上次听侯静之提起过一件事,御史台大牢里关押着一个刺史,名字唤作司禹,竟然和成州刺史同名,再问下去就说不知道。我这个少卿也是摆设......” 此时宁王高瑜轻吹一口气,只是微笑不说话,心中早已是翻江倒海,“早就听闻御史台地牢经常会关押一些早已死去的囚犯,司禹也是这种情况。莫非是大理寺少卿侯静之故意为之?” 定王高瑛尴尬一笑,“表弟,你可是太子少师,大理寺和御史台的事情确实很麻烦,也不用多参与。那个侯静之就是一个慵懒的大理寺少卿,大理寺就那样,今日两位都在,一起喝酒,如何?” 戴云笑着点头,用余光瞥见慌张的宁王高瑜,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司禹一案还真和宁王有关联。这次就用侯静之和御史台地牢试一试宁王和成天兴。” “喝酒好!本王正想喝酒,一起去,听闻定王府窖藏的酒不错,可以好好尝一尝。”宁王高瑜大笑一声,“戴大人如此年轻,那个侯静之也就是个摆设,不谈这些。” 戴云从衣袖中拿出两把折扇递给高瑛和高瑜,“两位王爷,这是戴某用心精制的折扇,戴某书画水平不佳,望两位王爷莫要嫌弃。” 第84章 开战 高瑛接过折扇看了一眼,折扇扇面是一副成州高山茶园画卷,还有两句题词: 嫩芽闻鼓跳何处?茶海山河尽紫光。 高瑜接过折扇,瞧见归隐老者登山叩门拜客的扇面,还有两句题词:袅袅晨雾弥幻景,漫山翠绿满园香。 高瑜笑着点头,“王兄,戴大人书画造诣已至上乘,这份礼物本王喜欢,收下了。” 高瑛笑着说道:“堂弟,你有所不知,本王这个表弟擅书画,书法造诣极高,这可是厚礼。” 高瑜又看了一眼折扇,频频点头,“那今日本王要多敬戴云几杯,快走吧。本王馋酒了。快走!” 高瑛领着高瑜和戴云前去后院偏厅去一同喝酒。戴云在酒席间频频举杯,喝酒之时,心中还想着清雅,那个正在和定王妃刘雨溪闲聊赏花的女人。 这个时刻,清雅正在花园陪着刘雨溪赏花,金秋时节,桂花树高而挺拔,枝繁叶茂,如同一把把翠绿的伞,伸向天空,桂花的花瓣有着淡淡的黄色,软软的,像是羽毛一般轻盈,轻轻抚过指尖,宛如金黄的羊毛围巾,给人温暖的感觉。桂花香飘花园,也可以入茶。清雅笑盈盈地讲述着成州大虞乡的见闻,手指桂花,“这个可以做成花茶,成州当地的岩茶不太好制,我可以制岩茶,今日带来的岩茶就是小女子自制的,若是桂花采摘好,便可以入茶。” 刘雨溪听得津津有味,“清雅,刚刚路总管跑过来说,表弟和王爷在喝酒,还有宁王也在,想去看看吗?” 清雅听到这里,想起上次深夜醉酒的情景,猛然摇头,“王妃姐姐,还是别去了,京城人人都在传戴少卿千杯不醉,都是假的,一坛酒都喝不了,上次差一点儿喝吐血,还没有小女子酒量好。” 定王妃刘雨溪呵呵一笑,“那还是不去了,男人们喝酒就是这样,下次制好茶送来一起尝尝,问你一个问题,你们成亲有好几个月了,现在过得可好?” 清雅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故意说道,“还行,我家夫君样样都好,就是太抠门,啥都不想出,还给本夫人找了一个学武的女子做丫鬟,天天看着我,好烦人。学武有什么好?” 清雅从腰间拔出弯月短刀,笑着说,“这是公子从大汉国拿回来的短刀,耍起来还行,可以防身,可以切牛羊肉。” 定王妃刘雨溪认真地看着弯月短刀,“这个我也有,还是王爷送的,听王爷说这是表弟送的,这样的弯月短刀边军每人都有一把,确实很好。” 清雅“哦”地应了一声,继续和刘雨溪闲聊,心中想着另一件事:今日公子若是喝醉,还要有人扶着,又是一件很麻烦的事。“薛大哥,你去后院偏厅去瞧瞧公子喝醉没有?” 站在一旁的薛恒第一次听到女人之间的趣事,快要睡着,听到这句话,跑着去王府后院偏厅,总算是不用听女人闲聊。一个侍卫在旁听女人说悄悄话,就是一种煎熬。 薛恒快步跑到后院偏厅被路霄拦住,只能等在偏厅门口,一直等到戴云三人喝完酒离开偏厅。薛恒搀扶着醉酒的戴云离开王府坐上马车,得到消息的清雅也辞别刘雨溪来到王府门口,薛恒驾着马车离开定王府。 宁王是第一个离开定王府的,宁王坐在马车上,手摇折扇,低头思考着今日戴云的每一个举动,自言自语:“这个戴云也算是青年才俊,虽然在御史台有实权,但也是从六品的侍御史,在大理寺也不过是一个五品的少卿,还要受另一个少卿的刻意压制,就是一个不受重视的小官。侯静之,御史台西明巷地牢,假死的成州刺史司禹,这些都是致命的问题。司禹是成天兴年轻时的好友,想必借力可以做成此事,成天兴就是一个左右摇摆之人,毫无底线和原则。” 宁王坐着马车直接回王府,一直在思虑着怎么和成天兴联系。“这个成天兴定然有弱点,抓住他的致命弱点,就能任意摆布他。成天兴曾经是戴天德的门生,后来戴天德出事,成天兴反倒是升官了,这就是他的致命弱点。” 提到成天兴这个人,戴云更是关注着这个人,戴云坐在马车上,他的醉意是假装的,坐在马车上倒了一杯茶来喝,瞧着坐在身旁的清雅,笑着问:“今日和王妃聊得开心吗?” 清雅发现戴云就是假装醉酒,“公子,你这个千杯不醉是哪里来的,一喝酒就醉,叫一杯倒还可以,京城百姓传得这么邪乎,需要去辟谣吗?” “辟什么谣?那是百姓瞎传的。还不是上次出使汉国时我和大汉国三皇子一起大碗喝酒,也不知是谁这么闲,敢这么传闲话。我喝酒还行,有你这般编排自家夫君的吗?”戴云第一次说出在大汉国喝酒的事情,胡人酿的酒和大康百姓酿的酒根本就不是同一种酒。 清雅实在听不下去,眨巴眨巴小眼睛,拉着戴云的大手,低声说:“公子,公子,今日无事,一起逛一逛京城街市,如何?” 戴云想起其他事情,掀开车帘,大声说:“薛大哥,先去御史台,我到御史台有事情,然后送夫人回家,酉时四刻来御史台接我。” “既然公子有公事要办,小女子先回家。记得早些回家。”清雅似乎想起其他的事情,欲言又止,心中满是疑惑。 戴云第一次见到清雅这个样子,用心安慰她,“今日多谢夫人一起来定王府,定王和定王妃很是开心,今夜我好好犒劳一下夫人,好不好?” 清雅笑着捶打戴云的胳膊,点着头,“公子办公事要紧,记得不要操劳过度。” 一刻钟后,戴云在御史台大门前下马车,薛恒驾着马车回戴府。戴云大步走到御史台大门,虽然穿着便服,但这次带了官凭,没有被人拦在大门外边,今日的御史台似乎很热闹,御史中丞洪天烈一直在处理公务,没看到戴云走过来。 “洪世伯,戴云前来报到。”戴云笑着施礼,“今日前来有事情请洪世伯帮忙。” 洪天烈一抬头瞧见戴云,笑着站起身,拉着戴云坐下来,大声说,“贤侄,今日为何来这么晚?” 戴云低声说,“世伯,今日去定王府拜访,不巧遇到宁王殿下多喝了几杯。世伯,我记得御史台在西市西明巷有一个地牢就在大理寺地牢的附近,两个地牢的位置只有一墙之隔,现下有一个酷似原成州刺史司禹的死囚关押在大理寺西明巷地牢。现在需要御史台地牢那边提前准备一个酷似原成州刺史司禹的死囚,放在最容易被人找到的监牢,今夜子时必然会有人来劫牢,留一个活口,其余全部杀死,我要审一下这个活口,顺便逼问出背后之人。此时可以做吗?” 洪天烈听完这些话,反复思虑,“这个不难,本官多问一句,此事做何用?” 戴云干咳一声,“世伯,您有所不知,下官一直在追查十八年前家父惨死的案子,这个死囚可以牵出背后之人。望世伯出手帮忙。” 洪天烈的眼眶早已湿润,“别说了,这件事包在世伯身上,今夜好生回去休息,日后有何难处,直接来御史台,御史台全体同僚都会帮你。大理寺那边贤侄好好办差,大理寺卿甄春林平日里不管事,少卿侯静之三天两头告假,就你一个勤勉务实干事的少卿,办公务不必太较真......你这个侍御史也要出点儿力,其他御史也不会说闲话......” 戴云第一次和洪天烈深入交谈,方才得知侍御史虽然权利比监察御史大,但比监察御史清闲,和其他御史比起来算是比较轻松的官位。 “世伯,街市上关于宁王殿下的传闻全都是假的,陛下历来对手握兵权的藩王素来猜忌心重,宁王殿下故意搞出这些事情,想必也是故意闹腾京兆府尹,有关宁王的各类消息要认真甄别一番......” 洪天烈低声说,“有些话只能放在心里说,日后莫要说出来,御史台弹劾人部分贵贱,干的就是这个差事,此次成州刺史一案御史台齐心协力干得特别好,下次再有大案子提前说一声......” 戴云和洪天烈闲聊一刻钟,接下来洪天烈领着戴云和一众御史再次见面,台院﹑殿院﹑察院等一众御史再次见到戴云,整个御史台其乐融融,做事齐心协力,众志成城向前走。 戴云在御史台待了两个时辰,站在御史台院中透透气,瞧见一个熟悉的人笑着走进御史台大门,待此人走近一看,此人是原成州刺史府文案主簿焦子侠,现在是东宫太子府詹事。 焦子侠笑着走到戴云面前,躬身施礼道:“大人,在下有礼了。” 戴云拉着焦子侠笑着说:“焦子侠,你还是来京城了,现在何处任职?” “大人莫要取笑在下,托大人的洪福,在下现任太子府詹事,听太子殿下说,这还是大人向陛下举荐的。此恩在下没齿难忘!”焦子侠低声说着,“太子殿下有一个请求,既然大人已回京,明日起,太子的学业还要继续教,书法也要教。在下知道大人身兼三职,大理寺,御史台,东宫太子府,既然大人担了此职,还要做下去。” 戴云轻声笑着,“好!回去给太子殿下传个信,近一个月派人关注宁王殿下的动向,这个人日后必是太子殿下的劲敌。” 焦子侠又一次施礼,道了一声“在下遵命”,便离开御史台。 戴云叹息一声,心中盘算一番,“今夜一旦查清那些人背后之人,就要和他们开战,不论是右相成天兴,还是高高在上的宁王,哪一个都不是善茬,需要小心应对才行。或许没有当年的案子,就凭自己这个太子少师的身份,那些皇室宗亲之人也不会轻易放过我,只要我担任太子少师一天,随时会面临危险和死亡,既然做了选择,就没有任何退路。不知何时,那些人也将矛头对准御史台和大理寺,既然选择同舟共济,就要齐心协力共度难关。” 此时洪天烈慢步走过来,一手轻拍着戴云的肩膀,低声讲:“贤侄,莫要担心,太子殿下有陛下护着,还有你这个老师帮衬着,你不用替御史台担心,倒是你心思太重,现下大康百姓都在传颂百年世家戴家的好名声,有大康百姓支持你,遇到任何事都莫要忧虑。” 戴云冲着洪天烈微笑,笑声中充满着温情和关爱。 酉时四刻薛恒驾着马车来御史台接戴云,戴云刚坐上马车,便想起另一件事:此次回京还没去看望叔父戴一膺,忍不住又是一番叹气,“薛大哥,近来叔父在心悦斋可好?” 薛恒一边驾着马车,一边低声回道,“公子,叔父的心悦斋生意还挺好,清雅带出来两个好徒弟,叔父还一直念叨你,我只能说你一直忙,一个人硬是扛着东宫太子府,大理寺,御史台,哪有不忙的道理?” 戴云应了一声“好”,独自躺在马车上睡着,一直到戴府门前,薛恒叫醒熟睡中的戴云,搀扶着戴云走下马车。戴云晃晃悠悠地走进戴府,天色已暗,沿着回形走廊慢步走向后院,曾经多少次做过的同一个噩梦,现在他很少再做,这也许是戴家先祖一直在护佑他。 戴云慢步走进后院书房,用手开始用心研磨,展开一张宣纸,拿起毛笔蘸着墨汁,开始写着明日为太子授课的知识,一开始写了两个字:阳谋,正要写下面的文字,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公子,公子,什么是阳谋?” 戴云一转头瞧见清雅站在身旁,无可奈何地说,“夫人,这是明日给太子殿下上课的东西,所谓阳谋就是你明明知道敌人的阴谋,就是无法破解,古时魏国向弱小的秦国输入大量商人,这些商人囤积居奇,搞得秦国物价疯涨,这就是强大的魏国的阳谋,目的就是搞乱秦国,瓜分秦国。这就是计谋的阴险之处。” 清雅听得一知半解,“那公子故意救小女子引小女子投怀送抱也是计谋,感觉挺吓人的。读书人就是喜欢这些弯弯绕,很不正经的东西。” “什么不正经?”戴云有时候也搞不清楚清雅这丫头如此奇怪的念头从何而来。 第85章 伸冤 “清雅,你可以站在一旁先看着,不要出声,莫要打扰本公子奋笔疾书。”戴云笑着说,“本公子现在可是太子的老师,戴家百余年来就出这么一位太子少师,这是好运要来了。” 清雅强忍着不笑,干咳一声,站在一旁瞧着戴云连续写了三张宣纸,从开始的怀疑到最后的钦佩,每一个字好似被施加魔力,看得她眼冒金星,频频点头,“公子,公子,你还真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就是没有考上状元,直接被陛下钦点户部员外郎。状元郎的名头可是京城最好的。” 戴云咳嗽一声,扭头瞧着清雅,“夫人,下次说话积点儿德,说得好像本公子仗着百年世家的名头欺负其他学子一般。好话都不会说,听闻定王妃也是这个样子,你们真是臭味相投。” 清雅用恶狠狠的目光盯着戴云,笑着说:“公子,明日小女子去跟王妃姐姐讲一讲今夜之事,想必王妃姐姐定然不会生气。” 戴云轻吹一口气,连忙拉住清雅的胳膊,“夫人,夫人,此事莫要再提,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清雅笑呵呵地回应着,“公子,下次再说话要斟酌一二,莫要张口就来。” 戴云收好刚写完的文书,拿起一本书来读,心中想着今夜即将发生的一场激烈冲突,“今夜便可分清楚谁是司禹背后的那个人,御史台那边早已做好准备,不论是宁王,还是成天兴,只要有活口,这个案子就可以快速查清。” “夫人,我们先去歇息,前些日子一直在成州都没休息好。”戴云拉着清雅的玉手,“今夜我们好好去休息一下。好好温存一下。” 清雅满脸羞红,没说话,任由戴云拉着回到内室。两人自在成州到现在,每日都在忙碌,好不容易才有空闲时间彼此格外珍惜。“公子总是喜欢欺负清雅。”清雅气喘吁吁地躺在戴云怀里,彼此享受着甜蜜的二人世界。 秋夜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内室,戴云瞧着早已熟睡的清雅,轻轻地下床,披了一件薄披风,慢步走出内室,轻轻关上房门,沿着戴家古宅的通道,迈着犹豫的步子走上假山,俯瞰整个京城子时的美景,远处就是西市西明巷,一片寂静。“为何已到子时?西明巷附近还是如此安静!莫非两个人都想放弃司禹这个人证?成天兴是司禹的恩师加好友,应不会放弃司禹。”戴云心中还是有几分疑惑。 突然间戴云瞧见西明巷有一处宅院中灯火通明,好似有喊杀声,因距离太远听不太清,虽然戴家古宅假山的凉亭可以看到整个京城的一切,但还是有做不到的事情。不到两刻钟后,西明巷附近又恢复平静,黑漆漆一片,戴云深感这次被黑夜戏弄一把,还真是每一次热闹的抓捕行动他都是看客,从来都不是参与的人。他的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说起遗憾,此时还有一个人睡不着,这个人就是大康右相成天兴,成天兴独自站在后院中,等待着一个准确的消息,一直等到天亮都没有任何消息传来,管家成源跑过来禀报:“相爷,没有消息传来,京兆府那边没有动静,大理寺和御史台也没有动静,倒是京城巡城司抓了十几个江洋大盗。相府派出去的人八成是全军覆没了。” 成天兴这才醒悟过来,“这就是戴云的一个圈套,故意透露出一个假消息,只要有人前去营救,便可以证实谁是司禹背后之人,好好去查,那些人是死了,还是有活口?现下相府的把柄就捏在戴云手中,大理寺和御史台早已是戴云的地盘,谁都不敢再挑战他。” 成天兴现在很想知道的事情还是没有眉目,这是因为昨夜巡城司和御史台共同对外封锁消息,不论是圈套还是阴谋诡计,此时的成天兴很是焦虑,好似在一团迷雾中,总是被人牵着鼻子走。 成天兴开始准备朝服,很快就是早朝的时辰。待成天兴坐着马车赶到皇宫门口,戴云正在和御史台御史中丞洪天烈闲聊,“贤侄,昨夜有两拨人来劫牢,各自留了一个活口,还没审讯,两个活口已移交到大理寺西明巷地牢,贤侄可以随时去提审。今日早朝御史台有大大的惊喜。” 戴云笑着说,“洪世伯,今日刑部也会有大礼送给成相爷!” 成天兴叹息一声,早已预感到今日的早朝必定不太平,一个戴云,一个御史台,再加上那个不分青红皂白的刑部,满朝的寒门官员快被清理干净了,成天兴从末等小吏做到右相,虽然用了一些极端手段,但一心想为寒门出身的学子谋得一个施展才华的大康朝堂,戴云算是百年世家的代表,必然引起成天兴的愤恨和嫉妒。 一直到早朝开始,成天兴站在崇文殿中前排,左相司马绶冲着成天兴笑,就是不说话,成天兴听到段公公的声音想第一个站出来自辩,突然间刑部尚书谢青麟站出来,大声讲:“陛下,近来刑部核查成州三年来秋决的案子,发现成州存在冤案,成州原刺史司禹虽已伏法,臣听闻司禹和成相爷是同窗好友,两人交往甚密,成相爷多年来包庇司禹,纵容司禹制造冤假错案,微臣恳请陛下问罪成相爷。” 御史中丞洪天烈站出来,高声禀报:“陛下,近日均州刺史墨青运一案和成相爷有关,昨夜有人劫狱,幸好巡城司帮忙才捉住劫狱之人,据查墨青运和成相爷是莫逆之交,此等劫狱请成相爷解释一二。” 成天兴此刻完全是懵的状态,为何躺着也能中枪? 高世尧坐在龙椅上,一脸严肃,大声问道:“成爱卿,给刑部和御史台解释一下,案子还要不要查下去?” 成天兴一时也想不到如何辩解,大声说:“陛下,臣冤枉,微臣早些年和司禹,墨青运有私交,但两人既然犯了案,就是大康百姓的敌人。臣恳请陛下公事公办,不用顾及臣,需要臣配合的地方,臣愿意全力配合。” 高世尧笑着点头,“成爱卿态度甚好,刑部好好查,冤假错案要纠正。” 宁王高瑜站出来,“陛下,均州刺史墨青运贪污一案可交由刑部查办,刑部办案一向公正。” 戴云大步站出来,施礼道:“陛下,御史台已接手均州刺史墨青运贪墨一案,切不可再转刑部,如此耗费人力和财力,得不偿失。臣愿协助洪大人查清墨青运贪墨一案。” 高世尧笑着点头,“戴爱卿,你这个侍御史也要好好办差,莫要让朕失望!” 戴云施礼道,“微臣谨遵陛下教诲!” 高世尧严肃地说:“太子,今年各州秋闱在即,要做好各州秋闱学子的各项事宜,不可出现任何疏漏。” 太子高瑛拱手施礼,“父皇,儿臣定做好各州秋闱各项事宜。” 高世尧以身体不适为由散朝,一众文武百官各自离开崇文殿,洪天烈慢步走到成天兴面前,笑着说,“成相爷,墨青运贪墨一案多谢相爷配合,下官先行告辞。” 成天兴瞧着洪天烈,低声说,“洪大人,你如此庇护戴云这个侍御史,就不怕引起大康寒门学子的不满吗?戴家作为大康百年世家,早已成为寒门士族的眼中钉,肉中刺,本相作为天下寒门士子的代表,定然和门阀世家势不两立。洪大人莫要站错队!” 戴云在旁听着,愤怒不已,“成相爷,御史台从不站队,百年世家戴家的名声是一代代戴家人在边境沙场征战赢来的,家父生前曾任大康右相,世人不知家父十三岁入边境驻军历练,前后七年。如今大康朝堂朋党为奸,成相爷莫要忘了两次行刺之仇。家父曾是成相爷的恩师,万万没想到多次派人行刺当年恩师的独子。” 成天兴叹息一声,脸色惨白,“戴大人对本相有误解,本相先行告辞。” 戴云望着成天兴离开的背影,瞧着洪天烈,“洪世伯,成天兴打着门阀世家和寒门世家之间矛盾的幌子为自己谋私利,今年各州秋闱一事还要做好,日后世伯要小心提防成天兴报复。” 洪天烈点点头,“大康朝堂水太深,成天兴也深涉其中,贤侄身为太子少师,早已站队太子,御史台和大理寺自然被外界认定为太子的势力范围,日后做事需小心谨慎为好。宁王等皇室宗亲一直盯着太子......” 戴云对此深表赞同,和洪天烈一同走出崇文殿。正如洪天烈分析那般,戴云裹挟着大理寺和御史台一同卷进大康纷乱的政治旋涡,再加上门阀世家和寒门士族难以化解的矛盾,戴云早已成为京城各方势力极力拉拢的对象。 戴云从皇宫出来,坐上马车直奔太子府,马车刚刚行至西市,突然遭到一名白衣刺客的行刺,驾车的薛恒将马车停在附近的街巷中。 戴云拔出腰间的凌风剑跳下马车,和白衣刺客打斗在一起,戴云一剑挑飞白衣刺客蒙在脸上的白色面纱,白衣刺客竟然是一名面容清秀的女子,一袭白衣显得更加仙气飘飘。 戴云一剑刺向白衣刺客的咽喉,白衣刺客快速躲闪,又被戴云一剑划破衣襟,戴云一脚将白衣刺客踢倒在地。白衣刺客的长剑落地,戴云手拿凌风剑快步走到白衣刺客面前,凌风剑剑气如霜,寒光闪闪,一剑指向白衣刺客的胸前,大声问:“你是何人?为何行刺本官?本官与你无冤无仇,你想干什么?” 白衣刺客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戴云,“你就是御史台新任侍御史戴云!你这个贪官,收受贿赂,陷害家父入狱。” 戴云瞧着走过来的薛恒,“薛大哥,今日碰到一个没头脑的女刺客,你帮忙问一问。若是实在问不出,直接斩杀,拖到郊外掩埋。” 白衣女刺客开始大骂,“京城都在传戴云巡查成州敢当堂重打一州刺史,为百姓做主,今日一看,名不副实,就是沽名钓誉之人。百年世家戴家的名声就毁在你的手中。” 薛恒瞧着白衣女刺客,大笑一声,“公子,不用审了,直接一剑砍了,拉到城外掩埋即可。” 戴云发现白衣女刺客的异样,大声质问:“你死都不怕,还害怕讲出你的冤情吗?本官从不受人恐吓!你到底是谁?近日本官刚接到一个新案子,均州刺史墨青运贪墨,若是今日你杀了本官,这个案子就会交由刑部办理。” 白衣女刺客不是别人,正是均州刺史墨青运之女墨雨琪。 墨雨琪最终还是讲出实情,“戴大人,小女子恳请大人为家父伸冤,家父是均州刺史墨青运,小女子是墨雨琪,家父曾经查到均州有一个私人军械库,还有人在京城设立军械转运私库,刚查封这个私人军械库,后来便遭到均州一众官员诬陷贪墨入狱......请大人为家父伸冤!” 戴云快速思考此事,“墨姑娘,你可有证据?你可知京城军械转运私库在何处?” 墨雨琪从衣袖中拿出一封书信和一份诉状递给戴云,“这是家父入狱前所写的书信,还有小女子请人代写的诉状,从均州到京城一路上有人在追杀小女子,小女子东躲西藏才到京城,今日只能以这种方式来见戴大人。” 戴云接过诉状看了一遍,又看了看墨青运所写的书信,瞧着跪在地上的墨雨琪,低声说:“你的诉状本官接了,不出十日均州刺史墨青运的案子会审结,你先跟本官回去,本官给你安置一个好去处,十日后保证你和墨青运一同回均州。下次行刺先看着行刺对象会不会舞剑。这是忠告。上次在成州行刺本官的十几名刺客均被本官一剑送走!” 薛恒扶起墨雨琪,大声说,“墨姑娘,再有下次,在下的长剑不认识你。上车吧。” 戴云和墨雨琪坐在马车上,墨雨琪认真瞧着戴云,一直盯着戴云,“公子,现在去哪里?” 戴云倒了一杯茶递给墨雨琪,笑着说,“薛大哥,先去太子府,然后你带着墨姑娘回戴府,和夫人说一声,墨雨琪姑娘在戴府要住上十日。” 墨雨琪听到这里,有些懵懂,“小女子多谢戴大人救命之恩!” 第86章 阳谋 薛恒掀开马车的车帘,低声问道:“公子,三个女人一台戏,家里已经有两个女子在打架,再加上一个,戴府会不得安宁。不如送到心悦斋藏起来。” 戴云也想到这件事,“薛大哥所言极是!送墨雨琪姑娘到心悦斋安置,和叔父说一声,墨姑娘是秘密关押囚犯之女,要好生招待。” 墨雨琪脸色有微妙变化,心中有几分怒气,“没想到百姓口中威武不凡的戴少卿竟然是怕夫人的郎君,果然是官越大越怕夫人。” 戴云用狠厉的眼神瞧着墨雨琪,“墨姑娘,你还想伸冤吗?若是还想伸冤,就直接闭嘴。本官是太子少师,前面就是太子府,本官要下车。” 墨雨琪吓了一跳,不敢再说话,只是瞧着戴云慢步走出马车,薛恒独自驾着车前往心悦斋,坐在马车上的墨雨琪好似一只惊弓之鸟,百姓口口传颂的戴少卿果然不是一般人,更不是一个平易近人的官吏。 薛恒驾着马车载着墨雨琪来到心悦斋,将墨雨琪交给戴一膺,戴一膺将墨雨琪安置在心悦斋前院二楼客房中,墨雨琪一瞧见戴一膺的功法,自然不敢造次,只能在心悦斋暂时住下来,这是戴云对墨雨琪的另一种保护。 “现下小女子就是一个人质,戴少卿手中的人质,还不如去成大丞相府求助。早就听闻成大丞相和戴少卿不对付,家父为何还要我去找戴少卿告状。这是为何?”墨雨琪独自坐在二楼客房中品茶,心中还是对今日戴少卿的行为有几分疑惑。“但愿戴少卿可以遵守承诺,在十日内救出父亲。京城如此纷乱,还真是一般人很难看得懂。” 此时的戴云腰间系着凌风剑大步走进太子府,太子的贴身侍卫陶虎笑着走过来,“大人,殿下正在后院书房等待。在下前面领路。焦詹事正在后院忙碌,一时抽不出身来,在下代焦詹事迎接大人。” 戴云笑着手摇折扇,低声说:“陶侍卫,不用如此客气。太子殿下近来可好?” 陶虎低声回着话,“大人,今日太子早朝回来,面色忧郁,似有心事,大人小心一些为好。” 戴云早已猜到太子高寅担忧之事,脸上挂着笑意,跟着陶虎向前走,一直到太子府后院书房。高瑛正站在书房的窗前,听到陶虎的声音转身,“殿下,戴大人来了!” 高寅瞧见戴云走进书房,笑着走近前,拉着戴云坐下来,低声问:“老师,你总算来了,此次各州秋闱之事该如何处置?” 戴云轻摇折扇,瞧着面前焦虑之人,“殿下莫急,大康各州每届秋闱都有定制,最难防的是地方官收受贿赂故意打压寒门学子,戴某曾查过刑部近三年的案子,上一届有几名负责秋闱犯事的吏部官员现在还羁押在刑部大狱,殿下可以在秋闱前向陛下请旨处斩这几名犯事的吏部官员,以此震慑此次吏部负责秋闱的各级官员。这就是敲山震虎,古人的三十六计还是好用。” 高寅思虑片刻,笑着点头,“还是老师的计谋好用。今日老师讲什么?” 戴云从衣袖中掏出三张文书资料递给高寅,“殿下,今日讲阳谋,无解的阳谋。所谓阳谋,就是你明知道对方的阴谋,却一时无法破解。古代有一位帝王为解决藩王拥兵作乱一事,便故意推出推恩令,所谓推恩令就是同时分封藩王的子孙封地,藩王的封地越来越小,如此以来辩再也没有和中央政权对抗的实力。藩王们明明知道这是帝王的阴谋,却又不得不遵令。这就是无解的阳谋,也是帝王之术......” 高寅一边看着戴云亲自书写的三张文书资料,一边听着戴云的认真讲解,好似一下子读懂过去从未领悟的帝王术,完全是一副严肃的表情,忽然间抬起头,“老师,阳谋如此好用,帝王就不担心在青史上留下不好的名声。” 戴云干咳一声,“殿下,所谓阳谋的使用只是为解决国家大事,利于国家安定和繁荣发展,帝王使用阳谋若是为天下苍生计,为黎民百姓计,后世史书自会秉公而言......殿下做事只要做得对,对国家和百姓有利,即便手段有所偏颇,百姓也会理解和支持。” 高寅又一次听到不同的声音,以前那些老师教授的孔孟之道在戴云面前就是毫无用处的学问,此次他听得特别认真,心中满是问题,和戴云认真地探讨阳谋的使用手段。 “老师,今日这个阳谋还真是神奇的计谋,昔日那几个老师都没讲过,怕是他们也不懂这些东西。” “殿下,帝王术那些大臣怎么敢讲出来?戴某天不怕,地不怕,即便讲出来,也无所谓,只要殿下能吸收消化就行。” 戴云在太子府前后待了快两个时辰,看到茶点盒上刻着“心悦斋”,叹息一声,低声说:“戴某多谢殿下照顾心悦斋的生意,心悦斋是戴家的小本产业。” 高寅拿起一块桃酥轻咬一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老师还真是慧眼,有人向孤推荐心悦斋的特色糕点,没想到心悦斋不仅有大康的糕点,还有大秦的糕点,正合孤的口味,后来一打听方知心悦斋是老师的产业,自然要照顾一二。” 戴云离开太子府,一时忘记交代薛恒来太子府接自己去大理寺,只能折返回太子府向陶虎借了一匹快马,骑着马去大理寺,一路上引来众人的关注,突然想到一件事,也只好先去大理寺瞧瞧原均州刺史墨青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从太子府到大理寺原本不太熟悉,这次凭着原有的记忆用了两刻钟,在大理寺门前下马,立马叫来大理寺门前小厮,递给一名小厮一两银子,“本官是大理寺少卿戴云,你骑马去心悦斋给本官的侍卫薛恒通知一声,令薛侍卫带着今日救下的那个姑娘速来大理寺找本官报到。快去,你只有两刻钟的时间。此时若办得好,本官还有重赏。” 这名小厮就是大理寺门房乔三福,乔三福接过银子,笑着跑出大理寺前去办差。 戴云瞧见乔三福高兴的样子,转身看到大理寺正焦福之和乐游,笑着说:“焦大人,乐大人,两位看着怎么如此没精神?” 焦福之一脸焦虑,低声说,“少卿大人,今日侯少卿前来争抢均州刺史墨青运贪墨一案,甄大人没敢答应,害得侯少卿刚刚发了一通脾气。” 乐游施礼道:“少卿大人,甄大人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打发侯少卿,现在墨青运正关押在大理寺地下监牢等候大人审理。” 戴云听完两人的讲述,轻拍两人的肩膀,“今日两位大人如此维护本官,日后只要跟着本少卿好好办差,定少不了两位的好处。还有太子殿下一直记挂着两位大人。” 焦福之神情严肃,“下官愿追随少卿大人,下官先去整理均州刺史墨青运一案卷宗以供大人查阅。” 乐游低声说,“少卿大人大恩下官没齿不忘!下官今夜去西明巷,烦请少卿大人一同来审昨夜抓捕的两名人犯。” 戴云笑着点头,“乐大人,你先去忙,本官还有事和焦大人聊。” 乐游笑着离开,戴云拉着焦福之一同前往关押墨青运的地牢,“焦大人,这个墨青运听闻是成相爷的好友,此传闻可为真?” 焦福之点着头,“大人,下官也听过此类传闻,前些日子去刑部交接案子,也听到过,好像两人都是寒门学子出身,前日墨青运才从刑部大狱转至御史台大狱,后又转至大理寺,刑部那帮人做事忒不靠谱,卷宗整得太乱,只能了解个大概,大体上就是墨青运侵吞均州府衙银库的银子三千两,文案主簿等六名刺史府属官皆可作证,看证据还是不够充分,真相具体是什么,这还需要细细查询才行。” 戴云脑子一转,笑嘻嘻地说:“焦大人,这个案子你来办,本少卿从旁协助,两刻钟后会有人证来协助,好好办案。” 焦福之笑着领命,虽说焦福之生性圆滑,八面玲珑,也有一颗济世救民之心。“少卿大人放心,下官定把本案办得漂漂亮亮。” 焦福之领着戴云慢步走进大理寺地牢,地牢幽深黑暗,关在此处监牢的人犯一般都是重刑犯,或者是需要特殊照顾的死囚,原均州刺史墨青运被关在此处,是焦福之故意安排。说起这个焦福之,以前一遇到侯静之少卿就是偷懒,侯静之本身就是一个爱偷奸耍滑之懒官,久而久之,焦福之便养成一身慵懒的臭毛病,此次瞧见乐游跟随戴云辛勤办差,也萌生出好好办差的心思,现下正是积极表现的好时机。 焦福之命人打开关押墨青运的监牢门,请戴云先进监牢,随后跟着进入监牢。戴云瞧着墨青运正在书案前看书,虽然身穿囚服,却是一身轻松,“哟!墨大人身为均州刺史,喜欢看孟子,孟子教人做人做事合乎礼仪,而墨大人不为百姓办实事,侵吞刺史府银库数万两银子,不知羞耻,还真以为这里是刑部大狱,这里可是大理寺地牢,本官不是刑部那帮庸吏,本官可是大理寺少卿戴云,出身百年世家-戴家,墨大人对这些罪行没什么要解释的吗?” 墨青运听到“戴云”两字,双眼发光,放下手中的《孟子》,抬头瞧着戴云,“戴少卿一直视寒门士子为眼中钉,这是想就此给墨某定罪,来一个强行定罪,想制造冤假错案不成。” 戴云从衣袖中拿出一份诉状扔到地上,“墨大人,这是今日有一位刺客冒死递给本少卿的诉状,这位女刺客要行刺本官,奈何本少卿命不该绝,学过剑法,还是一剑封喉结果了女刺客的性命。这份诉状还是本官的侍卫从女刺客身上搜出来的物品。瞧着女刺客的面相,倒是和墨大人有几分相似。后来经过刑部官员仔细辨认,女刺客名为墨雨琪,听说是墨大人的女儿。” 墨青运此时拿起诉状看了几眼,大声惊呼:“这是琪儿的字迹,你这个贪官,竟然杀了琪儿,墨某要杀了你。”激动的墨青运冲到戴云面前用双手掐住戴云的咽喉。 “你这个狗官!还我女儿的命来!” 突然间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墨青运的耳中,“父亲,父亲,快松手!”这是墨雨琪的声音,薛恒带着墨雨琪赶来得正是时候。墨青运松开戴云,抱着墨雨琪大声哭诉,“琪儿,这是怎么回事?你没被戴少卿杀死?” 戴云叹息一声,瞧着站在一旁的薛恒,“薛大哥,幸好你们来得及时,再晚一步,本官就要死在墨大人手中。” 薛恒咳嗽一声,“公子每次审案都别出心裁,这一次玩脱了,就是公子自找的,不会好好说话,本来挺好的案子非要闹出人命来。” 墨雨琪拉着墨青运坐下来,笑着说:“父亲,你错怪戴大人了,戴大人没有怪罪女儿,还接了女儿的诉状,父亲的那封信也在大人的手中。此次戴大人定能为父亲伸冤,还要父亲说出贪污案的真相。” 墨青运站起身向戴云躬身施礼道,“戴大人,墨某唐突,请大人勿怪,请大人为下官伸冤。” 戴云瞧着墨青运,低声问:“本少卿看过令爱的诉状和你的书信,你在书信中所提及的私铸长剑长矛一事,可有实际的证据?” 墨青运慌忙跪下来,低声回道:“都是下官发现太晚,有人把银库的银子偷运出去,军械库后来多了一大批私铸长剑长矛等军械,后来查到一批来自均州的军械出现在京城东市一家福明匠铺的私库中,当时只查到一张来自福明匠铺的来往契约。再想查下去,下官就遭人暗算,被人联名举报,就有了贪污一案。” “焦福之,接下来就是你的事情!”戴云瞪着焦福之,大声说,“把这个案子办好,你带着大理寺的官差和巡城司朗春来的兵马突袭东市福明匠铺,把私库抄了,把人抓回来,审讯人犯就简单了。” 焦福之躬身施礼道,“少卿大人放心,下官既然接了此案定能办好差事。少卿大人就是大理寺最亮的光!” 戴云瞧了一眼墨青运,“墨刺史,本少卿暂时还只能把你关在地牢,地牢隐蔽,一般人进不来,雨琪小姐一直被人追杀,本少卿会安置好雨琪小姐。只是本官有一言,若此案查清,墨刺史官复原职,或继续为官,莫要再站队,一州刺史本是百姓之父母官,不是朝堂上某位大人物的棋子,本官和成相爷不对付是事实,但不会刻意打压寒门士子,本官早些年也是寒门学子,世上本无寒门和世家之分,只是朝廷有了朋党,就有了寒门和士族门阀之分。本官只愿墨刺史出去后能为百姓多做实事,百姓一辈子也就图个安稳过日子......” 墨青运此时才看清楚戴云的为人,方知被坊间的流言所误,“墨某曾听闻戴家儿郎力战边疆,今日得见戴大人,方知百年世家绝非浪得虚名......琪儿有戴大人保护,墨某自然安心。” 第87章 过招 戴云大步走出监牢,墨雨琪向墨青运道别,薛恒紧跟着走出监牢,焦福之留下来和墨青运查询案情。 戴云命令薛恒将墨雨琪送回心悦斋,独自走出地牢,来到大理寺正厅,开始逐一核查近二十日来的所有案子,这算是大理寺少卿的日常政务。戴云看完所有案卷卷宗,伸伸懒腰,坐在书案前,一抬头,看到大理寺卿甄春林坐在对面,“甄大人,何时来的?” 甄春林一摆手,一名官差端着饭菜走进正厅,将饭菜摆放在书案上,“戴少卿,忙碌好几个时辰,定是饿了,快吃一点儿,先垫垫。今夜西明巷地牢的审讯时间会很长。” 戴云还真有些饿,端起米饭大口吃,用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在碗中,吃饭前后用了一刻钟。 “甄大人,若刺客背后是宁王,或者是成相爷,这个案子会很难查,没想到当年的案子会牵连这么多大人物。”这是戴云的心里话。 甄春林轻轻摇着折扇,低声说,“戴相爷当年的境遇,和贤侄如今的境遇差不多,凡是牵连皇室宗亲的案子都是重案,案子必须查下去,如此方能对得起陛下,对得起戴相爷在天之灵。好好查案,巡城司的兵马会护佑贤侄周全。” 戴云寻思着下一步如何揪出隐藏在司禹背后的那帮人,“成天兴,宁王高瑜,没有一个人是省油的灯,若是他们一直按兵不动,躲在暗处不出手,当年的案子还怎么查下去?” 戴云在大理寺待到申时四刻,骑马来到心悦斋,独自站在心悦斋后院练剑,薛恒坐在后院的石桌前喝着茶。墨雨琪在前院二楼阁楼上瞧着戴云练剑的身影,完全是一种惊讶的表情,后来看到薛恒手拿长剑和戴云打在一起,戴云手中握的是胡人常用的弯月短刀。戴云的刀法还不娴熟,但足以应对薛恒的长剑。后院的一切完全与前院的心悦斋毫无关系,那些来心悦斋买糕点的客人谁都不会想到后院有人在练剑。 薛恒一剑挑飞戴云的弯月短刀,此时戴一膺从心悦斋前院走进后院,捡起掉落在地的弯月短刀,快步走到戴云面前,“云儿,用你的软剑来试试,我就用短刀。” 戴云从腰间拔出软剑向戴一膺发起进攻,戴一膺用弯月短刀不断阻挡,最后逼得戴云不得不丢掉手中的软剑。 “弯月短刀根本就不是你那样玩的!一把好好的胡人短刀被你玩废了!”戴一膺生气地练了一套短刀招式,“好好看一看,今夜要练成,明日过来我要检查。” 戴云目不转睛地盯着戴一膺的短刀招式,心中早已熟记,在眼前好似练过十几遍,接过戴一膺手中的弯月短刀,开始练习刚才的刀法,一招一式都一模一样。在二楼一直盯着的墨雨琪虽然看不清这是什么,但可以看出戴云不是一般的学武之人,软剑,长剑,短刀,均能轻松使用,果然是文武双全之人。 “公子,公子,好厉害!好厉害!”这是清雅的声音。 薛恒一抬头瞧见清雅和花雪儿,叹息一声,站起身,请清雅坐下来,低声说:“清雅,你怎么来了?” 花雪儿瞧着正在练刀的戴云,笑着说道,“夫人闲来无事,来心悦斋看看,刚巧看到公子在练武,很是精彩。” 薛恒一转头瞧见前院二楼阁楼客房的窗户关上了,用手擦擦额头的汗,“你们先看着,在下先去后院正厅去歇息。” 清雅望着薛恒的身影,瞧着花雪儿,问:“雪儿,这是什么情况?薛大哥定是心里有鬼。” 花雪儿摇着头,低声说:“夫人,再过两个时辰,得回戴宅,今夜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待到戴云练完刀,忽然瞥见清雅和花雪儿,冲着两人微笑,“夫人,雪儿,你们先在后院歇息,我还有事情要和叔父商量。” 清雅突然感觉今日的戴云有一种看不清的异样,拉着花雪儿坐下来,小声嘟囔,“今日公子很是异常,定是有事情故意瞒着小女子。” 戴云大步走进后院正厅,瞧见戴一膺和薛恒,倒了两杯茶,一杯是戴一膺的,一杯是薛恒的,“叔父,薛大哥,今夜卯时烦请两位帮个忙,到时西明巷大理寺监牢会有两名刺客逃出,叔父跟一个,薛大哥跟一个,待到两名刺客和接头人见面之时可杀死刺客,重伤接头人,最好探寻到接头人最后的落脚地。” 薛恒点头答应,戴一膺也没问什么,直接端起茶杯喝茶,只留下一句话,“明日记得来练武,我要检查。” 戴云会心一笑,辞别薛恒和戴一膺,大步走出正厅,“清雅,雪儿,玩累了就先回家,我还要去大理寺有公务,先行告辞。” 当戴云独自走出心悦斋大门,清雅和花雪儿第二次感觉他的异样,两人也不敢多问,只能赶在卯时前回戴宅。 “雪儿,你有没有发现公子今日很奇怪,好似有心事,比对弈者还可怕。”这就是清雅的切身感受,“公子忙碌的样子果然不一般!” 清雅口中的对弈者和戴云一样,只想知道对手下一步的行动,戴云骑马赶到西明巷地牢,乐游和一众官差正在地牢审讯昨夜抓到的两名人犯。戴云瞧着乐游,大声问:“人犯招了没有?” 乐游摇着头,“大人,人犯昨夜被抓,两人都不招供,好不如直接放人。” 戴云从衣袖中拿出两份早已写好的供状递给乐游,“乐游,让两人签字画押,好去让司禹瞧瞧是谁要杀他。” 乐游看完供状,早已明白戴云的深意,让两名官差强按着两名人犯按了手印。戴云将乐游拉到一边,低声说:“今夜卯时把两名人犯拉到西明巷口就地处决,故意放走两人,这两名人犯已经没用了。” 乐游心领神会,笑着应下,领着戴云前去关押司禹的监牢,这原本就是一个专为司禹所设的局,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只有当事人才懂得其中的真假虚实。 此时的司禹虽然被关押在监牢中,倒也没受什么苦,戴云瞧着司禹的样子,“乐游,把昨夜抓住人犯的口供给司禹看一看,这就是你背后之人的手段。” 乐游将两名人犯的口供扔给司禹看,司禹看着口供,很是生气,脸色大变,“戴少卿,定是你故意放出我还活着的消息,这才有成相爷和宁王两拨人的暗杀,你真是一个奸诈之徒!” 戴云还是听到最想知道的答案,一摆手,“多谢司禹的直言,本少卿早已得到想要的答案,乐游,好生供着司禹,现在看来成相爷还是很看重司禹这个同窗好友。” 乐游此时才见识到戴云的聪慧,命令官差好生照顾司禹,司禹突然意识到这就是戴云的计谋,两份口供引得司禹抱怨发泄情绪,在不知不觉中泄露心中的秘密。 戴云虽然得到想要的答案,接下来就是最难的事情,最好能抓到宁王和成天兴之间紧密联系的证据。 乐游按照戴云的命令在卯时将两名人犯拉到西明巷口就地处决,不料两名人犯打伤官差逃走,殊不知后面有人在后面紧紧跟随。 此时最紧张的人莫过于站在戴府假山上的戴云,戴云心中很是紧张,“希望今夜布下的局不要出现纰漏,可以起到打草惊蛇的作用。一旦成天兴和宁王高瑜被惊醒,必然会有动作,接下来随机应变就可以。” 戴云在假山凉亭中站立两刻钟,清雅不知何时出现在戴云身后,笑嘻嘻地说,“公子,公子,叔父和薛大哥刚回来,现下两人就在后院正厅喝茶,雪儿已经备下晚饭。” 戴云冰冷的脸有了笑意,拉着清雅的玉手,低声说:“夫人,看来今夜会很热闹,一起去给叔父和薛大哥接风洗尘!” 清雅听不太懂他的话,也没敢多问,虽说清雅是一个任意随性的女子,但也是深懂男人的心思,不该问的事情不问,也不想知道,更不会去打听。 戴云拉着清雅快步走下假山回到后院客厅,戴一膺和薛恒正在吃晚饭,清雅在旁又准备一些点心,戴云拿出两瓶好酒招待戴一膺和薛恒。戴一膺一边吃饭,举起酒杯,笑着说,“云儿,你说得还真对,那名刺客甚至狡诈,一直到宁王府大门外,那名刺客和接头人汇报,好像提起一个什么联络名单,此时我一出手,那名刺客命丧当场,接头人受了一掌吐血逃回宁王府。” 薛恒也吃饱了,喝了一杯酒,“叔父,我这边也差不多,那名刺客的接头人好似成相府的管家,中了我一剑,估计要休养几日。” 戴云听着两人的禀报,心中五味杂陈,“宁王府中之人口中的联络名单中定然有司禹,否则不可能派人来暗杀还活着的司禹;成天兴的管家定然和宁王有关系,明日就可以敲打敲打成府的管家。” 戴云又陪着戴一膺和薛恒喝酒,一直喝到薛恒有了醉意,花雪儿搀扶着薛恒回到薛恒的房间,戴一膺瞧见清雅也不在客厅,低声问:“云儿,今夜的事情和当年的案子有关联?你在暗中追查十八年前戴家满门一案?” 戴云认真地点点头,“现下已经有了眉目,三个重要人犯已有两人露出狐狸尾巴,还有一个人在外逍遥,很快就能捉到这个人。叔父,云儿做事,请叔父放心,那些伤害戴家的首恶元凶必定要严惩,不管他是皇室贵胄,还是朝廷重臣,做了恶事定要受到惩罚。” 戴一膺轻拍戴云的肩膀,叹息一声,“你做得好,我吃饱了,酒也喝好了,该回去了,心悦斋还有一个人质在,不能大意。” 戴云命令两名仆人驾马车送戴一膺回心悦斋,慢步回到后院正厅,坐在木摇椅上用心思虑,“现在看来成府和宁王府今夜定然很热闹。” 事情正如戴云思虑的那样,此时的成府,成天兴正坐在太师椅上瞧着满身伤痕的成源,愤怒地问道:“你去见个人,人死了,你也一身伤,动手害你的人是谁,你也不知道,相府十多年在京城的暗探网是摆设吗?那个活口有没有暴露?这个你总该知道吧?” 成源正是和一名从大理寺监牢的刺客接头的那个人,被躲在后面跟踪的人一剑刺中右臂,不小心跌倒在地,磕碰到一块大石头,头上,前胸,后背全是伤,算是比较倒霉的一个人。“相爷,那个唯一的活口死了,临死前曾说没有暴露,即便京兆府追查起来,抵死不认就行。” 成天兴有几分烦躁,一把手,“没用的东西,好好派人去查,下去。” 成源今夜连连遭受重创,只能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正厅。成天兴突然从太师椅上站起身,“故意释放活口,一路尾随查到背后之人,杀死活口,重伤接头人,活口是关押在大理寺西明巷的地牢中,莫不是大理寺少卿在搞鬼?侯静之?戴云?一切都是那么扑朔迷离。听说还有一名刺客也一同被处决,还有人想要打探关押在御史台地牢中的人是不是真的司禹,若此事为真,那定是宁王殿下。当年那件事和宁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此时的宁王府也是如此,宁王府银安殿正堂,宁王高瑜正在训斥一名刚刚派出去的仆人,“人呢?你不是说唯一的活口要和你接头吗?现在唯一的活口死了?还死在宁王府周围,明日京兆府就会上门来调查,你的内伤也是假的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人临时前可有证实关在御史台地牢中的人是不是原成州刺史司禹。一问三不知,本王留你何用啊。” 此时宁王府的总管康泰低声说,“王爷,此人暂时不能杀,现在来看,定是那大理寺少卿侯静之故意为之,一开始哄骗王爷人关在御史台大狱,后来故意转移人犯,然后把唯一的活口关在大理寺地牢,一路按图索骥,想要摸清背后之人是谁?恐怕提供假消息之人也是一个骗子。” “那日告诉本王这个消息的人是无意间透露,一看就是一个不得志之人,倒是大理寺少卿侯静之表面上装得慵懒不问案子,暗地里搞小动作,听说今日还去索要均州刺史墨青运的办案权。当真是可恶可恨,总有一日本王要让这个侯静之吃苦头。”宁王高瑜手摇折扇很是愤怒。 第88章 对弈 康泰低声说:“王爷,明日可借着此事和成相府联系一下,问问这个大理寺少卿侯静之的具体情况,也好早做打算。” 宁王高瑜反复思考这件事,“明日早朝本王就要参侯静之一本,这个人专门和本王做对,明日卯时去成相府跑一趟,送一封信过去,就说本王约成相明日午时明月楼相见。现下的京城如此混乱,还不如早些离京回越州封地。均州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康泰继续说着,“王爷,均州刺史墨青运的女子一直没抓到,兄弟们正在用心在查找。” 高瑜叹息几声,很是不高兴,“快去查,一定要抓到这个逃跑的女子,本王可不想均州私铸军械一事传得满京城沸沸扬扬。还有京城私藏军械的仓库藏好些,莫要被人禁军发现。这些军械万万不能被朝廷得知。” 康泰领命离开银安殿,脸上写满焦虑和不忿。康泰,是宁王府的总管,也是宁王高瑜的心腹之人,掌握着宁王府在大康的暗探网,他没想到今夜会栽在一个偷偷跟踪的陌生刺客身上。 与宁王和成天兴比起来,戴云此刻格外放松,轻摇折扇,独自坐在书房看书,一直担忧均州刺史墨青运贪墨一案,“是谁竟敢如此大胆在均州私铸军械兵器?在京城还有藏匿私铸军械兵器的仓库,这个人能量之大,定然不在定王之下,放眼整个大康,除了手握驻军还有封地的定王,难道还有其他人吗?现下还在京城的宁王高瑜当年就是安分的王爷世子吗?当年的老宁王高世曜是否知道有关联络名单一事?” 戴云猛然放下手中的书本,突然想到老定王高世德,“或许老定王会很了解宁王父子,改日去定王府和老定王下下棋,可顺便打探一二。” 想到此处,戴云开始研磨,展开一张宣纸,拿起狼毫笔在宣纸上画出记忆中均州文华阁夏秋之际的美景,还附上几句诗: 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 闲云潭影日悠悠, 物换星移几度秋。 题跋为戴云作于嘉佑十年八月中 京城 戴云又看了一眼刚做成的书画,突然有了一个更大胆的想法,京城之中有能力和宁王抗衡的人,除了定王,还有站在太子殿下身后的人。 戴云在书房待到亥时四刻,刚离开书房瞧见花雪儿,“雪儿,明日把书房书案上的一幅书画拿去装裱一下,近几日便要用,做得旧一些,有一个礼物的样子。” 花雪儿应了一声“好”大步走开。 戴云一边走,一边瞧着一地黄叶,前面就是独属于戴云的内室,属于后院偏房。他笑着站在内室门前,刚要去推门,突然想起心悦斋的墨雨琪,转身要离开。内室门被人打开了,清雅笑着走出来,“公子,公子,为何不进来?” 戴云拉着清雅走进内室,低声问:“夫人,清雅,你今夜好似有心事,说出来夫君帮你分析一下。” 清雅摇着头,“公子,我没心事,倒是公子心事重重,一喝酒就忘事,也不记得小女子。” 戴云拉着清雅坐在床前,笑嘻嘻地说:“清雅,近来京城太安静了,需要一些动静才能保平安,就是害怕那两只老狐狸不上当,需要投放诱饵才行。只有搅动风云才能令人感到恐惧。” 清雅听不懂这些话,缠着戴云早些睡觉,“公子,莫要胡诌一些唬人的话骗小女子,还是早些睡,今夜公子要好好陪我。” 戴云似乎听懂清雅的话,抱着她快速进入温柔乡,又是一个静谧的夜晚。 这安静的夜,焦福之和巡城司巡城校尉朗春来共同带人突袭东市福明匠铺,查获福明匠铺后院仓库的军械兵器,抓捕福明匠铺的掌柜和伙计,焦福之带着官差将福明匠铺的掌柜和伙计押入大理寺监牢,朗春来留下几个人假冒掌柜和伙计等待前来接头的人。 当夜发生的事情还没有传到任何人的口中,翌日段公公第一个接到消息,高世尧听到段公公的禀报,很是震惊,生气地质问:“竟然有人敢在京城私藏军械兵器,可查出背后之人是谁?大理寺可审出具体结果。” 段公公一甩拂尘,低声回答:“陛下,此次查封是大理寺少卿戴云派人所为,想必戴大人定会前来禀报。” “若真是戴云查案所为,那坐等奏折就行。即便是有人在京城想要作乱,禁军也可以快速镇压。”高世尧低声讲着,“今日早朝可没有人站出来禀报,看来大理寺还没有审出幕后之人。” 段公公继续说,“陛下,戴大人办事向来稳健,定能查出幕后之人。” “快去大理寺传戴云觐见!”高世尧还是如此焦急,“快去!快去!近来京城如此乱!” 段公公领命离开御书房,心中还是很疑惑,“一夜之间,京城竟然冒出一个私藏军械兵器的仓库,听说今日京兆府还当众抓捕成相府的管家成源,还有宁王府管家康泰,这一夜是怎么了?幕后之人到底是谁?戴大人也没有这个本事,莫非是太子殿下所为。京城之中有这个本事的人还真没有几个,京城的水越来越深了。” 此时的戴云正在大理寺监牢中复核刑狱,焦福之将昨夜审讯结果写成文书交给戴云。“戴大人,福明匠铺的人都抓了,背后之人已查明,就是均州刺史府的一众官员,前来福明匠铺的接头之人竟然是宁王府的管家康泰,此事是否与宁王殿下有关,还不知道。”焦福之将实情全部报给戴云,心中很是害怕,此案与宁王有关,若是出现差错,就是砍头的大罪。 戴云接过文书看了一眼,“焦大人,宁王府的管家康泰既然已经羁押,谁来求情都不要放,等待陛下的旨意,若陛下批准前去捉拿均州刺史府涉案官员,你即可带人前去均州缉拿。” 焦福之已读懂戴云的暗示,“大人放心,下官等候旨意。” 戴云看着焦福之离开的背影,连忙在大理寺正堂将文书又抄了一份,将原文书放入大理寺存档。段公公赶到大理寺转了一圈,在正堂找到戴云,气喘吁吁地说:“戴大人,你倒是让咱家这一通好找,陛下招大人觐见。快走吧!” 戴云将一份文书放入衣袖中,叫上薛恒前去驾马车,一路上戴云讲了不少笑话,段公公坐在马车上,脸色惨白,低声说:“戴大人,今日面君定要谨慎小心。” 戴云叹息一声,漫不经心地说,“公公,戴某先行谢过。” 段公公一路上尽是唉声叹气,一直到御书房门前,戴云紧跟着段公公走进御书房,将大理寺昨夜审讯的具结文书递给高世尧,“陛下,昨夜大理寺和巡城司通力合作查封京城一家私藏军械兵器的仓库,这是案子具结文书,微臣恳请陛下恩准大理寺派人前去均州捉拿一干涉案官员。” 高世尧接过具结文书看了一眼,“这背后之人是谁?戴爱卿可查出来。” 戴云瞧了一眼在旁的段公公,跪拜施礼,“微臣请陛下治臣死罪。巡城司派人假冒福明匠铺的掌柜和伙计,拿下前来接头之人,竟然是宁王府的管家康泰,臣深知宁王殿下位高权重,一般人得罪不起,臣不敢妄言,请陛下治臣死罪。” 高世尧心中大惊,“竟然是宁王,老宁王早已退休,宁王世子高瑜早已承袭王位,竟然搞出此事,真是死罪,此事还需认真详查,不可轻易下决断。” “戴爱卿,朕恩准大理寺派人捉拿均州犯案官员,若此事当真与宁王有关,朕绝不姑息枉法之人。”高世尧大声宣布,心中对宁王生了几分恨意。“戴爱卿,下去好好办差。” 戴云道了一声“微臣遵旨”,便离开御书房,不敢多回头看一眼。此时坐在御书房的高世尧站起身,大骂一通,“这个宁王要干什么?他竟敢在朕的京城私藏私铸的兵器,这是要谋反的前兆!若不是此次均州刺史墨青运一案爆出来,不知何时朕的禁军就要被宁王的越州军轻松拿下,想想都害怕。” 段公公低声说,“根据线报,宁王殿下和右相成天兴有关联,今日京兆府在当场拿下成天兴的管家成源,京兆府审讯成源,从成源身上搜到一封书信,竟然是成相爷写给宁王的书信。” 高世尧突然想起一件事,“天福,给京兆府传旨,将成天兴的管家成源,以及宁王府的管家康泰秘密关押半个月,然后就放人。让一切回归常态,看看两人到底能疯狂到什么程度。” 段公公叹息一声,“老奴遵旨!”他瞧着高世尧的表情,心中早已在祈祷,“戴大人,京城还是那个风云变幻的京城,一切小心为上。” 提起京城,刚走出皇宫的戴云坐上马车,仔细回忆着此次进宫的每一个细节,叹息一声,“这一次小小的试探竟然炸出一个宁王,均州刺史墨青运贪墨一案可真是最难处理的一个案子,若是处理不好,大理寺一众参与官吏都是被舍弃的棋子,此次必须处理好这个案子,这是唯一的机会。” 戴云大声说:“薛大哥,直接去心悦斋,然后去大理寺把焦福之请到心悦斋。” 薛恒应了一声“好”,驾着马车直奔心悦斋,前后用了两刻钟。戴云大步走进心悦斋后院,独自坐在后院的石桌前,等待着焦福之的到来。 没想到第一个到来的人是墨雨琪,墨雨琪慢步走近戴云,神色凝重,低声问:“戴大人,家父的案子怎么样了?家父定是冤枉的。” 戴云抬头瞧见墨雨琪,“雨琪姑娘,墨大人是冤枉的,查清此案需要一些时日,陛下已知晓此案,雨琪姑娘莫要担心。” 墨雨琪脸上开始有了笑意,施礼道:“小女子多谢大人的救命之恩!” 戴云和墨雨琪闲聊片刻,不知何时焦福之身穿便服出现在心悦斋后院中,墨雨琪一看立即明白快步离开前往前院的店铺。焦福之身穿便服坐在石桌前,“少卿大人,有何事要在这里说?” 戴云拿起石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热茶递给焦福之,笑着说:“焦大人,此次这个案子不好审理,但陛下已恩准大理寺派人去均州缉拿犯案的一众官吏,这些均州的官吏好好审,查清所有案件细节,到最后怎么定罪,要呈报陛下裁定。如此处理可好?你可愿去均州走一趟。” 戴云将一份圣旨递给焦福之,又问了一句,“你可愿意前往均州走一趟?” 焦福之站起身躬身接受圣旨,“大人,下官愿意前往均州走一趟!” “焦大人,有些事情陛下也是投鼠忌器,但案件要查清楚,不要漏掉任何一个细节。这是办案的态度。”戴云向焦福之说出心里话,只是希望他能理解陛下的良苦用心。 焦福之低声回道:“大人,下官奉命行事,自当尽心尽力。” 戴云第一次有感而发,“焦大人,乐游手中有一个案子更难查,案子涉及的人都是位高权重之人,但只要查清案子,陛下定会严惩幕后之人。陛下是当世明君,太子殿下将来也是如此。” 焦福之点着头表示理解,在这一方面,八面玲珑的焦福之自然更懂一些。 “来杀一盘!” 戴云手指石桌上早已展开的象棋,“焦大人,你先走!” 焦福之一瞧是象棋,心中大喜,这可是他最擅长的游戏,殊不知即将被面前之人杀得连连求饶。 戴云让焦福之两步,还是连胜焦福之五局,这就是高手之间的过招。上一次高招过招还是戴云和太子高寅手谈,最终的结果是双方旗鼓相当。这一次象棋对决。焦福之接连被打败,“大人,大人,不来了,不来了,大人的棋艺果然精湛,下官只有投子认输的份。” 戴云笑着手指焦福之,“焦大人莫要气馁,好好习练,下次就能赢过本官。这就是每一个棋手的底气。” 第89章 书信 焦福之笑着点头,“戴大人,下官领教了。下官这就下去准备,五日内必定将人犯从均州押回京城。” 戴云送焦福之出心悦斋,站在心悦斋门前瞧着来来往往路过的行人,脸上洋溢着一丝喜色,刚转身,瞧见一个熟悉的女人,是清雅,此时的清雅正在和墨雨琪在店里闲聊。 “这是什么情况?”戴云的心中早已被疑惑填满,“墨雨琪藏在心悦斋,几乎没有人知道,除了叔父和薛恒,就害怕清雅知道,现在事情暴露了,该如何处理?两个女人之间的事情还真不好办。” 戴云壮着胆子走到柜台前,低声问:“夫人,你怎么又来了?这位姑娘是墨雨琪。” 清雅瞧着戴云慌张的表情,冷笑道:“公子,你还真是会藏人,把一个姑娘藏在心悦斋,不害怕朝廷言官参你一本。” 墨雨琪刚刚和清雅聊了半个时辰,意外得知面前之人是戴云的夫人清雅,也听到不少京城趣事,现在看到这一幕,连忙解释:“戴夫人,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小女子是戴大人所救,京城之中一直有人在追杀我。” 戴云叹息一声,神色异样,一摆手,“夫人,就是这样,等到大理寺墨刺史的案子一审结,我立即安排墨姑娘离开京城。” 清雅将戴云拉到一边,低声说:“公子,叔父说这女子是牵制他人的人质,岂能轻易放走?还是留在心悦斋为好。” 戴云将清雅轻轻揽入怀中,“夫人莫要生气就好,这也是权宜之计,暂时还没有更好的地方安置她,只能好吃好喝供着她。” 清雅和戴云聊了一刻钟,“公子,今日无事,还不如早些回家。”戴云今日躲在心悦斋,一直在思考近来京城发生的事情,好似背后有一张巨大的网将他和墨青运的命运捆绑在一起,为何会在此时出现均州刺史贪墨案,还紧紧地把宁王和成天兴都绑在这个案子上? 这就是戴云一直想不通的地方,以前的案子都是随机发生的,这次的案子好似有人故意暴露出来的,在京城之中能有这个本事的人恐怕只有那个人。 戴云此时此刻才感觉到皇权的可怕与威严,戴云拉着清雅坐上马车回戴宅,一路上清雅多次提起墨雨琪,一听全是抱怨之辞,这就是女人的通病。 “听闻宁王府和成天兴的管家都被抓了,宁王殿下也不着急,成天兴也不着急,莫不是这两个人又换了新管家,准备舍弃原来的管家了。京兆府的差役既不审讯也不放人,这是什么意思?近来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这背后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戴云的心中增添了几分疑惑,只能天马行空地推测。 回到戴宅的戴云和清雅各自去忙碌,花雪儿瞧见戴云坐在后院正厅的太师椅上,将一封拜帖递上,“公子,今日宁王府的拜帖在这里,小女子只能以公子在大理寺办公为由搪塞过去,保不齐明日还会来拜访。” 戴云接过拜帖一看,还真是宁王殿下高瑜的拜帖,“雪儿,明日我也不在,大白天我肯定在大理寺办差,不用理他。” 清雅笑着走进来,“公子,你可真会骗人,今日一大半时间都在心悦斋躲清闲。那可是宁王殿下,宁王的拜帖你都敢不接。” 戴云站起身,倒了一杯茶喝着,“本官是太子少师,还不惧一个宁王吗?就这么办。若是本官见了宁王,便会授人以口实,将来御史言官参一本就惨了。” 清雅不再说话,一摆手,“雪儿,快些上晚饭,都饿了,快去!” 戴云瞧着花雪儿大步走出正厅的样子,呵呵一笑,小声嘀咕:“这几天宁王定是睡不着了,失眠也行,明日要去京兆府监牢去瞧瞧那个人。” 睡不着的人还真不止是宁王,还有成天兴,作为大康右相的成天兴刚下早朝回到府中,京兆府的捕快就当着成天兴的面将相府的管家成源押走,因昨夜有人瞧见成源和死去之人见过面,京兆府必须押成源回去审问。毕竟京兆府尹历来都是太子殿下兼任,满朝文武还真不能拿京兆府的官差没办法。 成天兴生气地摇着折扇站在正厅中,“这是谁故意在搞鬼?把京兆府拉进来,真是麻烦,管家被抓走,管家若是开口,那本相就完了,相府的秘密全装在成源的脑袋中,好烦人。” 没想到堂堂大康右丞相也有烦心事,连一个京兆府都不敢轻易招惹。宁王高瑜也有同样的烦恼,宁王的管家也被京兆府带走关押,今日宁王前去拜访太子少师戴云还没见到人,心中也是很不舒服,“京城真是多事之秋,均州刺史墨青运贪墨一案还没坐实,心腹康泰还被京兆府抓了,没有一件顺心的事情,自从来了京城处处都受制于人,京兆府尹竟然是太子那条毒蛇。本来想去拜访一下戴云,通过戴云的关系向太子说两句好话把康泰放了。” 宁王高瑜只要一想起康泰被抓这件事便恨透了大理寺少卿侯静之,“福明匠铺的人换了,定是大理寺提前动手查封福明匠铺,康泰这个笨蛋竟然没发现此中有诈,被人当做接头人抓起来,大理寺只有侯静之争抢均州刺史墨青运的案子。大理寺十多年来一向办事软弱,今日竟然如此强硬。明日还是要去拜访太子少师戴云。幸好上次在定王府见过一面。” 比起处在烦恼中的高瑜和成天兴,戴云哼着歌,吃着糕点,喝着茶,很是高兴,脸上洋溢着快乐和喜悦,如此光景,还真是极大的讽刺。 清雅慢步走过来,一把夺过戴云手中的糕点,生气地质问:“公子,你还真是心大,得罪了宁王殿下,定王定然不高兴,下次去定王府若是定王问起此事,公子该怎么回答?” 戴云认真地思考着,“夫人,莫急,今日是在忙,明日若是宁王再来,见一面就是。夫人莫要生气。”他顺势倒了一杯茶递给清雅。 清雅接过茶喝了一口,瞪着戴云不想说话,“公子,不论你有多恨他们,现下案子都没查清,宁王还是拥有封地和私兵的藩王,若是真闹起来,陛下也有可能处置公子。这里边的学问深着呢。” 戴云转念一想,对清雅的话深表赞同,来到书房拿起毛笔写了一封书信交给一名仆人,“这封信快送到宁王府!” 一直到这名仆人拿着书信离开戴府大门,戴云这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想必宁王高瑜也一直在等戴云的消息。 戴云手拿一本书坐在正厅太师椅上瞧着,神情异样,一直在等待着宁王府的回信,“或者这次是接近宁王最好的一次机会,只有接近宁王才能获悉当年家父家母惨死一案的全部真相。这就是古人常说的那句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两刻钟后,戴云收到宁王的回信,一般来说,戴府的仆人都是最忠实的人,只做事不问对与错。宁王的回信内容是:明日下早朝皇宫门口见面,京兆府羁押宁王府管家康泰一事烦请戴兄去京兆府过问。 戴云早已猜到宁王的意思,将宁王的回信放在书房的笔洗中烧掉,思虑着明日如何回宁王的话,待他来到内室休息时,清雅早已入睡,“清雅,夫人,睡这么早!”任凭他怎么呼唤,清雅就是不回话。 戴云轻轻地吻着她的俏脸蛋,只听见一声,“讨厌!讨厌!” 两人亲昵地说着悄悄话: “清雅,近几日你莫要去心悦斋,以免被人盯上,再把墨雨琪暴露了,告诉你一声,一直追杀墨雨琪的人极有可能是宁王高瑜。” “公子怎么早不说?真是令人心烦!”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紧紧抱着直到进入梦乡。 第二日的早朝,高世尧依旧如往常一般准时下朝,戴云和宁王高瑜在皇宫门口相互瞧着对方,“戴少卿,本王昨夜所托之事可能办否?” 戴云笑嘻嘻说,“近几日下官去京兆府一趟去帮忙问问,莫要心急。京兆府不敢动宁王府的人。” 高瑜还是相信戴云的人品,笑着坐上马车离开皇宫门口。 戴云站在皇宫门口叹息一声,心中也是十五个吊桶打鼓,“京兆府虽说是太子殿下管辖,但手下办差的人未必认得本少卿,未必会给本少卿面子。此事还是要征得太子殿下的许可才行。” 戴云坐着马车前往太子府,教授太子高寅两个时辰的课业,求得太子高寅的许可进入京兆府大牢提审部分嫌疑犯,但未说明要提审谁。太子高寅也没有刁难,平日里大理寺提审京兆府人犯是很常见之事,只要出一个文书即可。此次戴云拿到高寅的手谕顺利进入京兆府大牢提审人犯,第一名人犯是刚抓住的一名江洋大盗,审了一刻钟便押回大牢;第二名人犯是成源,成天兴府上的管家,成源一问三不知,京兆府的人押着成源去上大刑;第三名人犯是康泰,宁王府的管家,也是一问三不知,戴云只是轻声问着,“康泰,你为何会出现在福明匠铺?是迷路了?还是福明匠铺一干人犯的同党?你可要想清楚,只要你说出来,本少卿自会替你做主,你可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管家,莫要给主家丢人。” 康泰似乎听懂了戴云的暗示,大声喊着,“大人,小人冤枉,小人冤枉,小人就是路过匠铺去看看,以前也不常去匠铺,匠铺的伙计都不认识,匠铺的掌柜也换得很勤,望大人明察,为小人做主。” 戴云瞧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牢头田鹤,低声说,“这个人犯再去案发地查一查,若是没有问题,就找个保人给放人;若真是同党,严加审讯,但不能打坏了。就先这样吧。” 田鹤得罪不起戴云,只能听命行事。 戴云又提审三名人犯,一直到申时才离开京兆府大牢。今日天气阴沉沉,好似要下雨,秋雨一直没下来,一股阴霾羁压在戴云的头顶,又是烦闷的一日。 戴云坐着马车回到大理寺,又差人请宁王高瑜到大理寺一叙。待到宁王高瑜来到大理寺,戴云安排一间客房和高瑜见面。谁会想到此次见面还会有人跟踪? 戴云和高瑜坐在客房的书案前对弈,又是黑白子的围棋,戴云将黑子放在天元位,第一个说话,“王爷,下官先走,今日京兆府一切如旧,那个人没有受苦,只是需要几日才能走出京兆府大牢。” 高瑜执白子点三三位,“戴少卿办事果然干脆利落,若是那个人回府,本王定有重谢。” 戴云继续下棋,“王爷,今日在京兆府大牢还见到成相府的管家成源,一句话也不说,很是气人,京兆府的大狱还是刑罚重,也不知这成源能否受得住大刑。” 高瑜笑着说,“百姓都传,宰相门人七品官,看来所传非虚。” 戴云和高瑜的对弈也引来大理寺卿甄春林的围观,甄春林瞧着棋盘,脸上挂着笑,心中在打鼓,“宁王跑到大理寺来找戴少卿对弈,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幸好戴少卿棋艺高超,略胜一筹。” 最终算子戴云略胜三子,赢得对弈,高瑜输了,笑着说:“戴少卿果然棋艺高超,本王佩服,这就告辞。” 戴云送高瑜走出大理寺,一直到高瑜的马车看不见踪影,才敢大声说话,“总算是走了,若是宁王在大理寺出事,本官可担不起这罪责。” 甄春林此时出现在大理寺门前,低声说道:“贤侄,这宁王殿下可不好招惹,下次还是莫要招惹为好。藩王和朝廷大员结交是大忌,陛下一直很讨厌这个。” “世伯,此次均州刺史墨青运一案把宁王府的管家牵连进去了,宁王本是很生气,想找大理寺讨个说法,今日过来对弈就是故意刁难,不论输赢,宁王会消气,这就是最好的答复。”戴云低声说着,“昨日还去京兆府提审一众人犯......” 甄春林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嘱咐一句,“贤侄,万事小心谨慎,近来大理寺案子多,不是每个案子都需你亲力亲为,那几个大理寺正也是个中好手,大理寺嘛,办差公平公正,也不是事事都如此。” 戴云笑着点头,“世伯所言有道理!下官定细细体会!” 第90章 恐惧 戴云对甄春林的话也深有体会,每一次只要涉及皇家的案子均会不了了之,此次均州刺史墨青运贪墨一案涉及宁王殿下,陛下还是不肯动宁王,只是恩准大理寺缉拿均州那群犯事的官吏,至于宁王府的管家不闻不问,这就是大康朝堂的隐秘。戴云不敢对外说这些隐秘,夜半之时说梦话也不敢说这些话。 戴云刚送走宁王高瑜,一转头瞧见刚从均州回来的大理寺正焦福之,急忙问道:“焦福之,你回来了?人犯都押回来了?此次办差为何如此快?” 焦福之用手擦擦脸上的汗珠,笑盈盈地说:“少卿大人,此次前去均州,均州新任刺史还没选出来,均州政务一团糟,均州驻军实在看不下去,带兵接管刺史府,均州混乱的局面才有所改观。此次前去捉人,还查封一个军械兵器的私库,一干人犯顺利地押回京城。” 戴云轻拍焦福之的肩膀,“一路辛苦,这两日好好审一审这些人犯,把具结文书写好交给本官。焦大人日后前途无量。” 焦福之笑着应下,“焦某多谢少卿大人提携之恩!” 戴云瞧着焦福之离开的身影,还是有些疑惑,“以前本官下去查案都是坎坷不断,为何焦福之下去办案如此顺利?均州与越州接壤,均州有一个军械兵器的私库,那铸造这些军械兵器的地方一定离私库不远,若不在均州,那定在越州,私铸军械兵器的铜铁矿在哪里?这就是一个糊涂案子,没头没尾。” 戴云突然想到一个更好的主意,叫来身边的薛恒,低声说:“薛大哥,你派个靠得住的仆人化妆成成相府的管家成源去越州一趟,去刺史府逼问一下越州司马孟得霄,吓唬一下他,官府命令禁止民间私开铜铁矿......” 薛恒笑着点头,“公子,待我们一同回戴府,我就去安排此事,此计甚是奇妙,那两个人就是想破脑袋也不会猜到公子头上。” 戴云呵呵一笑,“薛大哥,你会笑了!真好!在等一个时辰回戴府!” 薛恒应了一声“哦”,跟在戴云身后慢步走着。 戴云回到大理寺正堂,详细整理着均州刺史墨青运贪墨一案的文书资料,写了一份奏折,托大理寺卿甄春林转呈陛下。 待到戴云坐着马车回到戴府,心中五味杂陈,查案查到这一步,意外频发,荒唐事不断,一州刺史府离开刺史竟然能混乱到如此地步,若没有驻军的强行介入,均州不知会发生什么动乱。 每次动乱,高世尧都倍感焦虑,此次看到戴云的奏折,也是有些后怕,瞧着站在身旁的段天福,“这个均州混乱如此,先派一个新刺史过去安抚,均州一案刺史府一大半官吏被抓,这么大一个军械兵器的私库,私铸兵器的地方在何处,私铸兵器的铜铁矿在何处。戴云在奏折接连发问,越州刺史付升调任均州刺史,快去吏部传旨,速令付生两日内必须到均州赴任,越州政务暂时交由越州司马孟得霄打理。” 段天福低声说,“陛下,老奴领旨,戴大人忧心国事,足见陛下看人之准。” 高世尧叹息几声,继续说,“大康每一个州的百姓都不能受苦,真希望多一些像戴云这般忧国忧民之人。” 段天福领命离开御书房去传旨,御书房的空气凝结在一起,高世尧看着手中的奏折,禁不住叹气,“越州和均州紧密相连,军械兵器的私库在均州,铸造兵器的地方,私铸兵器的铜铁矿一定离均州不远,付生在越州一直和宁王不对付,墨青运现在看来就是遭人诬陷下狱。这些事和宁王有关系吗?宁王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宁王和十八年前戴天德惨死一案有关联吗?戴云近期的所作所为,都是针对宁王高瑜和成天兴,莫非两人和当年的案子有关联?” 高世尧一直派人盯着戴云,将戴云的踪迹逐一分析,得出一个吓人的结论:戴云所有的动作都是为了查当年的案子。 “戴云做人做事合乎圣人之言,查案果决,惯用雷霆手段,文武双全,和当年的戴天德太像了。”高世尧反复思虑着戴云这个人,也想给他一个很好的交代。 “综合各方面来看,戴云可不是那种眼神清澈言语温柔之人,正是太子需要的肱股之臣。” 高世尧瞧着窗外的夜景,回忆着近几个月来京城发生的事情,刑部和御史台已脱离璟王父子的掌控,漕司早已大换血,边境四州驻军大洗牌,右相成天兴在各州安插的人已清理大半,左相司马绶本就代表门阀世家大族不足为虑,大康朝堂基本在掌控中,十八年前刚即位时上天降下来一个戴天德,后来被人夺走了性命,这十八年来朝堂一片混乱,根本没有人把朕放在眼中。十八年后上天又降下来一个戴云,还不到五个月,朝堂瞬间变得安静,就连手握重兵的藩王宁王都不敢大声说话。宁王一直不愿臣服于朕,在封地纵容官兵抢掠百姓,越州地处南境,百姓本就刁蛮难以管理,幸好有付生用心管理才安抚好越州百姓。太子早已过弱冠之年,一直没找到好老师,现下有了一位好老师辅助,日后定能做一个明君。 高世尧作为帝王,表面上威严风光,背地里一直被门阀世家和一群老臣所逼迫,没有一个帝王的一生是顺利的。 此时戴云手摇折扇站在假山上的凉亭上,“公子,公子,人已经出发了。明日就能有结果。”薛恒站在戴云身旁,故意压低声音说话。 “薛大哥,现下京城的局面太乱,又是宁王,又是成天兴,综合目前各方面的消息来看,宁王就是追杀墨雨琪的幕后主谋,均州墨青运贪墨一案引发出均州私铸军械兵器仓库,均州与越州紧密相连,说不定哪一天宁王的越州军千里奔袭直扑京城,陛下的皇位将不保。这不是危言耸听,北境的大军一直在和大秦军队作战,根本不能抽调回来平叛。”戴云早已预测到将来的事情,担忧的神情已显露无疑。 薛恒不知如何劝慰,“公子,现下,宁王府的管家还在大牢中,成相府的管家也在大牢中,还有些时日可以扭转局面。清雅早已准备好晚饭。” 