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坛之上》 第一章 畜生 “啪!” “没用的废物,也只配仰人鼻息。”淡漠冰凉的女音响在湿暗的牢房中,带着两分嫌恶,“你也有资格问凭什么?” “嘀嗒……嘀嗒……” 混浊的鲜血混着烂臭的衣襟一滴一滴地往地上落。 一个清癯的少年像条狗一样被五条锁链绑着,耷拉在腐臭的十字架上,他发髻凝成了一块,只露出两只充血混浊的瞳孔,“楚倾桉!” 锁链被拽得哗啦哗啦响,他的嗓音像是被铁皮刮过,“我们是你的徒弟,不是畜生!” “废物不配做我的弟子。”女子手中浓郁的灵力瞬间倾泻而出,又是“啪”的一声,狠狠扇在了少年脸上,“你还不懂,什么叫强者为尊吗?” 少年面皮上青筋暴露,瞬间吐出一口鲜血,他奄奄一息地耷拉下了头,双眸却像是沁入了冰海中往上掀,讥讽又冷漠,“……是我们忘了……我们不是,但你是!” “那为师今日就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尊师重道。” 地牢中腐臭的血腥味持续地刺激着人的神经,楚倾桉站在原地,心脏处传来的尖锐刺痛感忽的让她睁开了眼。 入目,是少年恨不得啖食她血肉的狠辣,就像一条被主人牵着锁链狠狠打过的恶犬,还是消不掉那身桀骜。 她此刻正拿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白衣无尘,身上泛着淡淡的清竹香。她就像这座牢狱的神祇,与恶心腐烂毫不沾边。 楚倾桉微微垂眸,纤长的睫毛在她淡漠的眸中洒下一片阴影。 她竟然进入了书中世界。 当时她半夜还在做研究,突然一本破旧的古籍凭空出现,还砸了她的头。 刚读完大结局,又是一个东西砸到她脑袋上…… 楚倾桉正想着,少年看到挨近的烙铁只是垂眉低笑起来,干裂开的唇瓣一字一句道:“呵呵……呵呵……老天何其不公啊……” 这就是弱者多么无力的呻吟! 高高在上之人永远波澜不惊,“你叫什么名字?” 楚倾桉只想最后验证一下,她是不是真的穿成这本书的恶毒师尊了。 因为如今她脑中还回响着原主大结局冷漠咒怨的声音,“同样……同样是……他可真狠啊!他想要你一世长安,我偏要你承我之责!” “我倒要看看,天道所设之局,他能不能为你粉身碎骨!” 少年听着女子的话……口中忽然又吐了一大口鲜血,疯了一样的大笑起来,“呵……哈哈哈哈!” 你叫什么名字? 好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五年的光景,这高高在上的师尊竟然连他的名字都记不住! 地牢中回荡着少年悲凉的笑声,嘶哑如铁,杜鹃啼血。 “神澜尊者……师尊请您去他那儿……” 一个白衣少年轻轻敲了两下地牢的门,又很快地收回了手,对里面的场景不忍直视。 楚倾桉放下烙铁,沉默了一会道:“兄长请我去作何?” “您刚被谢折刺了一剑,需要好生修养着,恐怕师尊是担心您的身体。” 说来她这身伤就是被她的小徒弟谢折,也就是牢里这个疯头子一剑穿心所致。 也得亏那剑身只堪堪擦过心脏边角。若是中心,便是神仙也回天乏力了。 楚倾桉看了眼谢折,柳眸冷清,中藏着一丝深思,“两个时辰后,你请掌门将谢折一并带去议阁,介时我会到。” “是,弟子先行告退。” “等等。”楚倾桉叫住他,“带我去无相峰。” 付颐闻言,顿时压力感拉满。神澜尊者一向是喜怒无常,不知道这一路去,自己小命堪不堪保。 无相峰。 一页白衣跨过门槛。 “兮之……” 楚昔凝看见抬步入门的楚倾桉,深邃清润的双眸忽然便凝住了,微风吹过他的青丝如瀑,任风停不止,他也没有移开目光,就像是一种跨越了千年亘古的凝望,“你来了?” 楚昔凝的眉眼与楚倾桉十分相似,容貌能说得上六七分相像了。 不过楚昔凝那双柳叶眸是介于凉薄的丹凤眼与潋滟的桃花眸之间。仿佛随时都盛满了碧湖之水,早春之风。 那一眼太震撼,楚倾桉只觉心尖一痛,立刻垂眉移开了目光,她嗓音清沉,“兄长。” “兮之怎么这么快就下榻了?”楚昔凝闻言眉眼微弯,不自觉的抬手,后又无疾而终的落下了,“心脉受损,还需静养。” 楚倾桉抬眸看着眼前白衣似雾之人,恐怕整个九洲都没有比楚昔凝更皎月无瑕之人了,她道:“听说前些日兄长去了天机阁,恐怕已算到兮之能逢凶化吉了吧?” “你呀……”楚昔凝闻言,忽的无奈一笑,如玉清华的眼中却划过一丝沉凝的复杂。 他的妹妹……总是这么聪明,“嗯,昨夜观到彗星降临。” “我的兮之,往后定然一世长安。” 一世长安……这个词,让楚倾桉清楚了所有答案。她微微抬眸,平静的眸色遮掩了所有情绪,只淡淡一笑,“那便借兄长吉言了。” 或许,这个书中世界与她有着牵扯不断的羁绊。 可依照原书中的剧情,再过不久,就会有鬼气从鬼界泄露。但万年结界阻隔,让九洲众生全然相信六道秩序,不认为六界会有罅隙口。 至最后魔界鬼界入口全开,人间生灵涂炭,悲鸿万里。 楚倾桉低眉了良久,才道:“兄长,我是救了长溪的……” 谢折之所以如此怨怼楚倾桉,就是因为顾长溪病危,而谢折在大雨里跪了两天一夜,发烧五日才好,也没求得楚倾桉一个回眸。 谢折一直觉得顾长溪的身体那般虚弱,是因为楚倾桉让他修炼的法子太剑走偏锋。 且楚倾桉作为师尊,面对弟子生死,是如此薄情寡义、冷血无情! 谢折半个月前便听外门弟子说已经将顾长溪的尸体扔乱葬岗了。 他不愿相信但还是去了乱葬岗,只发现了一具与顾长溪身形相似的尸体。那血肉已经化了,剩下累累白骨,看不清面容,可他身上套着破烂不堪的内门弟子服饰。 那时宗内除了顾长溪并没有传出其他内门弟子消失的消息。 事实摆在眼前,谢折便是不信也得信了。 万念俱灰下,他也不想活了,便想与原身同归于尽。 但事实上,原身是出手救了顾长溪的,不过她并不在乎外人看法,更不屑于她眼中废物的言辞。 楚倾桉如此一说,楚昔凝想着谢折一事,温润的眸色凉了几分,但他也抓住了一个关键点,“那个消失的内门弟子是何人?” 楚倾桉面色沉凝,谎话是张口就来,“那个消失的内门弟子,我去探查过了,那具尸体上有鬼气。” “鬼气?鬼修已百年不出了,不想竟作案到七诀宗来了。”楚昔凝沉吟了一下,“有人消失,必然就有人顶替。此事,我会禀明掌门的。” 楚倾桉颔首,走之前为顾长溪讨要了一颗极品还灵丹,楚昔凝倒是给得很痛快,毕竟长机尊者是出了名的天才炼丹师。 回了清皖峰后,楚倾桉试着催动了下灵力。 原身体内育有玄脉,自十八岁便贵为七诀宗尊者,可见其天赋之高,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 但她若能修习玄力,此时定当是立于九洲巅峰的绝顶强者了,奈何玄术的修习不仅需要拥有玄脉,还要有极高悟性。 能修与否,要看其心。 玄力淳厚空净,非常适合疗伤,玄脉无疑是最适合医者的灵根。 只是“玄脉”一词在原书中也只出现过一次,可见其神秘。 放空心神,楚倾桉平静地坐在床上,运起玄脉,周遭在一瞬之间变成了混沌之境,携着一众空灵之气徐徐而来。 整整调息了两个时辰,楚倾桉的脸色才逐渐红润起来,但她却发现自己身上隐隐多了一丝草药味。 她对药、毒的气味敏感异常,那是淡淡的苦涩味掺杂着点点幽香。 议阁。 楚倾桉方进来,便看见跪下地上的谢折。如今日光好,看得清明。少年身形倒是高大,可惜一副伤残样,要死不活的还要低唾一声,“畜牲……” “的确是一幅苟延残喘的畜生样。”一旁一个红衣男子闻言,忽轻笑了一声。 听了谢折的话,楚昔凝的神色亦是少见的冰冷阴沉,“兮之想如何处置?” “啧——” “果然要生死关头走一遭,哥哥才知妹妹宝,瞧五师兄今日称呼变了,心绪也不平起来了呢……” 一身红衣,手拿折扇的男子半倚着柱子,嘴角带起一抹轻佻的笑意,慵懒出声,“倒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少说些拿腔拿调的话。”容澈坐在上位,低咳了一声,“改改你那臭毛病,哪里像个尊者?” “有些人虽是自作自受,但七诀宗竟出了这般一个欺师犯上的弟子。理应断其筋骨,废其灵力,扔入无嗔崖受魔气侵蚀,灵魂消散而亡!” 楚倾桉没有理会旁人的言语,缓步到谢折面前,神情淡漠,清冷的双眸以俯瞰的方式淡淡地看着地上的人,“谢折,你有何话?” “……我最后悔的就是,那一剑刺得还不够深!” 谢折最憎恨的就是她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是任凭泰山崩塌,她亦波澜不惊。 就像他现在发了疯地在咒骂她,可她却不过把他视作蜉蝣的不自量力。 什么强者为尊,天道使然!老天何曾薄待过她? 楚倾桉背靠富可敌国的楚家,十八岁贵为七诀宗尊者,以鬼才之名响誉九洲,座下弟子皆为天才。 她的路,何其坦途! 又有什么资格这般高高在上? 楚倾桉像是看懂了谢折的神色,她嗓音淡漠清冷,“因为你在为师面前,弱如蝼蚁。” “而废物不配向强者发难。” 实力像是一把钝刀,磨着谢折的心脏的血肉,让他痛得面目全非。 见效果达到了,楚倾桉也没再刺激他,“你在怪为师没救长溪?” 第二章 龙凤者也 越是听到楚倾桉淡漠的声音,谢折便越是心寒。 “你连亲传弟子的死活都可以视若无睹,如此怎配为人师!” 让他就那样无能为力的看着云迢离开他……残忍吗? 他不知道有多残忍,只知道心头那唯一的光亮都被掐灭了。 谢折仰起头,微闭双眸,眼角处倒是没有落泪,只是分外泛红,这是他如今仅剩的傲骨。 他和顾长溪都是孤儿,从小相依为命,两人早便成了彼此的唯一。 两个多月前,才刚过了顾长溪的生辰,那是他们第一次瞒着楚倾桉偷偷溜下清皖峰。 谢折喜欢桃树,顾长溪便也由着他了,他们在山下找了一片静谧的桃蹊,打算一起度过顾长溪的及冠之日。 他那时还为他取字云迢,可如今……一切竟就皆成旧梦,万般成惘然! 一众弟子听到谢折歇斯底里的话,心中都掀起了惊涛骇浪。 早听闻神澜尊者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却不想竟然残忍到让自己相处五年的亲传弟子活活病死也不肯施以援手。 “你怎知为师没救长溪?” 书中原身虽然冷漠非常,但还不至于对亲传弟子的生死视若无睹。 毕竟七诀宗内其他人可能不知道,但她很清楚顾长溪的修炼天赋万里挑一,只是常年积病没有显现出来罢了。 这对于热衷修炼的原身来说,又怎么可能放弃一个修炼天赋如此好的弟子? 外界可能不知道神澜尊者是何模样,但都知道神澜尊者手底下的弟子个个都是绝世天才。 她也只收天才! “你……什么意思?”谢折听到楚倾桉的话,眉眼一滞。 这是她已经救了云迢的意思? “可分明半月前还有外门弟子说已经将云迢的尸体扔乱葬岗了!” 一个内门弟子闻言,面色一冷,“宗内并没有消失的弟子,你少在这巧言令色!伤了神澜尊者还敢如此强词夺理!” 他是管人事的,谢折这话不是当着他面往他脑袋上扣屎盆子吗? “你若不信,大可去乱葬岗取证,看看找不找得到内门弟子的服饰!”谢折双目血红,他怎么可能拿云迢的生死开玩笑? “笑话!凭一件……” “够了!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此事稍后再取证。”白执冷硬的嗓音阻断了两人的吵嚷,几刻钟前,楚昔凝便已告知了此事,事关重大,不是他们这些弟子能掺和的。 白执侧眸看向楚倾桉,“只是对谢折的处置,小师妹认不认?” 之前的事,于楚倾桉而言没有任何关系,她也不想再去追究。只是这一剑穿心也不可能就这样算了,便是她想算了,楚昔凝都不能答应。 能不能活下来就看谢折自己了,楚倾桉思及此,挪开视线,她淡淡道:“念其初犯,从轻发落。” “让他去戒律堂领一百五十鞭吧。若生,既往不咎。” 谢折听到楚倾桉的话,还以为自己幻听了,以她毒辣冷漠的性格竟然还肯给自己机会? 在他准备杀了楚倾桉的那一刻,他就抱着必死的决心了,却不想如今竟还有一线生机。 不管楚倾桉之前如何对他,但她既救了顾长溪,这于他而言就是最大的恩典!就是天大的恩情了! 可他却将她一剑穿心! 想到这,谢折眸中还隐含愧疚,咬牙将撑着地面的手抬起,朝楚倾桉恭敬跪谢,“……谢师尊不计弟子之过!弟子日后定好生侍奉师尊,以谢其罪!” 只是他在刺入楚倾桉一剑时,已被楚倾桉当时爆发的灵力,震伤了五脏六腑,在牢内又受了刑法,大概是撑不过这一百五十鞭的。 不过他一定会抗下的! 他已尝过孤身于世的滋味,便也不肯让顾长溪再尝了。 云迢还在,他就是只留一口气,也一定要和云迢一起活着! “兮之……如此处理,太轻饶他了。” 楚昔凝闻言,看向谢折的眸色还是那般冷冽,一向平展的眉也皱了起来,想要杀他的妹妹才领一百五十鞭,世间哪来这般好的事? 可这又毕竟是楚倾桉的决定,他也不好干涉,只眉眼沉沉地凝在谢折身上。 罢了……谢折如今还不能死。 众人看着楚昔凝的神情,心头都暗暗惊诧,十数年了,他们还真是从未见长机尊者生气,更别说这样眉眼阴沉的模样了。 “兄长一向温和处事,倒是一遇我的事便截然相反了。” “你啊……罢了,终是你的弟子,你且带回吧。”楚昔凝无奈地看着楚倾桉,还是没再多说了。 “此般小惩大诫如何能威慑众弟子?” 白执面上却是满不赞同,以前他这小师妹可是最冷血狠辣之人,今天怎么这么心软了? “掌门觉得如何?”楚倾桉神色淡淡,没有理会白执,静静看着首位上一直沉默不语的容澈。 “既是其下弟子,自己决定便是。”容澈倒也没有反驳。 “师兄,你如何也……” 白执还想说什么,被容澈制止了,“此般争执,成何体统?” “都回峰修炼吧。” “兄长,掌门,既已无事,我便先辞一步了。”楚倾桉一手拉起谢折,御起神翎剑便去了戒律堂。 谢折如今看着楚倾桉淡漠如斯的侧颜,心头才渐渐冷静下来。 总感觉他这师尊,和以前是一样的冷淡,却又好似不一样了。毕竟按照楚倾桉原本的性子,他如今根本不可能还安然站在这里。 她少了……少了几分冷意,对,现在的师尊倒是只空余了淡漠。 一直到戒律堂,谢折才踌躇着开口,“师尊,云迢……是否无事了?” “杜长老,一百五十鞭。”楚倾桉像是没听到一般,看着远处走来的中年男人,指了指谢折。 “此等逆徒,神澜尊者处之过轻了。”杜原看了看谢折,目光很是不善。 “他或一百五十鞭都无法承受,若人还在,便有劳杜长老将其送回清皖峰。”话落,楚倾桉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戒律堂。 离宛阁别院中,楚倾桉放轻了脚步,走入阁内。 抬眉便见,一袭白衣的男子躺在床榻上,满头华发随意的倾泻于下,一双眸子像蒙了一层迷雾般朦胧,又像浸了一捧水一样湿润,只静静地观望着窗外之景。 委实是眉及潇雪侧,秋辞海棠色。 那苍白的唇角边还残留着一丝嫣红的血迹,骨瘦如柴的双手无力的耷拉在床榻边。 七诀宗的确到处都是美人,但楚倾桉不感兴趣,她唯一感兴趣的就是医学方面的事。这也是她之前在人前威望甚高,成就极高,却一人独处深山研究医学的原因之一。 快步走过去,楚倾桉执起顾长溪的手腕把脉。那双手说是皮包骨不为过,像是没有重量一般。 顾长溪却因楚倾桉的动作一惊,自从一个月前她救了他一命之后,似乎就任由他自生自灭了,再没有来看过他。 如今楚倾桉竟然还执起他的手亲自为他把脉,让他颇有些“受宠若惊”。 手腕上微凉的触感让顾长溪有些失神,师尊性子向来冷漠,倒不曾想,连体温都是这般冰凉。 楚倾桉了解了顾长溪的情况后,眉目微皱。顾长溪的情况比她想的还要严重很多,必须要慢慢调养,不然他怕是活不过二十五岁。 楚倾桉将还灵丹拿出来,放入顾长溪手中,淡淡道:“先服了它,过后为师再为你调养。” 顾长溪吃力地打开丹盒,嗅到还灵丹浓烈的丹香后,整个人都放轻了很多。还灵丹可是四品丹药,举世难求。 他看向楚倾桉的眼神有些讶异,师尊这是转性了吗? “师尊,将其给我了?” 见顾长溪迟迟不服用,一副微怔的模样,楚倾桉不再言语,只是点了点头。 小心翼翼的将丹药服入口中,顾长溪的脸色很快红润了起来。感受到身体的变化,他许久不见的笑容洋溢出来,真心实意道:“多谢师尊。” “既已无事,便歇着吧。”淡淡颔首,楚倾桉便欲离开别院。 见楚倾桉马上要踏出内阁了,顾长溪连忙出声,“咳……师尊,阿折可还好?” 一连三十天未见过谢折了,他肯定很是担心自己。 “不知。”驻足了一下,她如实回答了顾长溪。 若谢折意志力够强,没有在鞭打的时候死去,那他今后必然能活下去,而且是安然地活下去。 楚倾桉不会放任他不管。 说罢,不待顾长溪反应,楚倾桉就已消失不见。 楚倾桉上一世不缺弟子,但没收过徒弟。她便是喜欢孑然一身的感觉,有了徒弟也就多了一份责任,一种羁绊。 这种束缚感,她不喜。 但既然她如今已有了五个弟子,便不会弃之不管。 若真心尊她为师,她自然会毫无保留的去教他们;若不愿认她为师,她也不强留。 如今首要便是将这些徒弟安置好,过后,她也好继续孑然一身研究这个世界的事物。 来到落潇楼前,楚倾桉传音入楼中,接着两个少年从里面先后走了出来。 走近楚倾桉,皆拱手行礼,“拜见师尊。” 楚倾桉应了一声,随后一声不响地打量着两个少年。 左边的少年虽然看着恭敬,但眸中却是隐含一股狂狷凛冽之感,甚至看向她时还带有一种压抑的阴冷。 墨发高束,抬眉间尽是寒凉——萧声伴野与寒霜,入目三分即薄凉。 没猜错,大概便是本书男主,她的三徒弟百里煦寒了。 这也是害原身结局那么惨的主要人物了。 不过楚倾桉看时,觉得其原因除了原身之前待他们苛刻,拿他们做实验之外,应当还有别的。 右边的少年,面对楚倾桉时亦是恭敬有余,只是双目微垂,纤长的睫毛遮掩了他的所有情绪。面上不辨喜怒,整个人不冷也不热,如是不存在一般。 楚倾桉心下了然,这就是二徒弟——沈清陌了,性子倒与她很是相似。 看着两人,楚倾桉总觉得还少了什么,这才想起她的首徒 据原书来看,她的首徒无疑是这本书里描写最少的一个人物了,关于他的描述就一句话,“七诀宗,第七尊者共五徒,首徒从不见于人前,余四,龙凤者也。” 她甚至连她这个所谓的首徒的名字都不知道,这倒也是楚倾桉看书时,一直存疑的一个点。 见楚倾桉迟迟没开口,一直盯着他们看,二人心中皆有不好的预感,她怕是又想到什么新的修炼方法,要拿他们当试验品了。 “你二人,可有意从医的?” 原著中沈清陌的医学天赋极高,后来更是成为了名震天下的第一神医。若是如今开始培养,沈清陌还能达到更高的高度。 听到楚倾桉的话,百里煦寒没什么反应,只眸中露出几分惊讶。 倒是沈清陌闻言依旧是神色淡漠,但眸色深了几分,抿了抿唇才开口道:“师尊,弟子愿从医。” “用了午膳后便来离宛院寻我。” 第三章 神人之貌 回到离宛院,楚倾桉一直在想她的首徒到底是谁。在书中,一直到她死,她都没有见过首徒一面。 过了一刻钟,实在没有任何思绪。楚倾桉便摒弃了杂念,开始修炼玄术,这一次,她配合着自己在书中看到过的心法融合一起修习的。 未想,效果出奇的好,很快她就感受到自己马上要突破了。原身在灵尊一阶已经滞留了两年了,至死都才灵尊三阶。 但若通过玄术修练,成就远远不及此。 楚倾桉感受到大量醇厚的灵力朝自己身体涌来,将灵脉都拓宽了几分,丹田处力量十分充盈。最后一刻,灵力喷涌,爆发出强大的灵压。 七诀宗的天上开始出现天地异象,乌云密布,雷声震震,几道恐怖的雷电朝楚倾桉劈去。 楚倾桉立马去到了院子外,这座峰最高处,峰顶是他们为突破设的地点。 看到黑色的雷电离她越来越近,楚倾桉立即用玄力净身。如此被雷劈,虽然疼一点,但不会损伤身体,还能淬炼肉体强度。 乌云一散去,楚倾桉便觉得自己力量充沛异常,还一举突破到了灵尊五阶。一次性跳五个阶,常人若知道,肯定感慨这是何等可怕的修炼天赋。 但只有她知道,究其原因都是因为玄术,玄术能达到的高度远远超越了普通级别。 而且原身滞留了两年,每日苦修灵力,如今突破倒也有那积蓄作用。 虽有净身,但衣服还是有些破损了。楚倾桉去到清皖峰的温泉处沐浴后,换了身衣裳,坐在镜边开始挽发。 细看之下,竟然发现了一个银蓝色的月牙似的图案显现在她的左耳垂上。 楚倾桉心中划过几丝疑惑,书中原身还未出现过这种情况。但若必须论个缘由,便是她修习了曾经没有修习过的玄术。 “兮之……” 门陡然被敲响,听到这称呼,楚倾桉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打开门便见到楚昔凝笑意淡淡的面庞,只是那温润的声音中染了一丝忧急。 见到这神情,楚倾桉便知道应该是出什么事了,淡淡抬眸,“兄长进门说吧。” “无涯洞坍塌了。”楚昔凝说着沉了声色。 “兄长先带我去看看吧。”楚倾桉并不知道什么无涯洞,只是她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去看看再说。 让楚倾桉没想到的是,无涯洞竟然是在七诀宗的禁地里,那对于七诀宗理应是很重要的地方,却只有楚昔凝在。 那这个无涯洞可不可能是只有他们兄妹才知道的存在?楚倾桉一路跟着楚昔凝悄悄地潜入禁地,想着这一路的冷清,微眯双眸。 一直朝着禁地深处走去,楚昔凝才停在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山洞口,那个洞口已经被落石掩埋,前方还有大片杂草遮掩,若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楚昔凝运起灵力将碎石全部粉碎,才露出了一个小小的洞口,“兮之,进去看看吧。” 楚倾桉直接钻了进去,这才发现里面竟然别有洞天,内部的宽敞明亮与入口的狭小逼仄形成了强烈对比。 洞壁上镶嵌着的淡蓝色晶体却发出强烈白光,道路两旁还开着血红色的花朵,状似玫瑰却要更加瑰丽孤绝,花瓣如杜鹃般有几分凋零意。 它们都氤氲着很淡很淡的味道——先而微涩,后又似玫瑰花香,却还多几分薄荷凉意。 很像……她身上的味道。 楚倾桉倒是很想把它归结为玫瑰变异品种,但她知道那不是,仅仅是像罢了。 这种诡异的环境,让楚倾桉十分警醒,但她却莫明的很喜欢那血色的花朵,好似她们之间曾有过什么羁绊。 “……兮之,这里面沉睡的人怕是有动静了。”楚昔凝径直走到了楚倾桉的前面去。 楚倾桉抿唇不语,一直跟在楚昔凝的身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圆环形的场地上。楚倾桉看不清里面有什么,只觉得白茫茫一片。 楚昔凝从空间中拿出一把小刀,划开了掌心,源源不断的鲜血滴落在白茫茫的空间中。 好一会,周围的血花花瓣开始凋零,地上的血珠汇聚到了花径深处,又开出艳丽的花朵。 而雾气也开始渐渐散去,露出了中心竖立着的一个散发着莹莹白气的冰棺。 饶是楚倾桉看到冰棺中沉睡的男子也不由感到些许惊艳——那是出于人对美好事物欣赏的本能。 这个男子就像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绝世杰作,仅仅站在那儿,便能让万物黯然失色。 他黑如洗墨的三千青丝不扎不束的垂落至膝处。远山般的眉目,清浅如黛却带了股淡冷,没有浓墨重彩,亦不会过度寡淡,恰衬了神祇般的面庞。 他就像是从古画中走出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祗。即便此刻立于最低处,也能让人去仰视。 很难想象睁开那一双眼眸后,他又该是怎样的让人惊心动魄。 不过到底是楚倾桉,惊叹了几瞬后转眼又恢复了平静,只是静静思索他们之间的联系。 “兮之,你修习玄术了?”楚昔凝转眸看向她,虽然是疑问句,却十分肯定。 “嗯,洞穴的事与我有关?”楚倾桉一下便猜到了两者联系,楚昔凝的血可以破掉阵法,甚至被那些诡异却让人感到亲近的血花吸收,那应该便是血脉上的联系。 想到左耳的银色图案,楚倾桉觉得或许玄术是血脉天赋。 “我曾常劝你净心,不要带有欲念去修习,你一直做不到,不曾想竟然真的修成了玄术。”楚昔凝眉眼含笑,但眸底似乎又凝着什么复杂的情绪,却依旧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兮之,你是楚家几代中唯一出的玄脉,如今还能成功修习,更是千年未有之,以你的天赋今后定能问鼎巅峰。” “这冰棺中的男子是开元老祖从楚家秘境传承深处带出来的,但因为冰棺的禁制强大,不能直接打破,所以你看到的只是这一块土地。” “实际上却是从秘境中挖出的一个独立空间,也只有楚家嫡系子弟的血才有可能打开结界,也好在我的血还够纯正。” 看到楚昔凝给自己解释了这么多,或许原身也对于无涯洞知之甚少,楚倾桉便放心问了,“楚家的秘境为何会封印在七诀宗禁地?” “对于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小时候听长辈曾经提起过这个男子曾经是一个神话一般的存在。即使他现在长眠于冰棺中,无形释放的威压也需要有东西去镇压……” “所以能镇压住那股威压的东西在这座山上?”楚倾桉接话道。 “理论上是这样的,没错。”楚昔凝看向冰棺,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但镇压这个男子的东西其实是,嘶……” 话说到一半,楚昔凝感到手心处的尖锐疼痛,不禁倒吸了几口凉气,这才发现伤口处的血竟然开始源源不断的往外渗,血珠朝花径飞去。 见状,楚倾桉立刻运起玄力要帮楚昔凝直接将伤口愈合,也就在愈合那一瞬,周遭的所有血花,凋零下花瓣像利刃一般朝楚倾桉汹涌攻去。 即使是反应快如楚倾桉,连番躲避,也不过一刹那,她的身上便挂满了血痕,鲜血全部溅落在冰棺之上。 变动好似只在一瞬间,那男子身上立刻开出靡靡之花,万般绝艳。冰棺触血之处立即消融,不过瞬息便化为一滩血水。 男子稳稳浮立在冰面上,脚尖离地面虽只有几分距离,但身上却没有沾染丝毫脏污。处于血色中,也难掩他的矜贵绝尘。 他挥起长袖,血花尽数消失,双眸上多了一条白色的绸带遮住眼睛。 “空族后人……”男子的声音如同水落冰涧,玉髓蒙尘般清沉,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温冷。 楚倾桉在血花消失那一刻便盘坐在地修养调息。从表面看来损耗的血不多,但她能感觉到身体内部亏空的十分厉害。 加之之前的伤还没好,她的脸色已经苍白了几个度,若此刻不恢复,怕是她会直接吐血晕倒。 男子虽然眼睛看不到,但似乎感知异常灵敏。抬起手,手心处骤然出现了一个莹白的光球,朝楚倾桉挥去。 楚倾桉只感觉全身都被光芒笼罩,身上一股暖流流过,舒适异常,身体血气也渐渐恢复了过来。 她能感觉到男子没有恶意,因此一直待那阵光芒完全消散,楚倾桉才站起身来。 即使面向眼前这个矜贵如神祗一般的男人,她也只是平静地开了口,“多谢您,能告诉我您和空族的关系吗?” 很显然能在开元老祖那里就沉睡至今的男子或许已经是千年前的人物了。 他是被她的血唤醒的,而他既然说他们是空族后人,定然也无错,应当指的是楚家这支血脉了。 “空族于我有恩。” 事实上只有拥有玄脉的人才配称作空族后脉,但男子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讲了一句笼统的话一笔带过。 但可以知道——他与空族交好,这便足够了。 楚昔凝看着面前的变况,低了眉眼,不卑不亢地问向男子,“您是我们老祖从秘境带出来的,如今你已经苏醒,虽然我们不能左右你的去留,可否告知姓名,我们也好回去禀明情况。” 男子虽然没有释放任何威压,甚至对他们的态度并不算冷漠,且那双眼睛更是看不见任何事物,却还是自有一种立于神坛的气场。 “吾名……灼望。” 闻言,楚倾桉也不知为何,心中总感觉这样一个清冷矜贵之人不该配灼望这个名字。 “如今世间浊气肆虐,鬼气和魔气已开始渗透天地,我需要在她的空元中调息,才不会再次沉睡。” “作为报酬,我可以为你开辟空元。”灼望转向的方向一直没有变,嗓音是一贯的清沉。 鬼气和魔气已经开始渗透了吗? 楚倾桉闻言微微一怔,原著中是没有这一段情节的。 楚倾桉垂眸思索了一阵,才缓缓开口,“可以。” 楚昔凝蹲下身,修长的手指点在了方才栽种血花的地方,他嗓音清润,“阁下所说的鬼气和魔气,是鬼修和魔修泄露的吗?” 灼望淡淡道:“修者动摇不了天地根本,唯有天地之气方可动摇四方。” “那看来是魔界和鬼界与九洲的结界秩序出现了漏洞。”楚昔凝站起身来,“万年阻隔,神灵已逝,真魔若现世恐怕九洲涂炭。” “你知道的不少。”灼望的嗓音冰凉而空灵。 楚倾桉微微抬眉,看来兄长的确有未卜先知之术,对鬼气魔气的泄露如此敏感,“敢问阁下,可有法子修复结界漏洞?” 这双手就像是世间千挑万选出来经极致雕琢的璞玉一般,是最完美的工艺品。 他的掌心中又出现了浑厚的白光灵力,在接触到楚倾桉眉心的那一刻,楚倾桉只觉得大脑中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撕裂开一样,头痛欲裂,好似成千上万个炸弹在她脑中爆炸开来。 直到白光彻底消失,连带着灼望也一块消失不见了。 楚昔凝上前看着面前已经陷入沉睡的人,指尖细细摩挲了她左耳上的印记,轻轻呢喃着,“兮之……” 良久,直到她耳垂都有些泛红了,他才将人轻轻抱起,送回了离宛居。 第四章 全杀了 楚倾桉醒来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见此刻已经身处离宛居,便知应是楚昔凝将她带回来的了。 至于灼望,应当是在她的空元中。 “师尊,可醒了?”门外响起一道淡漠的声线,是已经等候多时的沈清陌。 楚倾桉这才想起来她之前吩咐过沈清陌用完午膳后找她的,倒是她跟着楚昔凝去了无涯洞忘了这事,失约了。 “进来。”楚倾桉抬了抬眉,待沈清陌进来后才淡淡开口,“我临时有事,出去了一趟,久等了。” “弟子不急。”面对楚倾桉这让人不可思议的道歉,沈清陌却好似并不在意,也只是静静回应着。 楚倾桉闻言也不再多说,只是走到了书桌边,拿起毛笔,在宣纸上画起了人体结构示意图。 这个世界虽也有针灸一说,却尽是些最浅显的知识。甚至连人体的所有穴位也不能完全找出,更别说知道某些穴位的效用了。 但楚倾桉对人体结构的熟悉程度可以说是闭着眼睛摸一下都知道是什么部位了,画出的草图更是精细至极。 边画楚倾桉顺带做了细致的讲解。她不多话,但在这时,却能够丝毫不间歇的一直说。 沈清陌就静静地站在楚倾桉身边,看着她画完了这副令人为之震惊的“画作”,眸中渐渐流露出痴迷之色。 这是让楚倾桉熟悉的再不能熟悉的眼神,她研究医术到忘我境界时也是这般,这是对医术的痴迷与热爱。 “我只讲一遍,好好听。” “这里……先是巨阙,再天池、章门……日月、最后直接刺入关门,用这个方法可以给长溪缓解一下他那……病。” 楚倾桉指着上面的图,不停的变换位置,“以后长溪的针灸便交与你了,两天一次。” 沈清陌轻轻点头,他只是听楚倾桉讲解了一遍,确实还需要实战。而现在顾长溪将会是他的第一个病人。 “这图你收好,有什么问题再找我。先下去吧,顺便告诉兄长我已经无事了。”楚倾桉相信沈清陌的天赋,一遍应该够了。 她现在还需要去研究一下空元。 虽然她觉得灼望那种人是不屑害她的,但是她向来不喜欢留有未知。 楚倾桉不知道怎么进入空元,但从空元产生过程来看,理应是在眉心处。 按照她看这本书的经验,尝试着凝神眉心。 一直过了半柱香时间,她恍然觉得自己置身于一片混沌当中。那里好似空无一物,目光所至皆是迷雾,但她能感受到这里的灵气更加纯粹充沛了。 看来空元应当是个修炼圣地,里面灵力精纯充沛,也是一个体内空间,可以容人置物。 正在朦胧处,前方缓缓出现一个人影,他走来的地方迷雾开始消散,后方渐渐出现一片澄澈的湖泊。 “空元很大,但荒废了千年,已被混沌占有,这一处开辟出来的,你可用。” 清沉疏离又略带温和的嗓音自前方响起,好似从远古传来的空渺之音。 楚倾桉淡淡抬眸,见灼望面上没有丝毫波澜,还是道了一句,“多谢。” 一般人与这样出尘之人站一块都会有种亵渎神明的负罪感,但楚倾桉自己便是寡欲之人,即使叹其容色,却也生不出那感觉。 常人虽不会见了她便将她奉为神明,她却也绝对是这九洲顶顶不食人间烟火之人了。 “在此修习是外界修炼效果的十倍不止。” 灼望淡淡的解释着空元的用处,既然答应拿开辟空元作为报酬,便附赠说一点它的用处了,“只是,你的实力太弱,还不足以支撑空元正常开放。” 楚倾桉一听便明白了,这空元的开放需要灼望支撑。 一看向他如玉的面庞,果然唇瓣都失了血色。 “抓紧修炼吧,有时我会沉睡。”灼望转过身便要消失在虚无之中。 “阁下。”楚倾桉将人叫住,“有办法能重修六界秩序吗?” 那本书的大结局,似乎重现在了楚倾桉的眼前一般。血气冲天,哀鸿遍野,人们的尸骨堆积如山,她仿佛就站在那样的天地下,深深的窒息要将她扼杀。 这个世界与她似乎有着很深的羁绊。 那股冷清中潜藏的苍生大道,让灼望一度冷了声音,“有,你又做得到吗?” “凭你一人就妄想背负六界众生吗?” 楚倾桉微微颔首,神色冷清而平静,“阁下,我也是众生之一。” “去问问你兄长吧。”话落,男子白衣不尘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苍茫之中。 闻言,楚倾桉低眉一笑,冷清潋滟,她猜得果然不错。楚昔凝就是天机阁阁主……果然是占尽天机啊。 兄长,我的出现,是否也在你的意料之中? 楚倾桉趁着现在空元开放,立即坐了下来修炼。一坐便是两个时辰,但她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直到发现周围的灵力突然稀薄了,才发现已经出了空元了,才料想应当是关闭了。 空元确实不同凡响,不过一小会,她又有了隐隐突破的架势。若是旁人知道定会不可思议,哪有人这么短时间连连晋级的? 此刻,已是天阶夜色凉如水,但从清皖峰向下望去,倒也能看见烛火通明。 只是周围安静的落针可闻,原身喜静,性格阴晴不定,因此这主院中一直只有她一个人。 闲来无事,楚倾桉想再去多作几副“手术缝合示意图”,到时候拿去给沈清陌讲解。 一直画了十几张,楚倾桉依旧觉得不够,宣纸却已经没有了,在书桌处到处找纸也没有一张,却在桌底发现了一个机关按钮。 她轻轻按下,感到地下一阵晃动,一个呈下行式的阶梯便出现在书桌下面。 里面黑的连成了一片,甚至不仔细看都看不出这是一个阶梯,恶臭无比的气息从里面扑面而来。 观察了一下地形,楚倾桉便直接将房中的门紧紧闭合了起来,又找了根绳子拴着一个石头立于按钮上方,这才拉着绳子,拿了旁边的烛台缓缓摸索下去。 原身布置得隐秘,必定不会将这个地方一直暴露于外面。不出意料,在楚倾桉下去那一刻,出口立刻闭合了起来。 将绳子卡在原地,楚倾桉朝前方摸索前进,逼仄的通道前方出现了一道石门,她摸了摸墙角便发现了开关。 但却是有结界相阻,楚倾桉指尖聚起灵力,划开了手心,让鲜血滴落在结界之上,果真那结界霎时间便消失了。 “轰隆”一声,石门缓缓打开,楚倾桉一向平淡的眉眼都不禁划开几分波澜。 实在是连丧心病狂骇人听闻都无法用来形容眼前场景。 身处人间,却仿若炼狱。 无数双麻木的眼睛都恐惧怨恨的盯向楚倾桉。他们的头被锁在铁链中,四肢都被砍掉了,身体就像一个木墩子,窝在污黑的地上慢慢蠕动着。 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全是暗红的血迹,触目惊心,血腥味恶臭味混杂在空气中,让人稍微闻到一点便感到反胃。 他们被集中在一个红色符文圈内,中央有一个发出强烈红光的大丹炉。他们个个面露痛苦之色,似乎处在一个阵法中被烈焰灼烧。 楚倾桉闭了闭眸,再睁开已是淡漠之色,只静静看着眼前一切。 原身既能以人炼丹了,凌迟而死倒是太轻了,这样的人已经泯灭了人性。 在那群“人彘”后面还绑着一个男人,他光着上半身,上面全是血孔和伤疤,可怖的像一块划过无数刀的树皮。他的头发和满脸的胡茬已经脏成了一块,将面庞全部盖住,只有一双眼睛幽幽的盯着眼前的来人。 还不待楚倾桉走近,男人开口了。 只是嗓音嘶哑又生疏粗噶,比刀尖刮铁盆的声音还要难听刺耳,像是几年没说过话了,“……你立血誓,不再抓人炼丹了,我愿意心甘情愿的把九窍心给你!” 他已经被楚倾桉关在这七年了,他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被做成猪狗不如的人彘,又慢慢在阵法中灼烧流血而亡。 从恶心反胃到痛苦憎恨,如今,他只剩了麻木。 日日在这地牢中不见天日,日日见痛苦挣扎的人一个个消失,日日受剜心之苦,他再也撑不下去了。 楚倾桉不知道此刻的心情该用什么来形容,竟是如此的压抑。 只是看着那些人,楚倾桉便知他们已经时日无多了。去到阵边查看,猜想中央的炼丹炉应该便是阵眼,只要将阵眼毁了,这个罪恶的阵法也将消失。 拿出神翎剑,楚倾桉将灵力全部聚集到了剑锋,狠狠朝中央的炼丹炉劈去。丹炉没有丝毫破损但里面的火焰立刻熄灭了。 再次出剑,一股强劲的剑气闪过,里面的“人”脖颈上便多出了一道血痕,瞪大了眼睛停止蠕动。 “你……” 男人看到这么多人的集体死亡已然麻木了,但死亡对于他们而言也是一种解脱。 “这个阵法毁了,以后也不会有人再进来。”楚倾桉淡淡的开口,好似这么多人的死亡也只在她的一念之间,她也并不在意。 不是不在意,只是,这是他们最好的归宿罢了。以往的事是原身做的,她不会去将罪揽到自己身上,现在,她也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放开我吧,我给你……” 男人闭了闭双眼,已经不想再挣扎了,即使九窍心自愿交出,他是会魂飞魄散的。 “我不要你的九窍心。”楚倾桉从身上拿出一个瓶子,倒出了一枚绿色的药丸,这是原身的。 之前看书的时候,对此药丸的描述是“七步摇,可侵蚀魂灵,让人痛不欲生,此间无人可解。但是可以用九品玉抵御毒性,中毒者会有七次不同症状,层层加深,生不如死,最后魂飞魄散。” 这是原身入荒境中,九死一生得的机缘,七步摇和九品玉都在她的身上,后来更是为了活命用在了男主身上。 可惜男主毕竟是男主,最后反倒是让原身死得更惨了。原身之后也是被折磨了整整七年,每日用尽酷刑,又让人把伤治好,这样日复一日,原身被折磨疯了。 一到七年,便被人凌迟了三天,片下了一千多块肉,扔去喂了狗。还用秘法让她魂飞魄散,永远消失在了世间。 只是偏生留下了她的骨头,好像是祭了天,至于原因,楚倾桉也不甚清楚。 第五章 百里眠迟 将七步摇塞进男人嘴里,一直到看到他咽进去后,楚倾桉才运起神翎剑将束缚男人的枷锁砍断。 男人没了支撑,立刻倒在了地上,手腕处已被绳索勒出了白骨,血肉模糊。 “七步摇的解药只有我有,中毒的最后下场也是魂飞魄散。我放你,希望你能谨言慎行。” 男人是无辜的,但楚倾桉不会就那样放了他给自己留下祸端的。 运起玄力抚上男人的伤口时,他身上的皮肉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但内伤也只能慢慢调理了。 “你……敢放了我?”男人摸着十字架缓缓站起身来,眸中全是震惊与深藏的仇恨。 “真正的楚倾桉已经不在了,我只是用了她身子的异界魂灵罢了。不论你信否,我既然告诉你了,你便立下血誓——永不说出这件事。” 楚倾桉将自己的秘密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告诉了眼前的男人。虽然不用如此,但男人中了七步摇势必只能在她身旁才能活命。 她也希望男人能想通,安心活下去。不然他内心藏着对她的仇恨,也是给她自己埋下祸端。 男人不知道他身上除了九窍心还有什么值得楚倾桉企图,可她现在却不要了。 甚至眼前的女人竟然说,那个恶毒的人已经不在了。看着这目光坦荡清冷的人,男人也不知该信还是不信。 只是他藏了七年的仇恨这一刻似乎要把他逼疯!他的仇已无处可报! 男人血红着眼,沉默了很久。 他今日必然是要立下血誓的,咬破手指,血滴涌出。男人缓缓举起手,嘶哑粗噶的声音在静谧的暗室响起,“……我百里眠迟今生必定不对外人宣扬今日之事。有违此誓,天打雷劈,日日受世间极刑之苦!” 落誓,一个血红的六角星阵在百里眠迟脚下生成,这是成功立誓了。 楚倾桉眯了眯眸,淡淡开口,“你和百里煦寒什么关系?” 闻言,百里眠迟眸中一闪而过一丝恨意,握紧了拳才道:“他是我弟弟,而我是你的——首徒。” 这最后一句几乎是他咬牙切齿说出来的。可见他对楚倾桉的憎恨,整整七年又怎能不恨? “我已与你说过,我不是她。信了最好,不信——便别怪我了。” 楚倾桉直身站立,即使是白色的素衣也显得她如在云端之上,不惹丝毫尘埃。清冷的声音响在半空中,却让人不寒而栗。 世间怎会有如此冷漠之人? 百里眠迟看着眼前像那人,却又有些不像的人,直视她的双眸。 良久,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他才缓缓开口道:“你与她很像,但你的眼中没有执着和贪念,清心寡欲。况且我身上除了九窍心已无能图之物,我……相信你。” “有九窍心之人是有些不同。”楚倾桉将百里眠迟从刚开始的麻木到后面的憎恨再到坚定看在眼中。 这样的人不该因为原身的贪念而埋没于这肮脏的地下室。 百里眠迟就是原著中不曾露过一面的大徒弟,想来之前的结局便是直接魂飞魄散了。 这也怪不得,男主那么恨原身。 想来,主要是这个原因了。 将百里眠迟带到出口处,楚倾桉拉了一下绳子,石头轰然砸在开关上。闭合的地板缓缓打开,他们这才出来了。 楚倾桉在房中找了一件她的大一点的白衣拿给百里眠迟。她虽然能忍,但不得不说百里眠迟身上的气味实在令人作呕,“去后面温泉将自己洗干净,这件衣服先用着。” 百里眠迟轻轻接过那件衣服,上面带着淡淡青竹味,而这清皖峰上栽种的最多的也是清竹。 他那师尊将冷漠恶毒表现的淋漓尽致,却又虚伪的种上青竹附庸风雅。 十八岁的年龄,她的心中便种满了罂粟。 可是让他有些疑惑的便是此刻的楚倾桉身上却没了那青竹味,甚至带了些淡淡药香。 起初闻来是不大舒服的,有些苦涩,但久一点后,又有些飘渺的缕缕玫瑰花香掺杂其中。 这是什么植物散发出的味道? 难道换一个灵魂还能将一个人身上的气味给换掉吗? 楚倾桉将桌上画好的图收了起来,便拿出了房中的炼丹炉和草药。 原身热衷于修炼,也喜欢研究助她变强的东西,炼丹便是其中一项,甚至疯狂到活人炼丹。 参照她记得的炼丹方法,楚倾桉开始炼一些丹药,她要给顾长溪和百里眠迟调养身体。 第一次,她炼出了一堆废渣,终究看书得的是不够详细的,第二次……第三次……失败了,还是失败了。 一直到百里眠迟回来,楚倾桉也没成功。看到这一幕,百里眠迟更加坚信了这确实不是真正的楚倾桉了。 百里眠迟此刻已经刮掉了生长的胡茬,头发也已经洗干净,如今湿漉漉的披在后面,确实像是一个年轻的俊俏青年了。 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长眉入鬓,五官深邃。 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常年处于地下室内,让他脸色非常苍白,并且又带些营养不良的蜡黄色。 但眉宇间的肃杀之气还是中和了他的羸弱。 楚倾桉是在十八岁的时候收下的十四岁首徒,算来,他此刻也才二十又一。 那样小的一个孩子却是在地牢中度过七年,每日处在人间炼狱一般的地方,被原身抽血炼丹,如今还能保持这样的秉性,不可谓意志不顽强。 “明日,你便说之前是被我派去远地历练,如今才回。” 沉默了一会,楚倾桉才淡淡道:“你虽七年未曾修炼,但伤口处的灵气过于精纯,我为你疗伤时,察觉到了些微灵力的动向。” “九窍心能主动吸收灵气,如此效用,你知孰轻孰重,以后尽量别留下伤口。” 如此话出,楚倾桉却也只继续道:“虽是如此,你的身体还是气血亏空的厉害。便对外说是受重伤了,我会慢慢为你调养,你先住偏院。” 百里眠迟闻言,怔了怔。不知她到底真是换了个芯子,还是真的太细微聪慧。 常人大都连九窍心都不知,况大概原身在,也不会知晓九窍心是能自动吸收灵气的,这件事只有他一人知晓,毕竟此能力太过逆天了。 即使不曾修炼,他也不会弱到哪去。只是常年精血亏空,让他气力不足罢了。 可她竟只从他伤口处沾的细微灵气便能猜测出来。 “那弟子先下去了。”暗下心惊,拱了拱手,他便去往了偏院。 一夜未睡,而今已是艳阳高照了。楚倾桉将房中的书全部看完了,此刻倒是有些乏了,索性还是掌握不少知识。 今天的七诀宗格外热闹。 听说,这从来不露面的神澜尊者首徒出现了。长相俊美,羸弱肃杀,倒是迷了好多女弟子的眼。 而且这首徒竟然还是七诀宗修炼天赋万里挑一的百里煦寒的兄长,着实是令人没想到。 百里眠迟这一出现,可谓是风头无两。 “听说百里师兄的一家似乎都被灭门了,不知道他在外面有没有听说。” “看百里师兄那病弱的样子,竟然还被派到偏僻之地历练,七年了才回来一次。回来却发现自己家人都不在了,神澜尊者果然心狠。” “可不是,虽说顾师兄是被救了,但谢师兄那样潇洒不羁的人在雨中跪了那般久。她也丝毫不心软,简直冷漠之至!” “真不知道神澜尊者这样的人怎么会是灵脉更为强盛,不应该是魔元占上风吗?” “嘘,这话你可别乱说。” “尊者清冷若仙,端的是矜贵绝尘,却又教导弟子有方,各个徒弟都天赋异鼎。你们还如此诋毁她,我看怕不是嫉妒疯了!” “神澜尊者是谁?救了人还被误会,被那谢折一剑穿心,若不是有护住心脉的法器早就仙去了!若是我可没有那么大度,只罚他几鞭子!” 看到几个女弟子议论针对楚倾桉,倒也有迷恋楚倾桉的弟子开口与其针锋相对。 楚倾桉在七诀宗的风评不好,但她长得实在是,怎一个美字了得! 怕是世间再也寻不到如此清绝惊绝的人了。 落潇楼院外,一阵清风徐来,百里煦寒手拿长剑挥向前方,气势如虹,快如闪电。 残光剑影中老树上飘落的落叶便全部被削成了碎片,没有一片遗漏。 突然沈清陌从一旁袭来,以玉箫音刃为攻。周围弥漫起阵阵肃杀之气,百里煦寒迅速躲过几道攻击,便又是一轮刀光剑影的对决。 他们则丝毫没有注意到远处眼眶微红的男人驻留在原地看着百里煦寒挥剑的身影暗自伤神。 两人打了好一阵才停下,沈清陌淡淡朝男人那边看去,对着百里煦寒道:“找你的,我先去看谢折。” “找我的?”百里煦寒闻言,冷笑了一声,眸中全是凉薄。 他已孑然一身了,没有朋友也没有……又有谁会跑到这清皖峰上找他? 可回过头,百里煦寒便愣在了原地。 他竟然见到了自己费尽千辛万苦不惜拜师楚倾桉都苦寻无踪的人。 “……哥!” 百里煦寒快步跑到百里眠迟身前,小时候兄长的面庞与面前之人慢慢重合,让他直接一把抱住了百里眠迟。 “阿……阿寒。”百里眠迟闭了闭双眸,却还是红了眼眶,不住流了两滴泪珠下来,“你受苦了,是大哥不该丢下你们的。” 即使是在地下室那样的人间炼狱,他也不曾流过一滴眼泪,如今,却怎么也难以控制。 他此生做过最后悔的事,便是拜了楚倾桉为师! 他听说了,他们家中出了变故,父母小妹,全家上下六十多人,都死在了“灭门惨案”中。 只有百里煦寒从死人堆里活了下来。 他不敢想象,那时顽劣放纵的少年是怎样一夕间变得这般冷冽的。那般剑术,是要经过多少次千锤百炼才能到达的层次。那种警觉,又是需要多少次死里逃生才会如此之迅速。 更不敢想象,他心心念念了七年的家竟然就在一夕之间灰飞烟灭了,而他埋藏在心底深处的回家的希望也尽数泯灭于弄人的命运中。 第六章 穷得只剩钱了 他父母严肃却不带分毫训斥的话,他小妹清脆泠泠的笑音,他身边陪他一起长大的小侍卫的碎碎念念…… ——“眠迟身为长兄,教训煦寒那臭小子是理所应当!下次,莫要再让着这小子了,他是一天不打便上房揭瓦!” ——“大哥每次出门总是为雪儿带糖葫芦。这次大哥生病了,也尝尝雪儿为大哥买的糖葫芦吧,怎样,甜不甜?” ——“呵呵……大哥好笨啊!吃个糖葫芦竟然还沾脸上了……” ——“少爷此次离家,小的却不能再跟着照顾了,往后少爷要好好照顾自己。这件白锦绣竹的云缎袍子,最是适合宴会穿,清雅贵气。这件棉袍虽是厚重了些,却分外暖和,冬日里只在屋中,最适合。这枚天青玉佩,少爷便配着那锦袍……” 他好像……再也听不到了。 那不见天日的七年更是成了命运嘲弄他的笑话,成了他这一生都再也揭不开的伤疤! 原来七年是这样长,这样痛,他之前怎么都没有如今这般窒息呢? 崩溃的情绪近乎将他压垮。 但他同时还是一个兄长,是能在百里煦寒面前担起责任的兄长,他不能在百里煦寒面前流露半分痛苦。 灭门之仇,他定要亲力亲为,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哥,这些年你到底去了哪里?” 百里煦寒放开百里眠迟之后,理智便回笼了,神色变得有些冷漠。 他又怎会没有恨过,百里眠迟在这个家最需要他的时候,在他最需要他的时候,却消失了整整七年。 “阿寒……” “我……对不起,是大哥的错,以后我会好好弥补你的。” 百里眠迟此刻心中满是自责与痛苦,如果他在的话,是不是结果就不一样了? “灭门之仇……你不用管,好好修炼,其他的事让大哥来就好。” 百里煦寒听到后面一句,眉眼霎时间便变得萧杀冷硬起来,“报仇一事,我必亲为。我要他们生不如死,血债血偿!” 百里大族,仇者数不胜数。 但他们敢伤他家人,便是为此荡尽九野又何妨! 万年前尚可一战,如今神明陨落,他们这些普通修者又怎可能抵挡魔鬼两界的侵略? 天一亮,她就去了无相峰,刚到门口,楚倾桉就嗅到里面传来的浓郁丹香,“兄长。” “兮之,进来吧。” 楚昔凝神色温和,将刚出炉的丹药慢条斯理的装瓶,而后递给楚倾桉,“兮之如今也大了,恐怕兮之往后远行,为兄鞭长莫及,只能多炼几炉丹药让兮之备着。” “兄长……” 楚昔凝容色清淡平静,他抬手轻轻摸了摸楚倾桉云鬓雾染的青丝,“兮之,你可听说过千年前的大战?” “那场大战之后,天道崩塌,六界混沌,最后却是由唯一一个上古真神献祭自己,重修六道鸿蒙。” 楚昔凝说着,微微一笑,“一人,只靠一人之力,便能众生得幸。还真是笔好买卖。” “兄长,天下之大,众生之广,总要人站出来。”楚倾桉侧头凝向楚昔凝沉凝的双眸,嗓音清润平静。 楚昔凝眼看如此,转而淡淡一笑,“兮之今日来是想问我如何重修六道秩序?” 楚倾桉颔首,“兄长,你也是众生之一,是我想护之人。” 楚昔凝眉眼一怔,他也是她想护之人…… “六域之器。”楚昔凝淡淡道:“六件神器分布于六域,相聚可毁天灭地,也可修缮六界。” “可惜,九洲唯一能接触到的位面是仙界,但修士飞升成仙的飞升桥早在三百年前就断绝了,自此,再无一人能成功飞升。” 楚倾桉记得原著中原女主就在魔界找到过坍塌的飞升桥,并着手重修过,可惜并没有成功,“找到飞升桥坍塌之地可否重修呢?” “可以,但需倚靠一个灵气充裕的位面。” 回到清皖峰后,楚倾桉看了一晚上书也没有找到入魔界的方法,也只能去经书堂找了。 看样子,也只能依靠原女主进入魔界了。 当神翎剑御过戒律堂时,她才想起来自己好像还忘了一个人。 果然弟子多了,人也变糊涂了,皱了皱眉,楚倾桉还是决定先不去看了。 谢折的身体她很清楚,即使侥幸活下来了,不加以救治也是九死一生。 但她现在没有银针,没有丹药,没有草药,纵使医术再高,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小师妹,平时都舍不得迈出清皖峰半步的,如今竟然下山离宗了。” “这五师兄知道了,还不宴请四方庆祝一下,真是稀事,稀事啊!” 一身红衣张扬的男子慵懒的倚靠在假山边上,骨节分明的手上拿着一把折扇,不停摇晃着。微微上扬的眼尾,轻轻勾起的薄唇,无一不显示着他的讥讽。 看着这身打扮,听这声音,嗯,和那日议阁中被忽视的声音一模一样。 很难想象,他座下的弟子遭受了怎样的摧残。 “师兄若想被兄长宴请,直接请求他即可,不必同我说。”楚倾桉淡淡回了一句。 唉,不对劲啊! 这小师妹高高在上惯了,他虽然损她,可她往日里是从来不予理会的,怎么如今还不冷不淡的反击了。 不过他那五师兄也是够不对劲的,呵呵…… 楚倾桉目标很明确,直接去了最繁华鼎盛的四国边境交界的京都,那里有九洲第一楼荟华楼,不过也得亏荟华楼的根是自京都发展而去,不然这京都便不是眼下这般平静繁荣了。 在这里进出不仅是需要身份的,还得是“有身份的”,为了赶时间,楚倾桉直接用了七诀宗尊者的身份。 “神澜尊者需要什么?我这便替您找。” 这果然有身份就是不一样,都是荟华楼掌事亲自接待的,如此也便于省下繁杂的流程了。 “银针。” 两个字简洁明了,不过掌事也是听说过神澜尊者大名的。出了名的冰冷喜怒无常,却不想如此之人竟是这般仙人之貌,见之惊绝。 不过他这样身份的是不能一直直视着楚倾桉的,也还是低下了些头,一路也算不卑不亢。 直接带楚倾桉去了第五层楼,里面的物品即使手指那么小一个的都占了一个立方米的空间。放入量身打造的莹石中,周围被繁密的结界围了起来,可见其珍贵程度。 “尊者,请看这副银针,通体雪白剔透,质感冰凉。且材质是采用的千山雪壁中挖出的寒玉,上面的纯寒之气还能起到镇静疗伤的作用,由第一炼器师迟阙大师炼成的。细如发丝,却柔韧异常。” “我可以向您保证,在这银针稀缺的九洲,荟华楼的珍品那必定是冠绝天下的。” 掌事走到了五楼的内阁中,靠着墙壁的地方摆放着二十三根纤细晶莹的针,八长十五短。 置于莹石上发出淡淡的光亮,外界更是加固了三层结界。 楚倾桉正要开口,一旁便传来一道平淡又带些高傲的声音,“林掌事看来是瞧不上我古原岳家,几天前我便于此定下的东西,你可是半分都不犹豫便送到她人手里了?” 掌事看着前方一身紫边缎云罗裙加身的人,腰旁一串银铃,泠泠作响。她一双眼都不带平视的,只是把视线一直挪在寒玉神针上。 他笑了笑开口,“岳小姐还请海涵,荟华楼的规矩便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实在没有口头预定的先例。” 岳紫窈怒极而笑,勾了勾唇,一字一句道:“好,既然林掌事都搬出规矩了,紫窈确实是要遵照的。” “听说荟华楼中如果两人同时看中同一款物品,是价高者得,是吗?”轻笑了笑,她似乎已经是胜券在握了。 就算古原岳家不似原来那般风光,那也是不差钱的。 她堂堂岳家嫡出大小姐在此这般不被重视,传出去可是引人笑话的。 掌事看了一眼楚倾桉,才道:“是这样的。” “多少灵石?”看着面前的变故,楚倾桉没有什么神色变化,只是眸光微微动了动。 她确实很喜欢这副寒玉针。 闻言,掌事立马回答楚倾桉,“千山雪壁是连植物都不能生长的地方,寒玉却深藏内部。其珍稀程度,尊者想必也知道。更不必说这般的上品寒玉,起码要一万上品灵石。” “……尊者?”岳紫窈也不是个傻的,到底能被掌事请来这的人也不是什么平庸之辈。她刚刚是被气到了,如今一下便也抓住了关键词。 楚倾桉没开口,掌事只好笑着介绍道:“这位是七诀宗——神澜尊者。” 他想,这若还不能打消岳紫窈的念头,那就是她非要自取其辱了,这……他也不好拦着了。 第七章 女主 岳紫窈看了一眼楚倾桉,心下暗惊,眼前之人竟是闻名九洲的天才强者。 想到传言中神澜尊者的喜怒无常,压下心头的情绪,她只能低下头,连忙赔礼道:“尊者见谅,紫窈本也不精通什么针灸之术,只是之前兴起。如今既然尊者对此有兴趣,想必也只有您能让它发挥出最大作用,今日便不同尊者争了。” 楚倾桉对此只是轻轻颔首,也算回应了。看着面前转眼间恭敬下的人,她心中是丝毫没有波澜的。 趋利避害,人之本性。 即使她不是真正的楚倾桉,但在她原本的世界中,她也是别人心中一辈子都够不着的高峰。 只再看了一眼寒玉神针,“我要了。” 一个上品灵石相当于一千个普通灵石了,一万上品灵石都够王公贵族随便挥霍一辈子了,可楚倾桉闻言连眉毛都没眨一下。 要以灵石为中心的话,楚倾桉可以说穷得只剩钱了。 闻言,掌事倒是早有预料,楚家本就富可敌国,再加上楚倾桉身为七诀宗尊者,灵石一定是不计其数的。 不然他也不会一来就带楚倾桉看最贵的。 “尊者还需要什么吗?待会下楼后,尊者就能拿到寒玉神针。”破除这种结界也是他们的秘密,所以是不能示外的,都需要客人下楼后才能拿到物品。 “还有其他银针吗?”楚倾桉突然想到,沈清陌最近正在跟她学习针灸,不如给他也买一副,省了以后麻烦。 “寒玉神针是我们这里最好的一副了,但是也有一副稍微差一点的鎏银针。是天元洞中形成的鎏银,富含天地灵气,还可用来当做武器,凌厉似剑,只是不比寒玉柔韧,但……” 掌事说的绘声绘色,可楚倾桉依旧面色淡淡。不等说完,她便直接道:“一起带下去吧。” “尊者请慢!” 就在楚倾桉快要离开的时候,岳紫窈突然出声叫住了她,“紫窈知道尊者自幼便被送去了七诀宗,几乎不曾回过楚家。” 说着,岳紫窈上前一步,凑近楚倾桉身旁轻声道:“不知尊者可知,因着楚家老爷子多年不问世事,楚家已由楚二爷掌权,楚家在蓝玥王朝的地位也已是一落千丈。紫窈听闻楚家二爷最近和季家家主似乎是定了一门亲事。” “季家人丁单薄,只有季家少主一个儿郎,至于楚家……” 话到此,岳紫窈也不再言语了,楚倾桉不会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楚倾桉始终淡漠如一的面色,看的她不由心头发紧。 可她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这一步若是走对了,或许就能改变岳家的境地了。 瞥了一眼岳紫窈,楚倾桉启唇,嗓音淡淡,许是心中胆战,岳紫窈却听出几分漫不经心,“你想说我的婚事?” “……是,紫窈知晓尊者消息灵通,但也怕尊者会因不知晓而吃亏,故才提起此事。” “希望尊者莫要见怪。” 犹豫了一会,岳紫窈拿出一片符纸递给楚倾桉,“尊者若是有用得到紫窈的地方,点燃它即可,紫窈会在玥都娩云楼等您。” 古原岳家可是远在西蜀,岳紫窈却约的蓝玥玥都,倒是个有心人。 楚倾桉收了,也没有其他表示。楚家的势力她要了解清楚了才会选择插足与否,“我会考虑。” 买了银针后,楚倾桉直接去了各种药铺店子,将草药洗劫一空。所有药草全部都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空元中。 要问为什么这么整齐,那就是楚倾桉把柜子一起买了。 “给我站住!抓到了,我非给你揭一层皮下来!” “这死野种,当真是贱骨头!” 楚倾桉出了京都后,正要穿过姚林。远处,偏僻的小路上忽然出现了几个身穿华服的少年,边跑边喊骂,追着前方瘦弱得看不出男女的人。 一个踉跄间,那人便摔在了地上。后面的少年立刻上前抬起他的面庞便是几个巴掌。 发丝被打散开来,楚倾桉依稀可见那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少年,身上褴褛,通红干燥而浮肿的双手耷拉在地上。 “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不能修炼的废物!” “你那娘就是个千人枕万人骑的货色,你这种贱胚子也还真是随你娘了!” 看到这,楚倾桉不由轻轻皱眉,还真是皆华裳之贵态兮,其骨性之浊淤。 “不许你们这样说我娘!”刚刚还埋着头不敢吭声的少年在听到有关侮辱他母亲的话时,忽然又奋起了反抗,张牙舞爪的对向面前的人。 可惜他手无缚鸡之力,仅刚碰到长袖,便被一脚踢出老远,可见那是用足了灵气的一脚。 这要是从空中摔下,一定是非死即残的。楚倾桉刚想去接下,便飞旋出一抹蓝色身影,将少年轻轻地揽入了怀中。 从空中缓缓飞落,虽是短短几秒,少年的眼睛却一眨也不眨地凝视着面前这张邪肆却带着柔和的面容,生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在自己眼前。 这一袭蓝衣自他记事起便是他整个世界的甘霖。 “寸翎哥哥……”少年的眼眶霎时间红了起来,却又想到自己的窘态,连忙用褴褛的袖口遮住了面庞。 他口中的鲜血便喷涌在了衣衫上,几滴血珠在泥地中晕染开来。 “阿隐,别哭。”许寸翎看着苏隐的模样,眼中多了几分杀气。 将苏隐的眼轻轻用手蒙住,背对着身后的几个华服少年。另一只手聚起几道光刃,刹那间,后面的人便永久噤了声。 “有我在。” 苏隐离开许寸翎怀抱后,便看见身后几人全部倒在了小路上,煞白的小脸不由又是一惊,面上掀起一阵慌乱,“……寸翎哥哥,你快离开吧!这些都是贵族子弟,你杀了他们,那些贵胄不会放过你的。” “你快走啊,他们的死都是我造成的!” 见许寸翎分毫不动,苏隐急得都要哭出来了。 若是被几家连着追杀许寸翎,他焉有命在? 许寸翎听后不知想到了什么,不疾不徐地轻笑了一声,看向倒在地上满身华服的贵族子弟,眼皮下掀开的是讥讽,淡淡道:“倒都是些出生好的,可惜,除开家世也都是些废物。” “便是他们父亲在,又能奈我何?” 本是打心底的厌恶这些贵胄,但见到苏隐眸中闪过的诧异后,许寸翎随即便敛了神色。 “乖,他们的事,我能解决。”许寸翎拿出一颗丹药便塞进了苏隐口中,抚去苏隐面颊上的泪珠,他的眸中流露出几分心疼,“怪我之前不辞而别,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从今往后,你便不再是一个人了。” 苏隐一双澄澈脆弱的眸紧紧凝望着许寸翎。 阳光正好,却怎么也不敌他耀眼。 几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两人的面前,在许寸翎的身边跪了下来,“主上。” “寸翎哥哥,你……” 苏隐面上带着惊愕之色,这几个黑衣人看起来如此之强,却对许寸翎俯首称臣。 看向黑衣人时,许寸翎的面色恢复了邪肆,可开口间却带了无尽的寒凉,“将他们处理了,别留下痕迹。” “还有,护好阿隐,将他带回阁内疗伤。” 许寸翎深深地看了一眼苏隐,“阿隐,我知道你会有疑问,但我要处理一些事,你先与他们回去疗伤,我待会再来看你。” 只一瞬,许寸翎便出现在了楚倾桉面前,堵住了她的去路。 “阁下便选个死法吧。”许寸翎一开口,就是分毫不留余地。 这种小地方的贵族死几个于他而言本是无关痛痒的,但他怕泄露了消息,给苏隐带来不必要的困扰。 况且眼前的女人虽然美的不似人间凡人,甚至还带有清疏之气,可她却对这样恃强凌弱的场面毫不在意。 无半分怜悯之心,想来也是个冷漠之人。 “很抱歉,这种选择,向来是我让别人做。”如此狂妄的话语出口,楚倾桉亘古不变的淡漠面容也是一如既往,语气更是如死水般不起波澜。 不过楚倾桉记得书中似乎是有名寸翎的人物的,这人便是女扮男装的女主。 第八章 看好 她后来虽然入了魔道,但和修灵的男主最后还是成了一段佳话。 于楚倾桉而言,魔道也好鬼道也罢,本不是什么规定邪佞的标准,她亦不在意。 但眼下她倒是不想就这么算了,毕竟,她还指望着原女主找到进入魔界的入口。送上门的人,哪有不要的道理。 许寸翎身上有一块玉佩,乃是她无意获得的,此时她尚且不知那玉佩有何要用。 但楚倾桉清楚,那玉佩里蕴含精纯的魔气还有魔族大能的魂魄附在上面。长期佩戴便会入魔,并且让入魔之人修炼如日千里。 简单点说,这实际上是魔修天赋千古一绝的女主的大机缘。 不知道是否是这块玉佩让原女主成功进入了魔界,但若将其拿给谢折,总归是能一箭双雕。 本来书中她的小徒弟也是魔修天赋极好的。如今他即使去了半条命,只要他肯入魔道,加之玉佩的辅导,那必将是冠绝天下的人物。 但她从来没有强取豪夺的习惯,可现在这是许寸翎要硬塞进她手里了。她既想要她的命,自然得付出些什么。 这机缘她便帮谢折收下了。 “那便别怪我没给你机会了。”许寸翎手中又聚起了几道灵力,裹挟着强劲的风力,如冷冽的箭矢般朝楚倾桉攻去。 唤出佩剑,神翎在瞬影中便接下了所有攻击,回环出淡弱的金光,直逼许寸翎,楚倾桉跃至上空握住神翎便将剑驾在了许寸翎的脖子上。 如今未入魔道的初期女主在楚倾桉这种出场即巅峰的人物面前可以说是毫无还手之力的。 “神翎之锋芒箫杀,惟倾桉可御风华。你是神澜尊者?” 看到神翎剑,许寸翎便知道这女人是谁了,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眼前清寒的人竟然就是那喜怒无常的神澜尊者。 怕是今日难以活着回去了,实在是她自负了! “将你身上的玉佩给我,我留你一命。” 见许寸翎认出了神翎剑,楚倾桉也不诧异。七诀宗第七尊者虽然没有怎么出过宗门,但她天赋绝顶,实力高强那却是众所周知的。 况且外门弟子也将她的喜怒无常传的神乎其乎。 什么她上一秒还能言笑晏晏,下一秒就冷如寒雪,一秒钟就能变换十张面孔,翻脸那是比翻书还快。活像把她当成变脸界鼻祖了。 “尊者恕罪,是我冒犯了您。今日这玉佩便权当尊者不杀之恩的谢礼了。” 许寸翎冷峻的面容立刻缓和起来,恭敬的垂头道歉。直接将玉佩双手奉上,生怕楚倾桉待会就改变主意了。 她不知道楚倾桉为什么会知道她有这枚玉佩,但其实她隐约能感觉到这玉佩应当是来历非凡的。 只是,如今的场面在告诉她,这玉佩她留不住。神澜尊者喜怒无常,她不知道一直扯下去,楚倾桉会不会直接杀人夺宝,毕竟是她冒犯在先。 楚倾桉收下玉佩便直接回了清皖峰,离宛阁内传来顾长溪的声音。 “师兄,阿折他真的已经油尽灯枯了?” 沈清陌微微皱眉,一向平淡的眸子中多了几分无力与自责,终究是他医术不精。 “我用回灵丹暂时蕴养着他的心脉,封了他的天灵穴。他应当还能撑两个时辰,若是师尊回来了,或许有办法。” 楚倾桉闻言便知谢折的状态比自己想的还要不容乐观。快步进入阁内,探查谢折的脉搏。随后立刻便将谢折的上衣剥落了干净,精瘦的上身袒露。 顾长溪瞳孔骤缩,清和的脸上多了一抹慌乱,“师尊,这……” “为医者,心明清,长溪先下去吧。”楚倾桉倒是多看了两眼神色未变的沈清陌,确实是一根习医的好苗子。 她刚刚查看了谢折的伤势,五脏六腑已呈现衰竭之势。周围血管中还堵塞着瘀血,可以看出之前几乎是全身堵塞的,却还是被沈清陌吊了口气。 如今更是已经被疏通了大半,而沈清陌之前并未专攻医道,能做到如今这样已是天赋异鼎,绝无仅有了。 “那弟子先退下了。”顾长溪只眷恋地看了一眼谢折。 他什么也做不了,留在这只会平白扰了师尊心神,因此最终还是将担忧悉数吞下,阖门离开了。 “看好。” 楚倾桉拿出寒玉针,以灵力蕴含着寒气将其排列开来,转瞬间便对应好了各个穴道。不过顷刻,二十三根银针悉数扎满了谢折的上半身,有深浅,有次序。完成这一套动作不超两秒,可见之迅疾。 在指尖聚集着玄力,楚倾桉朝谢折胸口处拍去,精纯的灵力包裹着谢折的五脏六腑,引带着瘀血到针口处。 谢折苍白的脸庞突然扭曲起来,一口乌血喷洒出来。上身针孔处也流着殷殷的鲜血,霎时间变为一个血人。 但他的脸色却反倒红润了几分,不再像刚才那般苍白。 沈清陌默默记下了楚倾桉刚刚施展的银针技法。不过两秒,便能快速判断病情,瞬间对准穴位,再深浅顺序错落有致,分毫不差的快速完成。 有那般高的控制手法,不知是要练习几千几万次才能做到。 他的师尊才是医道上真正的天才,不,该是鬼才。 “清陌可看清楚了?”楚倾桉拿出几枚丹药直接放进了谢折的嘴中,将衣裳覆在他身上,起身便理了理袖口。 “弟子已记住了。” “不错。”楚倾桉看着沈清陌,眸中带了些微弱的笑意,直接将鎏银针递给了他。 “这是……多谢师尊。” 沈清陌接过白玉盒后,打开一看,赫然是二十三根纤细晶莹的鎏银针。 他清浅的凤眸中,蕴含着几不可察的惊喜与诧异。这是他第一次收到礼物,还是一向清冷出尘的师尊给的。 轻轻抚过鎏银针,沈清陌面上闪过一丝波动。看向楚倾桉那清冷的身姿,眸中多了几分波澜,“这是兰溪自出生起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定会好生珍惜。” “嗯?”楚倾桉听到那声“兰溪”倒是愣了一下,想来该是沈清陌的字。 这是他第一次称自己的字,毕竟直到这本书完,楚倾桉也没见过这个词。 但他们取字皆是在弱冠之年,沈清陌十三岁便拜入她的门下,此后再没出过清皖峰了,这字又是谁取的呢。 不过一副鎏银针竟然便让眼前的淡漠少年动容了,倒是让楚倾桉没想到。 只是算来,沈清陌此时也才十九岁,刚步入风华正茂的年岁。 第九章 师尊竟劝他习魔? 要说这七诀宗上她见过谁的眸最清澈,那必然是眼前平淡的少年,不论性子如何老练,他的那颗心都是干净澄澈的。 他不似百里煦寒被原身派去了各种危险之地历练,入门后便从未下过清皖峰,自然也始终带着一份稚嫩,还未见识过这人间险恶。 “——红楼斜倚连溪曲,楼前溪水凝寒玉。荡漾木兰船,船中人少年。兰溪为清陌之字,家母……临终前取的。” 沈清陌说到最后,眉间多了几分痛色,却是转瞬即逝,“清陌之字不足挂齿,师尊不用放在心上。” 楚倾桉闻言便知晓这应当也是个童年不幸的人了,微微抬眸,她淡淡赞叹了一句,“少年本如玉。” 沈清陌闻言不由愣了愣,少年本如玉吗? “我房中还有几副图,放在了书桌上的木盒中,你可以拿去看。” “我还要再为他修复一下五脏,你且先出去。” 沈清陌听到楚倾桉比之平时清柔几分的声音,心中划过几抹波澜。 如今的师尊虽然不改淡冷,却是平和清雅的,多了几缕不易察觉的和善。 “弟子先下去了。” 此刻,楚倾桉心脉处已是传来点点阵痛,无奈坐下用玄力调息了一会儿,才将玄力渡了些进谢折体内。她心脉处的伤还是得十天半个月才能慢慢恢复,小打小闹是可以的,却不能太动干戈。 不稍一会,便见面前之人幽幽睁开了双眸。 “师尊……”谢折缓缓撑起身子靠在床栏上,开口便是沙哑之色。 楚倾桉挥了挥衣袖,便布起了一个简单的结界,淡淡开口,“你灵脉受损,身体大肆亏空。但我发现你体内的魔元更为强盛,如果习魔,你的体质会强上不少,修为定也会如日千里。” 楚倾桉从不觉修灵与修魔有何差别,只是人们自然而然的便将灵修和魔修归为了两类。 魔修大都狂妄肆意,亦正亦邪;而灵修大都端的君子方正,两相对比,便有了分明的界限。 那杀人放火之类的事,都是邪修擅长的。因此这九洲魔修和灵修虽算不上融洽相处,却也不是水火不容。 可她不在意,不代表某些人不在意。 “师尊,你想让我修魔……!?” 谢折听到楚倾桉的话,都觉得自己脑子是不是连着心脉被师尊一起震掉了,这有谁家师尊劝弟子修魔的。 传出去,那一定是骇人听闻。 虽然他早就知道了自己身体中魔元要比灵脉强盛不少,但还是努力地去压制着魔元,一心向道。 “即使你如今天赋不差,但你的魔元压制着你灵脉的天赋。假以时日,你的修习便会遇到阻碍。” 这也是九洲魔修和灵修相处也还得当的缘由。他们习魔习灵皆是天生,哪个天赋强修习哪个。当然大部分人都更想压下魔元修灵,毕竟九洲这些宗门王朝的人谁不是灵修? 都说是正人君子当修灵嘛,谁想成魔? 不过这也是因为有的灵修走火入魔后,便加入了魔修的队伍,把魔修名声败坏了罢了。 想到这,楚倾桉却不由记起,她天赋那般绝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她体内只有灵脉,没有一丝一毫的魔元。 “你若无意,便罢了。” 楚倾桉也知道七诀宗出现魔修那自然是为人所不容的。即使在她看来,谢折走魔道这条路会是最适合的。 若谢折本人无意,她自然不可能强求。但她知道,不管谢折此刻是否有意,他迟早是会愿意的,即使是为了——顾长溪。 因此,她倒不如先将话挑明了,若是等往后谢折再入魔,这前面的时间便算是浪费了。 谢折不知顾长溪为何生来体弱,但她探查顾长溪的身体时,却是能感知到一点微弱的魔气。 那应该是骨子里带出来的,还是劣魔性。随着时光迁移,魔性便会逐渐蚕食掉顾长溪的神魂,让他彻底成为杀意凛然的魔头。 她本想先慢慢调理顾长溪的身体,再去找来清心玉压制魔性,却恰逢遇到了许寸翎,得了那玉佩。 此刻谢折垂危,若是直接入了魔,不仅身体能够快速恢复。以他的天赋加以玉佩,修到境不过几年,适时便能帮顾长溪彻底拔除魔气,以绝后患。 谢折若是知晓自己入魔便能救顾长溪,纵是万死,也定然不辞。 这也是楚倾桉看书时便见到的场景—— 谢折入了无嗔涯后,虽然没死,但却半道入了魔,历时五年出来后便修成了尊魔境,离境只差临门一脚。 纵然如此,他出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找楚倾桉报仇,而是去见他心心念念死而复生的顾长溪。 整整五年,他一人在无嗔涯下待的不知光阴几许。 终于老天垂怜,让他再次见到了顾长溪——在七诀宗的诛魔柱上鲜血淋漓的顾长溪。 这七诀宗上下人皆纤纤白衣,这天地耀阳光明璀璨,可那血色深深刺痛了谢折的眸,那苍白的面庞亦深深灼烧着谢折的心。 最后一颗定魂珠袭来之际,谢折迎身扑向了顾长溪,那张扬的红衣与顾长溪染红的血衣交融在一起。 猎猎红衣,风中作响,似燃尽了世间之绝色。 顾长溪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紧紧的拥住,用尽力气才轻轻睁眼。看向身上之人,眸中赫然便映满了谢折痛心的神情。 顾长溪那时连眼都忘记了眨,他多怕面前之人又消失在他面前。 可这次相见也注定只是昙花一现。 四目相对,谢折扬了扬眉,微红的桃花眼中溢满了笑意与心疼,颤抖的手轻轻抚去了顾长溪嘴角的鲜血。 “阿折,快走……”这是顾长溪用尽力气,才从喉息中吐出的四个字。 谢折紧紧抱住顾长溪,摇了摇头,嘴中反复呢喃着顾长溪的名字,“云迢……云迢……人道海水深,不足相思半。” “五年了,云迢,我好想你……” 而这五年也正是顾长溪劣魔性爆发的最后时段了,他的周身此刻溢满了魔气。谢折抱着顾长溪时,竟然才第一次发觉,顾长溪身体中有如此霸道的劣魔性。 闭了闭眸,谢折悲怆一笑,命运似乎格外厌弃他,不怪他单名一个“折”字,也注定一生曲折。 这一生二十五个年头,上天对他唯一的眷顾便是——遇见顾长溪。 可上天又多么残忍啊。五年前,他以为顾长溪已死,万念俱灰,心中徒留仇恨支撑他爬出无疆黑暗。 如今,他才刚刚失而复得,眼下情况却又昭示着他们即将天人永隔。 真是让他那生不如死的五年活成了一个笑话! 罢了,“……云迢,原谅我自私一回,留你一人享这无边孤独。” 第十章 空折枝 谢折将身上的魔血与神魂悉数注入顾长溪体内。浓厚的魔元血脉盖过了顾长溪身上的劣魔性,开始慢慢蚕食掉泄露在外的劣气。 谢折的神魂与顾长溪融为一体,凝聚起了那即将消散的神魂。 直至最后一刻,谢折单薄的身子从空中掉落,才划开一隅空间,斩断顾长溪身上的锁链,将人送离了此地。 “云迢,别难过,我永远与你同在……” 顾长溪看谢折的最后一眼便是这张扬的红衣当着他的面化成了星星点点,“不……阿折!” 谢折多想将这些伤了顾长溪的人悉数斩于剑下啊,可他豁去性命,也只能护佑顾长溪往后身体无虞,再不受劣魔根侵扰。 境啊……如果他入了境,结局或许便不同了。 仅仅临门一脚,他们错过的便是永远。 后来,顾长溪连着百里煦寒一起将七诀宗覆灭,这块地整整荒芜了数年。 却在数年之后,七诀宗上下开满了漫山遍野的桃树,正是艳丽。只是,桃花依旧笑春风时,人面却已不知何处去了。 一身红衣猎猎的顾长溪立于桃林之中,与其浑然一体。 少了清和如玉的风骨,但这一举一动皆带满了谢折的肆意轻狂,“阿折,世间再无你,从此,我便是你……” 顾长溪半倚在一颗桃树上,清酒独酌,亦如谢折曾经这般对他饮酒调笑。 “长溪,今日是你十八岁生辰,应行弱冠之礼了,不如让我为你取个字可好?” “阿折高兴便好。”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长溪往后便取字云迢好了。” “长溪倚云迢,清色润折霜。” “云迢,我与你那可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阿折竟也学会用诗了……想必费了不少功夫——我很欢喜。”顾长溪听着后半句的——胜却人间无数,心头一颤。 只是紧紧望着那面色潇洒的人儿,眉眼含笑。 谢折折下一支正艳的桃花,紧紧握在手中,扬起那勾人的桃花眼,眉眼间尽是惑意,“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如此良辰美景,云迢便陪我一起漫漫长溪,如何?” “阿折尽说胡话。”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待无花空折枝,云迢,是也不是啊?” 顾长溪轻轻敲了一下谢折的头,清和的面庞上尽是笑意,“是莫使金樽空对月。” 谢折笑得开怀,从树上直接落进了顾长溪的怀中。凝视着面前之人,谢折紧紧勾住顾长溪的腰,“可我宁愿空对月,也不愿空折枝啊。” ——“这桃花真是迷人眼呐,云迢,尝尝。” ——“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云迢,这桃林的第一春,我自当赠你……” ——“云迢,云迢……” 顾长溪望向远方,那是延绵无际的十里桃林,那是生机勃勃的万里河山。 却也是他的阿折的埋骨之地。此刻有这无边桃树,有他作陪,他的阿折可还会寂寞? 他不怕这无边孤独,他怕再让他的阿折受那无疆黑暗。 顾长溪闭上了那双早已让人看不透的眸,抬手,一壶浊酒便自半空中倾斜而下,尽数倒入他的口中,溅起的酒花流淌在那半开的红衣上。 只是何人还能记起,顾长溪此前最不喜的便是饮酒。 滴滴酒露绽开在朵朵桃花之上,为桃枝挂上几抹情意,“为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时候断人肠……”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花瓣飞扬,落满了顾长溪的青丝,也落下了一段不得的爱恋,“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啊……” …… 沉吟了一阵,谢折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眉间纠结之色一扫而空。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开口道:“师尊当真不介意我修魔?即使我修了魔也还能留在清皖峰吗?” 楚倾桉轻轻抬眸,如水雾般朦胧的柳眸依旧毫无波澜,却又暗藏波涛。她音色极轻,却又好似重如千钧,微微牵唇,她淡淡道:“我的弟子,我在一日,护一日,仅此而已。” 谢折被楚倾桉的话怔住了,师尊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在一日,她便护一日……仅此而已。 谢折连忙半坐起身,向楚倾桉恭敬拜首,却牵连了伤,脸色霎时间煞白起来, “咳咳……师尊大恩,咳……谢折无以为报,自是不可能让师尊护佑我的。” 楚倾桉将玉佩递给了谢折,“这里面有魔族大能的残魂,里面蕴含的魔力精粹。用它修炼,假以时日,你便能问鼎修魔界。” 想了想,楚倾桉还是把顾长溪的事告诉了谢折。迟早都是要说的,这样也能让他修炼起来更加坚定一些。 “若是能救云迢,我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定要修到境。” “劳烦师尊现在便帮我引魔入体。” 楚倾桉运起醇厚的玄力直接打散了谢折的灵脉,将谢折体内的魔元引入丹田正中央处。 如此也不会伤到他,魔元甚是霸道,一旦修魔便再无转圜余地。楚倾桉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他的灵脉打散了。 “接下来你便去清皖峰顶处闭关即可。这玉佩的力量,修灵之人不易多触,久则成魔,你用魔力为其加固一层结界。切忌让长溪接触到。” “师尊放心,便是我身死魂散,也不会让云迢受到半分伤害。” 回到离宛院,楚倾桉却是恰好遇到了刚要离开的沈清陌,少年手中捧着几卷宣纸,淡薄的眸中映着日光的晕色,增了几缕暖意。 “师尊。” 楚倾桉轻点了点头,“这两天为师有事便不在宗内了,你如今可有问题?” “师尊是要离宗吗?可否……带上兰溪一同,兰溪已多年不曾回过家门了。”许是如今楚倾桉不比曾经冷漠,让沈兰溪多了几分开口的勇气。 楚倾桉看了眼面前的少年,年龄比她小,却已经比她高挑了。想来,刚入七诀宗之时,他尚还不到她下巴。 “可以,明早便走。”话落,楚倾桉便转身进了离宛居。 待那袭孤绝青衣彻底消失在眼前,沈清陌才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宣纸,上面好似还萦绕着一丝隐隐的清竹之气。他清隽淡漠的面庞上闪过一丝笑意,如羽落河上一般,几不可察。 翌日清晨,仲夏的天雾气散了,多的是晓光初破。而此刻,蓝玥王朝街道上多了两抹丝毫不起眼的身影。 天福客栈一层,各色人都出入其中,楚倾桉找了个角落位置,静静听他们嗑着花生米聊天。 “嘿,你们可还真别信,我侄子的媳妇的表妹的夫君的弟弟那可在顾宅当差呢!” “听说楚家那闻名九洲的神澜尊者可是许给了季家那病秧子!” “得是这几天的事儿了,还真不知让神澜尊者知道了这事儿,楚家会被闹成什么样呢。” “哎,话说回来,那神澜尊者该不得是什么貌丑无盐之人吧?不然天赋这般绝世怎么还许给病秧子呢?” “诶……这话你可别随便议论,楚家再一落千丈那也是我们攀不上的。再说,要让那喜怒无常的神澜尊者知道了,你得被碎尸万段啊!” 此刻,他们口中的“能把他们碎尸万段的”神澜尊者正神色淡淡的看着他们。 第十一章 天命所归 “神澜尊者十八岁闻名九洲,性子又怪,又怎么可能委身一个病秧子?你们且看着吧,这事迟早得黄!” “嘿,天才配废材!这谁能受得了?可别让神澜尊者知道了这事给人季家少主一剑了结了。” 沈清陌听到这些话,不由看向楚倾桉,她面色还是那么淡然自若,仿若被谈及的是旁人一般。 倒是楚倾桉本来神色淡淡,见沈清陌看了她一眼,眸中便闪过一丝笑意,稍纵即逝。 她淡淡开口,“兰溪既然多年不曾离过宗,此次回家定是免不了交际,先去熟悉一番吧。” 沈清陌不由看了看那酒桌上的几人,花生米剥开丢向空中又落入他们嘴中,酒壶中的酒洒了一摊在木桌上。有两人还冒着胡茬,眉眼分外浓重。 “师尊,我恐怕……” 沈清陌话还未说完,便见面前之人的眉目依旧那般冷清,薄唇轻抿,淡淡哼出一个字,“嗯?” 于是沈清陌陡然寒蝉仗马,犹豫良久才道:“那兰溪去试试。” 楚倾桉见此,轻轻颔首,柳眸却依旧淡漠如烟,“孺子可教。” 短短几步路,从问话到再次回到楚倾桉面前,都是小半个时辰的时间了。 “师尊,问完了。” “……” “问出什么了?” 沈清陌似乎是丝毫没察觉到他去了多久才回来。只停在楚倾桉面前,直身站着,讲诉起了这季家少主。 “季家少主叫做季白殊,自小体弱。早些年间一直被养在空禅大师身旁,近两年才被接回季家,几乎无人见过他的面貌。” 看了一眼楚倾桉的面色,沈清陌垂了垂眸,继而道:“但听说蓝玥王朝的梵茝公主亦是自小养于空禅大师身旁,和季白殊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沈清陌话落,便闭上了嘴。 “就这些?” 半个时辰。 “就这些。” “还是兰溪会问话。” “谢师尊夸奖。” “……兰溪高兴便是。” 实在聊不下去的楚倾桉抚过长袖起身,淡淡出声,“我该去拜访一下这位季家少主。” “师尊,我们接下来是去季家?可需要兰溪去……再问问?” “待你问完,许是天都黑了。去布庄。” “……?” “换身衣裳,不能失了礼数。” “师尊考虑得周全。” 于是便见两个全身青灰色袍子加身的“男子”出现在季府门口。 沈清陌看着身旁神色平静,束起道士发髻的“男子”,不由沉默了。 这……原来师尊眼中的穿衣礼数是这样的。 门口的侍卫本来严肃地站在朱红色的大门前,看到两人陌生的面孔,便立刻拿着刀柄走向前来,“来者何人?” 楚倾桉见此也毫不慌乱,只淡淡伫立着。眸中毫无波澜,神色是四大皆空,倒真见得几分仙风道骨,“知晓少主身体病弱,空禅大师特派贫道和师弟去探访少主,顺便带几样东西给他。” “劳请行个方便。” 侍卫见两人皆是气度不凡,又搬出空禅大师。这关系着他们少主身体,他也不敢怠慢,“不敢,劳请两位在此等候一番,我需要前去通报一二。” 沈清陌在一旁目睹了一切,这才知晓原来清冷淡漠的师尊,这瞎话也是能信手拈来的。 侍卫出来后面色有些古怪地看向了楚倾桉,却还是恭恭敬敬地将人请了进去,并带到了庭梧院,“二位久等了,请进。” 穿过一座座阁楼,各番亭台水榭皆被楚倾桉收入眼底。倒是清风杨柳芊,院庭四合间。房脊琉璃苫,天井座中间。 “小的便不多送了,少主就在暖阁中,二位请。”侍卫指了指前方伫立的阁楼。 楼前厅门是四扇暗沉色的扇门,中间的两扇微开一条罅隙。侧廊的昙花纹木窗关得严实,将清风尽数挡在了外面。 楚倾桉领着沈清陌缓缓地朝暖阁中走去,好似走自家花园一般,很是闲庭若步。 只踏入阁内,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嗓音空渺,听上去也分外澄澈,夹杂着丝丝虚弱,确实是个病秧子无疑了,“让二位大费周章而来,是白殊的过失。” 楚倾桉走入阁内,便见那人槐夏的天却裹着一身冬日锦袍,肩上披着一层貂毛。此刻正坐在炭炉旁边,整个室内都翻滚着一股热浪。 而他身旁还坐了一个青灰长袍的和尚,面庞有些许苍老了,那双眸子却分外明亮清透。 季白殊见两人进来了,只轻轻笑了笑,“两位请坐。” “……”沈清陌不知道此刻他的师尊是什么想法,总之,他淡泊的面容上都隐隐浮现几抹尴尬。 然后他便见他的师尊依旧面不改色,淡淡地走到了席间,从容地坐了下去,“多谢,兰溪过来。” 沈兰溪抿了抿唇,原来是他道行太低了。 继而也回了那淡薄神色,缓缓坐到她旁边。 “哈哈……咳咳,两位真是有意思。”见此,季白殊竟是开口朗笑几声,看向他们,笑意盈盈。 季白殊看着两人如出一辙的面色,不由挑了挑眉,像是跟旧友聊天一般,“给二位介绍一下,我身旁这位……” “嗯——空禅大师。” “早有耳闻,托少主的福,今日见到了。”楚倾桉直接便接过了这话。 “难道不是托二位的福分,我才能见到空禅大师吗?” 见那空禅一直在看着自己,楚倾桉眸中转过几缕流光,淡淡回道:“少主这般说,也不是不行。” 季白殊虽是身体病弱嗓音柔煦,性子看起来却是分外爽朗的,竟就直接挑破了,“……大师说的果真不错,神澜尊者是个妙人。” 楚倾桉也不意外,从见到空禅那刻起,她便明白了,“空禅大师的神机妙算确是名副其实。” 此刻,空禅也才终于开口了,声音非常平和,很有亲和力,“法不孤起,仗境方生。道不虚行,遇缘则应。” 话罢,他看着楚倾桉淡笑道:“不知尊者可知,上古遗迹——残境将出,那里面或许有尊者想要的东西。” 空禅笑眯眯道:“不过这玥都……尊者来错了地儿了,这儿……只会徒惹一身骚的。” “那大师何故要用婚约将我引来?”楚倾桉微微抬眉,神色冷清平静,“就为了见我一面吗?” 空禅呵呵一笑,“尊者聪慧。