戴云冷漠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俯瞰整个京城,这就是一局难以预料输赢的对弈,宁王和成天兴即便有无敌的暗探网,也没有算输赢的计谋,这或许也是高世尧一直期盼的事情。 今夜最忙碌的一个人算是大理寺正焦福之,焦福之带着一众属官审理从均州押回来的犯事官吏,有均州刺史府文案主簿,银库功曹,粮库功曹,刺史府捕快等一十五人,审出的结果不亚于一支射中靶心的快箭。 焦福之陷入困境之中,如实记录审讯就是揭开一个泼天大案,涂改审案记录就是欺君,想起戴云的那句话:如实审讯记录,余下的判决交给陛下。 焦福之如实记录审讯记录,写好一份真实的审案具结文书,好似有一股阴霾笼罩在他的头顶,“均州大案不止是一众官吏联手污蔑刺史墨青运一案,还有掩藏私铸军械兵器一案,均州驻军主将强行带兵进均州城平息百姓怨言,这样的泼天大案大理寺少卿对此漠不关心,这是谁的意思?大理寺卿的意思?陛下的意思?焦某就是一个小小的大理寺正,无权无势,更没有依靠,不敢得罪宁王,更不敢得罪大康右相,真要是活活逼死焦某啊!” 焦福之命令一众官差将人犯押入重刑犯囚牢,待在大理寺正堂一夜未眠,一直等待着有人来取文书。 “焦大人,焦大人,可有什么要交给戴少卿?”这是薛恒的声音。 焦福之叹息一声,将审讯记录和具结文书递给薛恒,“薛侍卫,你总算来了,若是再不来,在下就要撑不住了,这些就是少卿大人要的,烦请薛侍卫转告戴少卿,案子赶快请陛下裁决,这泼天大案瞒不住。” 薛恒接过审讯记录和具结文书,一摆手,“焦大人,先回去歇息歇息,案子是查不完的。这是我家公子说的。” 焦福之瞧着薛恒离开的背影,小声嘀咕,“薛侍卫的公子不就是戴少卿吗?一个小小的侍卫也敢这么玩。岂有此理?” 焦福之实在困得不行,趴在正堂上呼呼大睡。 薛恒离开大理寺,戴云的马车就停在大理寺门前,薛恒将审讯记录和具结文书递给戴云,继续驾马车去皇宫。戴云逐一看完审讯记录和案件具结文书,案件表面上的均州犯事官吏均已在大理寺死牢中,指使人诬陷墨青运的人,操控私铸军械兵器仓库的人,是宁王府的管家康泰,宁王想必和此事也脱不了干系。 “焦福之一夜未眠定是这个缘故,换做是谁,谁也不敢得罪高高在上的宁王。”戴云轻吹一口气,一脸凝重,掀开车帘看了一眼街上两边的路人,叹息一声,有点儿不敢去上朝,倒了一杯刚煮好的热茶喝了一口,大声说:“薛大哥,今夜不论多晚,只要那个仆人回京第一时间告诉我。” 薛恒应了一声“哦”继续驾着马车直奔皇宫,这就是薛恒的一贯作风。 “今日的早朝定然不会太安静,这就是热闹的朝堂。”戴云坐在马车上快要睡着,一直到皇宫门口,特意把凌风剑交给薛恒保管,上朝诸位大臣皆不能佩戴宝剑入大殿。戴云迈着大步走进皇宫前去上早朝,一路上都躲避着诸位大臣,刚走进崇文殿,瞧见大理寺卿甄春林笑着走过来,“甄大人,还有要紧的事情吗?” 甄春林摇着头,一脸笑意,“戴少师,今日无事,坐等看笑话。” 宁王高瑜和成天兴相互瞧瞧,彼此不说话,两人虽说是很想见面,但现下还不是见面的好机会。 定王高瑛笑着走过来,“戴少师,太子没来,今日早朝不妙,会有大事情要发生。” 戴云瞧见定王高瑛,突然想到一个很好的主意,“殿下,今日大理寺无事,听闻城外栖云山顶有一个清风亭,一起去看看,如何?” 定王高瑛思虑片刻,“好主意!下朝一起骑马过去!栖云山还有一个很灵验的庙宇云空寺,可以求签问事。” 戴云继续和定王闲聊,突然瞧见段公公手握拂尘走进大殿,“陛下口谕,今日早朝取消。诸位大人先去办差。” 段公公讲完这些话快步离开崇文殿,独留下一众文武官员在殿中小声议论。 戴云拉着定王高瑛笑着走出崇文殿。宁王高瑜瞧着两人的背影,走到成天兴面前,低声问道:“成相,定王和戴少卿如此亲密,毫不避讳外人。日后谁还敢戴少卿!” 成天兴低头快速思考,施礼道,“宁王殿下,你们都是皇亲国戚,微臣不敢造次,更不敢招惹戴少卿。定王有封地,有兵马,还掌握着兵部的实权,微臣不敢私下评论。告辞!” 宁王高瑜没想到成天兴如此胆小懦弱,现在陛下一直不见宁王,宁王上了三次奏折就是没听到陛下的恢复。自从宁王高瑜奉旨离开封地越州来到京城有两个月了,一直想要回封地越州去侍奉老宁王,高世尧接连三次驳回宁王的请求。宁王也是预感到危险即将到来,想要回到封地躲起来,不想再淌京城这股浑浊的水。 “若是时间回到十八年前,一切都会改写!”宁王高瑜叹息一声,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崇文殿,令人压抑的宫殿快要将他逼疯,逼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康皇宫崇文殿中的那把龙椅。 每一个生在皇室中的人都梦想着登上皇位,高世尧击败璟王夺得皇位,因膝下无子,收养宸王之子高寅,立高寅为太子,后来虽然有了儿子高觉,也一直没有废太子的想法。待在这样的京城之中,宁王害怕哪一天等来一道赐死的诏命,身在皇室,命不由己,宁王的命运也受他人掌控。 第91章 请缨 与宁王相比,定王高瑛的命略好一些,老定王高世德一直站在高世尧一边,和戴天德力挺高世尧登基即位,高瑛在高世德卸下王位之时承袭定王爵位,后坐镇兵部,任兵部右侍郎。高瑛的封地也是老定王高世德曾经的封地渝州,高瑛的两个儿子养在渝州王府中,渝州军是历代定王的私军,其长子高封和次子高昀皆在渝州军中历练任职。 戴云和定王高瑛的姻亲关系在大康人尽皆知,也正是因这层姻亲关系,大康百年世家门阀大族和皇室宗亲在暗处支持戴云,左相司马绶都不敢为难戴云,倒是右相成天兴三番五次地派人刺杀戴云,早已招致左相司马绶的不满和排挤。高世尧平日不管这些,却已知晓整个朝堂的动向。 这边定王高瑛和戴云骑马前往郊外十里处的栖云山,而薛恒独自驾着马车回到戴府。建州城外的栖云山,是建州城北部的屏障藩篱,平日里来此游玩的人很多,今日有三三两两的游人来此赏花,栖云山的桂花开得正盛,山顶的清风亭是俯瞰京城的好地方。 高瑛和戴云骑马上山,一直到半山腰,将两匹快马绑在半山腰的两棵树上。戴云和高瑛各自换了一套便服走着到山顶,戴云腰间挂着的凌风剑格外耀眼,高瑛拉着戴云慢步向山顶走,一边走,一边讲着栖云山的趣事。 “表弟,听栖云山的老辈人说,这栖云山有一个美丽的传说,相传在很久以前,栖云山上有一条恶龙作祟,它兴风作浪,毁坏庄稼,伤害百姓。百姓生活在恐惧和困苦之中,渴望有人能够为民除害。后来有一位名叫许仙的青年挺身而出,他手持宝剑上山斩龙。经过一番激烈的搏斗,许仙终于将恶龙斩于剑下,为民除去祸害。从此栖云山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与和谐,百姓们也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这个云,和表弟你的名字是同一个字。栖云山每年都有很多诗人前来吟诗作画。”高瑛很是得意,这里曾是他年少时常来的地方。 戴云瞧着栖云山的秋景,脸上洋溢着喜悦之色,“表哥,这里还真是游玩的好去处,想必是表哥常来的地方。” 高瑛笑着点头,“你有所不知,这里春日,夏日,秋日,冬日,每季都有好玩的景致,站在山顶的清风亭可以看到整个京城,和戴府假山上的八角凉亭一样,戴府上的八角凉亭是望月亭,清风望月是京城的两个有名的亭子,就是戴府一般人进不去,前几日听闻太子去过戴府,表弟还和太子打了一架,太子打输了。凌风剑不愧是御赐的宝剑。” 戴云突然一抬头瞧见清风亭,清风亭果真和戴府的望月亭一模一样,戴家百年古宅还真是京城一佳景,“果然是清风亭!” 高瑛慢步走进清风亭,戴云紧跟在后面,清风吹拂起两人的长发。戴云拉着高瑛坐下来,从衣袖中掏出大理寺的审讯记录和案子具结文书放在凉亭的石桌上,“表哥,这是大理寺近来审讯的均州刺史墨青运贪墨一案的文书,先看一看。” 高瑛怀疑地拿起审讯记录和案子具结文书逐一看,脸色变得异样,“这还没上交陛下吗?宁王府的管家怎么会参与其中?” 戴云叹息一声,将头转向一边,“表哥,这是真的,大理寺正焦福之全权办理此案,我连审案都没去,宁王府的管家康泰现在还关在京兆府大牢中,据暗线来报,宁王指示康泰胁迫均州刺史府属官联名诬陷均州刺史墨青运,就是因为墨青运查到私铸军械兵器的仓库,正要查封上奏。宁王在越州有封地,有私军,竟然还私铸军械兵器,这倒底是要做什么?” 高瑛瞧着戴云叹息几声,“还有什么?当年姨父姨母的死也和宁王有干系?” 戴云禁不住点着头,“具体细节还没查清楚,但定有关联,成天兴这个右相和宁王有紧密联系。表哥,你教我一个两全的办法。” 高瑛瞧着凉亭四周的景致,低声说,“为何要第一个告诉我?” 戴云无奈地叹气,“表哥,我们是一家人,宁王也算是连襟,我也不想宁王因为这件事丢命。” 高瑛轻拍戴云的肩膀,严肃地说,“表弟,这个案子如实上报给陛下,具体如何处置看陛下的决断,我也会去劝宁王回头是岸。换谁遇到这种事,都会心乱,你只管照实上报,其余之事莫要问。皇家之事一时也说不清楚。” “多谢表哥的理解!”戴云说出心里话,和定王高瑛敞开心扉。 高瑛低声说,“表弟,陛下也是心狠之人,太子虽说是养子,但也是自小养在身边的儿子,京城之中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太子的性命,陛下的小儿子高觉不足十二岁,尚未到弱冠之年,再过几年就是皇位之争,皇家之事莫要多参与。当年父王和姨夫力挺陛下登基,那些皇室宗亲有人记恨父王和我。世事难料,还是小心为好。” 戴云读懂高瑛的心思,继续和他闲聊,“儿时我在黄州清风坡无忧无虑,很开心,只要看到松林那边有小松鼠出没,就会很高兴,两只小松鼠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上,来回反复跳跃。” 高瑛瞧着戴云腰间的凌风剑,手指凌风剑,“这个可以拿出来耍耍。” 戴云笑着解下凌风剑递给高瑛,“好好看!”高瑛接过凌风剑,认真瞧着凌风剑剑鞘上的龙凤雕饰,轻轻拔出凌风剑,长剑锋芒毕露,舞起来剑气凌越清风。戴云第一次发现凌风剑舞起来颇有惊人的剑气,在旁快乐地拍手鼓掌。 戴云和高瑛在栖云山一直待到未时四刻,两人骑马返回京城,一路上出奇地顺利。高瑛骑马直接回王府,戴云骑马回到大理寺,刚下马,将马绑在大理寺门前的拴马桩上,一抬头,瞧见一个熟悉的人,竟然是段天福,“公公,你怎么来了?” 段天福瞧着一脸笑意的戴云,一甩拂尘,“戴大人,戴公子,你可让老奴好等啊,陛下召见,跟着老奴进宫,要带上陛下想要看的文书。” 戴云似懂非懂地点头,“公公,一起进宫面圣。” 段天福拉着戴云坐上马车前往皇宫,一路上戴云试探地问了几句,还是没问出什么,只能暂且忍耐。每一次面君都会出现一些意外之事,戴云早已习惯这些事情。 “戴公子,戴大人,你还是好好想想上次面君的事情。”段天福还是忍不住提醒一句。 戴云从衣袖中掏出一沓文书,低声说,“公公放心,早准备好了,大理寺的官员办事干脆利落,烦请公公在陛下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段天福叹息一声,轻吹一口气,“戴公子,戴相爷在世之时可没公子这般调皮。” 戴云这才知道段天福的事情,和原先猜测得一样,陛下的贴身太监竟然是家父生前安插的人,“公公放心,在下知道公公的美意,会和家父一样保护公公。” 段天福惊讶于戴云的聪慧,还是笑着点头。这就是段天福最真实的样子。 他领着戴云一步步走进御书房,高世尧正坐在书案前看奏章,瞧见戴云走进来,站起身笑着问:“戴爱卿,均州刺史一案可查清?昨夜爱卿的奏章朕已看过,均州之事朕已知晓。” 戴云躬身施礼,从衣袖中掏出大理寺审讯记录和案子具结文书递给高世尧,“陛下,大理寺已审结此案,这些是审讯记录和具结文书,请陛下览阅。” 高世尧接过这些文书前后看了三遍,神情变得异样,“宁王府的管家竟然如此无法无天,胁迫均州刺史府属官联名诬陷均州刺史墨青运,还派人追杀墨青运的家人,想要杀人灭口。朕已调越州刺史付生任均州刺史,越州司马孟得霄暂代刺史一职。现下之困局,该怎么破?” 段天福此时在旁拿出一封书信递给高世尧,“陛下,这是越州司马孟得霄写给宁王的回信,被禁军在城外截获。” 高世尧展开书信看了一眼,书信内容: 宁王殿下,越州形势岌岌可危,京城有人前来质询私铸军械兵器一事,越州境内铜铁矿的开采出现劳力减少,工匠逃跑,恐被朝廷发觉,只能暂时隐蔽。成相府的门人无事生非,来越州刺史府质询下官此事,请宁王殿下安抚好成相爷,切切。 越州 孟得霄 白 高世尧将书信递给戴云,“你也看看,越州司马竟然是宁王的人,还和成天兴有关联。” 戴云思考片刻,跪下磕头,“陛下,臣有一计可令宁王困于京城,先把老宁王一家接到京城王府,名为孝敬,实为软禁;第二步将越州军分批调往北境抗击秦贼,待越州军离开越州,速调成州驻军进入越州,名为换防,实为监视;第三步微臣带人前往越州暗访查出越州私铸军械兵器的铜铁矿所在地,撤换暗中投靠宁王的官吏。至于京城的宁王也不敢有动作,宁王没了私军,没了封地,只是一只困在牢笼的老虎。不足为虑。” 高世尧频频点头,笑着说:“戴爱卿果然好计谋!现在看来,越州司马孟得霄也不堪重用,朕已决意让墨青运官复原职,调任越州刺史,宁王府管家康泰和成相府的管家成源先行无罪释放,只有让两人先动起来才能有所收获。古人云,予取予夺,先投下诱饵,才能调到大鱼。” 戴云低声回道:“陛下圣明。明日微臣便动身前往越州暗访,宁王殿下私铸军械兵器必须有凭据才能定罪,太子殿下可同往,顺便体察南境民情。” 高世尧笑着点头,“戴爱卿,前几日太子请旨处斩三年前秋闱犯事的一干人犯,这是你给太子出的主意吧?这招敲山震虎果然好用,今年的秋闱可顺利进行。” “臣不才,但身为太子少师,定要为太子殿下肝脑涂地。”戴云再次躬身施礼。 高世尧高兴地说:“戴爱卿说得在理,朕准太子与爱卿同往越州暗访,听定王说爱卿棋艺不错,来对弈一局。” 戴云应了一声“臣遵旨”。段公公在软榻上准备好围棋棋盘和黑白子棋子。 “陛下,先请落子。”戴云选了白子,高世尧选了黑子。高世尧笑着执黑点三三位,戴云还是执白子落在天元位,一来一往中,一黑一白落子,戴云在落后十子后依然留了一口气,借助这口气顺利提黑子十三子。高世尧瞧着棋盘深入思考,心中对戴云的棋艺大为赞赏,突然扔下黑子,笑着说:“戴爱卿,这盘棋等爱卿从越州归来继续下。” 戴云站起身,躬身施礼道:“臣棋艺不精,还需继续向贤者请教。” 高世尧在对弈之时看出戴云的小心思,也没有点破,便命段天福护送戴云出宫。待到戴云走出御书房,太子高寅从后面的屏风走出来,施礼道:“父皇,戴老师好计谋!” 高世尧拉着高寅坐在软榻上,低声说:“寅儿,戴云在帮你树立好口碑好形象,驻军换防之事可在两日内完成,有成州驻军在,越州那些贪官庸吏定然不敢造次。若是此次越州查案干得好,满朝文武便再也不敢非议朕的寅儿。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可愿去南境不毛之地?” 太子高寅满口答应,“父皇,儿臣相信父皇的眼光,更相信戴老师断案的本事,儿臣谢过父皇的谆谆教导!” 高世尧甚是欣慰,继续和高寅闲聊,“戴云办案难免年轻气盛,你也一样,此次下去查案莫要再冲动,上次恰巧有戴大将军相助才平稳过关,这次再有差错朕也保不了他。” 高寅连忙说,“父皇教训得对!戴云就是这样,年轻,爱冲动,这次儿臣看着他,保证老师不惹事,只查案。成州驻军刚换防到越州定然水土不服,要安抚一下驻军的将士们,这些将士们驻守边境异常艰辛,还有忍受与家人分别之苦,难免会有思乡之情,要好好安抚。” 高世尧突然感觉太子长大了,“寅儿,戴云是怎么教你的?还不到两个月,你真是脱胎换骨,越来越像储君了。这个老师还是选对了!” 第92章 私访 太子高寅很是兴奋,瞧着刚才戴云和高世尧对弈的棋局,心中很是疑惑:“父皇的棋艺略逊一筹,若是按照此棋局的发展,戴云赢三子,父皇为何要在此投子止棋?搞不懂父皇是何心思?戴云的棋艺大有长进,做人做事如棋,此次去越州私访,还真是戴云为孤铺的一条路。” 太子高寅离开御书房之时已是酉时四刻,高世尧对现在的太子很是满意,此次越州查案虽说很难但只要能完成,也算是太子高寅的一大功劳。 离开皇宫的戴云坐着马车回到大理寺,独自站在大理寺院中,回想着近些日子京城发生的几件大事,大理寺卿甄春林出现在他身后,低声问:“贤侄,可有什么忧虑之事?” 戴云闻声转身瞧见甄春林,“世伯,从明日起,我要告假半月,要回黄州老家处理清风坡的田产,大理寺的案子一切照常,均州刺史案陛下已有旨意,一切有劳世伯操劳。” 甄春林笑着点头,“贤侄莫要担心,均州一案只要处理完,其他案子均好审理,乐游和焦福之都是审案好手,听闻黄州是贤侄儿时读书之地,回去看看也好。黄州地处北境,一路小心。” 戴云辞别甄春林,将手头的案子跟乐游、焦福之讲清楚,便离开大理寺回戴府。薛恒驾车前来大理寺接戴云归家,一路上戴云一句话也不说,心中也不知道如何和夫人讲这次去越州暗访一事,马车刚到戴府门前,低声说:“薛大哥,你去心悦斋和墨雨琪说一声,墨青运已官复原职,无罪开释,去大理寺接墨刺史出狱,明日一同去越州上任。均州刺史贪墨一案已审结,均州刺史墨青运无罪开释。还有一件事,明日卯时我们一起跟着太子殿下去越州暗访,此事要保密,不要对外说出去,谁都不能说。” 薛恒点头答应,“公子,现下我就去心悦斋。” 戴云瞧着薛恒离开的身影,大步走向后院,迎面走过来的人是花雪儿,“公子,太子殿下正在假山上的凉亭上等候。” 戴云早已料到高寅会在此时出现,没想到会这么快,一摆手,“雪儿,多准备几套夏日便服,明日卯时我要外出公干,对外叫说本官回黄州处理老家田产。” 花雪儿笑着问:“公子,此次外出公干也是对外保密,又是谁也不带?” 戴云点着头,不再说话,迈着坚定的步子走向假山,一步步走到假山山底,沿着阶梯走上凉亭,只瞧见太子高寅坐在石桌上喝茶,还吃着板栗糕点,快步走过来,笑着施礼,“殿下,臣在大理寺交代差事回来迟了。恳请殿下谅解。” 高寅站起身拉着戴云坐在石桌前,笑着说道,“老师,此次去越州暗访该如何安排?” “殿下,暗访是真,太子府每日要营造出唱戏的热闹场景,只要让百官认为殿下还在京城就行,谁也不见,半月内越州之事定然能查清。明日卯时臣和殿下在南门外汇合,殿下只需要带上一名侍卫即可。四个便服之人前往越州必然引不起越州当地官吏和百姓的注意。只有这样,越州司马孟得霄等一众官吏才能放松警惕,成州驻军肖成风将军两日内换防到越州,只要驻军换防完成,越州之事定能办成。”戴云严肃地讲着,“殿下莫要管京城之中的乱事,即便宁王府和成天兴的管家无罪开释也不足为虑,京城禁军便能困住一切想闹事的人。” 太子高寅思虑片刻,“老师讲得好,驻军比刺史府那帮官吏靠得住!新任越州刺史墨青运的底细还不清楚,肖将军曾是戴大将军的心腹,也是大康忠诚的将军。老师一路上还可以多讲一些越州民情。今日兵部已下发换防令,成州驻军已出发前往越州,宁王明日听到这个换防令定要气得吐血。” 戴云干咳一声,瞧着凉亭四周的景致,“殿下,此次越州暗访就是针对大康藩王宁王,若殿下能借此扳倒宁王,臣也可查清当年戴家满门屠戮一案的真相。还有一事,殿下近几月来和陛下走动颇多,没有发现陛下的身子大不如从前,殿下要撑起大康的江山。” 太子高寅听到这些话,想起近几月陛下的反常表现,此时才意识到戴云所说为真,“老师对孤掏心掏肺,孤先谢过老师,此次越州查案暗访定要做好。宁王不除,大康吏治不清。” 戴云倒了一杯茶递给高寅,“殿下,此次暗访快马前行,不住驿站,不入官府,入乡间暗访,会清苦些。” 高寅双眼冒着金光,心中全是欣慰,“老师说得对,若能顺利登上那个位子,受些苦也值得。这半月孤会派人盯着成天兴,若此逆贼有任何暗杀的动静,成相府就是一片死地。不会出现一个活人!” 戴云和高寅笑着品茶,一直到天色渐黑才离开。 天黑之时,京兆府的两名差役将全身伤痕的成源扔到成相府门前,两名差役当着成天兴的面警告:若有下次就是砍头,相府若再敢派人做刺杀之事,京兆府不会再客气。 这是太子高寅的口气,太子兼任京城京兆府尹,自从听到成天兴两次派人行刺戴云一事,早已对成天兴这个右相恨之入骨。宁王府的管家康泰没有在监牢中受苦,回到宁王府时,又是一个十足的骄横跋扈的大管家。 成天兴坐在相府的正厅太师椅上,听着成源的讲述,冷笑一声,“这就是区别对待!相府的管家无缘无故遭受毒打,宁王府的管家安然无事,戴云这个大理寺少卿果然恨透了本相,提审几个人犯还搞区别对待。现下戴云有了太子这个大靠山,定然不惧怕本相,派人盯着戴云和太子的一举一动,只是盯着,不要妄动。类似大虞乡行刺之事必须禀报本相,尔等不可擅自做主行事。逼疯一头长满獠牙的老虎不是明智之举。” 成源被仆人搀扶着下去治伤,成天兴叹息几声,用手擦擦脸上的汗,“陛下,老臣寒心了,曾几何时,臣也是一颗棋子,一颗制衡左相司马绶的棋子,现在没用了,要彻底舍弃了。曾几何时,满朝文武大半都是臣的好友知己,如今全部是仇人,敌人,曾经的好友墨青运还被戴云所救已官复原职,不知孟得霄现下如何境况。当真是忘恩负义,众叛亲离,当年之事皆是迫不得已所为,谁又能真的理解?” 情到深处,每一个人都会潸然落泪。天色渐黑,戴云吃完饭,一摆手暗示薛恒花雪儿快些离开,瞧着花雪儿笑着离开的样子,吓得一愣一愣的,拉着清雅的玉手,小声说,“夫人,清雅,跟你说一事,明日我和太子殿下出趟远门,半月后归,若是有人来拜访,就说本官已告假前往黄州处理清风坡田产。此次公干对太子关键,不能带夫人前去,夫人莫要生气。” 清雅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哦!行,你去吧。今夜可要好好陪小女子,明日就不能陪了。太子也真是,非要这个冷飕飕的秋日去外地,换个其他人不行吗?” 戴云笑着哄清雅,说了不少好听的话,突然间薛恒搀扶着墨青运父女走进客厅,“公子,公子,墨大人,墨姑娘来访。” 戴云一抬头瞧见墨青运父女,叹息一声,“清雅,快给墨大人倒茶。” 墨青运父女想要跪拜,戴云站起身笑着搀扶墨青运,“墨大人,这是在家里,不是大理寺,大人不必多礼!恭贺墨大人调任越州!” 墨青运在墨雨琪的搀扶下坐下来,一拱手,“下官谢过戴少师救命之恩!下官早已悔悟,今生余下时日定为百姓造福,再不站队。” “墨大人官声好,百姓自然爱戴,越州乃大康南境,民刁蛮不服管教,陛下看重大人才干委以重任,望墨大人莫要辜负陛下之隆恩。”戴云叹息一声,说出心里话。“以墨大人看来,越州的铜铁矿会在何处?宁王在封地私铸军械兵器,所需要的银两来自均州,所需要的矿石来自何处?” 墨青运低头,紧锁双眉,从衣袖中拿出一张越州地图递给戴云,“戴少师,这是越州地图,均州与越州相连,铜铁矿极有可能与均州相连的云泽乡,云泽乡地处山区,还有官道只需三个时辰便可直达均州。昔日听闻云泽乡有越州官军驻扎,一边人很难进驻。现下越州官军听闻要调往北境蔡州抗击秦贼。防卫会松懈。” 戴云收起地图,“戴某谢过墨大人解惑!薛大哥驾马车送墨大人父女回心悦斋。” 薛恒搀扶着墨青运父女慢步离开客厅,戴云瞧着在旁喝茶的清雅,第一次看到如此安静的清雅,好生奇怪,“清雅,你为何这般看着我?” 清雅喝了一口茶,“公子,听闻越州客家岩茶茶香浓郁持久,滋味醇厚,甘爽顺滑,甜里透香,汤色通透,红艳明亮,堪称花香甜韵之造极。从越州回来多带一些客家岩茶,陈茶也行,小女子要尝一尝。” 戴云拉着清雅的手,笑着答应,“成!夫人的要求必须要满足,走吧,去前院走走。” 清雅笑着站起身陪着戴云走向前院,两人有说有笑。“明日去越州便服总要提前准备好,还有银子,莫要随意和他人动武,薛侍卫的武功可没有叔父那么高,每次外出公干总会遭遇意外行刺,希望这一次顺利。” 时间一转眼到第二日,戴云和薛恒骑马来到南门,戴云的腰间挂着凌风剑,包袱中还有一把弯月短刀,两套便服,一套官服。太子高寅和侍卫陶虎骑马等在南门。高寅四人汇合在一处。 戴云手指南境的越州,“掌柜的,现在出发,沿着官道从均州入越州云泽乡。” 高寅笑着点头,“老师,走吧!一路急行,出发!” 薛恒和陶虎骑马在前面,高寅和戴云骑马在后面跟着,一路上四人说说笑笑,好生有趣,高寅并不是第一次出宫,这是一次很有趣的外出,没有成群的卫队跟着,自由,开心,完全没有那些烦恼。 陶虎和薛恒早已相熟,两人的相争也很有趣,太子高寅有一瞬间似乎忘记自己的身份,和戴云同食同坐。 高寅一手拉着马缰绳,笑着问:“老师,若是朝堂上那帮老家伙得知老师躲清闲外出公干,会不会气得鼻子冒烟啊?” 戴云呵呵一笑,骑在马背上,脑子一转,“掌柜的,那帮老家伙巴不得我日日告假,御史台的御史都是惹人嫌的主儿。按快马的脚程,明日卯时定能到达越州云泽乡,今夜要连夜赶路。” 高寅点着头,“快走!赶夜路也好,昔日曾听闻夜行八百里的信使,今日孤也做一回夜行郎信使。” 戴云高歌一曲,为夜路增添几分趣味。戴云四人骑马一路不曾停歇,一直到第二日卯时三刻,前面就是越州云泽乡的界碑,太子高寅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戴云从怀里掏出一张越州地图,瞧了一眼云泽乡的位置,手指前面的官道,大声讲:“掌柜的,从云泽乡沿着官道到均州边境只有三个时辰,私铸军械兵器的铜铁矿极有可能在云泽乡大山中,云泽乡山多,洞穴也多,极易隐蔽,墨青运在均州任刺史时曾带人深入越州抓盗贼,在云泽乡差一点儿迷路,这里是天然的铜铁矿所在地,距离均州兵器库还很近。昨夜墨青运交给戴某一张地图,顺着云泽乡的地图可以快速找到这个铜铁矿......” 太子高寅将马头拉到一边,靠近戴云的马,瞧着戴云手中详细的地图,“还是老师有办法,墨青运这个刺史还不错,有了这地图,可以更快找到铜铁矿的位置。接下来怎么走?” 戴云瞧着地图上的五个村,上云村,下云村,中方村,南河村,北肖村,又看着官道的方向,“掌柜的,昔日云泽乡的官军驻扎在中方村,先去前面的中方村找个向导领路......” “出发!出发!” 第93章 遇险 太子高寅两声发出,一行四人骑马快速前往中方村,越州处处是山,山峦起伏,山谷连着山谷,时而崎岖,时而平缓,到处是隐秘的竹林,中方村有百姓千余人,进村只有一条官道,村东头与村西头各有一个客栈,村东客栈名叫云泽客栈,村西客栈名叫云浮客栈,中方村建在青华山山谷中,中方村东侧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军营,军营中驻有五六百人的兵卒,这一队兵卒的校尉唤作独孤筱,独孤筱对青华山甚是熟稔,在此驻扎有八年之久。 “公子,前面是中方村,有一个大牌坊,大牌坊上写着三个字-中方村。”薛恒骑马瞧见前面的大牌坊,“公子,可以下马了。” 戴云和高寅笑着下马,陶虎紧跟着快速下马,牵着两匹快马走在前面;戴云和太子高寅慢步走着,薛恒跟着下马,牵着两匹快马跟在后面。 戴云瞧着中方村的建筑风格,叹息一声,“掌柜的,这里是中方村,这房檐风格是客家人的建房风格,客家人当年南渡扎根越州一带,前面有一个云泽客栈......” 太子高寅瞧着前面的云泽客栈,扫视一圈四周,“老师,就选这家云泽客栈,先住下来歇息半晌。” 戴云点头表示赞同,大声说,“薛大哥,陶大哥,掌柜的说了,住在云泽客栈,你们先去看看,选两间上好的客房。” 薛恒和陶虎将四匹快马绑在客栈门前的拴马桩,薛恒快步走进云泽客栈,瞧见客栈一楼站着一位风姿绰约的老板娘,云泽客栈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老板娘田三娘,另一个是店小二阿明,此时阿明正在一楼的大堂里擦着桌子,田三娘身穿一套白色的长袍,手中摇着一个团扇,瞧见薛恒走进来,笑着问:“这位客官,几位啊?二楼有上房。” 薛恒手拿长剑,神情严肃,“老板娘,两间上房,有吗?一共四个人。” 田三娘瞧着英俊的薛恒,一只手摸着薛恒的长剑,“公子的剑,公子来云泽所为何事?不知公子可否有心仪之人?” 薛恒瞪着田三娘,大声说:“三间上房,住五天,多少银子?本侠客的剑出鞘,是要死人的。” 不知何时,陶虎早已站在薛恒的身后,戴云和太子高寅身穿便服站在一旁想看看热闹。 “一天十两,五天五十两,每天管两顿酒菜,若是这位侠客没钱,押上这把长剑也行。”田三娘故意调侃薛恒。 陶虎大笑一声,“薛兄,薛兄,这老板娘瞧上你了。老板娘,你有所不知,这位侠客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客,人送绰号-血无痕。” 薛恒一转头,瞧见戴云和太子高寅,干咳一声,将一锭金子放在柜台上,“老板娘,二楼三间客房,啥都不要打听,本侠客不讲价。头前带路!门前的四匹快马牵到后院好饲料喂着!” 田三娘扫视一圈,瞧见带着宝剑的陶虎,身穿便服的戴云和高寅,意识到这四人是不好惹的角色,“阿明,带四位客人去二楼甲号房,乙号房,丙号房,好生伺候着。” 正在擦桌子的店小二阿明笑着跑过来领着戴云四人去看房,田三娘回忆着戴云四人的装扮,“这四人不简单,两名带剑的人是侠客,余下的两人也带着剑,好似做生意的掌柜,话不多,瞧着很厉害。” 戴云将太子高寅安置在二楼甲号房,戴云住在二楼乙号房,薛恒和陶虎住在二楼丙号房,太子高寅进入客房中吃了午饭便入睡,戴云先安排薛恒和陶虎先去歇息,独自站在甲号房门外守着,前后守了四个时辰。 店小二阿明笑着走下二楼,来到一楼柜台前,瞧着田三娘,“三娘,这四个人好生奇怪,四个带着剑,现在有一个人守在甲号房门外,听口音不是本地人。” 田三娘摇着头,“阿明,别打听,这四人有剑,剑出鞘会死人,听听血无痕这个名字,好吓人。” 陶虎睡了四个时辰来替换戴云,戴云将包袱放在二楼乙号房中,思索着一路发生的事情,拿着凌风剑走出客房,沿着木制楼梯来到一楼,要了酒菜独自吃着,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尝了一口越州当地的菜肴,“这个鱼烧得不错!” 田三娘拿着一壶酒笑着走到戴云面前,将酒壶放在桌上,“公子如此英俊,不知来云泽做什么买卖?” 戴云将一把弯月短刀放在桌上,“杀人越货!老板娘信吗?” 田三娘呵呵一笑,“公子不像剑客,好似官爷,这弯刀是胡人的佩刀,公子来自京城。” “老板娘,听说中方村附近的青华山有铜铁矿,在下就是想要购买铜铁矿石的行商,现下铜矿石和铁矿石的价格贵得离谱。”戴云倒了一杯酒慢慢喝着,“大姐,你可见过那些挖矿的劳力?” 田三娘冷眼瞧着戴云,“公子,看在公子如此好看的份上,三娘跟你说一说,这青华山还真有铜铁矿,中方村东边就是官府的一处军营,就是保护铜铁矿的军兵,有好几百人,一般人买不到,据说是官府的私矿,每次来这里拉矿石的官差都会在客栈里停歇两天,那些挖矿的劳力都没见过,听闻也没多少工钱,八成是强制绑来的劳力。村西头还有一家云浮客栈,那是刺史府名下的客栈,掌柜的是越州司马孟大人的连襟肖客,赚得太多......” 戴云笑着从衣袖中掏出十两银子递给田三娘,“在下先行谢过三娘!三娘这生意做得是真好!本少卿也是大开眼界!” “少卿?什么少卿?” 戴云恍然大悟,“不瞒三娘,本少爷小名少卿,复姓长孙,越州还是好,山清水秀......” 田三娘用余光瞥见戴云腰间的凌风剑,笑着问:“公子的宝剑可是好东西,可值不少钱呀。” “这是仿制品,哪里是真正的凌风剑?”戴云说话半真半假,想以此试探田三娘的真实身份。 戴云和田三娘聊了一个时辰,戴云吃完晚饭,实在困得不行,回到二楼乙号房去歇息,临睡前命令陶虎夜里守护好太子高寅,薛恒夜里不能休息盯着整个客栈。 一整夜,田三娘瞧着二楼,心中增添几分疑惑,“两名带剑的侠客好似官府的侍卫,另外两个人一身贵气,还真是不好惹的人物。” 阿明看不下去,劝田三娘去歇息,独自看店,“老板娘,都子时了,不会有人来了,小人不困,三娘先去歇息,小人守着就行。” 田三娘拗不过阿明,只好去自己房间歇息。 这一夜陶虎在二楼来回守着,薛恒用轻功跳到客栈的房顶瞧着中方村,沿着房檐来到村西头云浮客栈的房顶,看到来来往往的官差都在云浮客栈暂住,一名驻军的兵卒身穿铠甲笑着走进云浮客栈一楼柜台,“肖掌柜,这是铁矿石样品,烦请交给二楼甲号房的张捕快,小人先走了!” 云浮客栈的掌柜肖客笑着点头,瞧着这名兵卒走出客栈,一转头,发现原来的铁矿石变了样子,用手擦擦,“哦,原来是落了灰尘,还以为是被调换了......” 就在刚才一眨眼的功夫,薛恒用一块普通的石头调换刚才的铁矿石,心中还是疑惑,“这云浮客栈在做什么交易?驻军的兵卒和官府的官差搅合在一起,还有这铁矿石,搞不懂,还是拿回去请公子好好研究研究。这脑子还是不够用。” 待薛恒拿着铁矿石样品回到云泽客栈已是寅时四刻,戴云被客房外的脚步声惊醒,慢步走到房门前轻轻打开房门,瞧见刚回来的薛恒,一挥手,“快进来!”薛恒跟着戴云走进客房,戴云拉着薛恒坐在圆桌前,倒了一杯茶递给薛恒,“薛大哥,在村西头的客栈查到了什么?” 薛恒将铁矿石样品放在圆桌上,喝了一口茶,轻声讲述着今夜在云浮客栈看到的一切。“公子,这云浮客栈有可能是官府和驻军秘密交易的窝点,处处透着诡异。” 戴云听完薛恒的讲述,低声说:“看来云泽客栈的田三娘没有说谎,青华山就是越州铜铁矿的所在地,当年宁王带着私军驻扎越州,派了一队几百人的军兵镇守云泽乡,不是为了剿贼,而是为了开挖铜铁矿,越州刺史府的官差还是帮凶,如此看来,越州刺史府和均州刺史府沆瀣一气,专为宁王私铸军械兵器。这个案子不好查,刺史府和驻军勾结在一起,也不知成州驻军的肖成风将军有没有换防到越州来。” “薛大哥,你先回去歇息,”戴云想了想,“明日你去附近的军营去逛一逛核查一下军营兵卒的人数,再去附近山谷的洞穴去看看,铜铁矿定然在洞穴中,不可能是露天采矿,这两日先做这些。这块铁矿石留下,我研究一下。” 薛恒留下铁矿石样品回丙号房去歇息,戴云再也睡不着瞧着桌上的铁矿石,小声嘟囔,“这是铁矿石样品?记忆中的图和真实的铁矿石不一样,这能炼出铁来,看来大康的炼铁术还真挺高,太子殿下若是醒来,我该怎么向他讲述,直接说这就是挖出的铁矿石。” 戴云两只眼睛一直紧紧盯着铁矿石样品,后来天亮了,太子高寅醒来领着陶虎来到乙号房来见戴云,三个人全都瞧着这块不简单的铁矿石,戴云把昨夜的经历讲了一遍,试着问:“殿下,这件事现在怎么办?” 太子高寅瞧着陶虎,想听听陶虎的意见,陶虎低着头,“殿下,戴大人,在下不懂这些,你们聊,我就外面候着。” 戴云笑着说,“等等!”戴云随后递给陶虎一封信,接着说道,“陶侍卫,你曾见过成州驻军肖成风将军,本少卿给新任越州刺史墨青运写了一封信,你先把这封信交到墨刺史手中,让他安抚好刺史府一众属官,然后你再去联系即将换防到越州的成州驻军肖成风将军,令肖将军带兵来云泽乡擒拿云泽乡这些驻军兵卒。今日吃过早饭,你就出发,先在越州城中等着,肖将军最迟明日卯时会到城外驻军军营。此次能否扭转局面就看陶侍卫能否顺利完成这个差事。” 太子高寅反复思虑着,合上手中的折扇,瞧着陶虎,“陶虎,按照老师说得去做,如遇反抗的驻军兵卒可斩杀一二,这是本宫的命令。先去楼下吃早饭,吃完就出发。” 陶虎接过书信,“在下领命,保证完成差事!三日内必定带着肖将军的大军前来。” 戴云瞧着陶虎走出客房,听到客房门关上的声音,低声说:“殿下,戴某已派薛恒前去周围的军营打探消息,进入有可能藏匿铜铁矿的洞穴去探查,这两日定然有结果,第三日殿下和臣要去村西头的云浮客栈大闹一场,将刺史府官差和云泽乡的驻军全部吸引过去,待到肖将军的大军一到,万事皆可定。这是一个冒险的局,殿下可有这个勇气去试一试?” 太子高寅好似听懂了,“事情远比之前预估的要复杂,幸好提前将越州军调往北境抗击秦贼,老师都布好了局,学生自然要去试一试。