不过,我今日所说之话,恐怕也拦不住尊者。” 楚倾桉淡淡一笑,“不,空禅大师之话,该听。” “婚约之事既为虚谈,我便待两年之后的四国大比再来玥都,也不迟。” 看着楚倾桉和沈清陌如来时一般从容不迫的步伐,季白殊笑了笑,“两年后,神澜尊者一回来该是要将蓝玥搅出新的模样了。” 空禅轻叹,“天命不可违啊。” “她是天命所归,任何人都会走错,唯独她不会……”只是这条被定义为“无错”的路,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的罢了。 第十二章 便做第二 缓步走在大街上,楚倾桉抬眸看了一眼碧蓝无垠的苍穹,好似没有人能遮蔽这长天,天道大概是无人能扭转的吧,“筹谋多思,入局劳神。” 沈清陌看着楚倾桉清绝的背影,沉吟了一会,他缓缓开口,“师尊希望兰溪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闻言,楚倾桉停下来看了他一眼,平静的柳叶眸中仿佛续着阳春白雪一般,明澈冷清,“人之一生,忽然而已——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沈清陌看着楚倾桉眸中少见的明澈,不由低了低头,微凝的面容上迸出两分惘然,“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当足够强时,入局与否,入世与否,便都不重要了。” 说着,沈清陌唇畔带起一抹笑,清澈的凤眸中是一片韧劲,“若世之规则并非强者为尊,兰溪亦愿漱石枕流。” 看着师尊沉凝的神色,沈兰溪在想,师尊这样生来便是强者的人,又怎会有举步维艰之时呢? 若真有那时,大抵是世事无常吧。 不过看着楚倾桉清冷矜贵的容色,他又觉得她便该这样活——立于神坛,淡然而安,“无论师尊选择怎样的道路,兰溪都可以和师尊同往。因为,师尊不曾做错过选择。” 闻言,楚倾桉嘴边勾起一抹浅淡的笑。这少年倒是半分也未记恨“她”原先施加在他身上的折磨。 只是,未免太好哄了些,到底是一番白水鉴心。 楚倾桉不再多言,只浅浅看了一眼沈清陌,“那兰溪可想做这九洲第一神医……” 沈清陌垂着眸,面色平淡,“兰溪医术浅薄,不比师尊,便做第二好了。” 看着沈清陌安然自若的面色,楚倾桉嘴边又漾起一抹笑意,一下子扫除了方才的阴霾,恍若千树万树梨花开,惊艳清绝。 那双柳眸中似盛满了风中玫瑰,摄人心魄,“医术怎有界限,兰溪有此心,足矣。” 沈清陌凝在楚倾桉的面庞上,只觉面前之人,她——眉眼杀人。 沈清陌闻言,心中划过一丝悸动,垂眸道:“那师尊接下来是要留在蓝玥吗?” “兰溪虽愚笨,却也能看出这婚约不过是个口头传言,只是其中还牵扯到空禅大师,想来并不简单。” 楚倾桉轻轻摇头,一向清冷的眸中也映射出两分清浅笑意,这个弟子确实是孺子可教。他只是心思清澈,却从来都不傻。 “两年后的四朝会武才是将蓝玥视为主场的时候,现在掺和的确是徒惹一身骚。” 快走到娩云楼前时,楚倾桉抬头看了看天,继而又垂了垂眸,纤长的睫毛在她眼角洒下一片阴影。 停了步伐,她淡淡唤了一声,“兰溪。” “师尊有何事?” 楚倾桉走近沈兰溪,轻声道:“帮我办件事吧,去楚府……” 同时,她一只手心中现起一张符纸,赫然间,零碎的火星便将其烧成了灰烬。 闻言,沈清陌淡然的面色一怔,但还是很快回过了神,“师尊放心。” 玥都,娩云楼。 岳紫窈一袭紫衣华裙伫立在素帘前,见远处白袖恰划过门栏。嘴边扬起了一抹温婉的笑意,“尊者,请坐。” 楚倾桉见此,抬了抬眸。岳紫窈此人倒是高调却又懂得内敛,进退有度,“有礼。” 待楚倾桉坐下后,岳紫窈才入座。一举一动皆是大家小姐的优雅,丝毫不见之前在荟华楼中的傲气凌人,“尊者,可需要紫窈做些什么?” 楚倾桉的视线一直凝着窗外景色,眸光淡淡,她拿出一张写满药方的宣纸,“如今四地安平,自是不需什么。不过,可以多种些这上面的药草。总有一日,会用到的。” 岳紫窈闻言,收下了宣纸,诚恳应道:“尊者放心,这上面的药,我会大量种在药王谷中。” “你为何如此信我?”楚倾桉侧眸看了眼岳紫窈。 岳紫窈看着楚倾桉淡漠平静的眉眼,温和一笑,“我自己是个庸才,所以,我信天才。” “左右,岳家也没有了之前的鼎盛。” “相比于我,世人理应更认同独孤熙宁才是。” 要说这影神宗熙宁尊者那绝对是天才绝世,且身份尊贵,贵为盛岚王朝的嫡长公主。 灵元双生,生来灵者,通奇门遁甲。二十岁位至尊者,性情高雅,矜贵清绝。 “不,我只信自己看到的。尊者给我的感觉更加强大。”岳紫窈看着楚倾桉的面庞,淡淡道:“外界将熙宁尊者奉为九洲第一美人,可那是他们没有见过尊者您。” 如今接触的虽不多,她也摸清了眼前之人大概不会是轻易发怒的人。 这传言终究是传言,不可尽信。 神澜尊者可以说是分毫不差那神人之貌的独孤熙宁。甚至比之清雅淡漠,那一定是眼前之人更胜一筹。 实是普天壤其?俪,旷千载?特?。 对此话,楚倾桉倒没什么感觉,只是那位熙宁尊者她是记得比较清楚。 按照原文轨迹,百里煦寒而后是转投了独孤熙宁座下的,甚至有了独孤熙宁的扶持,他帮助盛岚的少年天子一统九洲,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可以说百里煦寒的剑道至尊,权倾天下,完全少不了她的教导——这确实是一位天才良师。 可惜这九洲一统并未维持多久。鬼气和魔气的肆虐已危害了大多数实力低微的修者。而少数真魔和鬼灵的入境更是让九洲涂炭。 大结局正是以九洲大乱,山河破碎,野有饿殍,尸横遍野告终。 从娩云楼出来后,楚倾桉戴上了斗笠,缓缓走在大街上。耳畔是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嘈杂中总也听不出几分安宁。 人流不停的涌动着,楚倾桉觉得吵闹,却也微微失神。 老爷子以前总也喜欢带着她下山领略这人间烟火呢…… 现世,他的父亲是维和部队的一员,在战乱中救下了母亲,自此有了楚倾桉。 由于战乱他们又分开了,母亲独自生下了她。她九岁前便随着母亲颠沛流离于国外,她虎口处那道狰狞的长疤也是那时候便落下的,而她母亲也死于外国战争中。 她是在尸体堆里将人找出来的,彼时人已血肉模糊了,只一袭白色医装还能辨认。年仅九岁的她用手就在那刨了一个坑将人埋葬,埋葬在母亲热爱的国土。 没有葬礼和鲜花,只有一个她。 父亲本是出生于商业世家却偏生选择了奉献国家。后来她独自一人流亡了两个多月后,父亲找到了她并把她送回了国内顾宅,亦死在了战场上。 虽然与父母的记忆都只在九岁前,但她记得母亲是个温柔的人,是外国的战地医生。父亲与她相处至多不过数月,但她深知他亦是一个外坚内柔的人。 知道母亲已亡故后,她偷偷看见,每到夜晚这个铁血的男儿都在悄悄落泪。 她与母亲颠沛流离之时,淡漠如她,亦怨怼过父亲,后来她也释然了。她父母俩人皆将自己奉献于家国,死于战场。 对不起家人,却当得起英雄。 回顾宅后一个月,她父亲的骨灰便被送回了国内,小小的盒子便装下了一个心怀家国的人。 葬礼很隆重,枪鸣而起,一旁铁骨铮铮的军人穆然肃立,执手脱帽,红了眼眶。 公墓中只大大小小的方碑便承载了一方英灵。 人们也说他们是英雄,是神坛之上的英雄。他们死在了已经腐朽的躯壳中,却活在了人们心头三尺的高坛上。 场面那般庄重,楚倾桉的心是那般麻木,流不下一滴泪。 第十三章 怎么还有狗啊 对楚倾桉来说,顾宅内部实是龌蹉的。父亲死后,她便在顾宅受尽白眼。她那时只九岁,容貌生得好,又不喜多言,也无人与她相交。只有人出言侮辱,甚至那些大人的勾心斗角还要牵涉到她,实在瞧得厌烦。 她觉得无谓,却也见惯冷暖。 那日冬夜大雪,她被关在了顾宅外面,身无分文,却是塞翁失马,刚好遇到了她一生中最重要的老爷子。 老爷子见她可怜,问她愿不愿意同他离开,她点头。 回来后,她才知道老爷子是有名的神医,还习得一身好武功。而他带回楚倾桉也不全是看她可怜,还有一个便是他早已知道自己身体不行了,要找个传承自己医术和武功的。 本来想着这女娃能习医习武自然最好,若不能,将她养大也是行善积德了。 不曾想楚倾桉的天赋实在绝世,尤其在习医上,可以说是为医而生。 饶是老爷子自己那般境界都感叹,这丫头出生即顶峰。 医术如此,可就连习武,楚倾桉也是不遑多让的。老爷子自身便是个天才,这一生亦见过太多天才,却从未如此惊叹一个人的天赋。 这就是一个被上天眷顾的人,赐予了她满身惊才绝艳的才华。 只是,老爷子却还是叹了口气,这样的人,将来要承担的自然不会少。 就这样,她唯一的亲人便是与她无血缘关系的爷爷。老爷子性情温和开朗,独自抚养大了楚倾桉,又教授了她满身本领。 但自家姑娘却总是平淡冷清的,所以他即使晚年身体不好了,也总带着楚倾桉去闹市区走上一走——观观这人间的烟火气,染染这人世的喧嚣声。 毕竟这市井长街,聚拢来是烟火,摊开来便是人间。 楚倾桉不喜热闹,但看到老爷子高兴,也由着他了。每月十七,他们便下山去城镇住个两三天。 有老爷子在身旁,楚倾桉虽然觉得无趣,但却格外心安。这是她在国外战场流离,在国内顾宅入住,从未有过的心安。 屡变星霜,便逝七载。相处那山中数年,是使得如斯淡漠的楚倾桉念而眉眼带笑的七年。 直到那年老爷子过世,年仅十六岁的楚倾桉面无表情,堪称冷漠的独自料理了他的后事。 那天,路过一个道士,给她批了命格,说她是——拥运而生,却注定孤煞,一生无果。 她淡淡听着,面无波澜,亦如平日。 只是脑中划过十六年人生中经历的三次别离。尤其是此次面临老爷子的离世,这是淡漠的她第一次感受到那样那样疼的锥心之痛,窒息得她快溺亡。 生来少欲的她一开始便知道死生为虚诞,深处却还是生了强横的执念——左右命运。 深夜,她一个人坐在老爷子坟头。 看周围荒草野蛮生长,看月入云层黯淡无光,她流下了这七年来的第一行泪,也把心中仅余的几分明艳自此磨得不见踪影。 而后一个人继承老爷子衣钵在山里研究起医学,几乎不再出山。只林林总总会有些少人上山,慕着此前老爷子留下的名声来求医。 老爷子不在了,曾经那个冷清的小姑娘在越发淡漠疏离的性情下却是独当一面了。渐渐的,这医学圣手的名声也就传了出去。 楚倾桉心中划过几丝迷茫,再次身处闹市,她为何再也感受不到安宁了? 不怕孤独的她,却又害怕孤独。 怕忆起那晚冰冷的尸体陪了她一夜,再不睁眼。 而这边,沈清陌不知是去干了什么偷鸡摸狗的,满身狼狈,腿边的长衫被撕成了几片,那张向来平淡的面庞上多了几丝窘迫。 楚倾桉轻轻睨了沈清陌一眼,淡淡道:“一条顽犬都能将兰溪追成这般,出息。” 沈清陌垂了垂眸,“……实是那恶犬太过凶恶了,兰溪又不愿直接将其打死。” “师尊为何不告诉我归邈院中还养了狗。” 这……楚倾桉闻言面色亦是一滞,其实她也不知道那院中还有狗。 原书中是没有描写原身回楚家的事的。 见楚倾桉不说话,沈兰溪道:“师尊不回楚家该不会就是因为那条恶犬吧?” 楚倾桉是听出了几分气闷,不由敲了下沈清陌的头,淡淡道:“兰溪这身医术可是白学了?连一条狗都制服不了,鎏银针给你是白费了。” 沈清陌抬头看了眼楚倾桉,见她只冷清地看着自己,随即又低下了头,平静的声色忽多了几分郁闷,“是兰溪愧对师尊教导了。” “不过师尊放心,事已经办妥了。” 楚倾桉凝了凝眸,一向无波的眸中像是拢了一层雾,让人望不到尽头,“东西拿回来了?” 沈兰溪将一截断骨从寒玉盒中拿了出来,上面刻着繁杂的符文,闪烁着隐约的金光。 仅从那盒子就能看出此物的宝贵和神秘,此刻沈兰溪还是不太懂楚倾桉的用意。 楚倾桉摩挲着那截断骨……这上面的金光刺得她眼睛发涩。 身骨祭天……和这有联系吗? “老爷子什么反应?” 沈兰溪道:“楚老太爷看了您耳上的图案后表现的有几分喜悦。但面对这截断骨,他看着那上面的符文表现出了几分悚然,但最终也只是嘱咐了两句。” “他说希望您能好好修习,莫忘了肩上的责任。” 肩上的责任? 楚倾桉回想着结局,难道她的责任就是身骨祭天吗? 第十四章 残境现世 第二日,楚倾桉就被玉诀急召回了七诀宗。 议阁中。 “掌门师兄这是有何事?难不成是师傅他老人家回来了?竟是直接将上一次才见过的师姐又召回来了。” 虞漾白衣纤纤,一举一动皆是柔弱之态,顾盼间便引人怜惜。只是用这泠泠的声音说出的话却是分外毒舌。 “师姐这点,可就半点不如小师妹了。实在是粗俗得师傅他老人家知道了都觉得门楣蒙羞啊!” “师弟说这般丧良心的话,师姐实在心疼你会遭天谴。” “论门楣蒙羞,师弟认第二,那是没人敢认第一的。毕竟师弟可是咱们宗门数一数二的‘阴阳人’了。” “师姐怕是不知什么叫人贵自知……” “好了,都消停些!” 容澈看着堂上争辩不休的二人也是头痛不已。从小时候一直争到现在,也没分个高下。 况且,他这六师弟……唉,怎么好好一个人偏生长了一张嘴。 “这小师妹向来傲慢惯了,次次都得我们到齐了,最后才至。”白执看着旁边的空位,不禁轻哼。 “兮之繁忙,才会如此,诸位谅解。”楚昔凝听到白执的话瞬间便激起了护妹之心,徐徐润声中却是不容置疑的维护。 众人闻言,当即满头黑线,这楚昔凝每每都是这句话,真是连托词都懒得敷衍了。 她楚倾桉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修圣灵道的人能有什么事? “抱歉,诸位,有些事耽搁了。”楚倾桉也是无意“耍大牌”的,她确实是才看见。 其余人显然对于楚倾桉的后入场是习以为常了。倒是惊讶这傲然得不可一世的人竟然学会了道歉。 楚昔凝在楚倾桉一回来便看着她,这一路风尘仆仆可是让兮之的木簪歪了几分。 见人都到齐了,容澈沉稳的声音渐渐响起,“距上次远古残境开启,已是六个甲子,此次定然不日便会出现,只是不知会落于何处。” “你们回去好生准备打探一下,在各地都布好界限,方便第一时间进入远古残境中。” 听到远古残境,众人皆心中一凛。六个甲子开启一轮,哪一次开启不是掀起了血雨腥风,如今竟是正好轮到他们。 倒真不知该是幸运还是不幸。 远古残境是大战中的遗存战场所投射出的一小部分。中有各种存留下的天材地宝,便是上古余魂和传承都不在少数。如果能得到一点机缘,那出来后必定是一飞冲天了。 只是里面危险莫测,除开里面孕育出的魔物精怪,还有不少大能殒命在那块战场,一旦遇见便是毫无还手之力。 可以说是危险与机遇并存,甚至危机大于机遇。 但很显然,世人对此是趋之若鹜的,即使远古残境开启的地点不定,却还是有那么多人日夜相探。 白执凝着眉,沉重的开口,“入远古残境可不是小事,上次加之魔修,进去的人高达数千,回来的却不足十一。” 最后一排的玄青色人影静静站了起来,他那青丝长至脚踝处,眉间蕴含着几抹释然——此人便是楚倾桉的三师兄,萧烬。 “此次远古残境,萧烬定会前去,此刻,便不多停留了。” 话落,那一抹青色身影便飞旋出门,青丝在空中长长飘转,风过,即了无痕迹。 “呵,师兄既然放不下,便由他去吧,这生死自在天。” “你们此次若是阻止了他,怕是往后仙去了,他还要来刨我们祖坟。” 这容澈听到第一句话还是正常的,不曾想最后一句直接让他把话噎下去了,“咳……没大没小。” “残境凶险,我们师门至多只能前去三个尊者,外带三个弟子。” “你们可有意愿的?若是没有便罢了,入残境终究太过剑走偏锋。” 楚倾桉想到书中之前是未出现这一远古残境的,不禁抿唇,难道是蝴蝶效应吗? 若是蝴蝶效应,它的改变源于她的哪处改变呢?答案只有一个,只能是玄术,亦或是灼望。 灼望乃千年前的人物,想来也是同一时期的。她因修习玄术而破封了他,这中间或许有什么丝丝缕缕的关系。 她想起空禅大师所说,残境中或许会有她想要的。 大战遗留下的古战场不知会不会有进入魔界的入口。 便是没有,进了里面或许能解答她心头的疑问。 神明与真魔两个字距离九洲人民太遥远了,万年的六界秩序曾被神明维护得一丝不苟,只是如今,神明陨落,仅徒留神器在世了。 正此时,楚倾桉脑海中忽传来一道清沉空渺的声音,很显然是灼望的,“你若去,我可护你一时。” 楚倾桉闻言觉得自己的推断许是没错的,“阁下想要什么?” “无他……”两字落下后,灼望的声音便如石沉大海一般。 “师兄,我愿前往。” 议事堂中回响着这淡淡的声音,周围静的落针可闻。他们对此事都需三思而后行,这小师妹竟然直接就应下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楚昔凝,他温和的面庞顿时出现了薄薄的愠怒之色,“兮之,你怎可如此胡闹,前些日才心脉受损,如今便要入远古残境。” “其中危险之深,你可明白?” 这也不怪楚昔凝如此,要是进去的人运气差点,直接就碰到上古魔魂了。 那人还不被立即蚕食干净!谈何机缘? “……兄长息怒。”楚倾桉知晓这样或许是冒险的,入了便是九死一生。 她从来不喜未知的危险,但她眼中的事情只分为该做和必做。 来到这个世界后,她总感觉自己对它有种莫名的归属感,她好像就是为了六界秩序而生的。就好像一个被提前编程过的机器。 见楚倾桉嘴上息怒,面容却不变分毫,楚昔凝颇有些无可奈何,“你为何要执着前去?是因为他?” 若要进入魔界,跟着谢折即可,魔族大能的残魂早晚会将他带入魔界。 楚昔凝此刻也只能联想到灼望了,若非如此,他实在想不到楚倾桉执着前去的理由。但他不知他素来聪慧的妹妹还真不知道谢折能不能进入魔界。 “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兄长莫要再劝……” 当然灼望想去也是一部分理由。但楚倾桉并不想把灼望的存在公之于众,她也没有理由这样做。 见楚倾桉如此执拗,楚昔凝平静地开口,“好,既如此,我与你一同前往。” “啧,五师兄和小师妹不愧是兄妹情深,这气魄令师弟折服啊。” “兄长是在意气用事。”楚倾桉对于楚昔凝这般行径,只淡淡开口。 “兮之不懂。”楚昔凝清浅的笑了笑,也不再开口言语。 楚倾桉深知楚昔凝的执着与她是一类的,多说无益,便沉默着不再开口了。 容澈见如此,也不多劝,“那倾桉和昔凝便下去准备吧,我会让人留意各地动况,一旦有消息,你们要随时准备前往。” “对了,前些日昔凝在乱葬岗一具尸体上发现了鬼气。”容澈眉目沉凝,这件事起初是只有他和白执知晓,如今有了些眉目便准备向其他人也说开了,“我去探过许多遍了,鬼修不会有那般强大的鬼气,那是浓郁的天地之气。兹事体大,倘若鬼界真有通往九洲的罅隙,一定要在鬼族发现之前,去补足结界。” “当务之急,得把那个顶替的人找到。”白执眉头紧蹙,“以及,那个结界漏洞到底在何方。” 白执话一落,楚倾桉心中零落的线终于连了起来。从破封灼望开始,六界秩序就开始松动,而残境也代替了原书中本该出现的隐境,鬼界与九洲的结界开始出现漏洞。 秩序的扰乱,当同出一源。 或许,这个漏洞大概率会是残境出现的位置。 第十五章 落子无悔 “这鬼界的漏洞自然是九洲鬼气过盛之地影响了薄弱的结界。鬼气倒不妨可称作怨念,如今结界尚且稳固,解决漏洞之处的怨念,天地之气自会修复漏洞。” “既如此,便只差找到顶替之人了。” 清皖峰上,楚倾桉将远古残境一事说予了四个弟子。此刻谢折在修炼魔气,自然是不能去打搅的。 但没想到的是,这次第一个选择要去的竟然是身体一向羸弱的顾长溪。 “你身体如何,想必不需我多说。” “师尊放心,入了残境后,长溪自有能力保住自己,不需师尊多费心神。” 楚倾桉只是微微打量了一眼顾长溪,书中他并未展现出什么特异能力,如今却说能在残境中安然无恙。 “长溪真的想好了?” 顾长溪点了点头,眸中是温和的坚定之色。 “师尊,弟子也想前去。”角落的百里煦寒忽然开口。 此中危险,她早便与他们说清楚了,选择去也好,不去也罢,楚倾桉不想多劝,“三师兄一人独去,倒空了一个弟子位置,你便一起去吧。” 残境开启,许寸翎或许也是要去的。书中他们相识是在原本的隐境中,即使换了,应当是缘分不减。 若这真的只是一次简单的穿书,男女主便必定不可能在残境中消亡。 “师尊,阿寒不能去……”百里眠迟当即便开口阻止了起来。 楚倾桉见着这相似的一出场景,有些头疼了,直接捏了个瞬移,便消失在了原地。 是夜,无烬亭中。 两抹青衣斐然,纤长的青丝在风中交缠,中横一方寸棋盘。 萧烬指尖执一白子,将棋缓缓落下,“执棋之人,一旦成了局中人,便再难破局。” “心中明棋,亦可再做执棋人。”楚昔凝淡淡看向清皖峰的方向,却是雾霭深深,夜色重重。 “我想跨过岁月的长河,可那一路,掀开洪流皆是累累白骨。昔凝,这局我破不了,也不愿再出去了。” “想好了?”楚昔凝眸中沉淀着太多复杂的情绪,让萧烬看不真切。 楚昔凝是萧烬从不曾看懂的人,言念君子,温其如玉是他最好的写照,无论何时皆是温润如玉,润声徐徐。 可他整个人又似乎都蒙上了一层迷雾,让人看不清,摸不透。 这是经极致理性掩藏过后的姿态。 “那你呢,昔凝,此次入残境,你是为何,因为小师妹吗?” 楚昔凝收回了目光,淡淡一笑,眸中皆是清润,能溶了这蹁跹月色,“她是我的亲妹妹,因为她,有何不可?” “你不会后悔便是。” 楚昔凝眸光一沉,纤长的手指夹着最后一颗棋子落下,很轻,却不容置啄,“落子,无悔!” “昔凝,你输了。” 楚昔凝看着棋局,却不甚在意。起身长立,朝亭外走去,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萧烬,眉眼依旧含笑,“——预定的结局并不重要。” 他会打破这个结局的。 看着楚昔凝渐远的身影,那淡淡青衣默默隐入了黑夜,萧烬缓缓开口,“好一个落子无悔,明知是死局,又何故如此呢……” 楚昔凝去了清皖峰,看到离宛居仍亮着。莹白的光亮,将女子静坐案前的身影勾勒在门窗上。 背脊始终笔直,尤其清瘦,分外衬得这夜色凄凄。 抬手敲了敲门,听到屋内传来一声“进”,楚昔凝才迈步进去,见其手中还握着一卷竹书,眸中划过一丝无奈,“都快到丑时了,兮之怎的还不休息。看坏眼睛可就不好了。” “兄长不亦是料到我未睡,才来了这吗?”楚倾桉将书卷好,放到了一旁,淡淡道:“兄长可还是想说关于残境的?” 楚昔凝闻言不由失笑,伸出一只手,他纤长的指尖上便泛起了五种颜色的灵火,“这是自然之灵,金木水火土,五行皆全。” 说罢,楚昔凝将手聚拢,五种火焰便融到一起,色彩却未变,五色俱在。在昏暗的夜色下,发出璀璨华光,“此去残境凶险,兮之将它们带着,我亦可安心。” “此物贵重。兄长不是也要去残境吗,还是自己带着。”楚倾桉看着那一团瑰丽的火焰,眸中划过几缕流光。 自然之灵一个便已是当世难觅,楚昔凝却一人便拥有了五个,可见他的确远不如表面那般简单。 “既然我给了,兮之收下便是。你安好便是对我最大的恩谢了。”楚昔凝见楚倾桉眸光淡淡,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只唇角轻轻勾起,眸光温润,流露出了两分调侃,“兮之不收,我这个做兄长的怎能放心你去残境?到时你出事,我可是要受骂的。” 话已至此,楚倾桉也没再推脱,“那便谢过兄长了。” “我见兮之看的可是有关奇门遁甲的。”楚昔凝看着楚倾桉手中的书,轻轻迈步来。 “兄长见笑了,学些浅薄知识罢了。” “呵……我的兮之向来聪慧,便是浅薄知识,也能钻研出花来……我教兮之一个阵法?” 楚昔凝轻笑着走到楚倾桉对面坐下,眸光温和,嗓音润润,将连绵夜色都染了几分柔意。 “兄长能教,兮之自然乐意学。” 楚昔凝闻言,只轻笑了笑。抬手拿起一旁的狼毫,落笔在宣纸之上,勾勒出阵法要位。 不稍一会儿,一个复杂的阵法图便构建出来。 瞧着楚倾桉双眸凝视着那幅图,似在思考。楚昔凝也未说话,只静静看着她,灵珠的光晕在他的眸中扩散开,仅仅映出面前之人的倒影。 楚倾桉何其敏锐,自然注意到了楚昔凝的视线,只是她始终面色无虞,将心思尽数放在了图上。 但楚昔凝那温和的眸色中透着楚倾桉看不懂的情绪,好似在透过她看什么。 良久,楚昔凝抬手在楚倾桉眼前挥了挥,笑道:“兮之很入神呢,这是聚清阵,可以镇定心神。” 楚昔凝虽然寥寥一句将阵法作用盖过了,但楚倾桉看完阵法后自然知道肯定不止镇定心神那般简单。 似是知其所想一般,楚昔凝眉眼温和地看着楚倾桉,“兮之很厉害,这般复杂的阵法一会便看透了。” 如此敏锐又深藏心思之人,既然早就看出她已经换了一个人了,又为何还对她如此之好呢? 这背后的原因,楚倾桉却不愿细想。 是不愿,亦是不敢。 第十六章 无妄城 “兄长可愿意让我看看你的旧疾?”楚倾桉想起楚昔凝还有旧疾的事,本想直接替他把脉,但终究还是征求了他的意见。 闻言,楚昔凝顿了顿,眉眼依旧,笑道:“兮之能关心我的身体,我很高兴。只是那旧疾已是老毛病了,兮之也不用为此费神。” “怎能叫费神呢?”楚倾桉沉吟了一下,还是淡淡道:“兄长不相信兮之吗?” “……你这丫头。”楚昔凝没法儿,将手递到了楚倾桉跟前,“莫要勉强。” 楚倾桉伸手把脉,面上淡淡,心中却生了几丝疑惑,楚昔凝身体没有丝毫问题,只是他全身气脉却又较弱。因此,她用了两分温和的玄力顺着楚昔凝的手腕摸索着筋脉。 便是那样了,她竟都得不出楚昔凝是因何气脉较弱的,尤其是靠近后背的地方,只是,“兄长每月身骨都会疼吧?” 楚昔凝闻言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于我已是不痛不痒了,老毛病罢了。都说我没什么问题了,兮之是太在意了。” 那哪里是一点不痛不痒,依她刚刚看那骨边脉弱程度,恐怕是堪比削骨剥皮之痛,这实在非常人之所能忍。但她知道楚昔凝并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出半分疼痛不堪。 楚昔凝抬起一只手摸了摸楚倾桉的头,那柔顺的青丝自他手边滑过,他站起身来笑了笑,“兮之的青丝还是这般柔顺,云鬓雾鬓。” “早些休息吧,兮之莫要熬坏了眼。我妹妹那般倾城绝世,可莫要明日眼下青乌。” 楚倾桉脑中想着楚昔凝的病状,还是从空元中拿出了八十多株灵力充沛的药草,这八十多种药效相辅相成,能让人的经脉更加强健,也可蕴养身骨。 照着楚昔凝这般状况,这药大概是能帮到他的,“兄长将它们做成丹药吧,虽不能根除,但也能缓解。” “兮之炼丹之技微薄,也只能劳烦兄长自己了。日后,兮之再寻他法。” 接过那药草放入空间袋中,楚昔凝看着她,眸中划过几缕复杂的情绪又掺着宠溺,“我的妹妹可是这天下之人都无法比肩的医道鬼才。只是我的问题不是病罢了,兮之莫要因此伤神了。” 楚昔凝出去后轻轻合拢门,暖玉般和煦的嗓音萦绕在室内。 楚倾桉抬手,指尖五色的火焰便迸射出来。看着它们以及桌案上的阵法,楚倾桉不由凝了凝神。 这晚,暖白的光晕又维持了整夜,浓郁的药香弥漫着离宛居。 离残境开启还有些时日,楚倾桉一次性做了很多基液,每天不同的配方往楚昔凝的住处送。顺带着也将顾长溪和百里眠迟气血亏空的身体养得七七八八了。 顾长溪身体好一些后,人在楚倾桉面前竟然也放得开多了,竟也敢与楚倾桉玩笑了,“我和大师兄看来是沾了长机尊者的光,劳师尊每日炼制基液了……” 百里眠迟一身充沛的灵力是需要不断历经实战才能自如运用的,楚倾桉在清皖峰呆了七天,每日便看着百里煦寒和百里眠迟过招。晚午时,再教他怎样压制灵力,如何抑制吸收灵力。 见百里眠迟大肆吸收了灵力,而后满脸冷汗地坐在地上压制的模样,楚倾桉也只淡淡道:“水满则溢,月盈则亏,你身上的灵力可载舟亦可覆舟。用好了是杀敌的利器,用不好是自杀的利器。” “习惯吐纳,去感受流经身体的每一丝灵流,用你体内的灵力去掌控体外的……” 百里眠迟静静坐在地上,体外狂躁的灵力好像在慢慢被抚平,听着耳边偶尔传出的不起波澜却又分外静人心神的声音,一点点引导着灵力的动向。 七日一到,楚倾桉便甩了一本她这几天在经书堂内阁看到的功法“九重诀”便将人派遣下山去逍遥谷历练了。 这天,楚倾桉最后去楚昔凝处送了几瓶基液,瞧着楚昔凝一脸无奈的模样,淡淡道:“明日兮之便离宗了,这次的基液是一月一瓶,兄长每月疼的时候便喝。虽不能根除,但能大幅度削弱痛觉,往后兄长也莫要多动用灵力了。” “好好好……兮之倒是比我还能唠叨了。”楚昔凝轻轻勾唇,清润的眸中盛满的是笑意。 而后,楚倾桉便带着沈清陌去了七诀宗外,四处行医。 一方面,沈清陌刚刚步入医道,楚倾桉有心带他历练。另一方面,楚倾桉也想见识一下这九洲的病历有何不同。再有,残境所落位置不定,如此也顺便打探残境消息了。 “这北荒之地,什么杂病瘟疫都有,凶恶之人更是比比皆是。姑娘若是想去,还是三思而后行吧。” 客栈中,掌柜苦口婆心的劝着。若不是见这姑娘年轻又漂亮,死了可惜,他可不会闲得说这么多。 但显然,对方并不领情。 “多谢提醒,但我们此行便是为此。” 楚倾桉淡淡道了声谢,看向前方。那是一望无际的沙海,看不到尽头。 “师……阿姐,需要兰溪去打探一下消息吗?” 沈清陌依旧是那淡淡的声线,只是多了几分平日里没有的慌乱。虽然楚倾桉比他大六岁,但阿姐这个称呼喊师尊,确实有些……不妥。 “不必,午膳后便可前往的事,为何拖到傍晚?” “……” 楚倾桉来这北荒,除了这里适合历练,还有一个便是书中是有提到这的。 这个地方也刚好是隐境出现的入口,如果残境代替了隐境,这里必然是它出现的可能性最大的地方。 正午一过,楚倾桉便带着沈清陌踏进了北荒的领域。 但与书中描写的“北荒沙海,多穷恶之徒,流亡之人。宽无边际,然人声遍布甚广,十里一人家。此中风云,变幻莫测,昼长夜短。”显然是不同的。 一入境内,楚倾桉便明显的感觉出天空瞬间黯淡下来,像笼了一层薄雾。十里皆荒漠,这是及不正常的现象。 “阿姐,天空在迅速黯淡。” 沈清陌也察觉到了这点,他们进来不过两个时辰,槐夏的天本便晚得慢。这天空竟然便趋近于夜色了。 这种变化,让人觉得不安。 楚倾桉凝视着前方,鼻尖嗅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似乎是从极远的地方飘来。但因为气味浓厚,一直飘到了此处。 她能感觉到,从她们进来便多了一道结界。且这结界瞬息变化万千,退出去大抵是不可能了。 “兰溪,跟紧我。” 楚倾桉顺着血腥之气传来的方向去,竟然长至几百里路,也不知道是多少鲜血才能染出这么一条血气长路。 这一路上没有任何人烟,天色也越来越浓黑。只能偶尔停下察看到一些血红的沙粒。 不知走了多长时间,楚倾桉才找到了源头。 但奇怪的地方是,在这源头处,血腥味竟然消失了,只有一座巍峨而寂静的城——无妄城。 这仿佛是一座空城。 此刻,夜色已经浓密的失了所有光亮,将楚倾桉和沈清陌深深地包裹在其中。 “师尊,我们要进去吗?”此刻无人,沈清陌也恢复了称呼。 第十七章 淫欲与恐惧 楚倾桉立在原地,长风将她青翡的衣衫吹起,她抬眉凝着那块高大的牌匾。 材质像是新的。 但两旁亮着的两盏红灯笼,似乎已经挂了很久了,被风沙洗礼得失了颜色,让无妄城三字平生了几分幽凉与诡谲。 荒漠无人,却城池高立;城中无人,却红笼亮灯。 微眯双眸,楚倾桉骤然问向沈清陌,“兰溪,你刚刚闻到血腥味了吗?” “师尊刚刚是循血腥味来的?兰溪并未闻到。” 沈清陌没有闻到血腥味,但听到问话,他一下便反应过来,楚倾桉是因何而找到这里的了。 “看来只是想引我过来。” 楚倾桉拉起沈清陌的手便朝向反方向御剑飞去。正此时,只开了一道罅隙的城门突然大开。 一股强劲的风力袭去,血红的尘沙裹挟而来,一阵阵浓郁的黑气似黑蛇般纠缠着二人。楚倾桉眉眼一冷,这是鬼气! 神翎当即出鞘,在她修长纤细的手中似化作了千把剑影,转圜于纯白的玄力之中,“千剑御灵!” “砰”的一声,鬼气瞬间被剑气斩灭。 “拉好我。”楚倾桉扯着沈清陌的袖子便落到了城墙上。 再睁眼,她和沈清陌却出现在了一条寂静的街道中,这是一条贯穿前路的长街,没有分支。 远方荡荡,空无一人。 天空渐渐落下小雨,如绵绵细丝,让人毫无触觉。 沈清陌掌心聚起灵力,摊开冷白的掌心,便看到手心处立刻落满了血雨。他抬头望向两街楼上,无数双密密麻麻的眼睛在二三楼虔诚的凝视着长街尽头。 黑白分明的眼珠分明是镶嵌在他们面部的,此刻却像是突了出来。他们的身体以极不自然的姿态拱起,像是在朝拜。 沈清陌手中化过灵力,立马布起了一道屏障,挡住血雨。他指了指楼上,心绪冗杂,“师尊,他们面部干瘪,已有尸斑,想来都是尸体了。” “看来这里,就是鬼气冲天之地了。”楚倾桉沉了音色。她闻到的血腥味不是幻境,是真的。 眼下这些人便是死于放血,血尽身亡。 “他们在拜长街尽头的东西。”沈清陌细细观察着他们的动作,“那该是城主府吧。” 死寂的城中忽然响起了一道悠长回环的歌谣,像一个深闺女子的声音,幽怨又绵长,“漠色红沙,绵绵铺陈……” “三五长道,六四人家……” “源源长恶,始无断绝……” “寂寂长眠,无罪无妄……” 楚倾桉抬手结印,轻闭双眸,身上散发起点点碎蓝的星光,玄力散开在周遭,“水凝。” 沈清陌眸色深了几分,一向清淡的眸中涌起几分血色,“血雨越来越大了……” 他们没有太受影响,然而楼台上的干尸竟然全都随着那歌谣的响起,转过了眸子。泛黄的眼仁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甚至已经开始有干尸朝楼下涌来。 楚倾桉不是没看到,但她仍立在原地,只将玄力扩散至沈兰溪身边,静静听着歌谣,感知着周围,“兰溪,心中无妄。” 沈兰溪见楚倾桉如此,立马控制着心神,让眸色逐渐平静。 果真,那群干尸的动作又迟缓了几分,楚倾桉直接便将那屏障撤去,任由血水溅落在身上,带着沈清陌朝深处缓缓而前。 每一步,地面上都会顺着他们的脚印蜿蜒出鲜血,一段过往的画面轮番而至。 “诶,小娘子,你跑什么啊?跟哥几个乐呵乐呵如何?” 几个高大的壮汉围绕着一个女子。那女子面对眼前场景,只是静静地后退。 其中一个脸上有道长疤的男人直接前进一步,粗糙的手捏住了女子细嫩的脸蛋,“别给脸不要脸!老子可不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 “这旁边的是你弟弟吧?”男人将目光放在角落的小男孩身上,“听说你们是江南那边来的?这江南山水还就是养人啊!” “瞧着是细皮嫩肉,不知道味道尝起来怎么样。” 女子深吸了一口气,挡在男孩面前,嗓音有了几分尖锐,“别动他!” “哎哟,还挺泼辣!”那男人说着,两巴掌直接扇在了女子脸上,眼看着她脸肿起来,却是嗤笑起来,“给老子把衣服脱了,脱到老子满意为止!” 此话一出,众人猥琐的目光便全部聚集在女子身上,吆喝着一声高过一声的“脱!” “装什么清纯玉女啊,这朝妄街谁不知道你弃月在久春楼当过妓女?”说着,上手去抚摸男孩清秀的脸蛋。 弃月看着男孩发白的嘴唇,睁大的眼睛充满了恐惧。 她轻轻闭了闭双眸,晶莹的泪珠自她脸颊划下。手缓缓搭上外衬,扯开束带,衣衫便悄然落地。 “既然你这么不情愿,便让你弟弟来帮你好了。” “都是亲人,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是吧,兄弟们!” 周遭围着的男人们大笑着附和起来,“是啊,都是一家人嘛!哈哈哈!” 男人将角落龟缩的男孩推了出来,“你去!” “要是慢了,老子就把你这双手剁下来喂狗!” “脱!” 男孩怯生生地上前,先是颤抖地拨下了弃月的一层衣物,然后又平稳地拨下了一件……两件,越来越快。 “都是个婊子了,还穿这么厚实。”男人见此,嗤笑了两声。 不到半株香的功夫,弃月身上便只剩下一件肚兜勉强盖住春色了。 周围的人皆垂涎地盯着面前婀娜的身姿,如饿狼视肉。 那男人见此笑得猖狂,“你再把你阿姐身上肚兜扯下来,老子就放了你。表现得好,老子就让你也尝尝你阿姐的滋味,哈哈哈!” 男孩颤抖地抬眸望了一眼他的阿姐,那脸上晶莹的泪珠怎么也忽视不掉。 可他又怎么能看到? 他不该看到! 不要怪他,他只是害怕而已! 最后,他把选择权交到了弃月手中,“阿姐,可以吗?” 他年岁虽小,却比谁都清楚,即使刚刚他已经做了这样的事,平日里见不得他掉一滴泪的阿姐又怎么忍心拒绝? 嘲讽地勾了勾唇,弃月强压下心中尖锐的痛苦,机械的点了点头。 反正她也已经人尽可夫了,再脏点,又能如何呢? 反正那个人……也不会在意的! 男孩轻轻踮起脚尖,犹像曾经懵懂的男孩向弃月要糖一般。 他细腻的手捏住了肚兜的丝带,然后这双被弃月保护得很好的手,轻轻往下扯。 肚兜脱落,周围响起了一句又一句粗鄙不堪的语言,人们蜂拥而上,触碰着弃月的酮体。 渐渐的,模糊了弃月的听觉,堵住了男孩的耳朵……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雨水越来越粘稠,越来越鲜红,溅在青石板的街上,蜿蜒流下。 地面浮现出五个血红而扭曲的字——淫欲与恐惧。 第十八章 她们的爱,是不对的 “师尊……”沈清陌轻轻皱了皱眉,看向不辨喜怒的楚倾桉。 楚倾桉静静的看完一切,容色依旧从容得云淡风轻,仿佛刚才不过是一场清明雨下,“既是局外人,何须感同身受。” 沈清陌听到楚倾桉如斯冷漠的话,犹豫了一下,“可是师尊……” 楚倾桉侧眸看向他,柳眸中充满了淡漠的锐利,平静的嗓音冷清如雪,“我们能控制自己,难道能控制别人?我们能杀死他们,难道能杀尽他们?世间不平之事千千万。你既然选择了一条道路,那记好这一条道路的本分就足够了。” “你既然只想成为医者,便放下侠者的嫉恶如仇。” “想太多,却做不到,那是困了自己。” 不知为何,女子的嗓音分明冷清得不近人情,沈清陌却又从中听出了几分教诲的温度。他的眸色渐渐恢复了淡漠,只是虔诚地聆听楚倾桉在此冷寂下清沉明晰的教诲。 “是,兰溪谨遵师尊教诲。”沈清陌轻声回道。 继续往前走去,场景瞬间变换。 “真不要脸啊!呵,一个千人骑万人枕的妓女竟然妄想攀附城主女儿。” “两个女人怎么可能在一起?这妓女想出头想疯了!还想祸害寒殷姑娘的名声!” “活该当街游行!” 弃月双手被束缚住,担着“亵渎城主女儿”的罪名游行在长街上。周围的人皆朝她扔去大小不一的石头,臭鸡蛋,烂菜叶,砸得她想仓皇逃窜,却又无处可逃。 她脚步虚浮地被前方的绳索拖着前进,脚踝处的肉都被拖烂了,犹像一头牲畜,脖子上被栓着一根绳子,只能任人羞辱。 可她那眼中仍旧存着一丝光亮,紧紧地凝视着前方,这长街尽头便是城主府了。 她不会丢下她一个人的吧…… 弃月第一次觉得这条朝妄街竟然这般长,漫漫的长路,她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她的双脚被沙砾磨出鲜血,脑袋被石头砸得糜烂,头中一阵晕眩。单薄的身子已经摇摆不定了,唯有目光坚定地盯着前方。 终于……百步,五十步,十步,她强行爬起来,直着腰,站在了城主府前的高台上。 淅沥的雨点少见的飘在了这荒漠深处,雨丝滴入她的眼中,她好似看见了那年初见之景。 她生于两淮,在江南雨畔,她第一次见到了那般张扬的女子——红的似火,美的似阳。一身猎猎红裙立于烟雨长舟之上,飘扬的衣襟划过波澜的湖面。 可自己彼时是那般狼狈,阿爹惹了债,自己只能满身狼藉的在街上乱窜。被堵到江边之时,眼看就要被抓住,她情急之下朝舟中跃去。 没有灵力的她本该落入江中,却转眼便落入了那绯红之人的怀抱。 她救了她,还将她和阿爹弟弟一同带回了北荒。 在这与江南完全不同的北荒,她过的并不好,却始终将寒殷奉在自己的心尖上。自己只要能看到她,便也弯了唇角。 她只想将人放在心上,因为她亦知——两个女子为世不容! 她们若在一起就会像过街的老鼠,只能躲在阴暗处,任人辱骂! 可寒殷向她迈步而来时,她便摒弃了所有理智。 那时,她说,“阿月,我会永远护着你的。” “即使高山相阻,大海相隔,我都不会先弃你。” 可这高台之上,又为何如此冷冷清清…… 原来她们的爱,是不对的…… 弃月的头被人踩在地上,弯曲了脊梁,向城主府的方向磕头认罪,鲜血混杂着泪水灼烧着她的伤口。 在这千人唾弃声中,她流着血泪,绝望地枯等深渊。 画面到此,地上又出现了两个扭曲的字体——恶意。 再走过五十步,新的画面轮番而来,却毫无疑问都是关于弃月的。 “你这死丫头,老子辛辛苦苦将你养大,你就是这么对老子的?” 两鬓已有些花白的老头手中拿着长棍狠狠地打向面前女子。女子白皙的手臂上瞬间便出现了一道红色的印子,却不敢闪躲。 随着棍子一下又一下地落下,女子终于承受不住,倒在地上,嘴中求饶,“阿爹,别打了,弃月知道错了……” “哼,下次在久春楼再不老实,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要不是看你有几分姿色,在青楼还能多赚些钱,老子就直接把你嫁给周联那老匹夫了。” 弃月倒在地上呻吟,却还要应和那老头的话,“……弃月会老实的。” 几个男人凶神恶煞的走进来,抓起老头的衣领便狠狠威胁道:“方肴,你这老东西,赌场欠的钱今天必须还了!不然,你今天就让你女儿收尸吧!” 刚刚面对弃月还那样盛气凌人的方肴立马软了身子,哀求道:“各位,我这实在是没钱了,再给我点时间吧。” “少废话,我们只认钱。”男人的手瞬间便掐上了方肴的脖子。 “各位,各位有话好好说。不然今天先拿她给各位还些利息!明天我再把她卖给周联就有钱了……” 方肴此刻已经是满脸通红,额间青筋爆起,手指一直指向弃月的方向。 闻言,那男人想了想,方肴真死了,对他们也没好处。便松开手将人甩在地上,“记住你说的话,明天见不到钱,拿命来抵!” “现在,滚出去!” 方肴见对方松口了,忙不迭地保证。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屋子,顺便将房间门给带上。 弃月目光一直紧紧盯着门外,她那样期望见到的一个人在她受尽屈辱时,始终不曾出现。 看着房门被掩映,亮堂的屋子一下子便黯淡下来,她只觉整个世界都被蒙上了一层灰烬。 感受着身上剧烈的疼痛,弃月目光空洞的望着房顶。 第二天,弃月看着自己身上的红痕凄凄地笑了。却是盖上了一层红色的长布,便被人夸赞了一声美娇娘,直接被送去了周联家中。 她看着方肴接过卖女钱,乐呵地笑着。但这哪里是拿钱啊,这分明是在剜弃月的心。 没过几日,周联竟是死了,这城中还闹起了饥荒,方肴将弃月又“接”了回来。 此时家中已是家徒四壁,方肴更是身无分文,瞧着弃月又打起了算盘。 “阿月啊,爹养你这么大也不容易,你这身骨血虽然不是我的,却也是我养出来的。” “到你回报我的时候了。” 第十九章 这天下,人皆有妄 昏暗的地下室,弃月被绑在十字架上,亲眼看着自己身上一块又一块的肉被方肴割下。身上的痛却怎么也比不上心中的,嘴中呢喃着,“阿殷……” 你不是说,绝对不会比世人先弃我吗! 直至她被亲生父亲剐进了肉,流尽了最后一滴血,也没有再见到她心心念念的人。 她身上那一块块的肉被摆在白盘上,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城中之人买过弃月的肉和血,像最原始的野兽,将她的肉和骨尽数装进了肚中。 画面终止,血雨……不,已经不能算雨了,浓稠的鲜血飒飒地打在地面上,溅起的血珠洒在了沈清陌瞳孔上,他周遭开始现起黑雾缭绕的鬼气,“好痛……” “师尊……我好痛啊……” “噗……”鬼气冲破玄力,楚倾桉被反噬得吐出一口鲜血,她手中转瞬出现了二十三根寒玉神针,在瞬息之间,刺进了沈清陌的二十三个穴位,“众生无念,故以长清!” 沈兰溪一口黑血吐出,双眸的血红才总算退去,他连忙跪下,“师尊赎罪,兰溪该死,方才竟险些伤了您。” “这是天地鬼气,你修为尚浅,控制不住也是常事。”楚倾桉摇摇头,手中玄力抚上沈兰溪的后背助他调息,“跟紧我。” 血色洗刷,地面又现出了两个字——贪婪。 见沈清陌面色已恢复过来,楚倾桉继续朝长街深处走去,漠视着周遭的回忆碎片,淡淡问道:“兰溪,知道这千人空巷的原因了吗?” 沈清陌看着楚倾桉清冷出尘的侧脸,心中仍是懊悔自己受了鬼气侵袭,“是魂兮归来的弃月所为?” 楚倾桉看向这地板上刚刚走过的——暴虐与背叛,摇了摇头,“这死去的人又该如何魂兮归来?” “兰溪,即便这世间之人皆弃你厌你,你也要始终相信,总有一人会在无人处偷偷爱你。”亦如即使老爷子已经死了,也定会在天上护佑她,楚倾桉愿意始终相信。 他们一直都在,只是你看不见而已。 沈兰溪心头一怔,他看着前方玉山倾倒般的女子,“总有人会在无人处爱我吗?” 楚倾桉停下了脚步,看向前面巨幅的画作。那是身着蓝色纱衣,笑容潋滟的弃月。她站在沙漠之中,将浩浩荒漠也衬出几分江南的清秀婉约。 画作旁边站着一个女子,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画中人的面容,一举一动满是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 女子回过头来,便见一个青衣女子和已被鲜血染红白衣的少年皆平静地看着自己。 他们直身而立,立于一片血色中,面容豪无波澜。雨水打湿他们的鬓发,却丝毫不见半分狼狈,冷淡而平和。 两人冷淡的容色让女子瞬间有种挫败感。 她创造无妄城,她便是无妄城的主人。 她要做到真正的无妄! 她要千人陪葬! 可面前两人就像一面镜子,让她看到了自己对上千人的歇斯底里。 但怎么会失败呢? 既然人学不会约束欲望,她便结束源头! 只有这样才不会有人像她的弃月一样被不断伤害! 为什么!为什么连相爱,世人都要高高在上的指责!分明!分明!他们比爱这个字眼肮脏百倍!千倍! “你们为什么会是这副神情呢!为什么都如此冷漠呢?为什么!为什么!” 女子披散着长发,眸中全是癫狂与阴郁。她将两人拉进城中,就是想让他们去欣赏她的壮举,去心疼她的阿月…… 她的阿月生时无人爱,死后她再不允许,她的阿月独自一人在黑暗中孤独前行! 若是阿月能泉下有知,知晓她消除了这些原罪,一定会高兴的! “爱与同情如何能混为一谈?”楚倾桉一看女子的神情便知晓她的想法了,也只是淡淡出声,“你爱她,所以为爱成魔。可我们萍水相逢,最多只觉怜悯,可怜悯就一定要低眉垂泪吗?” 她当然可以说出善意的谎言,但这千人空巷在前,她去为这女子编制那美好的无妄世界显然是没必要的。 “无妄城,不是你杀尽城中人,这世间便能真正无妄。” 楚倾桉微微垂眉,清冷的嗓音冰凉如秋日泛泛之水,“我刚才看见楼上有十数婴儿的尸体。刚出生的婴童还不懂何为欲望,便因为厌恶欲望却又行使欲望的人——死于非命。” “在他们的眼中,你又该是怎样的原罪?” 这一袭问话,让自得的女子愣住了,她做的分明是维持世间公正之事,怎么会有原罪? 是傲慢吗?是自负吗?她滥杀无辜了? 不!!! 她怎么可能会做错? 他们都是伤害弃月的元凶!是他们将弃月弃若撇履!是他们将弃月拆吃入腹!是他们遗弃了弃月! 面前这个女人也是这样冷漠的人!她也有错! 她这样的态度一定会让阿月感到难受的! 女子将阴狠的目光转向楚倾桉,嘴边勾起了一个残忍的弧度,“你们分明都有罪,还要在这强词夺理!真是令人恶心!真是令人!反胃!” “真应该让你也尝尝那种被人啖肉食血的滋味!” 闻言,沈清陌立刻上前挡住了女子看向楚倾桉的目光。 他再次给周遭布上结界,屏蔽了血雨的侵袭,给自己和楚倾桉都施了净身术,“师尊,恕弟子自作主张了。” “无碍。” 沈清陌淡漠的凤眸透出丝丝冷光,“你现般模样,与那些伤弃月之人,有何差别?” “不然难道向你身旁的女人一样冷漠又自私吗?……哈哈哈,这天下,人皆有妄!” 女子指着楚倾桉癫狂大笑,面容疯魔。 第二十章 再回头已百年身 女子对楚倾桉不敬的话让沈清陌多了几分寒意。 他嗓音平淡,却是杀人诛心,“你既然这么爱弃月,她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 “她被人折辱伤害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是躲藏在城主府哪处角落中看着,畏惧人言而不敢前,对吗,寒殷?” “那处画面,不应该叫恶意,应该叫——懦弱,伤害弃月最深的,是你的懦弱!” “如今,你更是活成了连你自己都讨厌的人。你的心中全是——暴虐!” 寒殷听着步步逼近的话语,一下子便勾起了她内心最不堪的回忆。 抱着头,寒殷目眦尽裂,发出一声惊吼,狂发飞舞。 寒殷手中掷出一面圆镜,“去死!你们都给我去死!只有你们都死了,这个世界才能真正的无妄!” “我要在这无妄之中,再次迎来我的的明月!” 圆镜被掷于上空,周遭空间似乎都扭曲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大大的漩涡,无数的黑气流泻。 霎时间,风云变幻! 远远的传来一声空缈悠扬的钟鸣声,子时到了。无数惊恐的哀怨声,自两人耳边响起。四周灰色的魂灵犹如梵高的画作一般,被吸进了漩涡中。 寒殷目光狂热地盯着那圆镜,周围布起一层厚厚的屏障,里面窜出无数翻涌的黑色鬼气,扰得天地色变! 电闪雷鸣,寒殷的身体被鬼气不断穿过,她痛苦的哀嚎着,两只手臂像是要被鬼气冲裂开一般,“一念通天,无惧!” 楚倾桉见此立马运起五个自然之灵,五色立于上空极速旋转,爆发出耀眼的光芒。楚倾桉飞身而去,手中玄力四散,将它们掷于四方,水灵为上,金木为辅,火土入离,八卦之图自天地转圜而下。 女子青衫冽冽,立于上空,“众生无念,故以长清!——清心阵!” 五灵带来的天地威压,驱散了一部分鬼气,两人瞬间被清心阵所笼罩,这也才避免了那股强大鬼气的侵袭,能够不被附了千人血气的鬼修影响。 看着一旁微微皱眉身体依然有些颤抖的人,楚倾桉抬手,冰凉的指尖抽取阵心灵力,便轻轻点在了沈清陌的额心。 沈清陌顿时便感觉身上的束缚感消失了。分明是那凉凉的触感,却是觉得心中被什么滚烫的东西灼出了一个洞,他凝着面前依旧云淡风轻的人,“师尊竟然有自然之灵……” “兰溪觉得我们此刻该做什么?” 还不待回味什么,楚倾桉淡漠的声音便响在了沈清陌耳畔。 楚倾桉是有心教导沈清陌的。不仅是修习上,还有精神和心境上,这般方才当得起这师尊一词。自进入北荒便已是如此。 “寒殷步入鬼修之途,屠戮千人之城应当是想用这千人之命换弃月魂兮归来。” 看着楚倾桉平静的目光,沈清陌的心绪也立刻明晰下来,“但死而复生有违天道,千人血气更非常人所能承担,即便弃月复生,也不复过往,必是歧途。” 沈清陌抬眉观察着寒殷手中的圆镜,那恐怕是件上古鬼器,“或许打破了那圆镜,这次风云变幻自当平息。” 楚倾桉静静听着,手中多出数枚血色玉珠递给沈清陌,“血凝灵珠,你若有办法击中那圆镜或许便能中断了那作法。” 沈清陌接过玉珠,眸色淡淡的凝视着上空的漩涡,心中有了猜测。 他将血珠置于空中,拿出玉箫,轻轻吹奏着曲调。 声如其人,虚幻空渺。 一圈圈白色的丝状灵气缠绕在血珠上,仿若烟云,却又能折射出冷亮的光,让人一下便能感起锋芒。 挥起长袖,数颗血珠赫然便以迅雷之疾冲进了漩涡之中。“砰”的一声,漩涡下方的镜子直接碎了一地,但这似乎并不影响什么。 作法依旧在继续,甚至更加宏大了。沈清陌面上闪过一丝诧异。 “兰溪,你的观察能力很强,亦了解自己的灵力,知道怎样能将它发挥最大。只是——” “这血珠虽能打破镜片,但它里面的血气是有助于寒殷作法的。”楚倾桉看着那一地的碎片,深邃的柳眸被低暗的天光折射出几分幽冷,“你丝毫没有怀疑我说的话。” 沈清陌闻言立刻便懂了,他只是垂下眸子,满心虔诚,“兰溪不会怀疑师尊。” “信任一词,踏错一步,便是满盘皆输。” 沈清陌闻言沉默了。他信师尊,无论何时。 即使就在刚刚,楚倾桉骗了他。沈兰溪抬眸凝着楚倾桉,而后淡淡一笑,“兰溪,甘愿一败。” 眼前的女子,举手投足间都是运筹帷幄的明清,一举一动中也尽显清冷,偏偏又能带给人无声的暖意。或许这便是师尊刻进骨中的温柔,即使性情淡漠,却也在无意识的散发着芳馨。 楚倾桉见此,只道是没救了。 她淡淡看向高台之上,“兰溪,有时候袖手旁观也是一种仁慈。君子观棋不语,局中人自有她们的结局。” “世间诸多事,还需你自己去领会。” 此刻浓黑的天空竟然不敌血色,整个无妄城都笼罩在一片斑驳血光之下。 弃月的身形渐渐凝聚在一片血海之中,褪去了一身素衣,妖红的长袍将她额间多出的彼岸之花衬得艳丽异常。 她看着高台之上的寒段,只是笑,笑得泪水肆虐,“阿殷,你终于来陪我了吗?” 寒殷灼热的眸色一滞,只觉得弃月面上的泪珠像是滴进了她的心里,她紧紧握着手中圆镜,“阿月,我来接你回家了……” “这无妄城此后便是你我二人的家了,再也没有贪婪与欲望,再也没有弃月,你永远是我心头的一泓清月……” 弃月闻言,凄冷的面色一滞,后她勾起肩旁的一缕青丝又转而轻笑道:“好啊,阿殷能让这千人空巷,我倒是很欢喜呢……” 寒殷面庞上沾满了黏稠的血浆,听到那声欢喜,刚愣住的神情又燃起疯狂之色,缓步朝弃月靠去,“我便知道的,我便知道的……阿月一定会喜欢。” 寒殷看着弃月,眸中是深深的痴迷。弃月亦笑着走近。 终于,两人在百年后的今天,再次相拥。 弃月轻轻在寒殷耳边绵绵吹气,像是在吐露无尽的情思,“我的阿殷啊……还是百年前的高台呢……” 说着她眸光幽冷,“可从那一刻起,我弃月的生命中,光就成了无用的弃子!” 话落,她摊开了掌心,白皙的手心中赫然是一颗鲜血淋漓,有力搏动着的心脏。 寒殷只觉胸腔一痛,她抬眉看去只看到被仇恨之色扭曲了面庞的弃月。她慢慢将视线移向弃月手心中的那一颗心脏。 这颗心脏沉寂的日子太久了,今天是它搏动得最有力的一次。 “阿……阿月……” 寒殷感受着空荡荡的胸腔,一时竟反觉如释重负。她轻轻地倒在弃月的怀中,眸光努力的凝在弃月面庞上,“我的……阿月……” 这是她忆了百年的人儿啊…… 百年,整整百年啊! 寒殷看着面前的人,表情不受控制的大张大合。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 第二十一章 水风空落眼前花 死前,寒殷的双眸还是睁着的,紧紧凝视着弃月,仿佛是永远都看不够。 一层黑雾散去,露出了寒殷本来的面目。胸口平坦了下去,脖间是一个极为突兀的喉结,艳丽的面庞被大量发黑的伤疤覆盖,丑陋至极! 弃月愣愣地抱着怀中的人,手颤抖地抚过寒殷的喉结,这是…… 她整个人都忍不住剧烈地发颤,泪水瞬间决堤,滴灼在寒殷的面庞上,像是轻轻地抚过了那寸寸疤痕。 痛到极致啊!! 巨大的鬼气喷涌而出,只一瞬,她满头青丝尽白发,狂发飞舞,她笑得癫狂,“哈哈……哈哈!阿殷,这世道不公啊!” 抱着寒殷的尸体,她泪水肆意的流出,“为什么!为什么?!” 弃月将脸埋在寒殷怀中,在那高台上一动不动,如石化的雕像一般。 时间像是凝固了,直到很久,弃月才缓缓抬起头,白发红眸都被泪水浸湿,贴在她的面庞上,满目荒凉。 环顾这空旷的无妄城,弃月只凄凄地笑。 罢了,时光一瞬便已百年,该有了结了,她不能再让她的阿殷等久了…… 抚过寒殷的眉眼,弃月轻轻吻上了面前之人苍白而冰冷的唇瓣,“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 曾经,纵心头有千万恨,但恨到极致的是你不曾回过一次头!! 可如今,只恨自己!恨自己无能!! “阿殷糊涂啊……既屠了这千人之城,便与阿月去地狱再相守吧。” 话落,高台之上两个紧紧相拥的身体便化成了一红一白的点点荧光,两者交缠着散于虚无。 沈兰溪亲眼看着两个相拥之人化作虚无,直到那面圆镜落地。 寒殷尸体上那些可怖疤痕如历历在目,两个女子凄切的话语也如犹言在耳,让沈兰溪的内心大为震撼。 “师尊之话,兰溪受教了。” 观棋不语真君子,局中人自有她们的归处,袖手旁观有时也是一种仁慈。 沈兰溪眸色有些冷凝,“只是,女子之爱当真便不容于世吗?” “并非女子之爱不容于世,只是脱离强者规定的行为不容于世。当你足够强大时,流言不能将你击碎,世道不能将你束缚。” “命运——不能将你左右。” 闻言,沈兰溪不知为何便想起那日楚倾桉在蓝玥时与他说的话了,他凤眸中划过两分笃定,“兰溪能不能做到,兰溪不知。但兰溪相信师尊会做到的。” 楚倾桉见此,冷清的眸中多了两分笑意,有时听兰溪说话也是一种享受,的确是白水鉴心。 “兰溪今日见此场景可觉悲切?” “大概是的。” 楚倾桉淡淡看了眼那高处已经什么也不剩的方寸之地,“兰溪可理解一个词——见死不救?” 说着,楚倾桉心中有一道苍老和蔼的声音似乎随着她的声音在一同响起,“有些人的行事轨迹已预定了死亡,是他们选择了死亡,而非死亡选择了他们。有时见死不救也是尊重他人命运。” 说完,楚倾桉却是怔了怔,她心中最深的执念其实便是老爷子的死。 说她上世寡情,一具尸体,一个骨灰盒子便埋葬了她对父母的所有感情,对其他人更是不必说。 可她那情却是尽数放在了老爷子身上。 两人都是苦了半生的人,她和老爷子从来便是亦师亦友亦亲人。 更讽刺的便是,医者不自医,老爷子无法自医,可她却也无法将老爷子救回来。 枉老爷子说她天纵鬼才,她却亲眼看着他,因病最后一口气咽在自己面前。 闭了闭眸,楚倾桉微扯唇角,这或许也是一种命运吧,老爷子亲自给她上演的一出“见死不救”。 楚倾桉敛下情绪,将目光放在了高台之上,“该收场了。” 楚倾桉掷出二十三根寒玉神针与自然之灵落在高台的五角处。手心玄力喷涌,催动着寒玉针在上方极速旋转。 霎时间,一根银白的线便连接上了二十三根针,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将高台包围,呈五角星状。 楚倾桉跃至上空,立于血色与光芒的交界处,衣襟蹁跹。 正此时,这血空之中却出现了一袭白衣,他像是裹挟了冽冽的寒风却又带着一片北彧东风而来,溶了这半幕荒芜。 如墨青丝似哗然入水的轻云,浸了半身清澈,冷冽惊绝。 眸上系着一条素白绸带,翩跹素约,不是灼望又还能是谁? 楚倾桉收下阵势,落到了地上。 灼望轻轻挥起长袖,只见白光大盛。一下便遮掩了楚倾桉的光芒,刺得她闭了双眼。 只这一瞬,楚倾桉睁眼后便发现,天空已然恢复了原有的天色。那高台之上也已空空如也,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灼望抬手接住了从上空凭空落下的东西,缓缓落地。一声轻叹溢出,轻极小极,似乎一下便淹没在了这风中。 许是刚刚耗去灵力太多,灼望面色多了几分苍白之色,却是难掩矜贵,“这东西你不能触碰,到时机了我会给你,你可以提些别的要求。” 楚倾桉看了眼灼望苍白的容色,只道:“不必,看样子还是阁下出力更多。” 随之便陷入了久久的沉默,还是沈清陌出声打破了这气氛,“师尊,接下来我们是出城还是在这无妄城先住下?” 在灼望出现的那一刻起,他便注意到了这身白衣惊绝,只一眼便让人觉万物黯淡的男子。那是绝对强者的威压,让人不敢直视其锋芒。 “残境出现了。” 灼望微微抬头。分明他的双眸看不见,可楚倾桉却每每见他抬头,都觉得他应该有一双沉淀着万物的眸——可以凝望旷远。 “这座无妄城便是结界的漏洞口吧?” “拉好我。”灼望颔首,刚刚他已修复了结界口。 楚倾桉望了一下空中渐渐旋起的巨大漩涡,又看向空中骨节分明而纤长冷白的手。那确实是世间最完美的双手了。 灼望能作出这番举动,定是残境的入口处格外凶险了。 第二十二章 染指上神 楚倾桉对沈兰溪道:“兰溪应是认得回去的路。顺便替我告知师兄——残境的位置及我的行踪。” 残境出现,北荒也变了。许是不太放心,楚倾桉拿出一个锦囊递给沈兰溪,“若是遇到危险,不能应付便打开。” 话落,便上前握住了灼望的手。 沈兰溪静静接过,看着楚倾桉和灼望握着的手,心中竟莫名划过一丝酸楚,“师尊放心,兰溪会将话带到。” “此去凶险,兰溪希望师尊可以……平安归来。” 灼望见事已了,握紧了些楚倾桉的手便带着她直接进入了那漆黑的漩涡之中。楚倾桉只觉耳边狂风阵阵,但身上却是什么感觉都没有。 落地,周围场景已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了。 粗糙的干沙铺面,昏红的苍穹笼罩着这一方天地。寂寂无声的沉闷如永夜般压得人心惊胆战。 灼望此刻已经松开了楚倾桉的手,他清沉的声音缓缓响起,“这里是——魔界,远古的战场,记忆的投影。” 楚倾桉侧眸看了一眼身旁白衣不尘的男人,他雪白的衣襟如云雾般散在冽冽黄沙中,这样的人生来便不属于魔界,“阁下曾经来过魔界?” 灼望沉吟了一会,才淡淡启唇,“很多年前的事了,我也记不清了。” 至少有一千年了吧。 “我需要回空元中沉睡一会。”刚刚修复了秩序漏洞,他汇聚的所剩无几的自然之力又快散尽了。 楚倾桉一人走了几里的荒地,只走着,心中都被魔界的魔气扰得心神不安。 忽然,一道强横的黑气向着楚倾桉的面门直接袭来,楚倾桉手中神翎剑玄力集萃,“砰”的一声与黑气撞上,却不敌一秒就被打飞到了十几米远处。 她将剑尖插入地下,摩擦着黄沙好几米才堪堪停下。 “砰!” “砰!” 随着地面一阵一阵的颤动,楚倾桉抬眸看去,竟是一个大概三四米高的巨人。他浑身黝黑,粗大的手臂上布满了各种黑金色的符文,两只眼睛怒目圆睁,下半张脸被络腮胡子覆盖。 “吼——!”那巨人浑身散发着冲天的魔气,向着楚倾桉一吼,见人没反应,他抬手将楚倾桉轻而易举的拎了起来,“哪里来的小矮人竟敢入侵我巨人一族的领地!” 正当楚倾桉不知道怎么回话时,远处地面一颤一颤的又跑来一只肥硕的巨人,“布吉岛,你竟然抓到了一个小矮人奸细!” 他脸上闪过贪婪,“那真是太好了,我们一起享用这顿美餐吧。” “那些小矮人,很久不敢涉足巨人森林了。” “不过这次好,一下子来了俩,哈哈哈,终于可以饱餐一顿了!” “哼,霸必球,这是我的食物,你少来这一套!” 楚倾桉听着他们的对话,两个……还有谁与她同一时间进入了残境? 难道结界漏洞不止一处? …… 残境另一边,无数枯木包裹着这片土地,像是刚被一场大火席卷过一般,举目望去,皆为涂炭。 楚昔凝面对着顾长溪,两抹白衣在此处分外涟漪,一下便涤荡了这漫天的尘土。 抬手间,楚昔凝袖口处掷出七枚铜钱状的币板,它们自半空中翻转,最后齐齐地排落在他的手心处。 低头看了看结果,楚昔凝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眸中凝着不真切的情绪,“结果很不妙啊……” 顾长溪面色有些苍白,却还是扬了一抹清浅的笑意,“长机尊者不妨直说,我既已入了这残境,自然是拿出了我所有的诚意。” “通卦天下之人,总是少不了一个静字。”楚昔凝将手握了起来,铜钱尽数落入了他的袖口,“你还有待磨练。” “此处残境虽是战场遗留,但却是魂族主战场,魂族种魂影响其颇深。一旦此幻境破碎,里面蕴含的能量便会尽数泄出。” 抬起眉眼,楚昔凝笑得温润,仿若山涧中的三千尺流水,平淡清和,“而你,有机会去更改这力量的去留。” “这是千回往昔。” 楚昔凝抛出一个八卦阵似的玄木,扔进顾长溪怀中。 而后楚昔凝一挥长袖便离开了这里。 瞬间,这枯木的景象便破灭了,顾长溪下一秒便置身于一条飘渺华贵却格外冷清的街市上。 这里玉立亭台,神压摄人。 虽是幻境,却是真切的,不过到底也只是沤珠槿艳。 “你这小娃娃可是半分神韵都没有,怎的却来了这?”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出现在顾长溪面前,擒住他的手腕,捋了捋花白的胡须, “神都可不是一般人能待的,你身上气息这般弱,可是不能久留。” 神都,这里竟是传说中的神都……万年前的神迹! 魂族之人居于神都吗? 顾长溪强压下神威的压迫,低了眉眼,请教道:“前辈,我是魂族遗落在外的族人,贸然闯入神都,还请见谅。” 老人眉眼一沉,手拍了拍顾长溪的背,那股神威瞬间消失不见,“魂族……在大战时便全族献祭,化作了神都结界了。” 顾长溪闻言一怔,眼中流露出迷茫之色,“那我又该何去何从……” “大战刚结束,神君便不顾伦常大婚,此事有违天道,恐怕又将是神界第二难了。”老人看了眼顾长溪,眸色复杂,低叹一声,“小娃娃,此地不是你的归属。我送你离开神界吧。” “多谢前辈了,我的族人息数葬在此处,我想再看看这神都。” 老人长望了远处一路蔓延的千里幽兰,也没再阻拦,“叫我浮洵老道便是了,小娃娃你是何名字?” “晚辈顾长溪。” “坞折长溪,九曲无涯。”浮洵老道捻着手指,一道道金色的神光缠绕在他的指尖,他双眸闪过一片清明,“你这将来的路可是不会好走的。” 说着,浮洵老道指尖一缕金光点在顾长溪额心,“不过,自有天命在前。” “神机一点,老夫赠你一份机缘。” 顾长溪之感觉额心一痛,便没了感觉,他垂首躬身道:“谢前辈。” “浮洵前辈,神君究竟是与何人成婚,为何街上却寥寥无几人?” 浮洵仰天看去,意味深长道:“神都的神,却沾染了人间的朝权,不过是群空多了神力的人罢了。真正的神祇大都寡淡,扎了根在自己的神邸中,可不屑于这种人间俗事。” “何况,今日与他成婚之人,是远古真神——长澜上神。” 说罢,浮洵老道眸中聚着悲悯之色,他低叹一声,“神君胆敢沾染上神。这是上神命有一劫,更是神界自找的一难。” “上神如不愿,为何不离开呢?” 第二十三章 你不是之前遇到过师尊吧? “大战,妖鬼相掺,六界坍塌,秩序崩坏,若非长澜上神已己为阵,献祭了自己满身神力以复鸿蒙,又怎会落入如此地步?” “那神君竟敢如此对上神?” “真相总是少数人知道的。”浮洵老道淡淡道:“外界有言,上神为了追求天地之力入了魔,又怎知,六界安危是何人所护?” “那着实可悲。”顾长溪听罢亦是一叹,神明救世,却反被世人拉下神坛,流落尘埃。 “罢了,神界命数将至,该有此劫……”老道一改方才低沉吟叹,摸一把胡须,又笑起来,“平日神都可都是如一座空城的。就这街上的寥寥数人,还都是神君见太过寂寥,放了下界小仙上来。上神久居天外天,那些人啊,都是慕长澜上神之名来,想一睹风华呢……” “不过那些来了的人倒是实诚,不来的都是觉得这大婚掉价的。” 毕竟那是两个男子。 顾长溪看着周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魂族的力量息数附于神都结界之上,恐怕今日神君冒犯上神,自会引来神都一劫。 …… 残境外,此刻正是一片喧嚣,大量的人聚集在黑压压的无妄城中。但大都观望着,不敢轻易涉险。 “掌门,神澜尊者的弟子顾长溪也不见了。” “哎呀呀,五师兄倒是追着小师妹的脚步直接就进这残境进的干脆,不成还把她那羸弱的弟子也拐了进去?” “小师妹的徒弟要是一个人在里面出了事,可不好交代啊。三师兄可莫要把我们七诀宗的天才弟子弄丢在里面才是。” 萧烬闻言轻轻皱眉,“残境凶险,便是我时刻与他一起,恐怕也护不住他。” “无须尊者护我,残境中,不论生死皆由弟子一人承担。师尊早已知晓,不会怪罪的。”百里煦寒上前一步,眉眼冷冽,面色却是分外从容。 “阿烬你带着倾桉这弟子去吧。”容澈此时站了出来。看向萧烬,张了张口,才缓声道:“记得,平安归来。我等着与你再品一壶桃花酿。” 萧烬别开了眼,没有去看容澈,沉默不语。 “七诀宗既也要去这残境,可否带上许某一起?”许寸翎一袭金丝云绣白衫而来。 “啧……这……” 许寸翎淡淡一笑,“许某这偶然得了如凰佩,如此进入残境入口可以避免不必要的乱流绞杀。我与贵宗同行,也是想着七诀宗名震九洲,求个心里安稳,可否?” 这群呆子都指望不上,还得是他啊! 倘若七诀宗离了他,还如何完成人与人之间信任的往来? ”不过……影神宗不就在那边上吗?看来许阁主还是慧眼识珠啊……” 的确是令人间颜色如尘土。 上首的女子一袭墨白素纱,裙摆至上晕出朵朵渐变的素色昙花,清润的白玉兰簪挽起满头华发。面如出水芙蓉,不加修饰,修长的柳眉似远山之黛,清透的杏眸如一弯鸿月,菱唇不点而红,状海棠醉日。 许寸翎微微低眉,没想到,这一趟残境,神澜尊者和熙宁尊者都不肯放过啊。倒是不知,这残境一行,又该何等热闹了。 但还真不知道这外界谣言是怎么来的……咳,名声比他这个掌门还响亮! “那许阁主便准备吧,马上就进去了。” 有了如凰佩,他们确实是安全的进入了残境。甚至到了后,三人也未被分散。 萧烬进了残境便翻脸不认人,“在这残境中,我无法护你。在此分别吧,你自己注意安全。” 后转而对许寸翎道:“许阁主可以和煦寒一同,这样能太平些。煦寒是小师妹的弟子,实力并不差。” 许寸翎听着小师妹一词,面容明显僵硬了一下,“既是神澜尊者的弟子,定然是实力高强的。那尊者也务必保重。” 萧烬明显是有其他事要去做,许寸翎也不想去自讨没趣。 “煦寒兄之名,寸翎虽未听过。但神澜尊者只收天才,在下倒是早有耳闻。” 许寸翎打量了一眼百里煦寒,容貌倒是分外出挑,比她见过的男子都要出色许多。只是这股冷冽萧杀太过明显了,“想来有煦寒兄作陪,这一路不能孤单了。” 百里煦寒勾了勾唇角,眸中冷淡无波,却显得那张面庞邪气肆虐,“看来是托了师尊的福,不至于让我籍籍无名啊。” “长江后浪推前浪,煦寒兄前途也不可限量啊。”许寸翎只是点点头,一笑道:“师尊嘛,名气比徒弟大点儿,那是常事。” 撇过眸,百里煦寒懒散地打量了一眼这面带调侃的人,见她面上最后一点兴味消失,才淡淡道:“想来,你不是之前遇到过师尊吧?” 第二十四章 还是你们小矮人聪明 许寸翎轻咳了一下,后轻笑了笑,“煦寒兄想多了,在下一个小人物,又怎会见过……” 话还未落下,便听耳边传来“珰”的一声。她面前横着一把利剑,折射出锋利的光芒。 她抬头一看,便是男人垂落的鬓发与同剑一样箫杀的双眸发出幽幽寒光。 “你是萝卜吗,栽土里就走不动道了?”男子冷冽的声音自耳边响起,许寸翎看着男子剑前抵着的凶兽爪子。 正要后退,腰际便被人把住,带着她疾速朝后划去,冷风飒飒而过,可见此速度之快,如星奔川鹜。 很快,她站稳在地上,便见身旁只留一道残影,凶兽旁边则多了一个手握长剑之人。 一人一兽迅速厮杀起来,凶兽体积庞大,却碰不得百里煦寒半分,只有那片影能让人看清。 最终,百里煦寒手中聚起浑厚的灵力,长剑在他手中熠熠生辉,他抬手一剑狠狠刺入凶兽脑中。 落地收剑,殷红的鲜血瞬间喷洒在他白皙的面庞上,涓涓流下,让那双妖邪的眸子浸满了嗜血的寒凉。 许寸翎只觉得这一幕幕实在过得太快了,宛如瞧那台上精彩绝伦的打戏一般,而她就是这出戏唯一的看客。 实是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煦寒兄果真名不虚传啊,出神入化,出神入化啊!”许寸翎赶紧上前来,从怀中掏出一块绣了鸢尾花的白帕递给百里煦寒。 “你倒是很会看戏。”百里煦寒看着许寸翎从容的面色,挑了挑眉。接过那手帕,毫不客气的擦拭起来,瞬间便染红了半壁白帕。 “竟还有鸢尾的刺绣,许阁主倒是和小白脸一样是个十分精致的人。” 闻言,许寸翎反倒是笑了。看不出来,百里煦寒这样的人嘴却是分外的毒,“煦寒兄既然知晓我精致,这手帕也是我用了许久的,用其他的也不习惯了。” 许寸翎轻轻凑近百里煦寒,盯着他面庞上未擦拭干净的鲜血,抬手轻轻擦去,嗓音徐徐,“——不如煦寒兄回去后洗干净了还给我吧?” “让我帮人洗东西,许阁主还真是当世第一个。”百里煦寒看着许寸翎指尖那抹血迹,气笑了,握着那手帕便直接塞进了袖中,“许阁主莫后悔。” “哎哟,第一个吗?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行了,一个大男人少在这油嘴滑舌的,许阁主不是见多识广吗?还不看看这是哪?” “我是见多识广,不是手眼通天。”许寸翎没好气的看了眼百里煦寒,突然蹲下身子,扒拉起泥巴了,“诶,你闻闻!” 滂臭! 百里煦寒嫌弃的别过了身,许寸翎却是摇头低叹道:“哎呀……我们是惹上事儿了,大事儿!你知道刚刚你斩杀的是什么东西吗?” “我为何要知道?”百里煦寒淡淡瞥了许寸翎一眼,冷声嗤笑道:“我只知道我若不杀它,躺在这的就是你。” ”屎中带香,有这独特的异味,想来只有归梦犀了。”许寸翎也不在意百里煦寒的冷嘲热讽,只上前拿起一把匕首向着那兽尸鼻子上割去,收进了储物袋,“我们运气好,这是个小的。不过,待会大的就要追过来了。” “你怎么知道屎中带香的?”百里煦寒站一旁嫌弃的看了眼手上粘糊粘糊的人。 “行了,煦寒兄,别废话了!这里恐怕是妖界遗留的战场,随便来只成年妖兽都能把咱们拍扁了。咱赶紧把这个归梦犀肚子刨开,然后藏进去,说不定还能被它母亲神不知鬼不觉带回妖界中。” “呕……”眼看着许寸翎将归梦犀剖膛破肚,还真有股子屎香流泻出来,“我们……就必须要进去吗?” “你不进去也行啊。待会你躺这儿,我可救不了你。”许寸翎说着,微微勾唇,“便是你师尊来了,也得躺这。” …… 楚倾桉被布吉岛一路带进了古木参天的巨人之森,这里面树林阴翳,只少数光影错落,阴暗潮湿。 “咳咳……”布吉岛一松手,楚倾桉直接从两米高的地方跌落在一张巨大的藤蔓编制的隔空床上。 那藤蔓坚硬如铁,差点没把楚倾桉腰脊摁断。 “哼!你们这些小矮人就是脆弱!”布吉岛的床上什么都有,锅碗瓢盆,一罐子一罐子的毒蝎蜈蚣,有楚倾桉折叠一半那么大。 他一屁股坐上床,床都抖两下。布吉岛开始捣鼓他的锅碗,“你们这些小矮人吃法不少,不如你给我推荐一种你的做法?” 布吉岛嗓门很大,楚倾桉的耳朵时时受着磋磨,她沉吟了一下,淡淡道:“你们不是抓了我的同伴吗?我们矮人界有一道名吃——四手乾坤,要两双手一起做,那样才够味。” “何况,剁了手我们也死不了,养养还能吃。” 布吉岛粗大的小手指掏了掏耳朵,似乎没有听清楚倾桉的“轻声细语”,但还是喜笑颜开,“还是你们小矮人聪明!吃脑补脑,我这就把另外一个抢过来,做个死脑乾坤!” “……”楚倾桉感受着地一颤一颤的,见人走远了,立马站起身来,可这藤蔓像是有灵性一样,瞬间缠上了她的腿,任凭她神翎如何砍都砍不断。 “喂!小矮人,你想不想晚点被吃?”一双大眼睛咕溜咕溜地忽然就凑了上来,“啊……不是,你想不想逃回去?” 楚倾桉认出来了,这是先前那个和布吉岛一起的霸必球 “只要和你们这些小矮人结成伴侣,我们就可以一起离开巨人之森,回到魔域!” “只要你答应我,我就把你偷出来!”霸必球大大的眼珠活络的转起来。 楚倾桉看了眼霸必球比布吉岛还庞大的身子,淡淡道:“那我还是等着被吃吧。” 既然有这样的条件,还是拿去忽悠傻一点的布吉岛更好。 闻言,霸必球的神色骤然冷下来了,他庞大的手掌聚起一团锅那么大的魔气,直冲楚倾桉而来,“我看你这个小矮人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砰!”魔气竟然被这张藤蔓床阻隔在外了。 “这怎么可能?这个力量……这个布吉岛前些日进入了巨人之森的深处,该不会元灵之心被它夺走了吧。”霸必球极小声的呢喃出声。 但这个呢喃,楚倾桉听着倒是挺大声的。 “霸必球!你在这里做什么?”布吉岛迈着沉稳的步子噔噔噔地跑了过来,手中还拎着一个小小的少女。 “嘿嘿,老弟啊,你看你这两个,不如分我一个!我可以带你离开巨人之森!” “呵……你不是想找到你姐姐?”霸必球眼珠子直溜的打转。 “你少来骗我!你骗了我多少次了,滚开!我自己知道怎么离开巨人之森!” 霸必球被布吉岛“轰”的一下打出了这块地界,“少打我小矮人的主意!” 话落,布吉岛就将那少女也扔了下来,幸好楚倾桉躲得快,不然就被砸到了。 “你说那个死脑乾坤怎么做来着?”布吉岛弯下身子盯着楚倾桉。 第二十五章 布吉岛的两个伴侣 刚刚那个被砸下来的女子,此刻扶着腰倒吸了一口凉气,吼道:“当然是要很多死脑筋啊。” “什么是死脑筋?” “就是这个……”那女子呵呵一笑,拿出了一个储物袋,从里面突然就掏出了一根半人高的牛蹄,“这个可是魔都敬献给魔尊的。” “把它烧烂糊,好吃的!” “还要加些调料,就更好吃了!”那女子手一挥,突然出现了十多盘香辛料。 布吉岛鼻子抽了抽,“好香……你快给我做!” 那女子见此,连毛带蹄一起丢进了藤蔓上的大锅里,又将香辛料全部丢进去,“还需要水。” “我去打一桶来。”布吉岛积极道。 见布吉岛屁颠屁颠的走了,女子恶狠狠的瞪着楚倾桉,“我还差点就跑掉了,都怪你提什么死脑乾坤!现在又要浪费我一条牛蹄!” “请问姑娘名姓?”楚倾桉见此却是淡淡一笑。 “你还敢问我名……” “日后好赔姑娘百八十条牛蹄。”楚倾桉打断。 “空忆!” 楚倾桉颔首,“楚兮之。” “哼,你许诺早了!这离魔都还远着呢,要从这魔界拿点天材地宝,自己的得先赔完!” 楚倾桉凝眉道:“这是何时的投影?” “呵……这可是上神大婚的时段。亏我还未一睹上神真容呢!”空忆撇撇嘴,“你是不是要问我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 空忆说起这个就气愤,她咬牙切齿,“我是从神都被人打下来的!” “那两个该死的男人竟然妄想打碎神都幻境,恐怕再过不久,残境就要闭合了,我们到时一个都跑不了!死啦死啦滴!” “当务之急要赶紧去魔都,想办法离开这,否则咱们就真困死在这了!” “水来啦!水来啦!” 布吉岛兴冲冲的扛着三米高的水缸倒过来,“砰”的一声,不仅锅满了,两人也被泼了一身。 空忆甩了甩头,像猫儿一样,竟然一下就甩干了水,“开火吧!开火吧!” 在这藤蔓中,楚倾桉动用不了灵力,便只能默默坐到锅旁边。蹄是何时熟的,她就是何时干的。 一阵浓郁的香气飘了出来,布吉岛顿时垂涎三尺,“好香!我要留下你做我的大厨!” “诶……这才哪到哪,魔都的食物随便拎出来一样都比这个好吃,这个死脑筋,那里到处都是!”空忆站起身,绘声绘色画大饼,“不仅有死脑筋,还有九转大肠,红烧狮子头,东坡肘子,味鲜油红的!那小香味,尝一口,口水哗啦啦啊!” 布吉岛听着,吞了吞口水。 “只要我们两人成为你的伴侣,你就可以离开巨人之森,去我们魔都婆家了。”楚倾桉适时道。 空忆闻言,当即脸一抽,拉过楚倾桉道:“干嘛啊,怎么还让这饭桶巨人当上上门女婿了?” 楚倾桉凑近空忆耳畔,淡淡道:“霸必球说的。这是近日唯一离开巨人之森的办法。” “你们这么小,就是两个人也受不住啊。”布吉岛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楚倾桉两人,犹豫了一下,慢吞吞道。 “呸!”空忆一听急了,“带你回魔都我就把你安排到菜馆去,天天吃就行了,想那破事干嘛!” “好!好!”布吉岛点点头,“我们这就成为伴侣,赶紧去魔都!” 布吉岛暗自高兴,如此一来,不仅可以吃好吃的,还能找到姐姐,一举两得! 布吉岛让她们把指尖咬破,然后又匆忙的咬破了自己的指尖。他的手指有两人手臂那么粗,对点时,颇有一种牙签扎肉的感觉。 一道充满魔气的紫色法阵瞬间落在两人周遭,空忆一喜,“成了!” 有这傻大个护航,她们定然能安然到魔都! 巨人族虽然远在魔域边界,战力却分外强横,魔尊忌惮过这个族群,下了禁制,因此他们都被这巨人之森所困。 不过如今大战初初结束,正是用人之际,魔都恐怕便是以此招入巨人一族。 布吉岛将楚倾桉两人拎到自己宽厚的肩膀上,一左一右,开始向着魔域内围出发。 空忆躺在布吉岛肩膀上,一笑道:“要不是咯得慌,这地儿都可以当床了。” “小小摔下去。” “诶……诶诶!”布吉岛突然一停,还真差点把空忆甩出去。 一道道浓郁的魔气骤然拦住了布吉岛的去路,三四个高大威猛的巨人拦在前面,“布吉岛,你这是要去哪啊?” “这两个小矮人是咱们巨人之森共同的食物,你是要当叛徒吗?” “她们是我的伴侣!我要带着她们去魔都!”布吉岛浑身都散发起了魔气,“你们让开!” “哼!他已经背叛了我们巨人之森,妄想去给魔尊卖命!杀了他,那两个小矮人自然是我们的!”霸必球肥硕的身子一颤一颤的,指着布吉岛恶狠狠道:“而且……那元灵之心恐怕也在他身上!” “什么!?”瓦达西弓着身子,已经做好了出战的准备,“一定不能让布吉岛离开巨人之森!大家一起上!” 布吉岛将楚倾桉两人放下来,施了个魔障,“你们先在这好好待着,等我解决了他们再走!” 空忆见此轻嘶了一声,“这傻大个能行吗?我可不想回去当盘中餐!” 楚倾桉静静观察着,“那所谓的元灵之心应该就在他身上,只有他的力量会封锁我们的灵力。” 五个巨人的战斗是惊天动地的,光是“轰隆隆”的脚踏声都险些给两人送走。 多亏了元灵之心,布吉岛可以和四个巨人打得难舍难分。 “不好,那个霸必球会用毒。”楚倾桉嗅到了空气中的丝丝毒气,任何毒药都逃不过医者的嗅觉。 “你能解毒吗?” 楚倾桉从空间中拿出了上百种药草,丹炉起火,她竟原地练起了基液,她一边控制着火候,一边淡淡道:“我体内无一丝魔元,魔界压我灵力太甚。待会基液一成,还得请你用灵力将它们拍散为雾,送至前方。” “好。”空忆见着布吉岛步步而退的步伐也有些担忧。 “砰!” 火灵入炉,丹炉瞬间一片离火淬烧。 楚倾桉引着那一泓青绿色的基液自丹炉而出,空忆瞬间起灵,一股磅礴的虚无之力拍散了基液,雾化的基液刹那间沾在了五个巨人的肌肤上。 他们粗大的手臂上,符文泛红,开始灼烧起来,唯独布吉岛感觉浑身竟又活络起来。 “好牛逼的基液!”空忆眼看着布吉岛立马把四个巨人揍得节节败退,不禁惊呼,“兮之姐还得是你啊!” 第二十六章 姐姐怎么变成小矮人了 四个巨人落败,又重新逃入了巨人之森。布吉岛上前来把两个小人又搭回肩上,“你们这些小矮人果然比巨人聪明许多!霸必球就是个渣渣!” “哈哈哈哈!”空忆笑得前仰后翻。 “噔噔噔!” “噔噔噔!”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敢信,这只大巨人噔几下,两天两夜,一口气就噔进了魔都! 空忆这两日甚至在布吉岛肩上就置了个隔空烧烤,她和楚倾桉吃饱了,闲来无事就喂几串给布吉岛。 如此,布吉岛就更努力的跑了。 一行三人进入魔都惹眼得很,尤其楚倾桉两人身上没有魔力,真到了魔都是露馅的。空忆拿着那串又是忽悠,让布吉岛给两人施了两道魔障。 “咱们娘家在哪啊?”布吉岛问,他已经等不及要吃吃吃了! “咳……知道那个晚春楼吧?”空忆想着,既然都到魔都了,身上也有了魔族气息,不如趁热打铁把人踢掉! 布吉岛摇摇头。 “害,不知道也没事。”空忆掏出一袋子魔石给布吉岛,“我带你去,那好吃的,好玩的都有。你去那等着咱们,我们回趟娘家就来找你!” 楚倾桉柳眸深了几分,将一块灵镜递给布吉岛,“若有事,拿它寻我们。” 空忆一见,又是赶忙拉过楚倾桉,压低嗓音道:“干什么啊?我们要甩掉他啊!你给了他联系方式,还咋甩啊?” 说着,空忆面上划过一丝震惊,“这……该不会是你真的看上他了!?” 楚倾桉闻言却是低眉一笑,“我若想甩开他,便是他把灵镜吞下去也没用。只是,在魔都你我处处受限,有一个真正的魔族,也是方便行事。” 布吉岛拿过灵镜,一人傻傻的就进了晚春楼,里面的魔族女子颇为彪悍,可惜也吃不消这么大块头啊! 但奈何他有钱。 老鸨犹豫半宿,“你去,给假嘟喂些药,让她变回来!” 假嘟本是个巨人,长得倒算美,还参加了大战,立了不少功,都传言她和魔族三王子有几分情意,但偏偏自从宠妾莲姬入了王府,这假嘟就被遗弃了,甚至被赶出了王府。 老鸨听了莲姬的,也是可怜她啊,把她收进了红楼,但这么大块头着实让魔都之人无法可用啊。 便延续了假嘟在王府的做法,每天喝药维形,变成正常人的大小去接客。 布吉岛这边见好多漂亮火辣的小矮人冲他招摇,他一心就想着吃,一路弓着腰到后院露天房里后,抱着桌上糕点就是啃。 “这位爷,我们给你点了个美人。” 布吉岛皱眉,“不要!我有伴侣了!我来这是吃东西的!再给我上几盘来!” 布吉岛丢了几枚魔石。 他正吃得起劲,后院的门就打开了,一个小矮人被人带了进来,“爷,这可是三王子的美人啊!你好好享用!”说罢就离开了,顺便关好了门。 假嘟看到布吉岛的那一刻,泪水骤然就涌现了出来,“布吉岛!你怎么在这里?” “姐……姐姐!你怎么变成小矮人了?”布吉岛赶紧上前,他有些不知所措,“姐,你别哭,谁惹你生气了?我要撕了他!” “别担心,我马上就变回来了。”假嘟双眼湿红,擦了擦泪水。 两人开始说起这分开之后的事情,说着说着,假嘟果然又变回了巨人大小。 布吉岛听罢,整个人魔气外泄,“砰”的一声掀翻了周遭饰物,“姐,你放心,我一定救你离开魔都!那个该死的三王子和莲姬,我一定撕了他们!” “布吉岛,你太单纯了,又怎么能在这吃人的魔都活下去呢?”假嘟忍下泪水,抬手摸了摸布吉岛满是胡茬的面庞,“回去吧……巨人之森才是你的归宿。” “我是斗不过小矮人,但是我娶了两个小人儿老婆!”布吉岛摇摇头,“她们又会做吃的,又可聪明!” “她们一定会帮我们的!”说着,布吉岛拿出了灵镜。 这边,楚倾桉被空忆一路拉着进了魔宫,楚倾桉用药迷晕了两个宫女,扮作她们进了魔宫。 整个魔界都陷入荒漠之中,魔宫也不例外,在暗红的苍穹之下,重楼叠立,如海市蜃楼,亦然蔚为壮观。 “每一处幻境都像一个阵法,拥有着阵核,只要夺下那枚阵核,它自然不攻而破!” 空忆与楚倾桉里面穿着火辣的异域装,外面却笼罩着一层黑纱斗篷,“大战之后,能承下魔界幻境的恐怕只剩下魔殿的血魔之晶了……” 楚倾桉长眉微凝,“残境不过是远古的投影,又怎会真正拥有血魔之晶?” “呵……自然不是完整的,但即使只是血魔之晶的一瓣碎片也有此等威力。”空忆挑了挑眉。 “那该寻个机会,接近主殿。”楚倾桉微微垂眉,“方才那些宫女不是说过两日有宫廷盛宴吗?” 空忆点点头,“你是想溜入宴会,浑水摸鱼?” 楚倾桉拿出那面灵镜,看着里面的消息,递给空忆淡淡道:“只凭我们,即便是浑水摸鱼,也拿不到血魔之晶的。” 空忆看着灵镜中的消息也是唏嘘,“话说这三王子也太畜牲了些,果然男人都是始乱终弃的玩意儿。你是想借助布吉岛和假嘟?——假嘟曾经参加过大战,统领一方魔兵。若我们此时助她脱困,在宴会当日带兵而反,趁乱之下,有布吉岛的元灵之心,定然能成功拿到血魔之晶!” 楚倾桉道:“元灵之心有何用?” “那是巨人之森的力量,一方魔气尽聚于此。只是布吉岛多半还没有吃透,否则那日也不会被四个巨人拦下了。” …… 神都人气寂寥,华贵飘渺之气却是长盛,即使是夜晚亦是长夜通明。 一路望去,万颗夜明珠自长街排列而去,莹莹发光,玉石铺陈的路面被照耀得通澈凉润,场面极尽奢华。青山之上,杳霭流玉,种满了幽幽发亮的花朵,清风轻抚,便一齐绽放,风华无限。 而此刻的所有安宁却被一股惊天动地的长风所破坏。 神都四地爆发出了强烈的光柱,直冲天外天。 “是……神君的染指,让上神彻底动怒了!上神要放弃神界了!” “怎么会?上神不是入了魔吗,竟还能引动天外天星辰之力!” “你们糊涂啊!竟任由神君染指上神!上神即使没有星辰之力,凭借他的阵法造诣,日月星辰天外天,又何处不能引灵为阵!?” “不好,天外天要坍塌了!快!让众神前去神山稳固魂族结界!” 第二十七章 神祇临世 此刻神都成了真正的不夜城。苍穹之上,碎裂的天外天,开始不断坠下业界之火,似要将整个神界燃烧殆尽。 魂族结界不断被无尽的东河陨星袭击,流星般的皎洁却狠狠的击打在磅礴的结界之上。 众神齐力于神山之上,一时天雷滚滚,漫天神力,风起云涌! 此时一个墨白素纱的女子立于最高的神殿之上,她的面前浮现着一张浮白的山河长卷,写尽了六界四方,看着面前泼天的神光,她嗓音泠泠如雪,“天命,神界快要坍塌了吗?” 天命之书上开始隔空浮现起几道黑金色的墨文。 [天道匿迹,上神动怒,神界坍塌,神祇绝世] “那看来这神都的力量只能拱手相让了……”独孤熙宁低叹一声。可惜她没有魂族血脉,无法收下这汹涌的魂族之力,不过散了也好,这股力量被她之外的人得到了只会坏事。 谁也没料到,在原书中,独孤熙宁就进过残境了,她过去从百里煦寒手中得到了那截神骨,也正是楚倾桉去玥都时从楚宅带回来的那截断骨。 独孤熙宁将七诀宗重建为了影神宗的分宗,那时残境现世于七诀宗禁地无涯洞,由于那截神骨,只她一人进入了残境,更是误入灼望的记忆投影——天外天。 而在天外天,她获得了逆转乾坤的天道之物——天命之书。 所以不管是原书记忆,还是未来命数此刻都被这一世的她所保留。 根据原书来看,许寸翎和百里煦寒是两个天道宠儿。 至于楚倾桉,独孤熙宁想着,眸中闪过一丝薄凉之色。神骨出自于楚倾桉之身,且她更是百里煦寒的师尊。 傅儿才是盛岚王朝唯一的天子,才是将来九洲唯一的君主,便是倾其所有,她也不会让任何人挡了她傅儿的路。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定然要将这变数去除,以绝后患! 这一世残境现世于无妄城明显已经脱离了原书轨迹,但她还是会将这两个人紧紧的握在手中! “魔界入口在哪里?”独孤熙宁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神秘晦暗的流光,“我要帮许寸翎夺到血魔之晶……” [魂族埋骨之地,葬灵谷] 葬灵谷中。 “烬灵尊者,快停下!”顾长溪此刻正立于累累白骨之上。 上空一个青衣长发之人青丝飞舞,被蓝银色的神力缠满了全身,置身于无尽的魂灵漩涡之中。 魂族结界的漏洞不断被扩大,风起云涌下,谷中的古木开始东倒西歪,磅礴的魂力冲向萧烬的身上,他身上不断有蓝色的符文闪烁着。 顾长溪看着这一幕,想到楚昔凝对他说过的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还不能让神都毁灭! 残境会将其他所有人困杀在此的。 顾长溪也没想到萧烬竟然是魂族之人。千年前的神灵竟然久居于七诀宗内。看来长机尊者是将自己送进了烬灵尊者的记忆投影。 在这万里风云之下,他闭眸凝神,手中运转起楚昔凝给他的千回往昔。一个八卦阵似的玄木在他手中运转,外界的魂力渐渐开始依附于千回往昔。 一丝卦机瞬间直冲顾长溪的识海,“神机之卦,万象归一!” 独孤熙宁赶到葬灵谷便看到两个魂力缠体的人,她深邃的眸光中闪过一丝杀意,“竟然还有魂族之人。” 绝不能让神都的魂力尽数被这两人吸收。 何况,这两人还都与楚倾桉关系匪浅。 独孤熙宁祭出手中長音,墨裙飞舞至半空,手持长剑,额心闪过火莹之光,她舞起了剑舞,“执剑绾長音,天地任我行!” 漫天神力化作万千繁花开始归于長音剑上,虚空剑影,有似千把,凤凰啼鸣,直杀两人,“云外何其芳,千剑祭神凰!” 萧烬见此,只是低吟一声。身上爆发出强烈的幽绿光芒,他直身玉立,如玉山倾倒,无尽魂灵聚于其身,“万里归墟,万里梦!” 置于魂力之中,他转眸看向一旁的顾长溪,将他手中的千回往昔引灵而至,无尽神威之下,他只云淡风轻的一笑,“小师妹的徒儿,果真都是天命之人。昔凝啊……多谢你替我完成这出使命……” 话落,他周身爆发出一个强盛的神力漩涡,“千回往昔,闻其殇!” “砰!” 两股力量相撞,顾长溪直接跌入那无尽漩涡之中,随之而来的是不断吸收魂力的千回往昔砸在他身上。漩涡一闭,他与神都便切断了所有联系,落入了另外一个界面。 独孤熙宁也不好受,她被神力反噬,落在地面上,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她仰望着天上青衣长发的男子,是神明降世,那种绝对力量让独孤熙宁眸中盛满了不甘,“神明的力量吗?竟然……如此强大!” 萧烬不是幻境中的神祇,而是现实中实打实活了上千年的神明,他的力量便是这神都残境中所有神祇加起来都不是对手。 “又是一个麻烦,罢了……我替昔凝解决掉你吧。”萧烬看向地上的独孤熙宁,举剑欲斩。 “天命,带我去魔界!” 第二十八章 敬,神界陨落 在天命之书的传送之下,独孤熙宁瞬间消失在了葬灵谷,不留一片风云。 萧烬见此摇了摇头,看来是天命如此啊…… 萧烬怔怔地望向魂族结界的缺口,那道魂力充盈的结界是他族人用命堆砌出来的。如今,这个缺口上还少了一人。 他望着那处,似乎能在无尽魂力的牵引下看到曾经鲜活神秘的族人,看到过去葬灵谷繁盛生机的往昔,他低垂的双眸终究是湿红了两分,后却是微微一笑,“将我送离神界又有什么用呢?” “千年光影苟且而过,最终还是难逃宿命。” 萧烬从空间中拿出一壶桃花酿来,倒在这累累白骨之上,“来!阿爹!再饮一杯桃花酿!” “敬,神界陨落!” 醇香的美酒洒落在空中,萧烬闭上双眸,身上的魂力开始尽数消散,裹挟着外泄的魂力开始补上魂族结界的缺口,他的身形也渐渐化为星光消散,最终只留下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天命难违,世事难欺啊!” 萧烬彻底消失后,葬灵谷开始平息风云,魂族结界也比过去更加稳固了。 还可以为残境的破灭多撑些时日。 楚昔凝一身白衣落在方才萧烬站过的位置上,手中亦拿着一瓶桃花酿,祭故人,“阿烬啊阿烬,你啊……分明可以自私些。” “不顾这众生,又何妨呢?” 他想起无烬亭的那一夜。 “是啊,明知是死局,你又为何不避?” 千年前的初见,他也是这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心中大道,才是我脚下的路。死路亦是路,又何妨一走呢?” 可是,这一走,便不会再回来了吧。 神祇临九洲,无人可撼动。他本可以享受这人间的无尽尊荣,与万物为伴,和天地同寿。 楚昔凝仰首喝了一口桃花酿,长笑道:“阿烬,不是你难违天命啊,而是你,——选择了天命!” 魔都。 空忆留在了魔宫中,打探地形路口。而楚倾桉则负责去医治假嘟。假嘟被灌了很多伤身的药压制原形,在王府又常被莲姬折磨,因此大伤根基。 魔界以实力为尊,只有假嘟恢复实力,才能重新号令魔军。 听了楚倾桉的计划,布吉岛拍手道:“好!过些日是魔宫盛宴,到时候我们搅它个天翻地覆!一定要把三王子和那个恶心的女人吊起来打!” “只有拿到血魔之晶,我们最终才可全身而退。”楚倾桉看着布吉岛和假嘟,嗓音清沉,“借助血魔之晶的力量,布吉岛可以成为新一任魔尊。” “可……血魔之晶如何能取啊?”假嘟还是担忧,自从上一任魔尊故去之后,血魔之晶就一直在魔殿无主。 楚倾桉指了指布吉岛,“他身上有元灵之心,与血魔之晶的魔力一脉相承,都曾继承天地魔气,有它在,更易让血魔之晶认主。” “那好,我这就去联系旧部,整装待发。” “好,成败就在那日了。”楚倾桉颔首。 魔宫盛宴,宴曲满席。 浓郁的魔气随着魔族的烈酒香气渗透在周遭,楚倾桉面色白了白,没想到仅是真魔身上的魔气都能压得她心悸。 突然,魔宫上方充满了一阵黑红色的魔流,带起黑雾般的波浪,开始向魔宫中涌来。 “报!!!” 一个魔族侍卫骤然闪身而至,“魔尊,噬狱领主反了!” “无穷狱的血魔被他尽数放出!” 空中骤然出现一道巨大的黑洞漩涡,里面伸出一只手来,狠狠掐住了那魔兵的脖子,“魔哕他们呢?” “各位王子已带兵前往镇压了!” 那头传来的是切断了空间的声音,像是自千里之外传出,“重夜!把炼狱的徒子徒孙们也放出来醒醒神吧……哈哈哈哈!” “九幽深渊马上便将是本尊的囊中之物了!这些废物,待本尊出关,再将他们全部吞噬,修复本尊伤势,哈哈哈哈!” “是!重夜定将扫清叛匪,以待魔尊归来!” 一道铺天盖地的魔气席卷而来,一个黑衣人转瞬出现在宫廷之上,他穿着一套黑色的铠甲,铠甲上镶嵌着各种珍贵的宝石和金属,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那头盔上刻着一只狰狞的血龙。整个身躯呈现出一种暗沉的色调,仿佛被黑暗所浸染,令人胆寒。 他一出现,身后便转瞬多了上千魔族士兵,将宫廷围得水泄不通。 “誓死扫清叛匪,以待魔尊归来!” “竟然是魔族大将,魔主重夜。他竟然还没有死!”空忆看着这一幕,面色瞬间凝重下来,按照这种情况,怎么能拿到血魔之晶。 “出了变数。”楚倾桉的容色却是依旧,只抬眸看了看天色,“看来,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其他人进入了魔界投影。” “恰逢重夜现世,他们来得正是时候。”楚倾桉淡淡道:“我方才已传了消息让他们静观其变。布吉岛已经吃下了变小药丸,我们去魔殿外汇合便是。” “好一招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空忆闻言一喜,“还是兮之姐你想得周全,提前备了一手。” 魔宫外,天地之间开始弥漫起一股浓郁的上古魔气。 这股魔气犹如黑色的浓雾,笼罩着整个魔界,让人感到绝望的压抑和恐惧。 “怎么回事?”独孤熙宁看着这一幕,手中捏住了一块深红色的魔核。 噬狱的双眸似有雄雄火焰在燃烧,整个人如无数炼狱石堆砌而成,“重夜现世,魔尊要出关了!” “九幽深渊一旦被魔尊收下,我们都得被吞噬!” 独孤熙宁眸中划过一丝惊愕,天命之书记载,魔尊阎煞被上神困于九剑屠魔阵中,竟然还能幸存,看来要赶紧拿到血魔之晶离开了。 “带我去魔殿!” “你疯了!重夜的人都在魔宫中,我们去就是自投罗网!”要不是眼前这个女人用了禁锢之力剥离了他的魔核,将其握在手中,他怎么可能听她差遣! “那就把他引出来!”独孤熙宁眸色一狠,冷清的面孔在这魔气缭绕下万分阴邪。 “把无穷狱展开,他自然会过来封印。” “不行,无穷狱一旦展开,就再难闭合,会毁了魔界的!” “魔尊不是要出关了吗?”独孤熙宁勾唇一笑,她掌心中天命之力,紧紧攥着那枚魔核,眼中尽是运筹帷幄的幽冷,“他的九幽深渊,我看也不错啊……” 不过是血魔之晶碎片构成的幻境,里面的魔族可没有真魔百分之一的实力。 “小矮人,现在怎么办啊?”布吉岛小了之后,胡子竟然也消失了,变成了个大概十一二岁的孩童模样。 “嘶……哎哟,这怎么和假嘟小得不一样啊?”空忆捏住了布吉岛嫩滑的脸蛋,上下打量了布吉岛一圈,“还萌上了你。” “我才七百岁,当然还小啊!”布吉岛摇摇头试图摆脱空忆的摧残。 “……”空忆只是呵呵一笑。不过也是,除了人族,其他族群三千岁没成年的都有。 楚倾桉抬手,用自然之灵布置了一个匿息阵,“天地五灵,引魔避气!” 魔界灵力不畅,仅这一阵,她的脸色便瞬间苍白了下来。 空忆赶忙扶住楚倾桉,“兮之姐,你没事吧?” 楚倾桉摇了摇头,“好了,先等等人吧。” 空忆也明白了楚倾桉的意思,她不由一笑,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冷清淡漠的人,竟然处处是心眼子,腹黑得紧,“魔殿血池有禁制,魔尊能感应到的,让另外……” “噓……”楚倾桉冷白修洁的手指忽然搭在了空忆唇上。 空忆感受到唇畔微凉的触感,瞬间僵住了,她怔怔的看着女子神祇般淡漠绝世的侧颜。 第二十九章 远古真神的力量 忽然,一个墨裳女子出现在了魔殿之外,她走入了魔殿深处,双手结印,一股空灵的无色雾气渲染了她的周身,似有千山万海的磅礴,“天命无相,禁忌无常!” “这竟然是……天命之书的力量!”空忆看着这一幕低声呢喃道。 她以为自从天道匿迹,天外天坍塌,这世上便再没有天命之书了,没想到竟然会在眼前这个女子手中。 楚倾桉低眉沉思,天命之书……是天道的力量吗? 不出预料,那道无形的禁制赫然碎裂,展现出一片炼狱之火焚烧的血池。正中央被千里寒铁锁着一个朱红璀璨的晶体,它呈现一把利剑的模样,通体血红,有锐不可当的威压。 转眼,那女子冰凉的声音忽然传出,“你的魔核想来可以和血魔之晶融合吧?” 魔核之中,透射出噬狱的形体,他愤怒的吼道:“你要做什么!你不能融合它们!” 魔核被独孤熙宁扔至上空,源源不断的天命之力像是一双手紧紧的掐住了噬狱的身体。 就在魔核即将融合血魔之晶时,异象突生! 血魔之晶散发着刺眼的红光,不停的摇晃着,要拔动千里寒铁。 血红的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仿佛是上古魔神在愤怒地咆哮。黑色的魔气从乌云中渗透出来,与空气中的水汽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诡异的黑色雾气。 而荒漠之上的一切,山川河流都被上古魔气所笼罩。血红的河流开始沉淀,所有树木也被上古魔气侵蚀,枯萎凋零。魔族们开始变得狂躁不安。 空忆看着这一幕,连道:“魔尊练成了,是九幽深渊的咒雾!咒雾有强烈的腐蚀性,能够侵蚀一切生命!” 一道强大的魔气瞬间降临于魔殿,“砰”的一声,独孤熙宁被这股魔气打得往后退了数步。 “竟然是灵修,哈哈哈!真是美味的珍馐啊!”一团没有形体的魔团赫然出现在魔殿之中,魔团上只落着一个巨大的邪魔面具。 赤红的血雾涌出,霎时将匿息阵也轰然打碎。 楚倾桉三人便一齐出现在了魔殿之中。 独孤熙宁看到楚倾桉的那一刻,眉眼一震,“你们竟然,早就来了!” 阎煞开始分出大量分身,绕着整个魔殿,汹涌的咒雾澎湃而来,“你们……哈哈哈哈!就凭蝼蚁般的灵修也敢觊觎我魔族至宝,都去给血池当养料吧!” 布吉岛和空忆见此,瞬间围着楚倾桉筑起一道屏障。 独孤熙宁也献出天命之书,筑起一道结界。但由于天命之书的超负荷使用,让独孤熙宁瞬间吐出一口鲜血。 “哈哈哈……区区蝼蚁罢了!”无数的分身魔团四窜袭击,强烈的咒雾也腐蚀起了结界。 不过两瞬,四人便齐齐被掀飞出去,撞在了柱子上,口吐鲜血。 独孤熙宁在结界破碎的最后一刻,将魔核裹挟着天命之书扔向了血魔之晶。那通体的剑身瞬间像是碎裂成了两半。 就在咒雾即将涌至几人脸上时,忽然一道神秘的碎蓝灿烂如漫卷星辰封闭了魔殿的所有空间入口,整个魔殿像是被时空长流钉在了无尽之中。 所有的人与力量静止于这一刻。 一片梵色空明的白衫掀开了这一页静止的洪流,他白衣不尘,膝畔的墨发在星辰之力的漩涡中飞舞于漫卷长风之下。 众人被定在原地,只能睁大眼睛看着,几乎所有人都惊恐而又敬畏的仰望着这一幕。 神祇临世,微微抬手便可轻易打碎这一切的虚妄。 自他脚下一朵朵金色的莲花似烟火般绽放,一道天地阵法赫然以他为中心成阵。 “砰!”的一声,空间轰然碎裂! 除了楚倾桉三人,阎煞和独孤熙宁都狠狠的飞进了血池里。 有天命之书护着,独孤熙宁忍着五脏侵蚀之痛,爬起来瞬间抓住了血魔之晶,她转眸疯狂的看向前方神祇,神色震惊又嫉愤,“……没想到,祂竟然会呆在你一个区区凡人的身边!” 难怪,那截神骨会出现在楚倾桉的身上! 阎煞起身亦是目眦尽裂的看着这一幕,眼中尽是恐惧之色,竟然又是他! 数千年的光阴也无法使他忘却那一幕!弹指间,日月为阵,天地色变,六道鸿蒙! 这就是远古真神的力量! 眼看着独孤熙宁抓着血魔之晶鲜血淋漓,布吉岛忽然飞身而去,也紧紧的握住了那另外一瓣血魔之晶。 “轰隆隆隆!” 天地开始塌陷,整个魔界开始疾速下坠! “糟糕!是神界毁灭,残境要破碎了!” 空忆犹豫的看了楚倾桉一眼,在看到她身边的男人后,眸光震然敬畏,而后直接拿出了一道玄金色的符咒,咬碎指尖血瞬间就消失在了这片时空,“兮之姐,希望我们下次还能再见!” 布吉岛和独孤熙宁一人抓着一半血魔之晶被掀飞了出去。 独孤熙宁赶紧将魔核与血魔之晶融合,拖着阎煞的身躯,打开了一道空间罅隙。 而那抹血红骤然融入了布吉岛的体内,他只感觉身体似乎快要爆掉,如炼狱炙烤般,“小老婆,救救我!” 灼望弯腰拉起楚倾桉,纯白之力被祂送到了楚倾桉体内,“好些了吗?——祭出神翎吧。” 楚倾桉微微抿了抿苍白的唇角,将玄力汇聚于神翎剑之上,一道道血管一样的脉络爬满了神翎剑身。灼望见此,制止了楚倾桉再动玄力,只将手中的星辰之力将布吉岛与神翎拉近,而后白光大盛,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楚倾桉便没了五感。 第三十章 果真是个小白脸 “咳……千回往昔又护了我一次啊……” 顾长溪面色苍白,咳着鲜血从地上爬起来,他看着怀中裹满了精纯魂力的千回往昔,让他整个人都变得透明而虚无。 “神都撑了那么久……”顾长溪双眸湿红,眼中闪过一丝悲凉,“恐怕烬灵尊者是凶多吉少了。” 顾长溪撑着自己站起身来,他就站在一座两边截断的千里长桥上,这里灵气充沛,仙雾缭绕,往下一看却如万里深渊,“这里就是传说中的灵渊吗?” 他手中的千回往昔在汹涌的灵气之下越变越大,像一只吞噬一切的饕餮,不断的吸食着这个世界。 最后一丝灵气化为虚无之时,整个界面轰然破碎,他再睁眼之时已在无妄城的废墟之中。 一个白衣无瑕的男子逆着光影站在他前面,他看着顾长溪手中的千回往昔,淡淡一笑,“灵渊已备,只差东风了。” “长机尊者……” 楚昔凝颔首,他拿了一瓶丹药给顾长溪,“先养好伤吧,不然兮之以为我虐待你了。” “师尊出来了吗?”顾长溪闻言,面上有几分担忧。 残境崩塌,他们若还未出来,岂不是被困杀了。 楚昔凝淡淡摇头,“放心。他们恐怕是落入魔界了。” 顾长溪听了这话是一点也不放心,魔界岂不是比残境还危险。只是他看着楚昔凝冷静的容色,也不由放下心来。 要说这个世界上谁最关心楚倾桉的安危,那必然是楚昔凝。 “长机尊者真正的目的是灵渊吧。”顾长溪服了丹药,勉强起身,整个人单薄得像是能被风吹走,“没想到……神界之下,还藏着灵渊。” 楚昔凝听后,只是看了一眼顾长溪的额心,不置可否,“灵渊是天外天之下。神界?——不过是个再也不复存在的地方罢了。” “不过,——”楚昔凝手中翻转出几枚玉石做的铜钱,他低眉一看,忽而一笑,“你倒是得了份神机……” 说着,楚昔凝将顾长溪怀里的千回往昔收了回去,他嗓音温润平静,“你,还太弱了,撑不起这千回往昔。” “我先替你收着吧。” 妖界。 “你确定这根凤凰毛能救我们?”百里煦寒左手上拿着根半人高的火凰羽毛,火凰羽毛如焰火般栩栩如生,在空中翻转着犹如芭蕉扇般威力无穷。 两人气定神闲的坐在一只庞大的火凤凰上,百里煦寒右手中还拿着一片龙鳞,他往后看了一眼不断追击他们的龙族,淡淡嘲讽道:“这龙看来比凤凰废物些,十几条龙追个凤凰追了三天三夜还没追到。” 许寸翎看着百里煦寒这幅模样,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说,谁让你动了人逆鳞?” “你再欠一点,火凤把你甩下去你就高兴了。”说罢,许寸翎抱紧了些自己怀里的凤凰蛋。 百里煦寒看了看许寸翎的凤凰蛋,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龙鳞,“你还好意思说我?” “前面我们是怎么被这只火凤到处喷火的?”百里煦寒低眉看了看自己到处烂洞的衣裳。 说着妖界净澈的天空开始出现裂缝,不断有紫黑色的天雷滚下。 “还好妖界即将坍塌了,我们只能借助火凤的涅槃重生离开这了。”许寸翎看着自己怀里的凤凰蛋,突然拉紧了百里煦寒。 她将人骤然拉至身前,在百里煦寒耳畔道:“等一下,抱紧我!” 骤然,这个世界的所有神兽都像碎片一样被撕碎开来。 万物枯竭,天地同泣! 天火坠落,凤凰啼鸣! 火凤巨大的翅膀展开,遮云蔽日,雄雄烈火的燃烧,带着两人冲出了空间罅隙。 “唳——!” 凤唳九天后,两人便感觉身子脱离了火凤的支撑,开始不断下坠,而后“砰”的一声狠狠落在了地上。 许寸翎趴在百里煦寒身上,看着他疼得倒吸一口气的模样,赶紧起身拉他,“诶……百里兄你没事吧?” 百里煦寒被拉着起来,腰还痛着,但眼神却怪异地盯着许寸翎的胸脯,这人的胸膛怎么这么软。 果真是个小白脸。 罢了,看在这一路扶持的面上,他便不计较了。 许寸翎顺着百里煦寒的目光看去,骤然一怒,“好啊,咱们好歹同风雨,共生死!你就没心啊,瞧你那冰凉的眸光,你看谁呢?” “给我重看!” “……” 楚倾桉再睁眼时,便看到小人儿状的布吉岛守在她身前。 “小老婆,你终于醒了!”布吉岛一喜。 看着布吉岛额头上的神翎标记,楚倾桉问:“你变成神翎的剑灵了?” 怎么回事,npc都能离开副本了吗? 布吉岛点头后又是一哭,“可惜……我再也见不到姐姐了!呜呜呜……” 楚倾桉抬手轻轻拍了拍布吉岛的背,“他怎么样了?” 布吉岛一听便知道她问的是那位神祇大人了,犹豫了一下他道:“那位大人很好,他说他要进去休息一会。” 很好……怎么可能呢? 楚倾桉冷清的长眉微垂,低叹了一声,灼望只是带她进残境便需沉睡数日,更何况他引用了星辰之力。 想着,楚倾桉凝神进入了空元之中。 这里面开阔了不少,看来灼望没少在里面勤奋开垦。 但还是有不少浓雾遮蔽,伴随着楚倾桉的运灵,雾气越发消散了,渐渐露出了一座古老的竹楼。 屋内的结构很简单,两张木桌,两把竹椅,两侧排开了书柜,里面却全是羊皮卷式的书。还有几沓已经落了厚灰的符纸全部聚在书柜上。 只是一处桌上摆的东西分外杂乱,血红色的“墨迹”已干涸在砚池内,笔尖触在一块已经黯淡的不知名晶石上。 显然当时拿笔的人有些急躁了。 木桌上放了很多不同样式的灵石,上面刻着古老的符文,都是楚倾桉没见过的。桌面也被密密麻麻的符文画满,有些又被模糊地擦拭掉了。 楚倾桉走近沾了一点“墨痕”,凑近闻看。 这大概是真的血迹,还是很久很久以前的。 到底是何人曾在她的空元中以血画符? 而且这个符文她越看越有了几分熟悉感,不是见过一模一样的符文,而是……那截断骨上符文的笔锋形体与其颇神似。 楚倾桉知道那截断骨是因为原书中出现过,原身结局便是身骨祭天。书中是顾长溪先得到了那截断骨给百里煦寒,可最终那截断骨是落入了独孤熙宁的手中,后来独孤熙宁便像是得了什么机缘,一飞冲天。 或许就连原身自己都不知道她院中埋着一截断骨吧,顾长溪又是从何而知呢? 不及深思,楚倾桉便被一本图册吸引了,因为图册打开的第一页便是她在无涯洞穴看到的血花。 “血曳花,离畔神花。性微涩后幽香,可剥离神魂,洗净神骨。” 楚倾桉见此,平淡的眼眸中瞬间便翻涌起一番朦胧,波谲云诡,让人怎么也望不到原本的透彻。 楚倾桉的指尖摩挲着那最后两句话,剥离神魂,洗净神骨吗? 只停驻了一会儿,她便翻开了第二页。 “百梦草,状兰草,叶纤而细,花开银蓝,集天地灵气,易附魂灵。生古界,与血曳花……” 第三十一章 大道无形,乾坤我定 “阿七,生辰快乐。 在你的生辰之日,哥哥很难过没有好好为你庆生,还要第一次欺骗你,并将亲手送你离去。但哥哥没有选择,只要你日后能喜乐安平,此刻的离别便并不算什么。 纵往后山川异域,但风月同天。 这是你的生辰礼物,可哥哥真希望你永远不会接受这份生辰礼物。” 楚倾桉看着这字迹只觉得有几分…… 忽然,她便被一股力量带到了最高阁楼之上。 是灼望。 “外面就是真正的魔界。你太弱了,这里的天地禁锢,会让你动用不了任何灵力。” 灼望的嗓音清润飘渺,似万里沙丘之下,古老国度传来的古铃梵音,他手中浮现出一卷灵力堆砌而成的图纸,“我教你阵法,可好?” 眼前的人就像是天外天的明月,一时哗然入水,却仍白衣不尘。 楚倾桉清冷的眉眼凝着灼望的面庞,她忽然问道:“阁下,我该如何称呼你呢?” “阁下就很好。”灼望淡淡道,他又问了一遍,“我教你阵法,可好?” “有劳。”楚倾桉见此没再过问下去,只是微微低眉,嗓音清凝道:“还有,谢谢阁下。” 灼望闻言,几不可察的弯了唇角,淡若昙花一现,却有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惊绝,“阵,天玄也。世间,也唯有阵,能赋予设阵者所没有的强大力量。” 忽然,布吉岛也被灼望抓了过来,“神翎已有剑灵,这只身上承交天地魔气,辅以成阵,既可行于魔界。” 这只……? 布吉岛扣了扣脑袋,念出他的名字很难吗? 神祇大人!! “只是剑阵,还需悟剑意。” 灼望抬手,一座九重塔出现在他手中,他那双绸带下的双眸似乎正凝着清冷平静的女子,“世上唯有道与意,方可纵横天地间,——” “你且,想好前路漫途。” “受教。”楚倾桉手握神翎,便进了九重塔。 “诶……小老婆,等等我!”说着,布吉岛像是被绳子拽住了一般往九重塔里坠去。 九重塔内似有万里辽阔,不像一座塔,反像一个界。 “小桉,你来啦?”一道苍老的声音忽然回响在楚倾桉的脑海中,“我好久没有见到小桉了。” “我的小姑娘,又漂亮了不少……” “每月十七可有按时去镇上走走?” “爷爷虽然不能陪你继续走下去了,可小桉的路就在自己脚下,一条登往峰顶的路,总是容不下两个人的脚步的。” “爷爷……”只闻其声,楚倾桉一向淡漠冰凉的眉眼竟就红了两分,“众生的路我都走得,如何又负不起你一人呢?” “傻姑娘,我不是告诉过你吗?” “——见死,不救。”老爷子还是像记忆中一样,再悲切的语言在他口中总是开怀的。似乎他还坐在那深山中的长椅上,指点着她去那块药田浇浇水,这块药田除除草。 她不抱怨累,老爷子还是要调侃,“小桉,那药上的虫子,炸一炸,香!” 想着,楚倾桉冷清的面容忽然就溢开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老爷子轻声道:“你能救众生,是他们命不该绝,你负不起我,是因为我命该如此。” “这是我的命运,亦是我的选择。” “不是命运左右了你,而是你选择了命运。” “命运太高,脚落不到你的路上。” “所有的路,只在你的脚下。” 最后一句话落,老人苍老平静的声音便彻底消失了。 楚倾桉仰头深吸了一口气,直到一滴泪珠在她冰凉的眸光下渐渐干透,她才低眉看向自己的双脚。 神翎忽然出现在她的手中,布吉岛变得更小了,站在剑尖上,他望着远方的阔远,憨憨道:“小老婆,我之前还没出过巨人之森呢,不如你悟个逍遥天地间的剑意?” 楚倾桉微闭双眸,剑指苍穹,体内开始不断有玄力自她手中攀附于神翎之上。一团团的天地灵气似乎开始复苏于她的周身,她执剑落长河,一瞬之间,九重塔内,溪流奔涌,无垠的浩瀚似枯木生花,落地成华,“大道无形,乾坤我定!” 六界四方天外天,皆是她要去之地。 任何剑意都不如大道无形,逍遥万象! 灼望手中的那卷灵力阵图忽然便映入了楚倾桉的脑海中,她以剑作笔,玄力为墨,挥出龙飞凤舞的五字——天、地、日、月、我。 “我”掌离位,五行之火瞬间被挑于剑尖,支配着整个剑阵。 “我”即为核。 女子青翡的身影在这九重塔的天地间逍遥万象,无尽的灵气源源不断的涌入她挥舞的剑气之中。 不知光阴流转几何,楚倾桉再次收剑时,睁眼面临的已是一个黑漆漆的山洞。 楚倾桉感受着自己身上充盈的玄力,方才在空元九重塔中时,她便已破灵尊,踏入灵神,“布吉岛,这是哪?” 布吉岛郁闷的摇摇头。虽然楚倾桉已早早派他去探查过周遭了,但这地方显然很贫瘠,魔气十分稀薄。 第三十二章 师傅两个不嫌多 如今的魔界,已经退化到有夜晚和白天之分了。此刻,星子点点,长风深寒。 突然冒出来的嗓音像是从喉管里挤出来的,嘶哑空洞,“行了,就流放在这吧,再往前走我们也不用回去了!” 一长串被铁链锁着的上千魔族被几个魔气渲染得面目全非的魔看管着。 那几个魔,走到这停了脚步。 他们从怀中掏出一块黑褐色的古环,上面缠绕着一条玄色的长龙,在他们的念念有词下,一道黑色的禁制开始出现在了这片天地。 领头的大手一挥,解下锁魔缚,“你们把这寒荒开垦好了,说不定等到小殿下诞生的日子,就能出去了!” 话一落,他们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这天地。 “完蛋了!小老婆,我们也莫名其妙变成流犯了!” “你之前也是流犯。”楚倾桉见布吉岛火急火燎的模样,淡淡道:“不过是换了个地方。” 布吉岛闻言如当头棒喝,犹豫了一会,眼巴巴地望向楚倾桉,“那……小老婆,我们该怎么办?” “换个称呼。”楚倾桉低眉平静的在山洞里打起了坐。 “小……主人儿!”布吉岛话刚落,一个小魔孩就爬了进来,“那有个死孩子要进来了!” “别杀……”那魔族少年四肢纤细如柴,双瞳血红,纤长的睫羽一扇一扇的,“我……” 还未来得及说一句完整的话就晕死过去了。 楚倾桉方方抬手,布吉岛就跳出来阻拦,“主人儿,他是王室的人!——你看他的眼睛!” 布吉岛跳出神翎剑,上前把少年抱了过来,掀开他的左眼皮,“朱红色的!像血宝石一样。” “这竟然是最纯正的修罗一脉!我听霸必球说修罗一脉已经数万年不出了!”布吉岛疑惑道:“他们怎么把这么好的苗子流放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楚倾桉手中出现二十六根寒玉神针散发着冰凉的雾气,转瞬之间,便刺入了少年的各个穴位,“鱼目称王,珍珠自然蒙尘。” “噗……”魔族少年口中吐出一口乌血,糊了一脸,他抬眸道:“谢谢……姐姐救我。” 虽然那个脸有几分惨不忍睹,但是……好漂亮的眼睛!布吉岛看呆了。那双血玉般的杏眸太明亮了,不掺一丝血迹的混浊,就像老天精心打磨了上万年的棠华菩提。 要是它也有这么漂亮的眼睛是不是就可以叫主人小老婆了?布吉岛心里打起了小九九。 “你叫什么名字?多少岁了?” “祸及,三百七十岁。” “嘿嘿,他果然比我小!就是个矮人儿小娃娃!”布吉岛拍拍手,“但是……他怎么能叫小主人儿你姐姐呢!” 楚倾桉无视了布吉岛在旁的蹦蹦跳跳,“你既是王室之人,怎么被流放到了这里?” “魔界的原罪是弱小。”祸及敛下双眸,“而我是个废物。” 楚倾桉见此,也猜到了因果,她柳眸闪过一丝沉凝,“你该是在流放途中觉醒的血脉。” “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吗?”楚倾桉低眉看着他,把剑灵状的小小布吉岛拎在手上,“我让他做你的师傅。” 布吉岛见此,连忙表演了一波。他只是对着祸及轻轻吹了一口气,祸及整个人就飘了起来,还来了个干净换装。 把祸及放下之后,布吉岛还向两人闪了闪眼。 “……”祸及侧头看了看楚倾桉,“我可以拜姐姐为师吗?” “不!行!”布吉岛抗议,“你不认我,我就不教你!” …… 九洲,祈灵山中,幻雾肆虐。 在祈灵山外围被困了半月,沈兰溪的白衣如今已是烂得不成样子了,但他身上的伤口不是灵兽伤的,而是灵草。 他知道离开七诀宗前,师尊日日都会亲自去无相峰送药,世上再没有第二个被师尊看得那样重的人。 “五师兄病危,需要上古灵草——千里霜。” “我愿意为尊者去寻。” “你想好了?这世上恐怕只有祈灵山内围有了,——依你的实力,恐怕连中围都进不去。” “修灵一道本便没有对等的坦途。听闻祈灵山中灵草颇盛,兰溪早日去,也好……”早日追着师尊,成为天下第二。 …… 鬼谷。 “九窍心修灵,那是蛮人做法!” “君道才是你该修之术!” 一个小老头眉眼花白,拄着拐杖,突然出现在百里眠迟的身后,一拐杖上去,打散了他聚的灵球,“半年时间你修出了什么名堂?” “就这小小一颗破灵球,也好意思说是用九窍心的聚灵修出来的!” “滥用灵力,本末倒置,枉费一颗九窍心!” 百里眠迟看着面前轻而易举便碎掉的灵球,淡淡道:“鬼谷有劝人改师的癖好?” “什么癖好不癖好?——师傅两个不嫌多,一个不嫌少!”小老头又是一拐杖上去,敲他背上,“你怎么到这就成了死脑筋了。” 百里眠迟没有动,只是眸光微凝,想起了往日师尊冷清平静的声色,“水满则溢,月盈则亏,你身上的灵力可载舟亦可覆舟。用好了是杀敌的利器,用不好是自杀的利器。” “习惯吐纳,去感受流经身体的每一丝灵流,用你体内的灵力去掌控体外的……” 小老头见百里眠迟一副魔怔样,眉眼皱起来,是恨铁不成钢,“喂,小子!我看你是块料子收你入鬼谷,你可知天下多少人想入,门儿都没有!你如此不争气,你师尊弟子不少,又能看得上你?” “没门就去装一个。”百里眠迟薄唇一抿,“再说,与你何干?” 百里眠迟还真是受够眼前这个死缠烂打的臭老头儿了。他下山是历练的,却生生被这老头儿困在这数月,非逼着他拜师,学什么君道。 “你!你你——!简直顽劣不堪!无可救药!” 小老头直接被气走了,他就甩下一句话,“我是管不了你了,我也不管了!你记住,你早晚会回来求老朽的!” 说时迟,那时巧。 “嘎嘎嘎……!”忽然一只黑得五彩斑斓的乌鸦从头顶上飞过。 一卷玉筒便随着它一根斑斓黑的羽毛悄然落下。 百里眠迟展信一看,这是百里煦寒的回信,“兄勿念,弟一切皆好。只是,师尊入了残境,至今还未出,恐凶多吉少。” 百里眠迟凝着最后一句话,眸中变幻莫测。 这就是小老儿的推算吗? 君道只修为君之道。不过小老儿会推算之法,他如今若要得师尊下落,恐怕还得有求于他。 “砰砰砰……” 小老儿见门响了,胡髯一咧,“哼……” 眼看着一个笑嘻嘻的小书童进来,小老儿当即给了他一个暴栗,“怎么是你这,笑嘻嘻!百里眠迟那小子呢?” 笑嘻嘻耸了耸肩。 第三十三章 孤王难掌 楚倾桉见两人大眼对小眼,只是淡淡一笑,道:“尊师重道,先有要学之道才有师之一字,你修魔道,老师也只有布吉岛可当。” 祸及闻言,直接向着布吉岛跪下,叩拜道:“师傅在上!” 布吉岛见此眼睛都布灵布灵的亮了,他连连拍手,“嘿嘿……徒儿请起,徒儿请起!” 他想了想,突然从脑海中掏出一本透明赤红色的魔卷递给祸及,“这个是魔源通天录,血魔之晶里的东西。我还没修呢,徒儿你先试试水,给我累积点经验。” “……”祸及侧眸。 “你没有看到通天两个字吗?”布吉岛撇撇嘴,“好好修,必成大器!” “祸及,你可听说过魔界哪些地方有灵气?” “魔界不可能会有灵气的。”祸及摇摇头,“不过,绝迹幽谷是从来没有魔踏足之地,不知道其中是否蕴含灵气。” “绝迹幽谷……”楚倾桉呢喃了一下,“它在哪?” “这个……我不知。”祸及回忆了一下,“绝迹幽谷的位置变幻莫测,且至今为止还没有魔活着出去过。” “不过,魔都有一处禁地——暗夜星渊,可借咒瞳卜魂。” “好!小主人带我和徒儿杀回魔都!”布吉岛一听又可以杀回魔都顿时兴奋起来,在残境他还没有完成吊打三皇子的事呢……也不知道姐姐怎么样了。 祸及坐地调息开始吸收功法,寒荒夜晚寒冷无比,没有足够的魔气冻死在这都是常事。有布吉岛护法,一夜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去了。 翌日,楚倾桉换了一身被魔气席卷的黑色长袍,整个人遮得严严实实。 她随着祸及刚出来,就被一个四肢发达的魔族拦住了,“你这个废物去哪带回来的苦力?” “耽误了这么长时间不开垦寒荒,真她妈不想回去了,想死在这啊!”那魔嗓音粗噶,说着就是一拳上来。 祸及抬眸,血红的双眸,清亮而冷漠,刚想抬手就被楚倾桉制止了,一道冰凉难听的女音流泻而出,“殿下,我来。” 楚倾桉神翎剑上裹满了浓郁的魔气,上面还带着上古真魔的威压,她抬手,神翎剑指离位,在她的绾剑布阵下,黑金色的符文阵法转瞬而起,只一剑,“离火无相,焚天之怒。” 那魔在刹那之间化为了一堆齑粉! “这……那废……殿下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个这么强大的魔影!” “魔尊若还放不下殿下,又怎么会把他派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楚倾桉站在营养不良的祸及面前倒是显得格外高大,她一身黑衣,煞是神秘,“我是魔影——池离,魔尊派我保护殿下,不得有闪失。” “殿下在路上已觉醒魔狱血脉,待殿下修成,便是诸位返还之时。” 祸及掌心中也瞬间出现一团极具威压性的魔火。 “竟然是上古血脉!!这下我们有救了!” “好!我等,誓死拥护殿下还返魔都!” “誓死拥护殿下!” 祸及站在楚倾桉身后,看着这一幕不由愣住。 上千魔族在这荒漠之下向他叩首。如一片乌泱泱的大军,只待他一身令下,便能掌控整个魔界。 这种感觉就像鲜血一样,让人生出狂野的渴望! 分明半个月以前他们还对他拳脚相加,破口大骂。如今,却只因姐姐两句话便俯首称臣! 祸及清亮的血眸风云变幻,最终只剩下一卷莫测,“你们,若此刻向我立下魔誓,回去都是肱骨之臣!” 果然是好苗子。楚倾桉看着这一幕,冷寒的眸中划过一丝笑意。 “他……他,我怎么感觉徒儿要跟着小主人你学坏了?”布吉岛总感觉自己的智商又要和所有小矮人脱节了。 楚倾桉不置可否,只是看着这无垠天地,淡淡道:“它们下的是天地禁制,恐怕只有祸及练成才能强行打开了。”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啊?”布吉岛无奈地翻身倒躺在剑尖上。 “练兵。” 而王权,不是那么好争的。 孤王难掌。 “姐姐要帮我训兵?” 楚倾桉淡淡道:“我若帮你训,我即为王。” 祸及颔首,他血红的眸子中突然闪过一丝野心,“我明白了,我会将他们练成一支最强大的队伍!” “只有你将魔源通天录修至大成,才有可能打破他们设下的禁制。”楚倾桉顿了顿,“但禁制一旦被你强行打破,就意味着你将四面楚歌。” 这里魔气寂寥,祸及要修成也不知要年岁几何。但也恰好可以让她在这潜心试试,自然五行之火究竟能不能煅烧魔气。 …… 九洲青云宗,血染苍穹。 谢折下了清皖峰后便四处去寻魔气修炼,一路跟随而来。他一路登上百阶步梯,却见了一路横陈的尸体。 他们白色的宗服上干涸着大量的鲜血,身上裹满魔气,此刻面目全非。 谢折手中执剑,只觉身子摇摇欲坠。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呢? 青云宗的师兄弟们曾经还救济过他和云迢。 如今……满宗之人竟无一幸免! “嘭!”一团浓郁的魔气直冲他而来。 谢折掌心中瞬时打出一道黑金色的魔气,一掌劈碎了那团魔气。 一团黑影瞬间出现,他整个人都由魔气组成,只露出一个扭曲的面庞。他目光炽热的看着谢折,向着他那边深深的抽了一口气,“哈……好纯粹的魔气……小子,你竟然修魔了!哈哈哈哈……多么滋补的味道。” 那团黑影两只手中开始旋转起漩涡式的力量,狂风自他身边而起,一时,魔气像是瞬间弥漫了整个青云宗。 谢折双眸血红,开始看到青云宗的人被这团魔气疯狂屠杀的模样。 血腥味刺激的转入他的鼻息。 “好美味的血腥。”黑影一脸贪婪的望着远处的谢折,澎湃的魔气开始吞噬他。 谢折眼球中出现了几丝黑色的血丝,面目不受控制的有几分狰狞,他腰际的玉佩闪出红色的血光。 “砰!”的一声。 从谢折身上爆发出吞天的魔气。 谢折高大的身影立于狂风之中,红色的长袍,衣襟飘飘。他对着那团黑影,掌心一握,那黑影身上源源不断的魔气便开始被吸食到他身上! 谢折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心,他竟然能吸食别人的魔气了吗…… 不知为何,他的内心开始升起一抹嗜血的贪婪。 就在那团黑影刚化作粉齑时,周遭突然出现了大量的正道之人,将整个青云宗团团围住。 他们手中的长剑指向谢折,“大胆妖孽!竟敢屠戮满宗之人!” 第三十四章 魔炁 众人仰头看着阶梯之上,满身魔气的谢折。那少年红衣飘飘,眼眸嗜血。 谢折平息下来,一阵余威扫起了地上落满的树叶,昏黄的日落下,树叶如蝴蝶翩然纷飞。 像是往页,风吹一吹,便翩然而去。 他低眉看了看满地横尸,不由想起其中一个有些胖胖的师兄,他手中总是提着一袋包子,嘴老是满满当当。一遇见他,师兄就喜欢拍拍他的头,“哟,小谢,肚子又瘪了?饿不饿?师兄请你吃包子哦。” 他那时总摇摇头,说,“谢谢师兄。我不饿,长溪身子弱,他需要包子。” 师兄闻言一笑,总是递给他半袋包子,“你这么坚强,我姑且称你为少年。” “小少年,以后有机会了,一定拜入我青云宗门下!你们就能每天都吃包子咯……” “好,以后我一定要和长溪一起来!” 那天也是这样的黄昏下,秋日叶扬。 “魔修孽障!” 义正言辞的讨伐声又将谢折的思绪拉回,他看向下面的宗门子弟,高大的身影像是一片阴影洒下,罩着整个宗门都如此冰寒,他嗓音冷沉,“——他们不是我杀的。” “不是你还能是谁?你这个魔修界的败类!你就是杀人凶手!” 众人想上前去擒住他,但他身上那种溢出来的魔气却像是威压一样,让众人怯步。 “我……我见过他!他……是七诀宗的,神澜尊者的亲传弟子——谢折!” “怪不得前些日会将神澜尊者一剑刺心,原来是入了魔!” “都怪神澜尊者妇人之仁,害得青云宗满门被灭!” “说不定神澜尊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教出这样的孽徒!” 一道道讨伐声钻入谢折耳内,他被魔气萦绕的大脑开始浑噩起来,“嘭”的一声,一道澎湃的魔气被甩出去,将大部分人掀翻了出去,“都给我闭嘴!” 看着众人惊愕恐惧的双眸,谢折脑海中回响着魔族大能的嗓音,“杀了他们!” “杀了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杀了他们!!” 众人爬起来后就开始举剑列阵,苍茫的金光,开始绕着染血的青云宗。 “想她神澜尊者响誉九洲,竟教出一个魔修!一定要找七诀宗讨个说法!” “没错!杀了这个无耻败类!” 谢折闻言,忽仰天大笑一声,““我入魔又如何?” “便是不入魔,你们这群废物又能奈我何?” …… 两年后。 “这里已是流放之地了,你确定是这边?” “领主放心,属下的魔卦还未失算过!”一个黑衣裹身的高大魔族手中拿着一块玄黑色的圆盘,上面的指针疯狂的转动着,“就在寒荒!” 远处,一道道混浊混沌的魔气直冲天际,暗影像是一张天上扣下的网,接住了一次次侵袭。但那股浓郁的魔气似乎马上就要把天地禁制打碎! “是什么人,竟敢强行破坏魔族禁制?”一道妩媚的女音从红色的轿子中流泻而出。 “那群流放之人里恐怕有不简单的人物。他们竟然想靠强行打破禁制的方式逃出来,领主,需要上报魔都吗?” 女音妖娆妩媚,闻言咯咯的笑起来,“你们呀~还真是废物,上报魔都,所有人不都知道魔炁的位置了吗,哈哈~这两个……” 那女人身上就穿着红色的薄纱,近乎赤身的躺在轿中。她抬手看了看自己修长艳红的指甲,一缕红色的魔气攀附上了那道魔界禁制,而后像是血管一样,一步步攀着禁制向上,“本领主都收下了。” “领主大人所言极是,我们若要进寒荒,还得先打破了这禁制,如今有人替我们背锅,的确是好极了!” “你以为这魔界禁制是这么好打破的?”女人媚眼如丝,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魔炁,你以为能撼动禁制?” …… 祸及清亮的血瞳中不停的转圜着一道道金色的符文阵法,他手中血红的魔气像是最佳的血色璞玉,直冲天际。 眼见着那道禁制依旧纹丝不动。 灼望清沉的嗓音忽而出现,“用三千岑河。” 楚倾桉颔首,双手中晕开无尽的星光点点,血红色的魔气攀附着这条红蓝渐变的流动星河,像青枝一样蔓延生花。 狂风在这条星河上闪烁,楚倾桉身上慢慢的裹满了暗蓝色的些微气流,它们之中漂浮着透明而又五彩斑斓的泡泡。 洪流般的力量在她五色的自然之火中慢慢炼化。渐渐的,她唇瓣慢慢苍白了几分。 忽然,她身后出现一道白衣不尘的透明身影,那银白的暖气攀附着她纤细的身姿,在冽冽狂风之中,她像是被神明簇拥着。 “炁。” 灼望修长的五指像是抓住了斑斓的泡泡,将涌入楚倾桉身体中的炁往祸及身上扔去。 与此同时,楚倾桉手中开始运转自然五灵,将泡泡炼化成了丝丝缕缕的虚妄之气,流入祸及的体内。 祸及的血眸越发红亮,身上的魔气笼罩着整个禁制世界。 “轰隆!” “轰隆!” 在强大的冲击下禁制轰然碎裂,像是补天的陨石落在大陆,带起一阵大地的颤栗,上千感受到禁制的消失的魔族皆高呼叩首,“我等愿誓死追随殿下!!” “殿下……呵~”魅姬听着远处声势浩大的呼誓,收回五指的血丝,掩唇一笑,“是裳沉的那个废物儿子吗?” 魅姬深深吸了一口气,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啊~是觉醒了远古血脉的味道……” “看来,今日是收获颇丰了……” 魅姬魅惑的双眸闪过一丝冷光,“去看看我的殿下身边是哪个魔影,竟然能转化炁的力量……” 第三十五章 忽悠瘸了 “出来吧。”楚倾桉忽然停下身子,侧眸看了一眼身后一望无际的荒漠。 “你不是魔影。”峥卜挥手,一道魔气瞬间掀向了楚倾桉的兜帽。 “你是……” 楚倾桉只一侧身便躲了过去,她淡淡瞥了一眼峥卜,手中神翎已出。 “癸酉一族的!”峥卜惊呼一声,忽然便凑上前来,黑洞洞的眼中有泪花闪烁着,“你也是破封而出的?” “能破封而出的,都是我族万年一遇的天才,背负炁源。” 他抬手轻轻遮住嘴,轻声道:“同胞啊,我跟你说,快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就呆在这寒荒也无妨。现在还不能让魔尊知道癸酉一族有人破封之事,否则,我们就成了大罪人了!” 楚倾桉低眉看了眼自己手心的魔炁,斑斓的泡泡像是有了生命一样绕着神翎起舞,“你如何知道的?” “你手上……全是魔炁啊!”说着,峥卜凑近楚倾桉的手,深深吸了一口,他脸上出现陶醉的神色,“好纯粹的魔炁……上百年了……我族终于迎来了救世主。” 峥卜脸上划过一丝恨意,“我们的族人上百年不见天日了!” 楚倾桉见此,微微垂眸,轻叹了一口气,“百年以来,我一直在寻找彻底破封的办法,又怎么可能偏安一隅。” “直到两年前误入寒荒……” 峥卜闻言,面上闪过一丝诧异,同时,他眼中闪过不可抑制的兴奋,“你是说……七殿下已经拜你为师,并觉醒了最强大的远古血脉? “那岂不是只要我们帮他登上魔尊之位,癸酉一族便能重见天日!” “什么东西?” “魔源通天录。”楚倾桉启唇道。 “这不是上古大能之物吗?怎么会在绝迹幽谷呢?” “殿下机缘巧合之下已获得了部分残卷,它的指引是绝迹幽谷。” “绝迹幽谷行踪不定,看来得去魔都的星渊一趟。”眼见着楚倾桉字字都展现出实力的非凡与莫测,峥卜凑近一笑道:“尊下怎么称呼啊。” “我如今是殿下的魔影——池离。” “幸会,池离尊下,我是峥卜。如今是魅姬领主的占魔师。” “领主大人正是来此寻找魔炁的。但依照她的心性,是绝不会屈居于七殿下之下的。所以……为了我们癸酉一族的未来……”峥卜忍辱负重道:“在下一定好好诱导她,向尊贵无双的七殿下俯首!” 好一个诱导…… “啊哈哈哈……这……这人怎么跟个傻子一样啊!”布吉岛躺在神翎剑尖上,拍着肚子左右翻滚,“被小主人你耍得团团转,都忽悠瘸了,还要诱导前主人,啊哈哈哈!” 楚倾桉闻言只神色凝重的拍了拍他的背,“辛苦了。” “不辛苦!我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这一刻,同胞!”漠漠黄沙之下,峥卜像是终于找到了心灵栖息的港湾。 他看着楚倾桉,一时老泪纵横。 …… “领主大人,方才我观这寒荒有古灵划过,占盘亦是大动。故前去探看了一番,魔炁正是来源于七殿下,他不仅传承了癸酉一族的魔炁还觉醒了上古血脉,是帝灵星降世之相!” “他的师傅是绝迹幽谷中走出来的人。我刚刚同她交手了,实在不可硬取。” 魅姬撑着满头青丝,翻看着自己修洁白皙的手指,“你是说……她从绝迹幽谷中活着出来了?” 卜峥黑黝黝的双眸像一潭死水,却透着神秘的涟漪,“是,我见她并非癸酉一族,却也带有魔炁,恐怕真正的魔炁就潜藏在绝迹幽谷之中。” “哦~那就有意思了,看来我们所寻的不过是别人用剩的呀……”媚姬笑着看了卜峥一眼,“那不如我们捧着七殿下这小废物?” “领主大人决定就好。”峥卜低眉恭顺道。 一群人的浩浩荡荡碰上了另一群人的浩浩荡荡,魔族众人见着一绯红华贵的轿子从远处荒漠晕染而来,一双白皙修长的美腿划过干燥的黄沙,似一副夕阳落照的美好光景。 “梨城领主,在此恭迎七殿下回朝!” 祸及一身素黑玄金长袍,如今两年过去,身姿已修洁如玉,似青松玉山。他杏眸如血玉质朴,却多了几分君王威仪,矜贵中流露出漫不经心的冷漠,“禁制方期满,领主便闻讯而来,有心了。” “听说梨城远在千里,领主来得还真是热切。” “听说殿下身边有位美人,倒是听得我心难耐。”魅姬玉指掀开白色的纱帘,看了眼祸及后,便匆匆移开了目光,侧眸看向祸及身边只露出一双柳眸的女子,“果真是见眼即知倾城色,不如殿下借我用用美人,你们一行千人也好去梨城看看他域风光。” 梨城富饶,资源丰盛。千百年来不少领主争抢过这片领域,但它的主人,始终只有一个——一个魅惑如妖的女人。 传说她参加过远古之战,但一战之后,魂体受损,闭关修到了千年后。 祸及看了眼楚倾桉,见其微微颔首才淡淡道:“既然领主盛情相邀,本殿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妹妹且上来坐坐,这枯枯荒漠怎配沾染美人香足呢……"话落,一阵幻粉色的雾气便似虹彩一般,绕在楚倾桉身边,其中散着阵阵奇香,是引人沉沦的味道。 不过一息之间,就连楚倾桉都没意识到,自己竟然已躺在了魅姬卧榻之侧,柔弱无骨的手攀附着楚倾桉的脖颈,她吐息如兰,‘‘美人儿,你身上竟然有离畔的味道……多么久违啊……呵呵呵~’’ 离畔……离畔神花,楚倾桉想到空元中的那座竹楼,眉眼微动,她嗓音冷沉如玉,“怎么,领主也知道离畔?” “我不仅知道,我还去过呢……”魅姬媚眼如丝的眼中忽然划过一丝凉意,像是潜藏了千年的憎恨,又被复杂的情绪所沉冗,她忽而笑起来,声如银铃般清脆,“有机会,美人儿跟我说说离畔好了。” 梨城是魔界唯一的有“春”之地,这里,少了黄沙掩袭。时隔两年,楚倾桉感受到了久违的人间气息。 “美人儿,你说你叫池离?”魅姬侧倚在软榻之上,屏风遮了她的面。 楚倾桉微微颔首。 魅姬见此一笑,“小梨儿,你是不是很想去绝迹幽谷?” 竟是如此敏锐。 楚倾桉方启唇,一道浓郁的粉纱就像盖在了她的薄唇上,透露出馥郁的兰花清香,“噓……我不想听你回答。不过,那个小废物想杀回魔都还嫩了点。咱们魔界的战神灾落还站在中间呢。” “两人可是同出于裳沉一母哦,不过也是奇怪,一个天才,一个废材。”说着,魅姬咯咯的笑起来,“真期待他们打起来的模样……呵呵呵……” 第三十六章 上万年间也只一人 裳沉曾经是魔界的第一美人,不过身上却无半分魔力,不过活了区区三十年便早夭而去,只留下一对双生子——祸及,灾落。 他们出生的日子,正是裳沉离世之际,因此魔尊不喜他们。 灾落生来便觉醒了泣血一脉,绝世天赋被无所出的魔后看上抱养了去,他自小便是金尊玉贵,锦衣玉食。 可祸及却是个实打实的废物,在魔宫受尽折辱。 兄弟两个的待遇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殿下是天才。”楚倾桉淡淡道。 “你说是便是吧。” 楚倾桉一行人只在梨城安稳呆了一个多月,魔都那边便开始陆续派人来了。 “殿下,战争要开始了哦~”魅姬看着一个个魔使从大厅走出去,凝眸看向祸及那张清稚而冷沉的面孔,她双眸迷离而复杂,“你的对手,将会是你的至亲。” “你该如何抉择呢?” 祸及抬头看了眼苍穹,“应该问,他该如何抉择。” “他若选择与我同在,便是至亲。他若站在我的对立面,便是敌人。” “是吗?”魅姬闻言大笑起来,“我也是这么想的呢,呵呵呵~” …… “你说我那个废物弟弟觉醒了魔狱一脉?” 幽绿的灯塔下,一双血红色的凤眸轻佻的看向那封书信,后将其一扫落地。他冷白的侧颜在屏风下勾勒出惊为天人的下颚,清癯高大的侧影,似孤瘦雪霜姿。 “阿弟,怎么又动怒了?” 一女子清脆若清溪的嗓音似风而来。一道娉婷窈窕的身姿落在了灯影上,她一身浅蓝色银纹绣长裙,青丝上仅戴几星乳白珍珠璎珞,映衬出云丝乌碧亮泽,斜斜一枝翡翠簪。 “皖娘……”见到箬皖,灾落的情绪稳定了些许,他眉眼微弯,向来人要抱抱,“你怎么来了?父尊允你出来了?” 箬皖轻轻敲了敲面前充满少年气的人,她嗓音温婉,如泠泠清泉,“是祸及也觉醒上古血脉了?” “没关系……”箬皖安抚的拍着灾落的后背,“他哪里能比得上阿弟呢?倘若他挡了阿弟的路,便是阿弟不出手,我也会除了他。” 灾落纯良一笑,血红的凤眸竟显出几分纯洁清澈,“不用皖娘操心,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他的魔狱强盛还是泣血绝世。” “既如此,母后也算放心了。”箬皖轻轻一笑,轻声细语道:“早些休息,阿弟,莫要熬坏了。” …… “阁下……” “阁下……” 一声声玉髓蒙尘般的清冷嗓音回响在黑暗的空旷之中。 时隔两月,灼望再没有一点声息,楚倾桉便用玄力强行打开了空元。 这次没有灼望的支撑,整个空元都是漆黑一片,那是一种绝对寂静。 这片无垠的空元像是变成了一个可进不可出的深渊,她走在黑暗中,走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已经感知不到时间了。 她屈膝盘坐在地,地面一阵入骨的冰凉传来,她身上五彩斑斓的魔炁忽然窜了出来,散开在了空元之中。 她被一圈圈莹莹微弱的斑斓泡泡围绕着,如瀑的青丝似沾染了粲蓝的光色,楚倾桉掀起眉眼,“阁下,你在这吗?” 那阵粲蓝像是星辰下最温柔的东风,带起一阵淡淡的千里幽兰之气。 很久都没有回应,只有魔炁欢愉的吞噬着她青丝之上的粲蓝,冰凉的寒气持续穿进她的身体里,如附骨趋之,一时让楚倾桉的唇角苍白了几分。 直到楚倾桉感觉到自己头顶似乎被什么东西抚过,轻轻的,如羽毛般。 楚倾桉抬手握了上去,便触碰到了极具骨感的纤细的手骨,有些冰冷。 那只手中传来源源不断的暖气,像是将她从冰窖裹进了棉花里。 她上方传来一声清沉的嗓音,让人听来若山麓中泠泠的流水落入深谷般,低澈而空明。 “嗯,我在。” 听到人声,楚倾桉心中那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觉顿时消散了。 “下次,不要强闯空元了。”男子白衣无尘,高大的身影被粲蓝的星光包裹着,及膝的青丝像是摇曳于漫卷星辰中,他食指忽然渗出一滴血珠,轻轻点在了女子冰凉的额心上,“下次,唤我。” 他修长冷白的手中是涡旋起一圈圈星辰,渗透进了一个个魔炁泡泡中。 楚倾桉回过神,按下他的手,“别再用这股力量了。” 她的手翻转而上,直接把住了他的脉,“你的脉搏……” 神祇以天地化像,不需脉搏。 楚倾桉忽然想起古籍所载,但她停下了嗓音,既然灼望有意揭盖,她便不再提起。 见女子嗓音微停,灼望的唇角忽而微弯,淡若烟缕,却风华惊人,“我的身体没办法出现在真正的魔界,但我闻到了离畔神花的味道。” “离畔神花……”楚倾桉微微凝眸,“它在某个魔族的血脉中?” “嗯,我想借他身体一用。”灼望颔首。 “为何?” “大概……太久没有看过这个天地了。” 楚倾桉挥手,所有的星光瞬间黯淡,周遭开始黑暗寂然起来,她清冷的嗓音平静而低沉,“千年黑暗,是何等滋味?” 眼前之人的身份,她想她大抵是清楚的。能引动天外天星辰之力的,上万年间,也只一人。 第三十七章 你们能永远健在 “于我,岁月无尽,千年而已。”灼望的嗓音是一如既往的从容平静,像是八百里东风吹不起丝缕涟漪,“可人类的寿命很有限,你很稚嫩,可你却不愿稚嫩。” “稚嫩……” 听着这两个字,楚倾桉忽想起母亲亡故后的一个月,她九岁便孤身一人熬过了六十多天。在桥洞下,长椅上,店铺前,夜晚的每一次枪响都深深的扼住了她的心惊,夜风冻得她瑟瑟发抖,但她无人可依。 她想起老爷子离开后,十六岁的她孤身一人生活在空荡的深山之中,半年都见不着几个人影,一呆便是九年。 或许,她是没资格稚嫩。 老爷子给她的那七年时光,是她一生中无论走多远,都注定回首的篇章。 敛去所有神色,她只淡淡道:“时间并不会教会人成长,但世事会。” 梨城今日被风吹来了一起黄沙,密密麻麻的魔兵站在梨城前,兵临城下,蓄势待发。 “七殿下屡教不改,被流放去寒荒之后竟私自打破魔族禁制,逃来梨城,我们殿下奉魔尊之命,将其带回魔都受审!” 一个长相粗犷的魔族身披铠甲,站在数万大军之前。 一架奢靡华贵的轿子红纱轻扬,忽然出现在了梨城之上。 妩媚威仪的女音自高高的城墙之下传来,宽延千里之远,“呵呵……你倒是好大的胆子,无故带兵包围我梨城,是当我一个弱女子好欺负吗?” “嗯?”随着最后一音落下,一道道紫粉色的魔力如纱幔般向着城下扩散而去,同时,城墙之上转瞬出现了大量魔兵,他们手中持着弯月弓,向着城下蓄势待发。 那魔气纱幔如有形之刃,划开在魔兵身上时,顿时就冒出了一阵阵黑色的浓雾,像是硫酸一样腐蚀人的血肉。 哀嚎之声瞬间响彻城下。 一枚黑金色的骰子忽然从空中落下,紧接着一身红衣的血眸少年瞬间出现在了半空中,他漫不经心的接下了骰子,骰子像是瞬间分割成了两瓣,开始转动起来,里面散发着浓重的血雾,蔓延到魔兵身上时,他们瞬间便恢复如初了。 空气中有一阵微涩的玫瑰香气被浓重的血腥气味所掩盖,但还是被魅姬敏锐的捕捉到了。她妖娆生色的双眸转瞬闪过一丝复杂的冷光,随后她却是一笑,“呵呵……殿下战神之名的确名不虚传,不过……七殿下可不在我这。” “魅姬领主总是这么喜欢开玩笑,不过,既然人不在便罢了。”闻言,灾落微微歪头,一笑,“听闻梨城是有春之地,那不如,请本殿进去坐坐?” “殿下,魅姬领主曾经参加过一战,实力深不可测,你不要激怒……” “给本殿闭嘴。”灾落只淡淡瞥了那副将一眼,“她若有那实力,那代魔尊都亡了,她怎不称霸?” “好啊。”魅姬手一挥,玄铁沉重的大门瞬间大开,她妖娆一笑,“倘进来了,可不要轻易出去咯。” “殿下!”忽然一道魔影出现在灾落的身边,“鄞地被上千魔军偷袭了!” 灾落思量了两瞬便侧头道:“撤军,回鄞地!” …… “姐姐……你好好休息,我今日定拿下鄞地。” 楚倾桉昨夜才布下了上千人的瞬移阵,只用魔炁连带着将上千人传送过来,几乎将她身上沾满了星辰之力的魔炁耗尽。 只是……阵的威力果然强大。鄞地与梨城千里之隔,不过用了空间九重一阵便在一夜之间,悄无声息的送了千人直入鄞地。 古籍上所记载的最强大的阵法师是远古真神长澜晏清。长澜上神最出名的除了他风华绝代的容颜,毁天灭地的神力之外,便是他素手可引日月恒星的阵法造诣。 楚倾桉低眉想着那变幻莫测的阵法,在灼望的指点之下,所谓的空间九重在她的手中就像小孩子手中的游戏转盘一样,可以随意拨弄。但它却蕴生了强大的空间法则。 果然……奇门不可估测。 祸及扶着楚倾桉到榻上休息,看着她泛白的脸色,他血玉般的眼湿润了两分,“……姐姐和师傅是这世上唯一对我好的人,我只希望……” “你们能永远健在。” 看着祸及可怜兮兮的心疼之言,布吉岛感动得稀里哗啦,他就知道这孩子有良心,呜呜! 但是……这傻孩子怎么用的词呢?什么健在不健在的! 楚倾桉闻言,抬手摸了摸祸及的发顶,她微微弯唇,“好,我待阿及。” “灾落恐怕要回来了,你快些去吧。鄞地只有群龙无首之际方可攻破。” “好,姐姐在这等我。”祸及乖乖的点了点头,转过身,血眸中又恢复了杀伐之气,锐利而冷漠的看向营帐之外。 “小主人,神祇大人已经沉睡了。捉住灾落也不急,你先休息休息,别累倒了!”眼见着楚倾桉又要站起身,布吉岛赶紧将人拉住。 楚倾桉起身倒了一杯茶,只微抿了一口淡淡道:“喝口茶。” 既然能坐等,又何必大费周章去寻? “布吉岛,把追云之境放出来。” 布吉岛竖起大拇指,优雅,实在是优雅,他的小主人果然聪明。想着,他跳到剑尖上,一阵魔气在他手中逸散开来,一小滴散着银光的小云朵趴在祸及的一根青丝上。 此刻鄞地上空充满了浓重的魔气,魔族的哀鸿声湮灭在他们化作的粉齑之中。所谓神无脉搏,魔无实体。 不过上千魔兵便要攻破了战神领地,这战神称谓又何其可笑。 “七殿下!七殿下!”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他们攻入了这座充满魔气的领地,并插上了一面面血红色的旗子,旗子右上角描绘着黑色的曼陀罗,在长风之中翩然若飞。 "七弟。"忽然一道温柔平静的嗓音从高楼上传来,“你和阿弟本该血浓于水,又怎能自相残杀?” 女子纤细的身姿在风中飘摇,“当初你流放寒荒,我求过父王母后,但弑兄之名大于天。怪我没用,是我没有保住你。” 整个魔都或许也只有箬皖给予过他关怀,会在寒气席卷时送他棉被,荒漠如沙时送他酥饼,而且这一举动整整持续了数百年。想到这些,祸及心中有几分动摇,他血眸澄清的仰天看楼上女子,"阿姐,我一直很感激你。但今日之事,我已无退路。" “还请阿姐移步。”他差人去请箬皖离开这个荒乱战场。 “阿弟,数年不见了,我可以抱抱你吗?”箬皖从高楼上落下,蓝色的衣襟如荒漠甘霖,"数百年间你是否怨怼过你和阿弟一母同胞,却过得云泥之别。" 祸及没有说话。 布吉岛在下面急道:“完了,小主人!我感觉这女人和那个莲姬一样,笑里藏刀。分明就是站在灾落那边的!我徒儿不会中了感情刀吧?” 布吉岛一想到自己姐姐的际遇,不禁瘪着嘴忍泪道。 第三十八章 我的,阶下囚 楚倾桉凝着那一幕,平静的柳眸波澜不惊,只云淡风轻的品了一口茶,“你猜对了,——” 布吉岛闻言,马上要哭了。 “一半。”楚倾桉不急不缓道。 祸及感觉自己被女子轻轻拥入了怀中,女子的怀抱很有温度,带起一片柔和的馨香。 “阿姐……你也觉得我很坏吗?”这是祸及第一次被拥抱,他像是被暖呼呼的棉花包裹住了,这种感觉领他十分患得患失。祸及低眸轻声道:“你也觉得……我会弑兄吗?” 一瞬两瞬,空气寂静下来了。 “弑兄之人……罢了。”箬皖话落,一把极寒厄刃狠狠插入祸及心脏处,却在一瞬之间被一朵软绵绵的棉花挡下来了。 “吭哧!” 祸及看着箬皖手中的厄刃,那暗黑的匕身闪烁着黑亮的色泽,像一条深渊中最毒的蛇,被咬一口就会万劫不复。 祸及不可置信地退后了两步,分明此刻他身上没有一点伤口,却觉得心脏痛如千刃在割。他神色受伤的抬眸凝向箬皖,手中血红的魔气瞬间将人禁锢,“阿姐……你过去为什么要赠我希望?” “为什么……如今又要残忍的打碎?” 祸及仰起头来,如瀑的青丝似火凤的啼鸣,飒飒的向下坠去,渐渐闪烁出几分暗红的血光,“阿姐,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唤你……” “为什么?”箬皖见少年的模样,眸色微深,而后还是嗤笑了一声,“你觉得你配得上我的好吗?” “废物就罢了,竟还以亲情为刃,因为嫉妒弑兄。” “弑兄?”祸及血红的眸凝着箬皖,从澄澈到冷漠,不过一瞬之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们欺我,说我实力鄙弱,可我若当真能杀了弋羌,你们又说我大逆不道,其罪当诛。” 祸及的嗓音彻底冷漠下来,“现在我终于知道,将希望放在你们身上,才是真正的原罪。” 那朵小白云闻言开心的跑进祸及摊开的掌心中,蹭了蹭他冰凉的手心,像是一朵小太阳。祸及低眸看着这朵小白云,它绵软的身体上忽然多了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他看着不由弯了弯唇,“谢谢师傅……” 小白云开口说话了,它瞥了一眼旁边的箬皖,嗓音厌恶,“徒儿,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变傻了!” “……好。”祸及感动的点了点头,犹豫了两瞬后,他没出息的抽了抽鼻子,恳请道:“……还请姐姐留她一命。” “哼,你这个没用的家伙!都是小矮人,你怎么就没有她的心狠手辣!到现在还想着她!” 祸及低眸沉默了。不管数百年间,箬皖是不是刻意为之,是不是只当他是路边随处可逗弄的小狗,那都是他生命中少有的光芒,今日只当以命偿清。 “好,我答应你,不伤她性命。”女子清冷的嗓音从云朵脑袋中传出来。 祸及闻言一喜,他很害怕姐姐说他还不够狠,让她失望,“谢谢姐姐。” …… “打碎一个人的光很不容易,因为大家都想活着。可你,——”楚倾桉侧眸看了一眼一旁被捆魔绳束住的女子,“很轻易的做到了。” “不珍惜一次,后面便是千次万次,都拾不起落地的信任。” 箬皖抬眸看着眼前一身黑袍玉立的人,她水光潋滟的双眸闪过几分冷意,“是你教唆他攻打鄞地的吧?你在利用他。” 箬皖不屑一顾,“又怎么配讲正义凛然?” “既然不配讲正义,那就讲讲什么叫强者为尊吧。”楚倾桉微微颔首,她一挥手,箬皖便被束缚在了这殿内的长柱上,纱帘被风刃划破,束住了她的嘴。楚倾桉自她身边迈步而过,带起一片淡淡的涩香味,她淡瞥一眼,不曾驻足,“我的,阶下囚。” 话落,楚倾桉慢条斯理的坐到了殿内上座,她挥手看了看追云之境。 布吉岛见楚倾桉表态了,当即从神翎中跳了出来,他撸起袖子,从一旁拿了根插花瓶上的羽毛。 “你这个恶毒的小矮人!”布吉岛踮起脚尖将羽毛放在箬皖鼻息前,眼看着她打了好几个喷嚏,拍手笑道:“你可真好笑!” “等会儿,你的战神阿弟愿不愿意拿自己换你呢?”布吉岛作思考状。 闻言,箬皖瞬间挣扎了起来,她双目恨恨的看着楚倾桉。 “不许拿这个目光看我小主人!”布吉岛又拿上了羽毛,“果然是自私的毒花,一旦涉及你在乎之人,你才知道痛的滋味?” “我徒儿那般单纯可爱,你就那样伤他,还为了另一个人要置他于死地?” 布吉岛话落,殿中忽然传来一阵阵狂风,散发着浓郁的魔气,与此同时,外面也传来了军队大战的混乱声,“杀啊!!!” 一双修长的手刚要触到那根长柱,楚倾桉微微掀眸,黑紫色的色光绕着一圈圈符文自地上升起。 那袭张扬红衣触到长柱的那瞬间,手中翻转出磅礴的泣血之力,一时,大殿八面空窗,强烈的魔气冲击而出。 第三十九章 他还打你 “小主人,你醒了?” 灼望方睁眼,布吉岛的脸就贴了上来,圆圆的小眼睛咕噜咕噜地转,紧张地盯着他。 从布吉岛脑袋旁投射过的刺眼光芒让他微微闭了闭眸……真是……久违的天光。 “小主人,你怎么不说话?”布吉岛暗自搓搓手,看向眼前淡漠清冷还有些不适的女子,他小心翼翼道:“我……我没有闯祸吧?” 女子微微抬手,低眉看着自己纤细白皙的手指,如同上好的羊脂玉,他浅浅地深吸了一口气。 没有闯祸? 只见女子眉眼一冷,瞬间便提起了布吉岛的衣领,将人扔出房门。 “……啊呀!啊呀!”布吉岛抱着自己,像是一颗球一样,从阶梯上滚落了好几阶。 最终是头着地,布吉岛低头看着自己裹满泥沙的衣服,委屈地瘪嘴道:“都怪那个破矮人!” 他立即跑去了鄞地的地下暗牢,看着里面奄奄一息的少年,他凑上前去,“啪”的一声就扇在了少年精致如玉的脸上,“你这个破矮人!都怪你!” 猝不及防挨了一耳光,昏睡的少年立马就悠悠转醒了,眼看着布吉岛的手又要落下来,他嘶哑的嗓音微出,“布……” “啪!” 又是一巴掌,少年的脸色立马黑了起来,眸光冷得可怕。 他运转起手中魔炁,却发现身上一点力量都没有。 “哼,还想动用你的泣血之力?这可是锁魔锁!”布吉岛站直了身子,骄傲地踢了踢少年冷白脚踝上的玄金色小锁,如同花孔雀一般昂起了头颅,“我亲自锁的!” 少年低眉看了一眼自己血红色的长袍,脸色又是一凉,他凤眸微掀,眸光冰冷的盯着眼前洋洋得意的小人儿。 那种满满的冰凉无故让布吉岛打了个激灵,这……这小子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怎么……怎么……那么像……小主人? 布吉岛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连忙扇了自己两个耳巴子。 呸呸呸! 这种蠢蠢的小矮人怎么能和运筹帷幄的小主人相比? 他正想继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敢瞪他的人呢,一页青衣忽然便晕开在这暗牢之中,带起一片淡淡的千里幽兰之香。那人抬手,关着少年的暗牢瞬间被劈了个粉碎,吓得布吉岛连忙闪到一边,瑟瑟发抖,“小……小主人……您怎么来了?” 眼前的小主人怎么比以前凶狠那么多? 布吉岛低声道:“我……我帮你教训这个坏矮人呢!” 女子轻瞥了布吉岛一眼,看着少年脸上的两个巴掌印,脸色难看极了,面沉如水。她直接一巴掌将布吉岛又拍进了另一间暗牢中锁上。 地上奄奄一息的少年紧紧凝着向她走来的青素女子,昏暗的地牢中,她如瀑的青丝沾染着碎蓝色的流光,眉眼吞月,有幽居空谷的惊鸿之美。 女子步步带起千里幽兰之香,如落九幽昙花之境。 也难怪众生喜爱颜色,她竟也喜欢上了自己这副倾国色的皮囊。 女子上前解开了少年的锁魔锁,微微弯腰,将少年抱入了怀中。 少年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庞,原本素淡的容色凑近如棠华绽放,她微微启唇,喉口却十分干涩,就像是被刀片刮过。 “没事,有我在。”女子向少年微微摇头,示意她不必说话。 眼看着女子抱起少年一路扬长而去,布吉岛趴在监狱栏前看着这一通操作,目瞪狗呆。 完了!天塌了! 小主人被脏东西附体了!!! “姐姐,你……” 但很不幸,刚出暗牢他们就碰上了祸及。 女子青衣素淡,步履生风之间,青丝摇曳,如玉山倾倒。一阵滚烫的馨香便落在怀中少年的身上。 那少年面色苍白,只虚弱的倚靠在女子胸前。 祸及看着这一幕,愣愣的退后了两步,“……姐姐这是要带他去哪里?” “走……”少年只轻瞥了一眼祸及,便低低吐露一个字。 祸及就这样与两人擦肩。 看着两人渐渐消失的背影,夕阳的余照落在少年的身姿上,显得格外落寞。 祸及看着看着,忽然便蹲下身哭了起来。 为什么……似乎所有人都偏爱他的哥哥?便是天道也赋予了哥哥更绝世的天赋。 低低的抽噎声传进暗牢之中,布吉岛趴在地上细细听着,这才发现是自己小徒儿伤心了。 他连忙将人叫过来,“小徒儿,小徒儿!” 祸及血眸通红的走进来,看着牢中的布吉岛,低声道:“师傅……你怎么被关里面了?要我把你放出来吗?” “小主人关的。”布吉岛摇摇头,“我……好像闯祸了,小主人醒来之后好可怕。我可不敢擅自出来。” “小徒儿,你哭什么呀?”布吉岛拿出一张珍藏得香香的帕子,想给祸及擦擦眼泪,“这可是我姐姐留给我的,很珍贵的,便宜你啦!” 可少年两年间便已挺拔了,高高的,像是一个独当一面的大人。 布吉岛踮起脚尖,还是够不着。 祸及红着眼,弯下腰,将自己的眼睛凑到布吉岛手边。 布吉岛愣愣的看着这一幕,轻轻擦去了少年眼角的泪水。 “师傅,谢谢你。至少……我还有你。”祸及靠着暗牢的门就跌坐下来,与布吉岛背靠着背。 “你可是小矮人啊,又不是笨蛋。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怎么会没人呢?”布吉岛嘟囔道。 祸及闻言一笑,“是啊,怎么会……没人呢?” 可是百年之间,只有箬皖对他好过。 但那点微不足道的好在面对他的哥哥时,他还是一滩被踩在地上的烂泥。 就连姐姐……或许也是这样想的吧。 “你可别误会小主人。”布吉岛想着方才那一幕,脑袋瓜突然就灵光了一回,“她很好,不是那个恶毒小矮人的虚伪。就是很好!” “一个很好的人,肯定不会突然变得不好。除非,她就是不好!” 祸及听着布吉岛的话不由一笑,“师傅为什么老是叫我们小矮人啊?” “当然因为你们很小啊。”布吉岛嫌弃地低头看了看现在的自己,“我以前可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巨人,宫殿那么高!” 这边,宫殿巍峨。 女子将少年放在床榻上之后,便展开了手中的二十六根寒玉神针,运转着玄力刺入少年的各个穴位。 “噗……”少年吐出一口鲜血后,又被女子喂了两口茶水。 “阁下……“少年抬眸盯着眼前这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她感受着自己脸上还没消肿的巴掌印,饶是她,心中也很难不波澜,她血红的凤眸显出几分冰凉,“看来是布吉岛坏事了。” 神翎上攀附着太多魔炁,加之楚倾桉本身也带有离畔神花,神翎的突然搅弄导致楚倾桉也被强行带入了阵法,让三人完全错了位。 “他还打你。”灼望话落便沉默地坐到了软榻一边。 楚倾桉闻言,面色是难看了两分,但还是淡淡道:“他已被关暗牢了,便罢了。” 照旁人视角,那是危难之际,布吉岛却愿意替她承伤,也算白水鉴心。 语毕布吉岛,两人就开始大眼瞪小眼了。 看着另一个自己出现在自己面前,这种感觉很奇妙。 “你会沐浴吗?” 就这么一柱香完,灼望忽然启唇道。 “怎么了。” 灼望沉默了一会,换了个问法,“你觉得我能沐浴吗?” 楚倾桉这才明白灼望的意思,她抬手轻轻揉了揉眉心,傲慢精致的少爷面孔多了两分沉默,“不用洗。” “可是……”灼望话到一半停下了,他耳尖泛起一抹淡淡的绯红。 楚倾桉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女子青衣上沾染了几分血迹。 第四十章 阁下怎么比我还娇羞 “布吉岛……” 看着那抹血迹,楚倾桉深吸了两口气,又默念了两遍这个名字,才平息了怒火。 几乎还没有人能把她逼成这样。 灼望感受到一股鲜血似乎正在沁染这身青裳,他不敢再动丝毫。沉吟了半晌,只是默默地看着少年。 可后面,随之而来的还有小腹处传来的丝丝痛意,就像所有痛觉神经搅弄成了一团,让女子鬓发之间都多了两滴冷汗。 看着这一幕,少年血色的凤眸沉凝了一下,她那具身体本便惧寒,“阁下,你快从空间中拿一件衣裳出来,我帮你换。” 换了身体后,她已经没有自己身体的使用权了,就像方才那二十四根寒玉神针可以被灼望信手拈来的使用。 灼望不曾想过,上万年间少有的几次痛感,其中一次是女子的月事提供的。他微微抬手,玄力带起的暖意这才让他好转些。 世间女子,的确不易。 灼望进入空元便展开了木柜,里面有一叠青绿色的长裙,正散发着幽幽之香。他上楼去,便看着另一个自己正生无可恋地坐在高楼之上。 听到脚步声,灾落瞬间激动起来,“我的眼睛……这里是哪里,你干了什么?” 以往清冷绝世的面孔此刻有几分狰狞,生生破坏了神祇之容。 “安静一点。”灼望抬手封上了他的唇,同时一股玄力抚上了灾落的额心。 那具神躯也唯有拥神格之人才可行使,如灾落这样的魔族只是呆在里面都会觉得焦躁不安,心神不宁。 这玄力一点后,那种禁锢感便消散了。灾落看不见,只感受到女子在向他靠近,千里幽兰的香气在周遭溢散开来,他不安道:“你……你要干什么?” “把衣服脱下来。”灼望想了想,用这具身体扒自己的衣服总归不好,还是让灾落动手好了。 “你……你痴心妄想!”听着女子清冷低沉的嗓音,灾落的双手立即护住自己,他又激动起来,“早知道你们这些都外女子性情奔放,放荡不堪,但你今日休想辱我清白!” “我心中只有皖娘一人,你便是霸王硬上弓也没用!”灾落用着那张最绝世的面庞却做着又怂又大义凛然的表情,看得灼望抬手一巴掌落了上去。 一阵清风席卷了灾落的身体,灾落只感觉身上一凉,白衣云缎便落到了女子手中,女子看了一眼浑身透露着抵死抗拒的人,淡淡道:“不必想得太好,我看不上你。” “给你留了里衣,你先穿几年吧。” “什么!”似乎察觉到女子只要他身上的衣服,灾落神色放松了很多,眉眼瞪大,“你要让我看不见,只穿里衣,还要在这生活几年?” “阶下囚想那般多做什么?”灼望淡淡道:“你若不愿,我可以帮你沉睡。” “不用了,我知道自己沉睡。”灾落撇过眼,谁让他现在是阶下囚呢,“你把皖娘怎么样了?” “她无事。” “我的眼睛呢?” “别多想。”灼望嗓音顿了顿,“这几年都看不见的。” “你!!” 灼望抬步便出了空间,手中抱着自己冰凉幽兰的白衣。 楚倾桉只看了一眼,“我能穿上吗?” “是我穿。”灼望低声道。 “那是我的身体。”楚倾桉微微抿唇,看着眼前绝世独立的女子。 “应该可以,只是宽松些。”灼望低了嗓音。 楚倾桉见此也不再说什么,那张精致的少年面庞上闪过关切,“可还痛着?先泡一泡热水澡吧。我让人打了一桶水来。” 流苏帘后,放置着一桶冒着白烟的热水,上面还铺陈着玫红色的花瓣,晕染出一阵阵幽香。 灼望的双眸被少年用白纱束住,少年的五指也很修长,只是指腹多了两分厚茧。 殿内暗红的光亮下,少年比女子要高,轻轻掀开女子的衣裳,投射在寡淡的屏风之上,宛如一对齐眉的璧人。 女子窈窕的身子最后以白玉无瑕的状态落入水中,玫红的花瓣落在女子白皙纤薄的肩上,就像是神祇沾染了醉酒的靡丽。 少年喉结微动。 见少年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女子白皙的耳尖已通红,根本不敢乱动,只怕触到不该触碰的地方,在氤氲热气的水中,小腹处几乎没了绞痛之感,“暖水果然有用。” “别动。”看了眼女子清冷玉色上的旖旎,少年拿起长帕擦拭起那抹玉色,她嗓音低沉,“阁下,你怎么比我还娇羞?” 第四十一章 杀师证道 柔软温热的帕子擦过这具温香软玉,少年幽香的鼻息似乎就近在咫尺之间,混着水汽,温热,潮湿。灼望听着少年的话,清冷深邃的柳眸末梢微红,一闪而过一丝不自然。 “阁下?”楚倾桉见红了眉眼的人沉默不语,竟微弯了眉眼。 倒是第一次见自己这番神态。 女子抬起一只玉藕般的手,往一旁轻轻洒了洒水,她微微闭眸,淡淡道:“是太热了。” 少年见此只是淡淡一笑,她抬眉看向一旁屏风上“琴瑟和鸣”般的影。此刻少年高立,女子纤薄,如同古画中烙印下来的眷侣,她忽然沉凝道:“见一见这天日……对阁下来说,代价确实很大。” 说罢,少年将帕子放入女子手中,“我去看看布吉岛。” “别去。”水中一圈涟漪绽放,女子忽然抓住了少年的手,他抬眸,“……该让他长长记性。” 楚倾桉低眉便看见灼望沉凝的双眸,那是与她曾经的淡漠截然不同的眸光。再望,那是一片没有尽头的亘古,如今却浮动了一座连绵青山,隐有丛花现。 “你……”楚倾桉微微失神。 “阿弟!” 忽然一道温柔焦急的女音便闯了进来,“你在里面,是不是?” 少年沉默了一瞬,轻吐了一口气,将手腕从女子手中挣脱。她的脖颈错过女子的耳畔,轻声道:“君子谋,兵不见血。” “阁下,也要扮演好我才是。” 少年红衣墨发,清雪之下透着沙华妖冶。灼望清冷的眸光微怔,“好……” 楚倾桉理了理绯红的衣袍,精致平静的眉眼转瞬变得浪荡不羁,他推开门,“皖娘,你来了?” “阿弟,你怎么……”箬皖隔着屏风隐隐约约看到女子绰约的身姿,她秋水般的双眸猝不及防便落下一滴泪珠。 “皖娘,我想过了。我与祸及本便血浓于水,是彼此唯一的亲人。又怎么能两败俱伤,让他人坐收渔利?”少年眉眼桀骜,似乎运筹帷幄。 “那个池离……你为何在她房中?”箬皖见此,没得反驳,其他王子的确也在虎视眈眈。 “什么我在她房中?”少年眉眼一冷,凤眸冰凝,“是她在我房中!——她受了伤,祸及把人安排在我殿内,也不通知我,实在是目无尊长。” 这边,灼望也已洗好了,他抬手,眼纱落下,白衣也裹到了自己身上。 那白衣很宽大,他如瀑的青丝只落在肩膀一侧,眉眼如黛,像是将一个绝世的月上美人裹在了一团软绵绵的棉花里。 清冷灵动而又绝世不尘。 那水声方“哗啦”落下,女子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冷白的肌肤在夜色下泛着淡淡的白雾。她看向箬皖,嗓音清冷平静,“药送来了吗?” “我……又不是送药的。”箬皖闻言也是一阵无语,“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子如何能呆在阿弟房中?” “为何不能?” “你……”箬皖长眉微蹙,这个女人果然难搞,难不成她想把两兄弟都拿下? “你不过是祸及的魔影,怎么能倒反天罡?” 灼望眉眼都未抬,只淡淡道:“我是他师傅,你是我阶下囚。”说着,他将目光移向灾落,“且,他也想拜我为师。” 灼望只瞥了她一眼,吝啬目光,“你没有资格质问我。” 楚倾桉看出来了,灼望似乎对眼前的女人有些敌意。 “阿弟,是这样吗?”箬皖不可置信的看向楚倾桉。 楚倾桉只淡淡将目光移向天际,“嗯,池离阁下很强,我想……拜他为师。” 楚倾桉也很无奈,才同他说了不要ooc,他就破功了。 “什么?”箬皖柔和的面容一冷,“阿弟,你忘了她之前是怎么对我的?” “皖娘。”楚倾桉拉过箬皖嫩白的手,轻轻拍了拍她,低声在她耳畔道:“魔界——强者为尊。以后再杀师证道也无妨。” 因着这最后一句话,箬皖也是松口了,她眸光微冷的看了一眼一旁绝色的佳人,“既然如此,师傅和徒弟住一间房也于理不合吧?” 其实魔界哪有什么于理不合,但是箬皖总感觉眼前这个池离吃这一套。 灼望只瞥了楚倾桉一眼,淡淡道:“我还没答应他。” 他是听到了……嗯,杀师证道。 “好了,皖娘。你放心,我不会做有失分寸的事。”少年轻轻推了推箬皖,然后猝不及防拉着灼望关了门。 见箬皖离开后,楚倾桉倒了一杯茶来双手奉上给灼望,她长眉微挑,血玉般的凤眸像是带起几分戏谑,“不答应吗?” 灼望接过那杯茶,轻噙了一口,“我还不想被杀师证道。” 楚倾桉闻言忽低眉一笑,后只淡淡道:“灾落呢?” “空元中。” “既如此,明日我便去魔都。”楚倾桉道。 虽然鄞地已被祸及控制了,可她要让魔尊知道,灾落还是从未败过的战神,祸及已经伏诛。 如此,祸及才能在鄞地安然起势,而她也可去魔都寻找绝迹幽谷。 “明日我收你为徒,随你一同前去。” “阁下在这伴着阿及亦是可行。” 灼望闻言,清冷的柳眸沉了两分,淡淡道:“伴着你的阿及,变数太大。你一个人,找不到绝迹幽谷。” “变数……”楚倾桉听到这个词,不由想到九洲之况。她已经在魔界呆了两年多了,谢折修魔没有她的玄力调息,不知他近况如何了。 恐怕,魔界之行,的确会有变数。 翌日,祸及果不其然,闻着味儿就来了。 “阿及。”楚倾桉一身红衣,长眉入鬓,她站在空旷的殿内。 这嗓音很平静,祸及总觉得这个语调莫名的熟悉,前方人的眉眼也没有了之前的高傲轻佻。 他看了看一旁白衣无尘的女子,没有回灾落,“姐姐,你要收他为弟子?” 灼望淡淡颔首,“鄞地,他愿拱手让你。” “我不需要鄞地。”祸及垂着眸,他想要的不过是…… 同样修魔,凭什么她就愿意收灾落为徒? “阿及,我是你的兄长。”楚倾桉走上前几步,血眸凝着身前的少年,“从今往后,我会护着你。鄞地,我交给你。明日我会和池离阁下前往魔都。” “我不需要你的施舍。”熟悉的语调让祸及内心有一丝动容,可他还是被这种情感偏颇带走了理智。 他不明白。 为什么自己所有来之不易的东西,都可以被灾落轻而易举的得到? 为什么后来者居上? 为什么他对自己不闻不问,轻蔑了自己数百年,如今一来就想带走他的师傅,他的姐姐,一走了之。 竟还有脸说出,往后护着他! 第四十二章 娶女人,我替了 “这不是施舍。”少年很郑重的看着祸及,“魔都夺权之争很激烈,我想要一个可以依靠的弟弟。” “你可以觉得这是一次利用,但我们往后将成为战友,而不是对手。” 灼望也在旁淡淡道:“阿及,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祸及低眸,后道:“好……我听姐姐的。” “姐姐……师傅可以留在鄞地吗?”祸及看向灼望,眸中有几分小心翼翼。 见楚倾桉轻轻点了点头,灼望淡淡道:“他若愿意,可以。” 祸及闻言一喜,“只是师傅还在牢里被关着。” “待我走后,你再把他放出来。”灼望想到那两巴掌,眉眼微沉。 “今日,我将收殿下为徒。”灼望走到上座,慢条斯理的坐下,他平静空渺的双眸紧紧凝着阶下的少年,像是在透过她的身体,凝望灵魂。 少年上前去,跪下了双膝,手中捧着一杯茶,低眉道:“师尊,请用。” 祸及看着这一幕,眉眼微红的别过了头。 灼望接过少年手中的茶水,轻抿了一口,“徒儿请起,不必虚礼。” 话落,灼望走下阶梯,云染般的白衣划过一殿馨香,他将裹挟着魔炁的神翎剑交到了祸及手中,“拿好了,剑毁人亡。” 祸及怔怔的看着这一幕,他清楚的知道这是姐姐的佩剑,布吉岛就铸在里面,可贴身佩剑怎能离手? 姐姐,待他不薄。 他忽然跪下身,血玉般的眼滴下一滴泪珠,“姐姐放心,鄞地……祸及一人便够了。神翎是姐姐的佩剑,魔都凶险,我只希望姐姐一路平安。” …… “啪!” “啪啪!” “啪啪啪!” 清脆的响声响在客栈中,布吉岛一张小脸已经肿成猪头了,他还哭着打自己的脸,“小主人……呜呜,对不起!我狗眼不识泰山!呜呜,我有罪!” “好了,别打了。”少年制止道。 “不,呜呜,我竟然打了小主人,我该死!”布吉岛越想越伤心,“若不是我自作主张,小主人也不会变成男的,呜呜!” 没想到自己那天不仅没教训到坏矮人,还打了小主人两个耳巴子。 布吉岛想到这个,想死的心都有了。 “行了。”灼望不过一句话,果然制住了布吉岛的哭声。 布吉岛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灼望,他竟然让神祇大人跑进小主人的壳子里了! 幸好有小主人在,不然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马上就到魔都了,我要先去宫中拜见魔尊。”楚倾桉淡淡道。 翌日,楚倾桉一人进了宫中,走到一半便迷了路。 想到那个消失的婢女,恐怕是有人不欢迎他回魔都。毕竟,灾落虽贵为战神,却也已经两百多年没有进过魔都了。 猝不及防,便在蜿蜒小路中与一身黑红色斗篷遮身的人相撞。 那人整个人死气沉沉的,只看了一眼面前红衣深深的少年郎,嗓音沉哑,“殿下。” “你识得本殿?”少年微微勾唇,眉眼满是桀骜,“那便帮本殿带带路。” “殿下这是鄞地落败了,回魔都了?”那人轻蔑一笑。 “你放肆!”楚倾桉眉眼微沉,一道浓厚的魔气便打了过去。 那人轻而易举的便躲了过去,“殿下还挺大。——不过,您不是一直在找我吗?” 少年微微眯眸,立即便想明白了,“你是暗夜星渊的?” “不错。”那人低哑的嗓音像是垂垂老朽,“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楚倾桉抬眼打量了眼前之人一眼,只觉得眼前之人身形颇为熟悉。 “替嫁。” 此话一落,楚倾桉差点忘了自己如今是少年身,他眉眼慵懒,“哦?你知道本殿是谁?” “我当然知道。”那人轻蔑一笑,“我要你嫁的是梨城领主——昭离。” 楚倾桉眉眼微沉,瞬间便想明白了,“梨城的魅姬,是她的分身吧?” “殿下果然聪明。”那人拍拍手,“便是魔尊也耐她不得。不过,她近日贪恋我的美色,缠上了我,殿下若能替代了我,你要的东西,暗夜星渊自然不缺。” 听着那粗噶的嗓音,楚倾桉轻声嗤笑了一声,“把帽子拿下来,本殿下想看看,你有什么美色。” “莫不是殿下也贪恋我的美色?”那人闻言,忽的一笑,取下了自己的斗篷。 一张妖孽的容颜从黑色的斗篷下若隐若现,斜眉入鬓,唇红齿白,他看着少年,忽的嗤笑起来,笑时,如美人酡颜。 “……”少年慵懒的眉色在看到那张妖孽容颜时,唇角顿时平了,他沉默了很久。 “怎么,殿下莫不是也看上我了?”粗噶的嗓音与绝美的容颜说不出的奇怪,奈何眼前之人却有种美而自知的迷之自信。 楚倾桉轻轻吸了一口气,谢……这个逆徒! “殿下这是怎么了?” “你叫什么名字?”少年看着那张妖孽不少的容颜,忽然不冷不淡的开口。 那人闻言微微蹙眉,他最讨厌这句话,尤其是这个语气,“苏烨。” 少年微微一笑,“美是很美,少了点男人味。” “娶女人,我替了,回去等着。” 