好久没遇到这么惊险的局了!” 戴云笑着点头,“请殿下放心,臣誓死护卫殿下,”将弯月短刀放在桌上,“殿下,这把刀送给殿下防身用,只要刺客近身,一刀即可封喉。” 太子高寅拿起弯月短刀瞧着,拔出短刀,又把短刀插入刀鞘,忍不住赞叹,“果然是好刀!此次一战定要拿下宁王这个大康毒瘤。” 戴云向田三娘要了一把古琴,为太子高寅抚琴助兴,一连两日都在客房中,薛恒每日将打探回来的消息逐一禀报,禀报的消息和田三娘说得大体一样。 第三日午时,戴云和太子高寅笑着走进云浮客栈,薛恒就在云浮客栈的房顶瞧着四周过往的行人。戴云瞧着云浮客栈的掌柜肖客,拔出凌风剑放在肖客的脖颈处,大声喊着,“听着,在下的东西丢了,被云浮客栈的住客偷了,这位掌柜可否行个方便?容我们兄弟两个搜一搜,可好?” 太子高寅也拔出腰间的长剑对着客栈一楼正堂的客人,“是你们吗?我兄弟丢了一千两银子,就是你们偷的,快交出来!” 肖客意识到这就是两个前来抢劫之人,不停地使眼色暗示一名仆人去叫外援,“两位朋友,两位朋友,本客栈不欢迎打劫的绿林好汉,请你们出去。中方村东边就有官府的驻军,好几百人,肖某人开这个客栈可是仰仗着越州司马孟大人,刺史府的官差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两位识相的话,赶紧离开。若是不识相,就是找死。” 戴云的凌风剑在肖客的脖颈上重重拍着,“掌柜的,想好了再说话,在下就是想要找回我们兄弟两人的一千两银子,不想打劫。” 太子高寅倒了一杯酒,端起酒杯泼了肖客一脸,“掌柜的,可以吗?”高寅随意踢倒两名近身的仆人,“快去叫那些官差和驻军来啊!” 肖客得意洋洋地说;“我不怕你们,越州司马孟大人是肖某人的表姐夫,你们还不害怕吗?” 戴云一把揪住肖客的衣领,将肖客重重地摔到地上,此时只听见肖客的惨叫声和哀嚎声,“这青华山铜铁矿的劳工被你们压榨,还不给工钱,今日我们兄弟就是为那些劳工出气。听好了,除了丢失的一千两,还有那些劳工三个月的工钱三千两,一共是四千两,不止是这位掌柜拿钱,还是越州刺史府掏钱?” 肖客自知今日被两个劫匪讹上,只好暂且忍耐,等待刺史府孟大人前来解救。 戴云和高寅搬过来一把长椅坐着,“赶快交钱!那些劳工们还等着呢。也不多,区区四千两银子,倒卖一次铁矿石就挣回来了。” “是谁在此大言不惭?”此时云浮客栈外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这是越州司马孟得霄的声音,孟得霄身穿一身官服,官帽大了些,全身的官服与他瘦弱的身躯显得格格不入。 孟得霄大步走进云浮客栈,后面跟着十几名挎刀的衙役,大声问:“是谁敢在云浮客栈闹事?本官是越州司马孟得霄。” 戴云站起身瞧着孟得霄,一脚将孟得霄踢倒在地,大声喊,“跪下!跪下!孟得霄,你可还记得当年的戴右相?还记得本官手中的凌风剑?” 孟得霄身后的十几名衙役愣在原地,孟得霄瞧着戴云,惊呼一声,“戴右相?你是戴右相的儿子?你竟然是戴右相的儿子!你腰间的是戴家的凌风剑?” 突然间云浮客栈又闯进一队兵马,这是云泽乡驻军校尉独孤筱带兵前来捉贼。 “是谁敢在云浮客栈闹事?本将是越州驻军校尉独孤筱!” 第94章 弑杀 高寅转身瞧着独孤筱,一摆手,倏然间薛恒从房顶跳下来,出现在高寅面前,大声喊,“独孤校尉,跪下!跪下!” 独孤筱打量着戴云和高寅两人,突然瞥见跌倒在地的孟得霄,又瞧见戴云手中的凌风剑,吓了一大跳,故意压低声音,问道:“看两位的打扮也不像是劫匪,为何要来云浮客栈抢劫?” 高寅还是坐着,戴云缓慢站起身,亮出凌风剑,大声说:“越州驻军校尉独孤筱见太子殿下竟敢不跪,该当何罪?” 独孤筱瞧着高寅,“他是太子?我还说我是太子呢,一个劫匪竟然还敢冒充太子?真是可恶。” 此时的孟得霄早已吓懵,凌风剑他自认认得,眼前的太子虽然没见过,但也不敢怀疑,趴在地上不敢说话。 独孤筱瞧着趴在地上的孟得霄,“你可是越州司马,还派一个劫匪。真是可笑至极!越州是宁王殿下的封地,越州驻军不认太子,只认宁王殿下。来人,这个人冒充太子,拿下问罪。” 戴云瞧了一眼薛恒,“薛侍卫,保护好太子殿下。独孤筱交给本少卿!” 戴云拔出凌风剑跳到独孤筱面前,一剑刺向独孤筱的咽喉,吓得独孤筱连忙向后退,“本官是大理寺少卿,太子少师,御史台侍御史戴云,独孤霄不敬太子殿下,当诛杀。” 戴云和独孤筱打斗在一起,戴云一剑刺中独孤筱的右臂,“谁还敢上前来!跪拜太子!跪拜太子!”独孤筱带来的兵卒只听独孤筱的军令,从不听任何人的命令。 戴云突然闯入一众兵卒中,腾空跃起,戴云一手持剑,一手持弯月短刀快速落下来,弯月短刀在眨眼间割破几名兵卒的咽喉,几名兵卒瞬间倒地而亡。 “谁还敢近前来战?谁敢来近前来战?独孤筱,跪拜太子,不跪者,当场诛杀!”戴云高声喊着。 太子高寅大声喊了一声,“戴少卿,本宫准你当场诛杀所有兵卒,独孤筱第一个杀。独孤筱不敬国之储君,私自带兵开挖铜铁矿,死罪难饶,当场诛杀!” 独孤筱此刻才意识到面前之人就是太子殿下,戴云也是太子少师,只是早已惹恼太子,跪拜也是死,不跪也是死,倒不如拼一把,太子只有三个人,不如杀了太子和戴云潜逃。 “此人不是太子!此人冒充太子!给本将拿下此贼!”独孤筱还是继续要斩杀太子和戴云。 戴云将凌风剑插入剑鞘,手持弯月短刀逼向独孤筱,“嗖”地一声,一枚飞镖射中戴云的前胸,一瞬间,戴云头晕目眩,还是手持弯月短刀斩杀几名兵卒,独孤筱被逼得只能向后退。薛恒发现戴云的异常,一个箭步飞过来踢倒独孤筱,将独孤筱重重地摔倒在地,朝着独孤筱的脸上招呼,“狗贼!狗贼!你敢暗算我家公子!我割了你舌头!”“刺啦”一声,独孤筱捂脸惨叫,再也发不出声音。 戴云手持弯月短刀逼向余下的三十几名兵卒,“放下兵器!放下兵器!” 只听见云浮客栈外面一大队兵马赶过来,肖成风带领大军赶来,下令,“射杀叛乱兵卒!”余下的三十多名兵卒全部被射杀,陶虎跑进来瞧见倒地的戴云,大声喊,“戴大人!戴大人!殿下,戴大人中了毒镖!” 高寅站起身拿起长剑走到独孤筱面前,一剑接一剑砍死独孤筱,“独孤筱犯下死罪,皆是宁王教唆,本宫当场处决独孤筱,云浮客栈一干人犯统统押回越州大牢。越州司马孟得霄收押。云泽乡驻军余下兵卒全部诛杀,肖将军立即执行。” 肖成风施礼道,“殿下,末将已查封越州青华山铜铁矿,两百余名劳工全部释放,故而来迟,请殿下治罪。” 高寅抱起昏迷的戴云,生气地骂道,“你确实该治罪,老师中毒镖都是因为你来迟了,传令越州刺史快速找来越州名医为老师治病。备车回越州城,老师要解毒。快去备车!” 肖成风立即准备马车,薛恒前去云泽客栈取回戴云和高寅的包袱,然后驾着马车回越州城。云泽客栈的掌柜田三娘和店小二阿明也听闻云浮客栈的事情,“云浮客栈被太子抄了,孟大人被收押,云泽乡的驻军因叛乱全部被诛杀,那个英俊的侠客是大康大理寺少卿,全都是大人物。都是报应。” 谁又敢想独孤筱的六百兵卒眨眼间成为叛逆?高寅不愧是杀伐决断的国之储君,对待仇敌绝不心慈手软! 越州云泽乡一事很快传到京城,宁王高瑜第一个收到飞鸽传信,康泰将消息报给高瑜,“太子太狠了,独孤筱和他的六百驻军全部当场诛杀,封地没了,越州军已悉数调往北境抗敌,一家人都被软禁在京城,宁王府还被禁军团团包围中。本王十多年的筹谋就此破灭了!” 成天兴第二个收到消息,也是震惊不已,唏嘘几声,“太子果然不一般,以雷霆万钧之势查出宁王私铸军械兵器,斩杀宁王私军,当真是狠辣角色,下一个会是谁?” 段天福第三个接到消息,将一封来自越州的奏折递给高世尧。高世尧坐在御书房,叹息一声,“这个宁王真是无法无天,越州是他的封地,竟然不敬太子,不敬朕,只敬宁王。独孤筱杀得好!戴云的毒还没解,若戴云醒不过来,朕要宁王死!朕要宁王陪葬!立即传令兵部,令戴俊来将越州军打散重新编营,若有不服从军令者,杀无赦!越州军竟然成了宁王的私军!” 段天福在旁忍不住掉眼泪,这是一次暗访,竟然变成一次离别,“陛下,老奴即刻去兵部传旨!” 远在越州的太子高寅一直收不到陛下的回信,瞧着一直昏迷的戴云,很是愤怒,“墨刺史,这南境的奇毒当真如此难解?越州府的郎中全是庸医!”站在一旁的墨青运和墨雨琪也不敢大声说话。 “殿下,越州的名医都没见过这样的奇毒,更不知道如何解毒?”墨青运在旁低声说着,“殿下可联络其他州的名医试试看。” 高寅生气地摆手,“墨刺史,你先把孟得霄那帮人先审一审,把宁王私铸军械兵器一事前因后果问明白,待老师醒来直接押回京城。” 墨青运应了一声“臣遵命”,墨雨琪拉着墨青运走出戴云的客房,“父亲,宁王就是混蛋,若是肖将军早到一步,戴大人能中毒镖,以一人迎战数十名兵卒,苍天不垂怜好人!那个薛侍卫也没办法。” 薛恒此时领着一个熟悉的人走进刺史府,“戴伯父!戴伯父!戴大人一直昏迷不醒!你快去救救戴大人!”这个熟悉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戴云的叔父戴一膺,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快剑高手于膺。 戴一膺瞧着墨雨琪,低声说,“姑娘,莫哭!在下前来就是救云儿!莫哭!快去准备上好的西北灵芝做药引!” 墨青运低声说,“本官速速派人去越州城买西北灵芝!” 戴一膺跟着薛恒去戴云的客房,眼中全是泪,没想到这一次外出公干竟然是戴云最悲伤的一次,若是没有教他刀法和剑谱,也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两人来到戴云的客房外,薛恒轻轻敲门,“殿下,公子的叔父戴一膺来了!能进去吗?” 太子高寅不耐烦地一摆手,陶虎前去开门,瞧见薛恒和戴一膺,“快进来。” 戴一膺和薛恒慢步走进客房,一直到高寅面前,戴一膺施礼道:“殿下,在下是戴云的叔父戴一膺,戴云的功夫和剑法都是在下所教授,望殿下准许在下看看云儿,或许可以救治云儿。” 太子高寅听说到戴一膺的名声,点着头。戴一膺慢步走到床前,瞧着戴云惨白的面庞,看了一眼前胸的伤口,低声说:“殿下,这是南疆奇毒-鸩和雪,一般人撑不到半个时辰便亡,幸好上次云儿去宁阳城已有千丝散奇毒的抗毒底子,才能强撑上两日,也就是吊着一口气,在下可以用内功消解大半,余下的还需要西北雪莲灵芝等物作为药引慢慢消解,越州地处南境,这些名贵药物一般买不到......” 太子高寅叹息一声,“陶虎,你去传令,京城速速购买天山雪莲灵芝等物,八百里快马一日内必须送到。先都出去,戴大侠解毒时要安静些。” 太子高寅等人退出客房,陶虎领命离开刺史府,客房中戴一膺脱去戴云的衣服,用内功强制消解戴云体内的奇毒,全身大汗淋漓,将戴云平放在床上,右手摸着戴云的脉搏,叹息一声,大步离开客房,瞧着太子高寅和薛恒,“殿下,云儿中毒太深,在下已化解大半,可以保住性命,余下的毒用药物慢慢消解。江湖上竟然还有如此卑鄙之人,把此类高强度的毒药淬在飞镖上,真是第一次见。是谁干的?” 薛恒哽咽地说:“叔父,用毒镖之人是独孤筱,已被太子殿下就地处决。” 高寅继续问:“戴大侠,老师何时能醒?” 戴一膺摇着头,“殿下,这要看云儿能不能闯过鬼门关?在下能做的都做了,余下的看天意。老夫愧对大哥在天之灵!在下要先回京城,定王府和戴宅还不知道越州发生的事情,想必是陛下对外封锁消息。若是清雅和定王殿下发现在下离开京城,定然会多想,先告辞了。” 高寅望着戴一膺离开的背影,差点儿哭出来,“此事不能让京城的人知道!定王兄,还有戴夫人,都不能知道。本宫还要安抚越州百姓,不能掉入他人的陷阱圈套。” 薛恒施礼道,“殿下,在下先去照顾公子,公事为重。” 太子高寅同意薛恒的话,独自徘徊在刺史府后院的回廊中,轻轻摇着手中的折扇,“越州地处大康南境,刁民频出,宁王深耕多年,越州私军虽已调离,这些铜铁矿必须关闭回填,绝不允许再有割据势力出现在越州。老师定会醒来,墨青运就是庸吏,安抚百姓尚可,查案水平太次,宁王的罪还需要老师亲自来审理。本宫要安抚越州百姓,更不能失去老师这个股肱之臣。” 高寅手握长剑在回廊中舞起来,好似想要把压抑在内心的悲愤全部发泄出来,冲着四周大声喊,“啊……啊……” 整个越州刺史府被悲伤笼罩,墨青运审讯孟得霄没有进展,孟得霄自知没有活路,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墨雨琪在后院帮忙照顾昏迷中的戴云,墨青运早已更换所有的官差衙役,那些曾经跟着孟得霄的官差全部被发配到偏远地区做苦力。墨雨琪为墨青运做了一桌子菜,拉着墨青运坐下来吃,“父亲,先吃饭。戴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定会醒来。我先去后院看看,现下整个刺史府好凄凉。” 墨青运用手擦着眼角的泪,小声嘀咕:“若戴少卿死在越州,本官这个刺史也不用干了,回老家种地去,越州这个是非之地又地处南境,大康一共一十八州,越州尤为特殊,被宁王折腾得民怨沸腾,民不聊生。戴少卿深受太子殿下器重,定王也喜欢他,还有一个在北境抗击大秦的大将军文肃侯。这个本官担不起。” 墨雨琪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正厅前往戴云的客房,回想着和戴云相处的点点滴滴,“这个戴公子很是令人讨厌,也算是正义之士,一人持剑斩杀数十名沙场征战的老兵,现在他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令人揪心难受。都是鲜活的生命,为何世间有这些恩怨情仇?” 墨雨琪刚走进戴云的客房,瞧见薛恒趴在床头睡着,轻轻地吹了一口气,将毛巾放在脸盆中打湿,双手轻轻一拧,用毛巾给戴云擦着脸,小声说着,“戴大人,你不是人称千杯不醉吗?你不是百姓口口传颂的好官吗?你不是自诩赫赫有名的快剑高手吗?你躺在这里干什么?毒已解,你为何还不醒来?那些心疼你的人该怎么办?” “薛侍卫!薛侍卫!快醒醒!快醒醒!”墨雨琪轻轻拍着薛恒的肩膀。“你怎么能睡着呢?” 薛恒抬头瞧着墨雨琪,连忙问,“公子,醒了吗?昨夜太困了,实在熬不住,就睡过去了。” “薛侍卫,你先去洗把脸,我来照顾戴大人!” 第95章 醒悟 薛恒看着墨雨琪忍不住打着哈欠,“墨姑娘,从云泽乡回来已有三日,公子为何还是昏迷不醒?莫不是公子挺不过去?” 墨雨琪生气地将薛恒推出客房,“薛侍卫,不会说话别说话,戴大人是好人,定然不会出事,先出去!” 薛恒又是叹气,一抬头瞧见坐在后院凉亭中的高寅和陶虎,一摆手,“昔日在黄州的日子真舒坦,现下跟着公子天南海北地跑,这次公子定能扛过去,若是扛不过去,戴大哥那边该怎么交代?若是此事传到江湖上,薛某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呢?” 此时坐在凉亭中的太子高寅,瞧了一眼陶虎,突然间还有一个人正在跪着,此人是肖成风将军,“殿下,末将有下情回禀,戴大将军在北境打了大胜仗,已扫清襄州城外围秦军,将襄州城团团包围。戴大将军写信回来问戴少卿在越州查访一事,末将不知如何回复。” 太子高寅瞧着肖成风,气不打一处来,“肖成风,是你写信告诉戴大将军戴少卿在越州暗访?你还说了什么?你是嫌戴大将军在北境事情不够多?你让本宫怎么回戴大将军?让本宫告诉戴大将军戴少卿深受重伤昏迷不醒吗?戴大将军在北境听到这个消息还能安心打仗吗?” 肖成风略显委屈,“殿下,戴大将军是末将昔日的将军,曾嘱咐末将好生关照戴少卿,末将不敢不从。这个怎么回复?请殿下赐教。” 高寅一脸无奈,“啥也别说,待戴少卿醒来再回复!先下去,好好巡城去。” 肖成风领命而去。太子高寅很是愤怒,“没用的家伙!一天天尽惹事!陶虎,你说这肖将军还能干成什么事?” 陶虎低声回道:“殿下,若是戴大人再不醒,远在京城的定王殿下和戴府的人就全知道了。” 高寅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陶虎,“你还真会说话,三日了,老师还没醒,再等等看,本宫赌老师会醒。” 陶虎低头不再说话,心中也不希望戴云就此昏迷下去。 和陶虎抱着同样心思的人还有不少,远在京城的定王高瑛一下早朝回到王府,王府路总管走过来,低声说:“王爷,刚接到越州暗探密报,太子在越州云泽乡斩杀云泽乡驻军六百人,云泽乡铜铁矿被查封回填,处死校尉独孤筱,宁王的封地没了,还有就是大理寺少卿戴大人身中校尉独孤筱的南疆奇毒至今昏迷不醒,都三日了。” 定王高瑛听到花园中有女人闲聊的声音,“今日有人来看王妃?” “王爷,今日戴夫人带着好吃的东西来看王妃......” 定王高瑛瞪着路总管,“当着戴夫人和王妃的面把这个消息藏好,不准有人在京城散播这个消息,一旦发现有散播之人定斩不饶。” 路总管严肃地点着头,“小人领命!小人领命!” “王妃姐姐,再过些日子我家公子从外地公干回来,会带一些客家岩茶,岩茶茶香浓郁持久,滋味醇厚,甘爽顺滑,甜里透香,汤色通透,红艳明亮,堪称花香甜韵之造极......” “清雅,客家岩茶在越州多,表弟莫非去越州公干了?越州地处南境,地僻多刁民......” 定王高瑛刚走到王府花园,听到这些对话,禁不住叹息几声,“表弟,本王希望越州的消息是假的,真希望你是会黄州处理自家田产。” 清雅冲着走过来的高瑛微笑挥手,“王爷!王爷!快来!快来!王妃姐姐不相信我家公子回黄州公干了!” 定王高瑛用手擦擦眼角的眼泪,尴尬一笑,“清雅,你们接着聊,本王相信表弟回黄州公干......” 清雅瞧着定王高瑛异常的表情,侧头问道:“王妃姐姐,殿下今日有些反常,发生什么事情了?” 定王妃笑了一声,拉着清雅的手,“清雅,莫多心,王爷近来事情多,近来听闻北境又打胜仗了,都在忙......” 清雅想起昨夜做的一个奇怪的梦,梦中戴公子被困在一间客房中,一直昏迷不醒,很是困惑,“也许是小女子多想了,那个梦是这么真实。” 清雅的梦还是很接近真实的,至少在高世尧看来是这样的,高世尧此时坐在御书房软榻上无心批阅奏折,在旁的段公公读着一份奏折,“陛下,兵部右侍郎定王殿下来报,北境战事顺利,先锋大军横扫襄州城外秦贼,将襄州城团团围住,破城有待时日,请旨派监军前往襄州前线,还提到戴少卿是否安全回京一事。” 高世尧双眼一闭,哽咽地说,“越州太子还没来消息,证明戴云还没醒来,先不回复,若戴云一直昏迷,朕要宁王陪葬。待戴大将军一举拿下襄州,朕总不能告诉他,戴云为救太子中毒一直昏迷不醒。快去越州催问一下。” 段公公低下头,“老奴遵旨,这就去飞鸽传信。”他下令放飞一只白鸽,等待着越州的回信。 一只白鸽从京城出发,跨越千山万水,途径均州进入越州,平稳地落到越州刺史府后院的白鸽室外,陶虎瞧见白鸽,一手抓住白鸽,拆下白鸽右爪下的信筒,展开白色纸条,看了一眼,快步跑到后院凉亭中,将纸条交给太子高寅。 高寅接过纸条一看,纸条内容:北境戴大将军问询戴云近况 从速回报。“陶虎,你说,怎么回复?老师还没醒,就这么回吗?”高寅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复。 此时躺在客房中的戴云还是昏迷不醒,坐在床头的墨雨琪瞧着戴云忍不住叹息,双手拉着戴云的手臂,“戴大人,戴公子,戴少卿,你还是不醒,今日是你昏迷的第五日,从京城到越州,每个人都快被逼疯了,若是你一直昏迷下去,小女子无所谓,家父可就惨了,好好的刺史做不成了,整个越州军极有可能会在北境作为牺牲品全军覆没。若是你能听到这些无辜之人的声音,你就快些醒来。” 戴云的手臂在拉扯中惊醒戴云,“……水……水……水……”墨雨琪听到戴云微弱的声音,高兴地呼喊,“薛侍卫,戴大人醒了!戴大人醒了!” 倏然间戴云缓慢地睁开眼睛扫视客房的四周,“墨姑娘,这是哪里?我好似睡了一觉,全身难受。扶我起来。” 墨雨琪垫了两个枕头扶着戴云坐在床头,“戴大人,戴公子,你醒了就好。大人这一觉是五天五夜!” 刚才站在客房外的薛恒听到墨雨琪的呼喊声,快步跑到后院凉亭中,大声喊,“殿下!我家公子醒了!我家公子醒了!” 坐在凉亭中的高寅听到这个喊声,“陶虎,听到了吗?老师醒了!老师醒了!快传信京城,五日后回京。” 陶虎笑着应了一声“遵命”,立即跑去白鸽室传信。“大人醒了!大人醒了!” 整个刺史府瞬间沸腾了!坐在前衙的越州刺史墨青运听到这个消息,脸上的忧郁瞬间消失,大笑几声,这是一个好消息,震惊天际的好消息。 自从戴云醒来,薛恒受他委托在越州城四处购买客家岩茶,这是曾经的许诺,戴云自然不敢违背许出的承诺。经过一日的歇息,戴云身穿便服在后院凉亭练剑,手中的凌风剑挥起来,看着太子高寅心中直痒痒。 “老师,对于孟得霄的审讯还要放在京城大理寺为好。”高寅在旁低声说,右手轻摇折扇。 戴云放下手中的凌风剑,坐到凉亭的石桌前,“殿下,臣要请旨,立即捉拿原越州刺史付生,云泽乡铜铁矿存在有十年之久,付生知道却不上报就是欺君,拿住付生,撬开孟得霄的罪,越州铜铁矿一案就破了。还是在越州审讯,审讯结束,其他人犯统统处死,孟得霄还涉及其他案子必须押回京城大理寺继续审。” 高寅抬头思索片刻,缓慢合上折扇,“老师分析得好!本宫准了,立即派肖成风去均州捉拿付生,这个均州刺史就是一个软弱之人,此次审讯本宫准许老师用一切极端手段,生死不论。” 戴云第一次感受到太子的狠绝,心中很是欣慰。 “陶虎,传本宫口谕,命肖成风带五百兵卒前往均州捉拿欺君之臣付生,如遇反抗可就地斩杀,一日内完成。速去传达!”高寅对陶虎大声宣布。 陶虎躬身施礼,“卑职领命!”他挎着长剑离开刺史府后院,手中拿的是大康太子的军令。 “殿下,此次涉案肯定不少,审理结束后当众斩杀付生等一众官吏足可安抚越州百姓,震慑大康一十八州官吏。原越州刺史付生明知铜铁矿存在就是隐瞒不上报,就欺君这一条大罪,就是砍十次头都不足以平息众怒。”戴云用平和的语气说着最狠绝的话。 太子高寅自从跟着戴云学习帝王术,逐步学会倾听和相互利用,慢慢成为成熟优秀的储君。当夜酉时四刻,戴云和墨青运慢步走进关押孟得霄的地牢,薛恒手拿长剑跟在后面。 戴云瞧着身穿囚服的孟得霄,冷笑一声,拔出腰间的凌风剑,长剑对着孟得霄的前胸,大声问:“孟司马,该醒醒了!来看看本少师把谁给带过来了。” 孟得霄一抬头瞧见两名官差押着原越州刺史付生走过来,付生全身是伤。“孟司马,瞧瞧这是谁?这是欺君之臣付生!明明知道宁王派兵驻扎云泽乡的兵卒是监督铜铁矿,就是隐瞒不上报,故意配合宁王私囤私铸的军械兵器。像付生这样的欺君之臣还敢标榜自己是清廉之臣,一个窝囊的文臣,一个与宁王同流合污的佞臣!即便是本少师用凌风剑斩杀付生,也对得起越州百姓。他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说吧,你都为宁王做了什么事情?若是不说,本少师今日就用凌风剑看了你,尸首扔到青华山喂狼,青华山附近百姓被你们抓取做劳工,你们都不配做百姓的父母官。” 戴云盯着付生,“来人,原越州刺史付生欺君还不开口,拉到隔壁监牢去打,打到开口为止。” 孟得霄看到付生被两名官差押走,吓得直打哆嗦,一个高高在上的现任刺史被毒打,更何况他一个小小的司马。 戴云继续追问,“孟司马,还不说吗?宁王为了自己称王称霸的野心,想要私铸军械兵器,你们这帮人就帮着寻找铜铁矿,铜铁矿找到了,宁王把越州驻军变成他的私军,派驻独孤筱带领六百兵卒驻守云泽乡,几乎掏空均州和越州的银库、粮库在均州建立制作兵器的作坊,存储兵器的仓库,还敢在京城租仓库转移私铸军械兵器。云泽乡的驻军定期会把铜铁矿石样品交给刺史府捕快,刺史府孟司马找人检测样品中铜铁成分。付生在越州任刺史十年,云泽乡的铜铁矿就存在十年,孟司马也在越州十年,配合得真好。若不是墨刺史追击盗贼闯入云泽乡发现云泽乡的秘密,你们这群人害怕云泽乡的秘密被人知晓便联合均州一众官吏联合诬陷墨刺史贪污。你们就是死十次都不值得可怜!本官说得对吗?” 孟得霄吓了一大跳,戴云的分析就是实情,大声惊呼:“戴大人,下官知道错了,但已经上了贼船,便再也下不来了。均州和越州的一众官吏均有参与,均州驻军主将田一元发现此事想要上报,当夜被宁王所派的刺客暗杀,后来的驻军主将被宁王收买,这些官吏都写在宁王的联络名单上。戴大人为何分析得和实际情况一模一样?” 站在一旁的墨青运手指孟得霄,大声斥责:“孟得霄,你们把均州和越州的百姓坑苦了,一个宁王把大康最大的两个州折腾得民不聊生,宁王就是天底下最大最贪婪的蛀虫!” 孟得霄大声哭泣,“戴大人,下官愿意配合写出所有参与官吏,恳请大人饶过一家老小。” 一直在地牢暗处旁听的太子高寅大步走出来瞪着孟得霄,“孟得霄,只要你写出此案所有参与官吏名单,孤答应当过你一家老小,对你从轻判决。” 孟得霄哭着跪拜,“下官谢过仁慈的太子殿下!” 墨青运速令官差拿来笔墨纸砚,孟得霄哭着写下所有参与越州铜铁矿一案的参与名单交给戴云。 太子高寅和戴云看完名单着实吓了一跳,越州铜铁矿案涉及越州官吏三十五名,均州官吏四十名,均州驻军从主将到校尉共七名,几乎囊括越州、越州两个州一大半官吏。 “老师,传本宫令按照名单抓人,三日后在越州城公开处决。”太子高寅又一次被越州铜铁矿一案所震惊,这是大康近百年来的泼天大案。 “微臣领命!” 第96章 威慑 戴云领太子之令和肖成风将一应所有涉案官吏捉拿,原本羁押在京城的均州官吏遣人送至越州。一夜之间,整个越州和均州处处都是越州驻军的兵卒,两州百姓皆紧闭家门不出。 戴云和墨青运连夜审讯,一连两日,所有涉案官吏全部招供,戴云和墨青运共同写越州铜铁矿一案具结奏折,戴云命令薛恒骑快马前往京城送信。 待戴云的奏折进京出现在高世尧的书案上,左相司马绶和右相成天兴此时跪在高世尧的面前,高世尧站起身,脸色惨白,拿着戴云的奏折看了两遍,大声说:“天福,把戴云的奏折给两位爱卿好好看一看,一个宁王把均州和越州两大州的百姓折腾得民生凋敝,青华山附近的百姓还要强制去铜铁矿采矿石,真是天大的笑话!拿给两位丞相好好看一看!” 段天福将戴云的奏折递给左相司马绶和右相成天兴看,左相司马绶看了一遍,全身打哆嗦,不敢抬头说话。右相成天兴看着奏折,惊呼:“陛下,微臣有罪!” 高世尧瞧着成天兴,大声质问:“成爱卿,朕记得孟得霄是你举荐的吧?付生是司马爱卿举荐的人才!七十五名涉案官吏有多少是两位爱卿的得意门生啊?好好看一看!均州驻军主将都敢暗杀,宁王就是大康最贪婪的蠹虫!独孤筱竟敢用飞镖毒害戴云!这一桩桩,一件件罪行,宁王该如何处置?两位先说说。” 左相司马绶抬起头,低声回话,“陛下,宁王该诛,全家发配黔州,宁王世子剥夺世袭权利,贬为庶人。” 右相成天兴大声说:“陛下,宁王全家当凌迟处死,不留活口。此案涉及所有官吏全部处死,以此威慑大康所有官吏。” 高世尧一摆手,“两位爱卿,回去后好好自查,若有作奸犯科之人直接查办,至于如何处置宁王,朕再考虑考虑。” 左相司马绶和右相成天兴迈着小碎步缓慢地离开御书房。高世尧将戴云的奏折扔到书案上,冷笑三声,“这两个老狐狸,右相成天兴定和宁王有干系,想借朕之手处死宁王全家,朕也该去问问宁王为何要将戴天德满门屠戮,直至今日才能确定宁王就是当年害死戴天德的幕后元凶。宁王太可恨!” 段天福低声问:“陛下,十日后大秦正使廖汉成到京城,太子那边需速回京。” 高世尧叹息一声,“天福,传令越州,朕批准戴云所请一干人犯在越州城当众处决,孟得霄押往京城继续羁押,另传令禁军捉拿宁王府一干人犯入京兆府大牢,老宁王夫妇和宁王子女暂时羁押在宁王府。不许遗漏任何一人。” 段天福施礼道,“老奴遵旨!”这是高世尧的裁决,抓捕宁王府一众人,饶过宁王府的妇孺老小,这是高世尧仁慈的一面。 刚刚走出皇宫的成天兴瞧着左相司马绶,笑着问:“司马大人,此次太子和戴云一举扳倒宁王一党,一次斩杀七十多名官吏,在大康是首次。不知司马大人是否感到恐惧?扳倒了宁王一党,下一个会是谁呢?” 左相司马绶冷哼一声,大声呵斥,“成大人,下一个是你,成州大虞乡灾民一案,成大人舍弃司禹;越州铜铁矿一案,成大人舍弃孟得霄等人,不知下一次成大人会舍弃自己吗?别忘了当年是谁出卖了戴天德,这笔账戴云迟早要和你算清楚,陛下也不会忘。戴天德虽然满门屠戮,还是被陛下赐下文正公的谥号。下一个不用猜,就是你!本相先行告辞,成相好自为之!” 成天兴瞧着司马绶离开的身影,忍不住连打三个喷嚏,叹息一声,“司马绶这个老狐狸,向来自保,此次定要和宁王划清界限方能自保。”这就是成天兴保命的计谋。 成天兴坐着马车回到成相府,立即叫来成源,“管家,立即把本相和宁王府所有的联络渠道统统切断,销毁所有来往信件,命令所有暗探不得去打探和宁王相关的消息。不出十日,宁王必死无疑。” 成源随口说了一句,“相爷,越州铜铁矿一案现下人尽皆知,宁王府和相府联系颇多,恐很难摘得干净。” 成天兴有些不耐烦,“摘不干净也得摘干净,本相不能给宁王这个南蛮子赔命,本相高高在上,必须和宁王那个蠢货摘得干干净净。” 成源应了一声“小人领命”,便大步离开相府后院正厅。 “这就是代价!宁王,一个不懂谋略的南蛮子,本相是血统高贵的北胡人,给宁王陪葬,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成天兴心中甚是忧虑,没想到一个胡人竟然能做到大康的右丞相,还真是善于钻营的精明北胡人。 成源慢步走到大街上,瞧见禁军用囚车押着宁王高瑜和康泰等人,慌忙躲在附近的街巷中,宁王蓬头垢面,康泰大声喊着冤枉,宁王府所有家仆全部被押入京兆府大牢。 “当真是太危险了!”成源轻拍胸口低声讲着,“这就是宁王倒台的最后落幕时刻,相府会有这一天吗?” 对于成源的问题,谁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刚回到王府的定王也听到宁王被抓入狱的消息,接连叹息三声,“这就是命!宁王筹谋布局十多年,一招阴谋败露,只落得一个凄凉的下场。越州铜铁矿一案,真是要人命的泼天大案,太子和戴云破获此案,日后大康朝堂再也无人敢直视太子!这也是陛下的最终目的,或许太子要真正成长起来尚需时日。” 此时远在越州的戴云独自骑马再次来到云泽乡,牵着马走在中方村的大街上,瞧着那些被解救出来的铜铁矿劳工,还遇到云泽客栈的老板娘田三娘和店小二阿明,三人说说笑笑。 “戴大人,中方村的百姓记得住大人的好,云浮客栈倒了,云泽客栈的生意好多了,不知那位薛剑客是否成家......” “戴大人,戴大人,上次来住店的人真是太子?这辈子还真是开了眼,还能见太子一眼......” “田三娘,阿明,今日越州城当众处决付生等七十多名一干人犯,好生热闹,你们为何不去瞧瞧热闹。” “戴大人,老板娘太懒了,不想出远门。” “大人,莫听阿明乱讲,越州这个地方第一次斩杀七十多名人犯,太吓人,那场面血腥,看不下去。大人下次何时再来越州云泽乡?” “戴大人,你如此年轻就是大理寺少卿,太子的老师,下次再来云泽乡,阿明给大人做向导,云泽乡的客家人热情好客,大人定会很喜欢。” 戴云漫步云泽乡的每一条乡村小道,忙里偷闲来瞧一瞧越州淳朴的民情,看一看回填的越州云泽乡铜铁矿洞穴,还把处斩人犯一事交给墨青运和太子高寅。戴云随口吟唱一首江南小调: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景。清浅池塘,鸳鸯戏水,红裳翠盖,并蒂莲开。双双对对,恩恩爱爱,这秋风儿想着好花吹,柔情蜜意满人间。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景。清浅池塘,鸳鸯戏水,红裳翠盖,并蒂莲开。双双对对,恩恩爱爱,这秋风儿想着好花吹,柔情蜜意满人间。” 戴云在云泽乡一日游,全身轻松,惬意无限,骑着快马回越州城,一路上秋风拂面,吹得游人满心欢喜。 戴云回到越州刺史府,瞧见太子高寅正在后院凉亭看书,便猜出薛恒早已回到刺史府,慢步走到凉亭中,施礼道:“殿下,明日卯时离开越州,不知殿下是否可准备好?” 高寅放下书,挥手示意戴云坐下来,笑着讲,“老师,不必多礼,孟得霄已转移到京城大理寺监牢,明日回京可慢悠悠地回。” 戴云笑着坐下来,“殿下,此次恐怕不能遂殿下的心愿,京城传来消息,七日后大秦使臣廖汉成将至京城,名为求和,实为拖延,北境襄州和云州已被大康包围,此时大秦派出使臣求和,还需小心应对。” 高寅倒了一杯热茶喝了一口,禁不住叹息一声,“刚扳倒宁王,还没喘口气,北境之事又来扰孤,廖汉成这个使臣是老师的手下败将,不足为虑,该担忧的是北境战事能否在三个月内结束?三个多月后就是新年正旦。” “殿下,微臣有一大胆推测,当年戴家满门屠戮一案定是宁王所为,只是不知宁王是何缘故定要屠戮戴家满门?若宁王认罪,烦请殿下为微臣做主。”戴云躬身施礼,双眼早已湿润。 高寅大声讲,“若宁王承认当年之事,孤定帮老师讨回公道,严惩宁王。戴家是大康百年世家,戴右相是国之柱石,老师更是国之栋梁,父皇定会厚待老师和戴家。明日还是早些回京,一日一夜定要赶回京城。国事为重。” 戴云突然来了兴致,“殿下,今日还有时间,这弯月短刀的刀法不知殿下是否愿学?叔父戴一膺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江湖快剑大侠于膺,这刀法就是叔父独创。” 太子高寅笑着点头,戴云首先拿起弯月短刀练了一遍刀法,太子高寅紧跟着练习几遍,一直到完全掌握。两人在练习刀剑的过程中更加信任,这一刻,两人成为无话不说的亲密好友。 在旁的陶虎和薛恒只能干看着,也不敢多话,好似一对守护的左右门神。 高寅和戴云有了这对门神的守护历经一日一夜赶至京城南门,太子府的卫队早早地在南门迎接高寅和陶虎,戴云和薛恒趁此机会拐到附近的街巷骑马直达大理寺。戴云背着包袱在大理寺门前下马,薛恒也在此下马,将两匹马拴在门前的拴马桩上。薛恒接过戴云的包袱,手拿长剑跟着戴云走进大理寺。戴云瞧着一个个都在忙碌的同僚,畅快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快步来到大理寺正堂,瞧见正在看文书的乐游,“乐大人,别来无恙?” 乐游一抬头,看见戴云和薛恒,躬身施礼道,“少卿大人,刚回京,不需要歇息片刻?司禹和孟得霄关在一起,就在大理寺地牢,一刻钟之内便能提审。” 戴云笑了笑,一摆手,“一起去审案,趁着宁王入狱,定要把当年戴家满门屠戮一案查清楚。” 乐游领着戴云和薛恒前去大理寺地牢,一路上讲述着近几日大理寺的各项事务,侯静之少卿因懈怠倦懒被陛下罚了三个月俸禄,司禹一开始非常抵触,后来孟得霄关进来,两人还聊得挺欢实。 戴云笑着走进关押司禹和孟得霄的监牢,打量着身穿囚服的司禹和孟得霄,轻吹一口气,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司禹,可想好了吗?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宁王因越州铜铁矿一案全家被押入京兆府大牢,和你一样,都是阶下囚。本少卿就想知道当年屠戮戴家满门的幕后元凶是谁?是谁出卖了家父?” 司禹思虑再三,最终决定开口,“戴少卿,下官和孟得霄当年都是戴右相的学生,宁王拿着一份联络名单找到下官和孟得霄,只是名单上还有恩师戴右相和成天兴的名字,不知是真是假,为了恩师的名声,下官和孟得霄只能被逼就范,下官也是偶然机会得知戴府要办满月酒宴一事,为了保命只能道出此事,没想到当夜便发生戴府满门屠戮的惨案,那时我便知道被宁王骗了,但早已上了贼船,再也下不来了。至于戴府满门屠戮一案动手的人是谁,背后之人是谁,我真得不知道,近两日和孟得霄也聊过此事,他也不知这背后的事情......” “孟得霄,司禹说得可全是真的?”