说着,少年红衣中幽幽的涩香划过了这蜿蜒小道,“对了,父尊在哪?” 苏烨愣愣的指了指左边。 这灾落给他的感觉与味道怎么这么熟悉?尤其是那句话。只是……这样张狂的性格与作风可没有那人的一点影子。 而且,眼前之人可是魔族的战神殿下。 不过,别说方才那样戏弄这个小殿下,还真给了他一种暗爽的感觉。 就像农奴翻身把歌唱! 第四十三章 兄长的嗓音 “你怎么回来了?” 昏暗空旷的魔宫之中,没有一盏灯火,一道冰凉的声音从一道巨大的暗门后传出。 “儿臣来拜见父尊。”楚倾桉微微敛眉,血色的凤眸不起波澜。 “滚回鄞地,不要让本尊看到你。”那道男音依旧冰凉。 “我杀了祸及。”楚倾桉忽道。 “你说什么?” “轰隆!” 暗门轰然碎裂,冰凉的玄金化成碎片,狠狠擦过了少年冷白的面庞,楚倾桉微垂着眼,只淡淡道:“儿臣,已让罪弟伏诛。” “谁让你杀了他!”男人冰凉的嗓音波澜起伏,巨大的魔气扩散至整个魔殿,一只巨大的手狠狠掐住了少年纤细的脖颈,“你和你娘一样冷血无情!” 窒息感瞬间涌上心头,少年苍白无力的面色便得逐渐涨红,她那双血玉凤眸却是紧紧凝着上位的男人,一字一句艰难道:“父尊……是还要……杀……了……我吗?” 此话一落,那双手陡然一松,少年无力的跌坐在地上,“砰”的一声,墙壁轰然倒塌,那是男人充满了愤怒的声音,“滚回去!不要再回魔都!” 少年闻言轻扯唇角,忽的一笑,似一朵枯败的靡丽之花,“那可不行,昭离领主,她缠上了儿臣,父尊还是要放手不管吗?” “逆子!”那一巴掌抬起来,却终究没有落下,“她不是纠缠的苏烨吗,怎么又成你了!?” “自然是因为……儿臣比苏烨更有颜色。”少年凤眸微挑,桀骜而慵懒,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靡丽。 “你……滚出去!”狠狠一通魔气,直接少年清癯的身姿轰了出去。 “砰!”一身红衣从天而落,将周遭的婢女全部吓得四散而逃。 “这不是六弟吗?一向就骄傲桀骜得很,怎么几百年回来不了一次,回来就像条狗一样站这呢?” 一身黑衣的男人忽然出现在楚倾桉面前,在她面前扇了扇晦气,一双细长的眼睛阴邪至极。 楚倾桉只淡淡瞥了他一眼,看着他衣裳下的东西,血玉凤眸中闪过一丝涟漪,她嗓音慵懒,如日光下倦懒的猫,“有何贵干啊?” 见少年邪性的凤眸紧紧盯着自己某处,遥孓眸光一闪,呵呵一笑就离开了,“来看看你那窘迫样。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放过……谁又能放过你呢?” 遥孓凑近少年,刚想在楚倾桉耳边说话,少年便在虚虚的恍影之中,一瞬之间站在了百米之外的高墙上,“那就不劳你费心了。” 客栈之中。 楚倾桉方进门,手中就多出了一枚玉黄色的赤晶,散发着璀璨的光芒,它上面萦绕着一圈圈紫烟。 “玉魄。”灼望方从床上打坐起来,便看见了楚倾桉手中的东西,“你从哪里顺的?” “……”楚倾桉沉默了一会,“它非要凑上来。” 说着,楚倾桉忽然察觉到灼望身上充满了灵力的气息,“你突破到了神灵境了?” “不是我,是你。”灼望平静地指了指这具身体。 “帮你修的。”灼望说着补充了一句,“你修炼得太慢了。” 楚倾桉不在,布吉岛也不敢直面灼望,此刻正躲在神翎剑中,躺在剑尖上翘二郎腿,暗自咋舌称赞。 这就是神祇大人!不过几日,整个空元都要被他吸干了。 若是……神祇大人一直帮小主人修炼,那岂不是……等小主人回来就能一步登神。 布吉岛暗自想着,到时候他也跟着水涨船高! 楚倾桉淡淡的垂眉,沉默中忽然微笑道:“谢谢阁下。” “……” 见灼望默默望着自己,楚倾桉直接转移了话题,“玉魄有什么用呢?” 灼望平静的摇头,细细凝着少年的眼睛,“能否用上,还看天缘。” “你今日,额心泛红。”灼望抬手,冰凉的指甲忽然轻触在楚倾桉额心上,他抿了抿唇道:“可是遇到什么喜欢的人了?” 喜欢的人……楚倾桉想到谢折那轻佻妖孽的模样,眉色微凉,“我要替娶一人。” 灼望闻言,淡漠飘渺的眸光忽然凝了起来,他淡淡问道:“谁?” “梨城领主——昭离。”楚倾桉说着,顿了顿,“当然,她看不看得上灾落的皮囊还得另说。” 楚倾桉把遇到谢折一事简单说了下。 布吉岛在神翎上一拍大腿,完了,小主人被自己坑惨了! 那神祇大人该怎么办? “我替你去。”灼望沉吟了一会,淡淡道。 “你……”行吗? 楚倾桉看了一眼面前淡漠圣洁的神祇,话未出口就被打断了。 “既为师尊,何须色诱。” 楚倾桉立马便明白灼望的想法了,他想去见的不是昭离,而是谢折。毕竟如今他的身份是楚倾桉。 …… 灼望前脚刚出门,后脚就有人登门拜访。 准确来说是破门拜访。 有的人,你不找她,她自找你。 “六殿下不是想见见我们领主吗?之前大放厥词,如今倒是闭门不见了。”一个红衣侍女打碎了大门,轻笑道,嗓音泠泠。 “你胆子,很大。”少年看着粉碎的大门,忽然一笑,眉眼生花。 她轻吐了一口气,女子的面孔便被魔气缭绕,自己跪在了地上道歉。 少年慵懒的靠在长柱上,眉眼轻佻,轻轻挥了挥手便解除了侍女的禁锢,“无妨,带本殿去见见领主吧。” 在侍女特殊的法阵下,一阵白雾四起,一直走到一座暗红色的庄楼下,暗红色的荆棘攀附着玄铁栅栏,开出朵朵棠华般的绚丽。 但空气中浮沉着压抑的魔气。 侍女此次学乖了不少,只站在一边冷色道:“进去就行。” “带路。”楚倾桉站在侍女身后,红衣上下散发着淡淡的魔炁。 “我没骗你,我真不能进去。”侍女急道。 楚倾桉见此,轻轻推开了大门,铁门的嘎吱声响在寂寂的黑夜中,一阵阵灼人的寒气铺面而来。 她向前走了很久,大殿之后,那是一条长冗的路桥,像是通往了万里寒渊。每踩一步,楚倾桉的脚下就开始生起步步冰莲,将她纤长的睫毛和青丝沾染上白莹的冰霜。 那股寒冰下却藏着灼人的炙热感,让人如坠炼狱,又似落入寒泉。 “阿七……” “阿七……” 楚倾桉血色的凤眸抬起,冰霜落在她皎白的面庞上,那是……兄长的嗓音。 第四十四章 听说,你想娶我 那白色的冰雾,似乎把她带到了另外一个境地。 那里有四季繁花,春湖绿青山。 “听他们说,每个人都是有名字的。” “今天该算得上你降生的日子,七月十七,空族的七祈节。” “以后你便叫七祈吧,我唤你阿七可好?” 七祈节,祈你无忧,无病,无痛,无灾,无悲,无伤,无责。 泉上,一簇簇青蓝色的花蕊高挂枝头,在微风中弥漫出淡淡的清香,嘀叮嘀叮的风铃【表情】荡漾起涟漪的清泉。 “阿七,哥哥会一直护着你的。” 她透明着身子,轻轻触摸了水边小女孩的发髻,整个人便落入了那具身体,似乎也听到了她的心声。 她那时尚还什么也不懂,只是看到面前的少年——眉色温润,好似三千尺流水自山麓间倾泻而下。嗓音徐徐,亦如清风明月间的云层,缈缈兮予怀,便也轻轻点了点头。 然后,便见少年唇角边溢开一抹暖暖的笑意,暇白纤长的手抚过她的发丝,说着永远护她安好。 自此,便记住了这个让她唤作哥哥的人。 “兄长……” 女孩的意识开始模糊,好像那簇簇粲蓝之下有一个柔软如白云的少年,可她扑了过去,空余一抹清风。 “听说,你想娶我?” 忽然一道冰凉而淡媚的女音打碎了这抹虚幻,楚倾桉轻轻摇了摇头,整个人跌倒在一片纯白的冰雾中,唇角苍白。 她抬眸看向前方,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那是一个雍容妖冶的女子正翘着修长的大腿,坐在一个巨大的冰棺上。 哥哥……兄长……楚倾桉想着,心脏隐隐出现了几分刺痛。 她面色很快平静下来,爬起来,慢条斯理的理了理绯红的长袖,“是,梨城是本殿出言不逊了,昨日遇见暗夜星渊的苏烨,他将领主的真容可是描绘得天花乱坠。” 她两支玉簪斜插发髻,朱红的唇色微勾,“哼……那小子可是狡诈皮滑得很。” “不过……殿下不如凑上来我细细看看。”昭离勾了勾纤细嫩白的手指,一缕奇香如煦风缓缓飘了过来,女子勾人的嗓音如近在耳畔,温热,“我怎么不知道……殿下还有一个兄长呢?” “怎么?难道比殿下还好看吗?” “不如拿你兄长换一换?” 妖冶的嗓音泠泠的,低缓,似乎牵引着人的思绪,冰雾又侵入了魔炁…… “哥哥……你在做什么?” “我不愿离开。” “阿七,听话。” 那时,所有的繁花都枯萎了,四季如春的天地变得死气沉沉,被鸿蒙混沌所覆盖,一道光阵似乎一齐穿过了两人的身体。 少年痛苦的嗓音落在死气沉沉的湖泊之上…… 兄长! 楚倾桉喘着气,又睁开了血红色的凤眸。 “你想做什么?” 昭离意味深长的看着冰雾中面色苍白的少年,“殿下倒是好心志,中了我的绝迹十三香竟然能在短短时间清醒两次……” “多么浓的离畔味道……”昭离轻声嗤笑了一下,“你该庆幸你不是他。” “不如……我送你一程?”女子抬手在自己面前画了一个暗紫色的镜子,一把冰晶做的扇子在浓密的云烟之中快速翻转着,冰棺之上忽然裂开了一道口子,里面如深渊莫测。她抬手收过扇子,在她腕上转了个花,“进去吧,你的容色可没有苏烨那小子好哦。” “这是……绝迹幽谷?”楚倾桉抬眸看向昭离,这恐怕才是真正参加过大战的真魔。 “不信,那就自便吧。”说着,昭离要将空间裂缝关闭。 “你想听离畔的故事吗?”楚倾桉忽然道。 “哼,小子,威胁我?”昭离忽然嗤笑了一声,而后淡淡道:“是绝迹幽谷,进去吧。” 楚倾桉的身影消失之后,昭离收了扇,她忽的吐出一口鲜血,看着这一抹赤红色,她轻笑了一声,“啊……是神迹的味道……神祇……” 她望着方才楚倾桉消失的位置,敬畏的颔首,“聊表心意。” …… 耳畔的狂风呼啸而过,楚倾桉的青丝在瞬息万变的气流之中乱成了一团。 桀桀……桀桀桀,一阵细嗦细嗦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我好饿……好饿……” 风吹过,忽然什么东西被点燃了,这个世界像是逐渐有了光亮,那些诡异的声音也消失了。 眼前是一间破旧的老房子,房屋像是藏年失修,雨滴开始啪嗒啪嗒的打着茅草屋,泥巴糊的地面蜿蜒出一阵泥水。 楚倾桉站在门边上看了一眼,这是一家农院,有四个泥巴屋子,还围了一个大院,看似破烂,里面的家具却有着低调的奢华感。 她看到桌上有一张宣纸写的字条,“我是规则的缔造者,如果想活下去,要好好遵循我的规则哦。” 昏黄的烛火下,上面忽然出现了一行字,“我们是幸福的三口之家,父亲是屠户,娘亲拿着刀,阿弟牵着我的手,奶奶在背后,糖葫芦好甜,我拍着手……怎么还有血?” [规则一:没有奶奶的陪同不要出去。] [规则二:阿弟不喜欢姐姐,不要靠近他。] [规则三:奶奶不喜欢弟弟,娘亲很喜欢,弟弟不喜欢我,娘亲也不喜欢我,奶奶喜欢我。不要被不喜欢自己的人触碰。] [规则四:父亲说女孩子手上不能沾着鲜血,不许你靠近家里的屠宰场。] [规则五: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要让父亲看到你在私自读书。] [规则六:娘亲说,她喜欢我读书的模样。] [规则六:每夜去屠宰场巡视。] [规则七:父亲不喜欢不正经的姑娘,面对父亲要庄重。不要让娘亲知道你私自见过父亲。] 这是……矛盾的规则。 玄幻世界也有规则怪谈? 楚倾桉思考了一瞬后,微微蹙眉,桌面下有一沓书籍,她将那些书锁进了衣裳柜子中。女子闺阁,恐怕也只有娘亲会打开衣柜。 后她抬眸观察了下夜色,如今是夜晚,到了巡视屠宰场的时辰了,可她到底该不该去呢? 第四十五章 斯人还在,不需替代 “砰砰砰!”木门忽然被敲响了。 “睡了没,桃花?”一道粗犷的嗓音从外面传来,但那声音似乎离得很远。 雨滴越发打起来,打得地面凹处已经有了一个又一个的水坑,楚倾桉微微抬眸看了看夜色,此时恐怕已经是子时了,除了房内的烛火没有任何亮光。 她没有说话。 因为她刚刚藏匿书籍的时候看到了一沓宣纸“日记”。 “我子时才能乖乖睡觉,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可是我不能不去那里……每天都要去,不然他会死的,幸好我发现他总是早出晚归。” “到了时间,我就要乖乖睡觉……不能让父亲发现我不乖。” “奶奶,为什么连你也不爱我?” “砰砰砰!” “桃花,你的灯怎么还亮着?是不是还没上床?”男人的声音似乎充满了怒气。 楚倾桉沉默着坐在床上,门却被拍得越来越响了,“咚咚咚”的声音像是要拆了这扇门。 “砰砰砰!” 越发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夜色里大刀被磨出声的细碎声。 “呲……呲……呲……” 看来门外不止一个人,父亲的声音很远,磨刀的声音却很近,拍门的人到底是谁,磨刀的人又是谁? 这或许是一条很关键的线索。 ”父亲去屠宰场之前总是会来看我睡没有。他手上拿着大刀,我好害怕,幸好……我还有娘亲。” 楚倾桉发现自己现在完全是一副瘦弱小女孩模样,身上也没有一点气力与魔力,成了身陷囹圄的待宰羊羔。 在拍门声中,楚倾桉闭眸思索着该怎么利用娘亲这个人物。 拍门的是父亲或许无解。 可,若是拍门的是娘亲呢…… “父亲是屠夫,娘亲拿着刀……” 不对,楚倾桉想起开头的背景,拿刀的是娘亲。 “快开门!快开门!!” …… 暗阁中,一把白玉做的琴放在桌案上,淡雅的琴音缓缓充盈着整个阁间。 “阁主,有一女子求见。” 一道冷漠的声音响起,倘若仔细看,便能发现回禀的女人是一个木偶做的娃娃,但她的眼睛活灵活现,潋滟生光。 “描述一下。”一道低沉的嗓音从屏风后响起。 谢折长眉微动,不知为何,自从在魔宫见过灾落之后,他就总感觉会和师尊重逢。 但是这门外的女子多半又是那昭离派来烦他的。 “有两只眼睛,两双手,一个鼻子……”木偶娃娃声音冷硬,它说着,说着就被一道魔气打烂了。 “唉……还是蠢蠢的。”看着木偶娃娃摇摇欲坠的倒地,然后变成一地的碎片,谢折无奈的活动了下手腕,他对着空气道:“诶,老头儿,你说……会是谁呢?” “蠢货,你在说谁老头?” 谢折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道低沉妖冶的男音,那男音极其轻佻轻蔑。 “谁应说谁。”谢折闻言只是呵笑一声。 “小子,不要动什么歪心思。九洲那些废物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既然来了魔界,就给本尊安安分分呆着。” 闻言,谢折不耐烦道:“我还不知道吗?——是你被追杀,还是我被追杀?” “几千年的妖怪了还装嫩。既然喜欢美色,昭离喜欢这副皮囊,你怎么不献给她?” “蠢货!”男子低沉妖冶的嗓音冷了几分,“你觉得自己比本尊美吗?” “若不是皮囊毁了,本尊还需要呆在你这个烂身体里?” 谢折听后,眉色依旧慵懒,不轻不重的扇了自己一巴掌,“你再说?” “你有病就多吃药行吗?”岖夷脸上也感觉火辣辣的,“你以为你扇自己,自己就不痛?” “看你不爽快,自然不痛了。”谢折微微一笑。 两人斗了两柱香的时间,岖夷悠哉悠哉道:“你还不迎客,待会就后悔。” 谢折微微蹙眉,“怎么,急着见你老相好?” “阁主,门外有一女子求见。” 忽然一道温润低沉的男音落进来,那人青丝如瀑,显然是顾长溪的模样。 “描述一下。”谢折看见这个木偶显然高兴了不少。 “有两只眼睛,两双手,一个鼻……” 岖夷见此嗤笑一声,“怎么?是你心上人就舍不得下手了?” “你闭嘴。”谢折话刚落,一道长风便破门而入,木偶瞬间落了一地。 眼看着“顾长溪”碎成了片片木屑,谢折慵懒的凤眸瞬间便充满了萧杀之气,整个人都散发着危险的味道。 谢折长身玉立,整个人都被狂风席卷,周遭的暗夜星纹涌入了破开的门口,琴不弹而动,发出阵阵锋芒的琴音,“擅闯星渊,恐怕你有命来,没命出!” 一页白衣淡淡抚过阁门的栅栏,灼望微微抬手,几字粲蓝,在一瞬之间从他手中涌出,方触到暗夜星纹就将其尽数带了回去。 “轰隆!” 内阁轰然崩塌,谢折一身红衣从坍塌的建筑中飞升而立,“你是谁?” 他抬眸看向前方白衣无尘的女子,那人全身被翡白的斗篷遮住,只露出一双飘渺冷清的柳眸。 这双眼睛,熟悉而陌生…… 可,师尊一向喜欢穿青衣。但,在那件事之前,师尊的确一直穿的白衣。 “看吧,本尊早说了,你还不迎客就得后悔。”岖夷嗤笑一声,他早就嗅到了神迹的味道。 眼前之人,实力深不可测。 灼望长身玉立,站在瓦檐之上,他取下了斗篷。 一张淡漠冷清的神祇之颜在天光下有种九域的神辉。 “师……师尊……”谢折手中蓄势待发的折扇轰然落地。 灼望不喜欢这种深凝的表情,他淡淡道:“能为我打开绝迹幽谷吗?” “可以。”谢折虽然觉得自家师尊又淡漠了不少,但闻言还是一喜,师尊不怪他就好。 “你疯了,小子,他可是打碎了你的心上人。”岖夷一惊,他话落又哑了声,“你师尊身上有很强的神机。以前……我竟然没有察觉到。” 灼望颔首,而后他微微抬手,地上的碎片便像片片扉页飞旋空中,最终在点点粲蓝之下重新变成了一个昆山如玉的男子。 “阿折……”那男子看着谢折,温润的眸如清风霁月,他忽一笑。 谢折眼中划过震惊之色,他研究良久的千机之术竟然被师尊轻而易举的把玩于手,他凝着“顾长溪”。 却在那一瞬,栩栩如生的木偶又轰然破碎,灼望将木偶身体中六角锥似的灿黄灵核送到了谢折身前,他淡淡道:“斯人还在,不需替代。” 第四十六章 师尊满身正气 谢折眉眼微红,他低眉,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枚灵核收回衣袖中,颔首道:“是,师尊。谢折听教。” “从禁忌之狱可以进去。”谢折凝眉道:“但是……那里危险异常,师尊,我如今已融合了炼魂之狱,或许有些用。” “你怎么到魔界的?”灼望忽然停下来道。 “对不起,师尊,是弟子让门楣蒙羞了。”谢折缓缓垂下了头,“他们说我修魔入邪道,灭了整个青云宗,弟子走投无路入了魔界。” 灼望只听了几句便猜到了大概,恐怕事实并没有那么简单。 禁忌之狱。 空旷的浩瀚如寂静之岭,一望无际。 只有一城坍塌的废墟,这里草木不生,禽鸟不栖,被魔界称为远古遗弃之地。 谢折一身红衣立于天地之间,磅礴的魔力从他身上倾泻而下,苍穹之上裂开一道天光,洒在他邪性而狂野的身影之上。 少年红衣烈焰,魔气肆虐,天光却赐予了他一丝神辉。 灼望平静地站在一侧,白云般的衣袍在风中涌动,他抬眸看着这一幕,手不自觉地抬起来,像是要触摸什么。他深邃的双眸似乎有山河广阔,容得下历史的纵横轴。 这种风起云涌的天地异象,他似乎……好久没见到过了。 “轰隆!”大地战栗起来,忽然裂开了一道深渊。 两人齐齐落入了深渊之中。 “师尊!”谢折在消失深渊之前,担忧的侧眸看向了一旁落得更快的人。 “顾好自己。”灼望话落,便失了踪影。 “扑通”一声,谢折浑身上下都开始被冰凉的潭水所沁湿,他整个人从水中扑腾上了岸,浑身冷得打了个寒颤,“咳……咳咳……” “师尊!” “师尊!” “小子,你别喊了,他不在这。”岖夷鄙夷的声音传来,“遇到你这师尊,还真是脑子也遇没了。” 忽然,一道白光从谢折身上缠绕而过,他整个人都舒畅了不少,浑身如沐浴了一缕清风。 “跟上我。”灼望瞥了谢折一眼,见他傻傻愣在原地,淡淡道。 “师尊,你怎么对这……这么熟悉?” 灼望淡淡道:“不熟悉。” “那怎么……能一路畅行?”谢折默默扣了一个问号。 谢折跟在那身白衣之后,仿佛开了挂一般,似乎所有魔物都开始对他们退避三舍。 “他们,怕我。” “师尊满身正气,应该的。”谢折微笑着点了点头。 …… “噗……” 沈兰溪踉跄着朝前跑,突然一口殷红的鲜血喷出,便再也撑不住,倒在了这祈灵山深处。 晕倒前,他手中还紧紧攥住一棵莹蓝的灵草。 最后一刻,他只看到天光晦暗,远处似乎走来了一个佝偻的背影。 不知过了多久,沈兰溪被身上的凉意惊醒。伸手摸了摸一旁,一床已经有些发硬的被子盖在自己身上。 他抬眸看了一眼四周,才发现自己如今正在一个破败的屋子中,身下坚硬而冰冷的炕让他浑身发寒,苍白着唇瓣。 下了床,他缓缓走出屋子。 一片素白的浓烟从另一间小屋子上方飘出,模糊了背后连绵的青山,屋内不时传来几声咳嗽声,是苍老的音线。 “小娃娃,你起来了便喝些药吧。” 老人长满厚茧的手中端着一碗浓黑的汤药,上面冒着热气,氤氲了老人褶皱的面颊。 沈兰溪平静的凤眸中闪过两分诧异,没想到魔兽遍布危机四伏的祈灵山深处却是一片安详,甚至还住着一个毫无灵力的耄耋老人。 “你怕苦吗?也无事,之前得的蜂蜜还剩下些,我去给你拿。” 见楚倾桉始终面色淡淡,只一双柳眸注视着汤药,老人混浊的眸中划过几丝担忧,“小娃娃,你这身上都是被灵草伤的吧?看来那些魔兽还不是你的对手,不过它们药性才是最可怕的。” 沈兰溪也感受到了,“多谢相救,阿公不用劳心,我不怕苦。” 听到这一声“阿公”,老人怔了怔,颤抖着把药递给了沈兰溪。 他眸中似乎闪烁着什么泪光,苍老的声线绵连出的是和蔼,“……要是怀谨还在,也该是小娃娃你这么高了……” “他们小时候爹娘去的早,我和老婆子一手拉扯他们长大。怀笑那丫头平日里便古灵精怪的,整日里便跟在我身后,阿公阿公地喊……如今啊……” “罢,我同你说这些作何……小娃娃你可是遇到什么事了,怎么伤成这样?” 沈兰溪闻言,眸色微缓,“无碍,阿公不用担心。只是祈灵山如此危险,阿公是如何住到内部的?” “老头子是一生都没出过这片土地的,生来便在这了,这里也不止我一户人家。” “我们这的人大概便是祈灵血脉吧。虽无几人能修炼,但能修炼的各各天赋绝顶……怀笑和怀谨更是如此……我们少有人会有病痛疾苦,一生顺遂,可安寝晚年。” 一阵清风袭来,沈兰溪懒懒地闭上了眼,鼻间也全是清新怡然的空气,混杂了点点湿润的泥土味,木屋两旁的山野花,在盛夏开得热烈,有如夹道欢迎般。 老人轻轻叹了口气才道:“怀笑她娘是西蜀国人,名叫江迎荌,并非是祈灵山人,也是同你一样倒在了这路上。她是被我儿救了,自此才接下连理。” “迎荌生下怀谨时还是好好的,奈何生怀笑时却是难产。” “我儿为了救她,便跑出祈灵山深处去找草药,不想竟是一去不回……迎荌没撑住也去了……” “此后便只有我和老婆子拉扯大怀笑和怀谨了。” “可在怀笑十三岁那年生了场怪病,我和老婆子去找药,不曾想……咳咳……回来后只见到院中有一大滩血迹,怀笑和怀谨就已经都不在了。” 第四十七章 阿弟,饿了么 “老婆子气急攻心直接便去了……也就独留……我这老头子苟活于世了。” 老人说着越来越激动,背部随着咳嗽声又佝偻了些。 许是这些东西太沉重了,也慢慢压弯了老人的脊梁。 他混浊的眸中蓄满了苦涩和悲痛,在这个年龄,他早已经历了家庭圆满到支离破碎,再到孤身一人。那混浊正是他一生所沉淀的悲苦。 祈灵血脉一生无疾,可安寝晚年。一家人也唯有老人做到了,偏生却是最痛苦的。 “阿公已是这般年岁,保重身体。” 老人看着沈兰溪,竟是直接跪了下来,沈兰溪连忙将人搀扶住,“阿公这是做何?” “小娃娃,我知道祈灵山有多危险,能进深处的必定都是实力高强之人……还请莫怪老头子无耻……” 沈兰溪将老人扶直,眸中了然,“阿公请说。” “老头子只想拜托你一件事,往后出去,可否帮我打探一下他们兄妹二人的下落?……不用带回来,我只要知道他们安好,便瞑目了……” 沈兰溪见此点了点头,“好。” “……你的大恩,老头子是无以为报,咳咳……但这祈灵山深处有一处遗留宫府,听说是大能留下的传承,我们也无人去闯过。我晓得修灵之人都喜欢闯这些遗址,小娃娃你若有意,我便带你去。” “这枚珠子……你且拿着。”老人将一枚通体透亮的幽绿珠子放在沈兰溪手中,它的内部是透明的,但仔细看去,里面却像是装了一个小世界,沈兰溪将其拿起仔细看去,似乎看到了一个灵碑,上面写着……灵…… “它……是怀笑她娘留下的。你往后若找到了他们,会用到的。”老人道。 “对了,小娃娃你是为了寻手中那株百里霜来了祈灵山吧?” 沈兰溪闻言微微蹙眉,难道他还是找错了,“不……是千里霜。” “你这可不是什么千里霜。”老人对这座山脉的药草了如指掌,“祈灵山脉没有千里霜。” ”但或许……”老人指着那枚绿珠子,”这里面有。” …… 楚倾桉忽然记起刚刚来到这的场景,一阵细嗦细嗦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我好饿……好饿……” 她看了一眼桌案上还没有吃完的饭菜,忽然出声道:“阿弟,饿了吗?” 拍门的声音戛然而止。 楚倾桉微微凝眉,看来外面的既不是父亲也不是娘亲,而是怕黑的弟弟。 “外面好黑,进来陪我一起睡觉吧?”女子轻柔的声音响起。 外面没了声音,只有雨声和依旧磨刀的声响,还有“嘎吱嘎吱”的摩擦。 楚倾桉回眸忽然便将目光定在了床榻上的木偶娃娃身上,她将它抱了过来,坐在桌案边,轻声道:“小木偶,你饿了吗?” 她话音刚落,怀中的木偶忽然就张大了血盆大口,连带着装剩菜的碗一起吞了进去,碎片的咀嚼声响了起来。楚倾桉却只是轻轻抚摸着木偶的头,“阿弟不怕,你吃饱了愿意陪我出去吗?” [规则一:没有奶奶的陪同不要出去。] 磨刀声还在继续,楚倾桉想,第一条规则或许一半是对的,一半是错的。 不一定是奶奶的陪同。 又或者说不一定是陪同…… 而规则二一定是错的,弟弟不讨厌姐姐,规则八便是对的。 从娘亲拿着刀来推测,磨刀的很有可能是娘亲。所以她想要去屠宰场就必须要避开娘亲。 但是娘亲不喜欢“我”,娘亲喜欢弟弟。 从女孩的“日记”来看,规则六是对的。所以她今晚一定要去屠宰场。 “阿弟,娘亲会做很多食物。你可以找她做夜宵,卯时记得回来找我,我的早餐也给你吃。” [规则十:女子应该行事有礼,矩度规范。每日卯时都要跟所有家人打招呼。] 她在这个没有光的地方没有办法获悉时间,或许只有这个世界的人知道准确的时间点。楚倾桉要预防第十条规则的正确性。 木偶闻言,双眼一抹红光闪过。 由于弟弟不能独处,楚倾桉抱着木偶走出了木门,除了这座院子,周围竟然都被浓浓的黑雾所包裹,仿佛这是一座独立出来的空间。 楚倾桉脑海中没有地图,她只是循着磨刀声的方向慢慢的走在路上。 不过在屋檐下行走了几十米,楚倾桉便看到了前方有一座瓦片搭建的大棚子,一个瘦削得可怕的女人站在雨下面,机械地磨着大刀。 雨水顺着她杂乱的发丝流下,从地上冲刷出多条泥路。 楚倾桉忽然感觉自己踩到了什么,她低眸看去,是一把锈迹斑斑的砍刀,上面却浮现出血红色的规则。 [规则一:不要对着娘亲笑,她极度厌恶你。] [规则二:娘亲不会害你,她和你一样,她不是坏人。] [规则三:避开父亲,不要与他见面。] [规则四:顺着他说话,不要忤逆他。] [规则五:不要淋雨,父亲那里有雨伞。] [规则六:奶奶身体不好,她不喜欢出门。] [规则七:奶奶很节约但不勤快,不要在她面前浪费。] “去吧,阿弟。”楚倾桉站在墙角处,轻轻拍了拍小木偶的脑袋。 那木偶像长了一对黑色的翅膀向着雨幕中的女人飞过去,立在女人肩头。 女人的头忽然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 杂乱的青丝瞬间落在那张凹陷的脸上,她一双空洞的眼睛像是突然盯住了转角处的楚倾桉。 楚倾桉轻轻屏住呼吸。 女人看了一眼肩上的木偶,便带着它,迈着机械的步伐向厨房走去。 见女人走了,楚倾桉才从拐角处走出来。看着永不停息的雨幕,她一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这雨……恐怕不能淋。楚倾桉蹲下身子看着台檐上冒着小泡泡的腐蚀气,站起了身。 普通的遮挡是没用的,她需要拿到特制的雨伞。 第四十八章 七原罪 雨伞应该不在父亲那里。 楚倾桉想起方才娘亲站在雨里没有丝毫影响的模样。娘亲跟父亲应该是同等地位的人。 有用的东西才有出现的价值。所以雨伞只会出现在需要它的人房中。 弟弟是一个木偶,也不需要雨伞。需要这把雨伞的人恐怕只有“我”和奶奶。因为奶奶身体不好,且很少出门,恐怕不能淋这个雨水。 可是她应该怎么从奶奶手中拿到这把雨伞呢。 规则说奶奶喜欢“我”,但是传统的奶奶一般重男轻女,都是更喜欢弟弟,绝对不是姐姐。所以,奶奶喜欢的到底是“我”身上的什么呢? 楚倾桉再次回到了房间寻找线索。 这次,她在床底下又翻到了一沓“日记”,那一叠宣纸上已经落了很厚的灰尘了。 这次宣纸上的字迹有些许凌乱,一些地方已经模糊了,似乎还留着女孩写时的泪痕。 “不要……我不想去找他了,为什么父亲和他都这么恶心……” “奶奶……你真的在乎我吗?” “你为什么不喜欢弟弟,弟弟那么单纯。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一点怎么了?” “你在乎的始终只有……!” 那最后几个字被泪迹模糊了。 楚倾桉沉默的看着这一沓“日记”,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奶奶很节约,但也很懒惰。她喜欢不劳而获。 她喜欢“我”,恐怕是“我”能带给她利益,而弟弟很贪吃,败坏了她的利益。我的利益似乎是从那个他手中获得的。且不是什么好的手段。 楚倾桉微微凝眉,看来她想拿到那把雨伞需要东西交换。 她现在身无分文,恐怕也只有一口空口白牙了。 但她现在要先找到奶奶的屋子。 [规则六:奶奶身体不好,她不喜欢出门,也不喜欢干燥。] 倘若奶奶身体真的不好,那她应该喜欢干燥,潮湿是不利于病体的。但奶奶的身体状况成了前提。 楚倾桉随着炊烟冒起的方向,走近,那是厨房的位置。在昏黄的烛火下,木偶弟弟像是趴在了女人身上疯狂蚕食她。 楚倾桉停住脚步,细嗅着空中气味,里面的确参杂着药味。 她刚想寻去雨势小的地方,满口都是血的木偶忽然飞了出来,整张嘴像一张巨大的深渊,向楚倾桉吞噬而来。 “阿弟,我还有好吃的。”楚倾桉忽然抬手扔了一片瓦片进木偶嘴里。 嘎嘣嘎嘣的声音响起来。 “屠宰场里有。”楚倾桉将木偶安抚到自己的肩上,便去找奶奶了。这家人都不正常,恐怕谈判并不能带给她想要的答案。 …… 灼望两人一路走到了一座华美的水晶宫殿前,它像是一座巨大的巍峨画卷,世界在步入这里时便化作了一片冰心。 “绝迹幽谷什么时候这么漂亮了?”岖夷也在心中暗自讶异。 “师尊……我走不动了……” 谢折感觉自己走着走着整个人都迷迷糊糊起来,微挑的凤眸越发妖冶起来。 灼望看了一眼就没眼看了,平静的向前走去。 “师尊,你等等我嘛……”谢折的嗓音也逐渐变得轻佻起来。 “正常点。”灼望闻言,他寡淡的长眉微蹙,难道他平日就是这么同师尊说话的? “师尊,你能背我走嘛?” 说着,谢折整个人向着灼望跑去,想扒拉上去,却只堪堪抓到人裤腿,他低垂着眉,忽然抬眸向上望,凤眸惊叹的凝着灼望,“师尊,你好美啊……” 说着,他便想站起身,抬手触碰女子冷白的面庞。 “不好……这是……!”岖夷终于察觉出异样,他眼看着谢折的手马上要碰到女子的脸,急得团团转,“喂,小子你清醒一点啊,你想死不要拉着我啊!” “那是你师尊啊!你师尊啊!!你这个不肖逆徒!!” 看着谢折的表情越来越恶心,岖夷呕了一声,“该死的色欲——迷情!看来是他们醒来了。本尊就说这座恶里恶心的宫殿是谁弄出来的,没想到是他们。” “咔嚓!” “咔嚓!”两声。 “啊!!”杀猪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谢折扭曲着面庞,痛得叫出了声,他的手被扭断了! “你的胆子很大。”灼望微微掀眸,白衣一挥,谢折便落了三米远,他身上布满了醇厚的玄力,一道粉红色的灵魂被他抽了出来,置于手心之中。 那道灵魂幻化成了一张不停变换着美男美女的脸蛋,“啊……!” 谢折看着这一幕,忽然惊醒自己方才干了什么,没坏的手“啪啪”两下就扇在了自己脸上,疼得他自己轻嘶了两声,“嘶……” 连带着岖夷一起遭罪,“蠢货!你又打本尊干嘛?” “我打我自己,你要嫌,就自己滚出来。”谢折黑着脸看着灼望手中的灵魂。 灼望方轻瞥过来,他又没了气焰,低着头低声道:“师尊……我……” 在魔界,他都干了什么蠢事啊!都怪岖夷!想着,谢折又给了自己两巴掌,“这次是扇你!” “你她妈……啊!”岖夷暴怒。 “你很喜欢我的皮囊?”灼望捏着手中的灵魂,冰凉的手却让迷情感到灼心的疼痛。 “你……到底……是谁!”迷情不停变换着的面庞恐惧的盯着面前的女子,这是星辰的禁锢之力。 感受到心脉的刺痛,灼望面色平淡,很快松了手,“这是哪里?” 一个男子的身影骤然飞落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他斜飞的眼角里蕴着一抹惊恐,漂亮的双眸中有一摊常年不化的墨色,在水晶宫中化作了一滩金雾,我见犹怜,“姐姐……不要打我了啦,我叫迷情,你想要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这里是七宗城啦~” 说完迷情还抛了一个小小的媚眼。 见此,灼望的神色又清沉了两分,一道剑光忽然落在那男子身边,他淡淡问道:“你是说七原罪都在这里?” 女子眸光分明平淡飘渺,可却莫名让迷情甚是害怕,“是,我是色欲——迷情。” “这里还进了一个少年。”灼望想到消失的气息,恐怕只有进入绝迹幽谷才能断了他的联系,“你知道他在哪里?” 还有一个少年? 谢折微微凝眉,难道是沈兰溪也跟着师尊一同来了?他这个二师兄向来寡淡,唯独喜欢跟在师尊身边。 迷情眼眸一转方想说话,便听女子淡漠冷清的声音响起,“你的回答决定你的死活。” “咳……咳咳……”迷情轻轻扯了扯唇角,“是……是有一个,那小子觉醒了修罗血脉,如今正在暴食饕餮的规则束缚中呢……嘶,跟我可没关系,大人别误会!” 迷情说着,想到楚倾桉优秀的皮囊,却是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不过地上那小子也不错,早知道见好就收,不招惹这个美人了。 可谁曾想这是个毒美人呢? “没事就起来。” 灼望走上前捏住谢折的胳膊,直接扭了一下,只听“咔嚓”一声,谢折没叫,岖夷在脑海中又叫起来,“嘶……你师尊好大的力道,真是个蛇蝎美人!” “闭嘴!”谢折本来就烦呢,听岖夷一说污蔑自家师尊的话脸就黑了。 灼望听着这句闭嘴,松开谢折的手便离开了这个地方。 “……”谢折看着自家师尊的背影,又打了自己两巴掌,“蠢货!” 第四十九章 两条错误规则 迷情说着,想到楚倾桉那身优秀的皮囊,却是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那可是个又美又帅的小娘子啊。 不过地上那小子也不错,早知道见好就收,不招惹这个美人了。 可谁曾想这是个毒美人呢? 想到这里,迷情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两人身上的气息都充满了…… “既然没事,就起来。” 灼望走上前捏住谢折的胳膊,直接扭了一下,只听“咔嚓”一声,谢折没叫,岖夷在脑海中又叫起来,“嘶……痛死本尊了!你师尊好大的力道,真真是个蛇蝎美人!” “闭嘴!”谢折本来就烦呢,听岖夷一说污蔑自家师尊的话脸瞬间就黑了。 灼望就站在谢折面前,听到这句闭嘴,他松开谢折的手便离开了这个地方。 “……”谢折看着自家师尊的背影,又打了自己两巴掌,“蠢货!” …… ”父亲去屠宰场之前总是会来看我睡没有。他手上拿着大刀,我好害怕,幸好……我还有娘亲。” 楚倾桉在寻找奶奶房间的途中,忽然想起一句话,还专门看了另外两间房,虽然不知道哪个是父亲的房间,但两间房一个人都没有。 所以,父亲应该去了屠宰场。 即便她拿到了伞也没办法轻易走进屠宰场。 “咳……咳咳……”最边上高一些的屋子中传来一阵乌鸦叫般的咳嗽声。 楚倾桉又看到了一张纸条,奶奶房间规则: [规则一:不要看奶奶,奶奶也很爱美,只是生病了。] [规则二:奶奶房间中有很多好东西,没有人能进她的房间。] [规则三:奶奶不喜欢看到赔钱货。] [规则四:奶奶喜欢有礼貌的孩子,见到她要问好。] [规则五:奶奶不喜欢别人从她这里拿走定西。] [规则六:奶奶信奉有头有尾,找到起点之前,先找到终点。奶奶喜欢同一思想的人。] [规则七:奶奶不喜欢嘈杂,不要与她超过三句对话。] [规则八:你不能触碰雨伞。] [以上规则有两条错误。] 竟然有一条错误,那首先要做的应该是验证规则的正确性。 她猜测第二条应该是错的,不然根本没有办法见到奶奶,其余规则也就不成立。 规则六与规则二其实是对立的,那么规则六应该便是进入奶奶房间的方法了。 那么,还有一条错误规则。 规则一、规则三与规则四、规则七很难验证其中一条,哪一条是真的。 因为它们都是在见到奶奶后的第一表现。 但若按照奶奶的利益论,规则五和规则三应该是对的。 “阿弟,你知道奶奶房间有很多食物吗?”楚倾桉忽然低眉看着自己肩头的小木偶。 “我带你去。” 楚倾桉丈量了一下现在站的位置与整个房间的位置,闭着眼睛在屋檐下饶了一圈,最后一步落定,她分毫不差的站在了方方出发的位置,“阿弟,不要碰到奶奶哦,不然就没有食物了。” 终点……圆的起点便是终点。 奶奶的门忽然开了一个缝隙,从里面涌出一阵酸臭腐烂的味道。楚倾桉轻轻拍了拍小木偶,木偶便飞了进去 小木偶没有眼睛,看不到奶奶。也打不了招呼,刚好与两条规则一正一反。 但是唯一不严谨的地方是阿弟不受奶奶喜欢。 [规则三:奶奶不喜欢弟弟,娘亲很喜欢,弟弟不喜欢我,娘亲也不喜欢我,奶奶喜欢我。不要被不喜欢自己的人触碰。] 门内没有什么声响,木偶转了一圈就飞回了楚倾桉肩上,楚倾桉见此了然,规则四是错误的,不需要问好。 楚倾桉抬步进去,不过一瞬,她就感觉自己被上千只眼睛盯上了,她忽然开口道:“奶奶,如果我晚上也去屠宰场,还可以挣得更多东西,所以,我想找你借一把雨伞去屠宰场。” 既然不能超过三段对话,她就一定要一次性说清自己的诉求。 暗夜中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紧紧盯着她,似乎看到了她肩膀上的布吉岛才缓了眼神,粗噶的乌鸦声响起,一根枯木般的手指“拿它来换。” 感受到奶奶眼神的变化,楚倾桉便知道她出门的确需要陪同。 现在奶奶说这句话无疑是想要她的命,却受限于规则。 那么规则三奶奶喜欢“我”,其实也是错误的,她仅仅喜欢“我”能带给她的东西。而“我”也绝不能被奶奶触碰到。 楚倾桉没有说话,她需要减少对话次数,一截枯木般的手却伸向了她的肩膀。 楚倾桉低着眉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两步,转移到了奶奶最感兴趣的话题,“奶奶,你知道父亲为什么每天晚上都要去屠宰场吗?——因为,他也想从他那里获得你想要的。你甘心让父亲拿走所有吗?” 她此话一落,奶奶的手果然停住了,“你想要雨伞?” 楚倾桉点头。 “说话。” 楚倾桉微微蹙眉,她在诱导她说超出三段以上的对话,“今日我若去不了屠宰场,奶奶今日便什么都得不到。奶奶若不愿意交易,我走就是。” 这是她的第三段话。 紧接着她被一股巨力推出了房门,两扇门忽然关上,隔绝了方才浓重的霉臭味,一把雨伞忽然出现,要落在她的身上,她连忙扑到地上打了两个滚才没有触碰到雨伞。 “阿弟,帮我撑伞,不要把它吃了。”眼看着木偶眼中流露出对雨伞的渴望,楚倾桉出声制止道:“待会有大餐。” 随着小木偶将伞撑开,伞瞬间旋转起来,浓郁的黑夜变换成了墨汁,被雨伞甩了出去。黑夜瞬间变成了通明白昼。楚倾桉抬眸向上看,雨伞的架子似乎由白骨构成,上面散发着浓浓的黑气。 没有了夜色遮挡,她也终于看清了远处的屠宰场,通往牲畜棚里,有四条路。而露天的地方下的竟然是倾盆的血雨,高大的屠宰台上还架着一个上半身被劈开的骨头架子。 楚倾桉微微凝眉,那是人腹部的结构。 看来父亲屠宰的不是牲畜,而是活生生的人。 但那个在屠宰场深处的“他”又充当了什么角色呢? “噼里啪啦!” “噼里啪啦!” 雨水疯狂的敲打着雨伞,要将人的耳朵都震聋。 “脚印……”楚倾桉看着地上像铲子铲出来般的泥坑,它们足足深一分米。 父亲走向了通往左边的路,所以她选择了通往左边的路。 从遇见母亲开始,父亲恐怕就已经进去了。所以只要父亲不回头便不会撞上。 “阿弟,现在什么时辰了?你卯时有饭吃。” 地面忽然出现了一道道泥痕,—卯,楚倾桉见此微微蹙眉,看来它的意思是快到卯时了。 第五十章 去吧,阿弟 如果卯时请安是真的,那就意味着她需要跟时间赛跑了。 楚倾桉循着凹陷的脚印一路走到屠宰场的大棚前,她方要推开门,一道冰冷机械的声音突然从她脑海中响起来,[不要开门,规则一。] [规则二:不要直视。] [规则三:卯时禁止出入。] 这是三条非常简单的规则,可倘若不进门,她又该怎么样进去呢? 正当她思考着,她就发现世界又逐渐黯淡下来,雨伞似乎马上要被雨滴穿破了,她必须赶紧做决定,否则她一定会被雨淋到。 与此同时右侧又传来一阵阵脚步声,看来是父亲要出来了,不能和父亲正面碰到。 噼里啪啦的雨声此刻就像一道催命符,让楚倾桉不得不在短时间内做出选择。 “嗬……嗬……嗬……” 远方一堆散架的烂肉逐渐在雨中重新组建成了一个女人,那是娘亲,楚倾桉见此睁大了双眸,她拿着刀狠狠盯着楚倾桉,像是一只禽兽盯上了猎物,四只脚攀附在地上疯狂地向屠宰场跑来。 楚倾桉拿出了那本书籍,在雨下面安静的阅读了起来。那一刻,风雨似乎都停了。 女人看着那本《雅致》,空洞的双眼上流下了不断的血雨。她转过头,向着屠宰台冲过去,大刀狠狠剁下了一块生肉吃起来。 “阿弟,撞烂这扇门。”楚倾桉见此,心中竟生出一抹悲凉。 木偶轻轻踢了一脚,门便散架了,楚倾桉趁此进去,父亲也出来了,他足足有两米高,绿油油的眸光在娘亲身上扫视了一圈就迈着沉重的步伐像房子走去。 畜牲圈中有一股浓浓的粪臭味,楚倾桉一路低着头只看脚印,寂静之中只能听见自己脚下踩出的浆糊声,以及自己细细的喘息声。 循着气味小一些的地方走过去,楚倾桉终于看见了一个相对“奢华”的屋子。 男人的淫秽的邪笑声响起,“哈哈,算你懂事,还知道自己来找我。你父亲没将你弄好吗?哈哈!” “脱了衣服就进来吧,今天多赏你几根金条给那老婆子开开眼!” 这里竟然没有规则……楚倾桉听着男人恶心下流的话,微微蹙眉。 这里是魔界的绝迹幽谷,不是玩规则怪谈的地方。所以,这片空间的开拓者到底是谁呢? 楚倾桉侧眸看了一眼自己肩上的小木偶,是他吗? “暴食……贪婪……色欲……” 楚倾桉忽然抬眉,眼睛却一直没有看向前面的男人,“这是七原罪之地吧。” “一个人嘀咕什么呢,赶紧给老子滚进来,惹恼了老子,有你好果子吃!” 楚倾桉忽然想起来日记上的话,“不要……我不想去找他了,为什么父亲和他都这么恶心……” “你是什么人,告诉我,我就进来。”楚倾桉忽然低眉一笑。 “呵……今日改风格了?往日不是哭哭啼啼的?” “老子是京中御史的心腹,你听好了!你那狗娘养的父亲敢囚禁老子,等老子出去,一定把除了你以外的人全杀了!” 楚倾桉一步步走过来,“那大人这么厉害,为什么……会被父亲囚禁?” “人肉屠夫,胆大包天。敢抢了相府家的小姐当娘子,把人逼得疯疯癫癫,被老子发现了。”男人说着,唾了两口,“要不是他那死老娘惦记着老子的钱,怎么还留得到老子现在!” 闻言,楚倾桉终于明白了她之前发现的第三段“日记”。 “娘亲好奇怪,她从前明明是个很好的娘亲。可是最近她总是一会对我好,一会又对我坏。” “她总说,我多读书就能跑出去。我问她为什么我要跑出去,她又不说话。她只喜欢我读书的模样。” “我很害怕父亲,可是娘亲一看到我和父亲在一起就会上前扇我耳光,骂我是狐狸精,只会勾引人,娘亲的指甲好尖,我好疼。” “我明明没有弟弟,可娘亲……总说我有弟弟。” “我有弟弟吗?我也不知道……总之,娘亲喜欢弟弟,不喜欢我……” “我还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吗?娘亲,你从前不是也讨厌父亲吗?为什么……为什么要帮着他将我送到他身边!为什么!” “为什么!” 楚倾桉想通了一切。娘亲从前是书香门第的大小姐,对于现在完全的混乱,她唯一的执念就是读书。所以她一直要求“我”读书,但娘亲却没撑下去,在长期的囚禁中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对施虐者产生了依恋心理,并嫉妒起了自己的养女。 这恐怕还有这里的“嫉妒”作祟。 父亲应该是暴怒。楚倾桉推测,所以她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见父亲,与没有理智可言的人谈判,只有用实力。 楚倾桉明白了,淡淡后退了两步,依旧没有直视男人,“阿弟,吃了他。” 木偶闻言,愉快的跳动起来,“哇”的一下将人吞了进去。 见木偶长着大口停在自己的肩上,楚倾桉轻轻摸了摸木偶的脑袋,“卯时,那便直面父亲吧,你饿了么,阿弟?” 她猜到了,规则的缔造者,阿弟——暴食饕餮。 卯时一到,外面的血雨已经停了,没有雨伞,天竟然就放晴了。 楚倾桉带着木偶回了房子里,等着父亲来敲门。 “砰砰砰!” “砰砰砰!你醒了没,桃花!”门板已经被拍得摇摇晃晃了。 “快开门!” “快开门!!”男人的声音充满了怒气。 见此,楚倾桉不急不缓地轻轻拍了拍小木偶的脑袋,“去吧,阿弟,食物来了。” “砰!”门轰然倒塌,就这一瞬,高大的男人瞬间被木偶吞没了全身,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咔嚓……咔嚓……”随着木偶咀嚼声的响起,整个世界都开始摇摇欲坠。 第五十一章 破大防了 “啊!啊!”忽然娘亲从外面跑了进来,她嗅着那股属于父亲的血腥味,空洞的双眸中流出了一行行血泪,“啊啊!” 她疯了一样冲过来,锐利的指尖对着楚倾桉的脖子,“为什么……要杀死……我的夫君……!!” 楚倾桉拿起桌上的一本书,在女人冲上来的那刻,却先一步紧紧抱住了女人泥泞血腥的腰际,“娘亲……我可以带你回家了……” “他不是你的家,他是杀人犯,是绑架犯,是强见犯。娘亲,你的家——在相府。” 听到这里,女人双手无力的耷拉下来,两行血泪从楚倾桉瘦小的肩膀上流下。 “小畜生!你敢杀了我的儿子!”一个鼻子像格格巫的老太婆拄着拐杖从屋檐外走出来,随着她的出现,整个天地都变得死气沉沉。 楚倾桉见此,拿了一个盆子走到屋檐下,随着雨滴噼里啪啦的敲打在盆中,奶奶也逼近了,她张开血盆大口,向着楚倾桉而来,似乎已经把她和娘亲,弟弟一起看做了盘中餐。 楚倾桉平静的看着这一幕,忽然那盆水对着奶奶口中泼了进去,看着奶奶痛苦的哀嚎起来,她双眸冷清,却是微微弯唇,“奶奶,没有伞不要出门,知道吗?” “啊啊!啊!”在血雨的顷刻腐蚀之下,老奶奶荡然无存。 就在这时,整个小世界仿佛被撕裂了一般,从天穹上方,伸出来一只修长如玉的手,随着空间裂缝越来越大。 楚倾桉仰天终于看见了上方全貌,一个白衣女子的面庞占据了整个世界,自己就像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被关在了一个盒子中,这个视角,何其渺小。 果然,这则规则里面奶奶受限最多,能力也越强。但是,傻傻的。 楚倾桉回头看了一眼跪拜在地,流着血泪的娘亲,温声道:“娘亲,回家吧。弟弟和我都会离开这,不要困在过去的苦痛里。” 她猜到了,弟弟是夭折的死婴。 因为[我们是幸福的三口之家],三口之家,甚至不包括我。也因为那则《雅致》中最后一页的日记,那一页似乎被封存很久了,“我问王婶,为什么她肚子鼓鼓的。王婶说是因为肚子里有小宝宝了。” “她说,娘亲以前也有的,但是被父亲打掉了。” “娘亲再也不能有小宝宝了,但是奶奶带回了我。” “娘亲,虽然我不是从你肚子里钻出来的,但你永远是我的娘亲。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我和弟弟,还有你,我们才是——” “幸福的三口之家。” 末尾是一个血手印,“我们拉勾勾哦。” 楚倾桉抬眸看了一眼娘亲,将女孩日记写的话又重复了一句,“娘亲,我和弟弟,还有你,才是真正幸福的三口之家。” 娘亲含着血泪最后看了楚倾桉和小木偶一次,咧大的嘴巴弯起来,后就飘然消散在了空中。 随后白衣女子的手轻轻落在大地之上,楚倾桉默默地站了上去。顺便将木偶一起抱上。 随着女子抬手,楚倾桉立于女子手心,周遭风云宛如云烟,当真有一种一步登天的感觉。 世界如碎片一般,轰然坍塌,楚倾桉又变成了少年模样。 姿势也从站女子手心,到被女子抱在怀中。 少年血玉的眸刚被风吹过,此刻干涩得厉害。她微微眨了眨眼,“你怎么进来的?” 女子低眸凝着她,微微垂首,错开她耳畔道:“同你徒弟一起来的。” 少年看着女子旷莹的双眸,纤长的睫毛落在眼眸下,淡淡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少年耳侧,竟让她耳尖竟止不住的微红了,她声色却是平静,轻声道:“阁下,谢折呢……” “从我师尊身上滚下去!” 一道颇为破防的嗓音响起来,谢折想到那日宫中遇见的人,长眉微蹙,冷笑一声,“没有我,你是怎么进来的?是被昭离嫌弃了还是达成了什么协议?——丑鬼。” 后他还嫌弃的捂了捂鼻子,“哎呀……好臭!你怎么这么臭?” 这声音一响起来,让神翎剑中的布吉岛虎躯一震,这该死的……相似感。 他完啦!!这么不懂事! 灼望松开手将人放稳在了地上,给人施了个净身术。 谢折却莫名觉得气氛略微有些不对劲,特别冷,可能他得多穿点衣裳吧。 “蠢货!你没看出来你师尊根本就不想放手吗?”岖夷的声音又响起来。 “滚!”谢折这次长记性了,在心里冷声道:“师尊怎么可能看得上那种货色?——我们五个弟子哪一个不比这丑鬼好看?” “怎么?你想献身?”岖夷闻言,听笑了。 “再说我扇你。”谢折的巴掌蓄势待发,后淡淡道:“我心中只有云迢,对师尊是仰慕尊敬之情,你这个淫荡放浪的魔族!” “啊……!”忽然,楚倾桉手中的小木偶动了起来,张大了谢折人那么大的口,里面黑黝黝一片,直奔谢折而来。 谢折被突然张大的嘴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面闪,丢了一坨金块下去。谁知木偶的牙齿咔嚓一声就将它咬断了,像只疯狗一样追着谢折。 天知道谢折特别怕狗,过去和顾长溪讨饭的时候他被一群恶犬追了整整一天,“啊——师尊!师尊救我!” 楚倾桉上前去扯住了小木偶,拿出了几瓶香味浓郁的丹药,“阿弟,冷静一下,我这有好吃的。” 木偶见此猛的扑到了楚倾桉身上,咕噜咕噜的就将丹药全部吞进去了,顺便还多出了一根舌头将自己的嘴巴周围舔了一圈。 幸好兄长给了她很多丹药,早先被灼望取出来放进了乾坤袋中。 “饕餮……”灼望看着那个小木偶,大战时凶兽饕餮就被沂神封印了,只是不知它是如何逃脱到了绝迹幽谷中。想起最初遇到的色欲……灼望淡淡凝眉,看来七原罪全部跑到了绝迹幽谷之中,只是仍受封印禁锢,实力大受削弱。 他轻轻抬手,木偶就被它攥在了手心之中,小木偶转溜着眼珠子无助的盯着楚倾桉,整个身子由于剧烈挣扎,嘎吱嘎吱的响着。 他指尖轻触着木偶的身体,眸中闪过了然,原来是周天玄木化作了具象的封印,难怪饕餮的力量如此微弱,还受规则禁锢。 灼望将拇指在食指上一点,食指上就出现了一滴血珠,而后他便将血珠轻轻触在了木偶的额心处。 木偶见此剧烈挣扎起来,似乎想奔向楚倾桉,它才不要被这个女人契约! 第五十二章 哈哈哈,好蠢啊! 可惜被天地之力禁锢,小木偶根本就没有办法挣脱半点。一道通天的光芒落在两人身畔,周遭似乎掠出了神光,木偶也从小小一个变成了一只充满了混沌之色的六不像。 “这是血脉契约。”见阵成,灼望淡淡道:“它既喜欢你,不如你为它取个名字?” 楚倾桉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这是帮自己契约的。她心中微凝,突然有了一种半路开外挂的感觉。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她不由微微弯眉,”既然是混沌中诞生,还这么贪吃,那便叫馄饨吧?” 说着,楚倾桉道:“馄饨很好吃,有机会带你尝尝。” 馄饨闻言欢快的跳起来,好吃的……嘿嘿。 “好。”灼望立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唇角也不由淡淡勾起。到了魔界后,眼前淡漠冷清的女子似乎被释放了一些天道压抑的东西。 谢折默默的站在一旁,还是没有搞清楚情况,不成师尊真的和这个魔族战神好上了? ”我的新弟子——灾落。”灼望淡淡瞥了一眼谢折,平静开口。 却是把谢折雷得外焦里嫩,“师……师尊,你是说……你要收这个丑……魔族为弟子?” “不错。”灼望颔首。 见此,岖夷在脑海里哈哈大笑起来。 谢折微吸了两口气,转过身子,眉眼慵懒地看了少年一眼,勾唇一笑道:“那……叫声师兄听听?” 楚倾桉忽然抬手轻轻揉了揉眉心,来魔界把她一辈子的伤心事都做了一遍,她淡淡道:“没有我强,不配做我师兄。” “你……师尊,你看他!”谢折觉得这句话又耳熟起来了。但却说不上来。 “他说的无错。”女子淡漠的嗓音终于浇灭了谢折仅存的热情。 布吉岛觉得自己看了一场年度小丑剧演,哈哈哈……好蠢啊,小主人的弟子,还这么坏!想让小主人叫他师兄! 哈哈哈! “你知道哪里有坍塌之地吗,馄饨?”楚倾桉提及到了正事,她拿出两瓶丹药,“找对了有奖励。” 馄饨的眼一下亮了,它重重点了点头,便快速朝前方掠去。 怎么感觉这只疯狗像是被丑鬼契约了……那么听他的话。谢折见此,微微一愣。 跟着馄饨,他们一路到了一处山谷之中,这里阴风习习,一股泥浆的味道从里面散发出来。 “饕餮,你怎么回事!”谷口传来一声极具冲撞力的怒吼! “都说了,这里不能进来!!”一个巨大的魔化拳头占据了整个谷口,“砰”的一声打破空气,撞到馄饨脸上来。 “啊……!”馄饨张大了嘴巴,哇的一声将那团魔气吞进了肚子里,还拍了拍肚子打了个饱嗝,“嗝~” “都说了!!不要吃我魔气!”忽然一个巨大的身影轰隆轰隆的踩着大地跑了出来,实实一拳头打在了馄饨脸上,馄饨照旧长大了嘴巴,但巨大的身躯是硬邦邦的,馄饨咬不动,被拳头卡着。 整个人随着粗大的手臂吊起来,甩成了一个电风扇,“砰!”的一声,馄饨被甩出去,啪嗒一下落在了地上。 馄饨爬起来后就怒了,整个身子还是那么小,嘴巴却变得那人那般大,一闪而过,“哇!”的一声就把巨大的身躯一起吞了进去。 但很快馄饨面色紫了,它飞了起来,一直到很高很高,它终于“呸!”的一声将人吐出来。 “轰隆!” 巨大的身躯从高处落到地上,整个大地都为之一颤,大地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谢折默默看着这一幕,“……” “丑鬼出去,美的留下,伤眼。”忽然,楚倾桉便觉得自己被一道长风拍了出去。紧接着馄饨也被拍进了她的怀中。 看着留在原地的谢折灼望两人,她低眉看了眼自己怀中的馄饨,沉默了。 “啊……!”看着自己和楚倾桉被拍出去,馄饨长大了嘴巴又要上前。 “别用你的臭嘴对着我!”无形的气流阻挡了馄饨的实体粗暴进攻,“只有暴怒那种蠢货才会被你这个蠢货捶到地里。” “小子,你想进来吗?我可以放你进来,给些东西。”一道贪婪的声音响起来。 “凭什么他们有这么美的皮囊!” “呼噜……呼噜……”巨大的鼾声响起来。 这就是七原罪——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和色欲。 “色欲呢?它怎么没来?” ”不知道……” 傲慢慵懒高傲的声音响起来,“暴食这个蠢货为了一点食物竟然将这些人带到了封禁之地。” 暴食一点点从地里爬起来,愤怒的吼了一声,身上爆发出强烈的魔气,猛地向着谢折扑了过去。 谢折看着一旁淡然的师尊,一时觉得有几分欲哭无泪,怎么这些人每次都打他啊,这些该死的东西就会捏软柿子。 他直身而立,无数星纹在巨大的魔力漩涡之中涌向暴怒,却被人一拳头打碎了。谢折眉眼微凝,怎么会…… “如果什么都要靠师尊,我有何用?”谢折站在原地,红衣冽冽,他胸膛前出现了一颗暗红色的血色魔珠,整个人都像是被火焰灼烧得通红。 “要你有卵用!” 岖夷一看急了,这蠢货用得着这么表现自己连命都不要吗?他不要,他还要呢! “赶紧给本尊停下!你这个蠢货!!!” 第五十三章 嗯?认出来了 那枚血色的魔珠像是从谢折心脏中剜出来的,上面萦绕着血色的薄雾。 就在暴怒一拳而上时,魔珠破空而出,“咻!”的一声,魔珠竟然狠狠嵌入了暴怒的拳头之中,而后它变得越来越大。 “砰!” 暴怒的手臂竟然被撑爆了。 一条巨大粗重的手臂狠狠落在大地上,摩擦出火花。 “啊啊啊!”暴怒怒吼起来,一时,声音惊天动地。 谢折此刻已面色发白,轻轻挥了挥手,魔珠瞬间又蹿回了身体中,整个人都似脱水了。 “你竟然……真的炼成了丹心之血。”看着这一幕,岖夷也不由震惊了,“好蠢货,有本尊当年之风啊!” “多勉强的小玩意……呵呵。” 忽然整个谷内风云暗卷,阴风习习,傲慢不屑一顾的声音似八面来风,凑近在了每一个人的耳畔,“都不配我亲自出现呢。” “轰!”一阵狂风狠狠席卷而来,似乎有割裂时空的锋利。 谢折抬手,浓郁的魔气阻挡着这道狂风,整个身子却还是不停的往后移,靴子都被磨烂了,整个人止不住的发颤,他的桃花眸却愈发狠戾,紧紧盯着前方的狂风。 “蝼蚁罢了。”飓风更大了,似乎能扇动天地。 谢折一身红衣在风中冽冽起舞,他脸色扭曲,青筋暴露,身上却开始爆发出越来越强烈的魔气,“啊——!” 楚倾桉看着这一幕,竟然拿出了炉鼎将几味药草和楚昔凝所炼成丹一起扔了进去,自然五灵被她把玩于手,魔炁将炉鼎烧得通红,随着她不断提炼药中精粹,莹绿色的基液变得越发透亮粘稠,而后慢慢裹聚成团,一阵阵丹香竟慢慢溢散在了整个世界。 “轰隆!轰隆!”天地开始降下一道道粗大的雷电,狠狠劈向了楚倾桉所在的外面。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外面红衣冽冽的少年夺去,他抬手用魔炁染血划下了数个符文,似乎有无数种玄妙在她身侧运转,丹炉中一颗金黄色的丹药被玄妙打入了裂纹。 “这……竟然是……天品灵丹!”岖夷不可置信道,魔族殿下怎么可能炼成天品灵丹? 声势浩大的雷电在少年身前劈过,白色的光芒将少年冷白的面庞照耀得宛如神人,矜贵绝尘。 最后一道滚滚天雷落下,那枚丹药像是生了腿一样,向前方跑去。所有人都蠢蠢欲动,却被灼望布起的结界所隔拦,丹药顷刻被少年捏在了手心中。 谢折这边显然已到极限了,他唇瓣发白,最后的防线马上就要被攻破了。 “馄饨。”楚倾桉只叫一声,馄饨就把自己变成了弹弓模样,向着前方“咻!”的发射出去。 “砰!”结界被撞烂了! 那枚丹药被魔炁束缚着在瞬息之间到了谢折的唇畔。 “张嘴。” 谢折微微启唇,喉咙差点被丹药的力度给穿破了。 但随着丹药入口,他浑身上下都开始散发出磅礴的丹香,那颗血红的魔珠在他的胸腔内越发耀眼。 长风之间,谢折侧眸看向远处的少年。 微涩的气息停留在唇间,他眼中不由有些干涩,“师……师尊。” 看见谢折微愣的唇形,楚倾桉终于弯唇,置以一笑。 飓风中的魔气开始源源不断的吸入他的体内,风云变幻之间,尘土飞扬,看着远方不断而来的飓风,他抬手将里面的魔气抽离了出来,眸光狠戾,“丹心已成,魔中纵横!” “轰隆——轰隆——!!” 天地之间再次被乌云掩盖,粗大的闪电与震雷变成了暗紫色,向着少年劈去。 一道道声势浩大的雷电劈在谢折玉立的身上,众人都不敢上前。 “轰隆!” 少年在雷电中洗礼,整个人身上的气息在节节攀升! “竟然是——境巅峰了!!” 雷电散去,谢折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了,被灼望拿了快破布盖上。 “这小子,真是好运啊!!”嫉妒的嗓音破空而来。 灼望挥剑神翎,抬手之间,磅礴的千刃之剑落在了深谷之前。 楚倾桉看着这一幕,她体内的力量,自己却不能用到极致,反而灼望能用玄力翻云覆雨。 灼望似乎看出了楚倾桉的想法,淡淡启唇,“阵。” 竟然是阵的力量,却没有丝毫布阵的迹象,这就是抬手起阵吗? “竟然是神迹的味道……”傲慢不屑一顾的面庞骤然黑了下来,“不会是……” “快跑!” “小子,他们在怕你的师尊!”见此,岖夷整个人都狐假虎威起来,“不如你把那个傲慢抓过来,也当个宠物契约了。” “你还真是会狗仗人势啊。”谢折闻言,不由听笑了,长眉之间越发妖冶,“之前,可是被吓得屁滚尿流的。” “闭嘴!蠢……小子!”岖夷闻言一急。 不过,谢折若有所思的看着前面淡漠不尘的女子,倘若那个少年是他的师尊,眼前这个无比强大的女子又该是谁呢? 若不是……那股涩香,那种无意识的冷清平静,他或许永远不会发现那个少年才是自己真正的师尊。 毕竟……这两人太像了,那种冷清平静似乎如出一辙。 五人除了暴怒全部跑了,暴怒依旧愤怒的向着谢折进攻,却转瞬被千刃之剑万剑穿心。 “砰!”的一声,他全身爆破而亡,只留下一颗熠熠生辉的黑曜石般的魔核。 灼望抬手一道醇厚是玄力包裹着魔核,魔核上丝丝缕缕躁气就被玄力分解成了虚无。后那枚魔核就被拂向了谢折。 谢折看着那枚魔核尾部旋转着的玄力拖尾,“谢谢……阁下。” “嗯?”灼望听着这句称呼,微微一愣,认出来了吗? 称呼竟也是一样的,倒不愧是师徒。 谢折将其一口吞下,境巅峰竟隐约有突破魔之境的感觉,他却强压下了突破。调息后,他愣愣的望着远处淡漠冷清的少年,一时有些迥然,“师尊……” “什么?你连师尊都能认错?”岖夷沉默着,不由笑了一下,“哈哈哈,你之前还调戏辱骂你师尊呢!哈哈哈!” 经过岖夷的挑火,谢折脑海中忽然想起遇见灾落的那几幕,脸都绿了。 他感觉自己头顶上似乎飞过了几只并排乌鸦,这大概是他一生中最难过的时刻了。 第五十四章 再说,我扇你 ——“莫不是殿下也贪恋我的美色?” ——“从我师尊身上滚下去!” ——“没有我,你是怎么进来的?是被昭离嫌弃了还是达成了什么协议?——丑鬼。” ——“哎呀……好臭!你怎么这么臭?” “……”谢折垂着脑袋,忽然就没了上前的勇气了。整个人都要垂地里了。 “蠢货,连师尊都认不清,这下爽了吧?哈哈!”岖夷嘲笑起来,“怪不得本尊嗅到了神迹的味道,原来是两人的灵魂被神力置换了……不对应该是三人,那还有个人跑哪去了?” “不会被抹除了吧?”岖夷浑身一颤。 “啪!” “啪啪!” “蠢货,你又打本尊干嘛!” 谢折耳畔的鬓发挡住了大半张脸,他抬手给了自己几个耳巴子,低眉道:“对不起,师尊,是我没能认出你!” “哈哈哈~嗝!”布吉岛又笑起来,楚倾桉轻瞥了布吉岛一眼,“笑什么?至少谢折还能认出我。” 灼望见此也不由轻轻敲了敲神翎剑。 “哎哟~”布吉岛跌下去了,一个小玉童忽然出现,他还捂着屁股揉了揉,“神……神祇大人,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灼望轻轻挥手,浮浅的阴谷就变了一幕场景,前方变成了深渊悬崖,大量的似玉髓般的骨节分散在了四地,那骨节之处充盈着白色的碎花,簇簇都没有长叶,像是一片太阳花攀附在玉骨上,周围散发出一片片冰寒之气,沁人骨髓。 “千里霜……”楚倾桉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花。 她抬眸看了灼望一眼,便见女子抬手将玉髓连同千里霜一起收进了空元之中。 “这里有一片封印。”灼望淡淡道。 “是馄饨他们的封印吧。”楚倾桉抱着怀中的六不像,轻轻顺了顺他绵软纤长的毛发,她感受到了怀中的躁动,“没事。” 岖夷在谢折脑海中道:“一旦破除封印,七原罪都将被释放,你师尊他们不会疯了吧?” “你滚一边去,听你妖里妖气的嗓音就烦。”谢折对岖夷是一点好态度都没有,“再说,我扇你!” “你是不是有毛病啊,大哥?”岖夷对这种人才简直匪夷所思。 “谢折。”楚倾桉忽然道。 “师尊。”谢折微敛心神,正色道。 “你想吸收他们的力量吗?” “我过去只想着升到境能为云迢拔除劣魔性即可,但显然,不论是修魔还是修灵一途都没有尽头,师尊想要修好飞升桥前往仙界,所遇之人只会愈发强大。所以,徒儿也想追随师尊的脚步,能护在意之人一世安好,云迢是,——”说着,谢折语气微顿,“师尊也是。” 谢折想起师尊在劝他修魔那一日所说,“我的弟子,我在一日,护一日,仅此而已。” 楚倾桉心中微怔,颔首道:“好。” 她将自然五灵再次放回灼望手中,以魔炁辅助阵法,玄力与魔炁竟然没有半分排斥,融合在了一起,阵眼之处无数灵光似旋转的拖尾纱衣在悬崖之畔升起。 “谢折,用丹心之血。“ “啊……!” 另外五人方感受到封印的解除,就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禁锢感压在自己身上,竟然还是方才那个少年! 魔炁竟然也被他吸收了过去,他身上裹满了玄力与魔炁交织的流彩,五人的灵魂被他全部吸入掌心。 “不……!” “啊啊——!” 楚倾桉看着谢折越来越血红的桃花眼,嗓音清沉,“想想长溪,入魔,你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云……云迢……”谢折整个人都被这股强大的魔力所束缚,但眼里心里却浮现起那清风明月的身影。 “轰隆——轰隆!” 五人的声音瞬间湮灭于雷电之中。 “你竟然再次突破了,还是魔之境的巅峰!”吓得岖夷都不敢叫他蠢货了,不然他要是把自己掐灭了怎么办。 这还是他没有完全融合力量的模样。 眼看着天雷滚滚,又消失,灼望再一次丢了块破布出来给谢折盖住。 风平浪静之后,谢折跌坐在地,喘息着,他望着自己的手,有一种做梦的感觉,竟然短短时间就突破到了魔之境巅峰。 “下面还有。”灼望忽然道,后淡淡看向旁边揉屁股的布吉岛,一脚将人踹了下去。 “啊啊啊——!小主人!救救布吉岛!神祇大人!!!!啊啊啊啊!” 布吉岛撕心裂肺的吼叫声越来越小,灼望淡淡道:“抱住下面的飞升桥碎片。” 谢折默默看着这一幕,师尊体内这个人有些恐怖。 “依本尊看,他身上有神格,恐怕是大战之后尚存的神祇。” 谢折了然的颔首。 不至半刻,灼望抬手,一根红线就将布吉岛拉了上来,他将飞升桥碎片给灼望后,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奔向楚倾桉,“呜呜……小主人!呜呜,差点我就再也看不到你了!” 楚倾桉无奈的拍了拍他的脑袋,“下次,笑小声些。” “哈哈,好蠢的剑灵!也是不逊色你了!”岖夷嘲笑,后他顿了顿,“这是……巨人一族的人吧。” “巨人一族不是早就灭种了吗?竟然还尚存一只!不过,他究竟是怎么成为修灵之人的剑灵的?” 看着大量的碎片在灼望手中汇聚成了一座莹莹发亮的小桥,小桥的各个部分就像是最精密的构造,众人看着这座精美的小桥,暗自咋舌。 “这就是飞升桥吗?”谢折盯着那座小桥。 “那就还差一个灵气充裕的界面了。” 灼望淡淡道:“那恐怕不是我们要操心的事。” 残境的破碎是人为所致,恐怕其中残留的魂力早已被人吸收了。 “师尊……既然飞升桥坍塌之地已经找到了,你要回九洲了吗?” 第五十五章 苍生弃子 楚倾桉闻言,只微微摇头,“魔界,大局未定。” 她既然选择了扶持祸及,就必然要让祸及有大权在握的一天。 从魔尊的反应来看,或许他也是在意祸及的,不过是由爱生恨,将对裳沉的失去转而成了对两个孩子的仇恨。 要让魔尊心甘情愿的选择祸及作为储君,让他感受到祸及的失去只是第一步,还需要让他承认如今的祸及是魔界千年难遇的天才,或许……从昭离的眼中,楚倾桉似乎看到了关于他们之间,过去的沉冗。 出去后,她依旧需要拜访这位大战之后的梨城领主。 “师尊想让谁做王?”谢折微微抬眸。 “祸及。” “好,师尊可以放心回九洲,弟子会呆在魔界。”谢折忽然道。 “你还要在魔界作何?”楚倾桉微微凝眉。 “弟子要寻找魔界的——无相珠。”谢折想到顾长溪,嗓音微顿,“弟子是用了极大代价才进入的魔界,倘若……此次出去了,恐怕也就再也找不到魔界入口了。” 楚倾桉座下一共五个弟子,也就唯有谢折选择了修魔,无相珠只有他能拿到。 楚倾桉闻言,柳眸微凝,“谁让你进的魔界?” “是弟子……自愿进入寻找提升实力的方法。”谢折此刻没再描述过往九洲之事,只是一笔略过了。 “说实话。“楚倾桉眉眼微冷。 “绝迹幽谷要转移了。”灼望清沉的声音响起,他挥手之间,几人便到了那荒芜的天地。 唯独楚倾桉再次出现在了昭离的宫殿中,她此刻正躺在一个充满冰雾的莲池里。 迷糊的云烟之中,她似乎又进入了另一境地。 清风似乎轻轻吹动了两人的鬓发,一道温和煦雅的嗓音微起,“明日就是七祈节了,阿七想出去看看吗?” 清华如月的清湖边,一个神色冷清的少女坐在簇蓝银花下的秋千上,她微微仰头,倚靠着秋千,百无聊赖的看着天色,“哥哥若想出去,阿七可以陪同。” 少年立于花下,抬手轻轻推动着秋千,他暖煦的眸中是笑意,却凝着复杂,“哥哥怕阿七见了人间的烟火便舍不得回来了。” 少女仍眸色浅淡,“怎会?” 少年看着面前已风华正茂却仍与小时一般冷清的人,他低眉一笑道:“不过也无妨,哥哥会保护阿七。” “阿七,我最近研究了一个新的阵法,可愿意试试?” 少女显然察觉到了今天的哥哥有些奇怪,但并不愿意怀疑,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少年将她送进阵中后,她的身子便缓缓倒在了地上。一身白衣的少年弯腰轻轻抱起她,掂了掂手间的重量,真轻,多像一阵清风,他真怕有一天会握不住她。 他眸色复杂的看着她,眸中尽是不舍与无奈,“清欲满博爱……阿七,我们是众望所归,亦是苍生弃子啊……” 少年煦和悲悯的嗓音落下,冷气瞬间打破了幻境,楚倾桉鬓发之间全身冷汗,她深吸了两口气,竟然又着了昭离的道。 只是……这个幻境实在太真实了,仿佛千百年前她就已经经历过了。 所以,她当真属于这个世界吗? “啪啪啪!”女子轻轻拍掌的声音响起来,妖冶妩媚的嗓音随之而来,“竟然又破了……好强啊,殿下~”说着一只温软的手臂贴了上来。 一只纤细的手指轻轻抬起了女子的下颌,“殿下,我改主意了,不如……你就替苏烨来嫁我吧?” 温热的气息对流上寒冷的冰雾,落在少年的脖颈上,楚倾桉感觉浑身一颤,却是忽而一笑,“领主与裳沉魔妃认识?” 灾落的身上有离畔的味道,而昭离同样对离畔格外关注。灾落身上的离畔恐怕是他的母亲裳沉带来的。 昭离微微凝眉,妖冶的长眉中投射出一股淡淡的冷气,“殿下,猜到了多少呢?” 说着昭离忽然起了身子,两条长腿交叠,红色的纱幔虚掩在女子白皙的身体上。 “领主每一次望向祸及的眼神都充满了复杂的仇恨。”楚倾桉微微抬眸,冷清淡漠的眉忽然对上了女子的眼,“或许,母妃在离畔与领主有一点情谊。” “母妃生来没有魔力,不过区区三十年便早折而去,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楚倾桉凝着昭离,“领主……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昭离似是想到什么,眉色霎时一冷,“怎么,你在耍我,不是要同我谈谈离畔的故事吗!” 楚倾桉忽然坦言道:“我的兄长去过离畔,但我,没有。” 楚倾桉血色的凤眸之中闪过一丝沉凝的复杂,她想起那日空元中所看,记忆中似乎忽然浮现起一幕幕模糊的身影。 是一道白衣不染的身影。 楚倾桉冷清啼血的凤眸中似乎泛起了点点涟漪,尾尖泛起淡淡红色,“你利用绝迹十三香引我入幻,我方知离畔的味道,——那是别离。” “血曳花,离畔神花。性微涩后幽香,可剥离神魂,洗净神骨。”那段文字再次浮现在楚倾桉脑海中。 看来,那片树叶上的内容的确是兄长写给她的——来自千年之前的礼物。 兄长就是使用了离畔神花将她送去了现世。 “领主也知道离畔神花吗?”楚倾桉忽然道。 “不装了吗?——殿下可是有神格之人。”昭离听着离畔神花,眉色忽然一凝,后轻轻垂头嗤笑一声,“离畔神花……殿下吃过离畔神花吗?” 楚倾桉很坦然的颔首,她问:“领主之前可曾看到过我身上的神骨?” 昭离瞥了楚倾桉一眼,“你这是魔骨吧。” “池离。”楚倾桉忽然道。 昭离闻言忽的一笑,“原来你就是那个小美人儿啊。——你身上神骨的气息很微弱哦,稍不注意,都无法察觉到,恐怕是不契合的神骨吧。” 昭离话落,楚倾桉脑中忽然一痛,“你是说……不契合?”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禁眉眼微红。 兄长的脉象…… 是兄长把自己的神骨和自己交换了,或者把他自己的神骨剜除换到了自己身上,而她自己的神骨,就是空元中的那块。 也只有那样的逆天而行才会导致那样的无序。 第五十六章 不要生出第三个男娃 “同样……同样是……他可真狠啊!他想要你一世长安,我偏要你承我之责!” “我倒要看看,天道所设之局,他能不能为你粉身碎骨!” 原主最后的话此刻如雷震耳! 楚倾桉深吸了两口气,才终于平复了自己波澜四起的心神。 见此,昭离忽然嗤笑一声,“裳沉就是离畔神花所化,“大战之初,我与夫君尧诛便落进了天外天与灵渊的罅隙——离畔。” “我被化灵为人的裳沉所救,夫君后来寻到我,我们在离畔生活了整整五百年!在朝夕之间,尧诛却爱上了单纯灵动的裳沉,他开始觉得我是一个妖艳贱货,觉得我没有一分比得上裳沉。” “我把裳沉当作最好的姐妹,可她竟然爱上了有妇之夫!宁愿舍弃千年修为也要从离畔跟着尧诛来到魔界!“ 昭离倚靠在高大的冰棺旁,从她朱红的唇瓣下吐出一口凉雾,她神色迷离,“她到底是太过单纯,还是太过恶心呢?” 说着,她妖娆一笑,“是我设计她遇见了魔尊,看着她被魔尊掳掠,尧诛因为她欺君犯上而亡,我开心得很啊……呵呵~” 楚倾桉忽然抬手,冰凉的指腹擦过女子不经意间流下的泪痕,“那怎么……要落泪呢?” 昭离低嗤一声,“她在宫中有一万种方式可以置我于死地,可她默默忍受了下来。若她良善,怎会夺人夫婿,若她恶毒,怎又容我至此!” 她好歹……救了她一命。不过因为一个水性杨花的男人却让两个人都困了一生。 “或许,她有隐情,并非是因爱慕尧诛而来。”楚倾桉低眉道。 “领主,你对她还有心结,只因你欠她一命。”楚倾桉道:“扶持祸及上位吧,或许某一天,他会为你解答所有的答案,无论是问心还是论迹。” 楚倾桉脑海中忽然现起那一句清欲满博爱,她淡淡道:“因为要掌六界众生。” “罢……我会循着祸及去找寻那个答案。”女子疲惫的嗓音落下。 …… 鄞地。 “姐姐,你们……要走了?”祸及凝着灼望,眸中有种害怕失去的小心翼翼。 “还是个笨小子啊。”楚倾桉上前,猝不及防的摸了摸祸及的脑袋瓜。 “你!”祸及只觉得那动作格外熟悉,但看着灾落的面庞,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 “你真的认不出我吗?”楚倾桉站在原地,那身绯红的长衣有一种冷清不染的伫立感,“阿及。” 随着最后一音落下,祸及上前来抱住了少年的胸膛,“姐姐……” 小少年的声音中带上了哭腔,“我以为……你也不要我了。” “男子汉,大丈夫。”灼望清沉平静的嗓音传来,将两人分隔开来了。 “姐姐,你怎么会在……他的身体中……”祸及说着看向灼望,“那……” “你师傅干的好事。”楚倾桉微微抬眉。 布吉岛又被灼望给敲出来了,他拉过祸及的衣袖道:“好了好了,此事说来话长。” “那师傅您长话短说吧。” “你……!”布吉岛长眉一撇。 “阿及,这是我座下极其优秀的弟子——谢折。” 楚倾桉话落,一个被玄色斗篷覆盖的男人突然出现,他掀开斗篷向楚倾桉垂首道:“师尊。” 那时他听到“极其优秀”四个字时,心跳都止了一瞬,这是师尊对他的第一次肯定。 “他会帮你。”楚倾桉望着前方的少年,忽然道:“我是修灵之人,你可会视我为宿敌?” “不论修灵还是修魔,实力为尊。”祸及闻言,微微震惊,后却很快敛下心神,平静低眉,“姐姐,永远是姐姐。” “只要姐姐不弃我,我必拥护姐姐。” “我一旦离开魔界,这具身体将还给你的哥哥。” “你若容不下他,不如杀了。”楚倾桉淡淡道。 “不……不是的……”祸及愣了一瞬,看向楚倾桉这张与自己肖似的面庞,“只要他……不与我为敌。” “他是对我不闻不问,但血浓于水,只要他不阻我路,我愿与他两相安好。” 灼望将空元与外界联通了,此刻空元中的灾落闻言一怔,或许也只有他那么狠,想要将自己的亲弟弟置于死地吧。 “不,你可以问他,臣服,还是死亡。”灼望忽然道。 祸及轻轻捏了捏拳,“他那么高傲,又怎么可能选择臣服。” 灼望看着空元中静坐原地的人,传声入内,“到你了,你会怎么选?” 见灾落沉默,灼望淡淡道:“你敢承认,如今的祸及比你强吗?” “你不顾念他,数百年来拥有最优渥的资源,却对亲生弟弟置以嘲讽,可不过区区两年,他便超越了你。” 随着灼望清沉无澜的话语落下,灾落低垂着眉,整个人都在一片阴影之中,“臣服。” “实力为尊,是我为他制定的规则。如今,我亦遵守。” 楚倾桉见灼望淡淡颔首,对祸及道:“阿及,我期待你大权在握,俯视魔界的一天。” “你的兄长亦会为你臣服。” 临走之前,布吉岛将所有魔源通天录都传给了祸及。 祸及双眼微红的看向布吉岛,“师父……等你什么时候回来看徒儿,徒儿就把魔源通天录的所有经验都传授给您……” “你真是……倒反天罡啊,逆徒!”布吉岛闻言又跳脚起来了,“哼,那个魔源通天录可是为师至宝。不过,徒儿往后可是要掌管整个魔界的。” “切忌,不要纵欲,不要生出第三个男娃!” “为什么?”祸及疑惑,一个脑袋两个问号。 “因为第三个男娃叫三王子。” 楚倾桉闻言,抬手揉了揉眉心,这个布吉岛,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不过这里面还是布吉岛对于自家姐姐的心酸。 第五十七章 兄长,好好休息 “师父讨厌三王子?” “对,我讨厌死他了!他就是魔界上最蠢最坏的小矮人!他伤害了我的姐姐!”布吉岛想到自己的姐姐,还是久久不能释怀。 或许他在残境中没有留得一丝神魂,也会如姐姐一样烟消云散,可如今他带着身上的元灵之心和血魔之晶成为了小主人的剑灵。 或许……这就是命运吧,遇见过不好的,又会在不断的相识中遇见更好的人。 “好,不生。我听师父的。” 祸及闻言,只是眉眼微弯,他站在布吉岛面前,抬起手挥了挥,道:“师父,姐姐,要一路顺风啊!” 谢折在旁边看着那道传送光阵,那是一种天地之间的辽阔感,一旦这处残阵重启,必然会使整个魔界轰动,所以他必须料理好师尊离开后的事,他扬眉看向上方已恢复女身的女子,“师尊,代我向云迢报平安,我很想念很想念他!” “还有,一路顺风!” 暗沉的楼阁之中,冰棺之上,一个女子白皙修长的双腿交叠着,手间旋转着一个烟斗似的东西,散发出一阵阵冰雾,“神明……希望天道永远眷顾你。” 昔日长澜上神掌管六界,被称为六界第一神祇,却并不归属神界。祂从不过问之事,但大战之后引发的六道崩塌,却要祂一人来承担。 而那些道貌岸然之人竟然以“入魔”这样令人鄙夷的理由将六界的神祇踩在脚下。 魔族唯一不厌恶的神祇从来只有一人——长澜晏清。或者说,这世界本就只有这一位神明。 他们对祂永存的是敬畏。 …… 随着耳畔撕裂的狂风,楚倾桉再次站稳又是无妄城中的光景了。 但是这座无妄城此时没有了过去的荒芜。 站在这座熟悉的建筑中,川流不息的人潮从她身畔走过。 “她……她怎么突然变出来了!” “这恐怕是个厉害的人物!” “大家快来看啊,有得道的女修士!” “仙女,要花吗?——江南那边的假花哦!” 一个小童从楚倾桉身畔跑过撞落了一篮紫色的花,楚倾桉抬手,空中挥洒的花瓣如水般再次落入花篮。 一阵馨香从旁穿来。 “谢谢仙女姐姐。” 这里此刻已被普通百姓占据生活,再没了过去枯败的景象。 楚倾桉一路回到七诀宗,人世间果然不同于魔界的冷清荒芜。 刚走到七诀宗门口,一些门口洒扫的弟子看见楚倾桉的面孔,皆窃窃私语起来。 “神澜……尊者竟然回来了!” “不是说残境破碎后神澜尊者没有回来吗?” 楚倾桉回来的消息不过一刻便让七诀宗人尽皆知。 楚倾桉见此,只是直奔无相峰前去找楚昔凝。她路上已经听说了兄长两年前便已病危,但九洲并没有千里霜,只是被沈兰溪用银针吊命。 好在踏破铁鞋无觅处,她竟然偶然之下在魔界得到了千里霜。 可以说,世界上恐怕没有灼望不精通的东西。魔界她炼丹之术大成,亦少不了灼望的指教。 再次站在无相峰上时,楚倾桉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轻轻敲了敲门,“砰砰……” “进。”一字依旧煦如东风。 “兄长。”楚倾桉推开了门,便见男子身形瘦削清癯的躺在床上,身上皆是密密麻麻的针孔。 她快走两步上前把住楚昔凝的脉搏,眉头深锁。 “兮之……”楚昔凝抬手,轻轻摸了摸楚倾桉的脑袋,平静的柳眸中蕴藏着一种深深的眷恋,“回来了就好。” “兄长,你这副脉搏,是因为反噬对吗?”楚倾桉站起身,一向平静的嗓音竟然有几分不可抑制的颤抖。 沈兰溪能做到这个地步已是穷尽毕生所学了。 楚昔凝不过沉默了一瞬,后淡淡道:“占卜一道本便窥尽天机,反噬亦是常事。” “可我说的不是占……”楚倾桉话还未落,楚昔凝眉眼微弯道:“这是我的选择,兮之。” “长溪手中有灵渊的灵气,可作为连接飞升桥的引子。” 楚倾桉眉眼一怔,“我……尊重兄长的选择,但我不愿意兄长伤害自己。” “好……我听兮之的。”楚昔凝含笑点头。 “神机尊者……”门口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吧。”楚昔凝对楚倾桉一笑,“你的徒儿来了。” “师……师尊……”沈兰溪看到楚倾桉那刻,差些药盘没端稳,他一向淡漠的凤眸瞬就有些红了,让他整个人都有几分局促。 “兰溪清瘦了不少,想来在很认真的钻研医道。”楚倾桉抬眸看着面前高了不少也瘦了不少的少年,眸中有几分涟漪,“辛苦了。” “不辛苦。”沈兰溪眉眼微弯,凤眸澄澈,“师尊……平安就好。” “明日我教你炼丹。”楚倾桉道,她从空元中拿出一个紫金淬火炉递给沈兰溪,“礼物。” 第二份礼物。 沈兰溪的心有一瞬震动,似乎祈灵山的千万次生死都不过往事云烟,清风云淡,他小心翼翼地接过,凤眸中满是潜藏的喜悦,“谢谢师尊。” “我的礼物呢?”楚昔凝在旁笑道:“兮之莫不是只为兰溪准备了礼物?” 楚倾桉拿出一捧插在精美陶瓷花瓶中的千里霜,似乎纯白的星光被掬于一捧。 “花,兄长可喜欢?”楚倾桉将其放在楚昔凝的桌案旁。 “这是……千里霜。”沈兰溪从看到的那一刻就认出来了,这就是他找了整整两年的药材,如今却被楚倾桉当作了花瓶饰物放在桌案上。 楚昔凝分明知道千里霜并不能为他治病,又为何要让沈兰溪去祈灵山。 为了她,他到底在筹谋什么? “喜欢。兮之送的,我都喜欢。”楚昔凝只是淡淡一笑。 “好了,兄长,好好休息。”楚倾桉接过沈兰溪手上的药放在桌案上,“晚些时候,我再亲自为兄长熬药送来。” “不必麻烦,兮之。”楚昔凝微微摇头,“灵渊之力在长溪身上。” 楚倾桉没有说话,带着沈兰溪退出门,轻轻阖上了门,“兄长,好好休息。” 第五十八章 四朝会武 楚倾桉方回清皖峰便看到一身白衣的男子在落霞亭旁边候着,“师尊。” 楚倾桉颔首,见人憔悴了不少就知道他是为谁憔悴了,“谢折很好,不必担忧。” “阿折……师尊知道他在哪?”顾长溪长眉微凝,有几分迫切,“世人说他入魔还屠了青云宗满门,可这种荒唐的理由我如何信得?” 楚倾桉微顿,“是我让他入魔的。” 顾长溪眸中微起波澜,后却冷静下来,“师尊这么做或许自由用意,但阿折绝不会屠青云宗满门。” “我知道。”楚倾桉应道:“他如今在魔界,很好。” 楚倾桉顿了顿,淡淡道:“他说,很想念你。” 顾长溪听到最后三个字只觉得心尖忽的一颤,从两年前,谢折莫名被所有修者追杀到如今得知他很好,心尖的大石头才算放下。 “魔界……阿折既选择了修魔,那在魔界修炼必然一日千里。”顾长溪苍白的唇畔边终于落下笑意。 “你可怪我让他入魔?” 顾长溪微微摇头,“只要阿折还是阿折,不论什么路,他选择了,我便支持。” 楚倾桉听后,柳眸松了些,“你可能掌控灵渊之力?” “这两年长机尊者一直让我练习控灵之术,应当……没有问题。” 楚倾桉看了顾长溪一眼,竟然已是灵尊巅峰了,“好,过些日随我去个地方。” “师尊,再不久便是四朝会武了……恐怕修复飞升桥一事还需搁置。” 楚倾桉这才想起,时隔两年,恰好已是四朝会武,这是一个重要的节点,她不能忽略的。 方来的鬼气一事被灼望出手修复了结界,但两年时间已过……鬼气又将泄露。 “师尊。”百里煦寒出来道。 “你哥哥呢?”楚倾桉想起百里眠迟泄灵一事,这恐怕是个祸端。 “他还在鬼谷。”百里煦寒看了楚倾桉一眼,道:“那的一个老头把他留下来学习君道了。” “君道……”楚倾思忖了一下,眸色有些复杂地看了百里煦寒一眼,淡淡道:“也好,终究为君之道必不可缺。” …… 因为谢折一事,楚倾桉被世人非议甚多。容澈便打算让她借此机会露露脸,所以派了楚倾桉和余衡前去四朝会武。 沈兰溪也要去。 几位师兄弟都觉得这淡漠的二师兄的确变成了师尊的跟屁虫。 蓝玥。 楚倾桉走到娩云楼前时,忽然停下了脚步,她一只手心中现起一张符纸,赫然间,零碎的火星便将其烧成了灰烬,“兰溪,去帮我办件事。” 沈兰溪莫名就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尊者。”岳紫窈再次见到楚倾桉时,整个人是说不出的激动,所有人都说她在药王谷种那些莫名其妙的药材是在将岳家推向灭亡,“能见到您,真好。” 且楚倾桉失踪,所有人都说她是死在了残境。 “辛苦了。”楚倾桉自然清楚岳紫窈是顶着多大的压力去相信她。 “尊者,可需要紫窈做些什么?”岳紫窈一不做二不休,既然选择了相信尊者她就会信到底。 楚倾桉的视线一直凝着窗外景色,“听说过几日便是四朝会武。” 岳紫窈闻言,心下一跳,却是面无异色回道:“是,蓝玥近些年虽然国力愈发衰弱了,但表面看起来还是强盛的。” “四朝会武十年一次,不论是战乱还是如何,都是如期举行,也维持着四国的微妙平衡,颇受四国人民重视。” “蓝玥若是此次拔得头筹,那些国力衰弱的言论便会不攻自破。” “况且,此次会武前三者将被收入影神宗熙宁尊者座下,并且还能选择进四国一国库挑选一样东西。” 话落,岳紫窈不由瞥了一眼楚倾桉,要说这影神宗那和七诀宗也是颇有渊源的。影神宗已在这九洲屹立百年之久了,根基深厚,人才辈出,被喻为九洲第一宗。 而七诀宗算得上是后起之秀,让人惊叹的是它在短短几十年的时间便已快从一个小宗门和影神宗并肩了。 甚至民间有言“七诀宗之势,九洲独绝。” 因此,这两宗自然也是和平相处不了的。 楚倾桉也不再多言,只转了话音,“岳家可有多余的会武名额?” “……尊者可是需要?自然是有的。” “劳烦替我座下弟子备一个名额。” 楚倾桉端起面前的茶,轻轻吹了吹冒出的白烟,淡声道:“此次四朝会武过后这局势大抵得变一变。” “盛岚孟家会武时不出意外也是到场的。孟家是医药世家,与皇家素来亲厚。你若有意,倒是可以结交一番。” 