戴云心中依然疑虑。 孟得霄压低声音讲,“戴大人,司禹说得全是真的,现在看来,当年宁王所谓的联络名单是虚假的名单,恩师定是拒绝了宁王的拉拢才惹怒宁王,宁王这才故意炮制出一份联络名单逼迫司禹和我,至于成天兴,孟某真不知道是真是假......” 第97章 陈情 戴云瞧着司禹和孟得霄,思考片刻,接过乐游所写的审讯记录,“两位在审讯记录上画个押,多谢两位实言相告。待到当年的案子水落石出,两位死罪可免,也会受些苦。” 司禹和孟得霄先后接过审讯记录签字画押。 “孟某若能活命,定再也不做昧良心之事,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孟得霄跪拜施礼道。 司禹缓慢跪下来磕头,“大人,司禹本已该死,幸蒙大人相助才得以苟活,日后只求问心无愧,每年定去大虞乡给恩师扫墓。” 戴云叹息一声,“司禹,日后换个名字可继续为民造福,大虞乡私塾学生多是边境战死兵士的孩子,若是司大人不嫌弃,可前往当地私塾教书育人。司大人为官不知变通,一味照本宣科,不得章法,不适合为官。” 司禹躬身施礼,“司禹若能出狱,定改姓戴,愿去大虞乡私塾教书育人。” 戴云拿着两份口供大步走出地牢,只听见监牢中司禹和孟得霄低声哭泣。 乐游接过戴云手中的两份口供,心中对面前之人多了几分新的认识,“少卿大人,今日午时前下官定把十八年前戴家灭门惨案的审讯具结文书写好附上审讯口供一并送往戴府。大人刚回京,先回府歇息片刻。” 戴云略有困意,点点头表示认同,大步走出大理寺,薛恒背着包袱,拿着长剑跟在后面。两人骑马回戴府,一路上并未理会那些叫卖的小商贩,只是想快些回府歇息片刻。一日一夜的赶路,两人早已是困意十足,对美食和美景提不起任何兴趣。 戴云和薛恒刚走进戴府大门,听到有人在大喊,“来人!来人!夫人又在睡懒觉,直接准备午饭就行!”这是花雪儿的声音。 薛恒将包袱递给戴云,“公子,我也先去睡了,太困了。” 两名仆人把两匹快马牵到马厩去投喂,戴云背着包袱,瞧了一眼熟悉的宅院,沿着前院的回形长廊向后院走,一直走到后院内室,刚打开内室的房门,还真发现清雅睁着眼睛在睡懒觉,用水打湿脸庞,一脸的困意瞬间消失。 “夫人!夫人!起床了!今日有贵客来!”戴云用强大的声音喊着。 清雅缓慢地坐起来,打量着戴云,叹息一声,“公子回来都不说一声,还不让小女子睡懒觉,好霸道!” 戴云一把扯过包袱,从包袱中拿出三包客家岩茶放到床榻上,笑嘻嘻地说,“夫人,这是你心心念念的客家岩茶,好好看看。” 清雅笑着穿好衣服,收好三包客家岩茶,拉着戴云坐在床榻上,“公子,你刚回来,先歇息片刻,若有人来送东西,小女子先帮公子收着。” 戴云摇着头,仍有几分困意,平躺在床榻上,清雅为他盖上锦被,叹息一声,拿起三包客家岩茶,悄悄地关上窗户,漫步走出内室,将内室的房门关上,交代花雪儿一句,“雪儿,公子刚回来,四个时辰内莫来打扰,有人来拜访,直接来正厅叫本夫人。” 花雪儿应了一声“是”,拉着清雅去正厅,小声嘟囔:“公子刚回来,谁会来拜访?说了一堆废话。” 清雅好似听到花雪儿的话,“雪儿,你在小声骂本夫人,是吗?下次骂人大点声。” 花雪儿嘟着嘴,不说话,真想和面前的女人理论一番,还是忍住了,这是戴府的女主人。 清雅和花雪儿的吵架嬉戏是家常便饭,戴府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事。此时的戴府一片祥和安宁,若是有人敢在戴府门前恶意挑衅,戴府十多名家仆拿起兵器就是一队全副武装的开路先锋,连京兆府的巡城兵卒都不敢正面硬刚。 一转眼到未时四刻,戴云正在内室呼呼大睡,薛恒也在自己的房间睡觉,有人在戴府大门前恶意挑衅,清雅和花雪儿此时站在大门前,花雪儿大喊一声,“你是谁啊?谁敢在戴少师府门前闹事?” 花雪儿拔出手中的长剑对着大门前身穿官服的中年男人,“你到底是谁?你有拜帖吗?来人!若是此人敢擅闯戴府,打出去,戴少师不是好惹的人。” 这名身穿官服的中年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康吏部左侍郎孙秀成,孙秀成是成天兴派出的说客,首次登门便吃了闭门羹,昔日也是可以自由出入戴家古宅的人,现下没有递上拜帖只能等着。这就是戴家作为百年世家独有的底气。 不知何时戴云腰间挂着凌风剑出现在大门前,正眼瞧着孙秀成,大声说,“吵什么吵?不让人走路啊!”此时的戴云身穿便服大步走出大门,骑着一匹快马离开大门前,不想理会这些无聊的事情,他的衣袖中装着乐游写好的案子具结文书和一沓审讯文书,这些文书是午时乐游亲自送到戴府的文书,清雅代替戴云接收并放到书房的书案上。 戴云想起刚才在大门前的事情,突然认出那人是吏部左侍郎孙秀成,虽和孙家有些关联,算是孙家远房的侄子,戴云的母亲是大康百年世家孙家人,自从十八年前戴家遭遇飞来横祸,孙家便和戴家断了联系。文肃侯戴俊来曾经向戴云提起此事,对孙家人没什么好印象。 戴云不想去想孙秀成的事情,戴府的事情自有清雅和花雪儿去处理,用不着他去操心。清雅连太子高寅都敢顶撞,更何况这就是一个还没拜帖的孙秀成。 此时戴府大门前出现一队巡城兵卒,带队之人是巡城校尉朗春来,朗春来身穿铠甲瞧见孙秀成,又看了一眼全副武装的戴家仆人,“孙大人,听说戴少师近日不在京城,孙大人虽是吏部左侍郎,戴少师是太子殿下看重之人,孙大人趁戴少师不在家之时故意来戴府闹事,当真不怕太子派人来抓你?请孙大人自重,若是孙大人再闹下去,定王殿下的卫队很快就来,定王位高权重,你惹得起吗?你瞧瞧戴家仆人全副武装,戴大将军若是知道你在此胡闹,一状告到陛下那里,别说你是吏部左侍郎,就算是天王老子,都是死罪。赶紧走!戴家这帮人打起来,伤着你,下官可不管。” 孙秀成瞧着手执长剑的花雪儿和清雅,吓得直哆嗦,整理一下身上的官服,叹息一声,“本官好歹也是吏部左侍郎,到戴府还是吃闭门羹,看来戴少师和成相爷真是死对头,连本官都不见,还是回去就此向成相爷交差。” 朗春来瞧着孙秀成慢步离开的背影,笑着走上前,躬身施礼,“戴夫人受惊了!日后若再有此等事情差人来巡城司说一声,下官带人来帮忙摆平。戴少师在外办差,为国为民,下官只能尽些本分。告辞!” 朗春来带着一队兵卒笑着离开戴府大门。 清雅大笑一声,瞧着花雪儿,“让仆人们都收了!回后院正厅!这是公子的意思!出了事情全由戴少师担着!太刺激了!” 花雪儿轻叹一声,一摆手,“都散了!公子刚才骑马出去了!” 清雅笑呵呵地拉着花雪儿慢步走进大门,戴家仆人很自然地散开,戴府又恢复往日的平静。“刚才公子出门,就没正眼看那个穿官服的人,一猜就是进宫去见圣上。” 花雪儿故意打趣,“夫人,公子一回来夫人就不睡懒觉了。看来还真是一剂灵丹妙药!” 清雅继续和花雪儿吵吵闹闹,两人就是如此,从一见面就吵,日日吵,只有一有机会就会吵。 此时此刻戴云骑马来到皇宫门口,亮出可随意进宫的玉质令牌,将快马交给皇宫门口的兵卒看管。皇宫门口的兵卒一般都认识戴云,戴云是陛下经常召见的大臣之一。这些兵卒自然很乐意帮忙看管马匹。 戴云进宫的消息很快传到段天福的耳中,段天福快速找到进宫的戴云,将戴云拦在御书房门前,“戴大人,先别进去,老奴先去通传一声。” 只听见御书房中传来一个声音,“天福,传戴云进来,闯都闯了!进来!” 段天福叹息一声,领着戴云慢步走进御书房,此时高世尧正站在御书房戴天德的画像前,一转身看见戴云正跪着,手中举着一沓文书,“陛下,微臣请陛下治罪!大理寺已查清十八年前家父家母惨死一案的真相,这些是审讯文书和具结文书,此案幕后之人是宁王高瑜,十八年前宁王高瑜为了达到称王称霸的野心,伪造一份大康文武官员的联络名单,家父的名字也在名单上,高瑜拿着名单威胁家父站在宁王一边,遭到家父拒绝,后来宁王如法炮制拉拢家父的学生司禹和孟得霄,还有成天兴,司禹三人看到有家父的名字不得已就范。司禹无意中透露戴府即将办满月宴,当夜戴府满门遭受屠戮,后来司禹和孟得霄意识到上当,但两人早已上了贼船。宁王利用虚假的联络名单十几年来迫害数十名官吏,在封地越州把驻军变成私军,肆意暗杀均州驻军将领,在越州云泽乡开挖铜铁矿,强行招募劳工,私铸军械兵器,贩卖铜铁矿谋取私利结交朝中大臣,大康右相成天兴早年已被宁王胁迫就范,更是帮助宁王打压那些弹劾宁王的御史言官。微臣请陛下治宁王之罪!还家父清白!” 高世尧拿起文书看了一眼,又看了一沓审讯记录,瞧着戴天德的画像,叹息三声,“戴爱卿,朕已知晓十八年前戴右相惨死一案的真相,决意赐死宁王高瑜,三日后当众处决宁王府一众恶仆,取消宁王世袭特权,将老宁王夫妇和宁王妃及其子女流放黔州。朕明日早朝当众澄清宁王所谓联络名单一事还戴右相之清白。至于如何处置成天兴,朕还有斟酌一二。” 戴云跪拜谢恩,“微臣替逝去的家父家母谢陛下隆恩!此次越州铜铁矿一案,孟得霄极力配合查案,微臣祈求陛下给司禹和孟得霄一个活命的机会。” 高世尧低头思虑着,瞧着段天福,禁不住叹气,“看在戴右相的面子上,朕饶过司禹和孟得霄,死罪可免,但两人的子女三代之内不得为官。大康不需要这些没有骨气的读书人!在宁王赐死前,朕准许你和定王去探视。朕不想让百姓说皇家是冷血无情。站起来!” 段天福搀扶着戴云站起来,高世尧拉着戴云坐下来继续那盘还没下完的围棋,段天福在旁咳嗽一声,也没说话。戴云瞧着棋盘,心中完全没有第一次下棋的小心思,使出全部的招数,每一次落子,皆是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 “戴公子,你和陛下手谈好好想一想再落子,若是赢了陛下,还不知道陛下会如何赏赐。”在旁的段天福瞧在眼中,急在心中。 高世尧自从上次和戴云手谈起便开始琢磨戴云的棋路,真想赢过戴云,这一次继续手谈,输棋的局面有一定缓解,整个棋盘,戴云故意留了一个活眼,高世尧在活眼处落子,顺手提戴云十子,两人此时棋子正好持平。一般天元位开局的棋赢得几率比较大,戴云最擅长的就是天元位开局。 戴云又想了一个奇招,故意压低位,中盘算子略多高世尧五子。 高世尧瞧着中盘棋局,也找不出补救的招式,扔下手中的棋子,“戴爱卿棋路刁钻,朕甚是喜欢,日后多进宫来陪朕手谈。” 段天福轻吹一口气,叹息一声,“陛下手谈快一个时辰了,二皇子正跪在外面请求觐见。” 高世尧咳嗽一声,“戴爱卿,你先回去,等待朕下次传召。” 戴云回了一句“微臣遵旨”慢步走出御书房,刚走出御书房,正好瞧见二皇子高觉跪在御书房门前,施礼道:“殿下,微臣戴云告辞!” 二皇子高觉第一次见戴云,昔日听太子总是提起这个名字,“你是戴少师,改日好好聊。” 第98章 送行 戴云辞别二皇子高觉,回想着二皇子高觉,“二皇子高觉和太子不一样,太子高寅和当年宸王的性格一样,宽厚仁爱,处事狠绝,爱民如子;二皇子高觉和陛下有些相似,胸有城府,善谋略,精于算计。陛下选太子的眼光果然不一般。” 戴云瞧了一眼腰间的凌风剑,轻叹一声,“今日进宫又忘记取下凌风剑,还好陛下没有怪罪,早些回府,近些日子在越州查案忙忙碌碌,也不知道清雅和雪儿在京城是怎么过的。” 戴云沿着皇宫的路慢步走出皇宫,刚走到皇宫门口便瞧见吏部左侍郎孙秀成,假装看不见,冲着皇宫门口的两名兵卒微笑招手,“两位兄弟,辛苦了!戴某先走了!” 这两名兵卒将戴云的快马牵过来,“戴少师,莫要客气!” 戴云快速骑上马离开皇宫门口,孙秀成转身瞧着戴云,小声嘟囔:“刚才那个人是戴云,没想到戴云从越州回来得这么早,成相爷的末日也不远了。” 孙秀成的预感是准确的,今日的高世尧听完戴云的讲述,看到那些真实的审讯记录,早已对成天兴厌恶至极,待到孙秀成进入御书房跪在高世尧面前。高世尧站起身瞧着孙秀成,笑着问:“孙秀成,你告诉我,十多年来你帮成天兴招了多少门生?你收了成天兴多少银子?成天兴给你多少好处?好好说一说。” 孙秀成吓得不敢说话,一直不停地磕头,“臣知罪!臣知罪!” 高世尧从书案上拿起一沓奏折扔到孙秀成面前,“好好看一看!这些全是御史台弹劾你的奏折!听说你今日趁着太子少师戴云不在家之时帮成天兴去戴府出气啊!巡城司的诉状都告到朕这里了!你好好说说,朕若是把成天兴贬到琼州,你愿意跟着去吗?” 段天福一甩拂尘,将一封八百里加急递给高世尧,“陛下,蔡州急报,戴大将军禀告敌军后撤三十里,襄州和云州成为孤城。” 高世尧看了一眼奏折,继续说:“孙秀成,朕还给你安排一个去处,再过几日大秦使臣廖汉成来京城,你可愿和大秦使臣斗一斗?这个可以吗?” 孙秀成不敢说话,自知今日活罪难逃,“陛下,臣自知没有这个本事,不敢和大秦使臣斗。” “那你就是没用了!”高世尧盯着孙秀成,“天福,传旨,吏部左侍郎孙秀成勾结右相成天兴故意打压同僚,朋比为奸,立即打入大理寺死牢!” 段天福大声宣布,“来人!将孙秀成押入大理寺死牢!” 只见两名禁军士兵走进御书房将孙秀成押走,孙秀成接连大声呼喊着,“臣知罪!臣知罪!” 高世尧冷哼一声,瞧着孙秀成被押走时的惨样子,扫视御书房一圈,“天福,这个大康是成天兴说了算,还是朕说了算?吏部不是成天兴的吏部,是大康百姓的吏部。你去成相府把朕的话传一遍,让成天兴好好反省反省。现在就去!命令京兆府直接锁拿成天兴的管家成源,让他和宁王在黄泉路上做个伴。” 段天福领命大步走出御书房。高世尧早已对成天兴忍无可忍,第一次是成天兴派刺客前往宁阳城行刺戴云,第二次是成天兴派刺客前往成州暗杀戴云,第三次是成天兴勾结宁王胁迫百官为宁王求情。 待段天福手拿拂尘领着两名小公公大步走进成相府,后面跟着京兆府的官差,成天兴和成源快步走到段天福面前,“这个大康是成天兴说了算,还是朕说了算?吏部不是成天兴的吏部,是大康百姓的吏部。”段天福大声讲着,“这是陛下的原话,成相爷,你可要好好反省反省。” 段天福一甩拂尘,“抓人!”京兆府两名官差将成源抓住押走。 “成相爷,陛下有旨,严惩成源,成源勾结宁王罪不可恕。”段天福冷哼一声,“相爷若是想去探视成源,可一同前往黄泉路上做个伴。” 成天兴早已吓得不轻,“微臣遵旨!” 段天福瞧着成天兴,问了一句,“相爷,你可曾梦到过戴右相?你后悔过吗?今日吏部左侍郎孙秀成被陛下打入大理寺死牢!相爷好自为之!” 成天兴看着段天福一行人离开,瘫坐在地上,忍不住大哭,“完了!全完了!成源死定了!宁王也将死!孙秀成也活不了!我这个相爷到头来就是黄土一抔!” 成天兴的遭遇全是自找的,勾结宁王胁迫百官就范。 此时的成天兴缓慢站起身,慢步回到后院客厅,陷入一片绝望中,大声惊呼:“天啊!若是没有当年的案子,也不会有今日的报应。戴云兼任大理寺少卿,一步步查案,就是在查十八年前的案子,现在案子查清了,我也该落网了。” 突然间一个仆人跑进来,大声哭喊着,“相爷!相爷!今夜相府十余名家仆被杀!两名少公子也被杀了!” 一名黑衣蒙面人一剑结果这名仆人的性命,“成天兴,今日我要替大哥一家人报仇,要让你尝一尝失去亲人的滋味,只留下你一个孤家寡人,去和你的夫人儿子道个别吧!” 这名黑衣蒙面人转身离开,成天兴哭着走出正厅,瞧着满院的尸体,有两位夫人和两个儿子,还有一众家仆的尸体,当真是报应!十八年前成天兴勾结宁王导致戴天德全家惨死,今日成天兴同样面临全家惨死的悲惨境遇,仰天大哭,去京兆府报案,京兆府只是收尸拖延审案。成天兴一夜未眠,吓得不敢去想早朝的事情。 若问这名黑衣人是谁,京兆府的官差都知道这个是谁,那就是太子府的陶虎,陶虎在越州和薛恒在一起待了好几天,详细地了解到十八年前戴天德全家惨死一案,对成天兴恨之入骨,今日听到太子提起陛下正在斟酌如何处置成天兴一事,实在忍不下去,提起长剑做了此事。陶虎做完这一切回到太子府,碰巧遇到太子高寅,如实地讲述着今夜所做之事,“殿下,在下做错了,戴大人一直在查戴右相惨死一案,从越州回京这一路上听薛恒说戴右相是成天兴这个恶贼勾结宁王所为。没想到戴大人身世如此可怜,成天兴这次还能逍遥法外,在下忍不了。若是京兆府查起来,在下一人去顶罪,绝不连累殿下。” 太子高寅叹息一声,拉着陶虎的手,低声说:“你做得对!看样子,这次陛下定然不会处死成天兴,你这么一闹,成天兴会被吓得半死!你做了本宫一直想干的事情!本宫是京兆府尹,这个案子随便找几个江洋大盗顶罪就行!好生回去休息!此事决不能让老师知道!” 陶虎哭着点头,“在下愿一辈子跟着殿下!” 太子高寅感念戴云可怜的身世决定强行压下陶虎暗杀成天兴家仆一事,“这个成天兴早就该死!若不是碍于本宫的身份,也轮不到陶虎去搞暗杀。” 当夜戴云回到戴府,沿着回形走廊来到后院正厅,瞧见定王高瑛正坐在木椅上喝茶,定王妃刘雨溪和清雅在闲聊,花雪儿在一旁给高瑛添茶倒水。 戴云呵呵一笑,“表兄,表嫂,这么晚了,你们怎么来了?” 高瑛一抬头看着戴云,脸上洋溢着幸福和喜悦,“表弟,十八年前姨父姨母惨死一案的真相已查清,都是宁王和成天兴在背后搞鬼,今夜成天兴府上遭到江洋大盗洗劫一空,宁王也将被赐死,这就是报应。今夜高兴,一起来给姨父姨母上柱香,告慰姨父姨母在天之灵。” 清雅笑着站起来,拉着戴云的手臂,“公子,夫君,十八年前的案子查清了,宁王一党也扳倒了,整个朝堂也安静了,足可以告慰公公婆婆在天之灵。” 戴云叹息一声,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大声说,“表兄,表嫂,清雅,一起去戴家祠堂,十八年前的案子查清了,这是天大的喜事。” 戴云拉着清雅,高瑛搀扶着刘雨溪,花雪儿在前面领着路,五人前往戴家祠堂。在戴家祠堂,戴云第一个上香,清雅第二个上香,定王高瑛第三个上香,刘雨溪第四个上香,戴云感受着祠堂的威严和肃穆,跪在圆蒲团上拜了三拜,大声讲着,“父亲,母亲,十八年前戴家灭门一案查清了,背后之人是宁王和成天兴,陛下已决意赐死宁王,处置成天兴,当年跟着父亲的一众寒门世子已陆续被陛下重新启用,大康的朝堂一片清明,你们在天之灵护佑戴家,护佑大康百姓。” 花雪儿陆续点亮戴家祠堂的蜡烛,整个祠堂如白昼一般,定王高瑛拉着刘雨溪走到戴家先祖牌位前拜了三拜,定王高瑛低声说:“姨父,姨母,现下戴云已是大理寺少卿,用不到三个月时间查清十八年前的案子,幕后元凶皆已被抓定罪,成天兴也必将遭受大康律法的惩罚和良心的谴责。陛下极为看重表弟,表弟的青云之路将愈来愈顺。” 这一夜注定是不眠之夜,戴云和定王高瑛在后院正厅喝酒聊天,清雅拉着刘雨溪在偏厅讨论古琴弹奏,花雪儿站在一旁觉得好生无聊。 “表兄,陛下恩准我们可以去京兆府探视宁王,探视要尽早,不知何时宁王就会被陛下一杯毒酒赐死。” “表弟,明日早朝后我便去探视宁王,这个宁王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一切都是咎由自取,野心太大,竟然想着和陛下对抗......” “表兄,殿下,若是没有十八年前的案子牵连,宁王还有可能留下一条命,两个案子叠加在一起,陛下也无法向百官交代......” “表弟,我理解,这两个案子均牵涉官吏众多,皆是泼天大案,谁都保不住宁王,更何况宁王并无军功傍身,老宁王虽有军功也只能保住宁王一家妇孺稚子的性命。生在皇家,还不如生在寻常百姓家。” “表弟,说一件隐秘之事,前些日子戴家一名家仆化妆成宁王府的管家康泰去越州吓唬越州司马孟得霄,那名家仆后来截获越州司马孟得霄给宁王的回信,后来定王府的暗探多方探查这名家仆是成天兴安插在戴府的探子,当时情况紧急我只能命人斩杀这名家仆,将孟得霄的回信通过秘密渠道转交给陛下身边的段公公。段公公曾是戴右相安插在皇宫的人,后来我也是多方打探才知道此事。” “表兄,殿下,此事我去越州查案前也怀疑过,薛恒只是提到这名家仆没回来,后来就没细查......” 当夜戴云命令薛恒护送定王高瑛和刘雨溪回定王府,拉着清雅站在前院假山的望月亭中,望月亭是京城之中绝佳的赏月好去处,夜深露重,清雅打了一大个喷嚏,柔声说道,“公子,夫君,你何时拿个公侯回来?下次再见到云霞长公主,还要受欺负。在京城很难过下去。” 戴云摆出一副笑吟吟的样子,揽清雅入怀中,“清雅,夫人,你哪有见过不到二十岁的公侯?下次遇见云霞长公主,躲远点儿,莫要往前凑,我就是一个五品小官,太子少师就是一个虚职。相信我,云霞长公主不敢再来戴府找茬。戴家人从来不受委屈。” 清雅开心地偎依在他的怀里,好似一个快乐的小孩子,低声吟唱着舒缓的调子: “明月天色高 佳人理寒服 乘月捣白素 寄情千里光 ” 聆听着舒缓的曲调,戴云傻笑一声,“夫人,再过几日大秦使臣来京城要和谈,你和雪儿商议一下,要不要对付这个大秦使臣廖汉成?若是需要帮助,为夫定会帮你一起对付这个逆贼......” “公子,夫君,还是你最好,从不逼问小女子在秦国的经历......”清雅不敢再回忆在大秦的悲惨经历,轻吐舌头,还想再扮一个鬼脸,“过几日会有旧人出现在京城。” 第99章 智斗 戴云叹息一声,“大秦使臣廖汉成是本少师的手下败将,戏弄戏弄廖汉成,彻底打断大秦假意和谈的迹象。” 清雅不断摇着头,“小女子不想听这些,好困,看天上的星星,多好看,都比公子好看......” “你……你……你……竟敢打趣本官……” 这个静谧之夜,戴府多了一对活泼可爱之人,花雪儿站在假山下接连叹息几声,心中想着花家的冤案,恨不得亲手诛杀廖汉成和他背后的人。 花雪儿时常站在假山上向北眺望,北方曾是花雪儿的老家,自从为避灾祸逃到京城,还是躲不开廖汉成的追杀,大秦混乱的政局更是令花雪儿憎恨之源头。 提起大秦,近五十年来换了四个皇帝,现任皇帝是弑父杀兄的项伯震,历经重重磨难才登上帝位,太子项林更是以残忍暴虐出名,大秦大将军焦镇邦和丞相温玉承斗得水火不相容,一大批忠臣良将遭到清洗,此次面对大康的突然进攻更是不知所措,镇守襄州的主将是谷之凤,镇守云州的主将是孟实,谷之凤和孟实在田丰等一众将领被太子冤杀后更是遭受排挤,项林力主坚决横扫大康和大汉,丞相温玉承主张严守边境,大将军焦镇邦站在项林一边,大秦本就是胡人建立的国度,当年胡人带兵逐汉人才得以在北方立足,秦军素来以彪悍着称,不论在何时都不惜一战,国都中京城更是从大康手中抢过来的,如此强悍的大秦令大康和大汉瑟瑟发抖。 廖汉成也是大康的叛将,投降大秦后因熟悉大康才多次被任命为议和使臣,帮助太子项林铲除不少绊脚石。此次大秦襄州和云州被戴俊来的大军所包围,为了拖延时间从大秦西境调兵迫不得已才提出议和;大秦西境被大汉入侵,失去乾州等地,兵力吃紧,根本抽调不出兵力援助襄州和云州。大秦国内皇室宗亲早已对项伯震弑父杀兄的罪行恨之入骨,国内百姓早已不愿再忍受太子项林的横征暴敛。这就是大康皇帝高世尧布下的一盘大棋,大秦遭受大汉和大康的两面夹击,定然撑不住,只有忍痛弃城逃跑一条路。 不论是大秦,还是大康,都摆脱不掉政治内斗。大康每一次皇宫政变皆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流血事变,二十年前大康太子高世尧在老皇帝病危之时,联络宸王、定王和宁王共同对抗以璟王为首的皇室宗亲发动的政变,宸王替高世尧挡箭而死,璟王被生擒遭软禁,兵权尽失;老皇帝听闻宸王之死的噩耗咽气,高世尧在定王、宁王、戴天德等一众大臣的支持下登基为帝,收养宸王独子高寅立为太子,没想到一年后戴天德惨死家中,北境抗秦名将戴俊来遭众御史弹劾调回京城闲置不用,此后十多年大康朝堂一直被一群老臣所把持,高世尧和太子高寅一直忍着。这就是大康混乱不堪的朝局,每日都在文武百官的争吵中消耗着大康的国运。 第二日的早朝,高世尧一脸严肃地坐在龙椅上瞧着站在前面的成天兴,一摆手,“宣旨!” 段公公展开圣旨大声宣读:“古人云,朋比为奸祸国乱政。宁王高瑜祸乱朝堂,勾结右相成天兴,派人暗杀戴天德等肱股之臣,蓄意伪造朋党名单,胁迫百官就范。赐死宁王,处斩吏部左侍郎孙秀成,革去成天兴右丞相之职,贬为琼州司马。钦此。” 成天兴脸色惨白,跪拜磕头接旨,“微臣领旨谢恩!” 高世尧站起身,大声质问:“你们当中,还有谁是成天兴的同党?现在站出来,朕可免其死罪,若是朕查出来,严重处罚。大康朋党舞弊之风也该杀一杀了!大理寺,御史台,好好查一查,朕要严惩成天兴和宁王的同党。” “成天兴,你认罪吗?你知道你的管家成源交代多少秘密吗?”高世尧瞪着成天兴,心中的愤怒已到极点。 成天兴低声喃喃地说:“陛下明鉴!微臣是受宁王蛊惑逼不得已做恶......” 定王高瑛站出来,“成天兴,你是逼不得已吗?出卖恩师,排挤同窗好友,恶事做尽,当真是国之奸佞。” 太子高寅瞪着成天兴,“听闻昨夜成府遭遇江洋大盗入侵,家仆抵挡不力,宅院被洗劫一空,看来曾经效力于成大人的刺客也反了。” 成天兴自知今日躲不过众人嘲讽,叹息一声,低着头,脸色煞白,不再说话。 左相司马绶站出来,“陛下,成天兴祸国乱政,陛下单单贬黜琼州,微臣不服。” 太子冷笑一声,“司马大人,陛下以仁爱治国,成天兴罪行极大,陛下贬黜,这足以彰显陛下的仁慈之心。” 高世尧笑着点头,“朕惜才爱才,朕决定重用戴云,戴云不再兼任大理寺少卿,前些日子北境大将军文肃侯戴俊来请旨派驻大军监军,朕决意派戴云出任北境大军监军协助戴大将军收复襄州和云州。十日内交割完成大理寺诸事务,前往北境赴任。戴爱卿,你可愿意?” 戴云没想到今日这一出,心中很是高兴,又犹豫不决。御史中丞洪天烈干咳一声想以此惊醒正在犹豫的戴云。 戴云微微一笑,跪拜谢恩,“臣谢主隆恩!” 高世尧一脸喜悦,一摆手,“北境大军已将襄州和云州包围,不日将有好消息传来。朕心甚慰,北境大军大捷之日,与国同庆。散朝!” 段公公搀扶着高世尧离开崇文殿,一大批官员纷纷向戴云贺喜,戴云瞧着一众官吏离开的身影,瞧着还没离开的成天兴,“成相爷,昔日的恩怨已一笔勾销,愿成相爷此次前往南境琼州一路平安顺遂。” 成天兴叹息一声,“戴大人年轻有为,伴君如伴虎,本相愧对恩师,愧对大康百姓,戴大人好自为之。” 戴云瞧着成天兴离开的落寞孤影,禁不住轻吹一口气,和御史中丞洪天烈一同离开崇文殿。“洪世伯,戴某一无所有了,大军监军闲职,还清闲,就这样也挺好。” “贤侄,莫要打趣,太子少师这个职位很重要,比任何职位都好,此去北境大军,愿贤侄协助戴大将军收复失地,建不世之功。” 此时离开崇文殿的太子高寅好似读懂高世尧的安排,赐死宁王,贬黜成天兴,以此震慑文武百官,戴云去职离京前往北境建功,意在将来为国为民造福。一个大理寺少卿除了审案,什么都做不了,侍御史也是如此。 定王高瑛离开崇文殿,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皇宫,坐上马车前往京兆府大牢探视宁王高瑜。这是陛下恩准之事。高世尧不想让大康皇族群起攻击他,只能略施恩惠。高瑛也深知此事,在京兆府大牢见到身穿囚服的高瑜,大声质问:“王弟,你为何要做此等叛国谋逆之事?好好地待在封地不好吗?非要私铸兵器,联络朝臣,炮制联络名单,颠倒是非黑白,派人杀害戴天德全家,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高瑜蓬头垢面,冷笑一声,“王兄,你问我为什么?当年我们皆是有功的皇室宗亲,为何只有宸王的独子被立为太子?这一切不公平!这是陛下的阴谋,当时陛下只有两个女儿,没有儿子,先立一个养子,现下有了二皇子高觉,日后定会废黜太子,另立高觉为太子。这就是权势的诱惑!你从来没有想过登上九五至尊之位?” 定王高瑛叹息一声,“王弟,本王从未想到,历来皇位之争必是你死我亡,陛下以仁爱治国,善待百姓,太子心地仁善,定是一位好皇帝。不是每一个皇室之人都梦想着成为九五至尊。你做错了。” 高瑜低着头,哽咽地说:“王兄,你可知当年胁迫戴天德的计谋是成天兴所出,杀害戴天德一家的人是成天兴所派,这个成天兴想让本王背锅。错了就得认,就是这样,望王兄多加照顾宁王府妇孺稚子。” 此时段公公端着一个木托盘走进监牢,木托盘上放着一杯毒酒,“宁王殿下,该上路了!”宁王高瑜冲着高瑛微笑,端起酒杯,“王兄,王弟先走一步。”一杯毒酒下肚,宁王高瑜瞬间倒地而亡,嘴角流出一行鲜血。 定王高瑛叹息几声,脸色惨白慢步走出大牢,不想去听周围的任何声音,喃喃自语:“富贵王侯,转眼间,一抔黄土,众人都说富贵好,何人深知其中味。万事寂寞皆成空,两行清泪湿满襟。” 段公公看了一眼宁王高瑜的尸体,叹息一声,一甩拂尘,大步走出监牢,“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伴随着宁王的死,成天兴早已收拾好行李前往琼州赴任,曾经在大康朝堂呼风唤雨的右相,一夜之间权势尽失,妇孺子女惨死,无处申诉,只能孤零零地离开京城。 戴云站在南门城楼上瞧着成天兴离京的孤影,忍不住想要去练剑,一转身瞧见一个漂亮女子,大声惊呼:“花颜,你在这里干甚?监视本官吗?” 花颜咯咯一笑,瞧着戴云,“戴大人不是被撤职了吗?不日将前往北境任监军。还怕什么?” “花颜,你又一次行刺失败了?廖汉成还活着。”戴云大胆地推测,还敢说出来。 花颜故作愤怒的样子,“这都能猜出来!谁知道廖汉成这个逆贼此次来建州带了十多名江湖高手,小女子一个都打不过。太惨了!” 戴云拉着花颜的胳膊,低声说:“花颜,快跟本官回府,雪儿一直都在思念你。走吧!” 花颜“哦”地应了一声,“戴大人,就不怕家中夫人吃醋吗?小女子可是大人的爱慕之人。” 戴云瞧着花颜,禁不住想要打人,拉着花颜回戴府。 “戴大人,你轻点儿!别忘了,本女侠还救过你一命!” 戴云此时害怕京兆府的官差发现花颜的踪迹,坐在马车上,将马车两侧的帐幔放下来,马车还是被巡城校尉的兵卒拦下来,驾车的薛恒冷笑一声,“车上坐着太子少师戴大人!你还要查吗?” 戴云听到外面的动静,掀开左侧的帐幔,笑着问:“本官去南门送个朋友,这是出什么事情了?” 这名身穿盔甲的兵卒瞧见戴云,一摆手,“惊扰到戴少师真是罪过,昨夜大秦使臣廖汉成在驿站遭到一名刺客追杀,十余名家仆被杀,廖汉成幸亏穿了金丝软甲才躲过一劫,撂下一句话便灰溜溜地逃走了。巡城司要全城严查刺客。” 戴云转头瞧着花颜,冷笑一声,“本官与夫人在马车上,还要查吗?” 这名兵卒一摆手,“放行!” 薛恒驾着马车离开,戴云坐在马车中瞪着花颜,“你真是厉害!说谎话的功夫更是一流!廖汉成讨回去了!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侠!” 花颜真想刺戴云一剑,还是忍住了,“戴大人,本女侠是在帮忙,廖汉成吓得逃跑,也省得戴大人和这恶贼吵架。没想到戴大人竟然不领情,还敢骂本女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戴云“噗嗤”一笑,“花颜,跟本官回府,和雪儿见一面,然后回大汉,回宁阳城,你这个女侠总不能日日追着一个廖汉成四处跑。你可知你师父和于膺的昔日旧情?” 花颜摇着头,心中不想回答,“戴大人,我师父的事情小女子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也不知雪儿是不是枯瘦无比?有没有受人虐待?听闻戴夫人是一个母夜叉,情绪反复无常。” 戴云轻吹一口气,举起右手想到打人,“花颜,莫要胡说,你们和清雅算是旧相识,说话怎么如此刻薄?同为女子,何苦为难女子?你这张嘴和雪儿一样,毫无顾忌,啥都敢说。” 花颜侧身靠在戴云的肩头,轻呼一口气,嘟着嘴,“戴大人好歹是太子少师,这么大的官儿,竟然和小女子一般见识。太小气,太可恨,太小人......” 第100章 破城 听到这些无端指责,戴云脸色惨白,被气得不想说话。此时正在驾着马车的薛恒露出久违的笑容,谁能想到堂堂的大康太子少师竟然被一个小小的女剑客说得哑口无言?当真是天下奇闻。 戴云轻吹一口气,心中盘算着北境战事,没有别的心思,北境战事很是顺利,依然有很多变数,影响战事的因素有很多,后勤粮草,军队军心,将士之战斗力,敌军之士气。 马车停在戴府门前,戴云拉着花颜走下马车,薛恒命令仆人将马车赶到后院。花颜一抬头瞧着戴府的匾额,匾额上有两个鎏金大字:“戴府”,这两个字还是百年前大康高祖皇帝所书写,惊呼:“天呐!戴府这么大!还是御赐的匾额。雪儿住在这么大的府邸,命还真好!” 花颜手拿长剑一蹦一跳地进入戴府,守在戴府门前的两名仆人第一次瞧见如此可爱之女人,禁不住傻笑几声。 戴云领着花颜参观戴府,这是一座百年古宅,花颜从前院的回形走廊,假山凉亭,到后院的正厅,偏厅,第一次感觉一座宅院如皇宫一般,“戴大人,戴府果然很大,很大,住在这里好似公侯一般,大汉国的皇宫都没这个大。现在本女侠相信戴大人是百年世家传人。” 花颜跟着戴云走进后院正厅,花颜瞧见太师椅一屁股坐下来,倒了一杯茶喝,“这茶好喝!”正厅外面有两个女人在说悄悄话,“夫人,刚刚公子领着一个带剑的女子在闲逛,你要有对手了!”“雪儿,真的吗?那可太惨了!” 清雅拉着花雪儿大步走进正厅,“公子!公子!你把谁领回来了?让本女子来看看!” 花颜又倒了一杯茶,刚喝了一口,站起身,瞧见花雪儿,笑着招手,“雪儿,你这个听墙角的毛病还没改啊?” 花雪儿这才认出面前之人是姐姐花颜,故意叹气,慢步走过来,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花颜,“姐姐,你把我这个妹妹撂在京城好几个月,没有音信,你这次回来要带我走。” 清雅瞧着花颜和花雪儿,将戴云拉到一边,低声问:“公子,你打算带花颜姑娘一起去北境大军?” 戴云轻声叹息,“夫人,花颜这次来京城还是要刺杀大秦使臣廖汉成,昨夜杀了廖汉成十余名仆人,差一些杀掉廖汉成,吓得廖汉成逃出京城。过两日花颜便会离开京城。” 清雅笑着点头,慢步走到花颜面前,“花颜姑娘,你是雪儿的姐姐,也是小女子的姐姐,在戴府多待上两日,好好看一看京城的繁华。” 戴云瞧着三个女子在闲聊,便慢步走出正厅,躲在正厅外面听着里面的动静。 花颜拉着清雅坐下来,低声说:“清雅,田家和花家在大秦本是最亲近的,三年前田家遭难,田家满门抄斩,家父在中京城买通狱卒救下你,然后你和雪儿在一起待了三年,后来不知是何人告密,廖汉成派人缉拿花家之人,家父家母为掩护雪儿和你逃离中京双双惨死。直至前段日子我前往中京调查三年前之事,方知三年前大秦太子清洗朝堂,田丰等一众良将反对残暴的太子遭到太子的疯狂报复,田家满门罹难,家父曾是田将军的部下,没想到田家和花家的仇还是报不了。这残暴的大秦竟然有廖汉成这样的狗官。此次大康北境迎头痛击秦军,大秦的军队不堪一击,若有机会,我定杀了廖汉成为花家满门报仇雪恨......” 清雅叹息一声,不敢去想三年以来发生的事情,哽咽地说,“这三年过得真不好,后来我被人卖到黄州乐坊,遇到戴公子,一直到现在,我觉得现在过得挺好,大秦的军队是赢是败和我没关系,我恨透了那个不把人当人的大秦,皇帝残暴,太子更残暴荒淫,离灭国也不远。” 花雪儿犹豫片刻,“姐姐,你想做什么都行,杀了廖汉成都行,今生今世我不会去帮大秦,巴不得大秦灭国。一个残暴不仁的太子能把大秦带到什么地步?除了灭国还是灭国。” 花颜忍不住叹息一声,“我知晓你们两人的想法,也不强求你们和我一样。昔日我做大秦暗探,就是为了杀廖汉成,就这一个目的。这次没能杀了廖汉成,下次在大秦当众杀廖汉成。” 清雅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花颜,一杯递给花雪儿,“这次我家夫君要去北境任大军监军,定能遇见廖汉成,花姐姐可以跟着廖汉成,总有好的下手机会。小女子烦请花颜姐姐暗中守护公子。” 花颜端起茶杯喝着,“这个是什么茶?大秦没有这茶,给本女侠备上一包,我就答应。” 清雅呵呵一笑,点头答应,“雪儿,快去准备午饭!” 戴云听了一刻钟,轻摇折扇离开,“又是三个可怜人!大秦和大康一样,处处都是流民,边境的流民更多,战争不止,流血不止,无休无止。