话落,楚倾桉从空间中拿出了一副之前多画的还标注了一套极为复杂的针法的人体穴位图,以及一张列了大量药草名的单子递到岳紫窈面前,“这个,他们会感兴趣的。” 岳紫窈看着宣纸上密密麻麻的字和画,眼中流露出震惊和钦佩之色,“多谢尊者,紫窈不会错过这次机会的。 楚倾桉看了一眼岳紫窈,道:“将那些药材做成基液吧。” 岳紫窈眸中流露出几分疑惑之色,但还是没有质疑楚倾桉,恭敬道:“紫窈会的。” “若有何事,便来天福客栈寻我。” 从娩云楼出来后,楚倾桉便打算去天福客栈订房。 “小心!快闪开!” 大街中央忽然横冲而来一辆驾着天羽马的马车,马车珠帘下探出一张略显焦急的清秀小脸。 楚倾桉转瞬回了神,马车却已临至身前。轻轻抬眸,神翎剑便已出鞘。 天羽马自楚倾桉两边而过,她立于中央,就在方寸之间,剑身华光闪过,马车直接被裂成了两半,木屑迸射开来。 运起灵力,楚倾桉朝空中一越,径直接下了半空中惊呼不已的美人,落在奔驰的天羽马上。 一只手勒住两边的缰绳,两根寒玉针锋利如刃扎入马身,再回到楚倾桉手中时,两头天羽马便齐齐“吁”的一仰停了下来。 第五十九章 师尊便莫怪兰溪赖上您 少女已被楚倾桉放至地面后,都还有些心有余悸。 她面色有些苍白,清秀的脸颊上划过几滴冷汗,但眸光却是分外沉稳,“多谢姑娘能出手相救。让马受惊了,差点冲撞到姑娘,实是不好意思。” 楚倾桉抬手稳了稳白色的斗笠,让人丝毫见不着笠纱下的真容,“无事。” “小女子姓姚,单名一个月,字风落。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的风落。” “姑娘若是不嫌弃,往后遇到难事,可到姚府寻我。” 楚倾桉听到姚府,稍一瞬,眸中划过一丝波澜,却也未曾在意,只淡淡回道,“承意了。” “对了,我观姑娘实力很是高强,明日是梵茝公主的接风宴,与三殿下为四朝会武准备的灵力会武倒是重一起了,索性便一同举办了,倒是热闹。” “会武胜者可得天楹花,此花集天地灵气,百年难得一开,当世难求。遇到瓶颈的修灵者若是服下,便可轻松突破。” “姑娘对此可有兴趣?若是可以,姑娘明日可与我一同前去赴宴。” 楚倾桉闻言,容色依旧浅淡,却是心中一动。此次机会倒是很好,况且天楹花她不打算放过,“那便打扰了,我还有一友实力也不错,可否一同?” “是我麻烦了姑娘,三殿下举办会武的目的便是为了招揽强者。我若是能将姑娘邀去了,那可是姑娘替我在三殿下那争了个脸面。” “姑娘的朋友自然亦是能人,对此,我定当欢迎。明日辰时,姑娘去姚府便可。” 次日,晓星正寥落,晨光复泱漭。 楚倾桉带着沈清陌前往姚府。 门口姚月早已等候多时,“姑娘,我还不知你姓名,待会入阖院需得报明身份。” 楚倾桉闻言,丝毫没有思虑,直接开口,“顾兮之。” 见此,沈清陌也主动报了名姓,“在下沈兰溪。” 他们的字都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晓,如此倒也省了许多麻烦,比如:重新取名。 姚月看着两人头上的斗笠,迟疑了一会儿,随即道:“还请兮之姑娘和兰溪公子勿怪我多事,毕竟此次宴会中,梵茝公主和三殿下都是皇室血脉,因此防护也得加强……” 楚倾桉也没多言,只淡淡抬手将斗笠缓缓揭开,一张平淡无奇的脸便露了出来。 沈兰溪亦轻轻拿下了斗笠,浅淡清澈的凤眸中浸满了盛夏的璀璨,让少年净白而清隽的面庞更加绝艳,不可谓是霞姿月韵。 说来也奇怪,分明是斜眉入鬓,凤眸凉薄,偏生配着他的整体五官和气质却显出清隽疏离。 姚月不由多看了两眼,眸中划过怔愣之色,她见过最好看的男子也不过如此了。 她向来不是什么扭捏的人,直接便赞叹道:“兰溪公子长得真是好看,便是芝兰玉树的二殿下亦是逊色的。” “……过奖。”沈兰溪不由无奈地看了一眼楚倾桉。 师尊自己倒是易了容,不过因为要让他去参加会武夺得天楹花,便觉得他本就会出风头,因此也无需为他易容了。 拿楚倾桉当时对他说的话便是,“我的弟子不能太磕碜。” 想到这个,沈兰溪眸中倒是多了两分笑意,他这师尊看起来淡漠清冷,面容一向是一本正经的,可毒舌起来却是都快赶上彧衡尊者了。 沈兰溪想着,越是了解师尊,便越会发现她藏于淡漠下的种种。只是他却丝毫没有发现,自己面对楚倾桉时亦在无形当中,暴露出越来越多的情绪。 当然,沈兰溪也很清楚自己师尊并不是无聊到单纯损人的人,如此大概是有她的用意的。 马车一路行驶,楚倾桉也算是见识了,这个看起来沉稳的小姑娘竟还是个“彪悍”的主。 姚月坐在楚倾桉和沈兰溪两人对面,可那一双眼含波光的眸却是毫不避讳地盯着沈兰溪看,唇畔一直带着笑,就连嗓音中都染了几分春色,只可惜如今是盛夏。 “不知兰溪公子可有婚配?” “……不曾。” “那兰溪公子家中几人?” “……只我一人了。” 楚倾桉闻言,容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淡淡看着窗外。沈清陌已没有家人了,又谈何回家? “那兰溪公子可曾有喜欢的人?” 沈兰溪闻言,呼吸稍稍停滞了一刹那,才淡淡道:“不曾。” 见沈兰溪如此说,姚月面上溢出几分笑意,却颇有些含羞带怯,“那公子见风落如何?” 沈兰溪这一听,才知道姚月的意思。不过面对一般女子,他很坦然,容色也未有丝毫变化,“不如何。” 阖院。 毕竟他们只是外来之宾,因此也只被安排在了角落中,不过也正中楚倾桉下怀。 她见着围墙上浮翠流丹的琉璃瓦被日光穿透,洒在一株紫兰的月季上,韧性的藤蔓攀着一旁的翠竹,青绿的竹枝压低了一朵嫩蕊,却仍旧飘出淡淡的幽香,倒比这酒来的更醉人。 楚倾桉看的入神,沈兰溪也侧目视去,随即,他便听到耳旁一道淡淡的嗓音,如清晨早钟,音色低澈,“兰溪既已无家人,又想去往何处?” 沈兰溪闻言,只觉得喉间有些发堵,犹豫了半会,竟也发不出一个音。 是啊,他曾以为有家人的地方就是家,如今,他没有家了…… 良久才晦涩出口,“外祖父家……还剩了座荒宅,兰溪想……再去看看。” 楚倾桉凝视着那株月季,嗓音徐徐,“冬草夏木,上灵无言。” “不论此后栖往何处,安身立命的一捧泥沙,始终是它们一生的归宿。” 沈兰溪一听,愣了愣。他如今安身立命之所不正是他活了八载的清皖峰吗? 伴他最久的也只有楚倾桉了,即使曾经她手段非常。 失意的神色随即敛了去,沈兰溪唇畔带起一抹浅淡的笑,还是那般干净而澄澈,“那师尊便莫怪兰溪赖上您了。” “——此后,师尊何往,兰溪何归。” 楚倾桉淡淡看了一眼少年潋滟的面庞,转头道:“此世上,短暂的避风港很多,可惜无人能一辈子不离弃。” 沈兰溪面上却分毫不在意,一双凤眸波光粼粼,“只要兰溪一辈子不离弃师尊便好了。” 第六十章 大师兄 林林总总的人差不多都到齐了,人群中传来了几声惊呼,楚倾桉看着走在前面的一男一女,便知晓该是宴会的正主到了。 男子一身黑色对襟窄袖长衫,衣襟和袖口处用金银色的丝线绣着腾云祥纹,靛蓝色的长裤扎在锦靴之中。五官算不得多俊朗却也端正,眉宇轩昂,行走之间带着一股隐隐的威武之感。 女子身上是对襟收腰振袖的长裙,一浅色披帛绣着银丝边,水芙色纱带曼佻腰际,搭了一件翡翠色绘芙蓉的拖尾拽地。 面庞是标准的鹅蛋脸,黛眉,明眸皓齿,纤腰束素,微黄的长发摇曳在腰间,白皙的面容上浮现出几抹红晕,是个温婉体弱的古典美人。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令沈兰溪讶异的人——百里眠迟。 原来这便是师尊不让他易容的原因。 沈兰溪不由看向楚倾桉,见她正淡淡坐着,手边摩挲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 了然地垂了眸,师尊之前跟他说的找岳紫窈要来的会武名额,大抵是留给他们此次会武输了的人的。 楚倾桉将沈兰溪微不可见的表情收于眼底,话语淡漠,“兰溪这点自信都没有,如何当天下第二神医?” 沈兰溪闻言,不由微微低头,“师尊放心,天楹花无须大师兄出手。” 高座上,月子胤环视了周遭一圈,堂下已经坐满了人,才道:“今日是梵茝的接风宴,各位不必拘束。” 话落,月梵茝也站起身来,浅浅笑着。林下风致,如漫山芦絮被清风吹往天际,淡雅轻柔到了极致,一下子便夺去了众人的目光。 娇柔的声音似黄莺一般婉转,飞泉鸣玉,又带几分气虚,“梵茝之事不足大,四朝会武关乎国运,希望诸位鼎力。” 美人一笑便胜过千万句华美语言,底下人无一不惊叹此扶风之姿。 月子胤见效果到了,才道:“能来此的想必都是能人,各位应该也很清楚本殿邀诸位前来的目的。” “此次四朝会武,蓝玥能否拔得头筹就在诸位了!” 众人见状,纷纷起身作揖,齐声回道:“殿下放心,我等既为蓝玥子民,自当尽心!” 月子胤见到这一幕,不由勾唇,“诸位免礼,本殿下宣布,会武正式开始!” 话音刚落,院中便响起了一阵击鼓声,如千军过境,万马奔腾,让场面一下便沸腾起来。远处的幕帘“刷”的一声被拉开,露出了一个宽敞的擂台。 “不如让我来打个先手!”一个披头散发,眉眼阴郁,看起来不过十几岁的少年举起了手。 他这一发声,众人视线便全部汇聚了上来。 “这……这不是影神宗的小少主吗?” “小少主生性顽劣,又是影神宗宗主老来得子,素来无法无天。这小少主是来干嘛的?” “这小少主还真是生的比邪修还邪修呢,也不知道一片浩然之气的老宗主如何生得这样一个儿子。” “听闻这小少主素来暴虐,行事贯不按常理。该不会是来捣乱的吧?” 有几人认出了少年身份不由在下面嘀咕起来,却没人应下这场比武,月子胤见此也是眉眼都沉了几分。 少年看着底下人窃窃私语,不禁轻哼。抬脚便已立至擂台之上,娟狂的声音传出,“蓝玥莫不是无人了?一个敢上来的都没有?” “小少主未免太过狂妄了些!让我来会会你!”说罢,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便跳上了擂台,手持着一把厚重的剑,指向少年。 少年唇角一勾,只单手聚起灵力。一片朦胧的雾气便朝男人涌去,台下人根本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 不过片刻,男人便连人带剑一起吐血飞出了擂台之外,将地面都砸出了半个浅坑。 “呵,不自量力。” 几人连忙将男人扶起,指着少年怒目而视,“小少主你……未免欺人太甚!” 众人像是被激怒了般,又连着上了十几人,虽然维持时间不一,但无一例外都和男人一个下场,更有甚者直接摔断了手和脚。 而后便真的无人敢再上场了。 少年的眉眼细长,本就生得有几分阴郁,眼角还有一颗红色的泪痣。 他面色更是白得不正常,头发散乱,是说不出的诡谲阴冷,“看来本少主倒是没说错,蓝玥确实是无人了,就如此也妄想赢得比赛拜入熙宁姐姐门下。” 月子胤眯了眯眸,沉下音色,“蓝玥如何还轮不到小少主来评判。” “眠迟!” 百里眠迟本来视线一直看着楚倾桉那边,如今被叫到不由回了神。 “会会这小少主吧。” 百里眠迟倒也未多言,飞身便落至擂台之上,“请。” 沈兰溪看着那台上一身黑衣肃穆凛冽的百里眠迟,不由轻轻抬眸,“师尊,大师兄会赢吗?” “兰溪待会可与眠迟交手。” 楚倾桉虽没直接回答,但沈兰溪已然知道答案了——百里眠迟会赢。 少年移至百里眠迟身旁,低头轻声,“哥哥灵气外泄的波动很大嘛,倒比那些废物强上不少……” 话落,依然是之前那一招直接便攻自百里眠迟面前。浅淡飘渺的雾气迅速朝他聚去。 绵里藏针!看似柔和却分外锋利! 百里眠迟似是早有预料,一只手上浓厚的灵力与雾气碰撞,同时一个后划便翻到了少年背后,醇厚的灵力在他手中化成了一个巨大的水波似的屏障朝少年涌去。 灵力在空中相撞时,两人也已至各自身前,拳脚相出,灵力挥舞。 不至几刻,少年竟然主动跳到了台下,嘴角边还挂起一抹笑,却让人觉得分外诡谲,“哥哥很强嘛,本少主愿赌服输了。” 百里眠迟强压下体内的乱流,淡淡看着少年未曾言语。 沈兰溪见此站起身来,径直便飞至台上,“冒昧。” 百里眠迟收回视线,看着面前的人,点了点头。这便是他的二师弟,嗯,他有印象,“请。” 沈兰溪拿出玉箫,纤长的指尖飞舞,一曲箫飒的曲音便化音为刃。 白色的丝状灵气如绝美的丝绸一般挂在风刃上,只有与其交手的人才能感其锋芒。 第六十一章 世间有能之人皆为师 百里眠迟见此微微眯眸,看来这些年,大家的实力都增长得很快,二师弟擅医,如今却已经是灵尊中期了。 他挥起手,强势的灵力便朝沈兰溪攻去,那箫杀的曲调霎时又变得绵密起来,无形中便化解了迅猛灵力,只余下阵阵残风。 收起玉箫,沈兰溪手间聚力很快便消失,突然间却出现在了百里眠迟的身后,直接将人送下了擂台。 百里眠迟不是没察觉到,只是自知如今的他还不是沈兰溪的对手,加之他也是楚倾桉的弟子,便顺势下了台。 这也并不让他意外,楚倾桉手下的弟子个个都是能以一敌百的天才少年,便是羸弱的顾长溪也定然有他其他方面的过人之处。 君道说得好听,其实是臣服人心之道,用得好千军万马皆需俯首。 看着台下的人,沈兰溪淡淡道:“承让。” 百里眠迟笑了笑没说什么,倒是那小少主看了一眼台上的沈兰溪,便已飞至阖院门墙上,勾唇道:“蓝玥也不是没人呢,四朝会武我期待和哥哥交手……” “两位哥哥记住我哦,我叫——赵惊阙!” 话落便跳下门墙,消失不见。底下人鸦雀无声,没人再上来。 楚倾桉看了一眼赵惊阙的身影,轻轻抿唇。 月子胤见此,也是站起身来,笑道:“好!” 看着楚倾桉那桌上沈兰溪的身份牌,月子胤开口,“本殿宣布,此次会武沈兰溪胜!待会便将天楹花送到沈公子手中。” 月梵茝起身,浅笑道:“各位若还未尽兴,可在阖院再稍作休息。会武结束了,梵茝的接风宴却是没有的。” 沈兰溪跳下擂台便径直坐到了楚倾桉身旁,看着面前静静摩挲着茶杯壁的女子,他轻声道:“师尊。” “嗯?”楚倾桉转眸看了一眼沈兰溪。 沈兰溪只能看见楚倾桉的半面侧脸,她左耳垂上映着一轮银蓝的弯月,在白皙的肤色下,有几分格外的璀璨。 楚倾桉是有耳洞的,那上面也只穿了一个极小的碧绿玉珠,不起眼但色泽柔润,恰在月牙尖上,两者相衬,是分外的清冷绝尘。 轻轻抬眉,沈兰溪那狭长的眉上沾染了凤眸中的干净透彻,淡淡的话语中都透着几分笑意,“兰溪赢得天楹花了。” 楚倾桉默了默,才静静开口,“兰溪真棒。” “……”沈兰溪听着,怎么觉得这么像哄小孩呢?但闻言,他还是不争气的眉眼弯了弯。 百里眠迟看见这一幕,倒有些诧异。虽然楚倾桉易了容,但见着沈兰溪后他还是能认出那便是师尊。 果然,师尊依旧安然无恙。与过去的冷漠很辣不同,他倒是觉得如今冷清的师尊真真是有些可爱。 “兰溪公子真是深藏不露啊,竟如此厉害。”姚月笑着从远处走来,手中端着一个贵重的木盒子,“这是天楹花。” 沈兰溪接过盒子便恭敬地递给了楚倾桉,对姚月道:“有劳。” 见着沈兰溪的举动,姚月在心中叹了口气,“兰溪公子这般客气做什么,如今既已得了天楹花,顾姑娘可还要在此停留?” “兰溪,走吧。”楚倾桉朝姚月点头示意,起身便悄然离开了阖院。 沈兰溪连忙跟上,却突然被一道女音叫住了,“兰溪公子,我家公主有请。” 沈兰溪眼看着楚倾桉的背影已然消失不见,只淡淡道:“某不足道,公主若有事,四朝会武可再见。”说罢,便消失在了阖院。 姚月见人已经离开,也只能心头苦哈哈地打了个圆场,“兰溪公子说的倒也没错,公主金贵不宜操劳,不若日后四朝会武再见。” 天福客栈。 百里眠迟直身伫立着,看着珠帘之后的身影,恭敬作揖,“师尊。” “是兄长让你来的?”楚倾桉的视线始终落在手中的竹书上,冗杂的繁体字赫然排列开来。 “长机尊者让我跟着师尊。”百里眠迟眼眸下敛,音色沉稳。 楚倾桉闻言收起了书,看了眼那一脸肃穆的人,轻轻启唇,音色淡淡,“你倒是很听兄长的——虽然你输给了兰溪,但四朝会武你仍需参加。” “毕竟,那是师尊的兄长……”百里眠迟愣了愣,他以为楚倾桉会问到底,没想到却只是点到为止,“是。” “过来。” 楚倾桉拿出寒玉针,运起玄力逼自针尖,“把衣服脱了,后背露出来。” 百里眠迟抬眸看了眼前冷清淡漠的女子,眼底划过一丝犹豫,手上动作却很迅速,背对着楚倾桉直接便将后背袒露开。大量深可见骨的疤痕呈现出来,像一只只巨大的蜈蚣盘桓在上面。 与之前不同的,楚倾桉是将寒玉针一根一根刺入了背部,一只手中融着玄力抚上针背。 每入一根,百里眠迟的眼睛便猩红两分。 在楚倾桉刺入第十七根时,百里眠迟死死咬着牙,一点声音也未曾发出。她看着那隐忍的面色,淡淡开口,“中‘毒’了都不知,这痛得受着。” 直到最后一根进去,楚倾桉一掌拍在百里眠迟的后背,二十六根寒玉针一齐震出,针尖染上了一抹暗紫的血色。 百里眠迟一口污血吐出,地面上便多了一坨蠕动的透明的虫子,在黑血中扭动着身躯。 楚倾桉拿出一个药瓶用灵力将那虫引了进去封存起来。 百里眠迟看着面色又惨白了几分,他长眉拧了起来,“……多谢师尊。” “以后尽量不要再和那少年接触。”楚倾桉将瓷瓶放入了空间,又走近百里眠迟几步,用玄力抚上那些疤痕,它们便赫然消失,“我已掩盖了你外泄的灵力,只要实力比我弱是看不出的。” 楚倾桉调了一下呼吸,才面色平静地坐回了席间,“你四朝会武的名额在岳紫窈那,三皇子那你不必去了。” 本来楚昔凝是让他接近三皇子那边,但看着楚倾桉冷清的眉眼,百里眠迟还是恭敬回道:“是。” “下去吧。” 百里眠迟离开前回头看了一眼楚倾桉,忐忑道:“师尊……可介意我同鬼谷学了君道?” “为何介意,天下有能之人皆为师者。走上最适合你的那条道,本就无可非议。” 百里眠迟闻言,眉眼怔愣,随即他低眉道:“是,谢师尊解惑。” 百里眠迟一离开,楚倾桉才盘坐着开始调息起来。玄力并非用之不竭,但凡动用,都极具耗费精神力。 第六十二章 无双镜 况且那虫子虽无艳丽外衣,却歹毒非常,它咬过的东西都能瞬间腐败。百里眠迟之所以能安然无事,那大概是赵惊阙控制着这虫子。 她本便对药和毒敏感异常,如今修了玄力更甚从前。但凡是毒物和药物,十米之内,只要它们有一丝气息,她都能感觉到。加之她实力本便比赵惊阙强,能勉强看清迷雾中是什么。 否则,就连她可能都察觉不出来。 破那毒物,连她也要承受反噬,那少年看来也并非善类。 不过楚昔凝找上百里眠迟,这是她未曾想到的。 但能驱动百里眠迟下山的,大概也只有百里家那事了。 …… 四朝会武在即,却不知为何这次比赛赢得前三的弟子奖励,除了影神宗,七诀宗竟也插了一脚。 翌日,玥都可谓是人满为患,各大客栈全部住满了。四国的世家皇家,乃至各地宗门都携着自家年轻人奔往此地。 楚倾桉既要代表七诀宗,也只好洗了面上的易容,但仍旧带了个斗笠。还没入场,她也不想太高调。 只是有人是存心不让她低调的,天福客栈一楼此时已没了普通的平面百姓,全是锦衣华服之人。 如今,那一袭红衣,手拿折扇,妖孽非常的人不是余衡还能是谁? 他带的六个弟子除了他的亲传弟子——姜阑,其余全是女弟子,还个个美丽异常,惹得旁桌的男子连连看向他们那儿。 楚倾桉只淡淡地看着楼下的人,迟迟没有下楼。 书中这余衡便写的是一番张扬个性,内里却也不全是乱来。总之,七诀宗灭宗时,余衡和她的三师兄萧烬以及楚昔凝都已不在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这也让七诀宗灭宗更加简单了。 正当楚倾桉垂眸打量着他时,余衡突然朝她笑了笑,慵懒的嗓音都提高了几分,“小师妹怎的不肯下来?” 那些人一听,竟然都齐齐将视线放在了楚倾桉身上。 只一袭青衣,头戴斗笠,身形倒是窈窕,只是看不到脸自然当不得绝色美人。 楚倾桉抿了抿唇还是下了楼,余衡见此,勾唇轻笑出声,“这么多弟子,小师妹让我一人带,真是压榨我的劳力啊。” 那妖孽的面庞一笑,霎时间,风华无限。 便是宗内弟子都看红了脸,更别提旁的了。楚倾桉是早知余衡这副德行的,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也只是平静地开口问道:“兄长如何了,六师兄可知无双镜的下落?” 来之前余衡就让人带消息与她说兄长病情恶化,无双镜得以窥见骨髓经脉,还可以修复其经脉。 余衡打探消息的手段真还不亚于“百晓生”,毕竟人们虽然不都见过余衡,却也都听说过他。 彧衡之识,九洲之上。人面桃花,诡色妖谲。飞鸿在手,顷息夺人。 就单凭这一句“彧衡之识,九洲之上。”便笃定了他的博古通今,打探消息亦是无人能比。 挑了挑眉,余衡倒是露出几分讶异,“小师妹竟然也会关心五师兄了,看来他是得摆几桌宴席庆祝庆祝了。” “不过小师妹也莫要担心,有我在,哪能让咱们的五师兄出事呢?” “不过这个无双镜嘛……小师妹还真问对人了。” 余衡笑着,眉眼间都是志得意满之色,显然是胸有成竹。 “——我恰好不知道。” 楚倾桉轻吸了一口气,便转过身子,对着那六个弟子淡淡道:“恰好我多订了几个房间,诸位弟子住进去吧。” “我见六师兄精力那般好,想来已经找好了客栈。” 别的人不知道:但那些弟子却是知道这便是他们喜怒无常的神澜尊者啊,她竟然……竟然亲自给她们订房间! 余衡闻言,脸瞬间变成了苦瓜样,“诶,不是,师妹你难道真的忍心看你风流倜傥的师兄就这样露宿街头吗?” 楚倾桉也不理会,径直上了楼。 岳紫窈来恰巧碰见这一幕,赶紧上了楼拜见神澜尊者。 没想到尊者让她收购的那些药材,竟然有人要花大价钱买回去,不过这利益虽然诱人,她也不敢轻易就给卖了,这才来天福客栈找楚倾桉。 “尊者,在吗?” “进。” 见楚倾桉在珠帘后看书,岳紫窈也只站在一旁道:“尊者让我收购的那些药材,有人想高价买回去。” 闻言,楚倾桉的动作是丝毫未变,显然是早有预料,“这些药是救命的东西,一天时间,你们能否把它们都做成基液?” 这九洲二三品炼丹师都成稀有动物了,更别说再高级的了。若让他们炼丹肯定是不可能的,也只能做成药效减半的基液了,虽然药效减了,但胜在多。 岳紫窈想了想道:“基液的话,应该不成问题。” 比较她已经做了一半了,时至如今。 楚倾桉闻言点了点头,看着她有些不明所以的神色,淡淡道:“若是做完了便先悄悄运进玥都郊外吧。” “你若信我,古原岳家经此一事,地位必然水涨船高。” “尊者神机妙算,我自是信尊者的,一切也定按尊者吩咐。”岳紫窈抬起头,眸中是一片坚决之色。 “回去调查一下是谁要高价收购那些药,你防备些。必要时可以与盛岚孟家联手。” “呀……小师妹管的倒还不少。”余衡不知何时出现的,竟就将门打开,慵懒地靠在了门框上。那眼皮懒懒地向上掀,一把折扇在他手中被玩出花儿来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还惊到了岳紫窈,不过一看,这……这长得也太妖孽了些。 第六十三章 尝矜绝代色 岳紫窈见这一来二去的,只觉得自己是听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不过,六师兄? 那眼前这位不就是闻名九洲的彧衡尊者吗,果然是人面桃花,一扇飞鸿啊。 她倒也很识趣,向两边都行了行礼,“两位尊者慢慢聊,紫窈便先告退了。” 岳紫窈路过余衡那儿时,余衡还眨了眨眼,直把她迷得七荤八素。见此,余衡也只是勾了勾唇,漫不经心地走到楚倾桉对面坐下。 “师兄请讲。”事关楚昔凝,楚倾桉还是不想错过无双镜的消息。 “两年时间,小师妹可比以前温顺多了,不过这暗里的心思倒是多了。”余衡只笑了笑,在那慢条斯理地理着衣裳,“五师兄也是我的师兄,我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管的。” “前两天来了消息,好像在祈灵山深处。不过到底有些捕风捉影了,这是不是真的,我也不太清楚。” 楚倾桉闻言垂了垂眸,不知那淡薄的柳眸中翻过了什么,也未说去不去,只淡淡道:“有这消息也是好的,这便不留六师兄了。” 既然早有了消息还非要如此周折传给她,是想引她去祈灵山吗?但是不管是不是引她去,她都得去闯一闯。 “小师妹真是会过河拆桥。”余衡见此眸中浮过几缕幽怨,但还是起了身,“五师兄的事,自然还是亲妹妹靠谱呢。” …… 第二天便到了四朝会武当天,玥都各地锣鼓喧天,街上车水马龙,人山人海,倒是热闹得紧。 只是很多人都清楚,这片和谐背后涌动的是风云。 只玥都便有五十多万的原生居民,最大的地方便是祭祀台。每三年一次的神祀都是万人来拜,整个如两个标准足球场一样大,大概一万四千多平方米,可容纳数十万人。 祭祀台上入座的便是各国皇室子弟,依次往下是大宗门,世家……平头百姓也只能在外围看看了。 能引起轰动的人来的倒不少,独孤熙宁算一个。 一袭墨白素纱,裙摆至上晕出朵朵渐变的素色昙花,清润的白玉兰簪挽起满头华发。面如出水芙蓉,不加修饰,修长的柳眉似远山之黛,清透的杏眸如一弯鸿月,菱唇不点而红,状海棠醉日。 “熙宁尊者还真是天人之貌,冰壶玉衡,这身份也是尊贵无比!” “听说这次赢得前三甲的有机会做她的弟子或是七诀宗神澜尊者的弟子!” “是啊,本来都尽归熙宁尊者座下的,没曾想七诀宗竟然插了一脚。” “不过我倒是期待看一看传说中十八岁便名满九洲的神澜尊者,毕竟还没有人见过她的外貌!” “她若有绝世外貌哪还用得着藏着掖着?我看定是不如熙宁尊者的!” “况且她能教出谢折那等恶徒,可见其心性!” “是啊,上梁不正下梁歪!” 一见到天姿国色的独孤熙宁,众人便都要想起楚倾桉,此话倒也真不假。 沈兰溪跟在三皇子身后,听到那些话,面色不由一凝,怎么又要给师尊收徒弟? 看来他一定得要在这前三甲占得一席之地了,希望大师兄也不要让他失望才是。 今时今日,楚倾桉不论是戴斗笠还是不戴斗笠,那都是引人侧目,索性便任之。 楚倾桉一袭素色青衣,纤纤之姿,如玉山倾倒。青丝如瀑,似泼墨山水。白玉无瑕,长眉如黛,有神人之姿。那双朦胧冷淡的柳叶眸微垂,纤长的睫毛低翘着,带着桃花眸的润色,又添丹凤眼的凉薄。 耳垂上银蓝的月似千里清秋,在她身侧晕开一阵梨花醉酒的朦胧。 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也不过如此了。 众人看着这一幕,不由屏息敛声。 当然也不只是她的缘故,这妖孽的余衡也是一个,以及他专挑的……六个长得好的。 若沈兰溪和百里眠迟在,那自然效果更佳了。不消说,他们七诀宗那都得是美人代言团,没一个丑的。 “这……这便是神澜尊者吗!?天赋空前绝世便罢了,这即使不簪星曳月也是那般风华绝世,让我怎么活?!” “哼!我便说神澜尊者便是有绝世之貌也不屑用来卖弄吧?这才是真正的仙风道骨,一心向道!” “我觉得……神澜尊者长得不像是那等人,定然是谢折那恶徒背着神澜尊者作恶!” “我也觉得,若两人气场不同倒也各有千秋,寒木春华,可惜偏偏都是冷清的人。这一看,便有了高下。” “我听说她要和季家那病秧子订婚了!这怎么能委屈神澜尊者呢?咱们过几天商量着什么时候去帮神澜尊者解决这个拖累!” “诶,好主意!神澜尊者便是天上的云,地上的泥哪能相配?” 此刻季家少主这正主也在现场中,听到这些话,唉,寒心啊! 想他堂堂季家少主,除了身体薄弱些,怎么还就成了地上的泥了? 还怎么就招人怨恨上了? 看来他出门在外也得好好保护自己才是。 “这七诀宗是专门挑长得好看的当弟子吗?怎么就一个磕碜的都没有?” “别说了,说得我都想去七诀宗了,毕竟还有好多貌美的师姐等着我呢!” “痴人说梦吧!” 不过话虽这般说,但灵修中还真的很少会出现丑的。灵气养人,修为越高,皮肤便越是白皙柔嫩,双眸看着也更为灵动。 只要五官不丑,都是丑不到哪里去的。 待到玥皇最后一个登上祭祀台,这人便也算到齐了。 蓝玥的帝王已是年过六旬的老皇帝了。盛岚是少年天子,也足可见是他那长公主姑姑在帮他把持朝政。而东离则刚好是个青年皇帝,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意气风发,威严阵阵。西蜀亦是青年皇帝,威严没有露出几分,倒像是个书生,温和稚嫩。 十年一聚,不论私下打的多么火热,又使了哪些不上台面的招数。总之,明面上,四国领袖唯此时能如此安然高坐一堂。 四人齐齐起身,点燃了那祭祀台上的聚火,庄重祷告道:“上苍护佑,佑我四国风调雨顺,灵泽普度,永享太平!” 第六十四章 要赢 “四朝会武,正式开始!” 底下人的欢呼声,一潮高过一潮,似拥簇着团结的焰火,享受这短暂的和平的安宁。四国边境其实不知干过多少架了,也唯此刻能握手言和一会儿。 除了四国皇帝,独孤熙宁坐的位置便是最高次的了,紧挨着盛岚的少年天子。 那小天子打量了一下自己斜对面的女子。眉眼太淡漠,神色太冷清,一双柳叶眸跟笼了一层烟雾一样,半分也没有他姑姑的清透。 又看了看自己姑姑,那一双冷清柔润的水眸尽数垂下,也不知在想什么。十三岁的天子被独孤熙宁亲手教导长大,如今已具备了些小小的威严。 但面对独孤熙宁时,他永远只是个长不大的孩子,“皇姑姑莫要听他们的,您可比那神澜尊者温柔清雅多了,还精通奇门遁甲,是傅儿心中最好的人。” 独孤熙宁一听,刚想伸出手摸一摸独孤傅的脑袋,但很快便放下了,于礼不合。 她眼眸抬起,静静地看着独孤傅稚嫩的面容,勾了勾唇柔声道:“众人说的有道理也无道理,陛下是天子,便要学会从他们嘈杂的声音中掇青撷华。” “傅儿最近一直在跟太傅学君王利弊之道,皇姑姑……请相信傅儿。” 独孤熙宁眸中划过几缕意味不明的情绪,她眸光向下,看向楚倾桉,眸中闪过一丝狠绝,嗓音却是轻柔,“姑姑自然愿意相信傅儿,傅儿撑不起的东西,姑姑现在尚且能帮你撑起,可是……” 说着,独孤熙宁轻轻笑了笑,嗓音柔煦,这是她这冷清之人独对少年天子的温柔,“我的傅儿啊,天子是不能平庸的,你要走的路还太长……” 独孤傅看着独孤熙宁的神色,心中却不由想到有一日他亲近了颐王,独孤熙宁大发雷霆后又带着哀切的眸色,平日温柔的嗓音都寒凉了几分,“傅儿,我们独孤皇室,还是更习惯孤家寡人。姑姑是,你亦是……所以我的傅儿要早些成长啊……” 那时独孤熙宁将吓哭的他抱在怀中,可惜那怀抱没有温度,只让他心口一颤。 再看向如今的独孤熙宁,独孤傅认真道:“……皇姑姑说的,傅儿都记住了。傅儿这些天一直在勤学苦练,一定不会让皇姑姑失望!” 闻言,独孤熙宁只笑了笑,便将目光放在了会武的台上。 这一次,她不会再让她跑掉了。 所有宗门中的弟子都是代表的某个国家,毕竟是四朝会武,比的也只是这四国天才。 而影神宗自然代表盛岚,至于七诀宗嘛,由于楚倾桉出生蓝玥,也无人知晓余衡来自哪儿,便也代表了蓝玥了。 整个流程下来共分三场,依次是按今明后三天举行完,第四天便是“颁奖典礼”了。到那天,四朝会武就算是圆满结束了。 而这第一场比赛便是比的各国天才的精锐。 每国派遣九人出场,每个国家间各比三场,三局两胜,也就是每个国家至多有九场。人选可自定,但不能重复派同一人。 不出意料,沈兰溪和百里眠迟自然都在其列。除此外,还有余衡的亲传弟子姜阑以及五个女弟子中的一个内门弟子,名叫花昭,容貌不是最惹眼的,但胜在沉稳,眉宇间也是女子少有的英气,修的剑道。 不得不说七诀宗真是揽了半数天才,共九人便占了四个名额。 第一场争斗是蓝玥对西蜀,东离对盛岚。 毕竟西蜀是其他三国中最弱的,蓝玥便选择卧了卧龙。第一场虽然只派了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少年,衣服也不是什么尤其华贵的料子,但他那双眸倒是很尖锐,是辽云宗内的弟子,也是宗门内的天才了。 西蜀倒是挺重视的,派的还是个世家公子,打眼一看便是个天之骄子。 双方打得激烈,这场比赛一直持续了两刻钟,最后是西蜀赢了。 这就让蓝玥臣民有些着急了,毕竟三局两胜,若他们再输一场,便是在第一个比赛中落后西蜀了。但若直接派最厉害的,又担心对上另两国时无人。 安排此事的是蓝玥的丞相,年过五旬,身体看起来也分外硬朗,那双眼闪烁着精明。不过也是真的精,这便派了自己最器重的儿子孔禹来请教楚倾桉,该派谁出场。 若是这场输了,那自然也怪不到他身上了,毕竟是神澜尊者钦点的。 楚倾桉未尝不知道,但这点心眼子何必放在眼中,实是无谓。因此也只淡淡看向余衡,“师兄,你的亲传弟子如何?” 余衡见此,倒挑了挑眉,他这小师妹不能是看他不顺眼吧?怎么什么破事都往他面前甩! 不就是有关她哥哥的事开了些玩笑吗? 唉,还真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我那亲传弟子就是个榆木疙瘩,蠢笨得紧……” 姜阑坐在后座,听到自己师尊这话,还是不由低了低头。他确实是天资愚笨,让师尊失望了…… 然后余衡眸一扫西蜀那边派的九名弟子,慵懒的声音便继续响起,“不过,对付区区西蜀,倒是够了。” 却见自家弟子还垂着头,余衡忍不住又是一折扇上去,“还不准备?你便是再愚笨也是有绝世之才的为师教的,自然比那些凡夫俗子强多了。” 楚倾桉淡淡扫过姜阑,没有灵力波动,不是余衡给他掩了灵力便……只有体修了,正好她也想看看余衡教的弟子有几分实力。 本以为那西蜀要一逞前勇,派个厉害的人,直接干掉蓝玥,不曾想却是个柔弱的女子。 那女子扶风之姿,倒有一番韵味,只是看起来不经打啊。便是姜阑看着都觉得自己有几分欺负人了。 但他也确实是个榆木疙瘩,脑子里就只剩他师尊的命令了——要赢。 毕竟竞技场上全力以赴才是对对手的尊重。 嗯,对! 第六十五章 胡说八道 那女子运起的灵力,澎湃汹涌,丝毫不似她人一般娇弱。姜阑却无半分用灵力抵挡的意思,直接蓄着力一拳挥过去,那灵团骤然便消散了,余威还反噬给了女子。 那女子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也不甘心。瞬间铺天盖地的灵压压向姜阑,这是灵修对体修最好的压制了,毕竟体修对上灵压可没法用拳头来挥舞。况且依这灵压程度,也得是个灵王了,一个女子这么年轻就能修到这般境界也是不易。 姜阑面色一滞,脚下积力,瞬间便冲破了桎梏,抬脚至身前。 他倒也很绅士,只隔着衣料拉姑娘家的手肘,将人送下了擂台。 蓝玥臣民本来见第一场输了,还有些兴致阑珊,这一见姜阑一个体修就解决了灵王水平的人,也是爆发出了一阵欢呼,“蓝玥必胜!” 看着这一幕,楚倾桉抬了抬眉,倒还真是体修。只是这普通的体修竟然能被余衡教导成如此这般,还能突破灵压桎梏,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 “我说那小子就是个只懂蛮干的傻小子吧,还真不懂怜香惜玉呢……” 余衡头靠着椅子,侧身倚躺着,也得亏那椅子够宽敞了,让他一条腿踩在椅扶手上,好不自在! 常人看着,也只道一句神澜尊者能坐在他身旁,始终面无波澜神色淡淡,当真是不容易了。 “小师妹莫不是在想,师兄我这样玉树临风的人为何会收一个大块头的傻小子吧。”余衡瞧一眼楚倾桉,见她面无异色又起了逗弄之心,“唉,其实这也怪我不仅一表人才,还心怀怜悯……” 沈兰溪见此,还没待余衡话落,便与楚倾桉主动搭话了,“师尊不如下一场便让兰溪上吧,如此,倒也不引人注目。” 楚倾桉没有理会余衡,听到沈兰溪开口,只淡淡颔首,“兰溪去吧,把握好分寸。” 余衡看了眼沈兰溪,意有所指道:“楚家二爷虽说想将个病秧子塞给小师妹你,但我看着那病秧子其实比某个小子强。” 胡说八道。 楚倾桉闻言,只淡淡道:“楚家的事还支配不到我头上来。六师兄可知哪有荒废了的灵田,可以种些草药。” “怎么,小师妹还打算去垦荒啊?” 楚倾桉将眸光放在比武台上,嗓音平淡如水,“我看最近草药生意倒是比灵器卖得好,不知有些人的心思有没有乱动。” 余衡闻言立即低笑起来,凝着楚倾桉依旧淡漠的眼看,“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小师妹的手伸得不长,脑子却是换了一个了,哈哈……” 沈兰溪对上的是一个青年男子,一举一动间不怒自威,是上位者的气势,这个年龄能养出这般气场,定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看来西蜀是打定主意第一场必须胜过蓝玥了。 只可惜,他对上的是沈兰溪。 不出意外,沈兰溪一刻钟内便解决了与男子的争斗,蓝玥胜了西蜀,只是盛岚和东离却还未分出高下。 “小师妹这徒弟还真有两下子,化音为刃,绵里藏针。”余衡懒懒地打量了一眼沈兰溪,语气带着调笑,“长得也就比本尊差那么一点吧,可惜天赋还差点意思,实力也太低,比起本尊,唉,不足道,不足道啊!就如此,竟然还那般霸道……” 众人一看余衡还真是……颇有些玉树临风美少年,揽镜自顾夜不眠的意味啊。 不过这话一出口,大家也便都明白了,很明显是因为刚刚沈兰溪故意打断了他的话,此刻彧衡尊者存心数落呢。 沈兰溪静静伫立在楚倾桉身旁,一双凤眸也只微垂着看着她,对余衡的话是半分也没反应。 他没反应,可楚倾桉却是淡淡瞥了一眼余衡,而后便将视线放到擂台上了,漫不经心道:“黄芩、虎杖、夏枯草、寒水石、滑石、瞿麦,青黛这几味药不贵,师兄可以试试。” 其余人不清楚,沈兰溪听后却有几分忍俊不禁,这些药可都是去火的,他微弯的凤眸中盛了几分暖意,温澜潮生,师尊到底是维护他的。 这言外之意便是,火大便吃药,不要为难一个小辈。余衡听出来了,摇了摇折扇,只轻轻叹息一声,“倒不知,小师妹竟这般护犊子,五师兄倒是有个好妹妹……” 楚倾桉听后眉眼淡淡,她说的这几味药,也需通医理的才能闻之便知功效,余衡没有丝毫思索便懂了,可见其涉猎的范围之广,并且,他看样子也并不屑瞒她。 此时,一小侍女款款而来,礼仪倒是习得全,低着头不卑不亢,“兰溪公子当日说四朝会武再见,如今,可有时间与公主一谈?” 沈兰溪闻言,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细看眸中有一丝不耐,转眸看了看楚倾桉,可惜她是半分反应都没有,好似什么都未听到。 见此,沈兰溪也知道师尊是想让他自己权衡了,脑中闪过几番思绪,他虽不想去,却还是淡淡道:“烦请带路。” 小侍女将人带到了一个幽静的庭院中,一青瓷盆养的吊兰悠悠地挂在屋檐下,侍女站在一间厢房门口,示意沈兰溪,公主就在房内。 沈兰溪却是在中庭便止住了步子,朝房内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于礼不合。公主若有事细谈,还请于此。” 屋内传来柔煦婉转的浅笑声,随即一身白粉云锦饰芙蓉披肩的倩影便缓缓而来,月梵茝嘴角挂着得体的笑容,“公子倒是分外恪守礼仪。” “原我请公子来是瞧着公子厉害,想结交一番。只是……如今才知,公子竟然还是神澜尊者的弟子,梵茝便更想与公子相识一番了。” 见月梵茝说到楚倾桉,沈兰溪才抬了抬眉,淡漠的面容上见不到丝毫情绪,“公主身份尊贵,不必与某一介平民牵扯太多。” 月梵茝一听沈兰溪的谦称便知道了眼前之人并不愿与她多言,但她面上还是维持着虚弱的笑意,让人见之爱怜。 “那公子必然也是知道,神澜尊者与季家少主定了姻亲关系……我与季家少主虽是自小青梅竹马,但是梵茝自然不会与神澜尊者抢。” 听到这些话,沈兰溪不由微微皱眉,“公主若是与某说这些,便恕某先走一步了。” 月梵茝见此也只是轻轻一笑,“公子莫急,梵茝的意思是,你可知楚家二爷为何要定下这门亲事?” 第六十六章 区区楚家 不待沈兰溪说话,她便继而道:“楚家这些年在蓝玥越发衰微,楚家二爷便另起心思到了盛岚,却不想与虎谋皮哪里是那般简单,还将整个楚家都砸了进去。” 说着,月梵茝柔弱的面庞上还泛起了两抹冷笑,对楚家颇有些看不上,“如今的楚家不过是强弩之末,外强中干,任是谁都能踩上两脚。神澜尊者几乎没有回过楚家,与楚家二爷也并不亲厚,他便擅自做主结了和季家的亲事。” “如此之人,勾结敌国,即使是扶起的楚家也不过是蓝玥蛀虫,更不必说,和季家联姻便能扶大厦之将倾。” 随即,她看向沈兰溪,却见面前之人仍旧眉眼浅淡,一双微垂的凤眸比这晴空万里的苍穹更澄澈两分,不过她也不在意了。 她知道沈兰溪不想留在这听她说话,一句都不想。而今还能留在这,大概是因为这事与神澜尊者有关,不过她也只需要知道他会告诉楚倾桉便够了,“我知道神澜尊者很信任公子你,所以,如今才会麻烦公子听我一言。让我与神澜尊者攀谈,我也自认没那么大魄力。” “此次四朝会武,盛岚的人入了玥都,与那盛岚小天子一同的,除却熙宁尊者,还有他们权倾朝野的颐王。三皇兄的人探寻到了很多隐藏的外来势力,此次会武结束,玥都定然也不会安生。甚至有部分势力去往了楚家,若是楚家参与其中……” 月梵茝说到这,便止住了,抬起一双琉璃般波光流转的星眸,“其实我也存了些私心,我知道神澜尊者定也看不上白殊,不如趁着此次机会了断。” “师尊一心修道,自然不会被这种事所耽搁。与季家少主自然绝无可能。”沈兰溪听完也知晓月梵茝的用意了,只淡淡启唇,“不过公主这可并非一言了,但我会如实告知师尊的。” 说罢,人便立刻转过身子离开了庭院,走时那素白的衣摆还轻轻划过了院栏旁的一株飘香藤。 那小侍女这才走到月梵茝面前,低着眉眼道:“公主与季家少主自小青梅竹马,若是神澜尊者肯出手,不仅楚家这毒瘤能够消失,便是少主也能成功迎娶公主了。” 月梵茝听后,却是淡淡笑着,眼轻轻望向前方。这一座庭院也就前方有出路,周遭啊,不论开着多繁盛的花,也掩饰不了它是囚笼。 沈兰溪回来便与楚倾桉说了这些事,楚倾桉也只是不咸不淡地道了一句,“他会来的。” 这个“他”便是不说,沈兰溪也知道:楚家二爷都把楚倾桉“卖”给季家了,如今正主回到蓝玥,他能不上门吗? 他敢不上门吗? 蓝玥是最后对上盛岚的,上一场与东离对战是以一比二的比分输了。 楚倾桉看着这些对局,颇有些兴致缺缺。若非百里眠迟还没上,她早便起身离开了,呆在这,实属浪费时间。 不出意料,百里眠迟对上的是赵惊阙,赵惊阙那日一别后大概早就在等着现在这个机会。 “哥哥,又见面了呢……”赵惊阙低着头,一双细长的眼掀上来看着百里眠迟,红色的泪痣在日光下显得格外灼人,是说不出的阴郁。 见他没反应,赵惊阙也只是自顾自地道:“伤了我宝贝的,应该是哥哥的师尊吧?她这会儿……应该也受伤了呢。” 说着,他面上又掀起一抹阴沉的笑,“神澜尊者?呵呵……不愧与熙宁姐姐齐名,倒有两下子。” 百里眠迟听到楚倾桉应该受伤了,不由心中一顿,她收那毒虫,受了反噬? “这次我可不会再让哥哥了哟!”赵惊阙抬头,眉眼中又恢复了张狂。 百里眠迟轻轻抬眸看向少年得意的面庞,星目中仿若覆着一层波涛,又浅隐入水,幽深深邃,如一口见不到底的枯井。 分明他面上没有波澜,但人们却能感觉到他这个人就是变了,那萧肃的面容还是那般爽朗清举,嗓音却是低沉浅淡,“既伤了人,便总该付出点什么。” 亦如那些伤了他家人的人……他会让他们一个个,付出代价! “哥哥如今这番模样,倒是瞧着比之前有趣儿多了。” 百里眠迟手中聚着力,闻言轻轻勾了勾唇,“那小少主便接好了。”话音刚落,一道极强劲的灵力便冲向了赵惊阙。 后者却是不慌不忙地避开了,双手中朦胧着雾气,又朝百里眠迟侵袭而去。与以往不同的,这次还未接触雾气,便使下面看的实力稍差的人都感到头晕目眩。 “不愧是影神宗出来的小少主,与他爹一样邪性呢……”余衡只懒懒地看了一眼台上对局,便又望着天了。 余衡一只手拿着一串晶莹剔透的绿提子置于头顶,边说着,边抬头咬下一颗。透明的汁水从他口中迸射开来,他舒适地眯了眯眼,贱贱道:“哎哟哟……这小师妹若是再遭一次反噬,半截身入土的话,回去五师兄可得拿我问罪了。” 楚倾桉也不惊讶于余衡知道她受过赵惊阙一次反噬了,如今她也门清了。余衡嘴虽贱,人虽阴阳,可这消息网、见识确实担得起“百晓生”了。 只是,这人实在太聒噪。什么事都想插两脚。 大概余衡此时唯一的乐趣便是逗弄逗弄楚倾桉这冷面了。 余衡虽是调侃,却三句不离楚昔凝,这也让楚倾桉好奇余衡和楚昔凝的关系。 “呵……小师妹这大徒弟倒也深藏不露呢,竟然反将了那小子一军。” 第六十七章 鬼气 台上,百里眠迟体内早便蓄好了灵力,直接屏蔽了五感步入那一片迷雾中,身上各处醇厚的灵力爆发出,不但没有击散那迷雾,反让迷雾更浓了。就刹那时,百里眠迟靠着记忆,瞬间便将手中的灵力挥向了赵惊阙。 赵惊阙眸中闪过惊诧,此人的灵力竟能爆发至此,将他的迷雾搅乱后,还能转瞬爆发灵力击向他。 直接闪身便绕到百里眠迟身后,却不想,百里眠迟好像预判了他的轨迹一般,一道纯厚的灵力直接便自他身前挥来,根本容不得他退避。 赵惊阙被这股灼人的灵力直接逼退出了擂台,胸前还隐隐有灼痛之感。 随之,一道声音响起,“蓝玥胜!” 底下人欢呼声随即响起,“蓝玥!蓝玥!蓝玥!” 百里眠迟直接便跳下了擂台,面色惨白,强压下了喉间的腥甜之气,消失在了比武之地。 楚倾桉只看了一眼百里眠迟的身影,便淡淡唤了一声,“兰溪。” 沈清陌立马将身子弯下,凑到楚倾桉身旁,“师尊请说。” 楚倾桉从空间中拿出了几瓶基液放入沈兰溪手中,又拿了一张写着“压灵”二字的宣纸,“给他吧,兰溪顺便为他将灵力压下去。” 沈兰溪凤眸垂了垂,没想到师尊早就连百里眠迟会再次对战赵惊阙,会强行破灵,承受反噬都算好了,恭敬道:“师尊放心。” 话落,人亦离开了。 “尊者,楚家来了一个人,自称是楚二爷的养女,名叫楚凝。”花昭轻轻敲门,见门未关实,微微探头道。 楚倾桉想到昨日沈兰溪同她所言之事,眉眼微垂,“请她进来。” 一身鹅黄色长裙的少女走了进来,她低眉顺眼,眼中却又隐含几分高傲,“拜见神澜尊者。今日玉韵前来是受二爷所托,邀姐姐去楚家一叙,且多年不见,老爷子也很是想念姐姐。” 楚倾桉微抿了一口茶,淡淡道:“我怎么没有听过你。” “我是二爷收的养女,之前因为身子不好,一直养在深闺。如今修灵精进后,面色好了不少。”楚凝低头微微一笑,“倒也可以为二爷分担些家事了。” 漏洞百出。 楚倾桉懒得戳破,只嗓音淡淡,“最近修炼有些走火入魔了,受了些反噬。听说二叔将家中经营得很好,还在做药草生意,不知道能不能带一些玉心草给我养伤。” 楚凝闻言脸色有些难看起来,不是说这神澜尊者只知道修炼吗,怎么这么精。说着反话,还连吃带拿的。玉心草可是四品灵草啊,何况,“姐姐上哪听到的消息,如今生意不好做。楚家已比之前拮据不少了,且楚家一向做的灵器生意,何时碰触药草一行了?” "既如此,我身体抱恙,请回。"楚倾桉不甚在意,垂眸看着桌案上的医书。 花昭也适时走进来,“尊者要休息了,还请楚小姐离开。” "好,玉韵下次拜访一定带上玉心草,希望姐姐身体康健!"楚凝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此行她必须达到目的。 这件事,可关乎到整个楚家的兴荣呢。 花昭将人推出去,长眉微挑,阖上门前还道:“尊者不喜欢别人沾亲带故,楚小姐下次还是守规矩的称呼比较好。” 楚凝刚想反驳结果门已将她阻隔在外,让她被碰了一鼻子的灰。她脸色瞬间划过几丝阴毒嫉妒。 花昭看着一旁波澜不起的人,淡漠还是那般淡漠,就是脾气好了太多。换以前凭楚凝沾亲带故,心怀诡计的模样早就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花昭,帮我去若云镇探探情况。"楚倾桉沉吟了一会,扔了一袋二品破灵丹给花昭,这是她不久前练出来的,“再找六师兄寻个懂阵法的一起去。” 花昭见一袋子沉甸甸的灵丹,有些诚惶诚恐,尊者果然有钱任性,“尊者放心。” 因着男主并未参与这一段剧情,原书是粗略而过的,但百里煦寒跟了盛岚的长公主后,除却修炼,倒是参与了不少世家权斗。 四朝会武之后,蓝玥大乱,楚家又重新站出来成了蓝玥的顶梁柱。 此后,原主回清皖峰后修为开始停滞不前,更有甚还会倒退。 她想,问题或许就出在回的这一趟楚家吧。 药草既是此次蓝玥大乱的关键,楚家想受益,自然也脱离不了这个词。医药世家一共就那几家,楚倾桉已探查过了,最大的可能还是楚家自己开垦了药田。 恐怕,为了这一天,他们准备很久了。 若云镇生于祈灵山脚下,地儿大,灵气充沛,却因着大片幻雾少有人踏足,不过灵器加阵法倒是能解决了这个问题。 不过一天的时间,楚凝就又赶上楚倾桉在客栈的趟儿了,还和岳紫窈撞了日子。 “你怎么在这里?”楚凝眸光有几分不屑。 岳紫窈一脸难评的神色,“动点脑子,来这自然是来拜见神澜尊者的。” 楚凝闻言也憋了火气,“那你倒是看看谁先进这个门!” “岳姑娘,尊者请你进去。”花昭淡淡道。 岳紫窈闻言挑了挑眉,从楚凝身边慢慢走了过去,“那楚小姐就先好好在这等着~” 一进门,岳紫窈的神色便肃然了起来,她凝眉道:“尊者,从古原送来的那一批药草沾染了鬼气。” “鬼气?”楚倾桉并不意外。 但在岳紫窈的认知里,鬼气是鬼修身上的“灵力”,不过他们修气的方式苛刻邪门又残忍,要以活人作祭,所以早在一百多年前,整个九洲就被禁止修习鬼术了。 “这件事先不要声张。”即便只是鬼修,大乱也是必然的。 “紫窈明白此事的重要性,那批药草我已让人处理了。”岳紫窈颔首,“只是,那些鬼气是刻意隐藏过的,若非偶然被我一下属的护身符触到,定叫我们发现不了。” “去暗中查查孟家的药草是否被鬼气沾染。” 那些药恐怕都有问题了,这是请君入瓮。 楚倾桉沉吟了一会,淡淡道:“不过不要停工,还是照做成基液。我在蓝玥有几座宅子已荒废很久了,就放那吧。” 岳紫窈也知道,恐怕这次四朝会武正是那些鬼修再度崛起的时机,“尊者如此……还请小心。” 岳紫窈出去后,楚凝便进来了,她双手奉上一个木盒,“姐姐,这就是那四品草药。” 楚倾桉打开扫视了一眼就合上了,眉眼不起波澜,“多久去?” 似是没想到楚倾桉竟然直接步入正题了,楚凝还愣了一下,她眼中闪过一丝流光,“明日四朝会武便结束了,尊者若是无事,不妨明日午时去吃一顿家常便饭。” 楚倾桉应下了,“好。” 第六十八章 她不愿意看到老人死 那些基液本便囤积在玥都郊外,岳紫窈的速度很快,第二天一早就将基液全部送来了。 上百桶幽绿的基液此刻都正泛着淡淡的黑气。 楚倾桉手中凝聚起玄力,白雾般的灵力净澈如月,从她手心那一团精粹玄力中如雾散开,它们成片成片的融入进基液中。 这个过程大概持续了两个时辰,楚倾桉的薄唇已然煞白起来,大颗大颗的冷汗向下滴。直到看着最后一丝黑气消失,她简单的布了一个阵笼住基液,才捏了一个诀收手。 还有一个时辰就到去楚宅的时辰了,楚倾桉连坐下调息了起来。 “尊者,请。”楚凝站在马车外早已等候多时了。 楚倾桉抬眸看了一眼牌匾,似是不知情,长眉微凝,“怎么是偏院?” “尊者您是忘了吧,这是二爷几年前才修的道,专门供贵客入呢。”楚凝微微一笑。 这处偏宅很冷清,没有任何丫鬟侍卫,零落几座假山穿横其中,淡淡的有一阵馥郁从四面八方传来。 楚倾桉细嗅了一下,便屏息了,“怎么,楚家什么时候拿二月香作为熏香了吗?” 说着,楚倾桉微微抬手,楚凝的闭气便破功了,她一下子吸入了几口,“尊者,你……!” 话未落,人便晕过去。 楚倾桉站在原地挥袖,一股强横的玄力向着前方铺面而去,她凝着玄力细微的去向,神翎剑出鞘直刺一方而去。 “轰。”空间似乎瞬间碎裂开来。 “这里是……祈灵山……”楚倾桉看了眼周围,浓郁的灵草香气四溢,还不时传来阵阵禽鸟啼叫。 这是空间之力,竟然连她都没有发现。 灼望自从换回身躯后,又虚弱不少,陷入了沉睡。 但依照灼望此前所教,大部分阵法都能被她所勘破。 楚家二爷究竟想做什么? 楚倾桉想起沈兰溪带的话忽然明白了什么。 玥都此刻恐怕要大乱一场了。 祈灵山不好出,楚倾桉只是平静的在祈灵山深处扫荡了一圈,将认得的药草全部栽进了空元。 不到两个时辰,楚倾桉便已采了上百种会跑会跳的药草了。 祈灵山不愧为祈灵,这处山水很是养人,孕育出的药草也是灵物,效用比外面的好上十倍不止。 正当楚倾桉要离开时,一道清沉如玉的声音却叫住了她。 她回眸一看,冷清的容色上没几分波澜,瞳孔深处却是缩了缩。 落日的余晖折在男子清玉般澄静的面庞上,为其添了几分绝艳。素白的绸带落在如墨华发上,似片片昙花落在如瀑寒流中一般,氤氲起几分冷清,几分清润。 他纤长如玉的指尖上是一颗青翠葳蕤的繁草,上面挂着一层白霜,有些莹莹发亮,和着霞光,分外梦幻,那棵草似乎生了极大的灵智,还多出了两条腿两只手往外蹬着。 “还漏了一株。” 早知他很好看,饶是楚倾桉这种无视容貌的人也几番被他的气质和容色惊艳。这世间能让楚倾桉慨叹容貌的人,大抵也只此一人了,一个词形容便是——山河不比。 但楚倾桉总归还是几瞬便回神的,看着灼望手中的灵草,她眸中闪过一丝震惊,“这是……” 灼望点了点头,那草便消失在了他手中,进了空元,他平静地道:“嗯,预卜草。” 草如其名,闻过它药香的人,脑中马上便会上演一出即将发生的剧情。 “你的身体……”楚倾桉微微凝眸,其实灼望的存在就像是一篇预知未来的画卷,他的敏锐足矣。 预卜草只出现在上古药谱之中,如今竟在祈灵山被灼望找到了。虽然已经猜到了什么,但有此草在,未来的演算将尽数呈现在她眼前。 只是她看着灼望竟然分毫没有进入空元的意思,反而还随着她的身影缓缓履步,抬了抬眸,楚倾桉还是启唇问道:“不回空元修养吗?” 灼望闻言,只徐徐开口,清沉的嗓音恰衬了这林间清风,“太久没透过气了,这的灵流很充沛。” 忽然,正明艳的上空突然被黑色的浓雾所撕裂开来,似乎天地在一瞬之间被劈开成了两半。 澎湃强横的鬼气从祈灵山内围发出,楚倾桉的身体不自觉的像是被牵线木偶带着跑进了内围。 汹涌的鬼气摧残着一切的生灵,将昔日繁盛葳蕤的草木裹挟得一片荒凉。 “呃……”一个耄耋的老人被鬼气纠缠,缠满了全身,他似乎正被什么东西往下拖着。 如果沈兰溪在,便能认出这就是那日的山中老人。 “呃……啊……救……救我……”一个少年的身体被鬼气束缚在了百米外的另一边。 楚倾桉认出来那个少年,那是许寸翎那日救下的少年,如今竟然出现在了祈灵山深处。 他们到底在谋算什么? 不过一瞬,她目测了距离,恐怕……只能救下一个。 灼望呢…… 楚倾桉摇了摇头,只觉得有一种头昏脑胀的感觉……怎么回事,他怎么不见了。 老人的脸憋得通红,眉头却有一种淡然而安的解脱。 老人花白的眉眼实在太像老爷子了……楚倾桉不过瞥过一瞬就做出了抉择,她不愿意看着那个老人死。 她手中的玄力带着她到了老人跟前,碰触到的那刻鬼气瞬间泯灭。 第六十九章 与凤方长 同时她的神翎周身散发着一阵刺目的光芒,穿破空气,“咻!”的一声向后调转,一剑刺向了少年所在的鬼气。 鬼气如同蔓延的藤蔓一般死死纠缠着少年的身体,他绝望的看向楚倾桉。 “刺啦!” “噗……!”鬼气像是突然消失了,神翎对着少年一剑穿心,少年瞪大了眼,低眸看着自己胸口的长剑,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他抬眸死死的盯着对面的楚倾桉。 似乎在质问,为什么不救他还要杀他! 两次,这个女人同样的见死不救,但这一次,许寸翎不在他身边。 “不!!”一身青衣的男子闯了进来,她身上爆发出强大的魔气,鬼气扑天的向她盖来。 “许……寸翎……”楚倾桉看清那男子的脸。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局。 “为什么?难怪你会教出谢折那样丧尽天良的弟子,因为你就是没有心!!” 许寸翎抬手,手中忽然多出了一把白玉做成的折扇,它此刻却慢慢被朱红的魔气所渲染,骨扇的脉络爆发出锋利的风刃呈现出一只巨大的凤凰模样,向着楚倾桉扇去,“吟风见血!” 狂狷的长风将楚倾桉的青丝吹得冽冽,她抬手,神祇回首,一剑刺向了魔凤的双目。似乎所有的力量在这一刻都在楚倾桉眼中慢放了。 “火凤的涅槃之力……”楚倾桉微微凝眸,“残境中得到的吗?” 话落,她手中收力魔炁攀岩着丝丝缕缕的玄力像一只巨大的牢笼将那只巨大的风凤凰禁锢,“但是,还差了点。” “轰!” “唳——!”啼鸣声响起。 那股力量在一瞬之间轰然碎裂。 “噗……”许寸翎受到那股力量的反噬,扶着胸口忽的吐出了一口鲜血,她双眸恨恨的盯着楚倾桉。 看着一旁倒在树干旁的苏隐,她心中是忽然多出了一抹疯狂的嫉恨,凭什么,有的人生来就是天之骄子,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人踩在地上。 凭什么拥有通天的能力,却又这么自私! 看向这漫天鬼气,许寸翎心中多了一抹疯狂的想法,她不是喜欢自私吗?不是喜欢袖手旁观吗? 那就尝尝什么叫千夫所指! 许寸翎将白玉骨扇对准了祈灵山与鬼界的结界,从她身后忽然爆发出一只双目怒红的巨大浴火之凤,似乎有擎天之力。 “天地四方,与凤方长!” “唳——!” 她背后的火凤在一瞬之间喷出了滔天之火,席卷四方! 楚倾桉这才看明白她想做什么,想阻止却已为时已晚,她祭出自然之灵,五种色彩的火焰在这漫天鬼气之中旋转着,似乎有燃殆天地的力量,她周身玄力迸发,将天地五灵拍向五行各处。 立于天地之间,青衣执剑,清癯的身影在黯淡的光影之下,绾剑而舞,她身形移动得极快,似乎在一瞬之间便让四周布满了残影。 世上唯有道与意,方可纵横天地间。 阵阵清风起。 天地日月开。 “大道无形,乾坤我定!” 一刹之间,五灵爆发出强烈的光柱,五者连接成了一个巨大的五芒星阵,似乎将所有的鬼气都锁在了里面。 “这是……”一双眼睛在暗处窥探着,“天地锁灵阵……” “祂,也会攀附凡人而活吗?”一道低沉淡漠的女音平静的响起,那不起波澜的声线中隐藏着一抹淡淡的钦慕。 “杀了她,祂自然会回到祂该属于的地方。”另一道温婉的女音响起,其中却蕴含着一抹淡淡的恨意,“依旧……在神坛之上,只有您才能真正伴祂左右。” “闭嘴。”那女音中带起一阵淡淡的怒意,“真神一直在云端,从未跌落神坛。” “是,我会遵从您的意志。” 这股磅礴的力量让许寸翎不得不抱着苏隐的尸体一直后退。 一股强大的天光落在女子窈窕起舞的身影上,婆娑之姿,似天神降落。这是足以所有人屏息敛声的时刻。 鬼气在神翎剑气之下被引着补向结界漏洞之处。 看似在有条不紊的修补结界,但只有楚倾桉自己清楚,她的玄力在源源不断的被抽离。 此刻她面色已然苍白如血。 “小主人,快收手!”布吉岛忽然现身,一股强横的魔力从他身上爆发出,向着忽然袭来的灵气裹去。 “这里面有天命之力……”布吉岛唇上染上几丝鲜血。 楚倾桉侧目,却已陷入两难境地,若是如今收手,便是前功尽弃了。 “小主人!” 另外一头,许寸翎手中的魔凤也迎面冲来。 楚倾桉头一痛,她轻轻摇了摇头,再看眼前又是祈灵山灵力充裕的模样。 “看到未来了吗?”灼望略有些冰凉的手扶住了她。 楚倾桉想到方才的两难之地,长眉微凝,“没有你。” 很简洁,灼望却听懂了,“它还看不到我。” “不……”楚倾桉否定了,若有灼望在,肯定没有那样的两难之地。 所以,在预卜草的未来中,本就没有灼望的身影。 灼望似乎从楚倾桉略微波澜的嗓音中听出了她方才的境地,清冷的嗓音似乎带上了几分淡淡的温澜,“没事,有我在。” 楚倾桉侧眸看了灼望一眼,他白衣不染的身影立于葳蕤之中,果真神祇如日月,鬼斧神工。 在灼望身上,她似乎再次感受到了小时候在老爷子身上得到的安宁平静感。 那需要绝对的运筹帷幄。 绝对的实力,本便能带给人一种不败于天地的安全感。 下一刻,天地再次黯淡下来了。 鬼气,再次弥漫开来。 依旧是相同的场景。 “呃……”一个耄耋的老人被鬼气纠缠,缠满了全身,他似乎正被什么东西往下拖着。 “呃……啊……救……救我……”一个少年的身体被鬼气束缚在了百米外的另一边。 同样的,楚倾桉再次做出了选择,她这次没有任何犹豫,还是直奔老人而去。 苏隐那处必然被人施下了阵法,否则她的剑不可能一剑穿心他。 阵,是灼望所擅。 但就在楚倾桉再次救下老人,灼望却没有救下少年,他淡淡摇头,“命之将至。” 那处是阵眼,本便是死命。 可让楚倾桉没有想到的,相同的场景还是出现了…… 第七十章 时也,命也 所有的鬼气都如同蔓延的藤蔓一般死死纠缠着少年的身体,将他整个人吞噬,他只能绝望的看向楚倾桉。 “刺啦!” “噗……!”鬼气像是突然消失了,凭空出现的神翎剑依旧对着少年一剑穿心。 那一刻,少年瞪大了眼,低眸看着自己胸口的长剑,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他抬眸死死的盯着对面的楚倾桉。 怎么会,看来是幻象。 “那是天命之力。”灼望挥袖,将所有的鬼气汇于一处。 不是幻象,准确来说是两个真实时空的交叉汇合。那是预卜草的真实预知与现今的场景交汇。 所以,无法打破。 这种手段,无异高明。楚倾桉听到天命之力时便验证了猜想。 她想起在残境的魔界时突然出现的那个女子。 那时一个墨裳女子出现在了魔殿之外,她走入了魔殿深处,双手结印,一股空灵的无色雾气渲染了她的周身,似有千山万海的磅礴,“天命无相,禁忌无常!” 空忆说,那是天命之书的力量。 而奇门遁甲正是独孤熙宁所擅。 可原书中的独孤熙宁却只是困囿九洲,连仙界都未去过,残境更是从未出现。 天命之书……究竟是什么让独孤熙宁获得了这股力量呢。 从魔界初看,她便对自己充满了敌意。 “阿隐!!” 许寸翎崩溃的喊声传来,“楚倾桉,怪不得你的弟子谢折这般伤尽天良,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都是同样的冷血残忍之人!” 说着她手中的魔凤再次袭来。 楚倾桉看了眼四溢的鬼气,方抬手,灼望清沉的嗓音便传来,“无事,你并非一人。” “好,那阁下可要在我背后站好了。”楚倾桉闻言唇角不由带起一阵淡淡的笑意,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灼望手中的星辰之力再次席卷着所有的鬼气,似乎天地都不过他抬手缔造。 粲蓝的星辰似涟漪的清湖,臣服于男子周身。 许寸翎看着楚倾桉身边的男子,即使立于漫天黑暗之中,那身玉立的白衣也依旧盛于天光之下。 那种绝对的力量漫开一阵威压,让人忍不住自骨血中颤栗,臣服。 许寸翎心中只剩下一种感觉,如果神祇能够具象化,那一定就是眼前人。 “怎么会……祂竟然为了一个凡人动用星辰之力。”那道淡淡女音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如今祂的身体……怎么能一直承受星辰之力。 “现在怎么办?”独孤熙宁听着脑海中破碎的嗓音,眼中划过一丝嫉妒,她在魔界时就见识过这位远古真神的力量。 祂曾让六界俯首,也曾被众生唾弃,可无论如何,即使神力尽散,目视黑暗,祂依旧可素手引动日月恒星,使天地万物臣服。 她想不明白,这样的人物为何会与楚倾桉这种冷漠恶毒的凡人并肩。 曾经,在所有神明的心中,万年纵横,无论,还没有任何人能配得上这位天外天的上神。 “祂早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长澜上神了。” 女子淡漠的嗓音中似乎带起一阵喟叹,而如今也再没了神界。 天道匿迹,上神一怒,神界陨落。 “祂如今的星辰之力……何其微薄。多次动用只会被反噬。” 曾经的祂,抬手可引万里辰星。 如今却要倚靠阵的支持。 其实,曾经的长澜上神最出名的并非阵,而是眼。 上神之眸,容的是六界风华,有日月之光,却被当作阵眼生生剜下来,成就了如今的秩序恒存。 只是,神界的陨落造就了六界的再次失衡。 或许,时也,命也。 远处,男子的身形立于天地之间。 祂依旧会走在众生前面,祂本就……从未跌落神坛。 “砰!”独孤熙宁忽然出现,挡在许寸翎身前,她一身淡雅的墨白长裙,她温婉都没眸光似剑锋利,“神澜尊者,你罔顾人命,岂配尊者之位?” “鬼气……若云镇。”楚倾桉看着前面的两人,柳眸平静,似乎不过看三教九流之人,“楚行所依附的原是盛岚王朝的长公主,看来……小天子还是太稚嫩。” “可这君位,总是能者居之……”楚倾桉说着,抬眸看了一眼前方的独孤熙宁,“你说呢,长公主?” 听到自己侄子,独孤熙宁的手不由握成了拳,难道……她已经知道了什么? “玥都大乱,到底是谁能渔翁得利?”楚倾桉纤长的睫毛落在淡漠的眼下,“回去,自有胜负。” 话落,楚倾桉和灼望瞬间消失在原地。 “师尊,玥都被大量鬼修袭击,大量修者被鬼气感染。岳小姐将您制成的基液分发下去后情况果然好转了很多。”沈兰溪看到楚倾桉的那一刻,心总算放了下来,他连上前讲述如今情况。 “眠迟呢?”楚倾桉问了一句,他所学君道,的确该为他之后路途。 沈兰溪称赞道:“此次多亏了大师兄,有他主持大局,玥都如今还算秩序稳定。” “他与梵茝公主和三皇子里应外合,很快便控制了形势,彧衡尊者将楚行宅里沾满了鬼气的药草找到了,他与盛岚王朝交易的卖国求荣在安定之后将会三皇子被审判。” “若云镇那片药田毁了吗?”楚倾桉问道。 沈兰溪道:“没有,我想着师尊既然可以净化沾染鬼气的基液,那片药田,师尊恐怕也有用武之地。” “对了,四师弟来了。”沈兰溪补充道。 “兰溪做得很好。”楚倾桉微微含笑。 “师尊。” “师尊。” 忽然两道男音响起,楚倾桉抬眸看向前方的两人,颔首道:“眠迟辛苦了。” 百里眠迟闻言,眉眼不由带起一片笑意,“能为师尊分忧,是弟子之幸。” “师尊,千回往昔弟子已带过来了,听二师兄说,祈灵山似乎与灵渊颇有渊源,我想可以借助祈灵山。”顾长溪道。 “不错,那片药田。”楚倾桉点头,“如今先将玥都安顿好吧。” 第七十一章 仇颜 月子胤和余衡此刻正在玥都宫中攀谈。 月子胤感激道:“此次多亏了七诀宗鼎力相助,不曾想盛岚与楚家竟然包藏祸心。” “盛岚近些年不是一直有吞并天下之心吗?”余衡淡淡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此次既然还敢同鬼修扯上关系,也该让他们明白底线不可轻触了。” 月子胤闻言颔首,双眸含上几分凝重,“盛岚小天子年岁尚小,恐怕背后是其他人啊。” 颐王……说起此事,众人心中都不约而同的浮现起一张中年男人的脸。 余衡却是展扇一笑,“哈哈……最毒妇人心啊。” 他话刚落,楚倾桉便从殿外走进来,“六师兄。” “可是有什么收获?” “祈灵山的鬼气泄露严重,恐怕六界之间的秩序正在被有心人破坏。” 月子胤闻言,微微蹙眉,“神澜尊者此话可是当真?” 这是大事,关乎九洲存亡,绝不能马虎! 月梵茝低眉道:“皇兄,七诀宗各位尊者既同我们坦诚相待,我们不能辜负了尊者的信任才是。此事,不能让盛岚恶人先告状。” 楚倾桉闻言,淡淡颔首,“眠迟是我座下首徒,同鬼谷修习君道,他会协助此事。” 百里眠迟闻言,不由微微弯唇,看来那老头子所教也不是全然没用。 “不好了,公主!”一个奴婢从外面跑来,附耳到月梵茝耳侧道:“……外面……” 月梵茝闻言眉色一沉,“尊者,您之前在祈灵山……” 那轮幻象。 楚倾桉听到祈灵山二字便明白了,她看向月梵茝身边的婢女,淡淡道:“外面传了什么?” “外……外面……”那婢女看了楚倾桉一眼,颇有些诚惶诚恐,“一个公子在玥都大殿放出了一段幻象,是……是您身上裹满魔气,将一个小少年一箭穿心的模样。” “如今街上都在传您和谢折一样是个修魔的魔头,嗜杀成性,现在玥都外聚集了大量的正道之人要声讨您!” 沈兰溪闻言,一向淡漠的眉眼骤然冷了下来,音色深沉,“胡说八道!” “没事。”楚倾桉无奈的看了一眼身旁面容冷沉的少年,“兰溪,别被浮游之人牵动了鼻息。” “尊者,您不妨避避,那都是些刁民。”月子胤对楚倾桉劝诫道,后吩咐下去,“此刻在玥都闹事者,同鬼修同伙处理!” “避?——凭何要避?”楚倾桉云淡风轻的走出大殿,抬眸看了看蔚蓝的天空,后向着玥都大殿御剑而去。 “师尊……” 百里眠迟和沈兰溪自也是不愿师尊委屈自己,避其锋芒的。只是这明显便是他人设下的局,此般前去……到底有些风险,遂连忙跟上了女子脚步。 女子青衣素窈,泛着神光的神翎自天际划下,宛如一捧流光,在天地之间落下一片青色的扉页,“听说,你们在找我?” 女子鬼斧神工般的绝代容颜似乎泛起淡淡的冷气,山黛清秋的眉眼被沁入一捧冰凉的雪水中,“既有话要说,不如……当面来说。” “这……” 众人看着眼前神祇般的女子,心中竟油然而生一种敬畏。 让人不忍发问自己,这样清秋千里,皎华如月的人真的会入魔吗? “呵……人,不可貌相!”一个浑身黝黑的矮小男人站出来,文邹邹道:“古有记载,万年之前的一位远古真神曾被誉羲和婵娟之上,正是日月之上,那是怎样一种风华,我等如今已无从窥探,但那位真神最终却以入魔匿迹!!” “不过也是一位道貌岸然的,神却脱离不了人性,自然只能遗臭万年?” “什么神人之貌?什么风华绝代,不过是骗骗庸人罢了!”说着那矮矬的男人面皮气愤得一跳一跳的。 见过仇富的,如今还有仇颜的。 楚倾桉听着那一袭诋毁长澜晏清的话,不知为何,波澜不起的心中竟然泛起愤然的涟漪,“真神岂容你诋毁?” “无知者永远坐井观天,还以为自己掌握了世界的真理。”楚倾桉清沉的声色带起凛冽的冷意,“井底之蛙,不过蜉蝣之力。” “狂……神澜尊者还真是同传说中一样冷漠狂放,丝毫不将人放在眼中,也难怪会教出谢折那样的弟子!” “谢折那样的,是哪样的?师尊这样的,又是怎样的?”一身白衣的顾长溪在一道剑光闪过之后忽然出现在众人面前,他温润的嗓音却潜藏一种撼动天地的力量,他抬手一挥,千回往昔的力量抽取出了一段段过去之象呈现出来,是谢折修复魔气漏洞,是谢折站在青云宗满地横尸前落泪,是他杀了一个强大的魔修,“谢折是修了魔,那又如何?九洲是不能容忍魔修吗?——灵修不分青红皂白便将灭宗之罪扣杀在有功之人身上,追杀了他整整两年,至今杳无音信!” “这才是描述你们的,道貌岸然,虚伪至极!”顾长溪面色苍白,病容之下,青丝婆娑,分明有种雌雄莫辨的美,嗓音却又有着深厚的穿透力。 “玥都大乱,是大师兄排除众议,站在多方势力的锐口站出来稳住了时局。修者危亡,是二师兄用银针在短短半日之内救下了数百人命。那些破除鬼气的药剂更是师尊亲手所制!——你们既知师尊狂傲,难道她做这么多只是为了杀死一个普通的少年?” “祈灵山的鬼气如此强盛,是谁将它平息?——是你们吗?你们站在这口口声声声讨师尊,辱骂谢折,鬼气便平息了……” 说着,顾长溪的嗓音戛然而止,不由笑起来。 顾长溪羸弱而有力的声音让在场众人不由顿下了声音。 也让楚倾桉三人侧目,不曾想平日最是与人为善的温润病美人此刻会在千夫所指下丝毫不惧。 楚倾桉看着哑了声的众人,冷声道:“自以为弱者报团,殊不知亦是强者引导下的结果。” “同诸位说个不好的消息。”楚倾桉侧眸看向祈灵山的方向,“鬼气是从鬼界所泄露,六界秩序有所松动。” “什么……六界秩序松动?”这一番话落下,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倘若鬼气盒马魔气源源不断的泄露,九洲迟早会变为第二个大战的战场!!” “少在这信口开河!万年秩序怎么可能说松动便松动?” “人们永远记得万年秩序,却永远记不得谁才是秩序的缔造者……”楚倾桉少见的低嗤了一声,淡漠冷清的容色蓄着淡淡的讽刺,却在清风中随风而散。 这是对灼望的不平。 第七十二章 师尊所选,我自所愿 空元中,白衣男子坐在高阁上静静调息,他身旁有一摊血迹,听到楚倾桉的话,却是不由微微弯唇。 说罢,楚倾桉收敛了神色,看向乌泱泱的众人,淡淡道:“九洲已百年未有人飞升仙界了,终其原因,是飞升桥的坍塌。” “谢折舍身入魔界找回了飞升桥的碎片,不日,飞升桥便将在祈灵山重修。” 此话一落,鸦雀无声,而后人群中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飞升桥!终于!时隔百年,竟还能再见到飞升桥现世吗?” “是我们错怪了谢公子,九洲修魔修灵本便兼容,我们却先入为主的觉得魔修必然不如灵修正道!” “是啊……流言果真不可信!神澜尊者及她座下的五个弟子,每一个都是大陆的绝世天骄,我们确实是管中窥豹了!” 一时之间,随着飞升桥重修的消息散开,风向瞬间转变。 但在一处无声之地,一双略微怨毒嫉恨的双眸却在暗处死死盯着台上的人。 利益,永远让人们趋之若鹜! 过去的随波逐流是对情绪拉踩的一种满足,如今是对利益既得的一种满足。 这就是人性! “可飞升桥又岂是那么好建的,没有充裕的灵气,如何能通往仙界?” “是啊……我们怕是高兴得太早了,这岂是区区凡胎能徒手所建?” 楚倾桉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的看了百里眠迟一眼。 百里眠迟会意,走上前来,声色平静和缓,细听之下还是有一种萧杀之感,自带一种帝王威仪之色,让人只听其音便忍不住俯首称臣,“飞升桥的重建是九洲大事,这并非一人之力所能成,各门各宗都需鼎力相助,所以,希望诸位能明白如今的时局。” “鬼气泄露,飞升桥的重建刻不容缓,只有与仙界联手,秩序才能得以稳固。” “既如此,神澜尊者不如同我盛岚王朝齐心协力联通仙界。”一身墨白长裙晕染开来,女子温婉清雅的嗓音落下,乌泱泱的人群赶忙让开了一条道儿,她漂亮的双眸微微沉凝,“你们有所不知,仙界王朝与我盛岚乃是一脉相承,由盛岚王室血脉前去沟通,必然有助于飞升桥的建立。” 独孤熙宁……楚倾桉淡淡瞥过她平静的面孔,似乎过去什么都未曾发生,“能上达仙界,自然是好事,只是人仙终究殊途,百年断绝,不知盛岚天子的血脉可还足够纯正。” 独孤博就是独孤熙宁的绝对软肋,她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阻挡独孤博的路。 独孤熙宁淡淡一笑,“傅儿的血脉倘若还是不够纯正,不如拿尊者的试试?” “难道飞升桥的碎片是熙宁尊者从魔界依靠血脉拿到的吗?”楚倾桉嗓音淡淡,不起波澜,“有时候太看重血脉,倒是无异于求神告佛。” 这番话说得平静,却无异打了独孤熙宁一个耳光,告诉她,她现在是在求人办事,血脉不血脉的,谁又说得清呢? 独孤熙宁盯着楚倾桉淡漠冷清的双眸,弯出一抹笑,“龙有逆鳞,尊者还是莫要太张狂。” “前提是,她得是一条龙。”楚倾桉微微颔首,后侧眸看向众人,“祈灵山鬼气汹涌,伤我根基,我需闭关一阵。飞升桥修建一事我将全权交由百里眠迟与顾长溪负责。” “诸位若真心关心九洲安危,便该提防那些与敌人为伍之人。” …… “你当知道飞升桥重建一事,有灵渊依靠自是不难。”楚倾桉坐在桌前轻轻抿了一口茶。 “师尊想弟子为君吗?”百里眠迟不傻,他看出来楚倾桉的心思。 “为师要你成为九洲的君王,仙界的君王。”楚倾桉淡淡道,似乎只是在谈论风和日丽的天气。 敌人强大的侵袭下,最重要的是内在的一致,而强大的凝聚力将由君主主导。楚倾桉信不过其他人。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 一个不统一的大陆,又谈何凝聚力。 仙界…… 百里眠迟有些不可置信,不过他还是恭敬道:“师尊是想弟子借此机会得到民心,可血脉一事……” “血脉不必担忧,君主,本是天命所归。”楚倾桉只是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百里眠迟颔首,“弟子定竭力一试。只是师尊可是要回七诀宗闭关?” 楚倾桉也没瞒着百里眠迟,“祈灵山。” 依旧是祈灵山,“无双镜。” 百里眠迟微微低眉,果真是因为长机尊者。世间除却天崩之事,也唯有长机尊者之事值得师尊四处奔波了。 “为师给你两月时间。”楚倾桉平静道:“不必成为君主,只需成为领袖,待到仙界再看。” 说着,楚倾桉想起百里煦寒,“你阿弟呢?” 独孤熙宁如此费尽心机的想拉拢许寸翎,莫非也是同自己一样,知道她是原书女主? 那百里煦寒反倒成了变数。有独孤熙宁和许寸翎的影响,她怕他会走错了路。 “他……”百里眠迟回忆了一下,却也想不出理所然,“师尊放心,煦寒虽然性子野了些,但行事有分寸。如今恐怕又去四地磨练剑意了。” 楚倾桉见此没再多言,百里煦寒的压力没必要强加在百里眠迟身上。这个比自己还小的男子如今已被逼上了君道一途,身负血仇,已是昼夜难安。 对于百里煦寒而言,或许走错,也是一条路。 “无妨,眠迟,你可愿意走这条路?”楚倾桉忽然问。 “师尊所选,我自所愿。”百里眠迟低眉虔诚道。 第七十三章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再次深入祈灵山,楚倾桉见到了木屋中的老人,是她那日救下的那位。 “丫头……那日多谢你救我老头子一命。”老人拄着拐杖出来,向楚倾桉感激道。他花白的眉眼混浊中透着血丝,很湿润的模样,让人看了心头不是滋味,“只是……那娃娃可惜了。老头子一把年纪了,死不足惜。” “阿公,莫要如此说。”楚倾桉扶着老人坐下,“人各有命,不分年龄。” “丫头这次进来是想寻什么吧。”老人佝偻着腰,看着同自己孙女一般大的人,深深吐出几口气,眸光慈爱,“需要什么,同老头子说。” “阿公,这祈灵山中可有洞府?” “有倒是有,不过之前被一个找千里霜的小娃娃闯过了。这个娃娃啊为了提升实力真是命都不要了,三番五次倒在外头,若遇到灵兽必然小命难保。” 楚倾桉闻言心下一凝,没有说话。 “不过,禁地里恐怕有丫头要的东西啊。”老人忽然一笑,目光和煦地看了看周遭,似乎在告别什么,“只是那处毒瘴浓,要弄些药材来。”说着老人要站起身。 “我去找。”楚倾桉连道:“阿公告知我药名即可。” “丫头也是个懂医的。“老人闻言,淡笑着点了点头,“山中凶险,小心些。” 楚倾桉逛了大半个祈灵山身上也挂了彩,可想而知沈兰溪过去在这片山地前行得如何艰难。 霞彩将落时,淡淡的幽兰香气忽然在楚倾桉身侧弥漫开来。 楚倾桉看了眼旁边的人,男子云雾般的白衣此刻似乎布满了霞彩的斑驳,及至膝侧的青丝如山中流水般风起涟漪。 “阁下似乎很喜欢祈灵山。” “想起了故人。” 祈灵山的故人?看来祈灵山背后的确蕴藏着什么。 老人一见到楚倾桉回来,原是满脸喜悦的,待看到一身白衣,矜贵清绝得宛如神人之人后,便愣了愣,“丫头,这是……” 楚倾桉顺势便接下了,“这是进来寻我的友人,阿公不必担忧。” “友人啊……咳咳……好好好……能进来这深处寻丫头,也是有心人。” 老人看了看楚倾桉又看了看灼望,脸上的笑意却是越发明显了,“这公子还真是老头子见过最神仙的人物了,是配得丫头了……” 这整得楚倾桉都有了几分无措,看了一眼那长身伫立,面色从容平静的人,他是处于任何时候都不曾表现出半分狼狈的。 楚倾桉语气倒也还是平和,“阿公莫要打趣,这只是普通的友人罢了。” “好了……丫头也不必说了,老头子我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老人边说边走到药草旁,端起上面的碗便递给了楚倾桉,混浊的药汁上还浮起几串气泡,散出阵阵苦涩气息,“丫头,这个喝了便不用怕那瘴气了,就是有些苦……” “无碍,我不怕苦。”楚倾桉端着那药草汁,快凑近到鼻尖时还是不自主的闻了闻,确定没有问题后便喝了。 入口极苦涩,回味起来满腔都是药味,让人实在难以下咽,但她面上仍一副平静色。 其实她下午出去一趟后便清楚了那瘴气。并不需要喝这药汁,她自己也能用银针封闭穴位,不受瘴气影响。 不过毕竟是老人的一番心意,她不想辜负了。 “你那友人……”老人看着灼望才想起自己只准备了一碗。 话还未落,楚倾桉便淡淡道:“他自有办法,阿公不必在意。”灼望这般的人怕也是不愿意喝那品相极差,味涩浓的药汁的。 “只是劳阿公带路,我去了禁地后,许是便直接离开了。然有机会的话,我还是会来与阿公道别的。” “此别后,阿公保重。” “是……丫头,这个世道不容易啊……往后一定要珍重啊!”老人才开朗了几分的枯颜听得这话,倒是又红了些眼眶。 他这前半生或许是过得太顺遂了,孙子孙女及膝。老天是善妒的,便将他孙子孙女都带走了,至今杳无音信。 后半生孤苦了半辈子,林林总总只遇见两人,一个沈兰溪,一个楚倾桉,都是懂药乖巧之人,了却心愿,也算死而瞑目了。 到禁地后,老人只是用小刀割开了自己的手心,那涓涓的鲜血中竟然闪烁着一条金色的光髓。 灼望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微微抬眉。 “好了,结界已破,丫头进去吧。” 看着老人苍白的面色,楚倾桉上前扶住了老人,“阿公,你可还好?” 老人没有回答,只是笑着颔首,花白的眉眼似乎在楚倾桉两人身上看到了自己孙子孙女的模样,“快进去吧,丫头,你们的路还很远。” 若怀笑还在,两人应是一般年岁的。 直到入了禁地内那道真正大雾四起般的瘴气后,她才知道这药汁虽品相不好却也没白喝。 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而那处说是禁地,却是一个狭隘得宛如山洞的曲谷。谷前也就不过立了个牌子,里面狭隘异常,不过刚进三米,一股子寒流便扑面而来。 楚倾桉见此,也只在谷口处便停下了,她近日玄力使用得过度了,外伤看不出,内伤还是严重。不处理了,若没有灼望,入那山洞便是去多添具骸骨罢了。 垂眸思索了半刻钟的功夫,楚倾桉便从空元中依次拿出了一百七十多种草药,其中有半数都是采自祈灵山的。 灼望看不见,但他能感知到楚倾桉此刻停下在干什么,也只是静静地候在周围。 此地算是祈灵山灵力较充裕的地方了,因此他也放了五感感受着这千年都未曾体会过的悠然。 鼻尖萦绕着几缕药气,不停地加深。几分冷润的空气抚上他的面庞,湿润冷清。树梢上似乎有不同类的鸟雀在“咂咂”叫唤,偶尔还会传来靠近祈灵山深处的灵兽的嚎叫。 只清风一过,药味便更加明显了,它被这调皮的风带的很远,却又几番钻入灼望的鼻腔。不远处似乎还有涓涓的细流润物细无声地泽润这片生机勃勃的大地。 真好,这自然之声色,依然能尽数落在他的心上。 第七十四章 阿七放心,有哥哥 忽然,那一股浓郁的药香味便消失了,伴之而来的是女子身上淡淡的药草涩味,细嗅之下又起了一阵幽香,凉凉的,掺杂了薄荷味。 这是他最熟悉不过的花香味,已伴他千年了。 随即,那浅浅的味道便离他远了些,女子从她身旁走过,只传来淡的不起波澜,却又如玉落水涧般沉澈的嗓音,“可以进去了。” 楚倾桉吃下丹药后,恢复了不少,也还是要多亏这祈灵山的人杰地灵。 这里竟还能屏蔽天雷,还真是炼丹的好去处。 越往里面走,寒流越甚,还伴随着一阵强烈的威压,烈烈寒风像是要刮破楚倾桉的皮,灼望倒是闲庭若步地跟在楚倾桉的背后。 那谷口是及幽深的,像是怎么也走不到尽头,灼望只静静在后面打着灵光,照着前方的路。 楚倾桉起初倒也与灼望一般,从容非常。 但随着时间推移,越往里走便越觉得是寸步难行,灵压压得她膝盖都弯了几分。 楚倾桉平淡的面颊上已全是积蓄的冷汗,脚都有些虚浮了,正像她曾经刚开始被老爷子训练着蹲了两个时辰的马步一样,麻木而沉重。 寂静的谷中,除了呼啸的寒风,便只有她沉重的脚步声了。除了她背后聚着的一团灵光,就只有前路的茫茫黑暗了。 她实在撑不住,慢下来,灼望也放慢了脚步,只无声跟在她身后。那如玉的面容像是波澜不起的深海,绸带遮了他的双眸,也无人可窥得他丝毫情绪。 楚倾桉的身体满是疲乏,可是在这寂静之下,男子身上淡淡的清香飘斜而出,循着身后的光亮朝前走去,即使沉重的抬不起脚,此刻,给予她的却也是说不清的安宁。 第一次有人这样默默无声地为她亮起一盏“长明灯”,微暖的光芒轻轻抚动了她波澜不起的面庞。 直到楚倾桉凭着意志,终于迈步到一个宽敞的滚烫熔浆前,那股灵压才终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翻滚的热浪,能灼人心,钻人骨。 她两耳旁的碎发都沾在了面颊上,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她才淡淡开口,气音虚浮,“这到底是……” 灼望静静伫立着,如一株清冷的幽兰,乖乖栽在她身后,只默默散出清香。 只是这株“幽兰”到底修成了人身,拿出一张青绿的角处绣了一片浅绿花瓣的丝绢,轻轻放在楚倾桉的肩头。 清沉的嗓音揉过热浪,落在楚倾桉耳中都带了几分清凉,“过吧,这条路还很长……” 楚倾桉抬手拿下那丝绢,质感轻柔,但显得几分陈旧了,上面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大概是保存的很好的。 拿起擦了擦面颊,楚倾桉看着那丝绢上精细的绣纹,她见过最精致的也不过如此了,因此还是忍不住问道:“这是你从哪……” 她有预感,这应当不是灼望的,毕竟就算是他的,大概也是素白的才是。 “空元中的。”没等楚倾桉问完,灼望便淡淡道:丝毫没有拿了她空间中东西的羞窘。 楚倾桉闻言倒是默了,擦完便将丝绢放在了腰侧。打量着周围,此处倒是跟传说中的遗址不太一样。 而这一大池子的全是岩浆,范围极广,且完全没有落脚点,她该怎么过去呢? “抗衡不了,便容下它。”老爷子的嗓音似乎从渺茫的天外传来了。 “容……” 楚倾桉鬓发间的汗水越发多,整个人都是微醺过后的状态,她抬眸看向身后的人,“阁下……你会炼器吗?” “会一点。”灼望微微颔首。 “我想用此地岩浆淬炼上清炉。”说着,一个浑身幽然如翡的玉鼎出现在女子纤细修长的手上,它浑身散发着寒渊玉髓般的冷气。 上清炉是她从九重塔中所得,但它似乎太久没被使用过了,极其钝手,楚倾桉在魔界用的是玄铁所做的丹炉。 但上清炉是古籍所载的上古丹鼎,如果可以,她想试试。 忽然,一双略微冰凉的手轻轻落在楚倾桉的手背上,男子离得极近,但几乎没有温热的鼻息,“调动玄力……” 灼望掌心中漫漫溢散开漩涡般的星辰顺着楚倾桉的手流向上清炉,玄力与星辰之力杂糅,两者像两条纠缠不休的彩带慢慢被上清炉所吞噬。 “巽。”清沉的嗓音落下。 楚倾桉另一只手中,寒玉神针便似列阵之剑一齐刺向了一个方位。 随着寒玉神针的穿行,它们针尾也挂上了华清的粲蓝拖尾,与岩浆的艳丽所抗衡。 “离。”灼望话落,身上忽然起来阵阵长风,云雾般的白衣被吹到了楚倾桉身上。 楚倾桉见此,咬破了中指指尖,以玄力画出了一个龙飞凤舞的“离”字,拍入岩浆之中,岩浆瞬间沸腾起来了,“咕噜咕噜”的热浪似乎要将人融化。 灼望收了手,对楚倾桉道:“玉清定境,九幽炼神。” 灼望收手后,那股灼热感的确越发强烈了,灼得楚倾桉根本睁不开眼,她心中默念着灼望方才所说,指尖发颤地牵引着玄力,“玉清定境,九幽炼神……” 忽然一道碎蓝的光芒闪烁,是炼神阵已成。 “你已定境,只需将岩浆引进上清炉,炼神。”灼望清沉温润的嗓音似清风流泻,“上清炉是上古神物,或许,你曾驾驭过它。但现在你不是过去的你,要它臣服于你,还需再次炼神。” 源源不断的岩浆进入上清炉,分明消失得一干二净,却让楚倾桉心中分外煎灼。不知为何似乎过去的画面又在眼前争相重叠而来。 少年温润含笑的嗓音似乎又落在了那个开满鲜花的春日,“阿七生来便是冰心玉清,足够定境。只是要迫其臣服,还需炼神。” “九幽炼神,有灼心之痛。” “不过阿七放心,有哥哥。” 第七十五章 上清炉砌玉 少年的修长手轻轻贴在少女的额心上,那抹冰凉似水墨般晕染开来,一道清凉和缓的气流宛如秋日长风吹进了楚倾桉的每一根纤细青丝之中,落花凉水似乎将她慢慢的沁润。 不知光阴几何,灼热感消失了,如翡的丹炉此刻莹亮透彻,似打磨了千万遍的水晶。 上清炉忽然缩小飞入了女子的额心,成了一片翡色的青叶。 