百姓都想要好好过日子,又有几人能做到?” 接下来的十日戴云卸任大理寺少卿,每日去太子府教授太子高寅课业,最后一日讲课结束,戴云笑着接过高寅递来的茶,饮了一口,“殿下,明日戴某动身前往北境大军军营,殿下可有什么交代?” 太子高寅一脸喜悦,“老师,前几日孤去御书房给父皇请安,父皇提起此次边境战事,大秦国内矛盾日益爆发,此次前往边境老师定能建功,戴家的百年荣耀将在老师这里达到极盛,陶虎一直想上战场杀敌,老师可以带着他一起去,让他保护老师。” 此时陶虎就在书房门外听着,一颗心怦怦地乱跳。 戴云笑着答应,“陶虎这个侍卫,挺好,去沙场历练一番,再回来可更好地保护殿下。” 太子府书房中一片欢声笑语,陶虎对戴云说了许多感激的话,也点燃心中的那份热血豪情。太子高寅舍不得戴云前去北境战场,每一个从战场回来的士兵都不愿提起残酷的战场,处处是残砖断瓦,烧焦的尸体,令人恶心的恶臭,还有那些没有名字的墓碑,这是专为没有来得及收走的敌军尸首设置的坟墓墓碑,墓碑上刻着几个大字:大秦阵亡将士之墓。 第二日天空灰蒙蒙一片,时不时还有几声寒鸦在东门城楼上盘旋发出哀鸣声,戴云带着清雅和花雪儿坐上马车,薛恒和陶虎共同驾着马车离开京城东门。 京城东门城楼上站着两个人,一个人是太子高寅,一个人是太子府詹事焦子侠,高寅望着远去的马车发呆,“葡萄美酒夜光杯,古来征战几人回?但愿老师此次前往北境监军顺遂如意。” 焦子侠接连叹息三声,“殿下,百年间戴家为国捐躯之人甚多,每年葬入成州大虞乡戴家墓园的阵亡将士更多,戴少师文武双全,熟知兵法韬略,定能助戴大将军收复襄州和云州。历来战场残酷,在下曾经见过从战场下来的伤兵,简直惨不忍睹,那些站立朝堂的文官每日只会吵吵嚷嚷,从未上过战场,也不会知道战场的残酷。没有边境将士的殊死拼杀,何来他们在朝堂上吵吵嚷嚷?” 太子高寅自从越州回来后,对南境对边疆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再也不相信那些文官的空洞词藻诗文,更愿意相信焦子侠所说的民情民生。“焦子侠,北境战事一日一报,多派几名传驿官差,不可错报漏报。” 焦子侠躬身施礼,应了一声“遵命”。 从京城到蔡州,一路上花雪儿和清雅在马车里打打闹闹,戴云从马车左侧换到右侧,看着边境发来的每一份快报,自言自语:“北境战事推进如此顺利,二叔的帅帐从蔡州到襄州城外三十里,五万大军将襄州团团围住,余下五万大军围住云州,襄州和云州之间的官道早已被切断,大秦南境各州前往襄州和云州的援助路线早已布满伏兵。如何攻破襄州和云州?” 戴云倒了一杯茶,端起茶杯喝着,用尽全力回想着上一个时代留下的所有记忆,想得脑袋疼,拉开马车的一侧帐慢瞧着一路的风景,秋日的冷风带着几分寒意,寒风吹醒他昏昏沉沉的脑袋。清雅正在玩弄一个玉质的九连环,对坐在一旁的花雪儿说,“雪儿,这九连环环环相扣,很难解,一环套一环,还不能打碎。研究这九连环之人着实无趣,特别无趣,根本就解不开。” 花雪儿瞧着正在生闷气的清雅,“夫人再试一试,若是解不开,一直解,一直解,这是姐姐离开京城时送给小女子的礼物......” 戴云瞧着清雅手中的九连环,倏然间意识到目前北境战事就是一个真实的九连环,大康军队将襄州和云州团团围住,敌军束手无策,定然在等外援。敌军一时难解这九连环套路,大康军队要速战速决才行,还有三个月就是新年正旦,正旦前若不能收复襄州和云州,战事必将旷日持久,军粮供应便会增加。若速战速决,大秦的援军即便安全抵达也是盘中餐瓮中鳖。 戴云拉着清雅坐在一起,笑着说:“夫人,你真聪明!这九连环帮为夫解开心中疑惑。” 清雅满脸懵懂,“哦”地应了一声,“夫君说是就是,小女子不懂战事,若是能帮到夫君,也是好事。” 花雪儿掩嘴傻笑,“清雅,你就是误打误撞,还真当自己聪明呢......” 清雅生气地瞪着花雪儿,两人又开始新一轮的吵架,戴云无奈地摇头,转头瞧着帐幔外的美景。 驾着马车的薛恒和陶虎听着马车中的声音,陶虎第一个开口讲话,“薛兄,这两个女子还真是吓人,在下可惹不起。”薛恒叹息一声,“世间女子多是如此,北方女子泼辣,大康女子温柔如水,陶兄可娶大康女子,不用考虑北方胡人女子......” 陶虎瞧着薛恒,简直不敢相信这些话出自江湖剑客之口,“薛兄,你就是个骗子,所有女子都一样,都是母老虎......” 戴云听到薛恒和陶虎的对话,呵呵一笑,轻叹一声,“这四个人都不让人省心,一路上不得消停。” 戴云斜靠在马车右侧不知不觉间睡着,一直到蔡州城外才醒来,掀开车帘,大声讲,“薛大哥,陶虎,直接去襄州城外帅帐大营。北境大军前锋大营已驻扎在襄州城外。快出发!” 薛恒应了一声“遵命”,瞧着在旁的陶虎,叹息一声,继续驾车。 戴云瞧着清雅和花雪儿,严肃地讲,“夫人,雪儿,到襄州城外大营,你们两个换上男装,不可让大营士兵认出你们是女子,这是先锋大营的规矩。” 清雅笑着点头,“这个不是问题,再说小女子也是会武之人,至少比雪儿强。” 花雪儿冷哼一声,“夫人说得对!公子莫要担心,公子是想带着我们两个女子去襄州城搞破坏吧?” 戴云没有回答,道了一声,“到了大营,莫要多话,一律称本官戴监军。” 清雅和花雪儿相互瞧瞧同时应声,“戴监军说得好!” 戴云无奈地摇着头,扭头瞧着蔡州城外的景致,一路上的景色都一样,离开蔡州,马车进入襄州境内,北方的景色和南方的景色不相同,因为不同,所以瞧见之人皆觉得好奇新鲜。 两个时辰后,戴云的马车停靠在襄州城外大康军队先锋大营门口。戴云拉着清雅和花雪儿,出现在先锋大营门口,陶虎和薛恒站在戴云的前面。 “公子,现下是午时四刻,先锋大营主将戴骁将军正在吃午饭,副将戴毅将军正在训练兵卒,没人会在这个时辰来迎接戴监军。”薛恒在旁低声说着,扫视着四周,“这不是在下说的,是戴大哥飞鸽传信上说的。” 戴云轻叹一声,大声讲,“本官是北境大军监军戴云,有人在吗?来个人说句话!” 第101章 奇袭 陶虎瞧着薛恒发现异样,用手挠着头,低声说,“大人,这情况有异,先锋营好似在玩捉迷藏,极有可能是空城计。” 戴云瞧着先锋大营四周的动静,意识到这是一个突发情况,一摆手,“跟着本监军进军营,都拔出长剑,啥也不要问。” 戴云将另一把长剑递给清雅,“清雅,这是你的剑,拿着。”他拔出腰间的凌风剑第一个走在前面,清雅和花雪儿跟在后面,陶虎和薛恒走在最后面。 面对这次突发的意外,戴云一时难以判断这是空城计,还是两位大哥故意搞的恶作剧。戴云瞧着先锋大营的每一个空营,心中在疑惑:“这是什么情况?莫非是先锋大营提前撤出去,襄州城的秦军要来劫营?” 突然间大营的门突然关上,从四面八方涌出数以百计的大康兵卒,戴云瞧了一眼,发现这些兵卒的异样,对身边的清雅低声说,“清雅,用大秦襄州方言和他们对话。” 清雅笑着点头,盯着出现在面前的一名大康校尉,用纯正的襄州方言大声讲,“将军,这里可是大康先锋大营,不知将军如何称呼?” 这名大康校尉愣住,用浓厚的襄州方言,“哦,你们是襄州本地人呐。本校尉是襄州城巡城校尉涂利发。” “涂校尉,这里看着不像大康先锋营大营,这风格像中京城的驻军风格。”清雅继续问道。 涂利发有些心虚,“这里是捉大康敌军的虚假军营。此次本校尉带百余人兵卒扮成大康兵卒专门捉大康派来的探子。” 戴云和花雪儿说着话,瞧见远处的襄州城墙,突然意识到这是大秦襄州守军的圈套,小声嘀咕:“擒贼先擒王!这些人是秦贼!” 戴云凑到花雪儿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腾空跃起,跳到涂利发的马背上,凌风剑架在涂利发的脖颈上,大声说:“本将是大康先锋营副将,你们的校尉在本将手中,你们放下兵器,否则涂利发校尉就要死。” 涂利发意识到这是敌军,用襄州方言讲话,“兄弟们,这些人是敌人,只有五个人,杀了他们,不要管我!” 戴云意识到不对,一剑割破涂利发的咽喉,将校尉涂利发的尸身推倒到地上,大声喊,“薛恒,陶虎,杀了这些秦贼!一个不留!” 戴云跳下马背,瞧着四周百余人的秦贼,这些秦贼各个拿着长剑和长矛,一把将清雅拉到身后,用长剑砍伤几名秦贼,拉起清雅跳到刚才的马背上,将长剑插回剑鞘中,拿起马背上放着的长弓和长箭,张弓搭箭射死无数秦贼。陶虎和薛恒瞧见这架势,甩开膀子,将长剑放回剑鞘,捡起秦贼的长刀砍向身边的秦贼。花雪儿早已听出这些人是秦兵,拔出长剑开始复仇,一剑剑砍伤身边的秦贼。这片大营中,近百余名秦军被戴云无人杀得四散逃跑,无奈大营的门刚才被涂利发校尉早已锁死,想逃跑都不可能。 戴云第一次进入襄州,不知道襄州城外二十里之内全部是虚假的空营,专门用来阻挡敌人的进攻。薛恒和陶虎误将其中一处空营当成是康军先锋营大营,这才闹出一场争斗。 戴云体力不支,跌落马下,清雅拿起长刀砍向近前的秦贼,大声喊,“快来保护公子!”薛恒和陶虎同时摆脱身边的秦兵靠向戴云这边,花雪儿跃起砍死六名秦贼,跑到戴云这边。戴云五人靠在一起,“还有数十名秦贼,杀了他们,大康先锋营听到动静定能赶过来。” 戴云这句话就是信口胡诌的,刚说完,一队大康兵卒手持长矛冲破大营营门朝着戴云这边冲杀过来。 陶虎一瞧,“坏了,敌人越来越多了!大人,怎么办?好几百人!” 戴云定睛一看,大营营门口有一名扛旗的兵卒冲着戴云这边跑过来,黄色旗上有一个大大的“戴”字,“大康先锋营来了!杀了这些秦贼!” 余下的五十名秦贼被戴云五人和大康先锋营兵卒夹击全部被杀死,戴云瘫倒在地,花雪儿搀扶着清雅站着,薛恒看到前来营救的大康先锋营带队副将,大喊一声,“戴大哥!大哥!公子在这里!” 陶虎愣在原地,瞧着满地秦贼的尸体,真想哭,曾经多少次想到战场杀敌,今日来到战场上没想到如此残酷,五个人要迎战近百名敌人。 这名大康先锋营带队副将是戴毅,戴云和薛恒的大哥。戴毅跳下马,扫视一圈,瞧着满地秦兵的尸体,跑到戴云面前,搀扶起戴云,“云弟,你们为何会到这里?这里是敌人专门设置的迷惑探子的虚假军营。谁带你们来这里的?大营在城外三十里处,不是这里。” 薛恒低着头,低声说:“大哥,是我带错了,第一次进入襄州,差点儿全军覆没。” 戴毅轻拍薛恒的肩膀,轻声叹息一声,“快些离开这里!敌人的巡城兵卒很快就能赶到!快走!带所有人上马车,跟着走!” 戴云无奈地摇头,一摆手,“跟着走!我就是一个假冒的监军。一到战场啥也不知道。” 薛恒和陶虎搀扶着戴云三人跟在大康先锋营兵卒后面快速出营,戴云顺手收拾五套秦军兵卒的衣服带着。戴云和清雅坐上马车,花雪儿紧跟着走上马车,陶虎和薛恒驾着马车跟着戴毅带领的兵马回大康先锋营军营。 “薛兄,刚刚那位副将是先锋营戴毅将军,军旗上绣着一个大大的戴字,到军营后干什么?”陶虎瞧着薛恒,特别想知道接下来要做之事。 薛恒不停地叹气,真不想理会陶虎,“陶兄,你别问了,太丢人了,把马车驾到假军营,要是援军晚来一步,我就是一个千古罪人。” 陶虎意识到今日之事的危险,“今日太吓人,这就是真实的战场,比想象中更加残酷......” 半个时辰后,戴云的马车到达大康先锋营军营,文肃侯北境大军大将军戴俊来带着戴骁前来迎接戴云五人,戴云五人被请到帅帐中,戴俊来坐在帅案前,戴骁和戴毅站在一旁,戴云脸色惨白,躬身施礼道,“戴大将军,监军戴云前来报到。今日刚到襄州城外,险些被敌人假冒的大康兵卒杀死,幸亏先锋营副将及时赶到才得以脱险。” 戴俊来一脸严肃,“戴监军,本帅早已传信给你,为何还会陷入死地?你若被秦贼杀死,本帅如何向戴家先祖交代?本帅如何向陛下交代?” 戴骁站出来,施礼道,“父帅,堂弟首次来襄州情有可原。” 戴俊来一摆手,叹息一声,“都给本帅听着!都站着!襄州城外的假军营都看了,襄州守军很狡猾,戴监军,你先说说,如何破城?” 戴云从怀里掏出一张襄州城地图,反复思考,大声说:“戴大将军,现在的困局在于如何快速攻破襄州城,据悉襄州城守军两万人,云州城守军三万人,襄州和云州两城均已被包围,这就是一个环环相扣的九连环,秦军根本等不到援军,只能等死,若攻城之战拖得太久,我军的军心也会逐渐动摇,粮草也会出现供应紧张。现在就是要三日内攻破襄州城,然后十万大军直逼云州城攻破云州。” 戴骁瞧着地图,问:“堂弟,你讲得对,现在该如何攻破襄州城?” 戴毅在旁也问了一句,“云弟,你可有好的攻城计谋?” 戴云干咳一声,继续说着,“根据今日和秦贼的对抗来看,秦军在四个城门外修筑的假军营白天用来迷惑敌人探子,晚上就是敌军巡城之兵卒的歇息营地,襄州城四门之中,南门正对着先锋营大营,东门,西门,北门防守都很强。我的计谋就是李代桃僵,里应外合。第一步今夜戌时,先锋营分成四队,每一队一千人,四队人悄悄进入四门附近的假军营杀死这些巡城的秦兵,然后换上秦兵所穿的衣服叩开四门。为保险起见,北门,东门,西门各配一人杀死城楼上的秦兵,打开北门,东门和西门,北门可派陶虎去,东门派薛恒去,西门派戴毅去,南门正对先锋营军营,可故作攻城的样子,进入三门的先锋营兵卒与南门的先锋营主力共同攻破南门,只要大军能进入三门,襄州城可破。不用一万人即可攻破襄州城。襄州城破,留下三万人驻守襄州,余下十万大军剑指云州,切断云州所有对外通道,来一个围城打援,只要打退秦军的援军,云州城的守将必定会投降。如此,北境战事可破。” 戴俊来看着襄州城地图,呵呵一笑,“看来秦贼所修筑的四处假军营竟然是敌人最大的软肋,可以好好查一查军营下边有没有地道直通城内,若有直达城内的地道,那就是直通城内的最快捷径。本帅觉得云儿的破城方略可行!” 戴骁瞧了一眼戴毅,“今日戴监军在城外这一闹,秦贼定会着急把城外巡逻的兵卒撤回去,这就是绝佳的好机会,深夜做此事敌人定然分不清楚,请父帅下军令!” 戴毅站出来,“戴大将军,待先锋营西门和南门分队进入城内,末将可很快解决西门和南门的守军。” 戴俊来站起身,大声宣布:“先锋营戴骁将军,戴毅将军,本将令你们两位今夜戌时出动两万兵力,按照戴监军的破城计谋向襄州城发动奇袭,明日卯时前拿下襄州城。陶虎,薛恒,戴毅,夺取襄州城四门的任务在你们三人身上,今夜奇袭定要成功。本帅和戴监军坐镇中军等候诸位的好消息。” 戴骁、戴毅、薛恒、陶虎四人各自领命下去准备。 戴俊来传令伙房埋锅造饭为戴云一行人准备饭食,戴云和清雅,花雪儿吃完饭食在帐篷中休息几个时辰。戴云醒来时正值酉时四刻,清雅和花雪儿穿着男装正在帐篷中煮茶,戴俊来身穿便服走进帐篷,笑着问:“云儿,睡好了?” 戴云笑着点头,“二叔,襄州守军绝不会轻易投降,先锋营要做好死战的准备,胡人打仗也怕夜战,这就是敌人的致命弱点。” 戴俊来也曾思考过这些问题,没想到戴云对这些问题有如此深刻的见解,频频点头,“再过两个时辰,先锋营即将向襄州城发动奇袭,先锋营的兵士皆经历过严格训练,化妆侦察,偷袭劫营都是好手,那个陶虎听闻是太子殿下的贴身侍卫,武功高强,此次定能完成任务。若能快速拿下襄州城,再顺势拿下云州城,大康北境大军在新年正旦定能过个欢欢喜喜的新年。” 戴云尴尬一笑,将煮好的茶倒入茶壶中,端起茶壶倒了两杯茶,将一杯茶递给戴俊来,另一杯茶放在自己面前,“二叔,这是侄儿从越州带回来的客家岩茶,很好喝,二叔可愿尝一尝?” 戴俊来端起茶杯先闻一闻,轻饮一口,“好茶!客家岩茶是贡茶,果然不错!” 戴俊来和戴云在帐篷中闲聊,从成州大虞乡聊到越州私访查案,从司禹聊到成天兴,从宁王聊到定王,从清雅聊到戴素梅,清雅和花雪儿在旁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与此同时先锋营四个分队同时出动,先是洗劫假军营中的大秦兵士,然后换上大秦兵士的衣服,每个分队选出一名会襄州方言的向导前去叩开襄州城四门。 陶虎在戌时四刻出现在北门城楼上斩杀一众守城楼的秦兵,打开北门;薛恒在戌时四刻来到东门城楼上斩杀一众守城楼的秦兵打开东门;戴毅在戌时四刻来到西门城楼上斩杀一众守城楼的秦兵打开西门,后在戌时八刻来到南门城楼上将大秦国旗拔掉扔下来,斩杀守城楼的秦兵打开南门。一直到戌时八刻,大康北境先锋营两万人全部进入襄州城。 子时一刻,进攻襄州城四门的四名传令兵先后进入戴云的帐篷,此时戴云正在和戴俊来下围棋,“禀大将军,东门顺利攻破!”“禀大将军,西门顺利攻破!”“禀大将军,南门顺利攻破!”“禀大将军,北门顺利攻破!” 戴俊来一摆手,四名传令兵一同走出帐篷,“云儿,你的计谋成了,还未到子时襄州城已破,胡人果然不善夜战!” 陶虎和薛恒迈着急促的步子走进戴云的帐篷,薛恒开口说话,“公子,今夜很顺利,守城的秦兵在戌时困得不行,只需轻轻一动手便倒了,城门便轻松地打开了。” 陶虎紧跟着说话,“大人,我这边情况和薛兄那边差不多,北门守城的秦兵早已呼呼大睡,还在梦中便丢了性命,北门就这样打开了。” 戴云开心地笑着,“陶侍卫,薛大哥,你们先去歇息,明日卯时跟着大军进襄州城。” 戴俊来望着陶虎和薛恒离开的背影,大笑一声,“云儿,这次你带来的两名侍卫都是高手,明日卯时大军进襄州城,守卫襄州城的秦兵一律处决,绝不接受投降,胡人作战异常彪悍,很难驯服。” 戴云陷入沉思,最终还是点头表示同意,“汉人士兵和胡人士兵不一样,胡人士兵很难驯服,此事需要向陛下回禀。” 第102章 噩耗 戴俊来反复思考,“明日卯时过后本帅自会写快报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这次奇袭,云儿,你当居首功!” 戴云提出一个疑问,“二叔,襄州城比大康城高两尺,薛恒和陶虎的轻功了得,跳上城墙不是难事,襄州城上守军至少有两三百人,守大门的军士还有数十人,昨日在城外假军营的表现,根本不能轻松杀死守城的秦军兵士,这两人是怎么打开襄州城门的?” 戴俊来干咳一声,“云儿,薛恒和陶虎是你的贴身侍卫,骁儿定会留人协助他们打开城门。先锋营的军士不比他们差,都是以一当十的高手,夺取一个襄州城不能牺牲这两位侍卫。听说前些日子你在越州昏迷不醒好几天,现在身上的毒全解了吗?肖成风带兵转驻越州后来信告知此事......” 坐在一旁的清雅一开始挺困,听到这些话,插了一句,“公子在越州中毒昏迷五日,小女子为何不知?” 戴俊来尴尬一笑,“云儿,叔父困了,先回帅帐,你们也早些歇息,记得卯时跟着大军进襄州城。” 戴云叹息一声,目视着戴俊来漫步走出帐篷,意识到大事不妙,一摆手,花雪儿赶紧退到一旁,“夫人,清雅,你先睡,为夫还要看军报。” 清雅站起身,拉着戴云的手坐到附近的床上,“公子,为何别人都知道,就瞒我一个人。” 戴云无奈地解释,“清雅,夫人,这事我知道,他们就是怕你伤心,当时每个人都在担惊受怕,后来叔父从京城连夜赶到越州帮我解毒,解毒后我昏迷了五天五夜,谁也不知道我何时醒来。他们更不敢告诉你,当时越州查案还是秘密,除了太子和陛下没人知道这件事。不会有下次了!” “还敢有下次!下次是何时?”清雅瞪着面前之人,心中虽生气,也是心疼。 戴云轻揽清雅入怀,“夫人,莫要担心,本官吉人自有天相,现下身上的毒已全解,再也没有复发。今夜襄州城破,明日京城便能得知襄州收复一事。太子把陶虎派往军中,就是想快一步得到北境大军军报。” 清雅笑着点头,靠在戴云的肩头,“陶虎莫不是太子的探子?日后要小心些!” 戴云柔声安抚清雅,“昨日在襄州城外假军营,可有吓到?不用提防陶虎,北境战事两个月内定要结束,到时回到京城,我们便回成州大虞乡教书育人。京城之内波诡云谲,定不平静。” 清雅笑呵呵地靠着戴云睡着,花雪儿服侍戴云和清雅睡下,开始收拾帐篷,平躺在帐篷门口的软床上呼呼大睡。 这一夜,襄州城四门被大康北境大军先锋营攻破,先锋营两万人快速占领襄州城四门,攻占城内军营和刺史府衙门,银库,粮库。一夜之间,驻守襄州城的大秦军士两万兵卒被斩首,没有一人漏网。襄州城的百姓户户紧闭房门,如临大敌。先锋营主将戴骁,副将戴毅齐聚襄州城内军营,军营全是大秦军士尸体,戴骁下令妥善处置这些大秦军士尸体,唯一的方法就是全部拉到城外焚烧掩埋。先锋营军士忙活三个时辰才处理完所有大秦军士的尸体,准备在卯时迎接大军进城一事。 戴毅和戴骁站在襄州城南门城楼下瞧着三十里外的大康北境大军大营,夜色沉沉,更深露重,戴骁手指夜空的星辰,低声问,“这次能顺利攻破襄州城全靠堂弟的全盘谋略,毅兄,待到收复云州,我们一同回京城。” 戴毅叹息一声,压低声音,“骁兄,襄州城破,先锋营休整十日后赶往云州,云弟这个监军不好做,自从投军至此,很少去见父亲,等到云州收复之日,定要好好孝敬父亲......” “毅兄,还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听父亲说起十八年前大伯一家的灭门惨案查清了,幕后元凶是大康宁王和右相成天兴,堂弟时任大理寺少卿把这个案子查得很彻底,宁王被陛下用一杯毒酒赐死,右相成天兴遭罢黜,下放到南境琼州,下场很是凄惨,这就是报应......待北境战事结束,堂弟就能回京任要职。”戴骁开心地微笑。 戴毅好似看到戴云开心的样子,“儿时没听父亲提过这个案子,现在看来云弟的身世经历早有迹象,倒也不错,父亲曾是戴右相的结拜兄弟,如此算来,我也算半个戴家人......” “襄州城还有很多来不及撤走的胡商如何处置?语言又不通。”戴毅大胆提出此问。 戴骁不假思索地回复,“不用担心,堂弟的夫人曾是大秦人,听得懂襄州城胡人的言语......” 襄州城破的消息一夜之间传回大康京城,卯时将至,北境大军大将军戴俊来带着一众将士进入襄州城,襄州城的百姓一觉醒来突然发现守城的大秦军士换成大康军士,昔日大秦军士对襄州百姓多有打骂欺凌,在百姓眼中就是瘟神,襄州百姓对大秦军士恨之入骨。大康军士对襄州百姓爱护有加早有美名。 襄州百姓夹道欢迎大康进城大军。戴云骑着马跟在戴俊来后面,在人群中发现有十几个人正鬼鬼祟祟地盯着戴俊来看,心中纳闷:“这些人定是一直躲在暗处的大秦探子,襄州城中有这些人存在定不会太平静。”清雅和花雪儿坐着马车进城,她们的马车跟在一众将士的马匹后面。 薛恒和陶虎骑马跟在戴云的身后,薛恒瞧着夹道欢迎的襄州百姓,“陶兄,襄州城已收复,京城那边得到消息定然很高兴。” 陶虎笑着附和,“薛兄,昨夜那一战打得好舒服,今日进城看到如此受欢迎,在边境打仗还挺好。” 清雅和花雪儿坐在马车上,花雪儿掀开两侧的马车帐幔,瞧着大街上欢迎的百姓,“清雅,公子好生厉害,一到襄州便协助戴大将军攻破襄州城,现在看来,回京的日子不远了。” 清雅叹息一声,“这个襄州城本来就是大康的故土,如今失而复得,每一次战争都会有无辜的百姓遭难......” 戴俊来带着戴云等将士进入襄州刺史府,襄州原刺史都南早已被杀,原刺史府一众属官早已对大秦朝廷有怨念,戴俊来暂时安抚刺史府一众属官,戴云以太子少师一职先行代理襄州刺史,先写了一份奏折交戴俊来过目,后派传驿官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戴云和戴俊来一行人坐在刺史府后衙正厅,戴骁和戴毅站在一旁,戴云瞧着戴俊来,低声说:“二叔,今日进城之时发现不少大秦探子,想必这些探子早已将襄州城破的消息传到大秦中京城,大秦的援军不会再来,这些探子会在襄州境内滋生事端,二叔近日会去巡视襄州边境,定要注意个人安危。” 戴俊来一摆手,“这个不用!本帅纵横沙场数十年,不惧这些宵小之辈!不出三日,朝廷会有谕旨下来,先锋营在襄州城内先行休整十日,再前往云州围城,月余内定要拿下云州。云州距大秦国都中京城八百里,对大秦至关重要,大秦的援军少不了,先锋营要先行做好准备。” 戴毅和戴骁同时施礼,“先锋营谨遵大帅之令!” 戴俊来严肃地讲,“云儿,送往京城的奏折已在路上,襄州原刺史虽身亡,但刺史府一众属官心向大康,州中政务处理起来会轻松一些,遇上胡商可以带上夫人和丫鬟。” 戴云应了一声“哦”,“二叔,侄儿领命!侄儿也是监军,近几日二叔巡查边境,可否带上侄儿一起去看看?” 戴俊来无奈地叹息一声,“既然你如此坚持,本帅便带你三日。好好跟着,莫要惹事。” 戴云笑嘻嘻地施礼,“多谢二叔!出发前叫我一声!” 戴毅和戴骁在旁相互瞧瞧,“谁让他是最讨人喜欢的人!” 襄州刺史府后衙正厅一片其乐融融,戴家人在一起欢笑一堂,清雅和花雪儿换回女装在后衙花园赏菊花,又是吵吵闹闹,好生热闹。 与襄州城相比,此时的京城之中太子高寅站在太子府的花园中,焦子侠笑着跑过来,将飞鸽传信的信件递给高寅,信件内容: 昨夜襄州城破 百姓夹道欢迎 高寅看完飞鸽传信,脸上尽是快乐,“老师一到,襄州便收复,备马车,本宫要进宫觐见父皇!” 焦子侠开心地笑着,快步跑着去备马车。高寅想起另一件事,何人可任襄州刺史? 高寅紧锁双眉坐上马车直奔皇宫,一步跨进皇宫御书房,看到高世尧正坐在软榻上看奏折,慢步走到高世尧面前,躬身施礼道:“父皇,北境战事有新战况,襄州城破,戴老师一到襄州,不出三日,便协助戴大将军攻破襄州城。” 高世尧早已接到边境消息,只是还没接到详细的八百里加急战报,笑着讲,“边境的八百里战报还未到,襄州收复的消息早已传入京城,现下最要紧的是新任襄州刺史的人选,寅儿,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高寅摇摇头,“父皇,此事太过突然,儿臣暂无合适人选。一切听凭父皇的安排!” “寅儿,你还要好好学。”高世尧一脸严肃,继续讲着,“黄州刺史云啸可调往襄州任刺史,昔日黄州之情形,与今日之襄州极为相似,襄州刚刚收复要以安抚百姓为主,云啸自入仕以来勤恳爱民,可任之。” 高寅继续说:“父皇,今年各州秋闱一事顺利进行,来年的春闱会有更多优秀的学子选出......” 高世尧开心地笑着,拉着高寅同坐在软榻上,聊着北境大军收复襄州后的安置一事,“朕猜一下,戴大将军定是采用戴云的全盘筹谋才攻破襄州,大康北境先锋营大军进入襄州城,襄州百姓定是夹道欢迎,在新任刺史没到任前,戴云会先行代理襄州刺史一职,有戴云在,襄州的百姓会很安心......” 高寅叹息一声,继续和高世尧开心地闲聊。 又过一日,大康北境的战报送到高世尧的手中,高世尧反复看了三遍,放下手中的战报,瞧着站在一旁的段天福,低声问道:“天福,襄州城破了!失地回来了!若是戴云在军中历练五年,将来定是文武双全威震大康的大将军!可以好好培养培养!” 站在一旁的段天福咳嗽一声,“陛下,戴云是文臣,若是上了战场,还真不是大秦那些悍将的对手!” 高世尧转念一想,“收复云州可以让戴云先试一试,若是可以,朕定要好好重用!” 段天福在心中苦笑一声,“陛下当真想一出是一出,不知何时会被陛下这种天马行空的想法害死。” “天福,速去吏部传旨,速调黄州刺史云啸前往襄州任刺史,吏部三日内遴选三名黄州刺史的候选人。”高世尧大声宣讲,“北境之战事进展顺利,大秦丢了襄州,很快会再派人来和谈,速去传诏鸿胪寺提前做好准备。” 段天福一甩拂尘,“老奴速去传旨!” 高世尧站起身,想起近期发生的喜事,脸上全是笑意。“北境战事如此顺利,愿大军快速收复云州。” 远在大康北境襄州的戴云陪着戴俊来巡视襄州边境,一连三日,刚好在边境遇到新任襄州刺史云啸,戴云陪着云啸回到襄州刺史府,两人交接襄州刺史府的具体政务。 十日后,大康北境大军先锋营从襄州北上进入云州,此时的云州早已被大康北境十万大军团团包围,云州北部通往大秦豫州的通道已被切断,前往云州增援的大秦军队都被堵在云州与豫州的边界线上,一时间大秦军队束手无策再次向大康派出和谈使臣,高世尧只是命令大康鸿胪寺好生招待大秦和谈使臣,闭口不提和谈之事。 又过十日,戴云携清雅和花雪儿前往云州城,陶虎和薛恒骑马相伴。此时的云州城已被大康十万大军围困三十日之久,城内军心和民心早已消磨殆尽。 待戴云一行人赶到云州城外中军大营,戴俊来的亲卫郑四山急忙跑出来迎接戴云,“戴公子,大将军正在病床上,暂时不能见客。” 戴云有些懵懂,“郑侍卫,二十日前二叔还身体康健,为何会病重?” 郑四山叹息一声,“三日前大将军巡视云州与大秦豫州边境线,突然大秦数百名骑兵袭来,一场混战中大将军身中毒箭,身负重伤,现下大营军医对此毫无办法,对外只能宣称大将军在研习战术,不允许让任何人打扰。现下大军不知是进,还是退?” 戴云快速思考,“郑侍卫,先不要告诉先锋营戴骁将军,带我去大帅营帐去看看。” 第103章 和谈 戴云让其他人先去监军营帐安置,独自跟着郑四山前往中军帅帐,心中早已被悲伤和愤恨填满,“大秦宵小之辈竟然敢用毒箭暗算堂堂的戴大将军!这个仇本监军定要报!” 郑四山掀开中军帅帐,戴云跟着郑四山走进帅帐。此时的帅帐和平常一样,只有郑四山一名亲卫,帅帐中戴俊来躺在软床上,脸色惨白,全身不能动弹,嘴唇发黑,这是中毒的迹象。戴云慢步走到软床前,双手紧紧握住戴俊来的左手,轻声呼唤,“叔父!叔父!你这是怎么了?一个月前我们还在一起巡视边境,今日为何会变成这样?你醒醒!你醒醒!北境十万大军进入云州,云州城已变成砧板上的肉,只差最后一步便能收复云州,秦贼敢暗算你,侄儿定将他们彻底铲除,云州城的三万秦贼要为叔父陪葬!” 突然间戴俊来缓慢地睁开双眼,瞧着戴云,用孱弱的声音讲道,“……云儿……你是大军监军……要收复云州……护佑大康……戴家的未来……全靠你……来不及了……在收复云州前……莫要发丧……戴家需要你……” 戴俊来讲完这些话,缓慢地闭上双眼,永远地离开人世间。 戴云突然意识到面前最亲近之人走了,大声哭喊,“叔父!叔父!你不要走!云州还没收复!” 站在一旁的郑四山潸然落泪,他跟随十多年的戴大将军走了! 戴云恍惚地站起身,瞧着面前的郑四山,哽咽地说,“郑侍卫,和平常一样,你去先锋营请戴骁将军前来帅帐,莫要让军士看出你哭过!这是本监军的军令!戴大将军暂时不能行使军令,本监军可行使最高军令!” 郑四山用手擦擦眼泪,应了一声“遵命”,慢步走出帅帐。 戴云耳边回想着刚才那些熟悉的话,“……要收复云州……护佑大康……戴家的未来……全靠你……来不及了……在收复云州前……莫要发丧……戴家需要你……” 一刻钟后,郑四山领着戴骁走进中军帅帐,戴骁走到软床前,大声喊着,“父亲!父亲!你醒醒!你醒醒!” 戴云慢步走到戴骁面前,孱弱地说道:“堂兄!叔父走了!临终前叔父还在大声疾呼收复云州,现在本监军命令你三日内带领先锋营攻破云州城,拒绝秦贼投降!我们一同为叔父报仇!拿下云州城后,向朝廷发讣告,对外发丧。你可愿意?” 戴骁站起身,躬身施礼道:“末将领命!不知如何破城?请监军明示!” 戴云叹息一声,双眼含泪,“堂兄,我在襄州盘问过襄州刺史府一众属官,方知襄州城外那些假军营是原襄州守将谷之凤仿效云州城防守才想起来的方法,后来经过勘察,襄州城外的假军营地下没有直通城内的暗道,而云州城的防守不一样,在城外定有直达城内的地下暗道,所以才没有建那些假军营。先在城外十里处建虚假军营,命令兵士在军营下面寻找地下暗道,两日内找到,第三日先送三千人进入城中,里应外合破城。若能找到当地人做向导会快一些。” 戴骁怀抱坚定地信念,“只要是能找到地下暗道,三日内定能攻破云州城。即便找不到地下暗道,先锋营也能强行攻破云州城。” “堂兄,云州城收复前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戴大将军的任何消息!这是军事机密!”戴云又一次说到这件事。 戴骁点着头,“戴监军,明日的中军会末将不参与,带人开始做准备,保证三日内攻破云州城。” 戴云拉着戴骁大步走出中军帅帐,两人的心头都被沉甸甸的东西压着。 第二日戴云以大军监军身份在监军营帐召开大军中军会,先锋营两名校尉,歩军营将军林智华,骑兵营将军田凤之等大军副将以上的将军参与,戴云早已发现每一名将军都有各自的想法,对戴大将军专心研究战法持抱怨态度,大声讲:“北境大军有兵力十万,共计一十八名将军,本监军代表陛下巡视云州战场,戴大将军正在钻研战法,本监军开这个会就是要讲,云州城早已被围困三十多日,城内粮草早已消耗殆尽,三日后卯时就是决战的绝佳战机,现下各营回去准备,三日后定要攻破云州城!那些秦贼是我们的敌人!杀了这群暴虐的敌人!” 只听见前来开会的诸位将军齐声喊着,“剿灭秦贼!剿灭秦贼!” 开完会,戴云独自坐在营帐中看着军报,清雅和花雪儿身穿男装在旁煮茶,戴毅身穿铠甲大步走进戴云的军帐,“戴监军,今日云州城外四处军营已建好,地下暗道之事正在密查,当下已有眉目,现在看来,云州城秦军守将孟实还真是打仗的奇才。” 戴云叹息一声,“大哥,上阵父子兵,收复云州城在此一举,北境十万大军定能威震边境。” 戴毅笑着点头,瞧着清雅和恶花雪儿,“别装了,哪有打仗带着自家夫人和丫鬟的监军?我先去忙军务!” 戴云无奈地摇着头,瞧着手中的云州城街市图,还是没有找到从城外直达城内的地下暗道,一时有几分焦虑。 一直到当夜戌时,戴骁才发现从城外直达城内的地下暗道,戴云跟着戴骁沿着地下暗道走了一遍,一路上戴骁低声讲述着两日来的艰辛,“堂弟,这条地下暗道是云州城十年前一家姓路的富商为了能逃命挖的地道,从城内路宅直达城外三里处的接官亭......幸好找到当年建护城河的工匠才知道这些事情......” 刚回到大营的戴云和戴骁决定:陆陆续续送三千人进入云州城,第三日卯时进入城中之军士首先攻占大营对面的东门,打开东门城门,引先锋营和其他各营进入云州城。 事情正如戴云预料得那般,前两日进入云州城的大康先锋营军士潜伏在东门附近,待到第三日卯时突然向东门守军发起进攻,云州城东门在大康先锋营军士内外夹击下被攻破,戴骁和戴毅率领先锋营两万人首先进入云州城,先后攻占云州刺史府,云州军营,云州粮库,云州银库,云州大牢,云州四处城门城楼。 十月初的云州城上空飘满雪花,戴云和戴骁身穿棉衣肩并肩站在云州城南门城楼上望着远方,云州的冬天今年来得特别早。戴云从衣袖中掏出一份奏折递给戴骁,“堂兄,这是昨日发给陛下的战报底稿,还有叔父阵亡的讣告消息,你看一看。” 戴骁看了一遍奏折,“堂弟,陛下的回复近日能到云州城,这十万大军怎么处置?我扶先父灵柩回成州大虞乡安葬,先锋营可交由戴毅代行主将之职,这十万大军应有一个人来统领,此事急需陛下做裁决。云州城攻破的消息不日将传回大秦境内,大秦会第三次派出和谈使臣去京城。这些事情相当繁琐,处理军务需要耐心。” 戴云点着头,继续说,“堂兄,我已令戴毅带领先锋营在云州边境巡视捉拿那些散落的秦贼探子,捉回来当众斩杀,定要为叔父报仇雪恨。” 戴骁哭着说,“父亲说得果然不错,胡人胡兵阴狠彪悍,很难驯服。这些秦贼都该死!” “不知远在京城的陛下会如何做决断?”戴云面向远方轻声说着,那个方向是通往京城的官道直达的方向。 每一个远在边境的人每到夜晚都会面向家的方向眺望,北境大军的军士们日日夜夜思念着家中的亲人,京城中的人也会思念那些远在边境的军士们。 此时的皇宫御书房中,高世尧和高寅正在下棋闲聊,段公公领着定王高瑛慢步走进御书房,高瑛一走到高世尧面前,“扑通”一声跪下,脸色惨白,双手举着一份奏折,“陛下,云州八百里加急战报,两日前云州城收复。还有,请陛下看军报。” 段公公接过奏折递给高世尧,高世尧转身瞧着高瑛,发现其中的异样,打开奏折看,一下子晕过去。太子高寅高声喊,“传太医!快传太医!”段公公连忙去请太医。高寅捡起掉落在地的奏折,低声念着:“大康嘉佑十年十月初,云州城收复,北境大军主帅戴俊来在巡视边境之时遭遇大秦探子偷袭,身中毒箭不治身亡。北境大军暂由臣代行统率,云州边境初定,速派云州刺史前来抚慰云州百姓,文肃侯戴俊来后事,臣建议先锋营主将戴骁扶灵柩回成州大虞乡安葬,云州城外设戴大将军衣冠冢,准许云州等北境各州百姓民间祭祀。望陛下另派北境大军大将军坐镇云州震慑秦贼,臣不懂军务,请辞大军监军一职。 臣戴云再拜。” 念完奏折,高寅盯着高瑛,大声问:“这是老师的奏折?这是真的吗?” 高瑛不敢抬头,低声回道:“王兄,这是真的,云州城破前戴云密令军中严守秘密,直到云州城破才上奏,请陛下和王兄宽宥戴云之罪。” 高寅眼含热泪,扶起高瑛,“定王,快起来,老师有何罪?北境襄州和云州收复,老师当居首功,大秦很快会派出和谈使臣来京城,和谈一事也该提上日程。” 段公公早已传来太医,高世尧平躺在御书房的软榻上,太医们一顿忙活,高世尧缓慢地睁开眼睛,轻声喊,“寅儿,你过来!” 太子高寅拉着高瑛走到软榻前,“父皇,北境大军之事如何安排?请父皇明示!” 高世尧瞧着定王高瑛,叹息一声,“贤侄,放眼大康,除了文肃侯戴俊来,只有你能坐镇北境统领北境大军,昔日常听王兄夸赞你素有军事奇才,襄州和云州刚刚收复,文肃侯遭宵小之辈暗算身亡,大秦定然不甘心会反扑,朕决意让你任北境大军大将军抚慰北境,先锋营戴骁扶灵柩回成州大虞乡安葬,戴骁承袭文肃侯之爵位,封建威将军;先锋营副将戴毅封武威将军暂时代行主将之职。戴云不再任大军监军,以太子少师之名任大康和谈正使,此次和谈地设在云州。” 高瑛跪拜磕头,“微臣谢主隆恩!臣谨遵陛下旨意抚慰云州,带好北境大军。” 高世尧满意地点头,拉着高寅的手,低声嘱咐:“寅儿,朕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朕会下旨令你监国,和谈结束后速调戴云回京任职,新任云州刺史就选东宫太子詹事焦子侠,此人曾追随戴云,素有贤名,可堪大用。和谈之事,寅儿,你全权负责。” 太子高寅哭喊着,“父皇,儿臣遵旨!儿臣定派人护老师周全!” 段公公站在一旁,端着一碗药,轻声说:“陛下,该喝药了!” 太子高寅接过药碗喂高世尧喝药,御书房中段公公和高瑛站在一旁,一直到高世尧喝完药躺下休息。 段公公送定王高瑛走出御书房,高瑛低声问了一句,“公公,可曾向戴云表明身份?” 段天福叹息一声,“定王殿下,以戴公子的聪明才智早已猜出老奴和戴右相的关系,戴公子和当年的戴右相一样聪明,就是年少轻狂,血气方刚,此次北境战事如此顺利,戴公子更是难熬。为何上天如此不公?要对戴公子如此残忍!戴公子身边的至亲之人一个个离去......” 定王高瑛强忍着不哭泣,“文肃侯久经战阵,威震大秦边境,素来为秦贼所忌惮,竟死在一群宵小之辈手上......” 段天福送定王高瑛出皇宫,高瑛领圣旨带领一队禁军前往云州。第二日的早朝,高世尧令段公公传旨令太子监国,太子高寅站在崇文殿上,瞧着满朝文武,大声宣布:“昨日接北境战报,云州收复,云州百姓夹道欢迎北境大军进驻云州,大秦使臣廖汉成不日将来京城和谈,鸿胪寺早做准备,陛下已传旨任命太子少师戴云为和谈正使,三日后和谈在北境云州城进行。待大秦使臣到京城,鸿胪寺速去通知大秦使臣。” 鸿胪寺卿胡晓菁站出来,“殿下,臣定率鸿胪寺全体同僚做好此次和谈之事。” “户部准备银钱操办文肃侯戴俊来丧事,陛下已下旨,北境大军先锋营主将戴骁将军扶文肃侯灵柩回成州大虞乡安葬,从云州到成州,各州民间可设路祭,乡祭。”高寅大声讲,“待文肃侯灵柩途经京城,一众百官皆要去吊唁送行。” 这次早朝每名官员的心头都压着一块大石头,散朝之时有一人神色异常,此人是二皇子高觉的老师孙远鸿,孙远鸿下朝后来到二皇子高觉所在的长明宫,瞧见正在摆弄一个可爱的木鸟,生气地讲:“二殿下,你还有心思玩木鸟?北境大胜,太子监国,陛下病重,太子少师戴云任和谈正使,北境大军新任大将军是戴云的姻亲定王殿下,整个大康被戴家人牢牢把持,二殿下若再不努力,当真和皇位无缘了!” “老师,太子哥哥是名正言顺的国之储君,我又能做什么?”二皇子高觉放下手中的木鸟,轻叹一口气,“既然没有办法,倒不如等着,等到太子哥哥登基。” 第104章 报仇 孙远鸿无奈地看着高觉,“太子只是陛下的养子,殿下才是陛下的亲子,殿下,你要振作起来,好好表现讨陛下的欢心。” 高觉站起身,瞧着窗外,“老师,现下北境大军都由戴家人把持,戴云任和谈正使,云州刺史焦子侠是太子府詹事,还能做什么?” “殿下,听闻此次大秦使臣是廖汉成,廖汉成多次败在戴云手下,若是在云州暗杀大秦使臣,再将罪名扣在戴云头上,派人杀死戴云,来一个死无对证。边境战事会再起,这就是殿下的机会。”孙远鸿轻声说出自己的计谋。 高觉思考片刻,“老师先别行动,容我在想想。暗杀大秦使臣,暗杀太子少师,都是大事,不能轻易去做。若真要做,也要做好全盘谋划。” “殿下,自从戴云进京,璟王父子因他而流放,宁王一党被连根拔起,大康一十八州一大半官员被替换,右相成天兴遭贬黜,还不到半年时间,大康朝堂又倒回到十九年前。戴天德任大康右相,满朝文武百官皆畏惧戴家,今日又是如此,京城各大世家都支持戴云,百姓也在口口相传戴家的美名,现下若不除掉戴云,再过三年,戴云就是另一个右相,太子强大的依靠。戴家作为大康百年世家,在朝堂,在京城,在边境驻军,其势力盘根错节,现下文肃侯虽战死沙场,北境驻军,南境驻军,一大半武将都心向戴家,定王殿下若是没有戴家姻亲的身份,根本不能驾驭北境大军各营将领,戴骁,戴毅,北境大军先锋营一大半军士姓戴。太子有了戴家这个强大的外援,还有什么事情做不成?”孙远鸿现任吏部左侍郎,对戴家人充满敌意。 高觉叹息一声,“老师,这就是大康朝堂,各大世家紧密联系在一起,戴家是这样,孙家也是这样,老师所在的孙家听闻也是戴家的远房亲戚,为何如此憎恨戴云?” 孙远鸿无奈地解释,“殿下,除掉戴云才能打乱太子的步骤,若是不做此事,殿下再无出头之日。即便是孙家的远房亲戚,也不能阻挡殿下向前走。” 高觉无奈地答应,“老师,若真要做,要做得干净利落,还不能落人口实。” 高觉看上去只有十五岁,其智谋和高世尧极为相似,善于隐忍,一直对太子高寅有极深的恨意。这种恨意恰巧被孙远鸿所利用,成为孙远鸿青云之志的铺路石。 定王高瑛一行人风尘仆仆地抵达云州城,戴云带着戴毅和戴骁以及一众将领在云州城驻军大营门口迎接高瑛。 高瑛大声宣读圣旨: “北境大军收复云州,朕心甚慰,惊闻文肃侯戴俊来为国捐躯,朕感念文肃侯征北之功,恩赐文肃侯之子戴骁将军承袭文肃侯之爵位,封建威将军,准许其扶灵柩回成州大虞乡安葬,各州民间祭祀文肃侯。朕赐文肃侯戴俊来云襄大都督,太子少傅。先锋营副将戴毅封为武威将军。定王高瑛任北境大军大将军,云襄大都督。太子少师戴云不再兼任北境大军监军,任大康和谈正使,届时与大秦使臣在云州谈判。云州新任刺史焦子侠不日将赴任。另赏赐北境大军美酒百余坛,猪肉三十车,犒赏北境诸位有功将士。钦此。” 戴云等一众将领跪拜谢恩,高瑛将圣旨笑着交给戴云,轻轻扶起戴云,“戴少师,戴监军,北境大军能在两月内收复襄州和云州,你功不可没,现下太子监国,做为太子少师,和谈结束,定要早些回京。” 戴云拉着高瑛大步走进军营,此时军营之中尽是白幡,云州城中家家户户挂白幡以此缅怀文肃侯戴俊来,戴骁带领先锋营十名戴家兵士扶灵柩离开云州,从云州到襄州,途径陈州,蔡州,再到京城,一路上路祭,乡祭不断。离开云州之时,北境大军诸位将领身穿白衣相送,哭声接连不断。戴俊来的灵柩抵达京城东门,太子高寅携文武百官前来相送,京城文肃侯府白幡旌旗招展,一片哀嚎。从京城到成州大虞乡戴家墓园,路祭之人不断增加。 大虞乡戴家墓园中,在戴文正公戴天德的墓右侧多了一座新坟,这就是文肃侯戴俊来的墓,围在戴家墓园之人越来越多,早已成为庶民的司禹和孟得霄也在人群之中。孟得霄和司禹被恩赦出狱后前往大虞乡做私塾先生,平日教授孩子们四书五经。 戴骁将军在戴家墓园附近搭建草棚,要在此丁忧三年。久居蔡州的戴素梅也赶到大虞乡共同陪伴戴骁,戴素梅是戴俊来之义女,对戴俊来的离世更是悲伤欲绝,悲痛万分。 远在云州的戴云和戴毅,拉着定王高瑛在云州城外立戴俊来的衣冠冢以供云州百姓祭祀。戴云,戴毅,清雅,花雪儿,高瑛,薛恒,陶虎,站在衣冠冢前,高瑛大声说:“戴大将军,云州已收复,戴骁将军已承袭文肃侯之爵位,明日就是两国和谈之日,您多年的心愿已达成,在天之灵可以安息。” 戴云跪在衣冠冢前,用孱弱的声音喊着,“叔父,北境战事已结束,和谈即将开始,待和谈结束,云儿将回归乡野,回到大虞乡守着先父和您,再不想其他事。” 突然间大秦使臣廖汉成带着两名家仆前来祭拜戴俊来,叹息一声,“戴大将军,康秦两国战事暂时中止,这也是你希望看到的事情,大秦内乱不断,也给大康趁势进攻的机会。戴少师如此年轻便归隐乡野岂不是大康的损失!” 戴云缓慢站起身,一脸严肃,一摆手,“来人,把今日抓住的大秦探子带上来,本少师要替叔父报仇雪恨。” 十几名先锋营兵士押着六名大秦探子来到衣冠冢面前,戴云一声令下,“开斩!” 六名大秦探子人头落地。 廖汉成瞧着六个滚落在地的人头,脸色铁青,大声讲:“戴少师,大康定王殿下,明日就是和谈之日,今日你们如此做法,就是在破坏两国和谈。” 高瑛冷笑一声,“廖使臣,本王是粗人,不懂什么和谈,只知道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大康戴大将军死于大秦暗探之手,先锋营的兵士只是抓到凶手报仇而已。望廖使臣勿要多心。” 戴云瞧着廖汉成,一脸不屑,“本少师曾是北境大军监军,带兵收复襄州和云州,根本不想和谈,只想早日打到中京城,把大秦赶到长城之外。明日的和谈,谈不谈都一样,你们输了就得认。想拖延战事,回家好好做美梦去。” 廖汉成盯着清雅和花雪儿一直看,想起今日之辱,生气地离开,两名家仆紧跟在廖汉成的身后离开。 高瑛望着廖汉成离开的背影,呵呵一笑,“表弟,明日和谈就是要这种姿态,大康将士打下来的每一寸土地都不能让出,大秦想要和谈无非是想维持现状,希望北境战事就此结束。” 戴云无奈地摇头,“王爷,表兄,和谈就是两国使臣吵架,今日要吃好喝好睡好,明日才能有精神去吵架。太子殿下真会选人,吵架的事情选一个御史来就行,本少师不想干这事。” 清雅和花雪儿听到这句话同时扭头瞧着戴云,两人都对此表示疑惑。 “戴少师,你别忘了一件事,你还有一重身份,御史台侍御史,吵架的事情就得你这个侍御史来干!”高瑛首次把戴云说得哑口无言。 戴云“哦”地应了一声,“定王爷说得对!来人,把这些尸体收拾收拾送往云州边境线上移交给秦国。大秦探子也得魂归故里!” 高瑛第一次感觉戴云的恐怖,这是杀人诛心的高招,大秦探子的尸体出现在大秦豫州境内,那些边境线上的大秦军士内心的防线早已突破,他们曾经坚守的信念早已消散不见。 当夜戴云带着清雅和花雪儿回到云州刺史府后院,戴云正坐在后院正厅,清雅和花雪儿正在煮茶,清雅倒了一杯茶递给戴云,“今日在戴大将军的衣冠冢前,夫君表现得威武霸气,那个廖汉成吓得逃跑的样子很好笑。” 戴云一抬头瞧见对面坐着一个女人,冷笑道:“花颜姑娘,为何每次出现都这么吓人?这里是云州刺史府,不是普通的宅院。” 花雪儿瞧见这名女人,惊呼一声,“姐姐,这次又来行刺廖汉成啊?你也不嫌累得慌。” 这名女子端起茶杯喝茶,“累什么累?廖汉成是我花家的仇人,也是田家的仇人,当年田丰将军等人惨死中京城,若不是廖汉成告密,花家也不会全家惨死。这个仇本女侠定要报。没想到今日行刺廖汉成的人不止我一个,还有一群蒙面的黑衣人,听口音是大康人士,那群刺客被我轻松地解决,本女侠要杀的人决不能死在他人手中。”这名女子就是花颜,花雪儿的亲姐姐。 戴云瞧着花颜,尴尬一笑,“花颜姑娘,廖汉成是大秦使臣,此次来云州城是参加两国和谈,本官答应你,定助你杀了此贼,替清雅和花家冤死的人报仇雪恨。和谈期间不能动手,你还要保护廖汉成的安全,和谈结束,本官会把廖汉成返回豫州的路线给你。你可愿意?” 花颜心中一惊,“戴公子何时知道此事?” 清雅和花雪儿同时用疑惑的眼光瞧着戴云,两人也想知道这个答案。 戴云轻吹一口气,用轻松的语气低声说:“花颜姑娘多次出现在京城,本官早已起疑,便委托定王殿下密查花颜姑娘的身世,顺便查到大秦中郎将田丰将军是清雅的生父,清雅本名田清韵,清雅只是她在黄州乐坊的艺名。” 清雅嘟着嘴,故意装出生气的样子,“公子好生气人,早就知道此事还要瞒着小女子,就是会骗人的人。” 花颜叹气,咯咯笑起来,“戴公子就会骗女子,小女子只能认栽,先答应你。” 戴云站起身倒了一杯茶递给花颜,“雪儿,快去准备一桌酒菜给花颜姑娘接风洗尘!” 花颜“噗嗤”笑出声,“戴少师国人不是好人,明日的两国和谈定然也谈不出什么结果。” 戴云招呼花颜三人一起吃晚饭,席间四人欢声笑语,好生热闹。 当夜花颜和花雪儿住在一起闲聊,戴云抱着清雅去客房休息,“清雅,你还在生气?莫要生气嘛!” 清雅冷哼一声,温柔地讲着,“夫君,公子,你今日说得好,若是和谈结束,我们一起回大虞乡过归隐的生活。” 戴云将清雅放在客房的大床上,笑着点头,“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日后夫人就是家里的天,家里的主人,还是早些歇息,明日还有和谈大事。” 幸好云州刺史府没有听房的小厮,否则戴云和夫人的悄悄话便会在云州城的大街小巷流传。 大康和大秦的和谈正式开始,以戴云为正使,鸿胪寺卿胡晓菁为副使的大康和谈使团,共计十名官吏,面对大秦使臣廖汉成在内的十名大秦官吏丝毫不输气场。 “大秦皇帝有诏命,襄州和云州必须归还大秦,大康北境大军退出襄州和云州。”廖汉成第一个说话。 戴云故意提高声音,“本监军带兵夺下大康曾经的失地襄州和云州,绝不可能归还,大军还要冲进豫州拿下中京城。” “马上进入冬天,大康北进的粮草还够吗?打不了就不要吹牛!” “大康将士用性命夺下的城池一寸都不能失,作为大康鸿胪寺卿,说话算数,你们派兵来打啊。” 和谈现场一片混乱,戴云瞧着鸿胪寺几名官吏拿出拼命的架势吵架,禁不住直摇头,每一次和谈果然都是唇枪舌箭的口水战,廖汉成这才发现大康还有那么多能言善辩之才。 两国和谈使臣接连吵了十天架,还是没有谈出任何有用的东西。大秦使臣廖汉成提出一个折中方案:两国休战三年,两国边境线以现有的云州-大益关一线为准。 根据大秦使臣的折中方案,大康打下来的襄州和云州尽归大康所有,三年内维持现状不变。 戴云只好写了一份奏折快马送往京城,京城的回复:同意大秦使臣提出的折中方案。戴云带着云州刺史焦子侠欢送以廖汉成为正使的大秦和谈使团。 “廖使臣办成此次和谈,回去定能加官进爵,望我们永远别再见!”戴云用调侃的语气送别廖汉成。 廖汉成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戴少师,今生今世廖某都不想再见到你,每次见到你,廖某都会想起那些惨败的场景。告辞!” 戴云望着大秦使臣的马车离开云州城,轻叹一声,“廖汉成,今生今世永远别再见!想必花颜姐妹和清雅早已出发埋伏在云州通往豫州的官道上。” 焦子侠将戴云拉到一旁,用异样的眼神低声讲,“戴少师,昨夜收到京城太子府的来信,听闻京城有人派出杀手要暗杀大秦和谈使臣,幸好此次和谈一切平安无事。戴少师要尽早回京,太子殿下来信催促,五日内必须动身回京。下官担心那些杀手会动手暗杀你。这些杀手在暗处,戴少师定要格外小心。” 第105章 落幕 戴云长出一口气,想起近半月的和谈,心中对未来的田园归隐生活充满向往和希冀。“焦刺史,帮一个小忙,找一个适合喝酒的小酒馆。我们喝酒庆祝一番。今夜大醉一场。” 焦子侠傻笑一声,“太好了!今夜戴夫人定是和丫鬟早睡了。喝酒定要喝醉。” 戴云拉着焦子侠回城,边走边聊,“焦刺史,云州的民风大有改善,你功不可没,本官定要好好和太子殿下说一说此事。” “戴大人,莫要取笑下官。大人带兵收复襄州和云州,北境的百姓对大人爱戴有加,现下大康炙手可热之人非大人莫属。” “焦刺史,自古伴君如伴虎,做事还是低调些为好......” “戴大人说得在理。” 焦子侠陪伴戴云回城,在云州城中找了一家胡人酒馆,戴云叫了几坛大秦美酒汾河雪曲,和焦子侠坐在靠近大门的方桌前坐下喝酒。戴云一边喝酒,一边用余光瞥见门外有两名鬼鬼祟祟的陌生人正在盯着胡人酒馆。 戴云喝了一碗酒,心中思虑再三,“焦刺史说得对,云州城中还真有人想要我的性命,那就博弈一把。” 焦子侠平生也好酒,今日遇到汾河雪曲,定然不能放过,和戴云喝了三大坛。焦子侠有几分醉意,戴云假装醉酒大步走出小酒馆,沿着小酒馆转了一圈,只见那两名鬼鬼祟祟的陌生人倒地身亡。 戴云再次回到小酒馆,继续和焦子侠喝酒,“焦大人,刚才戴某出去小解,遇到两名大秦探子,顺手解决了,刺史府莫要惊讶。” 焦子侠傻笑几声,继续喝酒,一直到喝醉。戴云命令小酒馆的老板向刺史府报案,独自搀扶着醉酒的焦子侠沿着街市回刺史府。 刺史府的官差接到小酒馆老板的报案,将这两名陌生人的尸体带回刺史府细细盘问,云州刺史府的捕快根据两名陌生人尸体很快查出这些人的落脚之地-田家宅院,只能将田家宅院团团围住,宅院中的数十名刺客无一逃脱全部被戴云的弯月短刀杀死。 戴云又一次安全脱身,沿着街市回到刺史府后衙,坐在后衙正厅中喝茶,心中想着大康边境行刺廖汉成一事,“今夜田家宅院的二十多名刺客是谁派来的?听口音是大康京城人士,定是朝中某位权贵所派,谁敢有这么大的胆子来云州行刺本官?薛恒被我派出去暗中帮助清雅,陶虎被派回京城传信,本官一人还算轻松。” 云州的冬夜多了几分寒意,戴云披了一件厚披风站在客房的窗前,瞧着飘落的冬雪,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对边境行刺廖汉成一事深感不安。 此时在大康北境云州北部边境上,大秦和谈使团的马队正沿着官道向前走,廖汉成骑着马走在最前面,刚刚瞧见豫州的界碑,“马队已到豫州,安全了,在大秦豫州境内还有谁敢行刺本使臣。” 大秦和谈使团只有廖汉成一人骑马,其余官吏皆坐马车上,马车四周还有一队大秦军士护卫。廖汉成带着使团赶到前面的一处驿站,和谈使团的人和马都被驿站之官吏安置好,廖汉成手握长剑独自走出驿站,在驿站前面的空地抬头望着夜空,小声嘟囔,“此次和谈成了,回到中京城便可以辞去官职,带着家人去乡野过轻松的日子。” 倏然间,驿站门前出现三个蒙面的女子,三名蒙面女子手持长剑将廖汉成包围,廖汉成大笑一声,“你们还用蒙面吗?一个是花家的大姑娘花颜,一个是花家的二姑娘花雪儿,另一个应是田丰将军的遗孤。本官在云州早已认出你们,你们当真恨透了本官。” 廖汉成的猜测是对的,这三个蒙面女子就是清雅,花颜,花雪儿。三人同时摘掉黑色面纱,清雅手握长剑对着廖汉成,大声叫喊,“狗官,你一个投降大秦的叛将,助纣为虐,陷害忠良,今日就是你的大限!” 花颜用恶狠狠的目光瞧着廖汉成,“上次在大康建州城被你用金丝软甲逃过一命,今日定要你死!花家满门二十八条人命的血债该还了!” 花雪儿手举长剑刺向廖汉成,“狗贼!拿命来!” 廖汉成仰天大笑,“本官先是背叛大康,投靠大秦,为了活着,向上爬,没想到还有今日,本官的家眷全被太子羁押在中京城,今日不是你们死,就是我亡。本官要活着回中京去见家人。本官的家人是无辜的。” 廖汉成手握长剑和花颜三人打斗在一起。花颜的软剑打得廖汉成毫无招架之力,花雪儿从背后一剑刺向廖汉成的后背,清雅手握长剑跳起一剑刺向廖汉成的前胸,廖汉成倒地的那一刻,还在呼喊着家人的名字,“夫人,孩子们,我做得一切都是被太子逼得,若不做,你们都得死。” 廖汉成闭眼前瞧着驿站中巡逻的大秦军士,明明近在咫尺,巡逻的大秦军士听到动静假装看不见任凭刺客杀人。这就是安乐祥和的大秦豫州。 花颜瞧着倒地的廖汉成,“雪儿,清雅,把这狗贼的衣服脱了带回去在父母亲的灵位前烧掉,也可以把脑袋割掉,拿去祭奠。” 花雪儿和清雅相互瞧瞧,不敢动手。 突然间薛恒出现,瞧着三人,无奈地摇头,快速脱掉廖汉成身穿的衣服叠好递给花颜,捡起地上的长剑割掉廖汉成的脑袋用破布抱好交给花雪儿,“戴夫人,该回去了!莫要让公子在云州等急了!” 清雅呵呵一笑,“花姐姐,雪儿,你们走吧!如今大仇得报,小女子先回云州。” 花颜拉着花雪儿骑马离开驿站,清雅跟着薛恒离开驿站。 待到清雅几人离开驿站,在驿站中巡逻的两名大秦军士突然发现一具无头男尸,大雪慢慢覆盖无头男尸的尸身,“来人!廖使臣死了!快去中京城禀报。” 又是一个杀人夜,又是一个不平静的大雪夜。 远在京城的一处宅院中,孙远鸿和二皇子高觉坐在八角凉亭中,孙云鸿低声禀报:“殿下,云州城的二十多名刺客被云州刺史府的官差发现,后来来了一名神秘人将刺客们全部斩杀,戴云在云州城活得很好,接下来怎么办?臣听凭殿下吩咐!” 高觉冷哼一声,“老师,快子时了,派出数十名剑客暗杀大秦使臣,暗杀戴云,一件事情都没办成,若是此事被人捅出来,就是天大的祸事。” 孙远鸿望着夜空,叹息一声,“现下云州城大雪纷飞,戴云一定要死,听闻戴云很快会回京述职,戴云是一个性情中人,定然会先回成州大虞乡为文肃侯扫墓。从云州前往成州最近的官道上,可以截杀戴云。从云州到成州,一路上要经过襄州,蔡州,陈州,楚州,从楚州到成州要经过青葱岭,这里就是截杀戴云的地点。只要戴云一死,太子在朝中无所依靠,定然六神无主。” 高觉象征性地点头,“老师,此次你看着安排,本殿下只看结果,不问过程。” 高觉叹息一声,想起近些日子高世尧的病情,“老师,近来父皇的身子越来越差,太子每日必去问安,本殿下每日见到父皇的时间加在一起不到半个时辰,来不及了!” 听完这些话,孙远鸿脸色惨白,“这次截杀臣亲自带人去,定要杀了戴云,彻底断掉太子的依靠。” 高觉又是叹气,打着哈欠,站起身,一摆手,“本殿下困了,这里是本殿下的私宅,不留老师在此住宿。” 孙远鸿望着高觉慢步离开的背影,心中好似压着一块大石头,每次想起戴云这个可恶的人,总是忿忿不平,“戴云不到二十岁,老夫快四十岁,戴云近半年把大康朝堂一通折腾,引得陛下看重;老夫勤勤恳恳辅佐陛下二十多年,一直被陛下责骂,弃之不用,名为吏部左侍郎,吏部的实权全在右侍郎康铭手中。真是欺人太甚!” 整个京城之中如孙远鸿这般喜欢抱怨之人太多,像戴云这般潇洒飘逸之人少之又少。 戴云躺在客房的大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到寅时四刻才入眠,再次醒来已是辰时四刻,坐起身,瞧着客房的四周,穿好鞋坐到圆桌前,倒了一杯茶,刚喝了一口,只听见门外有人在说话,“戴夫人,醒得这么早!” 戴云焦急地走出客房,瞧见清雅正站在客房外,旁边还有一脸困意的薛恒,“清雅,薛大哥,你们回来这么早?出什么事了?” 薛恒一摆手,大口喘着气,“公子,清雅这丫头太能折腾人,她们三人在豫州一个驿站杀了廖汉成,一直在磨蹭,还是在下脱了廖汉成的衣服,割了廖汉成的头颅,回来非要骑着快马跑,一人一匹快马,她的快马快跑一个时辰,慢跑两个时辰,快到云州城又是快跑。她玩得很开心,在下很累很累。清雅也太折腾人了!” 戴云无奈地摆手,“薛大哥,你先回去休息,清雅这丫头我要好好教训一顿。” 薛恒手拿长剑大步离开,戴云拉着清雅大步走进客房,用严肃的眼神瞪着清雅,“好好睡一觉,明日卯时你和薛大哥先回成州大虞乡。” 清雅小声嘟囔一阵,很是生气,“大仇是报了,薛侍卫竟敢这么说本女侠,好没道理!这次回大虞乡可以住多久?” “至少三年!” 戴云轻叹一声,“清雅,夫人,自从我和叔父见面到现在,在一起的时日加一起也没有三十日,叔父闭眼前见得人是我,我跪在叔父的床前大声哭着,那一夜很痛苦。叔父视我如亲子,还把御赐的凌风剑给我,还有戴家家主的令牌也给了我,我能做的都做了,襄州和云州已收复,我该去大虞乡为叔父守孝三年。” 清雅轻吐舌头,突然想要呕吐,用手轻轻抚摸胸口,靠在戴云肩头,温柔地说着,“公子,夫君,这次云州之行,小女子大有收获,怕是有喜了!” 戴云轻揽清雅入怀,“太好了!太好了!戴家有后了!” 倏然间花雪儿闯进客房,笑嘻嘻地说:“还要带上我!小女子也想去大虞乡!” “雪儿,你不是跟着花姐姐回大汉宁阳城了吗?为何又回来了?”清雅瞧着花雪儿疲惫的样子。 花雪儿笑着坐下来,倒了一杯茶,端起茶杯喝着,“宁阳城那里是尼姑庵,小女子才不去尼姑庵,还不如跟着公子一起去大虞乡归隐田园。刚好赶上清雅有喜,还可以帮忙照顾一二。公子,京城戴家古宅那边怎么处理?” 戴云笑着解释:“莫要担心!我已飞鸽传信京城,文肃侯府的老管家会定期去古宅巡查,古宅的仆人皆来自文肃侯府,戴素梅郡主便住在京城文肃侯府。” 戴云劝清雅去床上歇息,花雪儿在床前熬不住,趴在床头呼呼大睡;戴云独自走出客房,思虑着如何回大虞乡一事。 陶虎从京城赶回云州城,将太子的密信交给戴云,戴云看了一眼密信,密信只有四个字:速回京城! 戴云带着陶虎在云州城闲逛两天,“戴大人,我们为何要逛街?” 戴云脸上挂着笑,“该走的人都走人,今夜我们骑马离开云州城回京。”原来戴云早已在前一日安排薛恒驾着马车载着清雅和花雪儿回成州大虞乡。今日戴云带着陶虎闲逛,就是为了迷惑那些躲在暗处的行刺之人。 当夜戴云和陶虎辞别云州刺史焦子侠各自骑着快马离开云州城,从云州转至襄州,途经陈州,楚州,刚进入楚州境内,戴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嘱咐陶虎多加小心。 两人骑马来到青葱岭山谷,已是申时,天气阴沉,青葱岭山谷两侧是绝壁,冷飕飕的凉风吹得两人头皮发麻,虽然两人穿着棉服,依然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陶虎,快速通过山谷,这里危险!” 戴云大声喊着,骑马准备快速通过山谷;陶虎紧紧跟在戴云的身后。 两人的马刚走到山谷中心,数十名蒙面的黑衣人出现在山谷中,为首的黑衣人手握长剑指着戴云和陶虎,“来着何人?通名报姓!” 戴云和陶虎同时跳下马,戴云拔出凌风剑,大声说:“在下是回乡的行商,若想劫财,在下可以送几位一些银两。” 陶虎拔出腰间长剑,大声喊,“公子,这些都是死士,不为钱财,只为杀人。” 为首的黑衣人继续问:“来人可是戴云戴少师?” 戴云冷笑一声,“本官是戴云,你定是朝廷之人,可否告诉本官你的真实身份?” 为首的黑衣人一摆手,数十名黑衣人将戴云和陶虎团团包围,陶虎拼命地厮杀,戴云腾空一跃跳起斩杀数名黑衣人,依然被三十名黑衣人包围,手中的凌风剑上全是血,双眼早已杀红,又一次腾空跃起,跳到为首的黑衣人面前,一剑刺过去,“来接招!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戴云和黑衣人打斗在一起,左手持凌风剑,右手拔出腰间软剑刺过去,瞬间将黑衣人的黑色面纱划破,看清黑衣人的真面目,大声惊呼:“孙远鸿!你该死!一个堂堂的吏部左侍郎专干杀人的勾当!”为首的黑衣人正是大康吏部左侍郎孙远鸿。 只见一名黑衣人从身后刺向戴云,陶虎持剑快速跑过来挡在戴云身后,长剑刺中陶虎的前胸,“戴公子,戴大人,陶虎先走了!” 一瞬间孙远鸿的长剑刺透戴云的前胸,戴云一脚将孙远鸿踢飞,拔出插进前胸的长剑扔到地上,强忍着疼痛,左手持凌风剑,右手持软剑追着孙远鸿砍杀,一剑刺中孙远鸿的右臂,一剑砍掉孙远鸿的左臂,大声喊:“狗官!今日把你大卸八块!为什么要杀我?” 戴云一脚踩到孙远鸿的右臂上,“为什么要杀我?我和你有仇吗?我和你有恨怨吗?你感觉不到痛吗?” 戴云一剑砍断孙远鸿的右臂,“快说!别光顾着喊疼!” 孙远鸿早已不能动弹,瞧着戴云,低声说:“本官就是要你死!自从你进入朝堂,陛下就把我等老臣忘了,全力栽培你这个后辈,本官不服!本官不服!” 突然间十名黑衣人冲过来,戴云手持凌风剑冲入十多名黑衣人之间,一剑砍死一名黑衣人,吓得黑衣人连忙逃跑。戴云一个都没放过,不到片刻,余下十名黑衣人割喉而亡。 戴云强撑着身体慢步走到孙远鸿面前,一剑指向孙远鸿的咽喉,“你的人都死了!都死了!你要告诉我背后之人是谁?若你老实说出来,本少师还能让你死得痛快些!” 孙远鸿摇着头,“我不能说!我败了!我不能说!”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二皇子高觉的老师,这个人是谁还用猜吗?” 戴云一剑刺中孙远鸿的心脏,“是这个人吗?是吗?” 孙远鸿摇着头,戴云拔出长剑,一剑割喉。 “你没用了!” 戴云看着咽气的孙远鸿,大骂道:“二皇子!高觉!总有一天我要你死!” 凌冽的寒风吹着戴云的脸庞,戴云慢步走到陶虎的面前,将凌风剑放入剑鞘,手拿软剑抱着陶虎的尸体,哭着说:“陶虎,你死得冤!你死得冤!” 戴云的前胸早已被鲜血浸染,不知不觉间倒地,倒地前看了一眼满地的尸体,轻叹一声,“一切都结束了!” 阴沉的天气,淅淅沥沥的雨滴溅落到戴云的身上,满地都是血水,整个山谷响起一阵阵乌鸦的哀鸣,声声入耳,凄凄,惨惨,戚戚。 正是: 寒风瑟瑟悲临殇,斜雨无感噬人心。 远在京城皇宫崇文殿的太子高寅,听到楚州八百里加急,“太子少师戴云和侍卫陶虎在楚州青葱岭山谷遭遇刺客行刺双双身亡!行刺之人是吏部左侍郎孙远鸿!” 太子高寅登时晕倒在大殿上,崇文殿中一片混乱。 混混沌沌,浑浑噩噩; 来日苦短,去日苦长; 时无重至,华不再阳; 悠悠吾心,长夜无荒。 第106章 军报 元和三年,大康太子高寅已监国三年,北部邻国大秦对大康北境云州虎视眈眈,西部邻国大汉对黄州早有觊觎之心,大康这个风雨飘摇的王朝在拼命挣扎求生存。 三年前一名传奇人物的离世也把大康正一步步拖入堕落的深渊。 三年后大汉打着为其吊唁的幌子派驻二十万大军前往黄州边境,大秦派三十万大军陈兵云州边境,一时之间,北境战事风云再起,大康朝堂人心惶惶,一众文官不敢言战。 寒风萧瑟,成片的雪花落在大康建州城,这座偌大的京城被大雪覆盖,天色阴沉,一队禁军正停留在京城东门外,为首的兵卒手中擎着一战旗,战旗上绣着一个大大的“高”字,这是大康定王高瑛镇守北境三年后首次回京,禁军的队伍前后绵延一里地,高瑛头戴头盔,身穿盔甲,坐在战马上,抬头望着东门城楼上的两个人,一摆手,“传本帅将令!禁军进城!” 跟在高瑛身后之人是北境大军先锋营武威将军戴毅,还有几名步兵营的将军。 东门城楼上有两个人望着正在缓慢进城的禁军,“北境大军的大将军回京述职,却少了一人。”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康太子高寅,站在高寅身边之人是时公公,太子的心腹。 高寅看到绵延一里地的禁军队伍,叹息一声,“十队禁军都比不上孤的老师,表面光鲜,内里胆怯,那个曾经代表大康舌战大秦使团的辩才不在了,那个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北境大军监军回不来了!” “殿下,禁军的后面跟着一队马队,看着像是二皇子的人,应是三年守皇陵期满刚回京。”时公公瞧着禁军后面的一辆豪华马车。 高寅看着下面二皇子高觉的马车,冷笑一声,“本宫的这个弟弟回京正好,等待他的是宗正寺的质询,今夜他要宿在宗正寺的监牢中,三年前本宫的贴身侍卫和老师都死在他的手上,行刺之人表面上是吏部左侍郎孙远鸿,背后之人正是二皇子高觉。这个仇本宫定要报,守皇陵三年只是一个开始。” 时公公手中拿着貂皮披风为高寅披上,“殿下,城楼上寒气重,戴大人和陶侍卫已离世三年,殿下莫要再悲伤!” 高寅的双眼早已湿润,高寅神色恍惚,“老时,去定王府传旨,本宫召见定王。二皇子无旨意擅自回京,令宗正寺立即将其拘禁质询。” 时公公搀扶着高寅慢步走下城楼,“老奴先送殿下上马车便去传旨。” 高寅时常想起贴身侍卫陶虎,三年来一直没再设贴身侍卫,每次出行都要东宫卫队随行,东宫卫队的阵仗太大,每次出行都需要净街。 待二皇子高觉的马车刚到皇宫门口,时公公带着领命侍卫拦下马车,当众宣读口谕:“二殿下,传太子口谕,二殿下高觉无旨意擅自回京,按律押往宗正寺反思半月。来人,带走!” 两名侍卫带着二皇子高觉快速离开皇宫门口,高觉脸色惨白,大声喊,“我要见父皇!我要见父皇!本殿下不去宗正寺!” 宗正寺是高觉第一次进,这是对高觉的一次警醒。三年前自从高世尧传令太子监国,便很少过问政事,所有政事均由太子决断。 高觉不止一次体验过京城寒冬的寒意,这一次在宗正寺将感受一股强大的寒流,三年守在皇陵,他还记得孙远鸿曾经教授的知识,也不敢忘记那颗朝气蓬勃的野心。 整个京城的寒意浸染着每一个平民百姓,武威将军戴毅兵部述职后便骑马回到心悦斋,心悦斋和三年前一模一样,心悦斋的伙计没换,糕点的样式也没换,只是心悦斋后院的书房一直为戴云空着。戴毅慢步走进心悦斋,身穿铠甲,手拿长剑,冲着来来往往的客人微笑,大步走进后院,瞧见戴一膺正躺在木摇椅上喝着茶。曾经戴云挥舞凌风剑的欢笑场景浮现在眼前,“父亲!父亲!孩儿回来了!” 戴一膺抬头瞧着戴毅,手指院中的石桌和石凳,“毅儿,三年了,你回来就好!先坐下来,我去安排吃食,桌上的点心还是三年前的味道,你先尝尝。” 戴一膺坐起身,冲着前院大声喊,“阿普,为少爷安排午膳!” 戴毅将长剑放在石桌上,拿起一块糕点大口吃着,“父亲,还是当年的味道,只是做糕点的人现在不在这里,三年前云弟是生,是死?朝廷也没个具体的准信儿,此次戴骁坐镇云州,接替定王殿下任云襄大都督,统领北境云州和襄州驻军。孩儿也有时间回京探望一番!三年前楚州青葱岭的事情朝廷总得给个回复。” 戴一膺不想提起此事,低声讲,“朝廷对不住云儿,三年前云儿惨死在楚州青葱岭山谷,一直没有消息,你回成州大虞乡一趟,去祭拜一下戴俊来。大哥和三弟都走了,心悦斋一直很忙,离不开人,你替我去一趟。记住,你也是戴家人。现在我才知道戴俊来十八年前的担忧。” 戴毅点头答应下来,“今日休息一晚,明日动身回大虞乡。朝廷对不住云弟!” 戴一膺回想起三年前那可怕的一幕,一个阴沉的天气,戴一膺从定王府暗探口中得知有人要在楚州青葱岭山谷暗算戴云,骑着快马连夜赶到楚州青葱岭山谷,山谷中满地尸体,一地血水,戴云躺在地上,全身的衣服被雨水打湿,前胸的伤口还在渗血。戴一膺撕掉一块破布为戴云包扎好伤口,叫不醒戴云,收拾好他的软剑和凌风剑,以及身上的包袱,将戴云放在马背上,骑着快马离开山谷直奔成州。那一日的雨下得很大很大,戴一膺身上的衣服早已被大雨浇透。 待戴一膺骑马驮着戴云来到成州大虞乡乡祠,负责乡祠的海叔瞧见戴云的样子直流眼泪,专门找来一名郎中为戴云治伤。五日后戴云从昏迷中醒来,海叔将清雅和薛恒请来照顾戴云,自此戴云一家人在大虞乡一个隐秘的地方住下。 戴一膺不想再提起这件事,站起身,大步走进前院,精神有几分恍惚。 戴毅瞧见戴一膺的异常,不想再多问,拿起桌上盘中的点心大口吃,叹气,无奈地叹气,“这是什么样的朝廷?当真是一团糟!” 戴毅口中的朝廷是什么样子?在定王高瑛眼中,也不过是一群懦弱的人在叽叽喳喳而已,自从戴云死后,再也没有一个敢担当之人。 定王高瑛接到太子的口谕坐上马车去太子府,一路上看着手中的折扇,这是当年戴云所赠送的书画折扇,“三年前戴云的死是谁造成的?” 高瑛的马车停在太子府门前,高瑛独自拿着折扇走进太子府,一直到御书房中,躬身施礼,“王兄,臣弟见过。” 太子高寅站起身,拉着高瑛坐在软榻前,低声问:“定王兄,你一路回来风尘仆仆,本不该这个时辰召见,有一件事很重要,不得不说,十万火急。” “王兄,莫非是担心北部边境战事,大秦陈兵三十万在云州,大汉在黄州边境驻扎二十万。边境很危险!臣弟胡乱揣测,请王兄明示。”高瑛一时也猜不透太子的心思。 高寅叹息一声,“定王兄,三年前老师和陶侍卫惨死在楚州青葱岭山谷。这三年边境表面上平静,主要是因本宫压下老师惨死的事情,没想到这一次大汉和大秦都已知晓老师惨死一事,现下最重要的是化解边境危机。大汉早就对黄州虎视眈眈,大秦一直忍着还想攻占云州。化解此次边境危机的关键是找到老师,令老师回京。” “王兄,三年前戴少师惨死于楚州青葱岭,当时太子府的禁卫赶到青葱岭山谷,发现孙远鸿和陶虎的尸体,还有一群刺客的尸体,一堆尸体很难分辨哪个是老师的尸身,只是在山谷中发现一块玉质令牌,这是老师可随时进宫的令牌。本宫一直有一个怀疑,当时老师身负重伤,当时山谷中全是血水可以作证,极有可能老师被人搭救,那块玉质令牌是老师在打斗中掉落在地。这种可能性很大!若这种可能性存在,这三年老师不知在何处,为何不回京来?