随之而来的便是寂静的黑暗。 似乎随着上清炉的消失,天地便再也没了生机,一切都是寂寂无声。 楚倾桉如同五感尽失,什么都感知不到,她只能静坐在黑暗中。好像还有源源不断的灼热之力在涌入她的体内,但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了这股力量的去留,甚至已经有些掌控不了自己的感知了。 那种灼热还是很烫,那种急切,似乎要让人爆体而亡。 久到她已经感受不到时间了,这种一种五感尽失,不知几许光阴的感觉。 她眸光淡淡地凝着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可她依旧睁着眼。 看不见就意味着要闭眼吗? 总有东西能够被看见。比如说——黑暗。因为有的人,连目视黑暗都无法做到。 她试着唤了一声,“灼望……” 很久都没有回应,直到楚倾桉感觉到自己头顶似乎被什么东西抚过,轻轻的,如羽毛般。 楚倾桉抬手握了上去,便触碰到了极具骨感的纤细的手骨,有些冰冷。 她上方传来一声清沉的嗓音,让人听来若山麓中泠泠的流水落入深谷般,低澈而空明。 “嗯,我在。”是碎玉蒙尘,青山落雨。 听到人声,楚倾桉纤细的睫毛缓缓垂下,似是倦鸟在林间终于落下翅膀,涟漪的清泉又被落花抚慰。那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觉顿时消散了。 是他。 灼望始终未曾放下手,手心传递着柔和的灵力输送到楚倾桉体内,让楚倾桉慢慢找回了感知,体内的乱流也平息了不少。 他只静静立在楚倾桉身旁,如泽的白衣在黑暗中依旧柔软,“这里是上清炉的炼神境。” “再等一会,很快便能出去了。” 楚倾桉没有再碰到任何东西,但听到灼望的声音,感受到头顶传来的柔和灵流,她便知道他一直在她身旁。 “上清炉的炼神境是黑暗的,阁下的世界又是怎样的呢?”楚倾桉忽然道。 “我的世界……”灼望似乎在细嚼着这个词汇,他空灵飘渺的嗓音犹如沙海的长风沾染着黄沙缓缓而来,“或许比整个九洲都更旷远无垠。” 楚倾桉闻言不由想起那日的问责声,即使千年黑暗,依旧千夫所指。 可他已经不尘于世俗,依旧在神坛之上。 是啊……千年不过是他天地同寿光阴中极不起眼的一篇过往。现在之所以重要,仅仅是因为,它是现在。 渐渐的,天光投射了进来,被楚倾桉瞬间捕捉到了,“结束了。” 她感受到自己身上又吸入了不少灵力,此刻浑身澎湃着玄力。 在无声之中,她竟然就已经到了灵之境巅峰。 “我探过了,这里没有珍物了。那池岩浆是千年地热所吸收的地之精华,如今已被上清炉和你所吸收。” “祈灵山背后究竟是什么?” “灵渊。”灼望淡淡道:“这是大战时,灵渊落下的岛屿。” 看来灼望的故人,是灵渊之人。 虽然这块岛屿已脱离了灵渊许久,但祈灵山的灵气还是比九洲的任何地方都要充裕。 “不知过了多久了。” “不多,你只吸收了一个月。” “……”难怪感觉已经不知光阴了,竟然已有一个月了吗? “啊呜……小主人,我被那臭炉子压迫得喘不过气了!它竟然还不许我出来!” “它凭什么!它这是霸权主义!强盗行径!” 楚倾桉闻言,看了一眼神翎剑中跳脚的小人儿,“你见过它?” “是,就是个泼辣的!”布吉岛在神翎剑尖上撒泼打滚,“小主人,你一定要好好治治她的坏毛病!” “女人,这才多久不见,你就这么垃圾了。”忽然,一道高傲的女音响起来。 “以前起码还够得上本尊的门槛,如今真是弱小得跟废物没区别了!”是一个小女孩此刻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上清炉上。 “以前让你哥帮你,现在又让你情人帮你,你什么时候能靠自己啊?弱小的女人!” 楚倾桉闻言微微蹙眉。 布吉岛原本还为这人傲慢的态度生气,听到情人又噗嗤笑起来,见灼望转头,他有了连忙捂了捂嘴,指着那女孩叫起来,“你以为你是谁啊?一口一个弱小一口一个废物的,被小主人拿下了,你就乖乖叫一声主人在上得了,败寇还要做胜利者姿态,呕……!” 说着布吉岛装模作样的呕吐起来,“小主人有人帮,你有人帮吗?怎么没人帮你呀,哦……你既没有小主人漂亮,也没有小主人聪明,还没有小主人厉害,不过也是靠着一个玉炉子强撑罢了!” 布吉岛撒泼打滚是第一,站楚倾桉面前,嘴皮子竟然能说会道起来了。 似乎变小了,脑瓜子活泛起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眼看着小女孩都要被布吉岛气出病了,楚倾桉忽然道。 “蠢女人,什么都不记得,凭什么还想重新契约我?”小女孩撇过头,不想说话了。 “喂,女人,上万年了,终于有人有此资质能契约我了,你可不能丢下我!” “你若丢下我,我就再也不认你了!” “主人,别走!砌玉不想一个人!” 女孩陌生的声音不知为何忽然回响在楚倾桉耳中。 她不由出声道:“砌玉……阿玉……” 女子清冷绵沉的嗓音像是春风过境,忽然便将女孩心中荒芜的天地吹得绿满青山,她眸子红红的,别过头,“臭女人,我早就说过了——你若丢下我,我就再也不认你了!!” 楚倾桉心中竟也泛起淡淡心痛的涟漪,她抬手似乎想抚摸女孩的鬓发,嗓音少见的轻柔,“阿玉,是我错了。以后,无论如何,我们……殊途同归。” 女子最后一词落下,女孩顿时冲进女子的怀中,放声哭起来,“你这个坏女人,说好的不会丢下我!说好的!你却一个人消失了整整千年!” “为什么不告而别!坏女人!” 砌玉越哭越委屈,眼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流,打湿了楚倾桉胸前的衣襟。 “以后不会了。”任由砌玉多么歇斯底里,楚倾桉都是平静的,她抬手轻轻的抚摸着女孩的脑袋,像一朵轻飘飘的云朵只是浮过天空便让其湛蓝无双。 “呜呜……主人,我好想你啊……”砌玉终于软了声音。 布吉岛见此扁了扁嘴,怎么会这样……这个泼辣小矮人方才还一直骂小主人,如今竟然就冲进小主人怀里了!可恶! 砌玉忽然感觉浑身有几分冰凉,她撇过头看去,是一个白衣不尘的男子,祂身上……威压好强,就是祂方才帮助主人重新契约了自己。 砌玉靠近楚倾桉耳畔,悄眯眯道:“主人,你旁边的……那个人好凶啊……怎么这么冷……” “能不能让祂……不要盯着我啊……” 楚倾桉轻轻拍了拍她脑袋,将她扒拉下来,“阿玉,不要乱说话。” 灼望闻言淡淡弯眉,极轻,却似千秋约雪,清于一时,“无碍。无双镜恐怕在真正的灵渊之中,你若想尽快拿到,还需早日搭建飞升桥。” 话落,灼望的嗓音却有一缕浅淡如玉的喟叹。 “祂……的气息……”砌玉见被楚倾桉“训斥”了,只偷眯眯看了灼望一眼,好漂亮的神祇,同样是远古的气息吗? 第七十六章 哥哥 “阿公……” 楚倾桉离开禁地之后,便打算再去看望一次老人。 破败的老屋前,老人安详的躺在木制的躺椅上,山中风盛,摇椅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似乎苦涩的草药味一瞬弥漫了这座山。 老人花白的眉眼缓缓的,神情平静而安详,似乎梦到了什么,也许是梦到他的孙子孙女终于回来了,也许是梦到了生前一家的团聚。 风声静悄悄的,楚倾桉看着这一幕,仰起头,清透冷清的双眸映着天光,宛如夜明灯下的几颗琉璃,轻轻的,她却不由落下一滴泪来。 “阿公……走好。” 灼望见此,手中的星辰之力覆在老人佝偻的躯体上,让老人在碎蓝的裹挟下慢慢羽化,最终随风而化。 楚倾桉为老人立下了一个衣冠冢后拜别了老人。 “祈灵一脉,自有灵机造化。”灼望不由的抬手轻轻拭去了女子眼下的泪水,“不必伤心。” 楚倾桉感受到冰凉的指腹,不由抬眉怔怔地看向身前人,一股淡淡幽兰落在她的鼻息之间,似是青山落雨,风裾月珮紫霞绅。 “泪水吗?……我能感知到……”灼望感受到女子似乎颤了一下,后他连忙收回了手,放下手,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那份湿濡。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想上前拭去哪滴泪水…… 神是没有眼泪的,无悲无喜,万年前几乎没有人见过这位神秘的天外天神祇笑过。 因为,祂一直是孤独的,也不需旁人做伴。 楚倾桉收敛下了情绪,似青山上的一朵摇曳离花,雨水无声便滑落了,在长风再次净白无瑕。 …… “兄长。”楚倾桉离开祈灵山后便第一时间回了七诀宗,直上无相峰。 “兮之,飞升桥之事你已准备好了吗?”楚昔凝的面色极其苍白,他深邃的柳眸下是浓浓的黑眼圈。 “兄长,少操些心,安心养病。”楚倾桉上前为楚昔凝掖好被角,温缓的嗓音中有几分失意,“祈灵山没有无双镜,但阁下说灵渊或许有。待飞升桥一成,我定然第一时间去灵渊寻找无双镜。” “兮之,不必为我操劳,死不了的。”楚昔凝淡淡摇头,“养一养就好了。” 楚倾桉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无奈一笑,“兄长,在魔界时我遇到了一位去过离畔的魔族女子。她用绝迹十三香似乎勾出了很多不属于我的记忆……” “在那场陌生的记忆中,我看到了一对兄妹,看到了哥哥亲手将妹妹送离属于她的世界。” “看到了哥哥承受反噬的痛苦。” 楚倾桉的嗓音温缓,却带有淡淡的清冷彷徨,“哥哥,你说我是不是有另外一个名字呢?” “七祈,是吗?” 随着女子一字一句的落下,仿佛古井深坛之中忽然被玉滴的大雨敲打着在楚昔凝心中泛起阵阵涟漪,他只觉得心尖像是踩在了一把刀刃上,每前行一步都在鲜血淋漓,“兮之……” “哥哥,你在记忆中不是这么叫我的。”楚倾桉忽然轻轻摇了摇头,青山如翡的长衣如同高挂指头的绿纱。 “噗……”楚昔凝忽然一口鲜血吐出,他侧身差点倒下床榻。 “兄长。”楚倾桉见此心中终是一晃,上前扶起他,连拿起一旁的白帕为他擦拭。 “兮之,卜算天机之人总是这样。”楚昔凝感受到嘴角被轻轻擦拭,他很温和的淡淡一笑,“说话总是藏头露尾……” “所以,兮之不要再问了。” 楚倾桉见此只是手中轻细的喂楚昔凝喝了一口漱口水,接过盆子。 “好,我不会再过问兄长,我只求兄长安平。” 眼见着女子清癯的背影离开,楚昔凝低着眉眼,嗅着方才女子留下的淡淡涩香,无奈一笑,开来鼻子也不怎么灵敏了呀。 阿七,落子无悔,我既选择了这一条路,又怎会半路弃途? 楚倾桉见过楚昔凝,在离皖峰炼了几炉丹药交给小童后便离开七诀宗了。若没有楚昔凝,七诀宗,她又会踏入几回呢? 楚倾桉再次见到百里眠迟时,只见他人唇角边已又长了大量胡茬了,倒也没显得不修边幅,反而更有一分狂野而沉稳的上位者气息。 “师尊,蓝玥和盛岚的势力,我已掌握得差不多了,只待一个时机去土崩瓦解。飞升桥的准备工作,各宗门派都很积极,只待您回来主持大局了。” 第七十七章 生死之交 “咔嚓!” 一道剑光一剑斩下了凶兽的头颅,四溅的鲜血洒满了一地,风中的少年劲衣裹身,双眸血红,浑身带满了凛冽的寒气,似乎要一剑斩秋霜。 “吭哧——!” 忽然一道冷寒的剑光阻下了少年的剑,男子微沉的嗓音传来,“别杀了,草都要被你撸秃了。” “怎么跑到落幽谷来乱砍了?”百里煦寒看着停下手,扶住身子有几分晃晃悠悠的人,“你怎么了?” 许寸翎双眼布满血丝,整个人似乎都被一股凛冽的寒风裹挟着,她音色冷寒,“你有什么资格管我,我砍草你也要管?“ 百里煦寒闻言忽然冷笑了一声,嗓音中充满了嘲弄之色,“我是没资格……呵,你跑这来杀我养的凶兽,我是没资格。” 百里煦寒在这练剑练了一年之久,和这的灵兽凶兽都混熟了,人也在这安了窝。 “……多少灵石?”许寸翎抬起眸子,里面古水无波,她丢了一袋子奇珍异宝给百里煦寒,颇有几分了无生气道:“煦寒兄陪我喝几杯吧,我这心里难受得很……” “好,记得再补点灵石。”百里煦寒打开乾坤袋一看,满意的点了点头,后从谷中拿出了好几坛子珍藏的灵酒,扯开塞子递给了许寸翎,醇香浓烈的酒气霎时弥漫开来,“来,碰一个,我虽不知道许兄你是经历了什么,但酒醉消愁,所有不好的事都会烟消云散。” “什么烟消云散……”许寸翎想到自己亲手埋葬的那小小一个身躯,她是用手刨出来的坑,血肿的双手不抵心中的痛苦,“凭什么……烟消云散!” 许寸翎喝了一口酒后就径直抬手,“砰”的一声砸碎了一坛酒,看着那抹醇香溢散开来,她终于满意的笑了,“呵……哈哈……” “你发什么疯?”百里煦寒见此微微眯了眯眸,“浪费我这么好的酒,双倍价钱。” “你师尊杀了我弟弟。”许寸翎看着那一坛碎在泥里的瓷片,像是扎入了她心头的刺。 “怎么可能?”百里煦寒闻言长眉微拧,眸中尽是不可置信,“你不要信口开河,师尊……” 说到一半,他想起以前的师尊,后半句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怎么?你自己都不觉得自己的师尊是个良善之人吧?”许寸翎见此只是嘲讽一笑,“她就是个喜怒无常的刽子手!你师弟谢折不也杀了青云宗满门吗?” “不要胡说八道!师尊是喜怒无常,我那小师弟不可能滥杀无辜。”百里煦寒闻言眉色骤然微冷,“你若是来诋毁我师尊和小师弟的,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虽然过去的师尊的确是喜怒无常,或许滥杀无辜还有可能,但如今的师尊……他们都能感受得到,如今的师尊早已不复从前了。她还是那么冷清,但人多了两分温情,那种冷清不再是喜怒无常带来的,而是神祇不染带来的。 谢折与他虽然不算太过亲厚,但他们五个师兄弟好歹在清皖峰生活了这么多年,秉性自然是了解的。 再说,如今大哥此般拥护师尊,他又怎么能不尊师长? “呵……我胡说八道?”见百里煦寒瞬间冷了脸,许寸翎心中也不是滋味,她以为,他们二人怎么也算…… 原来过去的生死之交,这两年的泛泛之交,什么都不算。 她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也成了胡说八道。那是扎进她心口的刀啊! 许寸翎抬手,一段景象瞬间出现在百里煦寒面前,谷中树林阴翳,此刻青绿的树叶在风中翩然纷飞。 景象中正是那把熟悉的神翎剑,金光环绕的神翎却带着几缕魔炁,正是那把剑,一剑便刺入了一个少年的心脏中,鲜血瞬间溅开。 “或许你的小师弟从前是不会杀人!你的师尊也不会滥杀无辜,可他们如今都入魔了!入魔了!”许寸翎仰着头,眉眼微红,青丝落在她白净无瑕的面庞两侧,“她杀了我唯一的亲人,我怎么会拿这件事胡说八道!” 雌雄莫辨的容色,终于带上了几分女子的尖锐。 “你……”眼见许寸翎如此激动,百里煦寒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冷寒的嗓音也终于轻了下来,“我知道,我知道你委屈,但……她是我的师尊,我应该相信她。” “喝酒吧……”许寸翎闻言,只是红着眼点头一笑,“我又没让你帮我杀了她报仇……不说了,不说了……” 许寸翎猛灌了两口浓烈的烈酒,不稍一会,整张脸便已布满酡颜,她忽然低下头,用长袖掩盖了面庞,鼻音厚重的嗓音传来,“我们……算朋友吗?” “我这一生皆是点头之交……”煦寸翎从小就是孤儿,今天的一切都是她靠自己一步一步打拼而来,女扮男装,殊为不易。 看着少年纤薄清癯的身形,百里煦寒不由便点了点头,“生死之交,怎么不算呢?” 许寸翎闻言,顿就笑了,泪水混杂着酒气。 …… “飞升桥需集天地灵气,若云镇的那片药田孕于祈灵山地脉之上,可以为之介。” 听完百里眠迟的安排,楚倾桉轻轻颔首。 “看来二师弟的确是有先见之明。”百里眠迟闻言,淡淡一笑。 沈兰溪只是惋惜,“那些药材皆上乘。” 楚倾桉拿出一张图纸道:“按照这上面的方位让那些修士布阵。” “是。”百里眠迟颔首。 外面忽然跑进一个小丫鬟,她向着楚倾桉低眉道:“神澜尊者,我们陛下有请。” “是盛岚的……”百里眠迟只看了那小丫鬟一眼,那双越发深邃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什么时候盛岚天子请人是丫鬟来的?” 这就是赤裸裸的藐视。 何况,“盛岚天子来玥都作何?” 楚倾桉只是淡淡看了那丫鬟一眼,“是你们的长公主要请我吧?” 那丫鬟连低下头,诚惶诚恐道:“尊者赎罪,奴婢也不清楚。” “无事,我同你走一趟。”楚倾桉见此也没再为难这小丫头。 第七十八章 灵之境 这是蓝玥,再怎么有请,也请不到盛岚去。 是玥都的一处雅阁之中。纤细的清竹如斑驳的墨画落在窗外的光影中,流转出几分清冷余韵。 一身明黄长衣的小少年背着手站在光影窗前,它身上有一种不符合小少年的成熟。嗓音不怒自威,“神澜尊者。” “不曾想还真是小天子有请。”楚倾桉走进来,长眉如一叶兰花,冷清平静,“是瞒着独孤熙宁来的吧。” 楚倾桉的嗓音很平静,却让独孤傅听出了几分对独孤熙宁不在意的蔑视,他嗓音不由冷了几分,“既然修飞升桥是造福九洲修士,与仙界相通,又为何要将我盛岚拒之门外?” “我何曾将盛岚拒之门外了?”楚倾桉坐下,“如若有人不愿盛岚参与,那小天子还需多想想,何故?” “九洲四朝,百里眠迟既是你座下弟子,自然归你所管。”独孤傅长眉微拧,“你既与我姑姑同处尊者,自然也该共同承担飞升桥之事。” “小天子如此莽撞来见我,也不问问你姑姑乐意吗?”楚倾桉只是淡淡道。 说着,楚倾桉倒了一杯茶,喝尽后起身,“让你姑姑拿实力来登上飞升桥,我这个人——软硬不吃。” “你……”独孤傅还从来没有见过在他面前如此傲然的人。毕竟,在独孤熙宁的经营下,他的少年帝王一路总是很平坦。 “是神澜尊者来了!”祈灵山下,一众人看到楚倾桉的身影,都不由激动起来,神澜尊者一来,飞升桥的重建马上就要开始了。 数百年了……数百年,飞升桥一旦重建,就可以再现飞升成仙的人物。 飞升成仙……那是所有修士梦寐以求的境界。 “神澜尊者,是否可以开始重建飞升桥了?” “飞升桥的重建要充裕的天地灵气,还要以神力为引,你们觉得仅凭她一人如何做得到?” 一个傲慢的女音忽然出现,是楚凝。 “熙宁尊者进入残境后曾获得凤凰神火,神澜尊者,一个教出劣迹斑斑的徒弟的人,你觉得她能建立飞升桥吗?”楚凝站在独孤熙宁身前,似乎有了后面的盾,她就所向披靡了。 她目光有些憎恨的盯着楚倾桉,“哼,你们以为真的是楚行引起了鬼气?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怎么偏偏就她楚倾桉去了遍布鬼气的祈灵山?怎么偏偏就她能消除天地鬼气?这天下间有几人能轻而易举的消除天地鬼气?——我看分明是她自导自演,贼喊捉贼!” “二爷发现了她的目的,就被这样栽赃陷害!” 众人闻言,也是点头,“是啊,若神澜尊者没有神力,又是怎样轻易消除鬼气的?” “况且,古籍记载,飞升桥断裂于魔界,她若当真没有修魔,又怎么会从魔界得到飞升桥碎片?” “飞升桥一事,事关重大,倘若全权交给她一人,怎知这是不是彻底断绝了我们飞升之路!” “是啊,既然熙宁尊者有凤凰神火,不如让昔凝尊者来重建飞升桥。” “可百里道友所做之事我们看在眼中,又怎么能因此便质疑他两月以来的努力呢?” “是啊,飞升桥碎片的获得定然难之难,我们又怎么能这样就否定了神澜尊者为此的奉献,这岂不是让尊者寒心!” “拿你能拿我们整个九洲修士的前途开玩笑吗!” “如若出了问题,断绝九洲飞升之路,又该如何办?你们对得起我们的后代子孙吗?” 人就是这样,想要的满足了就想要更多了,要得多了就疑神疑鬼,生怕一点危机毁了自己的所有。 沈兰溪看着这一幕,眉头紧蹙。分明没有师尊,他们连飞升桥的碎片都拿不到,如今却反而因此指责上了师尊。 他方想说话,楚倾桉便抬手阻止了他。她上前一步,祈灵山的灵气似乎格外偏爱她,化作了缕缕清风侧她身畔,她音如碎雪,“可以,只是这飞升桥碎片在我手中呆过的,你们就不怕我在这碎片上做些手脚?” “这……神澜尊者这是不想重建飞升桥吗?” 众人闻言一怒,看来楚倾桉是不愿意交出飞升桥碎片的。 “你们若有本事,飞升桥碎片怎会数百年后才被我师尊拿回来?”沈兰溪凤眸如雪,“怎么不是这位熙宁尊者呢?” “既要又要,便是众修士的处事之风吗?” “飞升桥一事由我全权负责,你们若不信师尊,又何必信我?”百里眠迟青丝微扬,如高山古木,送吟秋风,“你们此般逼人,还想坐收渔利!” “神澜尊者,你我都是九洲尊者,为九洲造福即可,又何必一时之争呢?”独孤熙宁温婉平静的嗓音淡淡传来,“若众人愿意,我愿助你完成飞升桥的重建。” “还是熙宁尊者温婉明慧啊!这才是大人物的行事之风!” “神澜尊者装得一副清尘样,还不是生怕不能重修飞升桥青史留名!” “不愿。”楚倾桉只是平静道。一旦独孤熙宁在里面掺杂天命之力,这飞升桥就是不可控的了。 “太过分了!熙宁尊者已如此让步,她楚倾桉欺人太甚!该不会就是想做什么手脚吧!” “大家把飞升桥碎片直接抢了即可,这本就是属于我们九洲的!” “没错,大家抢了它,重修飞升桥!” “重修飞升桥!” 众人情绪格外激动,都盯着楚倾桉蠢蠢欲动。 “师尊,你先走,这里交给我和二师弟。”百里眠迟看了一眼,一卷灵轴落在手中。 楚倾桉手中神翎散发着浓郁的金光落在修洁的手中,一股灵之境初期的威压瞬间溢漫开来。 楚倾桉还是没有将实力尽数展现,藏拙自有其用。 “什么!她竟然已经是灵之境了!这才不过短短两年,她竟然便从灵尊到达了灵之境初期!”众人感受到那股威压,都不由弯曲了几分膝盖。 “竟然是灵之境!恐怕开元老祖也最多不过灵之境了吧?” 第七十九章 礼祭,劫光 “神澜尊者果然是万古难遇的天才,不如我们还是让她来吧……” 在场之人,大部分都是灵王。灵尊都是尊者之位已上的人,也就只有几位长老老者已到灵尊,还有两三位灵神。 所以七诀宗当真是极其传奇的一个宗门,其尊者最大的才只是方四十岁的掌门容澈。 楚倾桉轻轻挥剑,一道凛冽的剑光宛如夜明灯般折射出冷寒的光色,漩涡着祈灵山的灵气有排山倒海之势,瞬间劈开了大地,留下几米深的沟壑。她青衣如翡,漫卷千秋,“怎么,谁来?” 众人见此面面相觑,不由看向独孤熙宁。 独孤熙宁看了一眼青山之上的人,也不由握了握拳头,她没想到楚倾桉如今竟然已经到了灵之境! 怎么会这样,书中不是说楚倾桉终其一生都是灵尊吗,最后还跌落至灵王境地! 是那位上神,一定是因为那位上神。 独孤熙宁心中再次闪过一抹冷色,凭什么祂会跟在楚倾桉的身边!她手中的一道符纸骤然被掐碎。 “小娃娃,行事莫要太过张狂!”一道苍老威严的嗓音传来。 “应该是影神宗的开元老祖来了!” “是开元老祖的声音!这下好了,绝不能让飞升桥的重修留下风险!” “老祖这是作何!”忽然一道温润却威严的嗓音响起。 容澈一身白衣风尘仆仆而来,身后还跟着余衡和白执,“是欺我七诀宗无人吗?” 楚倾桉见此收了战意。 一个白发老头落于祈灵山中,“都知重修飞升桥是重中之重,又岂能让这小娃娃一人独揽!出了问题,谁付得起责任!” “若无小师妹,还有你们这些废物重修的机会吗?”余衡一展折扇,平时慵懒轻佻的眉眼凛冽起来,“一把年纪了才想起飞升了,怎么之前不见你去魔界寻找飞升桥碎片!” “小师妹身后是我偌大七诀宗,岂容你们这等坐享其成之辈放肆?”白执亦是冷了眉眼,他们竟是如今才见识到了这些修士的无耻! 众人见七诀宗如此强势,都愣了两分,其中一个却骤然发愤,“少说废话,碎片是她找到的,但谁知道她是不是和魔界达成了什么交易才拿到的!” “多说无益,不如实力说话。”白执话落,身上爆发出了灵尊巅峰的灵压。 而身后的一众七诀宗弟子亦是严阵以待,他们的神澜尊者不过二十多岁便已是灵之境了,是千古未有之。他们又有何惧呢? 开元老祖率先对楚倾桉动起了手,“你们这些小辈,火气太大!” 强大的威压让周遭众人都感到难受,却还是兴奋不已,“竟然是灵之境巅峰了!看楚倾桉还怎么嚣张!” “轰隆!轰隆!”一道道强烈的雷电如同苍穹炸开的烈雷,从开元老祖手中发出,澎湃的雷电之力直劈楚倾桉而来。 楚倾桉抬手,神翎剑如凤凰啼鸣般晕着金光直冲天际,她身侧漫卷开来紫蓝色的星光,如同沁润的云烟般却柔软的弥漫开来,紫气从她挥袖的手中流泻,似水墨泼画。 “哼,这种羸弱的功法也想抗衡老祖的震天雷法,不自量力!” “是啊,女子就喜欢这些花里胡哨又无用的功法,白瞎了那一身天赋!” “小师妹,不会……”白执见此也不由有几分担忧起来。 余衡只看了一眼,便不由慵懒一笑,“一群蠢货。” 他若没看错,那恐怕是九幽化境之阵。上古之阵……他这小师妹身上可有的是机缘。 “怎么会……绵里藏针!”就在开元老祖胸有成竹之际,那紫气已弥漫到他身前,在他眼前瞬间化成千针向他身上扎来。 “老祖小心!”独孤熙宁见此,挥袖而去,一道烈火裹挟着天命之力瞬间打碎了那一面千针。 “碎了!”众人见此大喜,“熙宁尊者竟然已已经到了灵之境!这下楚倾桉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吧!” 但只有独孤熙宁才知道那一击竟然让她心脉一怔,“那个阵法……” 若不是天命之力,她恐怕会遭受反噬。 一道清冷女音在她脑海中响起,“上神之阵,素手可揽日月恒星,祂亲手传授的,怎会是你能打破的。” “那该怎么办?”眼看着紫气再次扑向开元老祖,独孤熙宁心上一凉,她自认奇门遁甲造诣绝顶,如今却在楚倾桉的阵法面前束手无策。 “她初学阵法,还有瑕疵,攻其死门。” 独孤熙宁闻言,骤然传音给开元老祖,“老祖,攻其震门和坎门!” 闻言,开元老祖一道道紫电强雷透过紫雾,骤然攻向其阵法死门,与此同时,独孤熙宁忽然将一剑覆以天命之力直击沈兰溪。 楚倾桉眸色一冷,神翎化为长箭,骤然与天命之力相撞,轰的一声,死门被破,楚倾桉口中溢开一抹鲜血。 “这楚倾桉果然是夜郎自大,原本脚踏实地好好修习,依照她的天分,本可立九洲之巅,却偏偏如此狂妄!” “师尊……”沈兰溪见此眉眼不由微红,见楚倾桉淡淡摇头,他和百里眠迟对视一眼,便骤然对独孤熙宁出剑。 七诀宗之人也和影神宗之人瞬间打在了一起。 而楚倾桉只是平静的拿出一张白帕擦过嘴角的鲜血,幽清冷遂的柳叶眸中闪出一道道纯白的灵光,她青衣如飘襟般居于九天,修长如玉的手中玄力如澎湃的海浪,祈灵山四地的灵气都仿佛被漩涡一般吸入她的身边。 女子周遭开始出现一轮轮金色的长盾旋转在她周遭,那金盾像是神佛之光,漫天的威压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而苍穹之上,黯淡的碎片在这神光之下慢慢修复合拢。 葳蕤的林树飒飒的落下长叶,“礼祭,劫光。” “这……这是什么术法!好强大的压迫力!” “不好,她已经开始重建飞升桥了!” “我看此等术法充满了神辉,恐怕我们误会了神澜尊者吧?” “快阻止她!” “礼祭之束……”余衡看着,眼中也不由闪过一丝震惊。 就在众人扑身而来时,却被四地而起环环相扣的阵法所困囿。 紫气再次从金盾中弥漫开来,千针这次终于刺入了开元老祖的身上,“啊……!” 随着一道惨叫声传出,开元老祖遍体鳞伤的飞了出去。 祈灵山中的灵脉源源不断的向天穹上的飞升桥输送灵气,天光之下,神光笼罩下的飞升桥慢慢的在云雾中扩大,似乎要占据整个苍穹,最终却在阵成之后隐入了天渊! “飞升桥呢!” “怎么会这样,飞升桥呢!” 众人本还聚精会神地盯着飞升桥,却忽然发现它消失了! “果然如此,她就没想重建飞升桥,她把飞升桥藏起来了!” 第八十章 天机阁阁主 “你们心术正时,自然便看得到飞升桥。”最终收剑,楚倾桉清癯的身影落于地下,神情平静地看了他们一眼,“心术不正,飞升成仙,也是祸害。” 独孤熙宁见此收了力,她双眸发冷,没想到楚倾桉这两个徒弟竟也如此难缠! 沈兰溪抬眸看了一眼天穹,闪烁着金光的飞升桥的确就在天际。 “怎么,不会大家都看不到吧?——我……的确看得到天穹上的飞升桥。”忽然,一道弱弱的男音响起来,“不会……只有我一个人看得到吧。” “……”众人一时分不清他是死装哥还是楚倾桉的托儿。 一众人里就只有十几人能看得到飞升桥。 余衡挠了挠头,小声对容澈道:“掌门师兄,你瞧得到吗?——我怎么觉得小师妹蒙他们呢?” 容澈闻言转头看了余衡一眼,忽然一笑,“师弟,你心术不正?” “……”余衡唇角抽了抽,他怎么就心术不正了? 就在那些人又要闹起来时,忽然一道淡如春风,似星海琳琅的嗓音传来,“诸位,收手吧,——飞升桥的确已建,倘若看不见,还需先修心。” 那是一个带着纯白面具的男子,身上裹着一身黑色长袍,只看得出清癯的身形,长袍上有一块冷蓝色的玉佩。 “是天机阁阁主!” 众人见此都不由一怔,天机阁已存在千年,还从来没有人见过天机阁阁主的真面目,只知道他是整个九洲最深不可测之人。 “天机阁阁主都这样说了,还能有假吗?你们还是先回去修心吧!神澜尊者找到了飞升桥碎片,你们非但不感激反而挥剑相向!”几个看得到飞升桥的少年冷声道。 “你们说他是就是?那岂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是阁主?” “放肆!”忽然四个玄衣裹身的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是天玄地黄四使!”有一个老者见此,眸中怔愣,“看来……真是天机阁阁主,诸位……收手吧!” 眼见着麻烦被解决,楚倾桉却是开心不起来,她微微蹙眉盯着天机阁阁主。 兄长……她深吸了一口气。都病成什么样了,还往祈灵山跑。 独孤熙宁也是看过原书的,自然推算出了这所谓的天机阁阁主是何人,她实在是想不明白,楚昔凝是怎么成为天机阁阁主的。还是原来的天机阁阁主已死,由他继承了天机阁。 她眸光冷凝的看着前方的人,“我听说天机阁阁主已活千年,又怎会如此年轻。” “笑话,倘若连铸容养颜之术都不会,还如何活得了上千年。”余衡闻言嗤笑一声道:“说到底,熙宁尊者还是见识浅了。” “飞升桥已成,多说无益,诸位请回。”男子润沉东风的嗓音再次出现,铺天盖地的灵压蔓延了整座祈灵山。 “呃……好强大的的灵压。”众人一愣,“恐怕阁主早已突破灵之境了,竟然还滞留在九洲……” “走吧,即使我们看得见飞升桥,普天之下又有几人能突破灵神飞升?” 众人闻言脸忽然黑了,所以他们忙活这么久有什么用呢? 都是庸人之资,却妄想飞升仙界。 …… 飞升桥风波平息后,众人都撤离了祈灵山。就在“阁主”将走时,楚倾桉忽然叫住了人,“今日多谢阁主相助,我想同阁主询问一事,不知可行?” “神澜尊者,太贪心。”男子润和清风的男人淡淡响起。 楚倾桉见此只是抛过一瓶丹药,见被男人接下后道:“阁主,谢礼。” “多谢了。”男人轻笑一声,而后便同四使离开了此地,不带走一片云烟。 在祈灵山再次归于寂静,已是明月高悬之际。楚倾桉一身单薄青衣立于高山之上,她抬眸望了一眼高升的飞升桥,它此刻正匿于云中,散发着微弱的光晕。 “如今飞升桥已成,师尊也可轻缓些了。”沈兰溪站在楚倾桉身后,低声道:“只是槐奚如今还在灵神,恐怕突破灵之境还需时间。” 楚倾桉闻言只是轻轻一笑,“槐奚此刻至灵神已是极强了。只是……还不知上界是何模样,路还远着呢。” “师尊打算多久前往仙界?” “兄长的病情不能一拖再拖了,三日后我便要上仙界。”楚倾桉想着今日兄长竟还使用灵威,实在是不将自己的身体放在眼中。 沈兰溪虽不舍,却知此事重中之重,楚倾桉是不可能拖下去的。但两人两年未见,如今不过匆匆几面,又不知何时才是相聚。 见少年耷拉了头,一双淡漠的凤眸中此刻盛满了失意,楚倾桉微微弯了唇,“下次再给兰溪带礼物。” “只有我一人有吗?”沈兰溪想到师尊从魔界回来,给他带的礼物,心中不由荡开一抹涟漪。 “嗯,只你一人。”也只有沈兰溪同她习医,她也只有医术上的礼物。 …… “这三日我会教习你们术法。”楚倾桉站在离皖峰上。 楚倾桉说着,神翎一道金光直逼顾长溪而去。 “师尊……”顾长溪赶紧躲过去,接连几道剑气却又接二连三的直逼他而来。 就在顾长溪已快要乏力时,楚倾桉的剑气一直穷追不舍,忽然一道冷寒的剑气打来,中断了楚倾桉的剑气。 第八十一章 咱尊者炼仙丹呢 黑衣少年翻身而至,他扶住顾长溪,看了一眼他苍白无力的容色,他道:“师弟,没事吧?” “师尊。”说着,他看向楚倾桉,抬手请示。 “阿寒,你这是做什么?”百里眠迟看清楚少年的面孔后,瞳孔微缩,微微蹙眉,“师尊只是在同我们对练。” “我见四师弟已然受不住了。”百里煦寒微微低了眉。 楚倾桉走上前来,没有看百里煦寒,只是看了一眼发湿热的顾长溪,十六根寒玉神针骤然刺进了顾长溪的十六个穴位之中。神针被玄力牵动着从他皮肉中带出冒着魔气的针,顾长溪纯白的长衫被针眼冒出的血液打湿。 “呃……”顾长溪双颊变得通红,温润的眸子布满血丝。 百里煦寒盯着那银针上的魔气,难道……师尊当真也修炼了魔道? “噗……”顾长溪一口鲜血吐出便晕了过去。 楚倾桉只是对沈兰溪淡淡道:“将长溪送回去吧。” 沈兰溪钦佩的看着楚倾桉,师尊竟然只用银针便能压制师弟体内的劣魔性,“师尊放心。” 见人送走后,楚倾桉才侧眸看了一眼百里煦寒,“你修的是唯快不破的剑意?” 百里煦寒看着女子淡漠冷清的柳叶眸,心中忽有些打鼓,他颔首,“是。” “为师想看看你的剑有多快。”楚倾桉淡淡道。 百里眠迟有些担心的看了百里煦寒一眼,自家阿弟何时如此鲁莽了。师尊对师弟出手,不过是为了逼出他体内虚热罢了。 楚倾桉忽然从空元中取出一把敛刃的长剑扔给百里煦寒,“剑未开锋。何时开锋,看你实力。” 百里煦寒接过,看了一眼,古朴碧蓝的剑身宛如银河收进的漩涡,其上刻着三个铁画银钩般的字,“千华剑……” 他方抬取出长剑,便见上面刻着细纹般的字,“叱九洲三千霜华,斩六道万众邪糜”。 百里眠迟的眸光落在那把长剑上,衣襟在风中飘然,心也似被纸鸢放在了天穹,无得栖之所。 他们似乎都有师尊的礼物。 “师尊……”此剑一看便是上乘,百里煦寒不知她为何忽然给了自己。 正此刻,一道凛冽的剑风骤然袭向他的要害之处。 就在他瞬间闪身而过时,无声的剑气宛如奔流不息的长河接踵而至,百里煦寒眸中不由闪过一丝沉凝,师尊此前极少用剑,专修灵力,如今……竟然能达到无影的速度。 他不断的闪身躲过,竟然无暇再出一剑。 女主清冷如雪的嗓音淡淡落在剑风之中,“看好了,这叫——流光一瞬。” 不过刹那之间,女子冷白的手腕婉转便出现了千万道剑影,四面八方向百里煦寒袭击而来。 百里煦寒瞳孔一缩,竟然这般快,根本看不清。他只用千华剑一抵,万般剑影竟然便息数消失。 “竟然皆是……虚幻。”百里眠迟看着那一幕,师尊的剑法显然比百里煦寒快多了。这也是境界的一个差距。 百里煦寒愣愣的站在原地,他练就了这么多年的剑意如今在师尊面前竟然一败涂地,“不是虚幻……是师尊收回了剑意……” 这样快的剑意,要多高的意念才可收回。 “师尊,怪弟子方才鲁莽了!”他跪地请罪。 “这就是你去外面历练两年的结果?”楚倾桉长眉微垂,淡淡地看向地上的人,“不知所谓。” 楚倾桉此话是一语双关,百里煦寒低下头。 “再练。”楚倾桉丢出一本《瞬息千华》给百里煦寒,“练到剑开锋。” “谢过师尊。”许是无地自容,百里煦寒问候了一下百里眠迟便匆匆离开了。 “师尊,阿寒是年岁太小不懂事……您见谅……” 楚倾桉淡淡道:“他不小了,往后他做的每一种选择都将承担每一种结果。” “好了,接下来到你了。”楚倾桉说着,忽然闪身到了百里眠迟的身前,素手封住了他身上的几处穴位。 “自行冲破。”楚倾桉点完穴位不过几瞬便站到了二十米开外,“不要过度依赖灵力的强盛。” 充盈的灵力仿佛在一瞬之间被锁在了一个狭小的盒子里,疯狂地向外冲撞着,百里眠迟抬手从上至下慢慢运灵,她入鬓的长眉轻轻蹙起,面颊已滴落两滴冷汗。 楚倾桉站在他身侧一直看着他运了半个时辰的灵,时不时施针而上,反而增加了百里眠迟的症状。 他冷肃的双眸此刻布满血丝,只知道机械的将灵气向下运去。 整个人仿佛置身于万里寒窖般,不停的颤抖着。 “强行运灵有万蚁噬心之痛。”楚倾桉拔起十六根银针最后一齐刺入了百里眠迟的上身八个穴位,“放轻松,停灵。” 银针再次带着灵力拔了出来,百里眠迟的冷汗打湿了鬓发,只感觉停灵的那一刻身体骤然一轻,他强压下心悸,“谢师尊。” “以后找兰溪多停灵几次,务必将灵力控制得当。” 百里眠迟闻言轻抿了薄唇,萧肃的长眸如秋意逢春般带上几分清淡的东风,“师尊两日后便离开了吗?” “是,下次再见就是仙界了。”楚倾桉颔首,“我为师,但没有师傅会永远伴在徒儿身边,你们在九洲应当互助。你和长溪身体都有问题,有事多问问兰溪。” “师尊……”百里眠迟犹豫了一下。 “如何?”楚倾桉淡淡看了他一眼。 布吉岛在神翎剑上蹦哒,“小主人,我看他是也眼巴巴想要你的礼物呢,方才就盯着那柄剑。不过小主人你为什么只给那个讨厌的徒弟,不给这个呢?” 布吉岛一提醒,楚倾桉也想起了个东西,扔出一颗银白的玉石给百里眠迟,“为师也不是没给你准备礼物。” “这个拿着,七步揺和九品玉都是你的。”楚倾桉这才想起她去仙界不知多久,九品玉不如放在百里眠迟身边,给他彻底解了毒。 “……谢师尊。”他的礼物好生特别。不过百里眠迟的内心似乎还是有些雀跃,九品玉给他,也意味着师尊是信任他的。 楚倾桉方进离宛居便见沈兰溪才净了手向内走出来,“师尊。” 楚倾桉递给他一沓宣纸,“上面是为师写下的二十八种针灸之术,兰溪可好生研读。” 剩下两日,楚倾桉只埋头在药炉中,七诀宗众弟子只时不时听见离宛峰上传来雷劈的声音。 他们那两日的话题一度是,“神澜尊者又御雷了?” “昨晚一宿都在炸呢。” “神澜尊者这是练火药雷神诀呢?这么频繁?” “咱尊者炼仙丹呢。” “也是,咱们神澜尊者已是灵之境的绝世高手了,定然是九洲这数百年来第一个飞升成仙的修士!” “我七诀宗此后必然问鼎天下,打那些不要脸的老头的脸!” 第八十二章 飞升仙界 两日后,天熹微。 “砰砰砰。” 雨下了一夜,此刻青石板上蔓着苔花,女子一身素衣撑着油纸伞,立于门口,淡淡的雾气打湿了女子泼墨的青丝,她神色温缓平静,双眸定定的凝着那扇木窗。 男子白衣如云雾漂染,撑着身子坐在窗边,随着摩擦的木声传来,秋禾之露落了一帘,男子苍白的容色带着笑意迎面而来。 他撑着身子,只坐窗边,润如东风的嗓音吹开了山间的飘渺,“兮之。” 楚倾桉摆了十八瓶瓶瓶罐罐在那窗口,“兄长记得好好吃药,我鞋上染泥,便不进去了。” 楚昔凝淡笑着点头,“兮之,将手伸来。” 男子骨节分明的手微凉,指尖似沾着什么东西在楚倾桉手腕上划了一个字,最终隐于雪肤之下,“兮之,遇事不决,问东风。” “兄长,保重。” “兮之,早去早归,一路……平安。” …… 众人听说楚倾桉第三日要飞升成仙都前去祈灵山守着呢。 没曾想等到子时都没等到人。 殊不知楚倾桉此刻已登上了仙界。 布吉岛又笑起来,“哈哈哈,那群傻子,还以为小主人只能从祈灵山走呢,只要飞升桥还在,这九洲何处不能登?” “况且那些傻子根本就看不到飞升桥!哈哈哈!” 馄饨听了也摇着尾巴,虽然不知道布吉岛在说什么,但是它觉得应该摇一摇。 “可惜神祇大人沉睡了。”布吉岛摇摇头,“也不知道多久能醒。小主人你也应该多关心一下大人的状况才是,不能眼中只有兄长。” 楚倾桉拍了一下布吉岛的脑袋,“现在是能说会道了。” 布吉岛揉了揉脑袋,“不知道还能不能遇到空忆小老婆。” “啊呀,小主人。”布吉岛忽然蹦到楚倾桉身上,他指着方才从山坡上滚下来的一具尸体。 如今是黑夜,仙界要说同九洲有什么不同,那便是灵气的确浓郁了十数倍,漫山遍野的植物葳蕤繁盛,也大了两三倍。 楚倾桉上前,探了探女子的鼻息,忽然被一只裹满泥浆的手抓住了,她手中还紧紧抓着一封信,“救……” 却不过只吐露一个字便断了气。 楚倾桉展开信,“夜兄鉴收,吾儿心悦令女夜斑斓,吾愿两家结亲,故手书先告,儿已至半途。望莫将斑斓嫁娶他人。” 楚倾桉收下那封信件后便将人羽化了。 “小主人,你要送信去?” 楚倾桉微微蹙眉,“看情况。” 顺路便去。 “仙友,你这般漂亮,怎么还到我们这处小地儿来了。” 夜半不宜赶路,楚倾桉找了一户人家,开门是一个老婆婆。 “我从悬崖上摔下来,失忆了。”楚倾桉双眼有几分迷茫,只垂眉道。 “这里是三域,太末端了,没什么仙气儿的,我观你贵气逼人,应是两域的才是。尽快回家吧。” “婆婆,你可知夜城……是在哪……”楚倾桉见此,只能想到不如先去夜城了解情况,她头瞥了一眼院中场景,微微垂眉。 ”夜城就在二域,你一路向南行,过了山群便是二域了。” “那今晚烦婆婆收留我一晚了。” “这三域夜里要有诡影的,丑时便要起雾了,快进来吧。”老婆婆将楚倾桉拉了进来。 刚进来,楚倾桉便觉得自己被一道力量禁锢起来了。 “如此好的皮囊,放到仙品楼又能得些福荫了。”老婆婆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这仙界竟然只是三域的一个老婆子都有灵神的实力。 “小主人,要不要我给她一点厉害瞧瞧。”布吉岛见此,生气得很。馄饨也呲牙咧嘴的。 ”无妨。”她正好想看看福荫和仙品楼究竟是什么。 …… “这次又是什么货色?要是还拿那些下等货色糊弄老娘,老娘就……”一个白嫩圆脸的中年女人神色冷厉道。 “杉娘,消消气,这次一定是好货色,此女只因天上有。” 说着她闪开身子将楚倾桉带出来。 “这……果真……我还没见过这样美的人儿。”杉娘说着,白嫩肥胖的手捏住楚倾桉的脸蛋,“她就该是头牌。” “那……您看……福荫……” “哼,就贪着这点……”说着,杉娘丢了一个细瓷瓶给老婆子,“看着点用,以后可没这么美的货色了,没了福荫你等死就是了。” “是是是。”老婆子哈腰点头,说着就要离开。 杉娘却叫住她,摊开手,“铭牌呢?” “她失忆了。”老婆子心虚的笑了笑。 杉娘打量了楚倾桉一眼,“罢了,看在是这么好的货色,竟然没身份,那就永远留在仙品楼吧。” “双儿,带她去洗洗,换身衣裳。” “明日就把她挂上,拍卖首夜。” 布吉岛见此,眼睛都要气红了,这就是个青楼!之前姐姐也被那个破三皇子卖去了青楼!这些所谓的仙人还不是一样肮脏不堪! 楚倾桉只是心道:“好了,你若不愿,化作人身将我带回去便是。” 布吉岛委屈道:“我没钱。” “将我的丹药带去拍卖行,看看能换的是灵石还是福荫。馄饨一起去。” 双儿将楚倾桉带上房间后,为她梳洗打扮起来,“你是两域来的吧?不知怎么失了忆,真可怜。” 第八十三章 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对了 楚倾桉颔首,“我是夜城的。你呢?” 双儿捂了捂嘴,双眸闪现出一抹羡慕,“夜城是二域最繁华的地界。我从小就生在三域,我这等人也只有在仙品楼才不会被诡影侵袭。” “对了,你既是生于二域,又怎么可能会被林婆轻而易举的抓住呢?” “生于二域怎么了?”楚倾桉轻轻晃了晃头,“我失忆了只记得自己来于夜城。” “可这也不该啊……”双儿诧异的睁大眸子,“二域的人生来定在灵尊之上,况且你既是夜城地人……岂不是该生来就是灵神吗?难道失忆还会导致灵力流失……” 生来就是……灵神……楚倾桉沉默了一会儿,“或许是受了内伤。” “那你就安心在咱们仙品楼呆着吧,要从三域前去二域,难如登天啊。也不知你是怎么越过天泽的。”双儿摇摇头。 “你如今入了仙品楼就这有灵力尽失去的份,便别想着离开了。” 楚倾桉微微抬腕,一根细红的血线将她的脉搏紧紧牵住。竟然无声无息便种到了她的身体中。 “看吧,这是尘缘散。仙品楼遍布三域,一旦被她们用尘缘散控制了,你就跑不了了。”说着,双儿挽起长袖,将手腕间的红线亮出来,竟然已经变成了深红色。 楚倾桉动了动灵力,却被红线紧紧束缚,痛的厉害。她微微蹙眉,看来自己是惹了麻烦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池离。”楚倾桉淡淡道。 …… “大家快去!仙品楼真来了个仙品了!” “什么?三域也有仙品美人了?” “听说是二域沦落来的。” 此刻人潮涌动之中,布吉岛被一个中年男子牵着,那男人手中还抱着馄饨,活像是拖家带口的一家三口。 “小公子,你可当真?这丹药的主人是那位仙品楼新来的头牌?” 布吉岛不耐烦的点点头,“当真当真当真!你都问了十几遍了!” 高楼长木上,一道浅紫色的轻纱从阑干之上慢慢飘逸而下,似飘渺的云雾在漫天霓霞中溢漫。泼墨的青丝从上而下落在空中,荡漾涟漪,众人在橙色长纱的帘幕下只看到惊鸿一面。 “惊为天人!惊为天人啊!”一个男人惊叹道。 楚倾桉只是淡淡侧眸看向楼下,一眼便看到了坐在男人肩头的小少年。 布吉岛呆呆地盯着上面的小主人,差点流了口水,“好……好美……” 楚倾桉看着布吉岛的模样气笑了,微微弯了唇角。 “美人笑了!不愧是二域的美人,果真是好看!” 杉娘站出来道:“行了,都别看了,此次不拍卖,让咱们离美人扔飞花,谁若拿到了其中的绯鸢花,交十万福荫即可将人带走。” “十……十万?这么多,这杉娘不如去抢!” “哼,老娘开仙品楼几百年了,还从未见过这样标志的美人,此女只应天上有,要你们十万都是轻的!” 说着,她站在楚倾桉身畔,牵动着她冷白修长的手臂洒下了漫天花瓣。 朱红的花瓣从苍穹之下,漫漫散开,拂过女子的青丝面孔。 正当那绯鸢花要落在中年男人手中时, 忽然一身黑衣劲装的少年踢过一块木板晃过男人的眼前,一下子抓住了绯鸢花。 被木板晃了眼的人都愤愤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这小子,有十万福荫吗就敢抢绯鸢花!” “他……他不是城东那个煞星吗?” “不错,是那小子!这小子有十万福荫吗,也敢抢绯鸢花,就凭他也配拥有池离仙子!” 黑衣少年没有说话,只是抬手将一个细瓶子和绯鸢花一齐扔给了杉娘。 杉娘打开看了一眼,竟然果真有十万福荫,她轻笑了一声,“不曾想你小子还是个有本事的,扮猪吃老虎倒是够久了。我杉娘说话算话,离美人就给你了!” 话落,她直接按着楚倾桉的肩将人甩下了二楼。 女子如扉页般轻薄的身子瞬间被黑衣少年一跃而上抱住,满怀的涩香味却让少年微微蹙眉,“人,我带走了。” 布吉岛看着这一幕,被气死了,扑身而是直接抱住了少年的腿,这里是仙界他不能轻易动用魔力,但绝不能让这个少年将小主人带走了! “放手!”少年蹬了蹬腿,眼看着要被人群围住了,一把长剑忽然向着布吉岛刺过去,却被馄饨一口咬碎了。 楚倾桉只是淡淡道:“他是我弟弟,将他一起带走。” 少年不耐的看了一眼怀中的女人,“凭……” “凭你有求于我。”楚倾桉嗓音清冷平静。 少年见此提着布吉岛的衣领就飞身而走了。 一直到一座破庙之中,少年才停下身,按压住了心口,微微喘息着。 布吉岛瞪着少年,跑到楚倾桉身边,“小……姐姐,他差点把我勒死了!!” “你是看到了布吉岛同拍卖行交易了吧?”楚倾桉长眉平静,一眼便看出了少年的症状。 “咳咳……你的尘缘散捏在我手中,最好老实一点。”少年脸色苍白轻咳了两声,眼神冰冷的看了一眼楚倾桉。 “喂,臭小子,你有没有搞错,现在是你有求于人啊!”布吉岛无语跳脚。 楚倾桉忽然抬手点在了少年几个穴位上,淡淡道:“灵之境巅峰,一域的?” 她观眼前的少年不足十八岁,却已到了灵之境巅峰,定然是出自一域,生来便是灵之境。 少年一时感觉身体舒缓些了,他冷声道:“知道太多,不是什么好事。” “我们做个交易。”楚倾桉凝眸道。 “你是我的阶下囚!”少年用剑柄掀开楚倾桉的衣袖,看了一眼她手腕上的红线冷笑一声,“没有资格。” “你觉得我没有灵力便奈你不得?” “是又怎……啊……”少年正说着,喉咙中忽然被扔进一颗药丸,遇口水即化,“你给我吃了什么?” “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对了。”楚倾桉淡淡道。 “万寸筋骨断!我姐姐可是天下第一神医,你中了她的毒还不老实就等着万蚁噬心,经脉尽断吧!” “你……”少年只觉心中的压迫感更深了,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指着楚倾桉半天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楚倾桉抬手,十六根寒玉神针落在少年身上,见他舒缓些了,她嗓音平静,“你既跟踪布吉岛见过我炼制的丹药,就该知道我能救你还是杀你。” “名字。”楚倾桉看了地上的人一眼。 第八十四章 鲛人 “闻人玉。”少年低着头淡淡道:“你想要什么?” 他也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个老女人不是个善茬子。 “好名字。”楚倾桉点了点头,“你既然是一域的,怎么来了三域?” 闻人玉平静道:“贱人太多。” “噗哈哈——!”布吉岛闻言又咯吱咯吱笑起来。 “知道灵渊吗?”楚倾桉问道。 “灵渊?——那你可得去一域找找。”少年淡淡道。妥协之后,闻人玉就平静多了。 “带我去夜城。”楚倾桉只看了他一眼,摆了摆了手腕上的红线,“我现在可没有灵力。” “你是夜城的?”闻人玉若有所思,呵笑了一声拿剑起身,“那走吧,你能过得了天泽吗?” “那福荫是做什么的?”楚倾桉问起。 “三域夜间诡影最盛,需要福荫避体,否则,活不下去。”闻人玉道。 “你还有多少福荫?” “没了。”闻人玉看了眼楚倾桉,“全用来买你了。你还真值钱。” “怎么说话呢!”布吉岛皱起眉头。 楚倾桉没有闲工夫跟他耗,只对布吉岛道:“回去找那个拍卖行的,就说在……” “城东破庙。”闻人玉补上。 “见一面。” “切,人傻钱多。”布吉岛走之前唾了闻人玉一口,还不是要他重新将人找回来,要他逞什么英雄! “那玉丸子是你弟弟?”闻人玉眼里写满了不信。 玉丸子……还是第一次听有人这么形容布吉岛。楚倾桉淡笑着摇了摇头,“没了福荫,今夜如何?” “自然是死啊。”闻人玉淡淡道:“这诡影之雾,听说就是灵渊泄露出来的。” 楚倾桉闻言,柳眸微凝,“你既说要去一域寻找灵渊,怎又是三域诡影最盛?” “仙界那些人也不是傻子,自然要想办法将诡影之雾送到边远之地。” …… “池离仙子,在下管宋。”那中年男人看到楚倾桉微微躬身,“那些丹药当真是您所炼?” “不假。” “您要多少福荫?您有多少护灵丹,我都要了!” 闻人玉抱着他的剑柄靠在一旁的柱子上,“十万。” “好啊,你小子就是因为这个抢了池离仙子!”管宋见此冷了眼,奴隶也不是这么用的,这是把池离仙子当成赚福荫的工具了吧! “池离仙子,你若愿意长期供应我们护灵丹,你手腕上的尘缘散,我定然想办法为你破除了!”他们一品阁在一域也是有主阁的! 楚倾桉侧眸看了一眼黑脸的少年,淡淡道:“好啊。” “你……你别忘了我们的合作。”闻人玉强调。 “没忘。”楚倾桉音色平淡,“先找好下家罢了。” “我要过天泽。”楚倾桉拿出两瓶护灵丹给管宋,“管事可有办法?” 她可以在仙界耗得,但兄长的身体并不允许她耗。况且独孤熙宁应该不久也要上仙界了,有这些烦人的苍蝇,办事效率不高。 “过天泽也不是没用办法,但三域想要去二域,难如登天。天泽有天道之力的隔绝,所以仙子不如去古森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契约到神兽,过了这道禁锢。 其次,还有一个无尽谷。它通向三域,或许仙子可以从里面找到离开三域的方法。但是无尽谷凶险无比,自身的灵力将被完全压制。 但依我之见,仙子如今有尘缘散在身,本便使不出灵力,若真想去二域也只有此法。” 说着,管宋顿了顿,“亦或是……待我一品阁派人下来。” “多久下来一次?” “距离上次,有五十多年没下来过了。”管宋垂首。 “……”楚倾按沉默了一会,道:“无尽谷在哪?” “仙子你当真这般急着去?”管宋劝道:“或许这么久了,他们不日便下来了。” “行了,别废话了。”闻人玉打断,“就从无尽谷走,你说位置。” “冬月之畔。” …… 漫天白雪如一层厚厚的棉被将两人紧紧裹住。雪原上的两道身影一步步落下深深的脚印,泼墨的青丝坠满了冰心之花。 “披着吧。”见楚倾桉面色发白,闻人玉将身上的鹤氅脱下抖了抖雪,披在了楚倾桉身上,“那玉丸子没来是对的。你们一个两个的实力都是撇脚的。” “瞧瞧这点冷气,把你冻成这样,我毒还没解,可别先死了。”闻人玉没好气道。 “我听过路人说鲛人一族就在冬月之畔吧?” “逃难来的罢了。不是正统。”闻人玉淡淡道。 说着,两人已走到了一处高山涯壁处,从那处俯瞰而下,竟然是一片海浪翻涌的碧海,湛蓝的大海在一洗如碧的天空下似清风般云卷云舒,一道道悠扬动人的歌声从远方传来。 竟然……一壁之隔,造就了两种气候。 楚倾桉看向远处,竟然还真有波光粼粼的五色鱼尾在海中畅游。 “别看了,那是幻鲛,看多了要致幻。”闻人玉轻轻抬手,触摸了一下前方,道:“无尽谷说不定就在那群鲛人的海底王宫呢,这种天界,不是普通力量能做到的。” “既如此,还得和几个鲛人合作。” 闻人玉撇了撇嘴,“合作,什么合作,我看又是威胁吧。” 什么天仙不天仙的,他看这已经是个老女人了,恐怕至少有五十岁了,那样的医术和气息,不过这些弄医的女人都擅长铸容养颜。 “听说鲛人喜欢美人,你离远点就是。”楚倾桉脸色苍白,轻轻咳了一下。 “你什么意思,我还不好看?”闻人玉一听就炸了,“你以为你这个老女人很受人稀罕啊?” 楚倾桉云淡风轻的弯了弯唇,“比你,绰绰有余。” 第八十五章 祂的神力在消散 “下去看看。”楚倾桉侧眸看了一眼旁边跳脚的少年,见他满脸疑惑,楚倾桉抬手便将人推了下去。 “啊——!”少年黑色的长衣在海浪席卷的背景下冽冽生风,“老女人,我饶不了你!” 楚倾桉看了看远处的海面后,面色平淡的看着下面坠涯的人,“误会你了,你还是可以入眼的。” 闻人玉一边运起灵力开始攀着涯壁减速,一边叫骂,直到快要落地时,从海面忽然而起的一只巨大五彩鱼尾将他接住,卷到了自己身边。 布吉岛看着这一幕被吓得瑟瑟发抖,完了,小主人和神祇大人学坏了! 但是这个臭矮人有没有眼睛啊,小主人漂亮得跟天仙似的,他还说老! 尾巴鳞片中的海水裹了闻人玉一脸,他抬手抹了把脸,嘴巴里全是海盐的味道,他看着上面鹤氅裹身的女人,咬牙切齿的抬首对着上面笑。 贱!——这才是真贱! 那鱼尾的主人却只是一个身形羸弱的小女孩,那女孩的巴掌大的小脸上全是五官,波光琉璃般的双瞳投射出斑斓的彩色,肌肤在湛蓝的天空下宛如海水洗刷万年的璞玉。她耳朵尖细,透着点点粉红,宛如林中精灵。 “谢了。”闻人玉看见这漂亮的鲛人心情好了不少,比面对那老女人的冷脸好。 “不用谢哦……”她双瞳中闪烁出一丝暗沉的光,宛如数道轮盘从她眼中翻转。 闻人玉连忙摇了摇头,不对,这是……方才那只幻鲛,可她的鱼尾怎么会是纯白色的……不,就是彩色的。 闻人玉握了握拳,长剑骤然冲向天际,如清风一叶,翩然而下,直插鲛人的鱼尾,还带动了一股巨大的海浪扑向鲛人。 楚倾桉此刻已被布吉岛带了下来,她手中一枚灵石骤然打上了闻人玉的穴位。 忽然被定穴了,灵力咋的一停,闻人玉眸光一怔,好快的速度。看清人之后,竟然又是那个老女人!可恶! “这是双生魂。”说着楚倾桉骤然丢了一枚丹药进鲛人口中。 “我……我这是……”眼看着自己的鱼尾都要把少年勒死了,她赶紧松了鱼尾,将人放下来,“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闻人玉起身揉了揉肩膀,“该死,你怎么下来了的?” 他冷眉,握紧了手中的剑,“还有你个老女人讲不讲道义,差点把我摔死。” 楚倾桉扶了他一把,“这不是没死。” 布吉岛看着他的剑,不对,那把剑不是被馄饨吃了吗,怎么还有一把一模一样的。 “方才那是我的姐姐,她被诡影侵入了。”鲛人少女眸色变得纯白了,闪烁着天光,“你们快走吧,别来冬月之畔了。” 闻人玉微微蹙眉,“你是说你姐姐是幻鲛,你是纯鲛?” “不是亲的,我叫茺灵,我姐姐叫榆栀。”鲛人少女猜出了闻人玉心中所想,“纯鲛没什么战斗力,但幻鲛很强,她是为了保护我才……” “她那具躯壳不能用了?” “是,已腐败了,我只能出此下策。” “无尽谷可在这海下?”楚倾桉问道。 “你们若想去无尽谷便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鲛人少女眸色凝重起来,“无尽谷也被诡影之雾侵袭了。” “且比三域的任何地方都要更严重。” 闻言,闻人玉沉凝了一下,道:“要不我们还是找神兽离开吧。 楚倾桉浅淡的柳眸中闪过一丝晦暗,她平静道:“我要去无尽谷看看。” 说着她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鹤氅,脱下来搭在手上,面向闻人玉淡淡道:“解药我可以给你,你想治病的福荫就当我买这件鹤氅了。现在就离开冬月之畔吧。” “你……”闻人玉双眼微眯,这老女人怎么突然这么好心了。 “看你太笨了,碍手碍脚。”楚倾桉淡淡道。 这种傻小子,一旦没了灵力进无尽谷定然骨头渣都不剩了。 “你手上的尘缘散都没解开,就想着自己走了?”闻人玉轻嗤一声。 “轰隆——轰隆——” 湛蓝天空在瞬间被乌云遮蔽,天开始阴沉沉的向下坠。 “不好!你们快离开月湖境地,天要暗了。”茺灵抬首看了看天,脸上显出痛苦的神色,眸色在纯白和斑斓之间闪烁着,她鱼尾一摆,瞬间激起千层浪,整个人转入了海中。 闻人玉见此,赶紧拉起楚倾桉飞身御剑而上,不过片刻便回到了雪原之上,他回首看了看楚倾桉手上的鹤氅,“赶紧披上。” 楚倾桉看了他一眼,披上鹤氅后,站在雪原与月湖境地的一面之隔中,将神翎剑挑出涯壁。 闻人玉看不见无色的魔炁,只觉得神翎上泛着莹莹的亮色。 楚倾桉取回剑,看着染着黑气的剑尖,抬手拿寒玉神针轻轻触在剑尖上,她轻嗅了一下,低眉道:“非魔,非鬼,看来的确是独属于灵渊。” “你可见过诡影究竟是什么?” 闻人玉回想起来,眸色凝重,“那是拟人形的影子,像是一滩水,打不死也打不到。” 楚倾桉听后将福荫倒在神翎上将其再次送出雪原,这次,剑尖完好无损。 她立刻坐在雪原之上,刚拿出上清炉,就听到了砌玉焦急的声音,“主人,你把我锁空元中作何?——祂……祂身上结了一层霜,已一动不动坐了好久了。” 闻言,楚倾桉心下一跳,竟被刚拿出的自然五灵伤了自己,“嘶……” “不炼丹师被自己的丹火给伤到,你还真是第一人。”闻人玉见此轻笑一声,还以为她多厉害,不过这女人的脸色怎么忽然变得这样差了? 楚倾桉传音道:“阿玉你用九重塔中拿神苏镯感受一下,他身上可还有神息?” “有,很微弱。祂身边的神力好像在消散。” 楚倾桉深吸了一口气,她可医人医魔,却医不了神。祂应该是星辰之力用得太多了,维持不了自己千年残留的神力。 星辰之力……星辰之力……楚倾桉冷静下来,对砌玉道:“阿玉,帮我找一本古籍,上古神花——星辰花。” 看来必须赶紧离开三域了。 楚倾桉将福荫半数倒入上清炉,任由五灵之火将其淬炼,直到看到五种不同的力量被分开。 她用五个瓶子分别收集起来,“走吧,先找个地方住下,我要研究一下福荫。” 这么多天了,闻人玉还从来没见过这冰凉的老女人情绪这么波澜过,他淡淡道:“福荫是由天地气息汇聚成的,分散于天地四间,你若想自行制造福荫还不如多卖点丹药实在。” 第八十六章 巅峰有上灵境 楚倾桉将自己关在了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关了三天后,门终于打开了,闻人玉凑上去,“你三天不吃不喝的,真以为自己现在还有修为?” 他丢了几个鸡腿给楚倾桉,“你现在没修为可达不到辟谷的境界。” 楚倾桉见此,拿了一个鸡腿,淡淡道:“我已给你解毒了,你怎么还不去古森?” “神兽哪有那么好契约的?神兽都在妖界,我上哪碰运气?”闻人玉没好气,见楚倾桉吃个鸡腿跟品茶似地,他哼笑道:“鸡腿是你那么吃的吗?” “况且……我身上已没福荫了。” 说着他拿过一个,一口吃掉了,只吐出一根骨头。 楚倾桉扔了一瓶丹药给他,“多吃几颗,不要使用灵力,闭息,这个可以避开诡影。” 闻人玉闻言,眸色诧异,他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诡影已困惑仙界百年了,你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研制出能媲美福荫的丹药,何况你不是不能用灵力吗?” 楚倾桉压下喉口上涌的鲜血,只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不要给我。” 砌玉蹙眉,“我都说了,主人你用魔炁炼丹,会被上清炉反噬的。” “我要。”闻人玉抱紧了怀中丹药,虽然不想信,但不知为什么他却下意识的相信了。 “行了,快离开这吧。”说着,楚倾桉平静的向着月湖而去,“你若有实力过无尽谷,何须等到如今。” 她查过古籍,自从天外天塌陷后,星辰花也灭迹了,但也有可能随着天外天的塌陷一起落入了灵渊之中。所以,灵渊一行,她必须去。 闻人玉摇摇头,跟了上去,“我想同你一起渡无尽谷。” 随着迈入月湖,天色再次一洗如碧,她淡淡道:“茺灵既说无尽谷中诡影之雾最盛,且无尽谷连通三域,那定然有灵渊的入口。 我是去寻灵渊的,不是非要去一域。” “那又如何,在三域契约神兽根本没可能,我也想进去碰碰。” 楚倾桉站在海域面前,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点头道:“可以啊,先开路。” 闻人玉知道这老女人是把他当牛马使了,不过他还是上前长剑化风,“三绝九天!” 自从楚倾桉为他配了几次药后,他的病好了不少,竟然恢复了上灵境的实力,此刻一剑便将海域一击三千里,两边围起高高的水墙,中间开辟出一条水路来。 这小子……巅峰之期恐怕有上灵境巅峰的实力,看来是一域的重要人物。楚倾桉越过闻人玉便走向了海幕之下。 “这老女人。”闻人玉撑着水幕,眼睁睁看着楚倾桉目不斜视的走了,他深呼吸。还是直到看到她彻底走下去才松了手,赶紧蹿进去。 “……咳咳。”楚倾桉拿出帕子捂住唇,看着上面的点点血迹,她收起帕子,低眉轻叹一口气,看来还真需要那个毛头小子。 没有灵力,实在寸步难行,即使吃了避水丹,在这水下却还是被水压压得喘不过气来。 闻人玉追上来给楚倾桉渡了一点灵气,他看了看周遭,只见到一望无际的海水,“这下面真的会有无尽谷的出口吗?” 楚倾桉微微闭眸,似乎在倾听着什么,忽然她喂了几颗丹药进闻人玉叭叭的嘴中,“闭气。” “咕噜……” 楚倾桉侧身拉过闻人玉,忽然一道巨大的黑影光速掠过了闻人玉方才站过的位置。 直到那黑影彻底消失,闻人玉才怔怔道:“那是鱼尾……怎么会是诡影的形态……” 楚倾桉淡淡道:“因为这里就是无尽谷。” 楚倾桉给了闻人玉八个刻着符文的石头,“按我说的方位扔,用木术。” “灵石布阵……你竟还会奇门遁甲。”闻人玉觉得实锤了,这绝对是一个懂得养颜驻容的老女人。 随着最后一颗灵石落下,周遭涌动碧澈的海水骤然变成了一滩恶臭的泥沼,他们两人此刻就像陷入了沼泽深处,没有美丽的鲛人,只有恶臭的半人半鱼尸体漫无目的的飘动着。 “呕……”闻人玉见此差些吐了。 楚倾桉闭息观察着周遭,她低眉看了眼自己被泥沼侵入的衣裳,“这里不能久待,会被腐蚀。” “用剑。”楚倾桉只说了一句。 闻人玉领会了,手中灵力再次想施展开来。却发现自己却施展不出来任何灵力,果然……的确是无尽谷。 他只能凭巧劲将剑极速旋转着,却拨不开这厚厚的泥浆。 “抬头看。”楚倾桉盯着泥浆上方的一缕天光。 “啪!” 一条巨大的鱼尾带着泥浆一下子扫到了闻人玉脸上,他被拍得滚下去了几圈,双眼冒着金星,“呕……不是说没有实体吗……” 话落,他就晕了过去。 真是把楚倾桉气笑了,带着他果然是碍事,她上前抓住闻人玉的衣襟,将他往上面带,“茺灵,是你吗?” “快……快走,我姐姐要出现了。”少女像是被扼住了脖子,吐露得十分难受。 “向上面游,你们不能在里面待得超过一刻钟。” 楚倾桉闻言微微拧眉,心中估量着时间。来不及了,她手中的灵石骤然打在少女的几个穴位上,抓住神翎被布吉岛向上拖去。 “啊……啊——!”沾满了泥浆的纯白鱼尾在这一瞬间骤然变得五彩斑斓,双眸也透露着斑斓的玄光。 但她被钉在原地了。 “快走,她马上就要突破了。”楚倾桉抬头对布吉岛道。 第八十七章 风雪大了 “砰!”彩色的鱼尾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鳞光,瞬间污泥被漩涡成一片向两人涌来。 “馄饨,快吃掉它!”布吉岛见此急忙道。 馄饨看着那堆臭泥,疯狂的摇头,只咆哮了一声,“吼——!” 污泥瞬间被吼了回去。 一道彩色的幻光瞬间波澜而来。 “闭眸。”楚倾桉说着闭上了双眼,手中的几颗灵石弹射而出。 三人忽然被一道强大的冲击力带上了泥沼。 楚倾桉从空元中拿出一把伞,泥沼瞬间落在纸伞上。 “咳咳……”直到彻底站稳后楚倾桉骤然吐出一口鲜血。 “小主人……”布吉岛见此,担忧地看着楚倾桉。 “无碍。”楚倾桉抬手点住了自己几个穴位,后蹲下身一指打在闻人玉身上,见他仍旧昏迷,楚倾桉摇了摇头,果然不该带他。 布吉岛见此,踢了闻人玉一脚。 “啊……谁……踢本少……”闻人玉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 幻鲛榆栀忽然冲出泥潭,烟雾般的幻光晕染而来。 “为什么……她可以使用灵力。”闻人玉刚清醒过来就又晕了过去。 楚倾桉闻言,眸中闪过一丝沉思,而后也昏迷于幻雾之中。 深浓的白雾之中,楚倾桉一身白衣,如奔国丧,她似乎看到了传说中的神山九義,漫天的金光落在白雪皑皑的大地,云似触着山峰。 她觉得此刻的自己很无力,寒冷、饥饿。她像是风中的一粒飘雪,渺小得不能撼动天地间的一棵草木。 “小桉,你来了?” 蓦的,神山之顶,一道悠扬的钟声响起来。老人和蔼的嗓音散在寒风之中。 “爷爷……”楚倾桉望向四周,除却满山白雪,没有一丝人烟。她白色的长裙落在寒雪之上,她面色苍白,再次吐出一口鲜血。 她撑着身子颤颤巍巍地站起来,飘渺破碎的双眸中闪过几丝清醒,她仰头,却无力的跪在雪原之中,泼墨青丝落在地上,“为什么……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幻境中,爷爷……” “小桉,即使身死消弭,爷爷也会一直在。”老人爽朗和蔼的嗓音如在耳畔。 “快来,到这九義山上,爷爷为你遮蔽风雪。” “在这九義山上,我种了许多茶,小桉今儿个可有口福了。” “爷爷……我想喝你做的药膳了。”楚倾桉红着眼抬眸看了看天际,似乎山中的烟火至今还落在她的眼前。 “好啊……小桉体寒,是吹不得寒风,爷爷给你熬了姜汤。我不在的时候,你可有给自己调养身体?” 楚倾桉闻言,忽地一笑,“喝着呢,就是和您熬的药还差了点。” “小桉,快上来吧,风雪大了,再晚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是啊,风雪大了。爷爷,你走得太早了,我很早就找不到了……”楚倾桉闻言轻笑了一声,一滴泪水从平静无波的柳眸中流出,“爷爷,你说过不喜欢我狼狈的样子。” “因为,——楚倾桉是天之骄女。” 楚倾桉狼狈的站起身,神翎再一次出现在她的手中,她闭上双眸,一剑劈向前方的青山。 “轰隆!” 雪山骤然坍塌,幻境也随之破碎。 “还真是好狠的心,九重困心术化作的是一个人内心深处最深的执念,竟然也不过困住你半刻不至。”榆栀斑斓的双眸中闪过片片五彩之色,她像是在看一个怪物般看着楚倾桉,双眸却宛如没有任何温度的彩石,“真是个无心的怪物。” 见无效,榆栀手中瞬间出现一截骨笛,放在红唇边幽幽吹奏起来。 舒缓温绵的笛声似乎能吹进人的心中,让人寸步难行,沉醉于软绵温柔乡。 楚倾桉的唇角不受控制的牵动起来,如沐春风般笑着,她口中却吐露着清冷如雪的嗓音,似乎方才的幻境不过是她清醒中的昙花一现,不值一提,“为什么月之畔所有生物都灭绝了,只有你和茺灵还活着。你和无尽谷做了一个交易是不是?” 就在榆栀怔愣之间,楚倾桉指尖轻轻擦过,轻声道:“起。” “啊……” 一道金光从地而起,却像是刀刃一样剐在了榆栀的灵魂上,她痛苦的哀嚎着,“这是你之前就在我妹妹身上下的阵……人类果然卑鄙!” 随着笛声结束,楚倾桉眉眼再次归于平静,她淡淡道:“别这么说,你将自己的灵魂奉献给无尽谷,可想过茺灵的感受?” “你们生活在这这么多年,茺灵都不知道自己一直活在烂泥之中,同胞已被自己的姐姐屠杀殆尽了吧?” “你……呃啊……”榆栀抓住自己的脖子,满脸煞白青紫,巨大的鱼尾横扫着荒芜的大地。 “你是无尽谷的钥匙,是吗?”楚倾桉丢了一个丹药瓶给地上痛苦的人,只是淡淡道:“吃下它,我解除阵法。” 榆栀的手慢慢伸过去,抓住丹药瓶打开便往自己喉咙中倒,果然阵法一瞬间便被撤销了。 闻人玉此刻还沉睡在幻境之中,脸色苍白落下不少冷汗,他紧紧握住拳头,青筋暴露,“为什么……为什么!” “呃啊……大哥……” 楚倾桉微微蹙眉,“将他唤醒。” “九重困心术唯有自己能解,除非你进去帮他。”榆栀空洞的双眸投射着斑斓的光。 “送我进去。”楚倾桉这是第n次后悔将这小子带进来了,她云淡风轻的看了榆栀一眼,“不要使绊子,你的灵魂会被磨灭。” 在榆栀的幻雾再次来袭后,楚倾桉睁开眼是一片桃溪之中,此刻月色中天。 一个蓝衣少年头束紫金玉冠,冷白的面上带着明媚的笑意,“大哥,等我明日前往东越,布下结界回来,我便和桐姐姐订婚。” 一个黑衣青年听后勉强的笑了笑,坐在石凳旁拍了拍少年,“阿玉最近风头无两啊,前些日才夺得世家公子之冠,这不久便能抱得美人归了。” “是啊。”少年总是藏不住心事,脸上带满笑意,“我还以为桐姐姐一直将我当做小孩,怕她不答应。但这次我赌赢了,桐姐姐也不得不答应。” 青年听后淡淡一笑,“是啊,阿玉一直是天之骄子,想要什么都能轻易得到。” “来,阿玉。”说着,青年倒满一杯酒递给少年,“为你明日践行。” 少年接过一饮而尽,便看到假山后,女子娉婷的身影出现在桃溪之中,女子温婉浅淡的“阿玉,你醉了吗?怎么脸色这样红?” “桐姐姐……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 “阿玉,风头太盛不是什么好事。”女子微微弯唇站在少年身边,“不过,我一直视你为骄傲,阿玉且放心去,我会在明都等你回来。” “好……”少年喝得迷迷糊糊,只对着女子傻笑。 “走吧,我送你回去。” 楚倾桉一身婢女衣裳,站在一个春亭后面。 第八十八章 用脊骨撑起自己 月色流泻在少年痴醉的笑意上,抬手欲触女子白玉般的面庞,却被躲开,“不要任性了,阿玉。” 楚倾桉见此轻轻摇了摇头,这小子,年纪轻轻便为情所困了。她观之,闻人玉不过十七岁。 怪不得这般厌恶“老女人”,原是被其所伤了。 那女子将闻人玉带到了后院的一辆马车上,看着上面醉醺醺的少年,他还笑着看于桐,“桐姐姐,你好漂亮啊……” “那就再多看一眼吧……”于桐面上闪过一丝温柔的笑意,在月色之下如同春池生花,她纤细的手指轻轻触着少年清俊的面庞,“阿玉……不要怪我。” “我怎么会怪桐姐姐呢?”少年摇摇头,眼中满是亮光。 “再耀眼,你终究是她的儿子!”说着,于桐温柔的眼神骤然冷厉起来,手中一把长剑“噗”的一声刺进了少年的身体中,还未深入,楚倾桉一枚灵石便将那剑刃打偏了。 “谁?”于桐侧眸向两边看去。 楚倾桉轻叹了一口气,这一域的人才是生来便是天之骄子啊,眼前的女子竟然也有灵之境的实力。 “桐姐姐……”闻人玉低眸看了一眼自己腹部的剑刃,剑瞬间被抽了出来,带起一片鲜血。他一向清澈意气的双眸慢慢红了,“你想……杀我?” 他身上爆发出一阵灵压,却没有施展开便偃旗息鼓了,他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那酒中有……” 原来……大哥也想杀他吗? 楚倾桉指尖弹射过几颗灵石,周遭骤然起雾,她飞身而上,驾在马车上,一根银针刺入大马的穴位,高马骤然仰起,向前冲去,“驾!” “咳……咳咳……”于桐走出迷雾后便只发现了车轴的痕迹,“没有灵力的痕迹……竟能成阵。” 于桐冷静下来,吩咐道:“魈月,派人去追,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再回到一域。” 死在路上正合她意,既然是他自行请命去东越,死在路上也不足为奇。这就是初生牛犊的代价。 那一路早就被布下了天罗地网,他想逃绝无可能。方才那一剑不过是她怜他,既慕她十年,让他死在自己手中也算最好的归宿了。 马车还在疯狂的疾驰着,把闻人玉的苦胆都要抖出来了,他捂着伤口看着面前冷清淡漠的女子,“你……你是谁?——为何救我?” “看不得傻子被欺负。”楚倾按淡淡道。 闻人玉闻言微微蹙眉,却没再说话,反而沉寂下来。 “怎么不反驳?”楚倾桉见他久不言语,侧眸看去。 少年的泪珠落在衣衫上,见女子瞧过来,连忙仰头。 “你很没用。”楚倾桉如实道,但此话可谓是扎了这个天之骄子的心窝子。 闻人玉却罕见的没有反驳,他只是低垂着头,“是啊……没用,自以为天下无双,殊不知什么都看不透……” 楚倾桉淡淡道:“看不透一次没关系,能看透一次,你便赢了。” 她话落,忽然有大量黑衣人出现拦截住了马车,向着马车劈砍而来。楚倾桉几指点在闻人玉身上,一掌将他从马车中拍了出去,“都说了,不要轻信于人,真笨。” 说完,楚倾桉便飞身而上马匹上御马而奔。 闻人玉看着楚倾桉的身影,自嘲的笑了笑,捡枝画地,一剑挥过去,却没想到爆发出了强大的灵威,瞬间将一众黑衣人掀翻出去,他举剑一刀劈去,将大地裂开一条巨缝,侧眸看去倒地的黑衣人,“滚回去,告诉你们主人,我还回来的。” 黑衣人飞身而跑后,闻人玉撑着身子,坐在这满地狼藉中,惨淡一笑,倘若他最亲近的两人都想杀他,那他活得可真失败。 自以为纵星捧月,殊不知是众叛亲离。 “吁——”马蹄落地的声音。 “小子,该回去了。”楚倾桉骑在马背上,每一根青丝都沾染着月华的清辉,冷清淡漠的嗓音从上至下落在少年的耳中,“记住你方才说的话。” “你还要回去。” “我……还要回去……”闻人玉的眼神骤然清醒起来,他握紧拳头。 “砰!”幻境轰然碎裂,他一下子坐起身,喘息着,“我还要回去……我还要回去……” “呼……”闻人玉这次看向楚倾桉,一改往常的咋咋呼呼,“谢了,领教。” “天之骄子,意气风发是应该的。”楚倾桉将人拉起来,“不过要有人撑腰啊。” 是啊……要有人撑腰,可他一路被追杀到三域,整整三月,千万次与死亡擦边他都挺过来了。但何曾有一人在他背后拉过他一把? “没有,就用脊骨撑起自己。”楚倾桉看着闻人玉,碎雪如玉的嗓音落在闻人玉耳中却如沐春风。 “好,我要跟着你一起走出无尽谷,回到一域。” “我是说一人。”楚倾桉强调。 闻人玉尴尬地挠了挠脑袋,“实力不够嘛,抱大腿呀。” 他看了一眼一旁被楚倾桉驯服得妥妥贴贴的幻鲛榆栀,“她恐怕是月湖唯一的幸存者吧。” “变聪明了。”楚倾桉颔首。 “带我看看真正的无尽谷吧。”楚倾桉平淡的看了一眼榆栀。 榆栀看死人一般看着两人,“自找死路。” 说完,她鱼尾骤然变大,拍过混浊的泥潭,一瞬之间,泥潭竟又变得湛蓝碧澈。 “这不还是方才的月湖吗?” “不。” 第八十九章 困灵缚渊图 “方才那是冬月之畔的月湖,现在是无尽谷的月湖。” 楚倾桉淡淡道,她回头看了一眼榆栀,“方才的是补药,回去吧。” 榆栀冷漠的眼神盯着远处的女子,却没再往前一步,“你以为自己能活着离开无尽谷吗……” “不愿意离开吗?”楚倾桉抬手,手中的灵石蓄势待发。 榆栀看了她一眼便瞬间拍尾入水。 闻人玉看着周遭的海光清朗,还有远远的海鸥声,远处有一块岛屿,似乎天地塌陷了一块在海中,繁衍出迷人的生机。自从来三域后,他再也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场景了,“这……怎么会是诡影之雾入侵的地方呢?” 楚倾桉一巴掌拍他脑袋上,“不长记性。” “又起雾了。”闻人玉挠了挠头,忽然凝神看向远方,道:“天暗了。” 无垠的海浪慢慢被黯淡的天光笼罩着,碧澈的清光映照着浓色的乌云,远处海岸线上,一艘巨大的帆船在浓雾之中慢慢行驶而来,朱红的灯笼被挂在高高的船帆上,巨大的风浪将红笼吹得摇摇欲坠,像是被挂在了一根细小的钓鱼竿上。 随着船帆的驶进,帆船上似乎站着一堆密密麻麻的人影,看不见面庞,两人却像是被定在了海水中,冰凉刺骨的感觉直冲心脏。 见楚倾桉面色苍白,整个人都在发颤,闻人玉手中运起一股暖流输送进楚倾桉身体中,他抖着音儿道:“我们要上船吗?” 楚倾桉盯着前方,“不得不上,——你怎么还能……” “那是我的内功心法,沐春风,修的是经脉之气,非天地灵气。” 楚倾桉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她手中沾染着几分魔炁,虽比过去要弱太多,但却还是可以用。 不过半刻钟,那艘帆船便已到了眼前。 “三更已至,四更未到,上吧。” 上面传来一道冷暗嘶哑的嗓音,仿佛从机器中输出来的一般,机械冰凉。 帆船上倒下一柄巨大的长剑落在海水里,闻人玉扶着楚倾桉走上去,终于看清了帆船上的模样,居然是星罗棋布之局,帆船上被黑白占据,被划出了棋盘的线条,那些暗影凝聚成了实体,像是被石膏凝固了,成了一座座雕像伫立于棋盘各方。 少了雕像的地方被巨大的黑色玉石放在了棋盘上,加上雕像,一共有六十四颗“棋子”。 如今这些棋子和棋盘正在缓慢的移动着。 楚倾桉凝着这一方棋盘,脑海中骤然闪过一页古籍的画面,她低声道:“天元……三三……中腹……” “这个时候了,还有人不怕死的敢来无尽谷……”男人嘶哑机械的嗓音落在海浪声中上,却又像是被巨大的波涛怕碎,散得到处都是。 闻人玉发现自己竟然根本无法辨别男人在何处。 “别找了,你们现在能活着,不过是运气。”忽然船舱上跳下一个独眼的瘦小男人,眼见闻人玉要走过来,他淡淡道:“别动,会死。” “你们既然敢来无尽谷,老大救了你们第一次,可没有第二次,自己走出来吧,走不出来,那就当这盘棋的养料。”那独眼男人眸色阴冷,戏谑道。 楚倾桉此刻正站在棋盘的小目处,她看了一眼方才闻人玉所站的地方,微微蹙眉,那傻小子被带入棋局中了。 她立在原处等到,自己站在三三之处时,她清冷斜溢的嗓音落在整座船舱上,“困灵缚渊图。” 她青衣素立,站在三三之处面向天元之位,“船主,将那小子放出来吧。——不然,我要破阵了。” “老三,把他们放出来。”随着机械嘶哑的嗓音落下,一个灰衣中年男人飞身而出,收了几处棋子,棋盘瞬间停下,他飞身掠过便将闻人玉带了出来。随着楚倾桉也飞身而出,棋盘再次变换起来。 “你竟然认识困灵缚渊图。”那灰衣中年人抱着一把生了锈的剑靠在船舱上,胡子拉碴的在面庞上,微微掀眸看向楚倾桉,“你究竟是什么人,三域的无尽谷口非常人能进。” 说着他看到了楚倾桉手腕上的尘缘散,微微蹙眉,“仙品楼的妓子,没有任何灵力就能进入无尽谷,还能识破困灵缚渊图。” “她不是妓子。”闻人玉蹙眉道:“她只是……” 楚倾桉见此微微勾唇,淡淡点了点头,“虎落平阳被犬欺。” “一域的?”独眼冷声道:“三弟,留着他们也是祸害,丢下去吧。” 灰衣中年人沉思了一会,正要说话。 便听见楚倾桉道:“你们常年被行驶于深海之上,诡影之雾弥漫,身体又还能撑几时?” 闻人玉见此,轻咳了两声,“普天之下没有她治不好的病,人称池离仙医。” 楚倾桉侧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们的弱鳞症,我能治,但……” 她话未落,一个黑衣裹满全身的身影忽然出现,他身上散发着一阵腐败的臭味,嗓音嘶哑难听,“——欺骗,会让你死得很惨。” “不要威胁我,我愿意救人,只会是还你们方才的善心。”楚倾桉清平的目光落在几人身上,清冷的眸光似落在荒芜丛生的大地上,这么久以来,还没有人能威胁她救人。 “好,我们请阁下医治。”忽然一道冰蓝色的双眸盯住了楚倾桉,那是一个同样被裹满了全身的男人,浑身散发着鱼腥味的恶臭。 闻人玉连忙闭气,看着一旁淡然平静的女子,心中却有些打鼓,这两人除了能动能说话,里面的皮肉恐怕都腐烂了吧?这般浓郁的一股尸臭味。 “在下羌疑。” 那男人请楚倾桉进船舱内,“姑娘先闭气吧。” 话落,他将裹在身上一块一块的黑布骤然掀开,黑布上粘连着腐烂的血肉被布料剥离出来。 “啊……”羌疑闷哼一声,身上青筋暴露,血肉撕离的感觉非人能及。 他却不过半刻便将上半身的黑布揭开了,像是一具血淋淋的腐躯立在眼前。 独眼三人见此都红了眼,“老二,你这样直接袒露于雾气中,若她救不回来,你会丧命的。” 羌疑揭开头盖,黑色的浓雾像墨水一样窜在男人的血管之中,从头皮开始蔓延出被撕裂的血肉,“这般活着本也没什么意思,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姑娘没有灵力却可进入无尽谷走到此处,还能识出困灵缚渊图,我信姑娘。” 楚倾桉看着眼前一幕,轻吸了一口气,而后二十六根寒玉神针骤然出现在手中。 “主人,你不能再动用魔炁了,灵元此刻没有灵力护体,会反噬的。” “他既心诚至此,我又怎会见死不救?”楚倾桉淡淡道。 第九十章 天一堂 楚倾桉拿出一把小刀,上前割开了羌疑的手腕,乌金色的鲜血瞬间涓涓流下,被楚倾桉装进了一个瓷瓶之中。楚倾桉分析了一下血中成分,羌疑的呼吸便越发微弱了。她只扔了一颗丹药进入他口中。 后手中长针骤然飞向他的神门,天枢,章门,鸠尾…… 二十六根长针在各处穴位四处变换着位置,每出一次,针中便刺着一点黑气出来。 剜骨之感攀岩着羌疑的骨血,像是要将他的骨头一刀一刀剜成粉末,他死死咬着牙,牙齿间也流下丝丝鲜血。 “砰!”羌疑直接从床上倒在了地上,整个人都痛得蜷缩起来,“嗯……啊——!” “二哥!” “别……过!来!” 楚倾桉就这般就着羌疑的动作继续扎针,这个过程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楚倾桉才面色苍白的收了针,整个人都摇摇欲坠,“咳……咳咳……” “你怎么样?”闻人玉上前将手心中的暖气覆在女子身后,“先休息一下吧。” 楚倾桉摇了摇头,她强撑着身子,掌中晕着透明的魔炁隔空从羌疑的下首向天突穴,向上晕开。 “噗……”羌疑骤然吐出一口黑血,血中有什么东西蠕动着,像是在黑色的泥沼中裹了一层痰。 楚倾桉拿出数瓶药粉混在一起,抬手洒在了羌疑的上半身,又将剩下的药放桌上,“……下半身自己上。” 她话刚落,整个人便晕了过去,即刻被闻人玉快速扶住。 “池离仙医!”羌疑浑身都被冷汗打湿,无力的靠在床榻边,此刻的摩擦之痛已无关痛痒了。他半虚着眼,冰蓝的瞳孔映照着倒下的女子,“大哥……我感觉自己身上已停止腐烂了,你们……快将池离仙医送去房间……好生休息……” 阙凝上前,将他扶起来到床榻上,“你好生歇着,我会安排好这一切。” 羌疑冰蓝的双眸盯着阙凝,嗓音干涩难出,“大哥……池离仙医吃软不吃硬,她来了无尽谷却还能使用力量便足以见得其不凡……你若要强取,定然自受其噬……不要动她……” “行了,我明白。”阙凝嘶哑的嗓音落在船舱中,“我会以贵客之礼相待。” …… “池离……池离……”闻人玉守在楚倾桉身边守了两天两夜才见人醒来,“你终于醒了。” “我睡了几天?” “不过两天。” 楚倾桉闻言,吐出一口气,掀开被子下床道:“带我去见船主。” “臭……池……离,你这身体还怎么救人啊?”闻人玉蹙眉,“你气虚不足,筋脉逆行,要多修养才行。” “我有事要问。”楚倾桉看了看窗外,船帆还在漫无目的的漂流着。 “仙医既醒了,差这位小兄弟唤我便是。怎可麻烦你亲自下来。”阙凝刚想走上前,想到自己身上的气味,却又止步了。 “我是想问船主,这船会驶向何方?”楚倾桉被闻人玉扶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面白如雪。 “海上无界。——所以才说仙医是好运气。” “无尽谷不止于海吧。”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们还从来没有见过岛屿与陆地,这般久了。”阙凝道。 “怎么可能,那你们的船是从哪来的?”闻人玉点出问题。 “从无尽谷外带来的。”阙凝似乎在想很久以前的事,沉默了良久,“我们从一域到二域,从二域群海进了无尽谷,但……这只是一个意外。本是探寻天府遗迹,竟在无声无息间便进了无尽谷。我们也是因为无法使用灵力,才猜到此处是无尽谷。也多亏了三弟会困灵缚渊图才让我们苟活到如今。” “你们来这多久了?” “五年了。” “你们如今没有灵力,不过凡人之躯,不吃不喝,又怎么能到五年。”闻人玉看了看贫瘠的周遭。 “他们吃了诡影。”楚倾桉淡淡道:“不过另外两个没吃吧?” 阙凝闻言,眸中闪过惊诧之色,“没想到这都被仙医猜出来了。” 闻人玉想起前去月湖前,楚倾桉关在屋里研究了不过三天便将克制诡影的解药研制出来了。 独眼进来低头自责道:“我和三哥吃的是储物空间的食物,只够两人吃,这才让大哥二哥沦落至此!” “还求仙医能救救大哥,在下感激不尽。”说着独眼便要跪下,“今后便是当牛做马……” “不必下跪。”楚倾桉淡淡道:“我如今炁体耗尽,短时间内不可能再救第二个人。” “不过可以缓解。”楚倾桉拿出一瓶丹药给阙凝,“以后每天都吃一颗这个,不能再吃诡影了。只是吃下去,你一个时辰内必然抓心挠肺,有寸肤尽裂之感。” “只要不再变成这不人不鬼的模样,大爷们儿痛点没什么。”阙凝收下,感激道:“不过两日,二弟如今的皮肤已在结痂了,多谢仙医!” “我这有几瓶辟谷丹,你们拿去吧。”楚倾桉从空元中拿出辟谷丹给两人。 给完后,她想起灼望的状况,平静的双眸不由闪过几丝涟漪,她耗不起。 “谢仙医赐药!若仙医有办法离开无尽谷,往后有事,尽管去天一堂。”说着,阙凝将堂主令拿出来交给楚倾桉。 “竟然是……天一堂!”闻人玉清泓的双眸中闪过震惊之色。 第九十一章 星辰之力 “曾经的天一堂主在一域名动四方,曾为剑修传说,传言,堂主手握惊天之阙,一剑问天,两剑斩神。”闻人玉说着,看向阙凝,“堂主也是在五年前开始销声匿迹的。” “不曾想竟是天一堂阙前辈,晚辈拜见前辈!”说着,闻人玉便要跪下来。 天一堂堂主阙凝是多少剑修穷其一生的巅峰,如今竟然在这荒芜的无尽谷见到了传说中的人物,怎能不激动! “快请起。”阙凝惭愧道:“什么一剑问天,两剑斩神,不过是个连无尽谷都出不去的废物罢了。” 楚倾桉见此也了解了情况,她收下堂主令,“堂主不必如此说。术业有专攻,你们不通药理,却能以奇阵护体,能在此活五年已是了不得。” “可惜……我们食了诡影,恐怕不能再出无尽谷了。” 楚倾桉轻轻摇了摇头道:“所谓诡影不过一种特殊的毒瘴之形。” “虽然我还不知这种特殊毒瘴是如何形成的,不过既是瘴毒,医好了自然可以离开。” 阙凝闻言叹了一口气,“我们连岛屿都无法见到,海中更是没有任何生物。又该如何离开?” “为何一定要找到岛屿呢?既然你们就是从海中驶进来的,自然可以从海中驶出去。或许无尽谷你们都叫错了。”闻人玉侧眸看向窗外泛滥无尽的海浪,“或许,它本就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海。” “你忘了?