孙远鸿一族已被本宫夷灭,二皇子高觉被派往皇陵反思三年,本宫可以护住老师,护住戴家。”高寅大声讲着,也搞不清楚其中的缘故。 定王高瑛大胆推测,“王兄,戴云是一个重情义之人,三年前在楚州青葱岭数十名刺客暗算戴云,孙远鸿带人包围戴云,即便戴云文武双全也不是对手,孙远鸿被戴云杀了,戴云也身负重伤昏迷不醒。这种可能性极大,臣弟不知戴云这三年会经历什么,定然不好过。戴云曾经心系两件事,一件是戴天德惨死的真相,一件是北境战事,现在两件事均已了解,戴云自从文肃侯死后一直记挂着文肃侯,想必是去成州大虞乡为文肃侯守孝。” 高寅频频点头,拿起书案上的一把折扇递给高瑛,“定王兄,这是成州地面上最流行的一把折扇,折扇画面的用笔,用墨,书法,都和老师的书画习惯一样。” 高瑛接过折扇,和自己手中的折扇一对比,竟然是同样的书画风格,“王兄,臣弟愿往成州走一趟请戴云回京。” 高寅脸上挂着笑意,“此次的边境危机只有老师能化解,朝堂上那群老臣懦弱无刚,不堪重用。这三年本宫保留老师的官职和俸禄,就是期待着有一日老师能回来。本宫每每站在京城城楼上寻找着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老师。” 高寅将一块玉质令牌交给高瑛,“定王兄,若找到老师,请王兄转告老师,这块玉质令牌专属于老师,大康需要老师,只要老师愿意回京,他要什么本宫给什么。” 高瑛接过玉质令牌,“臣弟遵命!明日便动身前往成州。” 高寅和高瑛聊了半个时辰,一直到有贵客来才离开。高寅站在窗前看着高瑛离开的背影,问道:“老时,孤可能错怪老师了!若老师不愿回京,本宫该怎么办?” 时公公叹息一声,“殿下,戴少师一心为公,三年不回京定有缘故,或为重伤休养,或为守孝,一旦涉及到国家大事,戴少师定能回京。这是戴家人百余年来的行事作风。” 高寅此时可以确定戴云还活着,至于为何没有回京,这其中必有缘故。 谁也不知道戴云的具体情况,高瑛坐着马车离开太子府,来到心悦斋,和戴毅打探戴云的情况,也没问出有用的信息。 高瑛和戴毅首次进入心悦斋后院书房,这里曾是戴云读书的地方,还保留着原来的样子。“戴毅,明日你随本王一同去成州大虞乡,本王也想去祭奠文肃侯戴大将军。” 戴毅不好推脱,只能点头答应,“殿下,末将同意便是,云弟三年前惨死一事,朝廷没有一个具体的说法,这是为何?” 高瑛拗不过戴毅,只能实话实说,“戴毅,你听好了,戴云是本王的表弟,现在可以确信一件事,他没死,当年只是身重伤,不知被何人所救,到今日都没有具体的消息,此次前往大虞乡就是寻访戴云,只有寻到戴云,大康边境危机才能顺利化解。” 戴毅点头,不论是谁,和亲人相关之事必须要搞清楚,“当年云弟活泼可爱,结识清雅那丫头,两人走到一起,后来成亲,在京城开心地生活,没想到会有楚州青葱岭一事,听闻当时青葱岭山谷全是尸体,不知是何人竟敢连太子少师 太子贴身侍卫都敢杀。一地血水,处处是乌鸦哀鸣声。即便是在襄州城下假军营,云弟也不曾战败,一把凌风剑杀得秦贼四处逃窜。一个忠勇之人竟然会遭遇大康之人暗算。这又算什么?末将不明白!即便是云弟活着,也不愿意回京。” “戴毅,先不说这些,明日先去成州大虞乡寻访......” 第107章 访贤 戴毅叹息一声,无奈地摇头,“定王爷,成州共有七郡一十八县一百一十四乡,大虞乡在哪里?真不太好找。末将也是第一次去大虞乡。” 定王高瑛尴尬一笑,“即便是成州有八百个乡,有一张地图就够,一个乡挨着一个乡找。若是找不到,一直找下去。” “定王爷,末将只有十五日休沐,十五日后必须回到云州,戴骁戴大都督定会军法行事。末将可惹不起戴大都督。”戴毅只是武威将军,还要受云襄大都督的辖制。 定王高瑛拉着戴毅的手,大声说:“戴毅,你竟敢将本王的军。若是戴骁怪罪下来,本王替你担着。好好准备,明日卯时京城西门见。” 戴毅无奈地点头,瞧着高瑛大步走出书房。高瑛瞧见戴一膺走进后院,施了一个礼,生气地走出心悦斋。 “毅儿,你竟敢得罪定王!定王是兵部侍郎,日后有你好受的!”戴一膺走进后院正厅,盯着戴毅瞧,没好气地说着。 戴毅轻吹一口气,心中很不高兴,“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就会折腾我一个小小的将军,不公平!莫非戴云这小子真没死,还活着。太好了!” 戴毅怀揣着这个心思和定王高瑛前往成州寻访。没想到两人骑马刚到成州城,便听闻三个月前有一名叫的元伊的年轻人率领大虞乡的百姓赶走入侵大虞乡的一众劫匪,后来元伊又消失在大虞乡茫茫的茶山之中。 “这个元伊是何人?大虞乡竟然会有如此人物,定要找到此人举荐给太子。”定王高瑛说着话,牵着马走在成州大街上,后面跟着戴毅,戴毅的马很识趣地跟在高瑛的马后面。戴毅一转身瞧见一个长相酷似戴云的年轻公子提着两包点心大步走出一个名为心悦斋的店铺,“成州也有一个心悦斋,那个人像极了戴云,竟然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眨眼一个瞬间,那名年轻公子突然消失于街市中。戴毅叹息一声,连忙走进心悦斋,问了一个问题,“店小二,刚才从心悦斋走出去的公子是谁?” 心悦斋的店小二是付明,清雅曾经在京城心悦斋带出的小学徒,付明被戴一膺派往成州开了一家心悦斋,表面上是开店,实则为照顾戴云一家人。付明早已认出戴毅,施礼道:“少爷,这里是京城心悦斋的分店,小人是付明。” 戴毅勉强认出付明,“哦,你是那个小伙计付明,刚才走出心悦斋的人是谁?住在哪里?” 付明干咳一声,“大虞乡的元伊公子,少爷也认识的。元伊公子一家人就住在大虞乡戴家墓园附近的茶山脚下。少爷到成州的消息,小人即可禀报给老爷。” 戴毅一转身瞧见定王高瑛,尴尬一笑,“定王爷,这里是心悦斋在成州的分店,要不要带着糕点去祭拜戴三叔。” 定王高瑛瞧着心悦斋的布局和京城的心悦斋一模一样,“带上三包点心,立即前往大虞乡。” 戴毅回味着付明的话,突然意识到元伊就是戴云,“定王爷,不如先在成州城歇息一晚,明日再去大虞乡。” 定王高瑛早已瞧出戴毅的怪异,提着付明早已包好的点心,“你们两个在糊弄本王!现在即刻动身前往大虞乡祭拜文肃侯戴大将军!” 戴毅笑嘻嘻地跟着定王高瑛走出心悦斋,付明立即跑到后院去给大虞乡传信,传信内容只有八个字:戴毅归乡祭拜故人! 前往大虞乡的路上,戴毅总是故意拖延时间,定王高瑛对此也没有办法。 此时离开成州城的元伊公子挎剑骑马赶往大虞乡,心中想着家中的亲人,一对可爱的儿女,“震儿圆嘟嘟的小脑袋,韵儿两个喜人的小辫子,还有一个刁蛮任性的夫人。” 此时在大虞乡戴家墓园附近的茶山脚下有一处宅院,这里就是元伊公子在大虞乡的家,皑皑白雪早已覆盖整个宅院,院中凉亭中一个清丽的女子正在教两个两岁的小孩子读书,这两个小孩子就是元伊的儿女,男孩叫戴震,女孩叫戴绮韵。元伊不是别人,正是三年前被救后归乡的戴云。这名清丽的女子是花雪儿,薛恒正站在凉亭中瞧着一地白雪。 “雪儿姑娘,公子进城去买东西,清雅在干什么?让你教这两个小祖宗读书!”薛恒又是叹气,“自从刚回到大虞乡,清雅越来越慵懒。” 花雪儿低头继续教两个小孩子读书,不想说话。 突然间清雅披着厚披风走进凉亭,瞧着薛恒,小声打趣道:“薛大哥,昨夜下了好大的雪,今日公子还要去成州城,骑马来回也要四个时辰,为何不跟着一起去?” 薛恒冷哼一声,“公子要去祭奠戴大将军,我跟着不合适。” 花雪儿在旁小声嘟囔,“今日是文肃侯戴大将军的祭日,薛侍卫竟然不跟着去,心中全无爱国之心。” 薛恒瞧着花雪儿和清雅,手拿长剑走出凉亭,“你们两个小丫头莫要再说话!本大侠现在去就戴家墓园等着公子!” 清雅和花雪儿相视一笑,自从戴云回到大虞乡,薛恒瞬间变成清雅和花雪儿两个女子常常调侃戏弄之人。花雪儿在无聊之时使出浑身解数去教戴云的两个小孩子。 昨夜大雪漫天飞舞,戴家墓园处处是白雪,这里地处大虞乡思明山半山腰,青山有幸埋忠骨,浩然正气山河明。戴云骑马来到戴家墓园,将马拴在墓园门前的大树上,拿着一坛酒和三包点心慢步走进墓园,一步步走近文肃侯戴俊来的墓,将一坛酒和一个酒碗放在墓前,将三包点心打开也放在墓前,用双手清理着墓碑上的白雪,喃喃自语:“二叔,三年了,堂兄已为您守孝满三年,此刻正在北境云州城坐镇,任云襄大都督,守护大康北境。您三十多年来的梦早已实现!这坛酒,叔父和阵亡的戴家儿郎们共饮。” 戴云又去附近的一座合葬墓清理墓碑上的白雪,这是戴天德夫妇的墓,墓园上空响起阵阵乌鸦的哀鸣。 戴云在戴家墓园待了半个时辰,慢步走出墓园,骑上快马回家,那个温馨的家。戴云骑马到家的路上遇见正在上山的薛恒,两人一同下山。 “公子,刚接到成州城的消息,大哥要来大虞乡祭拜戴大将军。”薛恒早已收到付明的飞鸽传信,以最快的速度报给戴云。 戴云轻声叹息,无奈地点头,“无所谓!大哥来戴家墓园是祭拜,又不是来寻我,不用过分担心。” 薛恒担心之事不是此事,而是朝廷派人来寻找戴云。戴云也曾想过这件事,也不担心有人来大虞乡。放眼整个大康,谁能想到堂堂的太子少师会在茶山脚下的农家小院中归隐。 戴家墓园在思明山半山腰,戴毅和定王高瑛骑着马来到戴家墓园门前,高瑛第一次来墓园,一声声地叹气,一排排戴家阵亡儿郎们的墓,文肃侯戴俊来的墓,还有戴天德夫妇的墓。高瑛长跪在戴天德夫妇的墓前,双眼早已被泪花打湿,哭声感天动地。戴毅瞧着戴俊来墓前的酒坛和酒碗,还有三包点心,“现在可以确认元伊就是那个人,这三年来元伊在大虞乡为戴大将军守孝。”这就是戴毅的心思,只能藏在心底,他不希望高瑛在大虞乡找到戴云。 待高瑛和戴毅离开戴家墓园之时已是酉时四刻,天色渐暗,戴毅大声说:“定王爷,从这里到大虞乡乡祠骑马只需要半个时辰,我们可在乡祠歇息。” 高瑛突然想起上山时瞧见的一处农家宅院,低声说:“不用去乡祠!山脚下就有一家农户,我们可以住在那里。” 戴毅突然回想起上山时山脚下的一处宅院,在经过宅院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也拗不过定王高瑛,只能答应,心中疑惑,“山脚下竟然还有一处宅院,但愿不是戴云这小子归隐的家。” 高瑛和戴毅骑马下山,天色变黑,前面就是戴云所住的农家小院,“戴毅,快起叫门,记得要礼貌些!” 戴毅转头瞧着高瑛叹气一声,大步走到大门前,轻轻叩着由木柴结成的柴门,“有人吗?有人吗?有客要住宿!” 此时戴云和清雅正在小院正厅中嬉戏打闹,花雪儿带着戴绮韵在玩木鸟,薛恒正在逗着戴震玩。清雅听到门外的叫喊声,盯着薛恒看,“薛大哥,让震儿歇一歇,你去看看外面是不是有人来拜访?” 薛恒手拿长剑摇着头,“这么晚!海叔还来拜访!真不让人好好休息!”他大步走出正厅,踩着一地的白雪慢步走到柴门前,“海叔!海叔!大晚上不让人好好歇息!” 薛恒轻轻地打开柴门,定睛一看,瞧见戴毅和身后之人,惊呼道:“大哥!你一个来大虞乡干什么?” 戴毅立即转身,拉着定王高瑛,低声说:“定王殿下,定王爷,这家农户不能进,再行一里地就是大虞乡乡祠,乡祠适合定王殿下的身份。” 高瑛一转身瞧见薛恒,“戴毅,这是戴云身边的薛侍卫,他为何会在大虞乡?” 戴毅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定王殿下,薛恒是奉家父之令前来大虞乡安排祭祀戴大将军一事。” 高瑛叹息一声,点着头,“还是去大虞乡乡祠歇息。那里宽敞!” 不知何时清雅身披厚披风来到柴门,大声问:“薛大哥,公子叫你去陪着练剑,不管门外是谁,随便找个理由打发走就行。” 薛恒找了一个好听的理由打发走戴毅和定王高瑛,“大哥,戴家老管家海叔明日会在乡祠接待贵客,大哥可速速前往乡祠歇息。” 薛恒手拿长剑瞧着戴毅和高瑛离开的背影,轻声一笑,“幸好人走了,还是在下聪明,快去和公子练剑,此事最重要!” 薛恒轻轻关上柴门,手拿长剑大步走进凉亭准备陪戴云练剑。 “公子,拔剑出招!” 戴云手拿凌风剑冲过来和薛恒打斗在一起,“薛大哥,今日定要分出上下高低!” 十个回合下来,有两个人站在凉亭外笑着鼓掌,“云弟,果然好剑法!”这是戴毅的声音。 “没想到堂堂的大康太子少师竟然躲在大虞乡茶山脚下!当真是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这是定王高瑛的声音。 戴云一转身瞧见戴毅和高瑛,“你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戴毅干咳一声,手指定王高瑛,“云弟,末将此次陪同定王殿下来大虞乡祭拜戴大将军!没想到在大虞乡还能见过你!真好!” 定王高瑛瞪着戴云,大声问:“戴云,你可真行!整个大康所有人都被你的诈死所蒙骗!三年啊!整整三年!本王为你哭了三年!没想到你竟然在这里归隐?即便你不想太子知道你还活着,你至少要来一封信告诉本王一声,我们是连襟,是一家人。” 清雅听到凉亭外的声音,大步走出正厅,慢步来到凉亭处,叹息一声,“定王殿下,此事不是夫君的错,是小女子的错!三年前小女子怀有身孕,薛大哥护着我和雪儿来到大虞乡,后来等了几日,等到的是身负重伤的夫君,公子在床上躺了三个月,休养近一年,小女子生下一对龙凤胎,又大病一场。公子在旁照顾小女子。待到小女子病情痊愈,孩子们已有两岁,公子喜爱两个孩子,不愿离开大虞乡。望定王殿下谅解。” 定王高瑛慢步走到戴云面前,轻轻抱着戴云,低声喊着,“啥也别说了!当年之事是本王的错!现在看着你活蹦乱跳地练剑,真好,今日无处栖息,只好叨扰你了。走吧,进屋聊。” 戴云叹息一声,拉着定王高瑛离开凉亭走进正厅。花雪儿带着戴震和戴绮韵去书房玩,清雅去为戴毅和高瑛准备晚食。戴云拉着高瑛坐在正厅的木椅上,薛恒拉着戴毅去帮忙做饭。 戴云倒了一杯茶递给高瑛,“表兄,请喝茶!” 高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轻轻放下茶杯,笑着说:“表弟,戴少师,戴御史,明日可否随本王回京去见太子?” 第108章 问策 戴云低头思索着,不知如何回答,心中有两个声音正在打架: “不能去京城,京城水太深,三年前楚州青葱岭的事将来还会再发生。” “必须回京城,三年守孝期已满,不回京城,待在大虞乡啥也干不了,这就是对不起戴家先祖。” “殿下,晚膳已做好,先吃饭再聊事。”清雅笑着走进正厅,手指正厅中圆桌上早已摆好的餐食,“夫君,你一起陪着。” 高瑛还真是饿了,和戴毅坐在圆桌前吃晚膳,戴云特意准备一壶酒,想以此灌醉高瑛。酒席间高瑛和戴毅推杯换盏,戴云只负责倒酒,高瑛吃完饭,略有几分醉意,借此拉着戴云的手,大声说:“表弟,你可知此次边境危矣!大康北境黄州大汉驻兵二十万有入侵之意,大秦陈兵三十万于云州边境,太子忧心如焚,一旦黄州和云州两地边境战火同起,大康北境失而复得的云州和襄州又将失去,现下只有你能化解此次边境危机。大汉国三皇子陈锋已夺太子之位,听闻陈锋与你是至交好友,大秦边军对你一向忌惮。大康群臣一时间六神无主,乱作一团。你躲在大虞乡,就忍心看着大康边境百姓再遭刀兵之祸。” 戴云脸色铁青,“定王殿下,表兄,此事事关重大,在下只是六品侍御史,无足轻重,此事还需好好想一想,明日定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 定王高瑛瞧出戴云的顾虑,“没想到那个敢孤身出使大汉的鸿胪寺少卿戴云今日怕了!那个在越州中方村孤身救太子的戴云今日怂了!那个领兵收复襄州和云州的北境大军监军戴云全然丧失了当年的斗志!你是谁?你是太子的老师,太子少师,本王的姻亲,大康百年世家的天之骄子,即便面对全副武装的大秦贼兵都不惧,今日在害怕什么?” 戴云轻声叹息,无奈地解释,“二十二年前,家父是大康右相,也没逃过京城各方势力的算计和屠戮;三年前右相成天兴也没逃过沦落为弃子的悲惨命运,京城就是一个大染缸,若我一脚踏进京城这个大染缸,身居高位,将来也会步家父的后尘!今夜请定王殿下和大哥在客房歇息,明日定给殿下一个交代。” 高瑛独自倒了一碗酒一口气喝完,瞧着戴云,“今夜你好好想一想,自从成天兴被贬琼州,大康右相之位一直空闲至今,最有可能之人是太子妃之父凌筱成,陛下一直未答应。你想想这个位子是给谁留的?” 高瑛站起身,故作微醺状,拉着戴毅,手指薛恒,“薛侍卫,带本王和武威将军去休息。” 戴云一摆手,暗示薛恒快去。薛恒领着高瑛和戴毅去客房休息。 戴云轻摇折扇,漫步走到院中,突然瞧见戴震和戴绮韵在院中玩雪,这两个小孩的小手冻得彤红,花雪儿笑着跑过来,“震儿,韵儿,莫要玩雪,该去歇息了。” 戴震扑到花雪儿怀里,故意撒娇,“雪姨,雪为何是白的?”戴绮韵摇着头,用娇滴滴的声音说,“哥哥太笨,雪本来就是白的,若不是哥哥早出生半个时辰,我就是姐姐。” 戴云在旁听了一阵,傻笑几声,慢步走进凉亭,轻摇折扇,回想着今夜高寅说的每一句话,叹息一声,“回京?不回京?回京?不回京?” “云弟!”不知何时戴毅出现在凉亭中。 戴毅轻拍着戴云的肩膀,轻声说着,“云弟,你真要好好想一想,我不希望你去京城,父亲也不希望你去,京城就是一个大染缸,当年戴伯父惨死京城就是前车之鉴;北境之忧患关系大康朝堂,北境数十万百姓的安危,放眼整个朝廷,还真有你能化解此次边境危机。这大虞乡好是好,若是大康百姓生灵涂炭,戴家的先祖定不会瞑目!” 戴云瞧着戴毅离开的背影,大声喊,“三年前楚州青葱岭我孤身迎战孙远鸿一众贼人,险些身死,有谁记得?都想让我去京城,谁又能保证下一个孙远鸿是谁?那个可恶的高觉还在,他时刻想着害死我,谁又敢动这个高觉?” 听着这些话,戴毅紧攥双拳,更不敢再去劝,作为一家人,他比任何人都恨孙远鸿和二皇子高觉,在大康还真没人敢动二皇子。 戴云发泄完,叹息一声,轻轻合上折扇,慢步走进卧室,瞧见清雅穿着睡衣坐在梳妆台前,跑到清雅面前,轻声问道:“夫人,清雅,若是我不愿回京,你会不会瞧不起我?” 清雅站起身拉着戴云的手坐到床上,亲昵地说,“夫君,公子,在小女子心中,公子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敢在崇文殿舌战大秦使臣之人,即便不愿回京,定有不得已的缘故。小女子愿一辈子陪着公子,现下的田园归隐生活也很不错!震儿和韵儿一直陪着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很开心。” 戴云叹息一声,“夫人,我还真想回京,去瞧瞧二皇子高觉怎么闹腾大康,顺手夺回当年家父丢掉的东西。戴家作为大康百年世家,定要护着大康百姓。” 清雅笑着偎依在戴云的怀中,故意夸耀,“公子就是大康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国之股肱,今夜小女子好好服侍公子。” 戴云抱着清雅放在床上,轻轻放下帐幔,又是一个甜蜜之夜。戴云轻轻搂着清雅的腰,柔声说道:“夫人愈来愈漂亮!韵儿的脾气太像你,不好管;震儿的脾气像我,也不好管。两个孩子真够烦人!” “行了!夫君,有雪儿和薛大哥管着,没我们什么事。薛大哥还说要教震儿学武。”清雅开心地笑着,每日就是如此。 这一夜有一个失眠之人躺在宗正寺的客房中,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康二皇子高觉,高觉一回京城便被宗正寺收押看管,还搞不清楚其中缘故,明明是太子下令他从皇陵归京,又搞这一出。高觉已年满十八岁,和戴云当年进京的年龄相仿,也算是聪慧,此时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背后的原因。 三年前戴云遇刺一案,吏部左侍郎孙远鸿死在楚州青葱岭,孙远鸿的亲族尽被夷灭,太子高寅以此为由打发高觉前往皇陵三年,这是高世尧的主意。以高寅的脾气定要将高觉关在宗正寺一辈子。 高觉第一次睡宗正寺的客房,客房的硬床板上铺着锦被,宗正寺的普通生活物品定然不能和宫中之物相比,十五日的羁押简直就是高觉的噩梦。 做噩梦之人不止高觉,还有定王高瑛,高瑛一大早醒来,穿好外衣慢步走出客房,瞧见院中有两个可爱的小孩子在嬉戏打闹。“戴云,你还真是命好,这两个孩子真可爱,还很淘气。”高瑛在旁笑着,突然想起今日的要事,一抬头,只见戴云拔出腰间软剑在凉亭中不停地挥舞,戴云的剑法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往往一瞬间可以攻破一众剑客的剑阵。 “好剑法!好剑法!”高瑛笑着走进凉亭,发现戴云的软剑竟然不见了,心中不免疑惑。“你的剑呢?又藏起来了!你真想藏在大虞乡一辈子!” 戴云冷笑一声,“殿下,若想在下回京,需要答应一个条件。二皇子处处针对太子,早已把在下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殿下要保护在下的安全,楚州青葱岭的行刺还历历在目,令人寒心。” 高瑛低头沉思,轻拍戴云的肩膀,严肃地讲,“二皇子若敢胡来,本王带兵与二皇子决一死战,二皇子的生母敬妃虽与大康世家田家有关联,田家早已在十多年前没落,其势与戴家无法相比。这个你放心。本王在渝州的军队不是摆设,定能护住表弟一家人和戴家。” 戴云最终下定决心,“表兄,殿下,在下决定今日携家人回京。请太子殿下赦免在下诈死欺君一事。” 高瑛笑着点头,“表弟,三年前太子收到你的死讯,但并未找到你的尸体,吏部并没有将你除名,一直对大秦和大汉封锁你的死讯。前些日子不知是谁透露了你的死讯,大秦和大汉才敢蠢蠢欲动。” 戴云叹息着,开始安排清雅和花雪儿准备一辆大马车,一家人坐上大马车,薛恒驾车离开大虞乡,农家小院交由大虞乡乡祠海叔代为打理。戴毅和定王高瑛骑马紧紧跟在大马车的后面。 戴云和清雅坐在大马车的左侧,花雪儿带着戴震和戴绮韵坐在右侧,一大批行李绑在大马车后面。 花雪儿故意打趣道:“公子,清雅自从生了龙凤胎后变得日益慵懒,到京城定然会被云霞长公主嘲笑一番。” 清雅瞪着花雪儿,做出生气的样子,“谁慵懒?谁慵懒?到京城本夫人定要让云霞公主好看!” 戴云早已习惯两人的吵闹,不足为奇,只好听之任之。一路上高瑛和戴毅听着马车上的欢乐声,不知不觉中回到早已被冰雪覆盖的京城。 戴云的大马车缓慢地走进京城西门,有高瑛和戴毅在前面开路,守城的兵士自然不敢多拦。此时西门城楼上站着一个身穿便服之人,此人是太子妃凌淑薇之父凌筱成,现任大康吏部左侍郎。“今日这辆马车进城,前面开路之人是定王殿下和武威将军,此人定是太子少师戴云,太子最得力的帮手。”凌筱成轻叹道,整个大康唯一能让太子敬重之人便是戴云。 戴云一行人回到戴府,戴毅护送高瑛回定王府。三年来戴府一直由文肃侯府派人来打理,戴俊来死后,戴骁扶灵柩回大虞乡守孝,文肃侯内和往常一样,有管家和仆人定期打扫。戴云一回到戴府,便进入书房,写了一封请罪奏折,骑马快速赶到皇宫门口,一摸口袋,没找到当初那块可随意进宫的玉质令牌,只能焦急等在皇宫门口。 没想到早有守宫门的士兵去通知段公公,段天福听到戴云出现的消息急忙赶到皇宫门口,拉着戴云向御书房走去,“戴大人,你进宫的玉质令牌呢?丢在楚州青葱岭了吗?” 戴云摇着头,“有这种可能,过去三年了,早忘了。陛下近日身体可好?” 段天福无奈地摇头,“三年前北境云州收复,陛下病倒,后传来大人死在楚州青葱岭的消息,病情加重,现下时好时坏,太子每日早晚过来请安。大人能回京城,真是苍天开眼。” 段天福领着戴云慢步走进御书房,高世尧拖着病体正在看奏折,这些都是太子高寅近些日子批阅过的奏折,总体来看太子做得差强人意。 “陛下,微臣戴云前来请罪!臣自从三年前遭遇刺杀便卧病在床,后又遇上家中之事迁延回京,请陛下治罪!陛下赐下的玉质令牌也丢失在楚州青葱岭。”戴云跪在高世尧面前,大声讲着。 高世尧轻叹一声,脸色惨白,一摆手,“快起来!戴爱卿遭遇刺客行刺,还能为戴大将军守孝三年,当为百官之楷模。进宫令牌丢了,朕再赐你一块。” 段天福搀扶起戴云站起身,“陛下,老奴听闻戴大人刚回京便来皇宫门口等着,戴大人这份忠心可敬。” 高世尧继续问,“戴爱卿,现下边境大秦和大汉皆虎视眈眈,此次危机该如何破解之?” 戴云拿出一份奏折递给高世尧,“陛下,这是臣的破解之法。请陛下御览。” 高世尧接过奏折看了看,低声说,“黄州边境线上二十万大汉军队只需要爱卿的一封书信,朕知晓大汉军队就是虚张声势,北境云州三十万大秦军不是好惹的,你孤身入秦,可有说退秦军退兵的把握?” 戴云继续说着,“陛下,大秦陈兵云州边境是威慑,臣只有五成把握,三年前襄州和云州能快速收复全赖北境将士用命搏杀,还有一个很关键的原因,那就是大秦太子和丞相政见不合,大秦内部民怨极大,边境良将皆被大秦太子清洗。三年后大秦早已恢复元气,三十万虎狼之秦军足可横扫云州和襄州。北境云州之危机化解很难,只能派使臣去游说。” “戴爱卿,大秦胡人彪悍凶猛,你孤身入秦,可曾考虑过劝和失败一事?”高世尧不免为戴云担心。 第109章 袭爵 大秦境内,羝族与汉族人相互对立,羝族源自西北一带,羝族人性情刚毅勇敢,作战异常彪悍,羝族的骑兵一遇战事如旋风般横扫敌人。大汉的羝族人与大秦的羝族人同宗同源,只是羝族的不同分支而已。羝族与汉族的融合在大秦境内正在缓慢地进行中,三年前大康北境大军趁着大秦内乱之时收复襄州和云州,三年后大秦内乱已平,大秦太子完全掌控国内军权,开始陈兵云州,准备与大康开战,誓要夺回云州。 戴云一字一顿地说:“陛下,微臣知晓大秦羝族人的凶悍,臣已做好准备前往大秦做说客,大秦内部各种势力相互倾轧,东平王项坚战功卓着,早已引起大秦太子和丞相的忌惮,这就是此次游说的突破点,臣有把握完成任务。” 高世尧站起身,轻吹一口气,“戴爱卿,你曾任北境大军监军,带兵从大秦贼人手中拿下襄州和云州,大秦国内百姓对你是恨之入骨,三年前大秦使臣廖汉成返回途中遭人割首身亡,大秦贼人将此归为大康细作所为。你一旦跨入秦境,迎接你的不是鼓乐,而是明晃晃的弯刀。朕舍不得。” “陛下,此次边境危局必须要尽早化解,臣愿以身破局,望陛下成全。”戴云跪下来磕头。 高世尧面露难色,瞧着戴云,禁不住叹气,“戴爱卿,你先回府歇息,此事容朕思虑一番。你是朕提拔的青年才俊,朕不想你枉死虎狼之秦。段公公,送戴爱卿出宫。” 段天福领旨送戴云出御书房,高世尧独自站在御书房中,一边是大康边境难解的危局,一边是多次九死一生的国之功臣,一时不知如何选择,不知何时云霞长公主高芸笑着走进御书房,“父皇,父皇,听说戴云回京了,明日可否在宫中设宴招待戴云?” 高世尧尴尬一笑,干咳一声,“芸儿,此事需缓一缓,明日戴云将代表大康出使大秦游说,此次边境危局只有他能解。” “父皇!父皇!虎狼大秦岂能放过戴云!”高芸大声喊着,“戴云曾孤身斩杀秦贼四十人,这是拿戴云的命换边境和平。能换个人去吗?” 高世尧无奈地说,“秦国那边根本不想和谈,这是戴云亲自要求的,换个人去,谁还敢去?放眼整个朝廷,还有谁敢出使大秦?” 高芸怒目圆睁,“父皇,若是戴云回不来,那儿臣将来嫁给谁?” 高世尧拉着高芸低声讲,“戴云不可能娶你,此事朕不答应。” 瞧着高芸生气离开的背影,高世尧接连叹气,每一次大康危局总有戴家人挺身而出,若此次戴云出使大秦有个三长两短,该如何向戴天德交代。 此时的戴云骑马离开皇宫门口,心中早已确认陛下的心意,“明日早朝定能有结果,边境危局定要破解,陛下心中有顾虑,定会顾全大局。” 回府的路上,戴云瞧着街道上飘落的雪花,寒意四起,京城的寒风从来没有停过,一直到回到戴府。仆人瞧见戴云下马,立马跑过来牵走马匹。戴云瞧着府中人人都很奇怪,“莫非今日府中有客人来!今日是回京首日,谁会来府中凑热闹?” 戴云刚走到练武场附近,瞧见花雪儿带着戴震和戴绮韵在玩沙子,脸上挂着笑,慢步走上假山,只听见假山山顶的望月亭中有人在说笑,“望月亭中有人在说笑,定是熟悉的客人,莫非是定王殿下?” “定王兄,老师去觐见陛下还没回府,看来此次陛下另有打算?” “王兄,此次戴云很为难,定会站出来化解边境危局。听闻戴云和大汉监国太子陈锋交好......” “定王兄,听闻秦国东平王项坚三个月扫平大秦北部边患,将甘凉二州纳入大秦版图,日后这个项坚会是大康的劲敌,项坚和大秦太子想比更有威胁......” “羝族将领彪悍异常,羝族兵士与汉族兵士相互融合,一旦打起来,一万骑兵即可横扫三万大康将士,云州不能打起来。三十万大秦军队围攻过来,云州和襄州的八万将士定抵挡不住。” 戴云听着两人的对话,猜出望月亭中之人是定王高瑛和太子高寅,无奈地走进望月亭,躬身施礼,“太子殿下,定王殿下,戴云拜见。” 太子高寅站起身,拉着戴云坐下来,低声询问:“老师,回来了?本宫听定王兄讲了老师的遭遇,甚是生气。主犯孙远鸿一家人已被夷灭,二皇子被发往皇陵三年。不知今日觐见陛下,可有何收获?” 戴云叹息一声,瞧见石桌上刚煮好的茶,倒了一杯茶,从衣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太子,“太子殿下,戴某已写了一封信给大汉监国太子陈锋,陈锋接到此信,不出五日定会撤军回宁阳。还有一事,臣已向陛下请求明日出使大秦游说劝说大秦军队撤军。” 太子高寅接过书信,禁不住颤抖,“老师要出使大秦?父皇竟然答应了!” 定王高瑛低声询问:“戴大人,为何是你出使虎狼之秦?鸿胪寺那么多官吏,都无人敢站出来出使大秦,现下你可是秦人心目中的仇人!你若出使秦国,即便秦军退却,你还能回来吗?” 戴云站起身,倒了一杯水递给高瑛,用缓慢的语气继续说,“秦国军队彪悍异常,其内部各种势力相互倾轧,大秦太子看不起丞相,丞相瞧不起战功赫赫的东平王项坚,大秦驻军兵士极为推崇东平王,如此混乱的大秦,足可以轻松地说服其退军。大康的骑兵能与大秦十万骑兵相抗衡吗?” 太子高寅和高瑛低下头,大秦十万骑兵的战力足以横扫一切抵抗势力,化解此次危局的办法唯有派遣使臣出使一种。 “大秦羝族是农耕民族,尚礼仪,不斩来使,戴某的性命还能保住。”戴云笑着说,心中有一种无畏的感觉。 戴云瞧着面前两人,用一种大无畏的精神征服太子和定王。戴云陪着高寅和高瑛聊了半个时辰,高寅达到目的第一个离开戴府,高瑛将曾经找到的玉质令牌交还给戴云,同时说出此物的由来。 戴云将定王高瑛送出戴府,站在大门前瞧着高瑛的背影,叹息一声,“都走了!太子还是那个稚子,还是斗不过陛下的算计。” “公子,公子,你为何要去秦国出使?”这是清雅的声音。 戴云拉着清雅走进戴府大门,一边走,一边轻声说道:“夫人,太子监国三年,一味求稳,陛下不满意,若是不能处理好此次边境危机,其后果不堪设想。二皇子高觉和陛下太像了,胸有城府,早已过弱冠之年,其聪慧比太子更高。当年宁王的预判看来是真的。太子依靠的人只有我。” 清雅点着头,“公子,夫君,此次出使当真会顺利吗?” 戴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夫人,我可以保证定平安归来。” 清雅是一副羡慕的样子,“太子有了公子,当真是有福气。” 此时坐在马车上的太子高寅看着戴云的书信,竟然是两封书信,一封是写给大汉监国太子陈锋的信,一封是写给太子的信,信中内容: “殿下,三年监国获益良多,实不知陛下另有深意,此次边境危局难以破解,储君之位能保乎?二皇子身份正,心智高,何不是不二人选?藏拙以破局,若臣以身家性命护储君之位,身死之日,望殿下善待大康百姓,少几分戾气,多几分仁爱。” 高寅此时方懂得戴云的深意,感叹一声,拆开另一封写给陈锋的书信,书信内容: “大汉三皇子殿下,三年不见,今日欣慰陈兄任监国太子,得偿所愿,愚弟三年前在楚州青葱岭死里逃生,若来日可相见,愿陈兄统率大汉军民狂扫大秦贼兵,大康本为盟友,奈何陈兵二十万于黄州边境?古人云,唇亡齿寒。望陈兄知愚弟心意,撤兵回宁阳,勤练骑兵,有朝一日狂扫大秦骑兵。一举灭之。 愚弟戴云拜上” 高寅听到不少陈锋和戴云相交甚好的传闻,看完信,方知传闻为真,心中不免为戴云担忧,“老师交友甚广,大汉监国太子都是其好友,此次出使大秦仍有危险,高觉也不是窝囊废,父皇试探孤三年,仍不愿完全信任,每次遇到危机,还需要问策于老师。” 高寅似乎明白戴云的深意,一回到太子府便吩咐时公公去宗正寺传令善待二皇子高觉,十五日羁押一日也不能少。 宗正寺的消息很快传到高世尧耳中,高世尧看着站在身旁的段公公,“天福,太子对觉儿的处罚能警醒皇室之人,太子还需要多加磨砺。戴云出使大秦能有几成把握?” 段公公手握拂尘,低声回道:“陛下,戴云自入仕以来多次外出公干,每次皆圆满完成差事,秦国内部混乱不堪,远比戴大人所说得严重。戴大人是天子门生,承蒙陛下的福祉,定能携大康的天威劝退三十万大秦军队。” 高世尧笑着点头,“朕心甚慰。戴云出使秦国,踏入秦国之日,北境云州大军枕戈待旦,备战。此处戴云平安归来,朕也该厚赏之。” “戴大人一心为国,从不要赏赐,这是为臣子的本分。”段公公笑着说。 高世尧突然想起戴天德,“戴家人百余年间为大康尽心尽力,文肃侯戴俊来镇守边境数十年,为国殉职;戴天德居大康右相,尽心辅佐于朕,惨死于宵小之手;戴云十八岁入仕,尽心办差,为国为民,多次九死一生,用心教授太子,戴家先祖曾是大康忠勇伯,这份荣耀也该传袭到他身上。明日早朝定要厚赏戴云。” 段公公在旁不敢说话,一时也分不清此话是真是假。 一切正如段公公预料那般,第二日早朝,高世尧突然临朝,太子高寅有些慌张,想要退到一旁又被高世尧拦下,一摆手,“来人!宣旨!” 段公公打开圣旨宣读: “朕素来惜才爱才,拔擢戴云于乡野,戴云系大康右相戴天德之子,自入仕以来,出使大汉促成康汉结盟,用心教授太子,又于北境指挥大军收复云州,圆满完成与大秦和谈一事,为国尽忠,为民尽责。朕感念戴家忠烈世家之名,恢复戴家先祖忠勇伯之世袭制,戴云承袭忠勇伯,封振威将军,传示四海寰宇,昭示万民。钦此。” 戴云身穿官服站出来,跪拜谢恩,“臣戴云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段公公慢步走到戴云面前,将圣旨交给戴云。 “戴爱卿,平身!朕决定派你为大康使臣出使大秦,与秦国商谈两国结盟一事。” 高世尧笑着点头,“戴家乃大康百年忠烈世家,朕心甚慰!” 戴云缓慢站起身,低声回道:“臣代戴家先祖谢陛下隆恩!” 崇文殿中一众文武百官在散朝后纷纷向戴云祝贺,左相司马绶完全是一副嫉妒的样子,小声叫嚷:“就是靠着祖上的恩荫才封爵,有什么可祝贺的?” 戴云瞧着离开的百官,瞥见定王高瑛,拉着高瑛慢步走出崇文殿,“殿下,这是哪一出?忠勇伯为何来得这么快?” 定王高瑛瞧着戴云手中的圣旨,叹息一声,“表弟,忠勇伯,戴家能出两个公伯,这是戴家先祖的恩荫,百年前戴家先祖以军功获封忠勇伯,今日是好日子,堂堂的忠勇伯代表大康出使大秦,算是给足秦国面子。” 戴云承袭忠勇伯的消息在京城迅速传开,戴云坐着马车还没回到戴府,整个戴府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花雪儿和清雅听到此消息乐疯了,戴府门前鞭炮齐鸣,好生热闹。 “何为忠勇伯?能吃吗?”戴震瞧着大门口众人欢腾的样子,小声问询。 戴绮韵瞧着戴云的样子,傻笑一声,“忠勇伯是爵位,不能吃,可以看,可以摸......” 清雅听着两个小孩子的话,登时哭笑不得,站在门口等待着戴云的回府。 “清雅,公子,不,忠勇伯回府了!” 清雅顺着花雪儿手指的方向瞧见戴云的马车驶到戴府大门口,“回来了!回来了!” 戴云在薛恒的搀扶下走下马车,慢步走到大门前,看到一地鞭炮碎片,好奇地问了一句,“夫人,雪儿,你们这是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