我们初入时,看到过岛屿。”楚倾桉拍了拍闻人玉的脑袋。 “……的确是有一座岛屿,当时雾气未起,我看到那座岛屿隐隐约约就在你们船旁边。” 楚倾桉闻言,柳眸微垂,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带起一片阴影。 “那座岛屿分明就在船侧,你们却无法看到。”闻人玉低眸道:“我听说灵渊在天外天之下。曾经上神一怒,天外天塌陷,碎片尽数坠入灵渊,而诡影之雾却从灵渊弥漫而上。” 阙凝闻言一笑,点点头,“小子不错,小小年纪竟然熟读古籍。” 闻言,闻人玉却有些难言。于桐自小熟读古籍,对于天外天的那位上神充满倾慕,对此间古籍,曾花五年时间专载。 闻人玉继而道:“天外天的碎片有匿息之效,天外之力足以隔断一方时空。天外天塌陷,却没有星辰之力控制碎片中的山河之力,恐怕出了乱子。” “只是……我有一点不解。”闻人玉说着,微微蹙眉,“如果当真是匿息之力,我们初入无尽谷时,又怎么会看见那个岛屿。” 楚倾桉听后,沉了沉眉,“应该就是天外天碎片的原因。” 灼望虽从未同她说起过,但她早就猜到了祂的身份,天外天星辰之力,上万年间,只此一人。 灼望身上有星辰之力,虽匿于空元之中,却与天外天碎片相感应,因此看到了那座岛屿。想着,楚倾桉清冷淡漠的柳眸中闪过一丝亮色,“灵渊的入口应该就在无尽谷。” 倘若天外天当真塌陷于灵渊,星辰花也一定随之坠落。此刻灼望情况不明,一定要早些找到星辰花。 “你……怎么知道?” 楚倾桉微微勾唇,“秘密。” 只是唯有星辰之力才可看到,她又该如何布阵呢? “星辰之力……” 闻人玉听她嘀咕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能确定那就是天外天碎片。 阙凝忽然出声道:“仙医对奇门遁甲颇有研究,我知道一个收集星辰之力的方法,子夜之时,是海上诡影之雾弥漫最强之时,您不妨试试。与我三弟联手共同布下困神缚,他是符术师,可以看看能不能从雾气之中捕获清神之气聚为星辰之力。” “好。”楚倾桉应道:“明日我替堂主医治。后日便可开启。” “仙医不妨歇息几天再行治疗,我不着急的。”阙凝闻言不由担忧道。 “不,就明日。” …… 翌日,羌疑走进船舱,此刻他的面庞和身体已开始结痂,没再裹上布条,只轻披了一件轻薄的布衣。 他冰蓝色双眸嵌在一张锋利清俊的面庞上,面庞周遭被黑紫色的痂覆盖着与头上的斗篷混为一体。 “多谢仙医。”羌疑半跪在地,冰蓝色的双眸沉凝。 “不必多礼。” “今日我替堂主医治后便可以着手困神缚了。”楚倾桉侧眸看向一旁的闻人玉,“那座岛屿大概率便是天外天的碎片,通向灵渊……” “我去灵渊你便不必跟着了。”楚倾桉道。 “谁……谁跟着你了?”闻人玉耳尖微红反驳道,后他眸色微凝,看向海面,“只是……灵渊到底有什么?你为什么一定要去灵渊呢?” “灵渊,背负着我极重要的两个人的性命。”楚倾桉清平淡雅的柳眸仿佛一树平芜,蔓延出无尽的深寒与旷远。 她夜里进过空元,男子身上已满身结满了冰霜,周身溢散着神力。 她知道,这是没了神核的征兆。之前是星辰之力强撑罢了,可星辰之力,他恐怕动用太多了。 她问,“你可在古籍中见过长澜上神的神核是何处?” “双目。” 随着闻人玉一声落下,楚倾桉手中的堂主令瞬间落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闻人玉赶紧将堂主令捡起来给她。 “没什么。”楚倾桉敛下情绪,淡淡道。 闻人玉深吸了一口气,“既灵渊之行对你如此重要,希望你平安归来,我在一域宴席待你。” “先回去再说吧。”楚倾桉闻言不由淡淡一笑。 说着,她从空元中拿出那封信交给闻人玉,“这是我在三域的一位侍女手中得到的,成人之美自当重要,只是我的事不可耽搁。倘若我能破了岛屿的禁制,你们便能驶回二域。” “有机会,将这封信带到二域夜城夜府。” 闻人玉闻言点了点头,“星辰之力,何其难触。恐怕不是易事。” 否则千百年来又怎么可能只有长澜上神一人可掌控呢? …… 临阵前,灰衣中年人给了楚倾桉几袋画了符咒的灵石,“我是符术师,这些在无尽谷中不会受压制,仙医可拿去自保,亦或成阵。” 楚倾桉打开看了一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如此精纯的符术,“多谢。” “您是天一堂的陈长老吧?”闻人玉惊喜道:“天一陈术,符纸一道,无人可敌。” “不错,在下陈术。” “果真是世事弄人,仙界的几位绝顶高手竟都困于这茫茫无尽之中。”闻人玉哀叹一声,“长澜上神的一丝神力便困人至此。” 楚倾桉见此,淡淡道:“天外天坍塌,只怪神界贪婪。” “神界贪婪?”闻人玉微微蹙眉。 楚倾桉却不欲多说,“开始布阵吧,陈长老。” 至子时时,四位已在船板上严阵以待了。 第九十二章 大道无形,长歌悲进 楚倾桉向上抛出九九八十一颗灵石,骤然苍穹黑夜发出一道开裂的光芒,陈术在旁辅以灵血画符,一道道苍劲的字符被拍入海浪翻卷的阵法之中。 “大道无形,长歌悲进!” 楚倾桉手中的神翎如火凤啼鸣骤然飞入灵阵之中,越聚越大,变成了一团熊熊烈火,在海浪之中炽热燃烧。 暗蓝色的海浪像是被长风卷起,无数莹蓝的星碎从周遭点点而聚落在神翎剑尖。 楚倾桉一跃而上,握住神翎剑柄,整个人都在巨大的烈火辰星漩涡之中冽冽生风,泼墨的青丝裹满了星碎。 “是星辰之力!” “星辰之力,竟然这么容易被掌控了。” 众人惊诧地看着苍穹上明净璀璨如神女般的人,聚集星辰之力虽难,却不是没办法,难的是掌控。 楚倾桉再次行吟起来。 “阵阵清风起。 天地日月开!” “轰隆——轰隆——!” 忽然之间,一座巨大的幻岛便似海市蜃楼般拔空而起。楚倾桉直接跳入了岛上。 “仙医!” “池离!” “禁制已破。一域再见,各位珍重。”楚倾桉最后的嗓音落下,整座岛屿便随着她再次消失于眼前。 楚倾桉入了幻岛之后,只觉得自己像是进了黑洞涡流,翻天覆地。再次醒来,已至陆地。 楚倾桉起身看了看周遭百花盛放的谷底。鲜妍的花朵,充裕的灵力,生机勃勃的百草,还有一些藏在草丛中的白骨。 这里……可是灵渊的无尽谷? 楚倾桉微微垂眉,只扔了几枚灵玉出去,她的凤眸转瞬闪过一丝白光,“虚为实生,真幻如一。” 白光一闪而过,花朵在瞬间枯萎,沿着楚倾桉的目光所及,百草干枯,明亮的湛蓝色天空裹上了红黑色的云朵开始遮蔽天光。白骨们开始从土里爬了出来,它们浑身冒着绿色的瘴气,成片的爬向楚倾桉。 “果然不像看到的那样美好吗?”楚倾桉平静的拿出了玉石,刻着符文的玉石闪着浓郁的蓝色光芒,在那些骷髅距离她几米远时,她将玉石拍在了地上,瞬间一个八卦阵旋转在她周身十米远,“八卦奇门,离——玉石俱焚。” 话落,楚倾桉被巨浪般的大火裹挟,青丝青衣在烈焰中冽冽起舞,火光在一刹那间扫荡了十米内的白骨,染上离火的一瞬间,白骨燃起了蓝色的火焰,在几秒内烧为了灰烬。 看着地上那枚玉石逐渐黯淡,楚倾桉将它捡了起来,端详着它身上的符文,“对付他们,用陈长老刻下的符文的确是极有用的。” 白骨们灰飞烟灭后,场景又变回了百花盛放的模样。 楚倾桉往前走了很久,遇到了不少白骨围攻,以及毒瘴侵袭,甚至还有幻雾沼泽,层出不穷。她能感受到越往前走,危险越大。可她反方向走时在真境的阵法中却会被一股强大的引力阻拦。 但很快有个意外之喜,楚倾桉发现这无尽谷的下面除了她还有其他人,那是一对兄妹。 女人浑身都是摔出来的擦痕以及瘴毒,华美的白衣云缎被血污侵染,她绝色的面庞上全是绝望,“怎么办,哥哥?根本就出不去。我们已经走了三天了。从外面看来,无尽谷只是一小片区域,进来后却是无尽的,这里根本就没有往生花,只有无穷无尽的危险!” “冷静一点,轻仪。”男人剑眉微蹙,看上去要沉稳很多,但显然也已是强弩之末了,“爷爷还等着我们的往生花。” 风轻仪闭了闭眼,强压着胸口的疼痛,她昨天就中了瘴毒,那双如烟的黛眉痛苦的蹙起,“这里根本没有往生花,我们被骗了。即使有,我们也带不出去。” “抱歉,轻仪,我不应该让你跟来的。不论能不能出去,只要哥哥还有一口气在,我一定倒在你的前面。”风止月墨发垂地,白衣散乱,分明是一幅病容,微睁的眼神却格外坚韧。 地面隐隐有震动,两人立马起了身,“那些白骨又要爬起来了。” “该死!这里到底死了多少人!” 他们不懂阵法,也没有玄瞳,根本看不清无尽谷的真实的一面。连无尽谷的真面目都难以看见,这些人能活着走出无尽谷才是奇怪。 楚倾桉细细研究着兄妹两人的招式和灵力,她发现灵渊的灵力的确强盛太多,但无尽谷无法使用灵力,这两人的剑却催生了另一种力量——剑意,剑的灵魂。这不是炼器师做到的,而是用剑者本人催生的。 难怪他们看不清真正的一面,却可以斩杀白骨。 虽然他们看不见,但他们的剑意会为他们指剑。 大约半个时辰后,两人才收了手,身上却出现了不少白骨抓出的绿色瘴痕。收剑的那刻,他们都脱力的跌坐在了地上。 不过有趣的是,貌似他们也看不见自己身上的瘴痕。 风轻仪脸色煞白,吐了一口黑血,倒在地上,“哥……哥哥,你别管我!快走吧,它们马上就会进行第二波攻击了!” 三天他们也摸出了些门路,这些尸骨打不死,退去一波后,还会进行两波袭击。 “轻仪,别说话。”风止月心疼的看着地上的人,微微呼出一口气,抬手罩在了风轻仪的身体上,莹白如玉的灵力笼罩了女人,灰绿色的瘴气顺着灵力开始向风止月的身体里输送。 第九十三章 弃于死亡,生于万物 “哥哥,停下!”风轻仪脸色煞白,双眸紧紧盯着风止月,“你若出了事,我们才都完了!” 当然这话被人无视了。大概半刻后,风止月才收了手,口中瞬间吐出一口黑血。 “原来如此。”楚倾桉赞赏的看了眼风止月。开了真境她能看清那股瘴毒的流向,顺着经脉,虽然会有残留,但大多被那股灵力推向了他丹田中,而后利用充裕的灵气推向喉口吐出。 看来这个男人对灵力运行的经脉格外熟悉。 这对兄妹果然有些实力。 不出意料,第二波白骨又来了,不过两人虽排了瘴毒,灵力体力却都没有恢复,好几次都被击倒在了地上。 眼看着风轻仪又一次倒地吐血。风止月白衣冽冽,周身瞬间展开了无数道剑影,楚倾桉看见那些枯木的瘴气竟然也被吸到了剑上,还真是令人惊讶呀。男人看着眼前一片百花盎然的春意,薄唇微弯,“千剑——御灵!” “轰”的一声,上千把利剑自天而下带着强烈的莹白光圈,如华月千里挥向了这一片白骨,那些白骨在强大的剑意下瞬间断成了无数截。 “这是……风的剑意——凝风见血。”楚倾桉平静的接住了自己的几根断发,若有所思的看着刚刚那道排山倒海的剑气。 这种剑意远非百里煦寒那小子所能比。这是绝对的剑道强者,否则也不可能无灵力而活至今。 楚倾桉柳眸微垂,平静的看着地上半跪着的男人,这样的剑意恐怕是经过千锤百炼出来的,而眼前这个病美人一样的男人却有这样吟风见血的剑意,还真是让人有些好奇。 那一击似乎用尽了风止月的所有力气,风轻仪上前扶起了他,“哥哥,我背你。” “没事,我用了千剑御灵,它们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出现了。” “不能倒回去,我们就只能硬着头皮向前了。难道我们要一直走到无尽谷的中心吗?” 风止月摇头苦笑了一下,“我们连它的真面目都无法看到,又怎么可能定义它的中心,更别提向前的路危险重重了。” “不过无尽谷中的珍贵草药的确很多。”风止月坐下调息了一下。 “哥哥,那是聚灵草!”风轻仪忽然惊喜地喊道:“吃下它,哥哥就能恢复了。” 风轻仪站起了身,向前走去,刚要抬手,楚倾桉盯着她手下的那条吐着蛇信子的红黑色长蛇,它正游荡在沼泽里。 “别去!”风止月喊道。 看来这兄妹俩运气很好,三天了竟然都只遇到过毒瘴和白骨。 楚倾桉一颗玉石打在了风轻仪手上,将她击退了三米远。而后玉石落入了沼泽,在楚倾桉的吟唱下,暗黑色的沼泽被蓝色的符文照亮,“震巽,弃于死亡,生于万物。” 在八卦阵起的那瞬间,绿色的枝叶开始从沼泽地中繁盛,刺破了咕噜着沸腾的黑色沼泽,那条游荡的黑蛇也被看起来脆弱的绿枝刺破了身体。 楚倾桉从树上跳了下来,泼墨的青丝冽冽生风。她踩在一个方位上,就在沼泽开始生起黑色的迷烟时,八卦阵转动了起来,蓝色的光芒侵蚀了黑烟,化为了涓涓细流,“坎,水自无形,无相无影。” 直到那条黑蛇消融,只剩下了一颗红色的晶体落在地上时,楚倾桉才收回了玉石,去捡起红色晶体。 风止月起身看着眼前黑裙乌发的少女,只和她对视了一眼,他就觉得这是一个冷漠的强者。由于八卦阵的原因,他们也看清了阵中的真面目,“多谢姑娘相救!” 风轻仪也心有余悸,没想到那棵聚灵草实际上是沼泽中的黑蛇。他们能活那么久确实也是运气使然了。 “不用谢我,我只是想要它们的赤晶。”楚倾桉发现眼下的这颗比之前的灵力更强。 很快,风止月发现了眼前这个神秘又强大的女子身上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连剑意也不曾有。他暗自心惊,看来是一个很强的阵法师,“姑娘是为何来这?” “不小心落下来的。”楚倾桉想了想道。 怎么可能,风轻仪有些心疼的看着楚倾桉,“恩人一定是被那些恶人残害了!” “我也想下来看看。”楚倾桉没多解释。 风止月暗自叹息,这位姑娘还是太不小心了,只是他没有说出来,强者的事一向不喜欢外人置啄,“我叫风止月,这位是我的妹妹风轻仪,我们是为了寻找往生花而来。请问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楚倾桉。” “楚姑娘,你知道怎么出去吗?”风止月看了看周围,依旧是百花盛放的模样,他们三人也只有楚倾桉能看清这座无尽谷的真面目。 楚倾桉微微抬眸,没有说天外天碎片之事,“这个地方有结界,或者说它可能是一个极大的经年累月的阵法。” “阵法?”风止月和自家妹妹对视了一眼,如果是阵法的话,那无尽谷就远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了,是有人利用这里的风水和地形在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而且,时间之长,恐怕有百十年了。 “那要离开,岂不是要找到阵眼。” “楚姑娘有办法吗?”风止月看着楚倾桉手中把玩的那块赤晶。 第九十四章 云团 “想出去很简单,想要悄无声息的出去还需要点时间。”楚倾桉看了看天空,暗红色的云雾似乎变深了些。 “不过你们可以继续找你们的往生花,无尽谷依旧是无尽谷,只是多加了一道困住我们的阵法罢了。”楚倾桉的柳眸总是很冷清的,看人时透着冷漠和平静。 但或许是刚才那次救人,风轻仪却觉得楚倾桉是一个靠近就让人很安心的人,而且还是一个很美的人,“谢谢你,楚姑娘。没有你,我和哥哥都会死在这里。出去后,我们一定报答您。” 风止月递给楚倾桉一个莹白的玉佩,“这是我们古门风家的玉佩。若能出去,楚姑娘往后有任何事,我们义不容辞。” 古门……楚倾桉接过去,那玉佩冰冰凉凉的,却似乎蕴含着无尽的灵力,但在一瞬间,楚倾桉能感受到自己的丹田将这股灵力吸收了大半,“你们是从灵渊何处进来的?” “箬涯。” 看来此地当真是灵渊的无尽谷了。楚倾桉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说来惭愧,风止月两人都是天之骄子,一人十岁生剑意,一人十五岁生剑意,一般人可能一辈子也无法磨练出剑意。本以为一个小地方的无尽谷他们可以轻松拿下,却不曾想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接下来楚姑娘要做什么?” 楚倾桉平复着丹田中的灵力,这种灵力的充盈感让楚倾桉恍惚自己可以在无尽谷中重新使用灵力,“让我找找灵力充沛的地方吧。” 楚倾桉先将自身的真境扩大到了三人的范围,“你们要站在我十米以内,否则真境会消失。” 在真境下,风止月两人瞬间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世界都仿佛被鲜血浸泡着,到处都是死亡与枯萎。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无尽谷吗? “楚姑娘放心。” 楚倾桉无暇关注他们,摆了十几枚普通灵石在不同方位,而后指尖转着一枚符文玉石,“开月,引灵。” 语落,暗红色的浮云骤然被玉石射向天穹的光芒驱散,一轮血色的弯月浮出云雾。 十几个灵石被血月带动起来,散发着血色的微芒,它们开始转动,向着西南方向疾速奔去,楚倾桉将手中玉石翻了一面,“巽风,追形。” 三人瞬间被一股清风席卷,追着十几枚玉石去,风轻仪两人的心中已掀开翻天大浪,他们惊叹道:“好强大的阵法。” 他们从未见过有人能将阵法用到如此熟练快捷的地步,说是魔法都不为过了。阵法很强大,但比及灵力不足的地方是,它需要摆阵,需要时间。且世间大多是半吊子阵法师,少有强者。 可楚倾桉只需要将玉石随手一扔,就能轻松将玉石抛进正确的方位,一语开阵。 楚倾桉才多大?竟然就能做到这个地步。 这样的鬼才,风止月觉得假以时日,她会站在灵渊之巅。 楚倾桉听了,只是置之一笑,冷清平静的柳眸中却溢开一阵淡淡的失意。有万古第一阵法师作为师父,阵法自然不俗。 很快灵石落入了一条血色的河流里。 三人停了下来,楚倾桉低头凝着那条河,丹田中的灵气正在蠢蠢欲动,“你们在上面等我。” “这下面……”风止月有些不放心,在这里他的确感受到了很强很浓郁的灵力,他抬头看了看天空,果然,已经是暗红色了,浓郁得让人心生颤抖。 或许这条看不到尽头的河就是无尽谷的中心了吧。它把在一块贫瘠的枯萎的死亡的土地分割了,赐予了一边死亡,一面生机。 因为从这里望向另一边,虽然有黑雾和水汽,但他们依稀能感受到对面似乎有一些盎然的生机。 如果单靠他们自己恐怕是死也到不了这,而楚倾桉却一步到位了。果真是无与伦比的强大。 楚倾桉给了他们两人一人一枚刻符玉石,“拿好它们,别松手。” 他们握住的那一刻,顿时两道金色的光圈将他们罩住了,后渐渐淡光,化为无形。 楚倾桉看着那金色的波光,果然是至纯的剑意,竟然是金色的,她淡淡道:“你们只要等着就可以了。” “如果两位能够成功将自己的剑意注入灵石,等我回来,我会帮你们找到往生花。” “多谢楚姑娘,我们会尽力尝试。” 两人看着楚倾桉拿出了一颗璀璨的蓝色明珠,那上面的符文显然比刚刚玉石上的更复杂多变,只看一眼,他们都觉得有种莫名的威压,楚倾桉浑身被一道暗蓝色的光线缠绕,罩出了一个如同明珠一样的光圈,跟着楚倾桉一起沉入了水底。 “楚姑娘,千万小心!” 一沉入水底,楚倾桉才发现这里远没有她想的简单,那水下竟然有空间裂缝。如果不是水凝会自动找向灵力最充裕的地方,她或许还发现不了那个半米大的空间裂缝呢。 只是这里还有两个人,楚倾桉不能轻易走入空间裂缝,否则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她弹指扔了一颗小水凝进去,在她阵法的指引牵动下,足足一个时辰,水凝才回来。 “一个时辰,倒也不久。“ 楚倾桉进入了空间裂缝,沉入其中,她才发现自己还是在水里,只是红色的河水变成了有些黯淡的金色,而且这水冰凉刺骨。 “吼——!” 一道巨大的兽吼声将楚倾桉波开了十几米远,楚倾桉向着那声兽吼的地方游了几百米深,才隐隐约约看到了水中巨大的锁链,以水化形,以灵化咒,所有的锁链都向着深处蔓延去,“原来是禁灵咒。” 不知道这深水里锁了什么东西。 竟然还有人能够在天外天的碎片中做文章,看来此人定然是灵渊中的大人物。 来到这,看似容易,却已几乎耗费了楚倾桉从陈术那带来的符纹玉石。楚倾桉拧了拧眸,还是向下游去。 一直下坠,直到看清这么多锁链锁着的东西的真面目,楚倾桉轻轻嘶了一声。竟然是一个小不点,锁链从外到内越来越细,无数根锁链就套住了一个半人高的小家伙。 楚倾桉打量了一下,姑且称作云团吧。 小家伙真的像一团柔软的云朵,柔顺的白毛在水中飘荡着,像风中的芦苇,四个小脚丫被铁链束缚着,很没有存在感。两只眼睛却藏了奥秘,蓝而深邃,像璀璨的星空,摄人心魄。 “你……阿姐,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一道有些生涩而稚嫩的嗓音忽的传入到楚倾桉耳中,“你在说话?” 那团云朵忽然变成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他如瀑的墨发打在了脚踝处,凤眼中闪烁着与楚倾桉有些相像的碎蓝色。 他看到楚倾桉想要跑过来,却被锁链绊在了地上,“阿姐……” 这一绊,又把它绊成了云团。 第九十五章 本命契约兽 神翎剑中的布吉岛似乎被灵渊的禁制压制了,他生气的蹲在神翎剑中看着这一幕。阿姐,阿姐,小主人怎么一天净遇些动不动喊阿姐的小东西! “阿姐,这里有很多灵力,你快试试能不能冲破锁灵的禁锢。” 稚嫩的嗓音又响起来。 锁灵……楚倾桉开始试着吸收这里的灵力,她好像真的看到了丹田中有什么东西压制了她的经脉。 无尽谷的锁灵原是可以冲破的吗?——那云团又是什么角色呢? 随着楚倾桉吸收,灵力的漩涡在楚倾桉身边形成得越来越大,造成了巨大的水波漩涡,就在马上要冲破禁锢时,楚倾桉停了下来,她看见云团身上的锁链已经把他勒出了蓝色的鲜血,“云团,你怎么了?” “没事,阿姐,快冲破它。” “我先救你。”楚倾桉也发现了这里的灵力流失会导致锁链收紧,如果再吸取下去,禁灵咒说不定会直接绞杀掉云团。 “没用的……我已经被锁了好久了。”云团倒在地上。 “不知道两咒叠加会怎么样。”楚倾桉看着那些锁链上的符文。 不如就以她自己为媒介吧,她早想感受一下灵力的涌动了,“云团,虽然不认识你,可我貌似很想救你啊。” “阿姐,别伤害自己。” 楚倾桉拉起了袖子,拿出一颗锋利的玉石,笔走龙蛇的在自己手臂上划下了一道又一道的符文,鲜血浸满了那生光的符文,每落笔一道,它就会从楚倾桉手臂上脱落下来,打入一条锁链。 这里的锁链太多了,楚倾桉是用血写符,一刻钟后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了。 她空元中还存放了不少符咒古籍,临行前,陈术教了她几手,不曾想如今竟用上了。 “阿姐,别这样,这里的锁链是以水化形,你刻不完的。”云团有些着急,却又无能为力。 楚倾桉闻言,不由轻轻一笑。 她没有回答,将最后一个符纹打入锁链,写了一个“阵起”拍入了她的丹田中,八个方位,每个方位有八条锁链,它们暗红色的符咒渐渐被莹蓝色的血纹取代,在楚倾桉的身前旋转牵动起来,散发出剧烈的光芒,“八卦,世历三古,寻终断果!” 楚倾桉丹田中的力量疯狂涌动着,像一团躁动不安无处可去的火,与这六十四根锁链互相牵动着,似乎也拽住了她丹田中的锁灵。 楚倾桉的水凝在这股强大的力量面前轰然破裂,大量的水进入了楚倾桉耳鼻中。 争执不下! 两股强大的力量在楚倾桉的经脉中打架,源源不断的灵力不受控制的向她身体中涌来,她感觉自己已快要进入收容灵力的极限了,浑身都承受着筋骨近乎被碾碎的痛苦。 楚倾桉吃力的再次抛出了水凝,她知道,天平将会因为水凝的加入而倾斜,“八卦,寻根断果!” “砰——!” 云团身上的锁链在刹那之间碎成了无形的水,而楚倾桉丹田中的灵力也瞬间涌入了四通八达的经脉,如鱼得水。 但楚倾桉的最后一丝力气也耗尽了,她闭上了眼,水中金色的灵力不受控制的向她身上涌去。云团立即变成了个小少年接住了楚倾桉将两人罩入了水罩中。眼看着楚倾桉已承受不了了,云团开始将水中的灵力全部引入自己身上。不过一刻钟,水中的金光消失了,这里也开始变成了一片黑死的死海。 无尽的水流漩涡起来,她身上灵力层层相进,竟然直接突破到了上灵境中期! 云团却是叹了口气,“这些神力还是太少了,四分之一都没有恢复啊。” “算了,先让阿姐转化了这些灵力吧。”云团将楚倾桉放在水底,他双眸发出粲蓝色的光芒,将楚倾桉带入了他的识海,流光将灵力缓慢的疏散到了楚倾桉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楚倾桉身上开始冒出一阵又一阵的白光,直到她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睡着睡着就变成了上灵境巅峰。 楚倾桉却丝毫不诧异,因为整片海域似乎都被她吸收成了死海。 “是神力吗?”楚倾桉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云团一脸求夸赞的表情看着楚倾桉,“阿姐,感觉怎么样?” “谢谢你,云团。” “阿姐,我有名字的,我叫离。” “好的,云团。”楚倾桉淡淡一笑,貌似还是云团更符合这个小家伙。 “哎呀,阿姐!——算啦,阿姐快契约我吧。”云团有些懊恼。 楚倾桉没有废话,咬破了手指,点在了云团的额头上,“今生为伴,几世不离。” 这是……云团微微一怔,而后开心的抱住了楚倾桉,“谢谢阿姐,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布吉岛和砌玉双双插腰,他们一个剑灵一个器灵,都不是小主人的本命契约兽。 “你嫉妒吗?”布吉岛郁闷地问。 “啊呸,为什么要嫉妒,我干嘛要把自己当兽啊?”砌玉呸了一声。 “该走了,云团,外面还有人等我。”楚倾桉将云团放入了契约空间,就又掏出了水凝,游了回去。楚倾桉发现,在灵力的加持下,阵法的效果果然翻倍了,这还只是她初用灵力的效果。 不到一个时辰,楚倾桉就浮出了水面,两人看见楚倾桉,担心了几个时辰的心终于吞回肚子里了,“吓死我了,楚姑娘,你这么久没回来,我们真怕你出事了。” “没事,已解决了。楚倾桉从两人手中接过玉石,发现两道极深的剑意刻进了里面,“两位,辛苦了,我带你们去找往生花。” 有了灵力,追踪快了百倍,只是方才破禁灵咒楚倾桉耗费了太多精血,短期内是不能再驱动太大的符咒阵法了。 能看得见无尽谷的真面目,解决往生花身边的凶兽对于休息了几个时辰的风家兄妹已不成问题。 楚倾桉走到核心之处才发现这个无尽谷被灵渊之人做成了一个巨大的阵,困住云团,也困住了一些不该困的人。 楚倾桉带着两人东走走西走走,将而后猎杀的晶石抹去了三人的气息,所有东西就位后,她只是垂眉,微微启唇,吟唱了起来,“大千之魂,以吾之名,渡彼之灵,寻因溯果,生死各行!” 空灵的女音伴着古铃响彻在无尽谷中,灵魂沐浴在飘渺清冷的女声中,大片的红色彼岸开在楚倾桉身旁。 风止月抬头定定的看着半空中黑衣冽冽的女子,强大阵法的吟咏竟能安抚亡灵,沟通灵界。 刹那,似乎整个无尽谷的故去的亡魂都被卷入了各地阵眼。一时,鬼哭狼嚎,泣鬼惊天! 天地色变!风止月两人再次见识到了阵的磅礴,更感叹这些亡灵的命运。如果今天没有遇到楚倾桉,他们也将是这些人的一员。 “谢谢……谢谢您,我们解脱了!” “二十多年了,母亲,再见了!我要离开了!” “哈哈哈哈……终于能离开这里了!” 第九十六章 灵渊之主 无数的亡灵向着阵眼汇去,“砰”的一声结界似乎轰然破裂。血色的天空终于被湛蓝取代,恶臭的空气终于被清风吹散。 “呼……还真是一场触目惊心的生死追逐啊。”脱离血色的世界,风止月终于放松了下来。 三人一路走入了城镇中,直到见到一街的喧闹,才缓过神来,“楚姑娘,这次多谢你了,有需要请来灵都寻我们,——对了,那枚玉佩代表着您是我们风家的贵客,可受许多势力的优待。” “谢谢。”楚倾桉也是认真的,救他们确实是顺手为之,不过看来那玉佩会为她行许多方便,“你们可知……星辰花?” “星辰花?”风止月微微蹙眉,思量许久,“古籍中记载的天外天神花,楚姑娘想找它?” 楚倾桉颔首,“是,此花对我很重要。” 风止月拿出一张符纸给楚倾桉,“既如此,我会托人替姑娘打听,若有消息便通过此符告知。” “多谢。” “楚姑娘言重。爷爷病重,我和轻仪要赶回风家了。就此别过!” “恩人,我会想你的。”风轻仪一下子扑进了楚倾桉的怀中。 风止月见她这般没大没小,赶紧将风轻仪拉开了,“轻仪就是太没有分寸了,楚姑娘您见谅。” “没关系。“楚倾桉微微扯了扯唇,淡淡一笑,“一帆风顺。” “恩人,楚姑娘,再见!” 灵渊的房屋皆是千灵木所做,各种奇花异草开在木上,楚倾桉找了一家坐着,窗边落下一枝暗紫色的花蔓落在窗棂上,透着淡淡的灵气。不一会,窗边来了一伙人,为首的人压低了斗笠帽檐,“听说过几日四地之人都会去灵都,有灵君大婚做掩,云冥之森一行自然会顺利多了。” “若不是要去云冥之森,我倒也想去凑凑热闹。上一任灵渊之主可是与长澜上神并称之人,不过千年,灵渊便改朝换代了。千年来,也不曾见过新任灵君呢。” “千年何久之有?”为首之人,嗓音压低,“你们便忘了究竟谁才是开辟灵渊之人。” “珩曳灵君过去本便是沉微灵主身边之人,珩曳灵君素寡千年,如今终于娶亲……合该……” “行了,别忘了此行目的,那样东西,不能丢。” “故人。”楚倾桉想起灼望此前念及灵渊时,所说之话。 故人……是这位沉微灵主吗? 楚倾桉微微低眉,不知他们说的云冥之森可有无双镜的下落。她拿出一白纱斗笠戴着,将灵力压到灵之境巅峰,持着神翎剑上前拱手道:“诸位道友,我方才听你们也要去云冥之森。我家中妹妹病重,听说云冥之森有诸多奇珍之药,只是危险重重,不知可能与你们同行一道?” “不……”一个青年男人刚反驳,上首之人便单掌拍剑,一剑骤然对着楚倾桉的脖颈而来。楚倾桉向后仰去,这才避开,她淡淡看向那人,“阁下想试探什么?” “寻常人去,是埋骨之地,不是寻药之所。”上首男人微微抿唇,“你需要何药?” “百转木,千寻草。”楚倾桉不加思索,“两者性温,有回转生机之力,家妹一月前被冰云兽所伤,五脏被大片寒霜冰结。” 闻言,男人点了点头,“既如此,你明日寅时来此跟上吧。不过我们可没有太多精力理会你。你要的药草,应当中围便有,那些灵药成精,旁还有守护灵兽,得不得到是你的本事。” 那人深浓的眉下是一双深邃的眼,“我要提醒你,不管拿不拿得到,止步中围,你的实力还不够。” 楚倾桉闻言颔首,“您尊姓?” “冷蒙。” “那便多谢冷大哥提点了。我自知云冥之森凶险,可此举也是没法,家中只有妹妹同我相依为命。” 翌日,楚倾桉很早便等在这客栈中了。 “不错,是守时之人。”见早早等在那的人,冷蒙点了点头,他身后跟着七个弟兄,“走吧。” 楚倾桉一路跟着八人御剑了一个时辰,才看到大片白云下被高大的从木遮得严严实实的高山。 几人方落地,便与另外十几人相撞了,那青年看了眼冷蒙,冷嗤一声,“怎么?你逐猎都落没成这样了?来云冥之森还敢带个女的,是留着路上逍遥快活的吧!” “哈哈哈哈!”那人话落,身后十几人便笑起来,“不然带个女人做什么?” “砰!”一道凌冽的剑气随着抽刃的动作瞬间击去,顿时,地面上裂开一道长痕。冷蒙斗笠下的双眸微微上抬,“乌钰,不是早跟你说了,看到你爹,嘴巴放干净点儿吗?” 乌钰冷笑了一声,“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逐猎首领,还在装什么?你的冷髓之症先治好再说,都只剩下七个人了还不消停。” “你放肆!”一个灰衣青年一剑而去,剑气如虹。 却被对面十几人共同出剑击回去,霎时间,磅礴的剑气对着灰衣青年而来。 冷蒙方要摸剑,便被楚倾桉制止了,“冷大哥,你的身体可不宜再碰剑。” 第九十七章 无双镜 话落,一道金色光芒似撕裂时空的烈阳,化作羲和之箭,一箭射穿了那股剑气。 “砰!” 剑气的余威让众人都惊诧地看着这一幕,女子青衣素立,白纱斗笠,执剑而立如玉山长伫。女子碎雪清冷般的嗓音淡淡响起,“男子也不比女子如何。” “可以做废物,但要有自知之明。” 乌钰闻言,眸中闪过怒色,他手中晕染开醇厚的灵气,“不过一个女人,还能翻了天了!” “金荒之境!”随着乌钰话落,周遭瞬时弥漫起金色的荒雾,似四海生烟。一股上灵境的威压霎时间弥漫开来。 “丫头,快闭气!”冷蒙喊道。 楚倾桉直身而立,青翡的长衣在金雾中闪烁着涟漪之光,她腕中神翎转过一圈,荡漾出一圈柔软的剑气,仿若清泉涟漪,“莫道春色好。” “吸……竟然吸收了!”众人诧异的看着这一幕,还从来没有人能够吸收乌钰的金荒之境! 灰衣青年见此,持剑而去,百千剑意化作长风直击乌钰,乌钰连往后退去,恶狠狠的看了一眼楚倾桉,“我们走!” 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招式竟然如此变化莫测! “没想到姑娘如此厉害,何须我们护航呢?”冷蒙见人走了,咳了几声才看向楚倾桉。 “冷大哥,实不相瞒,我不熟此地,连云冥之森的位置都找不到。”楚倾桉如实道。 “好,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一同去中围,你找些找到药草,也好早些回去为妹妹治病。” “冷大哥,我是一名医者,可否让我看看你的旧疾?” 冷蒙闻言叹了一口气,“几十年了,遍访名医也解决不了,姑娘也莫要勉强。” 几十年……“冷大哥贵庚?” “不怕你笑话,已一百二十多岁了。” “……”灵渊果真是风水养人啊,冷蒙看上去也就三四十岁的模样。 楚倾桉替冷蒙把了把脉,她微微蹙眉,“是热寒之症,冷大哥怕是服用了大量火性药吧?” “是……冷髓之症发作起来如冰蚀骨,那些名医都建议我多使用火性药。” “此病不是中和之症,反倒是加重了病情。”楚倾桉淡淡道:“我为你针灸放寒吧。” “姑娘还懂针灸之术?” “略懂一二。”楚倾桉话落,手中二十六根寒玉神针便落在了冷蒙身上,“待会我给冷大哥一个针灸之法,只需找人针灸三月,再配以万花丛,百鸟归,地龙胆……熬制两个时辰服用即可。” 随着针起,针尖果然裹着一层冰寒之气,让冷蒙整个人暖和不少,他平日都仿佛置身冷窖,如今身上竟然有了温度,让他有些激动,“姑娘此话当真?” “若此事成,冷某必然重谢!” “自然。”楚倾桉道:“我斗胆一问,冷大哥进这云冥之森是要寻什么东西?” “这……”灰衣青年迟疑了一下。 冷蒙道:“从南,姑娘对我有恩,也不必遮掩了。” 安从南点了点头,“我们进云冥之森本是为了找无双镜为队长治疗冷髓之症的,如今……若姑娘之法有用,倒也不必为此涉险了。” 楚倾桉听着“无双镜”一词,柳眸微明,“既如此,冷大哥此刻的身体不适宜多动灵力,还是莫要再进了。按着我的方子前去寻医者便是。” 说着楚倾桉便拿出一张宣纸来,手中晕染开墨迹,写成后便给了冷蒙。 “是……”冷蒙颔首。 楚倾桉问道:“昨日我听小二讲道云冥之森危险无比,还没有人抵达过深处,冷大哥如何确定无双镜就在云冥之森中,竟然如此涉险。” “无双镜有白虹神光,数月前有人在云冥之森见到过这股神光。” “原来如此。既然冷大哥不用再入云冥之森,便在此告别。”楚倾桉听冷蒙如此说,心神凝定下来,话落,便消失在了原地。 如今飞升桥已建,只要找到无双镜和星辰花,她便可安心去寻六域之器。 越往深处去,天空便越发暗淡,被厚重的树冠撑着,仿佛要让人堕入永夜之中。 “去。都不许燃火,再去西边看看,无双镜自带神光,这黑暗之中更有利。”一道女音响起。 “殿下,音儿说在东边一处山脉上看到了白虹神光。” “来人,都去东边。” 楚倾桉见此,默默地跟在这些人身后。虽然不道德,但无双镜,她势在必得。 “吼——!” 猛的一声,周遭百米内的树木轰然断裂!一条黑色的蛟龙在漆黑一片的深潭中游动着,一声龙吟辅以旁边一头巨大白虎的呼啸震慑了整条山脉。 一时,云冥之森中寂寂无声。 “竟然真有蛟龙白虎!没想到传说是真的!”看着满地横尸,众人都躲在树干后面不敢上前。 “糟了,殿下,传闻这一水一陆已存上千年,无双镜恐怕就在那深潭之中,若要强取,根本不可能!” “是啊,便是调虎离山之计,我们也没有办法同时调走蛟龙白虎呀。” “不对。”那女子的手紧紧按压着树干,“无双镜即使稀世罕有,它们又怎么可能千年内只为守护一个无双镜?” “想来两兽皆有要护之物。” “传阵,让皇兄多带些高手来!” 楚倾桉看着这一幕,微微凝眸,没想到要取得无双镜会如此艰难,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进入深潭不是上策。 “主人,主人。”砌玉喊道:“你忘了,我的上清炉可容息万物,你快上清炉中,到时我可以趁他们打斗之时将上清炉沉入潭底。” “上清炉竟有如此功效……” “哼……你什么都忘了……” “好,谢谢阿玉为我想出这般两全其美的法子。”楚倾桉微微弯唇。 随着一道光阵落下,一个黑衣华服自带威严的男人领着一众人站在了百米开外的地方,“清儿,你外出一月了,竟然连一个无双镜都拿不到。你知不知道离灵君大婚还有十几日,倘若此事出了差池……” “好了,皇兄,你自己看看。蛟龙白虎都守在那儿,清儿哪里有办法拿到无双镜?” “蛟龙白虎?”上官弈闻言看向前方,看着满地残肢与半空中生威的两兽,眸中却闪过一丝贪婪之色,“我正愁少了一头契约兽呢。” “听说云冥山的蛟龙白虎都食山间灵肉灵草,之血有奇效。圣女在灵渊罅隙中被困百载,身体虚弱,我若作为大婚贺礼带去,灵君必然欣喜。” 上官清如却是撇撇嘴,“圣女那是心结,喝再多补药又有何用?” “也是。圣子被灵君派去北寒之地寻找神界遗址已几十年了,竟然还没有圣子下落,圣女自是心中怨恨着灵君。” “什么灵君,圣女姐姐并不喜欢她,他却偏要强人所难,如何能同沉微灵主作比?” “闭嘴!”上官弈闻言,面色立即冷下来,冷声道:“下次不要再提沉微灵主,也不要妄议灵君之事,否则我長季王朝定然会因为你的口不择言而覆灭!” “我……我只是说说嘛。”上官清被吓到了,也没再多说。 上官弈拿出一把浑身散发着寒气的剑,“正好前些日得了宫渊中的这柄真寒剑,我这次倒要再试试猎灵剑阵的威力。” “列阵吧!”随着他一声令下,上百人手中拿着一面铜镜似的古物将两大兽团团围起。 圣女和灵君大婚……楚倾桉若有所思,正此刻,蛟龙和白虎被困在了一道泛着红光的阵法中,楚倾桉看了一眼阵中紧紧被红线束缚,怒吼的两兽,“好邪性的阵法……” 第九十八章 神子 “主人,就是现在。”砌玉道。 楚倾桉立即进入了上清炉闭气,随着水汽咕噜咕噜的,她便感知自己已沉入到了潭底。 “好了,主人,可以出来了。” 楚倾桉出来后施展了水凝,她盯着水潭下珠光鳞鳞的各种饰物,听说龙好收藏,倒也不假。 这潭底的东西太多了,楚倾桉率先看到了一株干木枝般的东西,她将其拿起,“这是……逢春枝。” 传说枯木能生花,说得便是这逢春枝,引其灵,不仅枯枝能生花,引灵者还可从上面得到源源不断的生机之力。 随着楚倾桉不断翻找,终于在最后边,一堆硕大的夜明珠中发现了一块闪烁着一个漩涡空间的镜子。 “无双镜……”楚倾桉上前拿起了无双镜,只见夜明珠上霎时爆发出强大的灵光,直冲天际,“不好……” “砰!”随着灵光的冲出,两兽也意识到自己被偷家了,瞬间爆发出强大的灵压,阵法轰然碎裂,数百人被震飞出去,吐血倒地。 “皇兄,有人趁虚而入!”上官清也意识到了问题。 “轰——” 随着一道巨大的水柱冲天而上,楚倾桉一身青衣骤然被升至半空,满瀑布青丝在水凝之中冽冽生风,她手持神翎一剑上天,刺入蛟龙背上,而后落于高山古木之上。 “吼——!”白虎骤然猛扑而去。 “是她拿了无双镜!” 楚倾桉柳眸冷清平静,如立高山之上,一道剑气轰然劈去,“长夜万古,大道无形!” 白虎骤然侧翻而去,楚倾桉手中也终于阵成,“空间九重。” 随着她一声落下,整个人彻底消失在了云冥之森中。 “该死!——无双镜没了,快抓住那头白虎,它下肢被那道剑气伤了!” …… 楚倾桉再次落地已是一个繁华的闹市之中,四处木屋都盛放着鲜艳的繁花,似乎灵渊四季如春,永远是这般欣欣向荣,生机勃勃的模样。 “主人,你是要先离开灵渊回九洲治疗神子吗?”砌玉问道。 楚倾桉听到那声神子,微微一愣,“你说我兄长……以前是怎样的?” 砌玉摇头,“差点忘了主人你记不得了。你们过去一直生活在空元之中,神子早你诞生,因此主人你从未诞生起始,神子便一直守候着你。你们是空元神山所生,无父无母,但按人类算来,神子是你哥哥。” “神子生来神慧,而主人你生来清欲,所学也是神子一点一滴教你的。” 楚倾桉深吸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下,“我现在还不能走,进灵渊几经波折,如今还没有离开的法子。一来一回,定然会耽误许多时间。” 她星辰花还没找到,不知灼望能否撑得住。 “主人,你是担心那位神祇大人吗?”砌玉闻言了然。 楚倾桉没说话。忽然符纸上闪过一个消息,“楚姑娘,已有消息,请赴灵都风家。” 楚倾桉见此心中一喜。向人问了路才知原来自己已在灵都。 “姑娘也是因灵君大婚而来吧?灵君素寡千年了,等了圣女一百年,如今终于修成正果,的确值得欣喜。” “我是来赴旧友之约,请问风家在何处?” “古门隐世,姑娘去万丛花去觅觅吧。” 楚倾桉到了万丛花后,回了符纸,“已在万丛花,还请引见。” 楚倾桉在万丛花的花亭中等了小半个时辰,风轻仪便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楚姑娘!太好了,又见到你了!” “轻仪,好久不见,你爷爷好了吗?” “多谢你了,楚姑娘,有往生花,爷爷的病情已经好转。哥哥此时正在与古门其他人安排灵君大婚一事,我还是带你去家中再说吧。” “有劳了。” 风家便是安置在群花烂漫之中,无尽的蓝花楹散开在湛蓝天空中,一时竟让人分不清是花还是苍穹。 “楚姑娘,这可是我们灵渊的神花,有祈祝之力,待集愿满了,蓝花楹便会凋谢,化作一捧流星落幕苍穹一日一夜。” “灵渊的姑娘们都很喜欢这一幕,常去祈愿。所以蓝花楹一般一年凋谢一次,隔一年便又是绚烂光景。” “很美的花。”楚倾桉闻言一笑。 “楚姑娘。”一道温沉如玉的男音响起,风止月从万花之中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公子。” “星辰花其实便是蓝花楹。”风止月顿了一下,“自从千年前天外天坍塌,蓝花楹便有了谢幕星辰一幕,不过这寻常的蓝花楹并没有星辰花的效果。” 第九十九章 谁才是灼望的故人 “或许,充满灵气的灵渊罅隙中会孕育出一株真正的星辰花。” 灵渊罅隙…… 楚倾桉不由想起先前两人的对话。 “圣女在灵渊罅隙中被困百载,身体虚弱,我若作为大婚贺礼带去,灵君必然欣喜。” 圣女,恐怕她得接触一下这个圣女了,“公子,我听说与灵君大婚的圣女有所心疾,可需人医治?” “一百年来灵君的确寻遍名医,但也没什么效果,圣女郁结于心,有岂是医者能治好的?” 楚倾桉微微颔首,“我想一试。” “我知姑娘心急星辰花,只是灵君与圣女大婚在即,防备极强,恐怕不再招医者了。”风止月轻声叹道:“不妨待灵君大婚后,我再为姑娘引荐。” “来不及了。”楚倾桉微微摇头。 风止月见此,思量了一会道:“姑娘也是来巧了,过些日恰好是折春宴,宫渊中有一个宫宴。我可以想法子将姑娘带进去。” “那便有劳公子了。” 楚倾桉回了风轻仪给她准备的厢房中后,给侍女道:“我要闭关到宫宴前一天,不用送食物进来,也不要进来打扰我。” 说罢,楚倾桉将门反锁了,整个人进入了空元之中。 “阁下……阁下……”楚倾桉进去高楼,便看到盘坐在榻上,满身冰雪的人,男子纤长的睫毛已全是冰霜,整个人身上开出一朵冰蓝色的离畔神花。 楚倾桉隔空用玄力探脉,却反而被那股冰寒之气反噬了,“噗……” 她吐出一口鲜血,收回玄力。竟然连玄力也无法触碰吗? 楚倾桉伫立在灼望身前,看着依旧神祇不尘的人,手中再次运转起玄力,将那股冰寒之气往自己身上引。 “呼……”却不过半刻,楚倾桉整个人便迅速苍白了下来,仿佛山中雪女,“好强的极寒之力。” 正当她要继续时,一双冰凉的手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男子清沉的嗓音似被寒风冰凝,“不……星辰……君生……” 五个字落,灼望便再次没了声息。 楚倾桉知道前三个字是灼望让她不要再继续引寒入体了,寻找星辰花,可君生又是何意呢? 那寒气即使被引灵入体,有玄力疏解,她也能慢慢散去,可灼望显然无法自行散去。这三日,楚倾桉一直在引寒入体,可灼望却再也没有醒来过一次。 “楚姑娘,你面色怎会如此苍白?”风止月一怔,“可还去得?” “无碍。”楚倾桉微微摇头,上了飞马拉的船,“走吧。” “楚姑娘,冒昧了。宫宴只有几大世家的人与家眷可参与,每个世家至多两人,您便称是我的未婚妻即可。” 楚倾桉微微凝眸,“到时岂不是会污了公子的名声?” “岂会,倒是我损了姑娘名声。” 飞马一路长驱直入进入宫渊之中。宫渊倒不如普通的人家,是用灵石堆砌而成的宫殿,便是夜间也散发着璀璨的灵光,似银银星火,一捧流光。 宫中的花草树木都像是活物,上面散发着盎然的生机。楚倾桉注意到一条铺满蓝花楹的灵溪,溪水碧澈,泛着碎蓝色的星光,如一条星渊。 灵渊的每一帧画面都似天下山河最精粹的一幕繁华。 素寡千年的灵君可是同祂存于同一个时代呢? 楚倾桉随风止月一路到了席间,宫宴是举办在一棵上万年的空心树干之中,足足有两个宫殿那般大,它树干上开出来各种各样的奇异之花。像是一盏盏明灯照在众人上空。 楚倾桉两人皆是小辈,都只能坐靠后的位置。 很快,人到齐后,一枝翠绿翡青的藤蔓编织起一道滕桥,桥上,一个纯白帏帽半遮面的女子从桥上走来。不过清风微起,还是足以窥见神颜。 女子一袭白青渐变纱裙,如墨青丝垂止踝处,步步生莲,顾盼生辉。青丝斜插两根碧绿玉簪,落着两颗冰蓝色的铃兰,一步一轻响。她蕴着青花碎色的眉眼清绝慵懒,绯红的唇瓣边始终挂着一丝若即若无的浅笑,当真是既清且艳。 的确是美人既醉,朱颜酡些。灵渊第一美人,名不虚传。 但楚倾桉却感觉她看似慵懒的神色之下,带着一片清郁与冷淡。 她身畔跟着一个一身红衣冷清的男子。男子长眉入鬓,似笔墨刻入三分。妖冶的颜色似曼珠沙华落在苍碧之中,一支白玉灵簪却带起漫卷冷清的莲色,他扶着女子,容色平静,凤眸有情。 “珩曳灵君与圣女当真是般配。” “是啊……这般久了,托了祈灵圣女的福,才能一睹灵君之容。” “千年来,也只有祈灵圣女能让珩曳灵君做到此般了。” 听到“祈灵”二字,楚倾桉只感觉非常耳熟,她忽然问风止月,“公子可知,圣女名姓?” “姑娘为这个作何?”风止月道:“不过一百年前圣女凭空出现,大家都叫她祈灵圣女。故而不知姓,只知名,正是祈灵。” 楚倾桉想起先前在祈灵山与灼望的一段对话,“阁下似乎很喜欢祈灵山。” “想起了故人。” 究竟谁才是灼望的故人? 是这位祈灵圣女吗? 楚倾桉想到此,不知为何,波澜不起的心中竟然泛起淡淡涟漪,扰得她心绪不平。 “楚姑娘……楚姑娘……”见楚倾桉看着祈灵失神,风止月轻唤道。 珩曳坐在上首,清冷的嗓音如沉酒般,“今日既是宫宴,诸位不必客气。” 宴上都是些山灵草木变作的美人,在席间跳起舞来,蓝楹花飒飒的落下,变成一捧流光散落在宫宴四处。 祈灵失神地看着这一幕,忽然弯了弯唇,“许久不曾见过此般多的人了。” 珩曳见此,握紧了祈灵的手。祈灵挣开他的手,站起来,“有没有人与我比比剑?” “阿祈,不要胡闹。”珩曳冰凉的凤眸中带起几分无奈。 众人没有一个敢起来的。珩曳灵君一直将圣女护得极紧。 楚倾桉站起身,看着上首的女子,淡淡一笑,“我陪圣女练练剑吧。” 祈灵见此亦是一笑,“好。” 她话落,瞬间飞身而上,帏帽瞬间落地,一张惊为天人的神颜落在众人眼中。她折枝为剑,指向楚倾桉。 “蓝花楹,圣女很喜欢啊?”楚倾桉看着枝头的那一簇碎蓝。也飞身而上,青衣漫过那捧流光,摘下了一簇带着花苞的蓝花楹,“听说灵渊有生机之力,不知可能枯木生花。” 祈灵旋身而上,白青的纱裙与楚倾桉如翡的青衣似泼墨般铺开在半空,阵阵清风起,在玄力与灵力交织下,楚倾桉手中的蓝花楹盛开着,祈灵手中的蓝花楹却如散开的花瓣般逐水飘零。 待到最后一簇蓝花楹落下,楚倾桉手中的蓝花楹却已尽数盛放。 祈灵笑着收了手,慵懒的眉眼凝着楚倾桉手中那簇盛放如星辰的蓝花楹,她捂着心口轻咳了几声,“咳咳……不打了,自古生与死交替,有凋零也有盛放,这就是灵渊的神花。” “阿祈。”珩曳见此将人带回身边。 “姑娘剑意如风,可化无形。”祈灵看着台下冷清平静的青衣女子,她眉眼很淡,却又似乎容着千山万河的从容,她很喜欢,“姑娘若得空,可以多来宫渊中陪陪我。” 第一百章 风华绝代故沉微 楚倾桉颔首,将手中那枝蓝花楹递给一旁的侍女呈给祈灵,“含苞待放,是圣女剑意中的生机之力。我将它赠给圣女,望圣女能永远盛放。” “好。”祈灵接过蓝花楹放进怀中,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枝蓝花楹,似在透过它看什么,唇畔淡淡一笑。 “我幼时即学针灸之术,方才比剑之时,我便探到圣女经脉如缕,丹田气虚,恐是先天不足之气,但若通过针灸刺穴,也能保持身体康健。” “好,今夜,你便来我寝宫。” “阿祈。”珩曳无奈道,此女尚不清楚底细,又怎能随意放入宫中? “怎么,就连治病,灵君也要阻拦吗?”祈灵只是淡淡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便如此了。” 珩曳见此,只是凤眸淡淡看向楚倾桉,“姑娘,你是何人带来的?” “回灵君,在下古门风家。她是止月未婚妻——楚倾桉。” “未婚妻……既如此,阿祈在宫中烦闷,楚姑娘便多进宫渊陪陪她吧。” 待到宴席结束,楚倾桉跟在祈灵身后,一路到了断念宫,祈灵淡淡道:“飘零,将大殿关好,别放人进来了。” “若是灵君……” “拦着。”祈灵眸色一冷。 “姑娘来灵渊是所求何事?”祈灵坐在软榻上,纤细的身姿何其飘摇,她嗓音放得极轻,“姑娘体内有祈灵山的灵气,可是从九洲上来的?” “圣女敏锐。”楚倾桉见此坦白道:“我的确是自九洲来,来灵渊前,我去过祈灵山。” “你可见过一个老人?”祈灵轻轻握住了楚倾桉的手,那双深邃慵懒的眼一紧,“他……还好吗?” “见过。”楚倾桉想着那躺椅上已羽化的老人,却有些难以出声,“……他过得很好,只是数年过去了,不知阿公可还好。” “当真?”祈灵松了一口气,眉梢却微红了几分,“他是我阿公。可惜不肖女不能在他身边陪伴,让他颐养天年……若有姑娘相伴过,此生也算无憾。 “圣女是阿公的孙女?”楚倾桉微微凝眸,低了低眉,她清冷平静的眸中蕴藏着一些自责。或许她不进禁地,祈灵还有和阿公相见的那一天,是她断绝了这份可能。 “是……我已来了这灵渊三百年了。”祈灵平静的双眸红着,忽然落下了两滴清泪,“只日日盼着有朝一日再回九洲,回祈灵山,伴阿公终老……” “可一入灵渊罅隙两百年,又被……是我不孝……” 楚倾桉闻言,微微抿唇。灵渊数百年不过九洲几十年。老人守候了几十年去盼望孙儿归家,祈灵和她的兄长等待了三百年也无法回到九洲。 听到灵渊罅隙一词,楚倾桉问道:“圣女可知灵渊罅隙中有无星辰花?” “星辰花……蓝花楹……”祈灵说着,淡淡笑起来,她眸中带着旷远的眷恋,“有啊,我看了它两百年。” “灵渊罅隙的星辰花永不凋零。” 楚倾桉闻言,冷清的眸中闪过一丝欣喜。 “姑娘是为了星辰花来的?” “我有一友人,需借助星辰花之力才可恢复,还望圣女……” “不行。”祈灵微微摇头,“那星辰花只有一株……” “圣女也需要星辰花?”楚倾桉微微凝眸,听祈灵如此说,她便明白她定也有用处了。 祈灵微微抿唇,“灵渊罅隙中还有一人。” “没有星辰花,他将永远活在寂寂黑暗之中。”祈灵微微仰头,泪水却无声的打湿了冷白的脸颊,她却笑着,“我谁也救不了……” “那人是……”楚倾桉再次想到故人一词。 “上一任灵渊之主可是与长澜上神并称之人。”灼望说的故人应是…… “沉微灵主。”祈灵轻声道:“我与他相伴两百载。如今出来后,珩曳便再不许我靠近灵渊罅隙,他不愿我再去看君生。” “君生?” “嗯,风华绝代的灵渊之主故沉微,字君生。”祈灵提起他,淡淡一笑。 当真是灵渊之主。楚倾桉什么都明白了,恐怕光靠星辰花还不够,还需要灵渊之主的力量。 “灵主为何被锁在深渊罅隙?” “还不是珩曳狼子野心。大战,六界哀歌,君生同长澜上神一同祭神力以复鸿蒙,到头来却无一人落得好下场。”祈灵慵懒的眉色中闪过一丝杀意,她本想大婚之时了解珩曳,“君生因神力耗尽,元气大伤,被珩曳谋反,一朝打入灵渊罅隙,困于万古锁灵阵上,一困千载。上神献祭双目神核,倾尽神力,却被传入魔,得众生觊觎。” 祈灵说着,淡淡看向窗外,地上是花开满宫的月见草,“六界安平,海晏河清,可这些神坛之上的人呢?” 第一百零一章 阿祈,你终究是我的 楚倾桉轻吐一口气,竟是这样……灼望,为何长澜宴清会更名灼望。怕也是对众生失望了吧。 “长澜上神在我空元之中。”楚倾桉道:“祂先前消耗了太多星辰之力,如今身体化霜,我想也只有星辰花可救祂。” “长澜上神?”祈灵黛眉微凝,问道:“你是为了长澜上神才寻这星辰花?” “嗯。”楚倾桉微微点头,“圣女,你知道六界万古,还没有长澜上神破不了的阵法,但……祂需要苏醒。” “好,我会帮你拿到星辰花。”祈灵颔首,虽然祈灵也很希望长澜上神能破除困住故沉微的阵法。 但无关其他。万年以来,灵渊之主与长澜上神一直以风华绝代,高山景行并称于世,即使相居两地,却惺惺相惜。 正所谓天外天下,是灵渊。 两人不相见,却以万重山为棋,对弈于神山沧雾之中。 “珩曳……他既是将灵渊之主锁在灵渊,而非进去杀了,恐怕是有所图吧。” “他一百年前放我出来,就是想让我杀了阿微。”祈灵慵懒的眉眼闪过一丝蔑视和杀意,她只淡淡一笑,“灵渊罅隙中灵力醇厚,一旦进去,灵气便会源源不断的涌入体内,只有空净之体,例如我祈灵一脉才能受得住,不爆体而亡。” “可我又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人的刽子手呢?”祈灵淡淡看向窗外繁盛葳蕤的草木,冷笑一声。 “珩曳没有让你成功杀了灵渊之主便算了,他反倒爱上了你?”楚倾桉心中有了猜测。 祈灵淡淡道:“我本想在大婚那日了结他。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嫁给他。” “竟是如此……”楚倾桉微微垂眉。 “楚姑娘,我先试试你能不能进灵渊吧。”说着,祈灵抬手,掌中磅礴的灵力慢慢压入楚倾桉身体中,见灵力尽数被吸收,祈灵眉眼微抬,“姑娘绝世之资。” “待我大婚那日只要姑娘进入灵渊,星辰花和灵渊罅隙中的灵气定然能助上神恢复。适时还请破除万古锁灵阵。” “好。”楚倾桉点头,“可圣女一人能应付得了珩曳吗?” 祈灵身上虽灵力充裕,带有生机之力,但天生体弱,身上再纯厚的灵气都无法完全使出,根本不可能是珩曳的对手。 “他下不了手,我下得了。”祈灵微微扯唇,双眸却是淡漠冰凉。 她困灵渊两百年,君生困了上千年,皆是拜珩曳所赐。 说着,祈灵将一份宫渊舆图拿给楚倾桉,她指着长溪的源泉,“那些人没办法进去灵渊罅隙,姑娘若被发现,只管往灵渊罅隙口跑。” “灵渊罅隙入口不定,但姑娘只需记住漫卷星河剑九卿,桂花侧畔蓝花楹。” “砰砰……” “灵君,圣女和楚姑娘一见如故,还在……” “阿祈……”说完,门被推开,珩曳冰凉修长的手上前紧紧握住祈灵的手骨,“你身体素来不好,还是早些歇息。” 祈灵不动声色地挣了挣珩曳,却还是被捏在手中,她嗓音冷清,“生机之力都在我体内,何怕枯萎?” “楚姑娘,请。”祈灵身边的丫鬟对楚倾桉抬了抬手。 “灵君,我还未施完针……”楚倾桉微微低眉。 珩曳凤眸微凝,看了眼两人,漫不经心道:“本君方才探查过了,阿祈脉象平稳,楚姑娘明日再来。” “那便先告辞了。” “等等。”祈灵微微一笑,“我同楚姑娘一见如故,来去宫渊也不方便,不妨让她在偏殿休息。” “既如此,此青,你去安排吧。” “是。”一个白衣男子突然出现,将楚倾桉带离了断念宫。 “阿祈,很快便是你我大婚的日子了。”珩曳凤眸盛满笑意,一身红衣如玉如昼,坐在祈灵身边,他倒了一杯茶递给她,“雪清,你最喜欢的。” 祈灵接过,一饮而下,“多谢灵君,时辰不早了,我要休息了。” 珩曳见此,凤眸微暗,中闪过一丝涟漪,“阿祈,我待你还不够好吗?你是不是还想着离开灵渊?” “我不会离开。”祈灵淡淡道。 “你不离开,是因为祂还是因为我?”珩曳微微握了握手,他嗓音清淡,“我查过了。那个楚倾桉是从无尽谷来的,既不是灵渊人,阿祈还是离她远些为好。” “大婚在即,这对你我都好。” 祈灵微微蹙眉,“你把她怎么了?” “她既能治你先天之症,我自然留着,当座上宾。阿祈不用忧心这般多。” “你……”祈灵方说一句话,身子便软下来,整个人犹如一滩水跌坐在床榻上,不过瞬间,她清冷的黛眉凌冽地看向珩曳,“竟然下咒……” 灵渊之人,灵草繁盛,大都精通药理。祈灵更是通之又通,不可能没有察觉到毒。 珩曳淡淡一笑,走上前来抱起清癯的女子,“阿祈,这些天你乖一点,我不会动你的。你近些日便不必再出断念宫了。” 珩曳薄唇微弯,他低眸看着自己身下的女子,透着点点红光的凤眸仿佛彼岸的曼珠沙华,危险而迷人,“到时,我们的大婚,就在灵渊罅隙口,你说好是不好?” “也让祂看看,我的阿祈穿上嫁衣的模样……你说祂如今一个废人,是不是只能眼巴巴的望着啊?”说着,珩曳病态的笑起来。 祈灵闻言,却是讽刺的笑了,“可怜。” 就像一只用尽卑劣手段的败犬偶然赢了一次,便忍不住极力炫耀自己的战利品! “断念……断念,你既还是断不了念,便让我来帮你断……”珩曳修长冰凉的手指轻轻抚过女子冷白无瑕的面庞,“要怎样,你才能永远永远属于我呢……” 祈灵别过头,微微闭眸,嗓音平淡似水,“你这种背主的东西,怎么配……” “呵……”珩曳闻言却是仰头笑起来,墨发落在祈灵身上,“背主?他故沉微不过早生于天,他算什么主子?到最后还不是被我像狗一样关在暗无天日的灵渊罅隙之中。” 他紧紧攥着祈灵的下巴,两人对视着,“就连你,最终也是我的。” 说着他附身而下,薄唇便要落下,祈灵直接抬头咬在了珩曳唇上,直到出了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涓涓流下,她才呵笑着吐了珩曳一口,“灵渊只有一个主人。神坛,你还不配站。” 珩曳抬手擦过唇角的鲜血,却是病态的笑起来,紧紧攥着祈灵的下巴,“没关系,我们还有天地之寿一同度过,祂……再不久便可以化作粉齑了!” “哈哈哈哈……”说着,珩曳起身,挥过红衣将桌案上的蓝花楹挥落在地,踩过而去,“阿祈,你终究是我的。” “此青,守好断念宫,不许任何人进出!” 祈灵看着地上那一小摊血色,唇畔带着朱红鲜血,只是凄凄一笑,她用尽力气翻身下床,却一下滚在了蓝花楹旁边。 祈灵凝着远处被踩了一脚却依旧繁盛的蓝花楹,纤细的手指往前伸着,她面色苍白,双眸却幽清坚韧得吓人。 “咳咳……” 终于,她一点一点地拖着身体终于抓住了那一枝蓝花楹,笑着笑着便落下了泪水,“阿微,我一定救你出来……” 恍惚中,她似乎听到了男子沁如春雪的嗓音,“阿笑,不急。” “不急……一句不急,一百年过去了,阿微……”繁盛的蓝花楹在祈灵的手中凋谢成流光,落在她清透的泪光之中。 百年黑暗,没有我,你可难熬? 第一百零二章 笼中雀 “楚姑娘,进去吧,你只有一柱香时间。” 楚倾桉再次推开门,便看到床榻上病恹恹的人,她上前探了探祈灵脉象,微微凝眉,“又是禁灵咒。这上面下了禁制,一旦破除,他定然察觉。” “无妨,我这身子即使已修到神灵境,已至半神,却也不过发挥得了十一的灵力。”祈灵惨淡一笑,眉眼却是平淡,“不过乏力些罢了。” “他竟然用禁灵咒限制你自由。”楚倾桉微微垂眉。难道珩曳已知道云团的事了,却隐而不发? “我在灵渊,本便没有自由。”祈灵淡淡一笑,“能见得天光便极好了。” 说着,她淡淡道:“那个疯子说想将大婚举办在灵渊罅隙,但我猜这恐怕是引蛇出洞。他很害怕我会离开他,即使是再回灵渊罅隙,便必然不会再让我靠近灵渊罅隙半分。那处恐怕会离大婚之地很远。” 楚倾桉颔首,她柳眸有几分忧虑,“可若如此,你身上被下禁灵咒,连跑的力气都没有,又该如何脱身?” 距离太远,她便赶不过去救她。何况大婚守卫森严。 “不必顾忌我,能救上神和阿微才是大事。”祈灵只是平静一笑,“我会想办法拖住他。” “楚姑娘,尽快!” “罢了,还有几日,我再想办法。”楚倾桉扶起祈灵,拿出二十六根寒玉神针,“圣女,你的不足之症恐怕是血脉之因,我不能根治,但可以帮你恢复些气力。” “无碍。我的身体,我自然是清楚。”祈灵摇了摇头,“灵渊灵草繁盛优渥,调养了百年了也不见起色,此生也只能伴着它一同了。” 随着神针的幻化落下,祈灵也渐渐感觉到身上逐渐回暖。 她虽不通针灸之术,药草调配方面却是绝无仅有,“楚姑娘很厉害,不想我中了禁灵咒还有气力站起来。” “小技罢了。”楚倾桉轻轻摇头,她走到门口打开了殿门,湛蓝的天光落在她平静的眉眼上,她回头看了眼床上苍白的女子淡淡一笑,“圣女,灵渊之主的光不是这天光,是你啊。要珍重。” 闻言,祈灵微微一怔,她盯着天光下的女子,如风而立,剑意无形,的确是人如其剑,“多谢楚姑娘指点。” 楚倾桉关上殿门那一刻,一个紫衣女子忽然跪在祈灵身畔轻声道:“圣女……” “咳……噗……” 祈灵闻言一口鲜血骤然喷在了地上,“他竟敢……!” “圣女,您莫要动怒,还请注意身体。听桉殿下此刻无碍,只是还要尽快将人带回来才是。”皎白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果然是狼子野心。”祈灵看着地上的鲜血,微微掀眸,眸中盛满了冷光。 …… “楚姑娘。” 楚倾桉方回偏殿便被此青拦住了去路,男子剑落身侧,“灵君有请。” 楚倾桉看了一眼身前的剑,“你们灵君请人的方式好生特别。” “有用就行。” 楚倾桉微微垂眉。这宫渊中人,个个都是老怪物,境界最低的都在天灵境,何况珩曳身负神力,强取定然不可取。 灵力馥郁的大殿之中,一身红衣的男子静坐在一片冰莲花之上,他透着淡淡红光的凤眸微掀,“楚姑娘,昨日碍于阿祈,本君一直没来得及问你——禁灵咒是怎么破的?” 一阵威压溢散开来,楚倾桉强压下喉口那股上涌的鲜血,淡淡一笑,“灵君说笑了吧?我不过一介蝼蚁,如何破得了禁灵咒呢?” “你身上有它的气息。”珩曳淡淡道。 说着,他挥了挥手,忽然一个笼子从天而降将楚倾桉关在里面,“若非阿祈,你昨日便该进来了。” “把它交出来吧。” 楚倾桉微微蹙眉,那个“它”恐怕指的不是云团,云团在她的空元中,不可能还有气息,她淡淡道:“我是吸收了无尽谷海下的所有灵气,也见到过一个云团,但帮它破除禁灵咒后便因为大量灵力涌入而晕倒了,再醒来海水便死气沉沉了。” 珩曳看了楚倾桉一眼,眸光淡漠冰凉,“你最好在说实话。” “我能治圣女不足之症,还请灵君手下留情。” “不足之症?只要阿祈无病无痛,长命天地即可,不足之症不过是让她用不了太多灵力。”珩曳淡淡道:“有我护她,她也不需要太厉害。” “我第一次见圣女,便能发现她眉宇间的慵懒随性。这样的人,灵君想让她做你身边的笼中雀吗?” “有何不可?——不困着她,她早就飞远了。”珩曳冷笑了一声。 第一百零三章 砍断所有蓝花楹 楚倾桉微微摇头,与这样的人如何说得通。恐怕百年来,他已看惯了祈灵的冷脸,又对灵渊之主又恨又惧。 “那一套针灸之法若不施完,恐怕圣女会受经脉尽断之痛。”楚倾桉低眉道。 “你用她威胁本君?”一股厚重的威压袭来,楚倾桉骤然喷出一口鲜血,却是淡淡道:“不敢,圣女筋脉虚无,我只能以此重铸。” 珩曳长眉微蹙,音若寒潭,“每日只许去半柱香,不要言语。” “这灵渊有何人奈何得了灵君,灵君未免太谨小慎微了。”楚倾桉微微扯了扯唇角。 珩曳没看楚倾桉,挥手便消失在了原处,牢笼也跟着往地下沉去。 黑暗与冰凉瞬间扑面而来。楚倾桉抬手轻触在冰凉的栏杆上,忽然轻笑了一声。 黑暗,孤寂无声。这就是立于神坛的代价。 皇者,孤也,帝者,寡也。高峰者,亦也。 …… 一向青翡的灵渊此刻布满了红色玫瑰,千里桃夭一瞬开。朱红的流苏祈福带挂得四处都是。一到夜间便宛如流光,似漫天桃夭,共赴云华。 一向冷清的宫渊,此刻很热闹。 “听说圣女过去住在人间,灵君为了圣女开心,还沿用了人间的习俗呢。” “是啊,半年前灵君便在准备千里流华嫁衣了,是侵泡了琼月潭灵水的云烟缎,薄如蝉翼,清透碧华,还有温养身体之效。加以千山红的玫瑰晕染,红如朝霞,朱色冶美。” “圣女如此貌美,若穿上那身嫁衣,定然貌倾六界。” “可圣女最近总是恹恹的,不知明日可有气力离榻。” “可不是,灵君对她那般好,若是我,恐怕晚间做梦都会笑醒,圣女怎不领情?” “是啊,因圣女体弱怕寒,灵君每日都会为圣女输送生机之力,以至圣女体内生机之力繁盛……可圣女哪次不是对灵君冷脸,实在是不识好……” 飘零路过听到这些声音,长眉微拧,“都给我闭嘴,都这般喜欢嚼舌根子,是想被拔舌头吗?” 听到飘零的嗓音,那些人赶紧诚惶诚恐的离开了。 “圣女。” 楚倾桉被放进来后,连上前为人把脉,“你这是气急攻心了,怎么回事?” 祈灵躺在榻上,只是淡淡一笑,“别问我了,他是不是将你关起来了?” “圣女如何知道?” “他的性子不难猜,狂妄又谨慎,的确难对付。”祈灵微微眯眸。 “圣女是……” “不必一口一个圣女了,我叫钟怀笑,字祈灵。楚姑娘不妨叫我一声阿笑。”祈灵清邃的眸子盯着楚倾桉。 “好,那阿笑便唤我一声兮之吧。” 祈灵抬手,微凉的手心覆在楚倾桉手上,她闻言一笑,“昔年我娘作为灵渊圣女却怀至宝化灵针私逃至九洲,在祈灵山生下我和兄长钟淮清。可惜十二岁那年我便再次被带回了灵渊,被关灵渊罅隙两百年。他们不知化灵针在兄长身上,珩曳又将兄长派去了北寒之地,至今生死不知。” 化灵针……听到这三个字,楚倾桉心尖一震,这就是六域之器其一,没想到在灵渊,还被祈灵的兄长带走了,没有踪迹。 她又该如何拿到呢? 不过若是祈灵知道鬼气和魔气已渗漏九洲,她定然也是甘愿奉上的。 只是还得找到她的兄长。 “但前些日我感知到了兄长的下落,他修的是醉青山,匿息如化雨。兮之既能破了禁灵咒,想来得了上神真传,可否以我之血设下九重牵绊,兄长若能脱身,自然会回到灵渊找到兮之你。”说着,祈灵拿出一小瓶鲜血给楚倾桉。 “阿笑放心。”楚倾桉看了祈灵苍白的面庞一眼,接过那瓶鲜血,“是心头血吧?” “别动。”楚倾桉手中玄力覆上祈灵心口的位置,见人红润不少才停下手,施以银针。 “兮之,珩曳与鬼界有勾结,他定是凭此想要彻底杀了阿微,你也小心那些阴毒手段。” “鬼界?”楚倾桉轻轻拍了拍祈灵纤细的手,“阿笑放心。如今当务之急便是救上神和灵渊之主。” “千年以来,灵渊已成珩曳的掌中之物。到时还需先离开灵渊再从长计议。”楚倾桉微微抿唇,“此次,阿笑,便不必搭太多灵渊世家进去。“ “我心中有数。”祈灵双眸紧盯着一旁桌案上凋谢的蓝花楹,她眉宇清淡平静,“小不忍,则乱大谋。” “今日是你我大婚前最后一次相见,兮之不必念我,我自会保全好自己,待你们离开灵渊。”祈灵微微一笑,“若有可能,我会想办法离开灵渊,你们不必回来。当然,珩曳与鬼界勾结一事,我不能不管,留在这,也好待日后做个内应。” 祈灵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双眸却清幽如星辰流光,“兮之,保重。代我向阿微问好。” “阿笑,一定要以自己安危为重。”楚倾桉从空元中拿出一束蓝花楹放在祈灵枕边,她淡淡一笑,“以玄力温养过的,不会凋谢了。” “谢谢。” “此青!”祈灵向外喊了一声,随即白衣男子进来恭敬垂首,“你去叫珩曳来见我。” “……是。”此青犹豫了一会,反正也是拗不过圣女的,随即低声应道。 不久,珩曳一身红衣抚过门槛,他冰凉泛红的凤眸带上一片东风,仿若沁入碧澈之潭,他轻声道:“阿祈可是想我了?” 祈灵淡淡吐了口气,她看着珩曳,眉眼慵懒平静,“有楚姑娘开导,我想通了。你皮囊尚可,待我也好,我又何必一直想着那些虚无缥缈的人呢?” 闻言,珩曳虽知是昙花一现,竟还是忍不住一笑,对楚倾桉脸色也好了不少,“阿祈能想通,我很开心。” 祈灵凝着珩曳,“不要再拘着楚姑娘,放她回风家吧。我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也不该耽误了她。待我明日大婚,再请她入宫。” 珩曳犹豫了一下。 “阿曳,我好不容易请求你一次,你也要拒绝吗?”祈灵温懒的嗓音冷了几分,“将幻灵珠放在楚姑娘身上,我要看到她安然回风家无事。否则,我便亲自送她。” 珩曳听到那声“阿曳”,眸中止不住的笑意,他颔首,“好,既然阿祈如此说了,我岂有不从。” “此青,带楚姑娘离宫。” 祈灵一直盯着幻灵珠中的画面,直到看着楚倾桉到风家才吐了一口气,“好了,我累了,灵君回去吧。” 珩曳坐这陪着祈灵看了一路的楚倾桉回风家,见祈灵开口就是赶客的口吻,他薄唇微抿,不由凉薄一笑,“阿祈便是这样用完就扔的,便是演……” 他凑近祈灵,微凉的鼻息落在祈灵鼻头,一股淡淡的千彧雪莲香味散开。他低眸看着女子那平静慵懒的眉色,嗓音低沉缱绻,“阿祈……何不演久一点?” “昙花一现,南柯一梦,都好。” “既是虚妄,又怎会长久得了。”祈灵微微闭眸,冷白的面色冰如三尺寒潭。 忽然,珩曳看到祈灵枕边那簇蓝花楹,瞬间将其拿起紧紧握着,他恍惚一笑,低声道:“你还是想着祂?” “灵渊神花,谁不喜欢?我本便喜欢蓝花楹,与谁又有何关系?”祈灵微微咬牙,用尽气力才抬手夺过蓝花楹。 “倘若大婚后,阿祈还是忘不了。本君便下令,砍断灵渊的所有蓝花楹。”珩曳站起身,病态一笑,嫣红的唇瓣宛如朱血。 “疯子!”祈灵转过身子,压实了被褥。 “哈哈哈哈……阿祈……我们来日方长。” 第一百零四章 钟淮清 楚倾桉方到风家,风止月便出来了,“楚姑娘近日在宫中可还好?” “无碍。”楚倾桉微微摇头,她回头看了眼宫渊的方向,眸光晦暗,“只是明日便是圣女大婚了。” 楚倾桉低眉道:“风公子,我要修习,还请帮我找一处娴静无人之地。” 风止月点头答是,也未再多问,他眸光落在楚倾桉清瘦了不少的身形上,“后山是我族禁地,楚姑娘放心进去吧。我带你去。” “有劳公子。” 风家禁地在一片高山梅林之中,有薄雪覆盖着着红梅,宛天地朱坠。 “竟有薄雪。” 风止月拿过一件鹤氅递给楚倾桉,他唇带淡淡笑意,“外界都说灵渊四季如春,其实灵渊四季一时。高山雪薄,恰种了些红梅。” “红梅孤傲,雪色洁白。”楚倾桉接过那件鹤氅,点头谢道:“多谢。” “楚姑娘注意身体,家中还有事处理,我先走一步。”看着楚倾桉披上鹤氅,风止月淡淡一笑,点头颔首道:“楚姑娘,若有事需要,我定然全力以赴。” “好。”楚倾桉披着鹤氅进入红梅深林之中,她看着这一片雪原淡淡吐了一口气,扔出灵石,将祈灵的心头血涂抹指尖开始布阵。 红色的血线绕着这白雪仿佛红燕,栩栩如生,霎时起舞。 白雪与红梅鲜血交织着却渐渐结出一片冰心,宛如带了温度,让周遭的白雪骤然融化了。 楚倾桉手中的玄力骤然喷发,挥舞起大量的白雪飞旋,青衣如千山往复。 忽然,冰心骤然破碎,血色骤逝,金光闪过,一个白衣如雪却血色斑驳,美得雌雄莫辨的人骤然出现在了红梅之中,他发如冰雪,似漫天舒卷,白蓝落于踝处。侧眸看去,美人长发如瀑,凤眸长眉,薄唇玉面,鬼斧神工的侧颜被光影交错出遗世独立,低眉可见春山台雪,侧眸可见千山月下。 轻薄的白衣透着斑驳血迹,被风吹得冽冽,落地后,他抬眸看去楚倾桉,眉色微冷,“姑娘怎会有阿笑的心头血?” “公子,既被珩曳灵君派去北寒之地寻找神迹,自然应当知晓阿笑被困在宫渊中,明日便是她与灵君大婚之日。” 钟淮清闻言,入鬓的长眉微抬,“我非是被派去的……” “阿笑若不愿,我定带她离开。”钟淮清凤眸中闪过决绝之色,音若菩提,“只是九重牵绊无法让我一直留在这。恐怕……也只能撑到明日。” “已够了。”楚倾桉颔首,“阿笑大婚只当是权宜之计,灵渊之主被困灵渊上千年,如今只待明日便可打破了。” 钟淮清看了看一旁红梅,它们凌寒而上,他微微垂眉,“百年了,阿笑依旧没有放下祂。” “怎么能放下,又怎么可以放下?”楚倾桉淡淡道:“六界尚在,怎能让神祇寒心。” “既是姑娘所想,亦是阿笑所想,姑娘需我怎样做?”钟淮清轻咳了几声,斑驳的血迹晕染在白衣之上,分外惹目。 “阿笑说公子修习醉青山之术,隐匿如化雨。明日大婚恐怕离灵渊罅隙尚远,但定然会有许多人守在那,守株待兔。”楚倾桉说着,抬头看向钟淮清,“不知公子的醉青山可能瞒过那些人?” 钟淮清微微点头,冰蓝的长发落在身侧,弱而有力,“可以。” 他已至上神境,早已踏步入神,只是此刻身困神界遗址,他无法脱身。此刻有九重牵绊召回,他才得以喘息。 “那就有劳公子了。”说着楚倾桉抬手,手中骤然多出二十六根寒玉神针,“公子灵力运用过多了……” 神针落下,钟淮清也未曾闪躲,只是待那无穷针法落下,他凤眸中微闪过几分诧异,“世间倒是难有姑娘此般好的针灸之术。” 可惜化灵针此刻亦被他困在神界遗址。 “公子称谬了。”楚轻桉微微一笑,“你身上负伤颇多,恐怕神界遗址不是那般好闯的。” “不好闯,但必须要去。”钟淮清微微摇头,冰凉的凤眸带着淡淡的琥珀色,仿佛雪空下最净白无瑕的纯色灿玉。 “冒昧问一句,公子可是在找什么?” 钟淮清在她身上闻到了蓝花楹的味道,他知道那是妹妹最喜欢的花,自从从灵渊罅隙出来后,她便常常盯着蓝花楹失神。因为,灵渊罅隙中有一株开得最繁盛流光的。 “既是阿笑的朋友,告诉你也无妨——” 第一百零五章 我不是局外人 “鸿蒙扇。” 随着男子话落,楚倾桉平静的心湖中仿佛被投入了一枚石头。 竟又是六域之器。 怪不得会被困在神界遗址之中。 楚倾桉问道:“公子实力如此高强,何不回来带走阿笑,再去寻。” “这想来是阿笑也愿意看到的。”钟淮清嗓音淡淡,仿佛散在了雪风之中,“鬼气和魔气开始渗漏便意味着六界秩序的失衡。” “况且……”说着,钟淮清淡淡一笑,即使有傲雪红梅作衬,也依旧无奈温沉,“阿笑不能,也不愿离开。” 竟是如此敏锐……楚倾桉平静的声色中带了两分钦佩,“不瞒公子,我也正在找六域之器,想要重修六界秩序。” “那也好。”钟淮清闻言颔首,“人人皆道化灵针在我身上,但其实,它就在宫渊。我被珩曳的人追杀,一路到了神界遗址中,才摆脱了他们。” “那可否拿回来?” “恐怕此次是不行了……”钟淮清低眉看了眼自己满身狼藉,只是清浅一笑。 “如此,救人要紧。”楚倾桉颔首,“公子带我进入灵渊后,便可去看看阿笑。” 钟清淮微微握了握拳,闭眸轻声道:“阿笑生性骄傲,不愿别人看到她满身狼藉时。她倘不肯离开,我去了,也只惹她烦忧。” 看来兄妹两人心中皆藏了事,见如此,楚倾桉微微折过一支红梅道:“红梅凌寒孤傲,蓝花楹平静冷漠,两位都是孤者。惺惺相惜,心心相念,见一面也是好的。” 闻言,钟淮清抬手握着白衣上系着的那一颗蓝彧,凤眸温润,淡淡一笑,“也好。” 他何尝不想多看看她,可惜身负宿命,又有事相悖,孤者总也自傲。 “我不过能在灵渊呆上两日。人多眼杂,明日清晨便在此恭候姑娘。” “梅中风雪盛,公子保重。” 钟淮清微微抬眸,看着这梅林中的一草一木,当真是好久不见了,他淡淡道:“醉青山沐雨春风,不过一点风雪罢了。” …… 翌日,嫁娶之日,宫渊中的人忙得团团转。 祈灵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一时竟也不知是冷白还是苍白,只能任由人摆弄。 飘零将朱红的口脂轻轻涂抹在祈灵菲薄的唇畔,言语含着淡淡的笑意,“圣女,昨日下雪了……不过薄雪压不过翡绿,倒是别有风趣。” “雪……”祈灵闻言,清郁的神色微变,抬手将窗户打开,看着远处高挂枝头的蓝花楹落了一层白雪,却依旧美得晶莹璀璨,难掩那抹平宁深邃的蓝紫色,她不由淡淡一笑,“不过是些许风雪罢了……” 飘零见祈灵笑了,那眸中笑意才真正实了些,她轻声道:“是啊……风雪终有停下的那一天,停不下便驻足观赏一番银装素裹,终究会守得云开见月明的。” “飘零,百年了。”祈灵见此握住了飘零的手,“身边也只有你了。” “圣女是青山明月,又岂在朝朝暮暮。”飘零细细描绘起祈灵的眉色,“圣女这蛾眉好看极了……” “替我更衣吧。”祈灵不过说了两句话,此刻站起身来竟有几分气虚,“飘零,我不是看不透,只是……我不是局外人。” 正所谓观棋不语真君子,身于棋盘,再聪明的人竟也比不上局外之人。 朱红的嫁衣很快便覆在女子冷白的肌肤之上,墨发红唇,的确是齿如瓠犀,螓首蛾眉。 她穿着这身嫁衣伫立于风雪殿前,踝处的青丝冽冽生风,绝世独立。她抬手接过片片飞雪,冰雪之色倒是让她触之伤怀,“不知哥哥可曾怨我?” “圣子一向淡泊,唯一能引动他情绪之事也唯有圣女你了。又岂会怨怼您?”飘零轻叹了一口气,“只是,您愿圣子离开灵渊,圣子又何尝不愿您能离开?以自我为渊何尝不让在意之人心痛?” “是啊,自以为是,殊不知对于哥哥,反倒是更令人心痛的。”祈灵凤眸微红,风雪倒是越发凉了。 “灵后,火凤接驾了!”几个侍女忽然出现。 “飘零,陪我一同进去吧。” 飘零扶住祈灵的手,这一向慵懒平静的人,手却在发抖,“圣女,飘零会陪你。” 祈灵深吸了两口气,眉色平静了两分,仿若东风拂过片片浮华,让人不得不安宁,她淡淡道:“下雪了,本宫想去玉山看看红梅,让灵君亲自来接我吧。” “……是。” 这边,楚倾桉两人一路循着桂花清香而去,一路竟是冷清。 钟淮清微微抬手,感知到那股淡淡春风意,他凤眸微凝,在这东风下的风雪中轻轻闭眸,却是尾稍泛红,“阿笑已为我们铺好了路。” “是东风意吧。”楚倾桉也渐渐感受到那股淡淡暖意,生机之力,唯心正,不可视。这条路本便早早被东风意掩盖了。 听闻东风意能让人在三尺寒渊之中依旧温暖如春,只是极度耗费灵力,需心怀东风,明心清神,故极难练就。 祈灵如今身负禁灵咒,使不出灵力。恐怕这百年来她早便参破了灵渊罅隙入口变幻规律。 这场薄雪,也在意料之中。 楚倾桉低眉感受着这淡淡暖意,平静清冷的柳眸微抬,忽轻声一笑,“公子,有这东风意铺路又何须你再回来呢?” “是啊……何须我再回来呢?”钟淮清张开手掌,掌心中落下片片白雪。 那年,女子低泠如涧的嗓音散在凋零的蓝花楹中,“哥哥不要怪我,阿笑之心如白雪可鉴。” “因为思念。”楚倾桉淡淡道。 兄妹之谊,如她同兄长,想目睹亲人安好。 “阿笑总是这般。分明什么都铺就了,唯独没有铺就自己的路。” “那公子便替阿笑铺就她的路。”楚倾桉淡淡道。 钟淮清琥珀色的凤眸中闪过一丝涟漪,替她铺就……是啊,这一百年来,其实他也在为他的妹妹踏雪寻梅啊。他冰蓝色的发丝上染上淡淡白雪,如白梅初绽,手中瞬间出现一缕生机之力,如回旋之风,弥漫桂花,转眼之间,斗转星移,一座剑阁瞬间出现在桂花树侧。 “闭眼。”钟淮清低声道。 一阵扑天的灵压袭来,向是瞬间将人拍入地下三千尺。分明鼻息之间还留着桂花清香,人却仿佛骤然坠落深渊。 “可以了。”钟淮清缓缓睁开凤眸,却只见得一片黑暗。 “灵渊罅隙黑暗无光,灵力并不能为你带来光亮,只有星辰花的盛放可带来萤火之光。你想要的那株星辰花十年盛放一次,你只需等待即可。”钟淮清眸色平静,只是淡淡道:“入了灵渊罅隙,也不必怕他们进来。我便先离开了。” “公子……距离此次盛放还需多久?”楚倾桉听着那声十年,柳眸微凝。 “不久,姑娘来得幸运,待十数天便是。灵渊之主就在星辰花的遥遥相对的另一头。” “如此……岂非萤火之光也见不得。” “是啊,分明看不见。可阿笑却因祂此般执着。”钟淮清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姑娘保重。” 话落,男子的身影骤然消失在了灵渊罅隙之中。 楚倾桉盘坐在这寂静黑暗之中,淡淡吐了一口气,“阿笑啊阿笑,还有十数天,你也不拖到那一日。你是不愿我们出来后对上珩曳吧?” 钟淮清远离灵渊百年都能推算出星辰花盛放之时,她又如何不知呢?可她偏偏任由珩曳将大婚定在这一日,即便灵渊之主救出来,大婚也已成定局。只能离开灵渊,从长计议。 第一百零六章 一百年言爱岂不可笑 “阿祈,你还是如此。”珩曳一身朱红长衣落于玉山梅林之中,他抬眸凝着前方红衣如绸的人。 冰霜梅枝,女子清癯的身影压在一枝红梅上,桃花酿的酒香醉人,那种平静慵懒像一阵东风带人回到往昔。 珩曳冰凉的凤眸中带起淡淡缱绻,“如此可爱。” “灵君陪我在这观观红梅吧。”祈灵微微垂眉,只是平静一笑。 “阿祈,我喜欢你的笑容。”珩曳望着前方红衣妖冶之人,略有几分失神。她本便是慵懒随性之人,骨子里又带着深邃宁静。他一直知道她是爱笑的,可百年了,却也只有今日他依稀还能见到曾经那个快意慵懒的人。 红衣张扬,也只有祈灵能穿得这般慵懒冰清。 “红梅孤清,是哥哥最喜欢的花。”祈灵淡淡一笑。 “阿祈,你可怪我?”珩曳微微握拳,“他是你最亲的人,即使他叛逃灵渊,我也并没有对他赶尽杀绝。” “是没有此心,还是无能为力?”祈灵淡淡道,平静非常。 “阿祈……” “珩曳。”这是祈灵第三次叫了他的名字,这是最平静的一次。 珩曳心尖微微一怔。 祈灵淡淡道:“相敬如宾,我可伴你。” 说着,祈灵手中一把寒冰之刃落在颈侧,“若出离陪伴,你如今便杀了我。” “……好。”珩曳见此,微微仰天,凤眸微红,却是一笑,“阿祈,我等你,百年不够,我便等你千年,万年。” “帮我把禁灵咒解了。” 珩曳飞身上前,夺过祈灵手中的刃,将人抱了下来,玄黑色的鹤氅落在女子身上,“阿祈既然惧寒,便不宜在此久留。禁灵咒……待大婚结束,我自然解开。” “阿祈既然喜欢山间风月,我便抱着你一路走回去吧。”珩曳看了眼女子微冷的眉色,却只是平静一笑,哪怕是相敬如宾也好,他会将世间最好的一切全部捧到她面前。 他总是会给她时间忘却的……毕竟,祂马上就要魂飞魄散了。 珩曳从玉山一路将人抱回宫渊大殿之中,已至黑夜,满空的长明灯放于苍穹,两人身上积了一片雪,只是有他输送的生机之力,祈灵身上却带着淡淡暖意。 “灵君总算是回来了。我们可是吃了一天的无人席。” 众人在这殿内候了一天,这才见到人影也是不易。 “灵君,该拜天地了。”一位老人提醒道。 “阿祈身子弱,我抱着她一同。”珩曳淡淡道。 “拜天地!” 世间也只有天地足够让他拜了。故一拜便已结束。 “送入洞房!” 一路走进朱红的殿内,珩曳将人轻轻放在床榻上,如获瑰宝,他低眉盯着床榻上睫毛轻颤的人,不由轻轻一笑,“阿祈装睡都装得这般不像。” 祈灵骤然张开双眸,淡淡道:“解开吧。” 珩曳一笑,“早便解开了。” 祈灵这才发现……生机之力竟然无声无息便解开了禁灵咒。 “你去地上睡。”祈灵拉过一旁被子。 “好。” 珩曳的乖巧实在让祈灵诧异,这个疯子如今倒是学会克己复礼了。实在是奇怪。 “我从不与死人争长短。”祈灵忽然想起珩曳说过的话,她双眸微眯。他与鬼界勾结,将听桉送去鬼界为质,不成是为了彻底杀了阿微? 她淡淡道:“许久没有见过小桉了,怎么今日大婚也不见他?” 珩曳不慌不忙道:“历练去了,恐怕困在哪出洞府了。” “嗯,你差人去找找,这般久了,我想看看他。” “好。” “既是新婚,你明日带我去看看月湖吧。” “月湖在离宫渊最远的曦泗之地,阿祈的身体可吃得消?” “不是有你吗?”祈灵淡淡一笑,“你不会出事的,对吗?” “对。”珩曳凤眸中闪过一丝晦暗,已经应道。 半夜,珩曳忽然出现在大殿之中,“此青,灵渊罅隙没有人进出吧?” “没有。” 此青不解,“灵君为何明知灵后用意,却偏偏不避?” 珩曳只是淡淡道:“偏爱的好处便是有恃无恐,我若连这点都无法给她,这一百年言爱,岂不可笑?” “此事有你在宫渊坐镇,本君也放心。”珩曳冰凉的凤眸中闪过一丝狠辣,“记住,一定要让祂魂飞魄散了。” “这个灵渊终究不是他故沉微的。”珩曳握紧了拳头,为了那一刻,他已蛰伏千年了,这故沉微当真是命大,神力几乎竭尽,又被锁灵渊罅隙千年,竟然还能活蹦乱跳。 第一百零七章魔界又何不是上神子民? “应该……还有半刻钟了。”楚倾桉平静的眸光散在黑暗中。 “主人,有东西弥漫进来了。”砌玉忽然道。 “鬼界之气。”楚倾桉忽然站起身,却摸索不到任何东西。 “好像是鬼炁!”砌玉一惊,她急忙道:“竟然有这般多鬼炁,它弥漫速度虽满,但会吞噬魂灵,还融于灵力之中。主人,你快离开灵渊罅隙!” “不行……”楚倾桉微微垂眉,“我不能走。我走了灵渊之主和星辰花都拿不到。” “有没有办法能让星辰花快速盛放?” “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砌玉摇头。 “阿姐……快将上神放出来。世间唯有祂能控制星辰之力。”云团的嗓音忽然响起,“祂身上的神息或许能让星辰花感受到。” 楚倾桉见此,赶紧进入了空元之中,将结满了冰霜的人抱了出来,就在人落入黑暗的那一刻,祂身上的神花骤然闪过一片神光,万千灵力都变得虚无回旋在祂胸前。 丝丝缕缕的粲蓝宛如流水落花般从远处飘零而来,宛如黑暗中的一片星河湾落。 遥远的黑暗之中,恍惚有一棵参天的树木,顶部盛放着一株永开不败的星辰花,周边流转着比月色还耀眼的璀璨。 “阿姐,是星辰之力在汇聚!” “要开花了!” “上神……上神的手动了!” 云团见此,连忙道:“阿姐,快将星辰花摘过来给上神服下!” “云团,你留在这护好上神之躯。”楚倾桉见此,连忙循着那抹粲蓝飞身而去,“砌玉,你往星辰花对面去,找到灵渊之主的位置。” “咳……”越是靠近星辰花,便越是有一股强大的灵压向着楚倾桉压来。 她屏息,手中运转着玄力,依旧向前而去。 却在十米之遥骤然被掀飞。 “噗……!”楚倾桉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主人!”砌玉眸色一紧。 “阿玉,打开上清炉,将我送去星辰花旁边。” “主人,你承受不了的,星辰花旁边的神压更盛!” “快。” 砌玉见此,只好将上清炉祭出。 楚倾桉从上清炉中出来后,修长的手瞬间握住了星辰花的花柄,一股寒霜之气骤然侵入她体内,指尖开始寸寸结霜。 楚倾桉额间青筋暴露,冷白的面庞滴落着冷汗。她另一只手中的寒玉神针骤然封住了自己的几大穴位。 整个人都在颤抖,握着星辰花被神压掀飞出去。 “主人!馄饨快接住主人!” 馄饨骤然蹿出,伏着飞出去的楚倾桉闪电般回到灼望身边。 楚倾桉撑着身子将手中的星辰花放在灼望身前,结霜的掌心引出玄力温和的将丝丝缕缕的星辰之力导回灼望体内。 “阁下……快醒醒……”楚倾桉嗓音嘶哑,“咳……” “主人!鬼炁要弥漫到灵渊之主那边去了!” 楚倾桉撑着身子站起来,手中神翎骤然飞至上空,指引着方向。 “馄饨,带我过去。“ 馄饨闻言骤然扑上来驮着楚倾桉便向着砌玉冲去。 “小心一点啊!”砌玉感受到周遭的风墙,躲过去拍了馄饨的脑袋。 星辰花如今正在灼望身边,此刻在此地竟勉强还有几分光亮。 这里隐隐约约能看到密密麻麻的红色丝线如蜘蛛网一般束缚在黑暗的地表,如蚀骨的血虫。紧紧吸取着地下的精华。 从楚倾桉踏进这里,它便像无垠的天地一般笼罩着这片黑暗,让人毛骨悚然。楚倾桉深吸了两口气,既是这副光景,倒不如黑暗平淡。 “沉微灵主。”此地太宽阔,楚倾桉喊道:“沉微灵主。” “星辰花又盛开了。”一道清浅的嗓音似三千里月色倾泻,皎白清润,“可惜,你们不配带走。” 忽然阵中起了白雪,有片片青叶落过楚倾桉眼前,不过一瞬,她便像是陷入了另一个世界。 “是阿笑……”楚倾桉三字方落,一切复归黑暗。 “抱歉。” 楚倾桉被那阵风带到了阵中,在点点粲蓝的萤火之光下,她只能看清阵中人的一双桃花眸。粲蓝清醉,如明月又如高山,楚倾桉看着那双似沉淀千年风华的眸,心下一震,这真是一双漂亮得过分的眼睛。 见过这双眼后,楚倾桉才真正明白了一眼惊鸿,原是形容此。 “误伤姑娘,我以为是珩曳不死心。”霁月清碎的嗓音响起,“阿笑可还好?” “灵主放心,阿笑……一切都好。此刻星辰花在长澜上神身畔,祂星辰之力耗费过度,需要灵主与星辰花。” “一切都好……便好。”那嗓音迟凝了两分,后淡淡道:“晏清……将祂和星辰花一同带过来吧。” 楚倾桉见此,淡淡道:“馄饨,将上神带来。” 随着星辰花的璀璨,楚倾桉也终于看清了阵中人,祂就像那日海中的云团般被粗大的锁链紧紧锁住了四肢。在这暗红血色的涟漪下,他如同万丈绯红下的白衣神祇,每一根青丝都像沾染了千里月华,在无边夜色下拥簇千里清昙,让平芜尽头起春山。 “怎么会这样?” “主人,鬼炁来了!” 故君生见此,随着抬手,锁链哗哗的响着,“为了杀我,他竟寻了七色鬼炁。” “灵主可有办法?” 故君生看向楚倾桉身边的馄饨,淡淡一笑,“你身边这个小宠是混沌吧?” “混沌食万物,不过它受了伤。”故君生抬手,漫卷的生机之力如同长夜春风,徐徐拂向馄饨,将它的毛发都变得乌黑黝亮。 楚倾桉只感觉自己落入了千里东风之中,似乎落花碧潭正在脚下,清润和缓。恐怕春风意便是这位灵主教给阿笑的。 祂方收手,便低眉吐出一口鲜血。馄饨飞掠了起来,大口吞噬着周遭的鬼炁。 “灵主可还好?” 想来有这阵法压着,故君生是不能动用神力和灵力的,唯有生机之力不受约束。 “无碍。”男子青丝落在眼前,祂看着身畔白衣冰霜的人,修长冰凉的手拖动着锁链抚过灼望的眉心,丝丝神力如同曜日之光般开始注入灼望体内,星辰花也渐渐开始凋谢。 灼望身上的冰霜开始渐渐消散,离畔神花也慢慢回到灼望体内。 “咳咳……噗……”神力耗尽,故君生骤然吐出一口鲜血,他却是抬袖云淡风轻的抚过唇角,侧眸看了眼缓缓睁开双眸时一条白绸瞬间束眼的人,“晏清,这倒不像你了。” 星辰花彻底枯萎的那一刹那,灼望身上爆发出一阵星辰之力,灵渊罅隙中骤然光亮如昼,他嗓音清徐,如八百里昙花,簇簇花开,“君生,好久不见。” 随着灼望站起身来,两人白衣相对,故君生云淡风轻的望着眼前白绸束眼的人,“不曾想你我还有再见一日。” “他竟拿万古锁灵阵困你千年。”灼望感知到周遭的阵法,清沉的嗓音凉薄了两分。 故君生只是淡淡一笑,“你我那日,不是早就料到了结果吗?” 灼望白衣轻起,祂没有说话,只是手中运转起星辰之力,骤然斩断了万年寒铁,粲蓝的星光以复杂的规律落向阵中。 不过片刻,周遭的红线骤然消失,故君生却倒在了地上。 灼望上前将祂抱起,面向身边平静清冷的楚倾桉,清沉旷远的嗓音响起,“多谢,兮之。” 楚倾桉闻言不由一笑,“上神该不该向我介绍一下自己?” 男子清徐的嗓音似骤然刮过万里雪域,带起千山雪域的神光,“我叫长澜晏清,海晏河清的晏清。” “长澜……晏清。”楚倾桉低眉念了两声,荒芜冷清的柳眸微弯,“你已知我字兮之,我便不多言了。” 灼望闻言,不由轻轻弯唇,当真是一夜春风,千树万树梨花开,祂道:“我知。” 楚倾桉想着祂第一次告诉自己的名字,灼望,她轻声道:“古籍有载,上神入魔,遭天下人唾弃。可代天道掌六界,魔又何曾不是上神的子民?” 第一百零八章 感其心诚万余年 “不知何时,已有界限。”长澜晏清只是平静道:“只是……人心,人性,不是我需要揣测的东西。” 他作为千古真神,亦不过是在其位,谋其职。 “上神心有大爱。”楚倾桉道。 长澜晏清微微抬头,那嗓音极尽清旷,如自远古而来,“我又怎怀如此大爱,不过是感其心诚万余年,不忍中断……” 楚倾桉看着面前矜贵绝尘的人,一时惊艳于他的绝世风华,一条白绸不足掩盖。 亦震慑于他一声平淡的话语。千年寒苦,万众唾骂,最终仅归于一句——不忍中断,“上神后悔吗?” 长澜晏清抬头,似在凝向远方。 可惜这位开创繁华的上神眸中却永远没有白日的海晏河清,亦没有这夜晚的灯火阑珊。 陪伴他的是千年寒苦,无尽黑暗。 但楚倾桉知道:他的心中装着波澜壮阔的东西,它们足抵岁月长。 正如他那日祈灵山所言,习惯便好。他习惯过千秋鼎盛,万众来拜,也习惯过千年寒苦,万众唾骂,身上矜贵从容之气亦不曾为此改变分毫。 淡淡的嗓音一如既往,没有夹杂丝毫仇怨,“不曾。我所持之心,愿一以贯之。” “那为何更名灼望?”楚倾桉想到一开始她听到这个名字,便觉得不适合眼前之人。那样清和之人,心中盛满的是博爱,又怎是……灼望? “持心是一以贯之,行事却不是重蹈覆辙。” “有些事,一次足矣。纵是我,亦当不起这天下盛望。” 楚倾桉闻言明了了,这也便是祂初始不愿她提起六界众生之事。可她如今又何尝不是在其位,谋其职呢? 楚倾桉念及此,没再多说,只看了眼长澜晏清怀中抱着的人,道:“灵主方才一次性使用生机之力过多,恐怕神力和生机之力都会枯竭,先将他带入空元吧。” 楚倾桉方出灵渊罅隙便发现周围竟然围满了人。 “她竟然闯入了灵渊罅隙!杀了她!” 众人忽然见到楚倾桉出来,便知她从灵渊罅隙中全身而退了。 “星辰花是不是在她手中!” 一个黑衣人瞬间出现,周遭瞬间弥漫起阵阵鬼炁,喑哑的嗓音直刺而来,“竟然还有祈灵一脉,老朽还以为除了那对兄妹死绝了呢!” “不对……她不是祈灵一脉!”另外一个黑衣人落在楚倾桉身后,“这般纯粹的味道,除了祈灵一脉能进入灵渊罅隙,也只有……” “空族!” 楚倾桉闻言,微微凝眸。 “没想到空族的人也想得到星辰花,哈哈……不是说那个入魔的上神就被空族冰藏了吗?如今竟然想拿星辰花,抓住她!” “别打死了!化灵针不在那小子身上,恐怕被他藏在了灵渊罅隙之中!——珩曳不愿意让那丫头下灵渊罅隙,我们便只能靠她了!” 楚倾桉左退了两步,背在后面的手却依开始布阵,“馄饨!” 骤然,馄饨直接扑在了最前面的人身上,一口将他身上的鬼炁全部吸走。 “混沌!——竟然是混沌!” 另外一个人一剑刺向馄饨,却被它一口咬断了剑,“竟然恢复了!它身上有至纯的生机之力!” “先抓住那个丫头!” 就在扑天的鬼炁袭来时,楚倾桉的空间九重也已布好,她飞身掠过馄饨,便骤然消失在了原地。 再次落地,又回到了那片梅林之中,楚倾桉忽然看到一枝红梅上系着一条青翡的飘带,上面写着几个铁画银钩的小字,“阿笑,我想带你走。” 这兄妹两人果然是口是心非。钟淮清始终放不下祈灵一人在灵渊之中,却默默寻找六域之器,远离灵渊一百年。此种心性又是何人能比? “也不知阿笑如何了?” “楚姑娘,你怎么在这?”风轻仪看见楚倾桉手中拿着一条飘带微微吃惊,“哥哥找了你许久,也不见人。” “灵君大婚太热闹,来梅林偷个清闲。”楚倾桉只是微微一笑。 “你是不知,灵都竟然出现了鬼气。如今灵都乱得团团转,偏偏灵君却和灵后去了月湖。” 第一百零九章 是糖 “不必担忧。灵渊灵气逼人,生机之力最是克制鬼气。”楚倾桉道。 “我是担心哥哥,几大古门已全部派出了。” 楚倾桉微低眉思量了一瞬,那些人是冲星辰花和故君生来的,又与珩曳两相勾结,人带的恐怕不多。 如今那些鬼界之人一件都没办成,还让人救走了故君生,一定会和珩曳撕破脸的。 “生机之力克制鬼气,灵渊中却出现了鬼界之人。”楚倾桉淡淡道:“是有人勾结鬼界。” “风姑娘不必忧虑,鬼界之人阴毒自私,得不到他们想要的,他们自然会自相残杀。” “那便好……”风轻仪松了一口气。在无尽谷的滤镜下,楚倾桉在她眼中是无与伦比的强大。她说的话,她信。 “风姑娘,你可知除了无尽谷还有何处能离开灵渊?” “过去天外天坍塌将曦泗之地的一座岛屿砸向了下界,听说是祈灵山。姑娘阵法造诣极强,如要离开,可以去曦阖之地试试阵法能否连通祈灵山脉。” 楚倾桉侧眸看向远处高皑的山群,平静的柳眸中闪过一丝涟漪。此刻依照故君生残留的神力根本无法救出祈灵,化灵针一日在灵渊,他们便还会来。 阿笑……很聪明,一人应当可以。 “好,此次有劳你们了。有机会再见。”楚倾桉话落,身形便消失在了原地。 楚倾桉一路西去, 云团真变成了轻飘飘的云团载着楚倾桉一直到灵渊至西处。 “阿姐,前面没路了。”云团落下身子。 楚倾桉抬眸看去,此地竟然是荒芜之地。灵渊几乎绝迹的沉沙,祈灵山脉葳蕤繁茂,又怎么可能出自这片荒漠之地? “幻象……又是幻象。”楚倾桉微微闭眸,玄力慢慢的从她身上散开,她忽然睁开双眼道:“云团,你可知这是何种林木变幻的?” “荒芜木。”云团话落,楚倾桉忽然飞身而过,神翎骤然出剑落在一块巨大的荒石上。 “轰隆!” 荒石骤然从地表沉底,一道莹绿的光芒爆发开来。 楚倾桉灵力低微,是断然感受不到这种相隔两界天地灵气的,“长澜上神。” 扑天而来的奇香瞬间淹没此地。 “我在。”长澜晏清忽然出现,却在指尖一缕星辰之力后同楚倾桉落入另一境地。 长澜晏清落地后的那一瞬,周遭微凉,“是神都之境。” 神都人气寂寥,华贵之气却是长盛,即使是夜晚亦是长夜通明,人声倒也涨了几许。 一路望去,万颗夜明珠自长街排列而去,莹莹发光,玉石铺陈的路面被照耀得通澈凉润,场面极尽奢华。 青山之上,杳霭流玉,种满了幽幽发亮的花朵,清风轻抚,便一齐绽放,风华无限。 聚了头的几个小仙便大肆谈起了这神君大婚一事。 “神君对长澜上神当真有心,久寒涯的千山幽兰要引东彧的神泉才能种活,这漫山幽兰怕是废了不少心思。” “长澜晏清怎么配成为神界的第一上神,一个入了魔的小人罢了!除了我们这些小仙来,你瞧着有几位上神肯赴宴这场大婚?” “上神之性向来都是让人高山仰止的,渊清玉絜,寒霜履雪。又怎么可能有因为贪求实力入魔的谬论?” “是啊,长澜上神万年居于暮栖山,矜贵端方,千年不出山一次,被六界奉为神明之首,又怎会有此般污蔑之言!” “呵!魔界发动战争,烧杀抢掠,让六界生灵涂炭。他那时入魔,谁知道他想的什么!” “下界可都是唾骂这长澜晏清的声音,我听说他神庙中的神牌都被人拿去生生踩在脚下,踩断了呢!” “若不是有神君护着,怕是这天下人的唾沫都能淹没了他!” “你们可知他前几日是被神君从哪带回来的?可是下界最不入流的勾栏,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一身神力尽失,神骨尽折。呵呵,这样一个下贱之人也配拥有神格,真是肮脏透了!” “不过这神人间都言长澜晏清之容,举世无双,要不是想看看他生得何种勾人样,我可不会来这有辱斯文的大婚!” “可惜了,他在勾栏里没被我碰到,不然还真想尝尝这第一上神的滋味何种销魂!” 楚倾桉与长澜晏清此刻正静坐在一个高楼雅阁中,相对无言。楚倾桉的手中端着冒着热气的茶水,听着楼下自称“仙人”的污言秽语,一向平淡的眉也轻轻皱了起来。 楚倾桉瞥过眼,看向长澜晏清。他面色依旧有些苍白,只是那张清绝如玉的面上,仍旧任何波澜也不曾见到。 拿出一枚丹药溶了进去,轻轻吹凉了些茶水,楚倾桉将茶杯递到了长澜晏清的手边。长澜晏清的感官是分外灵敏的,一下子便擒住了她的手腕。 他那双手是极凉的,比之前握住楚倾桉时更甚。若是仔细看,那指尖还有些发白。 楚倾桉轻轻挣脱了长澜晏清的手,也未有波澜,只淡淡道:“喝口茶吧。” 长澜晏清端起那茶杯,手指静静摩挲着杯壁,感受到温温的热量,还是抿了一口。 他的动作极尽清雅,那有些干的嘴唇霎时间便被茶水润湿了,倒显出几分气色,“你在里面加了丹药。”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楚倾桉一开始便猜到他能感受出来了,也没有说话。只静静看着他将那杯茶浅尝完。 长澜晏清放下茶杯,指尖却不离杯壁。许是茶水润了嗓子,音色也要温浅许多,“这种丹药对我无用。” “是糖。” 第一百一十章 慕神君大婚 楚倾桉不禁看向祂遮住的双眸,素白的绸带显得清冷无尘,却也带走了这无尘之人的光明。 这六界有几人能上千年处于黑暗孤寂中,沉睡于冰冷长棺下,还能保持那份淡然? 偏偏长澜晏清做到了,还做的非常好,千年寒苦也磨不掉祂骨中半分的从容矜贵。 “两位也是慕神君大婚而来的?我见两位都是无神韵之人,想来是第一次来这神界,不过这姑娘却是有神骨的。” 一袭白衣华服,紫金冠束发的男子从阁楼上来,见到楚倾桉和长澜晏清后,眸光闪了闪。 此处虽是饮茶的阁楼,却是没有小厮掌柜的。神都中人本便少,除了最顶层的人会多几个随行伺候的,几乎是没有卑躬屈膝之人的。 更何况那些神祗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大都清修着。 因此说是神都,这所谓的“神”却少的可怜,大都是下界放上来的小仙。 这各处的交易,也是讲究机缘,可没有顾客便是上帝的说法。能用玉石铺路,夜明珠当路灯便能看出他们有多富裕了。 楚倾桉闻言,柳眸中流光转过,她没有神韵很正常,可为什么会有神骨呢? 她身上的神骨不是被…… 况且长澜晏清身上又怎会没有神韵? “确实是慕此大婚而来。”楚倾桉也找不出更好理由,只淡淡回了句。 长澜晏清面色无虞,只是轻抿了抿唇,茶水的水渍此刻也已毫无痕迹了。 “说来这大婚也没什么好看的,两个男子实在是有辱神界脸面。” “不过长澜上神之貌,已过万年,那亦是当世无双的。可惜上神喜欢清净,千年难以一见,这慕名而来的人大多是为了上神。” 男子见两人都是初到神界,竟也侃侃谈起了这最近正值风头的神君大婚一事。 楚倾桉看了一眼那男子,声色淡淡,“可我听说这上神是入了魔的。” 长澜晏清撇过头,微微面向楚倾桉的方向,微沉的嗓音不徐不缓,“若是言论能定义,这天下便也乱了。” 楚倾桉察觉到长澜晏清的变化,不由轻轻挑眉,淡淡回道:“言论自然不能定义一个人。便是真的入魔又能如何。” 那男子闻言,眸中多了两分谴责,“姑娘的思想倒是太过放得开了,入魔便是与那些魔头为伍,自然是不能被原谅的。” “但我亦相信上神不是这样的人,六界第一上神,又怎会因为修为入魔?” 楚倾桉听后竟是嘴角稍勾,分明没有笑,可那淡漠的双眸却偏生印染了几分薄薄的笑意,“那祂若是真的入魔了呢?” “世间之人,性情万千。亦正亦邪之人亦不在少数,是否入魔何时成了规定邪佞的标准。上神掌六界,魔难道不是祂的子民?” 楚倾桉看了眼男子,神色又恢复了淡漠,嗓音清冷,“便是神都,无需我多言,你便能看到他们背后嚼尽舌根的窘态。“ “该是仙人所为之事?” 那男子听后,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如此定义确实有失偏颇,但对入魔之人,他们早已形成了刻板印象。 “姑娘何须如此咄咄逼人,入魔之人大多失了人性,这便是事实。上神若高山仰止,又怎能入魔?众神议论,自也是人之常情。” “若祂当真入了魔,自然是不能被人原谅,再不配为这第一上神了!” 楚倾桉没再反驳,她不喜多言,这道理她也只与听得懂的人说。 面向长澜晏清,楚倾桉淡淡询问,“要下去看看?” 那男子见楚倾桉竟就直接不理会自己,眸中闪过一抹流光,“你们身上既然没有神韵,还是别乱跑的好。” “不劳费心。”楚倾桉只凝了那人一眼,脚尖处抵到一块横木,伸手便拉住了长澜晏清的袖摆,“抬脚。” “姑娘还真是不听劝啊。”男子挥起一片屏障,当即便阻断了楚倾桉的前路,“不若去我府邸坐坐吧,那里可比这鱼龙混杂的长街安稳。” 长澜晏清感觉到自己袖口被轻轻扯住,却也没有挣掉,只是抬起脚尖跨了过去。另一只手的指间点过那屏障,便瞬即化为乌有。 “走吧。”嗓音浅淡,好似这阁楼上始终只有他和楚倾桉两人,就连这所谓阻拦的屏障也不过在他挥手间便能轻而易举的销毁,根本入不得祂的眼。 “你……!”男子显然没想到,这瞎了眼神韵神骨都没有的男人竟然抬手便能破了他的屏障。 当下面露些许恼色,却也没再去阻拦,只看着二人的背影渐渐消失。 “待神君完婚,这记忆就会破碎,是吗?” 楚倾桉垂了双眸,长澜晏清对此事定然心有执念,否则也不会展现此段之境。而整个神界便是因此所覆灭的。 长澜晏清捻了捻刚刚楚倾桉拉过的袖口,祂忽然淡淡道:“不必想那么多,待幻境破碎便是。” 下楼后,这长街上下竟就已是红绸漫天了。千山幽兰,十里红绸,似能连绵了这夜色,延展出黑暗的漫漫长欢。 神都中心突然爆发出一捧幽蓝的光点,碎洒在夜星繁繁的碧空中,犹如万千华花倾泄而下。 长澜晏清忽而停了脚步,“在此地等我一会,可好?” 楚倾桉抬眼将那美轮美奂的一幕尽收眼底,却不知这美好下掩藏了什么,“我想……在此地走走。” 良久,楚倾桉只听面前之人,口中淡淡吐出一个“好”字,便已不见了踪影。 楚倾桉循着神都中心而去,那里有一座巍峨的宫殿,神殿便坐落于此。 说来也奇怪,这种幻境与楚倾桉所认识的幻境是完全不一样的,仿若里面的每个人都是活生生存在的。 甚至每个人都保有了自己的能力,有的甚至看到这外来之人还有占卜吉凶的能力。但既然是幻境,里面每个人的攻击力那一定都是大打折扣的。 神殿巍然屹立,分外宁静仿佛里面只余下空荡荡的华美建筑一般,大殿中十六根白玉长柱散出浓郁灵气,雕琢仰天长啸的金色长龙,撑起满殿空旷巍然。 一弯碎星划过精致的角楼,给高墙内洒下一片朦胧隐晦的光,殿外亦显得神秘而安宁。 十里红绸铺陈进了整座神殿,给那份庄严添了一抹热切。 楚倾桉敛了全身的气息,潜入了这座“无人”的殿堂。 穿过层层楼阁,楚倾桉停在了白玉琉璃瓦,寒玉月石地的上澜居前,一片氤氲着灵气的幽兰摇曳在白墙角落。 第一百一十一章 有了贪念 玉阶彤庭,碎星洒过,勾勒出里面两道身影,和着抚过地面的凉风,传来了一声声慵懒却阴郁的话语。 “上神……先生……沂殊是真心爱慕您,你为何不愿意接受我的一片心意呢?” “从三千年前父君请您来教习我神术之时,我便已深深的爱上了您,您的风姿,您的容色,您的力量,每一样都是那样完美无瑕!” “你散尽神力,剜去神核,打碎神魂庇佑的苍生可是半点不念其恩呢,他们在议论你,唾弃你,诋毁你!只有我……只有我还爱戴着你!” 沂殊微热的指尖紧紧攥住那张惊为天人的面庞,冷白的容色除了血色再无其他,“瞧瞧,昔日的第一上神,又怎会想到自己还会沦落到如今这般地步?” “以往先生教习我,如今,我要告诉先生。”沂殊凑近长澜晏清耳畔,“比神佛更可怕的是,人心。” “咳……”一口鲜血骤然喷在沂殊脸上。 沂殊见此,却是伸出舌头舔过自己唇边的鲜血,病态的笑着,“不接受我?哈哈……岂容你拒绝?” 只听里面传来一声幽幽的长笑,随即传来了一道道长鞭扬起的声音。 似乎每一次的长鞭都能打得入骨三分,那声响能惊醒长眠的夜。只是除此,亦再无其他声响。 “嗯?上神说什么?上神的眉眼怎生的这般好看?” “人人皆知,上神与灵渊之主的双眼是六界之最呢——泱泱山河皆入眸下,寸寸繁华皆入眸中。” “可如今却是这副空洞洞的模样,上神说说,后悔吗?” “万年无一,上神之容,确是举世无双呢……便是没了这双眼,也还有满身风华,便让我尝尝这滋味如何吧。“ “啊哈……上神这是什么神色,是愿呢?还是不愿呢?不愿说话,嗯?还是不愿跟沂殊说话?” “我倒是要看看上神还撑得住几时,瞧瞧这绯红的晕色,这诺大神界怕也只有本君能如此大饱眼福了吧……哈哈哈!” “滚……”清沉的声音传出,却是格外的虚弱飘渺,似乎一阵风过,便能散在这万物中,却依旧竭力维持着那份平静。 楚倾桉听着殿内的动静,不由地握住了双拳。这里是他不堪的过往,神界神君竟然此般无耻。 抬眸,楚倾桉这才发现上澜居的院墙上伫立着一个单薄身影,素白长衣在风中飘扬。 仿若风过云稍,祂便会悄然陨落。 祂的头微低,嘴角有一丝殷红的血痕,似乎正看着楚倾桉一般。楚倾桉微微仰头紧紧地凝视着那翩诀的白绸带。 楚倾桉向上仰望着,一向平静的瞳孔微缩,“抱歉……” 长澜晏清淡淡抬头,似乎在凝望夜空,“事实罢了。” 正此时,一道混沌的灵力自远方击来,“砰”的一声,大门轰然碎裂,露出里面的场景。 男子被束在十字架上,身上满是入骨的鞭痕。一袭素色白衫松垮的套在身上,露出了大片胸膛,白衣被染成血色。 三千青丝垂落遮掩了部分伤痕,那清绝的面庞上有两个微阖的空洞的窟窿,唇瓣已是褪尽血色,两颊却显出两分潮红。 沂殊的面庞深埋在男子脖颈边,感受到那凛冽的力量,舔了舔唇角看向门外。 长澜晏清在门碎掉的那一刻便已飞至楚倾桉身边,布下了一个结界。如此,外人自是看不见他们的。 一白发老者从空中缓然落下,清灰色的长袍朴素异常,面色和蔼,却带着极大的威压,“贸然来访,神君见谅!” “怎么?空族要掺合这件事?”挑了挑眉,沂殊神色不定地盯着老者的面庞。 “长澜上神是空族更是六界应该尊敬的人,他若不愿,自然不能让人羞辱了去!”老者不卑不亢地开口,眉眼间却又隐含一股冷冽。 “沂殊,神界走不远了……”长澜晏清微微抬眉,嘴角殷红的血迹缓缓流下,面上那两个微微露出的空洞窟窿竟比这黑夜还要深邃两分。 淡漠清沉的嗓音缓缓传出,似是轻轻一言便敲定了神界往后的结局。 他们没有看见,楚倾桉却看见了,祂空洞的眼窝深处散发着淡淡的星辰之力。 “上神这是何意?”沂殊看着身旁狼狈不堪却又波澜不惊的人,皱起了眉头。 长澜晏清也不再理会他,许是被下了药,如今那清沉的嗓音中都带起几分慵懒,像是翻越山海的潋滟,醉得人神往,“……今日有劳。” “让上神受辱了……”老者手中聚起锋刃朝十字架击去,长澜晏清立刻便要倒在地上,却被老者快速移去搀扶住了。 “空族从不参与此间之事,如今这般,是要与天下人为敌吗?” 眼看着马上就要到手的人要被带走,沂殊眯了眯眼,长袖一挥,巨大的结界便笼罩住了整个上澜居。 老者见此,混浊的眸中透出锋利而清亮的光芒,“这天下之人被表象蒙蔽,老朽却不会。空族和上神所愿皆同,神君还是好好守着这神界吧。” 老者合起双掌,嘴中念着什么,他们两人周围便绕起了一圈圈灰色的符咒,不过须臾便消失在了眼前。 沂殊见此,立马追了上去,也转瞬便消失在了上澜居。 楚倾桉抬眸看了一眼面前之人,白衣淡淡伫立,唇畔无波,看不出什么情绪。 空族与祂的渊源原是源于此。 楚倾桉看着远处漫山遍野的幽兰,低低微叹,“神界的覆灭,是因为贪婪。一旦神祇出现了人的贪念便不能再称为神了。” 闻言,空气沉默了良久,长澜晏清一身白衣在长风中冽冽生风,祂竟是笑了。似携着世间最清漾的东风,吹散了北彧的千里寒雪。又裹挟着不尽的寒凉,悄然淌入槐夏,渗入脉脉的流水中。 “那我……也早已不是神了。” “上神高山仰止。”楚倾桉微微摇头,看着这短暂而安宁的神界,“有你,才有六界。” “因为……”长澜晏清低眉,那双曾经风华六界的双眸此刻像是在凝着女子仰望的面庞,祂低声道:“有了贪念。” 楚倾桉闻言却是一笑,“那句话,不针对你。” 笑如繁华,让风过刹那,暗夜生花。 第一百一十二章 兄长,我尊重你的选择 就在楚倾桉话落那一瞬,神界景象骤然碎裂。眼前再次变为了灵渊之景。 长澜晏清立于楚倾桉身前,抬手之间,星辰之力再次涌现,只是此刻粲蓝之中夹杂着故君生的生机之力。四地的灵气都仿佛涌向天际,一道连通天外的云桥忽然出现。 “走吧。”长澜晏清道。 楚倾桉踏上去的那一刻,像是骤然落空,一下子跌入了另外一个空间。在这之间却被男子握住了手,那是淡淡的冰凉,带着一缕幽香。 “祈灵山。”楚倾桉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又是老人久居的那间房屋。 她跪在地上,轻轻闭了个眸,“阿公,放心,阿笑与她哥哥都很好。” 骤然之间一缕长风吹过,似乎抚摸过了楚倾桉如瀑的青丝。 与此同时,一道白衣骤然出现在楚倾桉面前,祂桃花眸微红,清淡平静的嗓音却依旧如青山低吟,“阿笑呢?” 故君生侧眸看向长澜晏清,素寡的白衣如国丧白幡,带着忧郁沁冷,“晏清,谁让你自作主张将我带走的?” 长澜晏清淡淡道:“君生,这不是你。你一向冷静理性。” “冷静理性……”故君生微微仰首,桃花眸微红,他薄唇边却带起淡淡的笑,“理性是为灵渊万众。不理性,只为她一人。” 万众,千年前祂与长澜晏清看似愚蠢的举动,却是极致冷静的选择。如今,祂只愿,也只能护一人。 此刻,祂清沉的桃花眸中分明容着万里青山,却带着冷寒絮雪,祂看向长澜晏清,“晏清。若为一人,可还需冷静?” 长澜晏清闻言沉默了良久,祂转过身。 “需要。”楚倾桉上前,凝着故君生微颤的手,“灵主,一人也不好护,因为那一人心中有众生。” “阿笑选择了在星辰花盛放前答应与珩曳的婚事。正是她不愿你为了她大闹灵渊。”楚倾桉嗓音清沉,“我也不愿她委曲求全,可她说,那是她的选择。灵主,你此刻若不冷静,是辜负了她的选择。” “选择……” 故君生闻言轻笑出声,而后骤然消失在原地。 “灵主!” 长澜晏清微微摇头,祂感知着那股生机之力消失的位置,“放心,祂不会回去的。那既是祂所爱之人的选择,没有把握前,祂不会回灵渊。” “那便好,我应该相信阿笑才是。”楚倾桉抚上了自己心口看着这祈灵山。 “罢了,先回去救兄长吧。” 楚倾桉在祈灵山中找了几簇愉悦身心的千悦花,回到七诀宗的那一刻再一次奔向了无相峰。 比起从前,无相峰是冷清了不少,楚倾桉一路走去也没有见到几个人影。 最终只看到院外打扫的人,楚倾桉只感觉心中有几分空落落的,“付颐,兄长呢?” 付颐抬首,看见楚倾桉的那一瞬,手中扫帚一停,沉默两瞬,眼竟慢慢红了落下泪来。 “兄长呢?”楚倾桉见此,瞳孔微缩。 付颐终于大哭起来,抹着眼泪,“师尊他……仙去了!” 楚倾桉闻言的那一瞬,手中的千悦花骤然落在了地上,细碎的粉末在风中飘出淡淡馨香,“不可能……怎么可能?” 兄长不是神子吗? 神,不会陨落的……不会陨落的。 楚倾桉跑进房中,骤然推开房门,屋内陈设半分都未变,整洁得一尘不染。只是冷清的仿若死地,没有一丝人气。 “哥哥!”楚倾桉站在房中,望向四处,脑中晕眩,“阿七回来了……” “哥哥!” 楚倾桉走向榻处,将被子掀开,却被一室冷清扑面,她骤然软了身子,跌坐在床榻边,一向冷清的柳眸无声无息的便落下了两滴泪珠。 “尊者……”付颐看着这一幕,也忍不住落泪,只将门关上,守在门口。 楚倾桉抬手摸了摸脸颊,竟然是湿的,她……又落泪了吗? “……终究是迟了吗?” 长澜晏清出来后,默默坐在楚倾桉身边,祂轻轻抬手抹去楚倾桉脸上的泪水,“不迟,他还在,只是气息很微弱。” 楚倾桉闻言看向长澜晏清,祂不会骗自己。她柳眸中带着一点光亮,“还在……还在吗?” 长澜晏清颔首,“嗯,还在。” “只是他应该离开了九洲,去了其他位面。不用担心。” 楚倾桉闻言,忽便笑了,她如今竟如此荒唐,兄长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被病痛折磨而亡,“……是我荒唐了。” 她微微闭眸,再睁眼柳眸中已全然是一片寂静,“既如此,便该去仙界了。” 兄长以假死一走了之定然有他自己的想法,她也不该置喙他的选择。 楚倾桉走出这间房屋,付颐有些担心,“尊者,您一走又是三年,师弟他们都已飞升去了仙界。” 三年……这三年应是在仙界所耗。 灵渊与九洲的时间比例不可能能耗去三年。 找了三年……竟是竹篮打水。楚倾桉自嘲的笑了笑,其实,尊重别人的选择也很难。看似自己是想为兄长好,实际已自私到想左右他的路了。 “既如此……不必同师兄他们说我回来过。”楚倾桉话落便消失在了原地。 楚倾桉在祈灵山中又走了很久,长澜晏清默默跟在楚倾桉身后,祂嗓音清沉,“不必担心远方人,因为他们选择了远行。” 楚倾桉闻言停下了脚步,侧眸回头释然一笑,“是啊……既然兰溪他们已去了仙界,恐怕独孤熙宁也去了,他们还不是对手。他们更需要我。” “该去仙界了。” 仙界的权利核心,独孤熙宁一定会借用天命之书握在手心的。 神界的鸿蒙扇还需要去神界遗址拿。化灵针也需要找到钟淮清。 还有更多的人在等着她呢。 “兄长,今日,我尊重你的选择。” 第一百一十三章 你是本小姐的人 这次飞升仙界,竟还是三域的模样。恐怕飞升桥的终点也只能到达三域。只是不知她那几个徒弟究竟有没有离开三域,若是没有,还得将他们找齐了一同离开。 楚倾桉再一次遇到了那个老婆子。 她看到楚倾桉的那一瞬间,双眼睁大,连将楚倾桉的手腕翻过来,尘缘散竟然消失了! 在三域还有谁有本事能让尘缘散消失呢? “你……” 楚倾桉一剑落在那老婆子的脖颈上。 老婆子惊恐的睁大了眼,这个女人竟然是上灵境,“别……别杀我!别杀我!” “老婆子就为了那点福荫,只为了活命!本不想害人的,况且仙品楼有福荫庇佑,姑娘去了那也是性命无虞,姑娘饶命啊!饶命!” 楚倾桉淡淡看了她一眼,收回了剑,“你有什么本事?” “我……我老婆子也不是白活这么多岁的,识人认人最是在行,消息灵通得很,姑娘想回二域,我定然早早探知这些消息给您。” 楚倾桉喂了她一颗药丸,“既如此,你发天地誓言,此后不再为祸女子。” “这九转断肠,三月之内没有解药便会寸寸肠断,这有两枚解药,你帮我找五个人,找到一个,我便给你一枚。” 说着楚倾桉拿出五张宣纸,“笔墨给我。” 老婆子亦步亦趋的跑进去,拿了笔墨出来。 眼见着五张丹青图出来,老婆子眼睛都看直了,“这……都是姑娘你相公?真是俊儿的都聚一窝了。” “……”楚倾桉微抿唇瓣,淡淡道:“这是我弟子。” “哦……呵呵,姑娘慧眼识人啊。” 砌玉看了眼一旁冷清的神祇,噗哈哈的笑起来,“这老婆子真是心毒,眼也瞎,哈哈……” 云团也是无语了,突然跳出来,“你看我俊不俊?” 那老婆子见此吓了一跳,而后看着云团搓了搓手,“小公子这容色不一般啊。” ”再不一般也不是你能看的。”云团躲在楚倾桉身后,“阿姐,咱们快走吧。” “怎么出来了?” “里面冷得紧。”云团抖了抖。 “若是眠迟他们定然是想从天泽过。”楚倾桉低眉想了想。 无尽谷不能使用灵力,他们又没有其他功夫,当然想去古森碰碰运气。 “云团,快进去吧,你太惹眼。” “阿姐,我想出来走走嘛。不要将我当成神炁对待就是了。” “神炁?”楚倾桉微微凝眸。 这是炁体化形了呢? 怪不得珩曳想找到云团,大补之物啊,如果玄力是天地灵气的精粹,神祇便是神力中的精粹。 “好,那我带你去古森。”楚倾桉微微一笑。 一刻钟后,云团生无可恋的飞在空中,他抬眸望了望自己身上的女子,“阿姐,还有多久才到啊?” “已经到了。” 楚倾桉话落,云团就像泄气的皮球哗啦一下就泄了气落在古木参天的林中。 “你们这些废物,抓个人都抓不到!本小姐要你们有何用?”一道盛怒的嗓音响起,周遭的树木被一道强盛的灵力摧残。 “谁!?” 一瞬之间,挂着倒刺的鞭子就挥舞到了楚倾桉跟前。 楚倾桉瞬间飞身掠上,一叶树冠瞬间飒飒落下。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楚倾桉身姿后倾,青衣漫卷,起身而上后,平静的柳眸藏着几分锐利。本是陌路,此人竟步步杀招。 “你敢躲?”那人一身粉红玫瑰香紧身泡泡袖上衣,下罩翠绿烟纱散花裙,腰间用金丝软烟罗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傲慢而贵气。 “好笑。”云团闻言,也是嘲讽一笑,“既如此,你也不要躲。” 话落,云团手中一阵磅礴的灵光宛如一刀灵刃百米宽的范围袭去。 “好精纯的灵力,防御!”那女子娇呵一声,身后十数人骤然运起一个巨大的防御结界。 “轰!”的一声,结界骤然破碎,却被飞来的一把铁扇再次抵挡。 来人一身灰衣身后拉着一条锁链,跟着一个半残不残的人,只是人群掩映,看不出什么。那灰衣男人收了折扇后便死死盯着云团,“看来又能得了一件宝贝。” “小叔,这个女人该死!”东方紫薇想到方才那一道灵波,“还有她身边那个臭小子,我要把他们全部抓起来!” “薇儿气什么?”东方城拉了拉身后的锁链,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影骤然倒在地上,“这人……不是给你抓回来了吗?” 东方紫薇蹲下身,攥着身下人的脸,“哼,你不是高傲得很吗,被抓到了,本小姐就要你当狗!” “兰……兰溪。”楚倾桉看清地上人的面庞后,平静的柳眸骤然掀开冰凉长风。 “这就是阿姐那个徒儿?”云团着急的看了眼地上的人,“阿姐,他身上好像被下了咒!” 沈兰溪此刻只感觉全身都在被虫蚁噬咬,钻心的疼痛往骨子里钻去,他抬眸看去,天光下竟然看到了那身熟悉的青衣在风中微动。疼痛的大脑让他以为是眼花了,只趴着身子往前爬去。 “哟,真当狗了,本小姐倒是心疼了。”说着,东方紫薇抬脚一脚踩在沈兰溪手上,还在他手上辗转着。 沈兰溪的手出了血,紧紧扣着地上的泥土。终于看清了前面的人却没有开口,只是轻轻摇着头。 “看什么,你是本小姐的人!”东方紫薇气得一鞭子顿时抽在沈兰溪身上。 楚倾桉侧眸看去,沈兰溪身上渗透的血拖了林中一路,此刻他已彻底晕了过去。 “好了,不要坏事。他身上有神兽,还没脱离契约,别先打死了。”东方城微微眯眸。 楚倾桉轻轻闭了闭眸,周遭瞬间起了一阵凛冽长风,古木的树叶开始绕着她片片落下。她柳眸睁开的那一瞬间,一闪而过一丝杀意,上万片树叶骤然像刀刃一般向着那些人袭去。 那把铁扇骤然飞旋而出,东方城拿出一颗珠子,再次布下一道结界,看着被树叶打得摇摇欲坠的结界,东方城诧异的看着这一幕,“这可是天品仙器,竟然挡不住树叶!” “我们已与她结仇,此时不杀了她,必为后患啊!” 东方城再次拿出一块黝黑得发亮的石头,抛至上空那一刻,它开始极速变大起来,像一座山要将两人狠狠压在山下面! “阿姐,他们要带着你徒弟跑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你那日没见到她? “云团!”楚倾桉起剑,一道剑气骤然将云团抛了出去,而大山就在眼前,她几枚灵石扔出八方,玄力似萤火漫天溢散开来,上灵境的威压瞬间展开,她执剑直刺那座山的核心。 剑剑神光闪过,仿佛要破碎那座大山。 云团上前抓住沈兰溪胳膊的那一瞬,千寒铁的锁链还是紧紧桎梏着,人也忽然醒了,“走……别管我,救师尊!” “想从我手中救人?”东方城手中一卷古籍展开,口中念念有词,咒术像是无孔不入,钻入了云团脑海中。 绝命咒……这种邪咒怎么会在仙界! “砰!”那座大山轰然碎裂,落得四地皆是。此刻楚倾桉两边的鬓发已湿了,只是那股平静冷冽的眼神望来时竟叫人不寒而栗。 就在东方城还想要故技重施时,楚倾桉手中的玄力如透明的丝线牵住了四地灵力,她神翎刺下,淡淡道:“上邪有灵,百无禁忌!” “噗……”东方城骤然吐出一口鲜血,不可置信的看着楚倾桉。怎么可能,他竟然因为这个小丫头被反噬了! 眼看着楚倾桉还在步步靠近,东方紫薇已经抓着沈兰溪鞭子勒住他脖子了,“别过来!不想他死就放我们走!” 倒刺扎入沈兰溪脖颈,冷白的肌肤上全是鲜血斑驳,口齿之间也尽是鲜血。 见楚倾桉停下了,东方紫薇抬手摸了摸沈兰溪的面庞,“他刚刚叫你师尊?哈哈哈哈……我倒要看看你顾不顾他的死活!” 楚倾桉看着这一幕,微微蹙眉,抿着唇瓣不语。 “阿姐,先救人吧。” “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楚倾桉长眉微垂,纤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放人,我放你们走。” “呵……”东方紫薇嗤笑一声,“现在是你求我们,少废话!” “那就看你有没有实力活着了。” 楚倾桉话落,一阵玄光从他们脚下升起,一众人紧紧束缚在原地,“空间九重。” 十数枚毒药弹指之间便进入了他们口中。 楚倾桉手握神翎忽然出现在沈兰溪身边,直斩千寒铁,剑光火石之间,锁链骤断,楚倾桉上前将沈兰溪接下。 一直落到远处,楚倾桉才看向他们,眸中带着千里寒雪,“知道你们有逃跑的东西,那便试试霓骨毒发的滋味吧。” 话落,楚倾桉带着沈兰溪便直奔古森外而去。 “如此不小心。”楚倾桉将人带到一处客栈中后便喂了他一颗丹药。 二十六根寒玉神针扎向他各处穴位。 “阿姐,这仙界也有毒咒,想来也有不少人勾结了外界。” 楚倾桉颔首,掌心玄力推在沈兰溪奇经八脉上。 “噗……”沈兰溪骤然吐出一口鲜血。 “让他躺两日吧。”楚倾桉将人在榻上安置好后探了探脉,容色缓了两分,“看来是已到灵之境了。” “那些人是为了阿姐徒儿契约的神兽,只是他虚弱至此,不知是契约了什么。”云团摇摇头。 半个时辰的时间,人便醒了,他唇瓣干裂,“师尊……” 楚倾桉喂他喝了一口茶水,“醒了就歇着。” “是弟子无用。” “不怪你,绝命咒阴毒无比,不熟悉的人自然中招。况且仙界不比九洲。”楚倾桉淡淡道。 那一行人一半以上都在灵之境,何况那个灰衣男人达到了上灵境的实力还会用咒,身上仙器不少,沈兰溪怎么都不可能是对手的。 “兰溪以为师尊早去了一域二域,想从天泽去。只是没想到才契约了一只玄鸟便遭了杀身之祸。”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楚倾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你身上没有福荫。” 沈兰溪微微颔首,“弟子一年前便在研究此地福荫,炼出了几炉丹药可以替之。” 楚倾桉闻言,眸中掩不住笑意,“兰溪果然天赋异禀。” 兰溪见那笑意,不由也微微弯眉,“师尊应早也炼出来了吧。” 楚倾桉不置可否,只道:“你们可是都到仙界来了?” “是,只是兰溪修灵天赋不佳,落后了大师兄他们,他们早半年便上来了。” “既然不在古森,就在无尽谷。”楚倾桉淡淡道:“他们若本事实在大,应到了二域。” “兰溪你见过祈灵山中的那位老人?” “是,他给了我一块玉佩。” “收好。你可愿去灵渊寻化灵针?”楚倾桉将来龙去脉都讲了一遍。 “那实在是造化弄人。”沈兰溪想到老人,淡漠的凤眸不由带了一丝感伤,“不怪师尊如今竟还在三域,大师兄他们恐怕认为师尊已到一域了才匆匆往前赶。兰溪也是因祸得福了。” “不必贫了。阿笑的心头血还剩一点,恐怕也只能坚持半柱香的功夫了。” 翌日清晨,楚倾桉便开始以血引灵,“九重牵绊。” 很快,那冰蓝的长发再次落在这暗沉的色彩里,他如今依旧血迹斑斑,“楚姑娘,可是阿笑出何事了?” “你那日没有见到她?”楚倾桉淡淡道。 “人去楼空。”钟淮清微微低眉。 “阿笑应是想将他引走,方便我们行事。”楚倾桉道。 “今日楚姑娘所为何事?”钟淮清淡淡道。 “化灵针。”楚倾桉道:“我有一弟子已在魔界寻无相珠了,只靠公子一人之力自然非常艰难。” “我告诉姑娘,只是我也不知它具体位置。”钟淮清微微蹙眉道:“那日慌乱,我本想将其放入地隙之中,却意外与地下融合了,如今我也不知它跑到何处去了。” “应该还在灵渊。”楚倾桉问,“公子可知有什么方法能有所感应?” “灵炁。”话落,钟淮清的身影便消失在了空中。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为师在你身后 “灵炁……”沈兰溪低眉道:“灵渊灵气昌盛,灵炁应也在其中蕴生。” “兰溪,你可愿去灵渊寻化灵针?” 沈兰溪抬眸看了一眼楚倾桉,平静的凤眸藏着点点不舍,与师尊总是这般……聚少离多,一次相见,再见便是数年。但他还是淡淡道:“兰溪愿往。” “去灵渊,要过无尽谷。”楚倾桉颔首,她拿出一支木刻的蓝花楹递给沈兰溪,“我会将你送去灵渊,这是带给阿笑的礼物,你若有事便以此寻她,只是要避开灵君的耳目。” 沈兰溪低首,小心翼翼地双手接过,轻声道:“师尊放心,兰溪明白。” 见沈兰溪眉眼失意,楚倾桉淡淡一笑,“放心,仙界事了,我还会去灵渊寻你。所以,一切以自己安危为主。” 沈兰溪闻言,清澈的凤眸一亮,犹如断桥残雪般明净,“好,我待师尊。” 两人要去冬月之畔,沈兰溪唤出了一只玄鸟。长足独立,抬首清矜,金光宛如千里月湖浮掠在玄鸟洁白如雪的羽翼上,尾后在天光下隐约闪烁着五彩斑斓的神辉,升起于青山云雾之中,教人不得窥见。 “好漂亮的神兽。”云团从被坐变成了坐着,自然乐得轻松。他伸手揉了揉玄鸟背上的羽翼,脸又靠上去蹭了蹭,“好顺滑柔软。” 楚倾桉见此淡淡一笑,也是云团为神炁所化了,否则得把云团甩出去不可。 “那些人是一域来的,师尊此后去一域若是遇见他们了……”沈兰溪有些担忧道。 “他们没机会找麻烦。”楚倾桉平静的看向远方,她制的毒,不是谁都能解的。 闻言,沈兰溪了然地点头,“以兰溪估计,四师弟应去了无尽谷。师尊此次倒可以顺便找回师弟。” “我会留意。” 楚倾桉入了月湖,不出意外又见到了茺灵,她双瞳纯澈,“你……竟然活着回来了?” “茺灵,你可见过其他人从无尽谷过?” “前段时间是我姐姐掌控。”茺灵摇了摇头,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我姐姐最近抓了一个人在月湖深处,她不许我靠近,我也不知道。” 楚倾桉闻言颔首,一个眨眼二十六根寒玉神针便落在了茺灵身上,很快,五彩的斑斓便代替了纯白,“你还敢来?” “怎么不敢,我听茺灵说你抓了一个人,给我看看。”楚倾桉平静道。 “这是我的地盘。”榆栀冷笑一声。 楚倾桉淡淡抬起手中神针,“人,我是一定要看的。” 榆栀双眸冰冷,淡淡道:“遇见你真是倒了大霉了。” “跟我来。” 水墙骤然澎湃,楚倾桉两人便跟着榆栀一路往月湖深处去,湛蓝的碧海如同星辰倾倒,盛放绚烂。 海底白沙上有一块巨大的粉色贝壳,一个昏迷的白衣男子就蜷缩在里面,纯白的衣襟虽海浪飘散着。 “师尊,是师弟。”沈兰溪长眉微动。 榆栀闻言,脸色一冷,“人我给你们看了,但不能带走。” 楚倾桉看了一眼贝壳中的顾长溪,微叹一声,寒玉神针骤然刺向他的各处穴位,里面蕴含的玄力带起一阵海中涡流。 “这是我徒弟。”楚倾桉平静地看着海浪风起,“人,我一定会带走。” “我看上什么,你都想拿走,那你也别走了!”榆栀面色一冷,周遭开始现起片片幻波。 楚倾桉微微抿了抿唇,看她一眼,“你毒还未解完。” “你!” 果然,经楚倾桉玄力催动后榆栀瞬间倒在地上,五彩的鱼尾翻转着。 “兰溪。” 沈兰溪会意,上前将人扶起,银针落在顾长溪身上,“师弟。” 顾长溪睁开双眼便看见沈兰溪的面庞,“二师兄……” 他站起来后才看见楚倾桉,低眉道:“师尊,是弟子学艺不精了。” 楚倾桉淡淡道:“无妨,为师在你们身后。” 顾长溪闻言,苍白的唇角带起笑意,“谢师尊。大师兄三师兄想来都已去了二域一域了。” 人救到了,楚倾桉丢了一颗解药给榆栀,“乖一点,毒就不会发。” 榆栀赶紧吃了药,冷冷地躺在地上,不愿看楚倾桉,“你们快滚!” 同样的,此次无尽谷中他们还是遇到了一艘巨大的船帆,但上面空无一人,楚倾桉慨然。他们应已回去了。 “仙医。”忽然一道嗓音传来。 是独眼赵一。楚倾桉看到人,问道:“赵长老怎么没离开?” “老大料想仙医定然还会回来的,若是船上无人,仙医岂非无人接应?我赵一虽没什么本事,但还是知恩图报。这不,还是等到仙医了。”赵一纯良一笑。 楚倾桉闻言一笑,“那有劳了。” “此次,兰溪还要去灵渊。”楚倾桉道:“我们倒是可以和赵长老一同去复命了。” “仙医爽快。到了一域,有老大罩着,仙医横着走都没问题。” 楚倾桉闻言不由微微弯唇,“那先谢过堂主了。” 沈兰溪见此也放心了,楚倾桉将他带到那座岛屿上方时,他最后看了楚倾桉一眼,“师尊保重。” “万事小心。”楚倾桉拿了一袋装满符咒灵石的锦囊给沈兰溪,“不行就想办法离开灵渊。” “好,兰溪记住了。” 见着人消失在岛屿之中,楚倾桉便回到了甲板上。 “师尊放心,师弟吉人自有天相。”顾长溪温润一笑。 翌日,清晖洒下时,这巨大的帆船终于驶出了一座狭窄的峡谷。看到深色的大海,赵一身上上灵境巅峰的灵压外泄,忍不住欢呼起来,“出来了!终于出来了!” 楚倾桉见此微微低眉,看来一域都不是泛泛之辈。 “要从二域去一域容易一些,穿过天堑即可。”赵一道:“从夜城西行便是天堑了。” 楚倾桉不由想起她初到三域的那日死在自己身边的姑娘,不知闻人玉有没有将信件送到,毕竟那是一个姑娘的终身大事。 “那便先去夜城。”楚倾桉道。 顾长溪道:“说不定还能遇见大师兄。” “煦寒呢?”楚倾桉想起飞升仙界前些日,她怕百里煦寒的心性会受独孤熙宁他们影响。 “三师兄是最早上仙界的,和许阁主一同。”顾长溪低声道。 第一百一十六章 闻人玉来着 楚倾桉没说话,只是望向远处波澜涟漪的海面。 三人一下船,赵一便自告奋勇带起了路,从空间中拿出一堆破铜烂铁来,“我老赵别的不行,炼器还是行的。” 原来是炼器师。 一只大蜘蛛似的铁炉落在地上,赵一揭开盖儿道:”仙医,你们快进来。二域有护域结界,没有飞行证不能到处飞的。” 顾长溪看着蜘蛛的八条细腿,微微张大了嘴,“……这是要爬到天堑去吗?” “公子这是有所不知啊。”赵一骄傲地指了指这大蜘蛛,“它叫千里蛛,一日行千里,快得很啊。这是我老赵为了老大他们行动方便特异发明的。” 顾长溪跟着楚倾桉坐了进去,眼见着蜘蛛盖合上,里面的夜明珠开始发着光,从蜘蛛眼睛里能看到外面的场景。 “你们做好咯,出发!”赵一坐在蜘蛛脑袋上。 千里蛛便吭哧吭哧地往前冲去。 这放现代叫高科技。虽说是八条腿在扒拉,还能日行千里,但这蜘蛛就是平稳得很。 众人不过两日就到了夜城,“先在客栈休息一晚吧。” 顾长溪也道:“赵长老一直坐在千里蛛外的,想来这两日不好受。” “诶,这算什么,修习之人啊!”赵一只是呵呵一笑。走在前面带着两人进了客栈。 靠窗那一桌聚集了不少人,“唉,那公子天赋的确是高,就是可惜了。一介散修想娶夜家大小姐,那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可不是,还说是带了人未婚夫的信来的,结果人未婚夫刚死半路,他就忍不住上位了!” “那可不是,那可是一域的人家,这死因肯定得追究在他身上。” 楚倾桉柳眸微暗,上前问道:“大哥,那公子现在怎么样了呢?” “那公子是俊俏,姑娘你莫不是也看上他了?” 顾长溪上前温润一笑,“大哥,我们初到夜城,只是好奇。” “哦……如此啊,那公子自然是被关在夜城水牢中了,听说夜家要给一域那户人家一个交代呢,可能过两日就要祭天去了。” 顾长溪摇了摇头,温白的容色带着几分可惜,“想来是顶罪的吧,也不知那可怜公子叫什么名字。” “什么玉来着,哦……闻人玉吧!” 楚倾桉淡淡吐了一口气,这一路上看来得救到一域去了。 不过到底是因为她,将那封书信交给了闻人玉,以致今日困境。 三人坐回角落那一桌,赵一见楚倾桉面色微凉,也是不由锤了锤桌子,“这也不对啊,老大他们是和那小子一起走的,没道理那小子一人被扣在夜家啊。” “怕就怕……堂主他们也出事了。”楚倾桉低眸道。 “什么?”赵一一急,“这不可能啊,整个一域也没有几人能对付得了老大,这小小的二域又怎么可能……” 顾长溪道:“赵长老忘了,你们也是迷失在了二域的无尽谷,既是寻宝去的,分明去的不是无尽谷,又怎会成了无尽谷。” 楚倾桉抬手摩挲着桌上的茶杯,“长溪说的有道理。或许你们错听了消息。既然你们去无尽谷前便有人好对付,想来,出来后,他们也不会放过。” “那可如何是好。”赵一胡髯微动,捏了捏手心,“让我找到是谁算计了我们,我一定捏碎了他们!” “如今还需先将闻人玉救出来,他知道前因后果。”楚倾桉道。 “那我们晚上直接劫水牢?”赵一小声道。 “不可,会打草惊蛇。”楚倾桉道:“如果真的有人想对付天一堂的人,那赵长老你就不能露面了,藏在暗处吧。我和长溪会去拜访一下那位夜小姐。” “那就拜托二位了。”赵一见此也无他法,“一定要小心。” 翌日清晨,楚倾桉与顾长溪白纱遮面,一道去了夜府,“还请通传一下,我们初来夜城,不过发现了代替福荫的灵物,想着夜城主是一城之主,故来叨扰。” 守门侍卫一听,赶紧向院内走去。 “师尊,代替福荫的丹药,那是闻所未闻,可会太招摇?”顾长溪心有所虑。 “招摇些,也没什么不好。”楚倾桉柳眸如溪,暗藏涟漪,“见这些人方便多了。” “姑娘,公子,我们城主有请。” 很快楚倾桉两人便被带到了一处静谧的古楼中,上首坐着一个暗青长袍的中年人,眉眼精明,威仪怭怭,“姑娘说的可是真话?” 楚倾桉拿出一枚丹药,顾长溪递上去,“城主试试不就知道了?” 夜枉凑近轻嗅了嗅,感觉到一种同福荫同根同源的力量,“还真是,姑娘还有多少?” “这是我师尊耗尽一生所炼纯丹,倒也没多少,只是留了个残损方子下来。” 夜枉闻言,眉眼一深,“姑娘开个价吧。” “这是我师尊的心血,又岂是这些俗物能衡量的?” “那姑娘是要什么?尽管说,只要我夜某人做得到!” “我师尊在世时,同天一堂堂主是至交好友,堂主阙凝五年前消失,师尊苦寻没有。只是听说前些日,又有了堂主的消息,就在夜城,却又中途没了。”楚倾桉柳眸淡淡凝向夜枉,“城主是个聪明人,知道我想问什么吧?” 夜枉深邃的眼眸闪过一丝不可置信,后平静下来看向楚倾桉,“阙堂主神龙见首不见尾,我这等人哪里有资格知道,姑娘是从何处知晓的这个消息?” “阙堂主的弟子可还在夜府的水牢中。” “姑娘……你说的是觊觎我女儿那小子!”夜枉神色不似作假。 “是啊,他也是一域之人,过去还拜了阙堂主为师,我见过几面。”楚倾桉道:“城主可莫要以为自己挑了个软柿子,殊不知是块铁板。” “福荫一事事关重大,我一定要把药方亲手交到阙堂主手中才安心。” “这……” 第一百一十七章 仙医姐姐 “姑娘,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我实在不知阙堂主在何处啊,这等高人岂会来二域呢?”夜枉为难道。 顾长溪淡淡一笑道:“您看不如这样,只要放出闻人玉的消息,阙堂主自然会找来的。” “这……一域的越家公子为了求娶小女死在半途,所有证据都是指向了他呀,这般放了又该如何同越家交代。” “城主是有证据证明人是闻人公子杀的了?”顾长溪长眉微展,唇角挂着淡淡笑意。 “那……自然不是。”夜枉呵呵一笑,“料想以阙堂主之风也不会教出此等弟子,此中恐有误会,只是交代定是要给越家一个的……” 顾长溪看了楚倾桉一眼。这老狐狸应是想两边都不得罪,要楚倾桉两人给他找一个交代呢。 楚倾桉淡淡道:“交代,便由我给越家,你看如何?” 顾长溪亦是应和道:“闻人公子金尊玉贵的,想来也受不了水牢之苦,不如先将人放出来?” “姑娘公子既说到此番地步了,我再不答应岂不是不识好歹了?”夜枉颔首,“只是这人万不可离开夜府的。” 话落,夜枉拿了钥匙便带着两人一路向水牢去。 “嘀嗒……嘀嗒……” 水声响寂在昏暗的地下旷垠之中,浓烈的血腥味伴随着潮气扑面而来,如同腐烂多年的朽木,让人闻之欲吐。 夜枉见了两人面无表情,也是打了个原场,“这水牢都是招待的死刑犯,以前只当闻人公子是谋杀了越家公子,故才关押水牢的。” 顾长溪道:“无碍,沉冤得雪最是喜人,来日查出真凶,夜城主不妨给闻人公子道歉才是。” “那是自然,自然。” 一路走到最里的牢房,此刻白衣张扬的少年四肢被钉在木架上,浑身鲜血淋漓,下半身侵泡在水中,散发着阵阵血腥味。 楚倾桉只看了一眼便知道他的经脉被挑断了,此刻被泡在这沁了药水的水中,恐怕灵力在不断消散,对于眼前这个生性骄傲的少年,那是极其残忍的。 是她不该让他送信来的,多管闲事,反受其害。 楚倾桉走上前,修长的手指放在少年鼻息下,轻声道:“闻人玉……阿玉……” 听到熟悉的嗓音,要死不活的少年终于动了动唇,“池……池……” 夜枉抿了抿唇,上前将套在少年脖颈上的锁链取下来了,“他才进水牢不到两日,我已差人为二位准备了房间。姑娘带回去,小心些照料还是能恢复以往的。” 两日……便将人人折磨成此般,楚倾桉柳眸中闪过一丝凉意,倘若她来得再晚些,他定然废了,“夜城主此话说得当真是轻松。” 顾长溪上前背起了闻人玉,一路水嘀嗒嘀嗒的往地上落去,延绵了一路恶臭。 楚倾桉让人备了一桶热水,又放了十多株药锁灵草、凝血花……进去。见水彻底成了绿色,才让顾长溪扒了人衣裳放桶里。 二十六根寒玉神针骤然而出,落在闻人玉上脉七处,下脉三处。 “嗯……啊!” 随着楚倾桉将玄力顺着他的脉络灌输进去时,闻人玉身上的经脉闪烁着金华色的光,宛如透明支架中的人形经脉图。 菲薄的壁管似乎再也不能承受过强的灵力,玄力没流通一分,闻人玉便越是痛苦。 楚倾桉玄力使用过度,面色苍白下来,她轻声道:“阿玉,用沐春风,你修的是经脉心法,可不能让自己筋脉虚无。” 似乎是楚倾桉的话起了作用,闻人玉死死咬住牙,唇角渗透出鲜血,“春风……沐雨,百……浙生花!” 随着他运气,桶内的水骤然变得黯淡,他体内的经脉之气也与玄力越发融合,最后竟然汇聚成了纯粹的半灵炁。 “师尊……” 闻人玉身上的灵力仿佛在疯狂的吸食着楚倾桉身上的玄力。 “无碍。”楚倾桉鬓发间落下几滴冷汗,最后一掌拍在闻人玉后背,随着他吐出一口鲜血,她才收了手。 顾长溪赶紧上前扶住楚倾桉,手中运转灵气落在楚倾桉身上,“师尊,先休息一下吧。” “长溪这是修习了什么功法?” “天下卦。”顾长溪丝毫没有隐瞒。 “是兄长教你的?”楚倾桉想到楚昔凝,脚下险些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是。”顾长溪低声道:“长机尊者是师尊的兄长……” “不必说了。”楚倾桉淡淡道:“兄长教你是好事。你先下去休息吧。” 顾长溪颔首,将闻人玉弄回榻上后才离开,“我在隔壁,师尊有事唤我即可。” “池……池离!” 一刻钟后,闻人玉瞬间睁开了眼,看到眼前熟悉的人,清澈不再的双眸微红,“你怎么现在才来?” “这不是来了吗?”楚倾桉淡淡低眉,“你的灵力没有消散。” 闻人玉抬手看着自己落了一个窟窿的手腕,望着楚倾桉,眼中流露出几分依赖,“多谢仙医姐姐。” “到底是不一样了。”楚倾桉闻言,淡淡一笑,“你和夜大小姐是怎么回事?” 闻人玉想到她,瞬间黯然神伤,或许他便是不配被爱吧。 “又喜欢上了?”楚倾桉见此不由摇了摇头,于桐的教训又忘了,好了伤疤忘了疼。” “不过到底是我的问题。”楚倾桉抬眸微叹了一声,嗓音如雪,“我会带你平安回到一域,回到闻人家。” “我……不回去了吧……”闻人玉双眸不由的慢慢湿红起来,“阙堂主不见了,我就留在二域寻他们。是我不争气,闻人家也没了值得眷恋的人,留在这,也不错。” “你觉得自己如今这般能找到阙堂主吗?”楚倾桉薄唇微抿,“你倘若真的放下了,就不会选择逃避。事不过三,不迈过去,你照样会跌倒。” “池离姐姐可是知道阙堂主的下落了。”闻人玉抬眸。 “你这般乖顺我倒是不习惯了。”楚倾桉不由一笑,“人还没找到。不过……想来还不曾出事。” 不然夜枉不会将消息瞒得那样紧。 第一百一十八章 恋爱脑果真可怕 “那便好……”闻人玉眸色深了几分,失神道:“那便好……” “那夜小姐性情如何?” 闻人玉脑海中浮现女子纯白素衣,不失粉黛却清水芙蓉的模样。 恋爱脑果真是可怕。 楚倾桉见闻人玉瞳色微怔,还是不忍相信的模样,微微摇头。他是合该吃爱情的苦啊。 “她很好……她和她不一样的。只是,不知为何,那日她像是变了一个人。”说着,闻人玉微微蹙眉,似乎在深想那日细节,“我相信那不是她的本意,她那日没有任何缘由便突然神色狠辣地看向我,对我大打出手,要将我直接关进水牢。” 楚倾桉闻言,思量了一瞬,淡淡道:“我去看看她。” 闻人玉闻言,立马正色道:“有劳池离姐姐了。” 这小子……根本就没想过放下,一直就在这等着呢。 楚倾桉从客房出来问了路,一路到了蒹葭院,里面一个侍女走来道:“姑娘,我们大小姐最近不见客的。” “闻人玉要死了。”楚倾桉长身玉立,只站在院门口,传音入内。 骤然之间,一条素白的娟带划过长空,木门像是被一股强力破开,“关我何事。姑娘既然是父亲的贵客,便莫要失了分寸,越了那条线。还请回!” “他死了,那封信便是他用生命带到的。小姐既明知杀了越家公子的不是他,又如何忍心?” “你今日来若是为他讨公道的,便赶紧滚出去。”女子冷淡空洞的嗓音十分不耐烦。 “若此门我一定要进呢?”楚倾桉话落,下一瞬,一页青衫骤然划过门槛,青丝从门外落入室内。 她看过去,里面的女子脖颈上布满了黑色的丝线,她眸色漠然,像是一只被蛛丝包裹的木偶娃娃。 果然,又是咒术。 楚倾桉见此,淡淡道:“小姐,你中咒了。” 还不待女子反应,一根裹满玄力的神针便深入了她的一处穴位,后她便倒在了床上。楚倾桉手中洒开一抹药粉,轻轻一吹,外面的侍女便尽数晕倒了过去。 楚倾桉将人抱回床榻上,指尖轻探她脉穴。这是阴咒。看来阙堂主的确是被人算计了。这些人都与鬼界有关。 恐怕,灵渊和仙界都免不了与鬼界的一战。 楚倾桉手中溢散开魔炁,伴随着神针,针尖仿佛将黑色的丝线牵住,像是要将遥远的那处牵扯出来。 “西南……多巽,多泽……”楚倾桉闭着眸,从那丝咒上感受到了节奏的律动。 “噗……”不至一会,楚倾桉口吐了一口鲜血,她抬手擦过,唇角却带着笑,她知道位置了。 后她从空元中拿出一枚丹药放进夜斑斓的口中,寒玉神针在空中划过,将一根根黑线拔除,至最后一根消失,见女子下意识的惊悸了一下,楚倾桉抬手玄力轻轻抚过女子的青丝,“好好睡一觉吧。” 如今只差越家公子之死一事了,楚倾桉坐在客房外的一处空石上。 “师尊,可是忧心越家一事?” 楚倾桉将阴咒一事告知顾长溪。 顾长溪低眉,尔雅一笑,“师尊何必烦忧。他们做了这般多恶事,多扣一件又有何难。我想倘若夜小姐当真喜欢越公子,定然会追查到底的,我们终究是外人。” 楚倾桉闻言,看了眼眼前高大不少的青年,面色再也不是初见时那般惨白了,嗓音也多了几分帷幄的自信。此般变化,好也不好,楚倾桉淡淡一笑,“天命卦果然让人通透。” “师尊谬赞。” 翌日一早,楚倾桉便带着闻人玉打算一同离开夜府,赶往天堑。 夜斑斓面色苍白,一声素白云衣站在朱红大门面前,长襟飘逸在长风之中,她嗓音清泠,“阿玉。” “抱歉。” 话落,她便转身进了朱红大门。 闻人玉原还怔愣在原地,见大门关闭骤然扑上去,却还是被朱红大门关在外面。 楚倾桉侧眸看了眼眸中落泪的少年,只是淡淡道:“或许她生性清雅温婉,但心中容下一人后,便容不下另一人了,所以,这才走得决绝。” “走吧,该往前走了。” 赵一在客栈接到三人,赶紧问道:“仙医,如何?” “人带回了,阙堂主的下落大概也略知一二了。”楚倾桉道:“天堑。” 赵一闻言一喜,后挠了挠头道:“只是……我的千里蛛里面只能坐两人。” “无碍,他们两人坐里面便可。”楚倾桉道。 “师尊,你坐里面……” “你比我强吗?”楚倾桉淡淡道。 “嗯……没有。”顾长溪讪讪闭嘴。 四人两内两外在千里蛛上一日千里,两日后便到了天堑之地。 前面像是一片长了千万年的乔木,只站在天堑外都能感受到里面弥漫出的层层雾气。 “诶……你们别硬闯天堑了,如今是进不去一域的。”一个好心人提醒道。 “从一年前天堑中便多了比诡影还要可怕的东西,控人心魂,要人命啊!” “而且……里面的毒瘴更盛了,任你灵力多高,进去那都是一个死啊!” 楚倾桉颔首,“多谢大哥提醒了。” “池离姐姐,咱们现在进去吗?”如今闻人玉已是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什么都不如大腿抱得稳啊,以前到底是他鲁莽了! “不急,我研究一下这个毒瘴。”楚倾桉丢了一个玉瓶进天堑之中,而后玉瓶装满了里面的毒瘴又回旋到了楚倾桉手中。 几人在天堑外的偏远客栈住了半宿,一直到翌日清晨,楚倾桉推开门出来,一人递了两瓶丹药过去,“这个每半个时辰吃一颗,这个是媲美福荫的,可防止诡影。” 分完丹药,四人便进了天堑之中。 刚进两步,一块冰湖就出现在这亘古之森中,宛如沙漠之中忽然多了一片辰星大海。 楚倾桉抬眸看去,那片冰湖竟然一望无际。 “泽……”顾长溪喃喃道:“师尊,这恐怕也是好事,那些人恐怕正是在冰湖周遭。”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域有大灾将至 几人一路沿着冰湖走去,走到一半,冷寒的湖水骤然澎湃而起。 “云团。” 忽然一团云团飘起,一路接了四人飘到上空,闻人玉看着下面瞬间冷冻成冰的冰墙心有余悸,“还好没有被碰到……这冰湖水竟然有此力量。” “阿姐,西边有一处地方没有树林遮蔽。”云团俯视着下空。 “过去。” 刚西去几步,云团便被一道无形的结界挡住了。 几人之好落回了林中,只是脚刚落地,那片无垠的冰湖竟然便消失了,潮湿的泥土上攀爬着灌木。 “啊……”闻人玉忽然挥剑斩向那群灌木,灵力为刃,一瞬之间,灵植便成了一地碎片。 紧接着它们竟然像是蠕动的蚯蚓拼凑在了一起,白色的细根宛如一团盘根错节的丝线搅杂在一起,大片的藤叶向上攀附着古木,一条条藤蔓袭向四人。 楚倾桉三人都挥剑而去,只有顾长溪没剑,捡起地上的树枝便站在楚倾桉身后开始比划起来了。 “它们能无限复生,砍不完的!”数百条藤蔓向闻人玉袭来,他砍断的藤蔓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只是它们很快又会结成团,“仙医姐姐,你快想个办法。” 楚倾桉眼见着数条藤蔓从顾长溪背后扫来,瞬间出现在他背后一剑斩断。接着她从空间中丢了二十几瓶毒粉给顾长溪,“不必挥木枝了,看看哪一种毒能对付它们。” 顾长溪抱着这一堆瓶瓶罐罐,亦步亦趋地躲在楚倾桉身后,一一试毒,直到最后一瓶才终于挥之便让藤蔓彻底腐蚀。 楚倾桉看了一眼那罐子,瞬间从空元中丢了十几瓶分给三人,随着毒粉落下,地面多了一大滩腐蚀过后的汁液。 闻人玉手叉着腰,累得气喘吁吁,“公子,你这没剑便算了,运气也太背了。” 顾长溪只是淡淡一笑,“的确是差了些运气。” “前面是沼泽。”赵一抬眸看着前面,一片阴郁的寒风像是带着雾气将前方朦胧,看不清前面密密麻麻的古木下有无一条路。面首凝重的摇了摇头,“那些树长在了沼泽上。” “赵长老何以见得?”顾长溪也抬眸看去,只觉得高大的古木稳稳立在地表,“沼泽怎么能承受古木呢……” “公子有所不知,一域但凡是险地,都有这样的浮木,看似生机勃勃,实则内里早就被蛀空,里面装着密密麻麻的尸虫,那沼泽就是树被尸虫蛀空时流下的浮木汁所形成,无论是那沼泽汁液还是尸虫都是阴毒无比。” “若当真如此,我们又该如何过去。”闻人玉微微蹙眉,那前面一大片都是浮木沼泽。 就在此时,一道飘渺诡谲的笛音传来,忽然涌现出大量白面人猿,它们吊着浮木上的藤蔓,爪子上的尖锐指甲直扑四人。 他们灵力每每打去,那些白猿都能快人一步,闪躲开,灵力的碰撞瞬间便让周遭浮木中的尸虫开始撞击着薄壁。 “不好,尸虫要出来了!” 楚倾桉听着节奏不断变幻的笛音,也知道这是人为,“赵长老,我们坐千里蛛过去!” “可是它涉不了沼泽……” 顾长溪手中千机丝线瞬间将千里蛛的八条腿缠了起来,道:“放心,我有办法。师尊快进去,我和赵长老在外面即可!” 此刻数只人猿扑面而来,楚倾桉手中神翎泛着金光,她抬手从这边掠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回到原地,收剑一瞬,那些人猿便成了两瓣,“先走。” 话落,楚倾桉拉着闻人玉便进了千里蛛之中,赵一和顾长溪跳上千里蛛,随着千里蛛极速飞掠,顾长溪手中突然多出了一块四方的方核,里面裹满了韧性,如发的丝线,在银白的灵力之中,丝线不断变幻着。像是触手一样落在一棵棵古木上,带着千里蛛隔空飞掠。 每碰过一棵古木,高大的树便像是空中楼阁一般骤然崩塌,向着沼泽之中塌陷而去。里面的尸虫也一群群如乌云一般飞来。 那群尸虫对他们穷追不舍,竟然也没追上千里蛛,只是隔着半步之遥,黑云压城般。赵一心有余悸地看着这一幕,瞧了瞧顾长溪手中不停变幻的千丝,赞叹道:“公子的机关巧算更妙啊!” 顾长溪闻言微微失神,想起五年都未再见面的人,他低眉道:“那是我师弟所教,他最喜欢这些机关巧算了,有机会赵长老可以与他切磋一二。” 赵一颔首,只是道:“当务之急是不知怎样才能彻底甩掉这些尸虫。” “师尊在准备了。”顾长溪听着里面五灵之火燃烧的声音,轻轻一笑。 “赵长老,闪开。”顾长溪将赵一拉开的那一瞬,五灵之火被分成了星星点点的一张铺天盖地的火网,在阴翳的树林之中,像是火海倾泻,扑天而去,骤然束缚住那抱成一团的千军万虫。 近在眼前,那种灼热感让三人都抬手挡了挡,随着火网的收束,那些尸虫瞬间化为了一片黑黝黝的齑粉,像是被墨水泼过的一场大雪,随风落在地上。 “自然五灵……”赵一震惊地看着那一幕,对楚倾桉的敬佩达到了极点,“方才那是离火之歌吧。” 待到再次看见那片冰晶玉湖,千里蛛才停了下来。四人站在这冰湖前。闻人玉施展了沐春风,见冰湖丝毫不变,才蹙眉,“果然是人为所造。” “他们,在这下面吧?”顾长溪走上前,蹲下身子,轻轻敲了敲冰面,“里面是空的。” “与方才的冰湖并不一样,但或许下面相通,只是被结界阻拦了。”楚倾桉看了一眼,柳眸微凝,“方才的笛音是从南边传来的,不是这片冰湖。” “看来这片天堑中是有很多冰湖。只是那些人为何会在这里面扎窝,又为什么一定要抓走老大他们?”赵一想到阙凝会落在这些人手中,便急得上火,他狠狠一拳砸在冰面上,“这些该死的邪术!” “咒术与鬼界脱不了关系。”楚倾桉清冷平静的柳眸中似掠过片片浮霜,最终沉凝在古海中,她淡淡道:“天堑是二域到一域的必经之路,他们将咒蛊添入天堑,恐怕是想阻断一域与二域。阴咒控人心,阙堂主那样的高手落入他们手中,必然会沦为傀儡。” 灵渊也是,仙界也是。鬼气的泄露,哪里只是因为神界陨落,秩序失衡。分明是那些心术不正的人故意破坏结界,要的就是六界大乱。 “师尊是想说,他们不仅与灵渊达成了合作,还想控制仙界?”顾长溪微吸了一口气,袖口中忽然翻转出了几枚玉铜板,它们在空中如玉霜微雨落下,散发着淡淡的白色雾气。顾长溪握住手中铜板,双眸微闭,“一域有大灾将至。” 第一百二十章 找不到第二株救祂 “先救人吧。“顾长溪沉凝了一会,看着一望无际的冰湖,道:“只有先将天堑中的人抓住,才能打通二域与一域的道路。” 只是,这些阴咒必不可留在天堑之中。 顾长溪看了眼楚倾桉,师徒俩对视一眼便达成了共识。 “仙医姐姐,你们打什么哑迷呢?” “布阵。”顾长溪微微一笑,“以这些冰湖为位,布以千月净灵阵,待半夜之际,便是救人之时。” “只是还需要劳烦千里蛛多跑跑了。” “能帮到公子和仙医,那是它的福分。”见有了法子,赵一也是高兴,敲了敲身边千里蛛的脑袋。 云团忽然跳出来,拿了一个冰清琉璃般的玉瓶递给楚倾桉,“大人说布阵时候用。” 楚倾桉接过玉瓶,看着里面粲蓝的星辰之力,仅仅是静置于她手心之上,便宛如枯木生花,流萤婉转。她不由微微弯唇,清绝的眉眼带起淡淡笑意,如千树万树梨花开。 “阿姐这般开心吗?”云团见此不由捂唇一笑,“若说是我送来的,阿姐可会这般开心?” 意识到失态,楚倾桉微微敛眉,轻轻敲了敲云团的脑袋,淡淡道:“好了,回去吧。” “星……”顾长溪看见时还不可置信,“师尊,这可是星辰之力?” 楚倾桉颔首,“好了,先布阵吧。兄长精通奇门遁甲,想来你既与他所学天命卦,自然少不了奇门一学。” “略涉一些。”顾长溪微微低眉。 那那个所谓的“大人”又该是谁,顾长溪只觉得细思极恐,也不敢去推算。 “知道千月净灵阵这种上古阵法哪里是略涉一点。”楚倾桉淡淡一笑,兄长是将压箱底的东西都交给顾长溪了才是。 千里蛛需要赵一操控,偏不能留闻人玉一人在此,故四人又一同而去了。 半日的时间,众人在这片天堑中配合默契,穿梭得是越发自如了,只是当到最后一片墨色的冰湖前时,几个黑衣人拦住了四人去路。 “不错啊,能找到这里……”一道娇柔妩媚的女音淡淡响起,黑色的面纱下隐约透露着一张绝美的脸蛋,纤细的指上爬满了黑色的蛊虫。 “本使也不嫌多,再收四个便是……”说着,她婉转幽长的笑声回响在空中,兰花指落下。 其余三人便向着他们冲来。 他们动作极快,有迅雷之势。 不过两番缠斗,闻人玉和顾长溪皆吐血落地,“咳……咳咳……“ 眼见着一把黑刃就要落在两人身上了,楚倾桉神翎骤起,似踏雁而飞,青衣旋转如泼墨水画。 “吭——!” 一剑阻下刀刃,楚倾桉拖着顾长溪后退,一个翻身刺向闻人玉身前的人,一剑挥去,骤然将那人面上黑布落下。 “羌疑……” 赵一眸色一怔,“是老二!” 就在楚倾桉迟疑那一瞬,另外一人骤然一剑刺向楚倾桉,她躲的那一瞬,剑偏了,一下刺穿了她的肩处,血液瞬间侵染了她的青衣。 楚倾桉抬手握住了剑尖,骤然吐出一口鲜血,打湿了落至脖颈的青丝,她轻声道:“不要出来,我可以。” 她不希望长澜晏清再用星辰之力,因为她找不到第二株救祂了。 云团跑了出来,手中的神炁化作无形,抵挡着两人。 长澜晏清呼吸微促,祂站定在空元之中,心中竟然泛着淡淡痛意,他缓缓展开手心,似乎看到了掌心掐出来的血痕。 为什么……会如此心痛? “师尊!”顾长溪手中一只铜龟骤然打向另一人袭来的剑刃上,闻人玉也撑着身子围在楚倾桉身边,春风沐落在楚倾桉身上。 “老大,你清醒一点!” 赵一瞬间被阙凝打翻在地,口吐鲜血。阙凝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就拖着剑尖向楚倾桉走去。 “老大!” 楚倾桉撑着身子站起来,抬手封了自己几大穴位。 看着缠斗在身前不断倒地的两人,神翎划开自己的指尖,“血吟神翎。” 祂清沉的嗓音缓缓流泻在楚倾桉脑海之中,“东禁玄灵,西起长吟,千月之南,净灵以寒。” “长溪,布阵。” 楚倾桉将那瓶星辰之力扔到顾长溪手上,顾长溪接过瞬间奔向冰湖。 “拦住他!” 阙凝骤然脱剑而来,楚倾桉还没发话,云团骤然飞掠过去带着顾长溪到了湖中央。 星辰之力洒下的那一瞬间,楚倾桉跃身而上,手中的神翎爆发出天光般的璀璨,剑光与月光交织,一片醉棠霞彩落在女子冷白无瑕的侧颜之上,玄力如千山月下般洒落了一片神辉。 抬手之间,四方阵起。有星辰之力的加持,一瞬之间,所有人都像静止了一般。 阴翳的天堑像是落下了一片温柔的纱网,悄然盖在所有人与丛木之中。月色如有形的华光,被千山万木所撷取。 阙凝三人怔怔的站在原地,瞳孔之中露着几条红色的血线,挣扎着停在原地。 “啊……”那个女人像是一个木偶抬手扶了扶自己的头颅,“上古净灵阵……” “撤……!” 以冰湖为位,整座天堑都被笼罩着。 那女人一声令下,周遭黑漆漆的气体也骤然消失了。 紧接着,阙凝三人都跪地倒下。 第一百二十一章 仙医,你吃吗? 直到三人全部躺地上,楚倾桉拿出几瓶丹药给众人,自己也服了一颗。 “师尊,你先养伤吧。”顾长溪爬起来,看着楚倾桉肩处的伤口。他唇角泛白,显然也是虚弱至极。 “是啊,池离姐姐你先休息会吧。” “无碍。”楚倾桉摇了摇头,让赵一将他们搬来排排躺,手中二十六根寒玉神针骤然落在三人身上,玄力如同月下昙,花治愈着一切黑暗。 直到施针完毕,楚倾桉收了针,忽然便倒了下去。 顾长溪和闻人玉刚想上前,忽然一身白衣神祇的男子将人扶稳,祂周骤溢散开一股淡淡的千里幽兰之气, 楚倾桉睁眼看了眼面前人,素白的绸带落在她面庞上,她吃力的抬手握住了祂的手腕。 “你不愿,我便不用。”长澜晏清音如碎雪,骨节分明的手隔空覆盖在楚倾桉的肩处,纯白的神力如云雾一般落在女子身上,不过几瞬,那肩处的伤口便复原了。 楚倾桉感受到身上流通过淡淡暖气,微微弯眉。 长澜晏清低眉,似在看着她,“我不愿,你又可能不这般逞强?” 其实正是因为有祂,她才敢这般逞强。不过楚倾桉什么话都没说,撑着长澜晏清站稳。 另三人看向前方男人的眼神中都充满了惊艳和敬畏。 尽管极淡,可他们还是察觉到了神祇之息。何况,祂只是站在那,便自成天地之色,连月华都在为祂臣服,光影之下,的确是惊为天人。 顾长溪指尖掐算着什么,很快他震惊地敛下双眸。 “咳……仙医,老大他们什么时候能醒啊?”赵一要不不敢随意去搭话,只是看着地上排排躺的三人。 “一刻钟。”楚倾歌道。 “太好了,正好我们大家大团圆一起过了天堑进一域,手撕那些邪魔外道!”赵一也是兴奋了。 “那花你还没吸收完吧?”楚倾桉看向身畔的男子,“快进去吧。” 长澜晏清一声不吭的又回了空元。祂出来的总是很短暂,她总会说,快回去。其实,祂并不想那么快进去的。 “老大!你们终于醒了!”见人陆续醒来,赵一也是颇为激动,“此次又多亏仙医了。” 阙凝三人站起来,一时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是见了楚倾桉三人颇为欣喜,“仙医安然无事便好,只是我这的确是人老了不中用了,还得多谢仙医次次救我们于危难之中。” “言重了。”楚倾桉看了眼阙凝的面庞,刚毅硬朗的五官,“阙堂主恢复了就好。” “仙医出手,自是没得说。”阙凝也是一笑。 “唉……老大你是不知刚刚……”赵一想着方才之惊险,便一股脑抖出来了。 “什么?我竟是伤了仙医,当真是该死!”陈术一掌打在自己脸上。 “陈长老不必如此,你也是被控了心神。”楚倾桉道:“千月净灵阵有星辰之力加持,以月精华,但最多也只能撑十多天。我们今日便启程去一域吧。” “这些败类,竟然勾结鬼界,是不想让六界安宁!”阙凝冷了眼神。 只羌疑冰蓝色的双眸盯着楚倾桉肩处,那处衣裳还染着血,他道:“仙医的伤可还好?” “已处理过了。”楚倾桉微微颔首。 只是赵一犯了难,“我只有一只千里蛛该如何去呢?” “无妨,老四你先带着仙医去一域天一堂,我们走后面,随后便来。” …… 楚倾桉四人从天堑另一头出来,还是一片古森,只是灵气充裕了不少,植被也越发葳蕤了。闻人玉伸了伸懒腰,“仙医姐姐,要不咱们休息一下吧?” “也好,已跑了一天一夜了。” 几人出了千里蛛,天色黯淡着。 “我去捡柴火!”闻人玉再次站在一域的天地下,亦是感慨颇多,从一域到二三域那是有手就行,但若想回来……那是难如登天! 一路波折这般久,也幸亏他遇到了池离姐姐,否则又哪有他回来之日? “那我去打些灵蛇灵兔来,给你们烤烤肉。”赵一笑了笑,不由还咽了口口水,“好几年不沾荤腥了,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说着,他捂脸捂嘴,“唉,瞧我这,也是个大老粗,仙医别见怪啊。” “哪里,赵长老也是性情中人。”楚倾桉淡淡一笑,“也不必叫我仙医什么的,我叫楚倾桉,叫我倾桉便是了。” “好啊,池离姐姐,就拿假名糊弄我呢!”闻人玉听了之后,脸颊一鼓。 “你被扔小倌馆去,我倒要看看说不说真名。”楚倾桉微微挑眉,清凝的面庞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赵一见此也是爽朗一笑,“好了,小公子还不去捡柴火去?——我活了六七十年了,大家不嫌弃便叫我赵叔就是了,别喊赵爷爷啊。” 闻人玉呵笑一声,“我才十几岁,赵叔你还真能当我爷爷了。” 楚倾桉起身去这古森中找了些药材,顾长溪也跟着。他看着弯腰挖药的女子,看她冷白的五指上沾了泥,不由上前来,“弟子来挖吧。” 楚倾桉让开身,顾长溪上前来仔细着那株冰蓝草的根茎。 “长溪可想阿折?”楚倾桉手中展开一捧荧光,照着亮,她低眉看着身边的人。因为她和兄长的缘故,谢折一直留在魔界,这些年两人相爱却也无法相守。 顾长溪微微一顿,眸中闪过几丝念怀与思念,后淡淡一笑,“想啊,自然是想的。只是,我想既是师尊安排的,他便不会有事。只要阿折平安,便胜过一切。” “嗯,倾我所有,我也会护你们安平。”楚倾桉微微扯了扯唇角,清沉平静的柳叶眸中是千钧的坚韧。 “师尊和从前很不一样。”顾长溪微微一笑,“很好。” 一刻钟后四人再次回到原地集合,闻人玉已经生起了篝火,橙黄的火焰跳动着,温暖亮堂。 赵一已剔了骨,宰好了灵蛇灵兔。 还拿出了锅碗瓢盆,给它们上了料。 众人见此不由一笑,“赵叔在无尽谷是什么都带了,偏生没有一域这般好的灵肉。” “再加点灵药更佳。”楚倾桉将另一段没有上料的灵蛇拿过来,将方才的药材揉杂了进去。 “池离姐姐这是要亲自烤?好想吃。” 楚倾桉伸手将闻人玉手上的灵兔拿了过来,“那便帮你烤。” 四人围坐在篝火旁,冷白的面庞都被暖黄的火焰映照出几分温度,火焰噼里啪啦的靠着肉,油滋啦地往外流着。 “啊~好香!”闻人玉有点想流口水了,“那串被药材处理过的,怎么这般香?” “那不是你的。”楚倾桉递给闻人玉他的那一串,“这是你的。” 楚倾桉看着周遭三人,不由也微微笑了,她传音进空元,“晏清,你吃吗?” 第一百二十二章 师祖 长澜晏清是一句话都没说,迈步便出了空元,坐在楚倾桉身边,一气呵成,却又尽显高雅。 祂接过楚倾桉手里那串灵蛇肉。 这凭空出现一人,还离得这般近,让众人停了嘴。不知为何,此刻祂身上分明已没有了那股神息,还是感觉有点头皮发麻,让人望而生畏。 “师尊……这是……”顾长溪率先打破。 “朋友。” “师父。” “……?”顾长溪轻咳了一声,“师尊的师父不是已过世了吗?” 楚倾桉想了想,长澜晏清的确是将压箱底儿的阵法都倾囊相授了,怎么也算半个师父了,“第二个。” “……师祖。”顾长溪颔首道。 长澜晏清的手微微一顿。 “原来是池离姐姐的师父呀,怪不池离姐姐这般厉害。” “师父大人趁热吃。”闻人玉嘻嘻一笑,“怪不得池离姐姐不肯给我呢。” “这怎么就成你师父了,小家伙?”赵一微微抽了抽唇角。 “这不是一个辈分吗?”闻人玉挠了挠头,一笑。 长澜晏清眼上系着白绸带,众人也瞧不出祂神色。只觉得眼前的人分明就坐在眼前,却又像是立于月上,有种生人勿近的离尘飘渺。 祂缓缓地将手中的灵蛇放入口中。 “好吃吗?”楚倾桉见他手微微一顿,问道。 “嗯,很奇妙的滋味。”长澜晏清感觉口中有香料与药草的味道,伴随着热油,很美味。是祂从来没有体验过的。 神自然都是辟谷饮露之人。楚倾桉知道祂没有吃过,那味冰蓝草对祂有聚灵之用。这样孤独万年的神人,被封存冰棺千年也不过是一页蜉蝣罢了。 伤祂心的,是众生。 见长澜晏清吃得极生疏,闻人玉悄咪咪在赵一耳畔道:“赵叔,他……不会真的没吃过这些吧?” “噓……”赵一哼哼了两声,“不该问的别问。” “哦。” “什么味道,这么香!”要远不远的,传来一道女音。 “哗啦”一声,灌木被扒开,探出一个少女的脑袋来,“好香。” “珠珠!”闻人玉看到少女的那一瞬,顿时愣住了,“你怎么会在这?” “玉玉!”阮珠看到闻人玉的那一刻,灵动的星眸霎时红了,摇着头甩着泪朝闻人玉奔来,“他们都说你当了将士们的逃兵,已经死在外面了,可我不信!” “你真的没有死,呜呜,太好了!”阮珠上前抓住闻人玉的衣袖。 “这……此事说来话长。”闻人玉一言难尽的拉着阮珠坐下。 “这……哇,好……好帅的。”谁料阮珠刚坐下便看到一旁白衣神祇的男子,一时成了星星眼,却又感觉不可近渎,小声道:“玉玉,这是谁呀?” 闻人玉无奈地摇了摇头,敲了下她脑袋,“我奉劝你别动什么歪心思,这可是池离姐姐的师父。” “池……池离姐姐……”阮珠扭头又看过去,“哇……好漂亮……” “其……其实姐姐也不是不行……”阮珠红了耳根,“只是……这个姐姐怎么……有点眼熟呢……” “唉……是这样的。”闻人玉只好拉着她,把自己的经历都说了一遍。 “什么!”阮珠瞬间拍石而起,“桐姐姐她竟然是这种人……我不信……她这么好看怎么会这么坏呢……”说着,阮珠又软下去了。 “你意思是我不好看了?”闻人玉真想把她脑子倒出来看看里面是什么豆腐渣! ”有点。”看了眼长澜晏清,又看闻人玉,阮珠诚信评价。 “哦!我想起来为什么这个姐姐很熟悉了!”阮珠看向楚倾桉,“姐姐被一域通缉了,画像到处都是!” ”你瞎说什么呢。”闻人玉道:“池离姐姐从来没去过一域。” “不是,是皇室忽然冒出个什么熙宁公主,还很快就掌了实权,她说是池离姐姐害了这么多年,要下令通缉呢。” “独孤熙宁动作的确快。”楚倾桉闻言淡淡道:“就是不知眠迟和煦寒如何了。” “师尊放心,大师兄一向九窍玲珑,应该无事。”顾长溪微微低眉,“只是三师兄……便不好说了。” “那什么熙宁公主定然不是什么好货色,初来乍到怎么可能就握了实权,说不定那股邪风就是她带来的。”赵一微微蹙眉,“倾桉放心,我天一堂必然护你在一域无恙。” “虽然老大失踪了这么多年,想必天一堂的根基还是在的,我倒要看看她一个熙宁公主如何从我天一堂手中抢人。” 想着,赵一忽然拿出了一张符纸,燃烧了去。 “天一堂?”阮珠崇拜地看着赵一,“独眼老四,仙界千机!” “哎呀,低调低调。”见小姑娘要扑上来了,赵一赶紧道。 “对对对,当务之急是把池离姐姐送进一域城中。”阮珠点点头,“都说人美心善,我也不相信池离姐姐是那样的人。” 顾长溪见此微微一笑,“熙宁公主不是也很好看吗?” “我也碰不到呀。”阮珠想了想,嘟着嘴。 “你们过来。”阮珠一声吩咐,后面骤然出现了一排黑衣人,她唤了一个过来,低声道:“你们去……” “仙界如今一点也不好,就像人间一样乌烟瘴气,不想如今倒是有用了。”阮珠笑嘻嘻道,她爹的权利一口可以使一使了,“池离姐姐,你们遮蔽一下便可以放心入城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感觉祂呆呆的 长澜晏清细条慢理地吃了有一刻钟,吃完了,拿着棍子也没放手。 “可以扔了。”楚倾桉拿过那根棍子。 “嗯。”长澜晏清松开手。 楚倾桉有种错觉,怎么感觉祂呆呆的。 “师尊,或许师祖是还想吃。”顾长溪一笑。 “没有。”长澜晏清容色清冷,否认道。 “没事。”楚倾桉将手中刚烤好的又塞长澜晏清手中,微微一笑,“你便当是徒弟孝敬你的。” “……”长澜晏清默默接过去。 阮珠撑着脑袋,“姐姐和师祖都好年轻啊。姐姐是习的什么呀?” 楚倾桉道:“我是一个羸弱的阵法师。” “咳……咳咳……”闻人玉闻言差点将嘴里的烤肉喷出来。 “诶……有了!”阮珠道:“宫中最近正在招阵法师呢,如此姐姐和师祖岂不是都能去宫中打入敌人内部了。” “招阵法师作何?”闻人玉微微蹙眉,不过阵的威力能抑制咒,也不知如今宫中是敌是友。但显然,池离姐姐和宫中那我熙宁公主是极不对付的。 “我也不知道。”阮珠摇了摇头。 众人在这休息了一夜,翌日清晨便准备离开。 天一堂的人也来接应了,其中一人看到赵一是老泪纵横,“——四长老!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你!” 两人寒暄一阵,楚倾桉在旁道:“赵叔便先回天一堂吧,我们先去城中。你们走的这些年想来天一堂也变了些模样。” “既如此我老赵也不强求了,诸位有事尽管来天一堂寻我们,千万别客气!”赵一指着楚倾桉道:“这是我天一堂的贵客,堂主的堂主令就在她手上,以后见池离姑娘,如见堂主!” “是!”众人应道。 分别了赵一,阮珠拿出几个粉色华丽的斗笠给众人,“戴上吧。” “珠珠啊……这……”闻人玉看了看手中绣着几朵红牡丹的斗笠,实在是难以下手,“我便不说我的了。” “你看看你给人师父大人发的什么斗笠?”闻人玉指着长澜晏清手中几朵绿牡丹的斗笠,“这不是……头上带点绿吗?” “别胡说。”顾长溪轻声道。 长澜晏清容色平静,淡淡戴上了那斗笠,清风飘摇之间,淡化了那股神辉,多了几分雌雄莫辨的妖冶清雅。 闻人玉见此也将斗笠戴头上。 阮珠看了眼,嘻嘻一笑后便冷嗤一声,“丑的不是斗笠,是你。” 一域到处都是琉璃朱翠的高楼建筑。 “站住!什么人,把斗笠摘下来!”守城的侍卫拿了张画像,拦住了几人。 “你好大的狗胆!”阮珠掀开自己的同款斗笠,出来狠声道:“连本小姐的马车也敢拦。” “哎呀不是早跟你说了吗?今日小姐的车要到,识趣一点!”远处走来另外一个狗腿,赶忙拉开那侍卫道:“大小姐莫生气,请进请进!” “哼……”阮珠轻哼一声,坐了回去,几人马车风风火火的便进城了。 一直到了阮府。一座空中阁楼般的磅礴灵气扑面而来,倒不像是府,像是一座华美的水晶宫殿。 “哎哟,我的大小姐您终于回来了,他又跑了!”府内一个丫头跑出来,哭丧着脸,“你说他受那么重的伤,小姐又对他那么好,他老跑什么跑?” “什么!你说他又跑了?”阮珠一急,“还不派人追!” 闻人玉挑了挑眉,“珠珠,这什么人呐?既然跑了你还追什么,该不会是强抢民男了吧?” “呸!要不是本小姐,他早死了。”阮珠嗤之以鼻。 “小姬,你先带客人们休息,我要把他抓回来!!”阮珠摩拳擦掌,哗啦一下人就不见了。 “师尊不妨先等阙堂主回来,天一堂在一域的信息网应当很大,再入宫中才是上策。” 楚倾桉微微颔首,“是要等阙堂主,但此次最重要的人是眠迟。” “大师兄?” “他和煦寒都是独孤一脉。”楚倾桉双眸冷静清平,犹如一潭深池,她淡淡道:“鬼气和魔气泄露,仙界首当其冲。如今仙界乌烟瘴气,如果核心权利不能握在对的人手中,必然不堪一击。” 顾长溪闻言微微抬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独孤一脉? 难怪……大师兄一颗九窍玲珑心又刚好学的君道,心性冷静良善,由他握权再好不过。 远远的,传来一道模糊的声音,“放开。” ”不放!你跑什么?”阮珠瞪着眼,牵了牵手中的绳子,“我对你不够好吗?你为什么老是跑!” “阮小姐,别闹了。我有要事。” “你一个伤患能有什么事!”阮珠气呼呼,“我前些日还去天堑那边给你找药,结果你呢?” “干嘛呢?”闻人玉听到外面阮珠吵吵闹闹的声音,道:“我出去瞧瞧。” “珠珠,你还说自己不是强抢民男!” 闻人玉指着被捆仙绳捆住的男子,的确是爽朗清举的美男子,只是他眉眼清肃,薄唇苍白,“瞧这好好一个人被你折磨成什么样了?” “你说什么呢!这是我害的吗?”阮珠冷声道。 “让池离姐姐瞧瞧吧,她医术很好的。”闻人玉道。 “池离姐姐不是阵法师吗?”阮珠想到池离那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庞摇了摇头,女子见了都喜欢,万不能叫这跑跑哥见了,否则跑更远了,“不打扰池离姐姐了,他的药有专用炼丹师。” 说着,阮珠带人从后面绕过去进了一间房。 闻人玉回来摇了摇头,“我看珠珠的确是抢了个男子回来,那男子病恹恹的,应该是受了重伤。不过珠珠也没什么坏心思。” 楚倾桉颔首,“我还有些事要问珠珠,那我顺便去帮她看看那人。” 闻人玉点头带路,楚倾桉向那边走去,门紧紧闭着,里面传来阮珠的声音,“行了,等过两天你身体好了,我们就大婚!这样你就再也跑不了了!到时候你要办的事,爹爹也会帮你的。” “砰砰……”闻人玉敲了敲门,“珠珠,池离姐姐有事问你。” “啊……哦!马上来!” “别瞎嚎嚎!”阮珠点了男子的哑穴,慌忙出来,关上了门。 第一百二十四章 师祖比你好看一百倍 “池……池离姐姐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便是!”阮珠刚合上门就见楚倾桉正看着自己。 “阿玉说那人受了不小的伤,可需我看看?”楚倾桉道。 “不必劳烦池离姐姐了。”阮珠一笑。 “哗啦!”里面传来茶具打翻的声音。 百里眠迟似乎听到了自家师尊的声音,凉薄平静的双眸微亮,他说不了话,身上又被捆了捆仙绳,只能撑着身子向下倒去。 阮珠微微低眉,怎么回事,他倒下来了,为什么他会这样激动? “走吧,池离姐姐,我们去正厅说。”阮珠一笑道。 楚倾桉看了一眼门内,总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她颔首,“嗯。” “你先去吧,池离姐姐,我进去看看他。” “瞧你藏得跟个宝贝似的,比师父大人差远了。池离姐姐哪里看得上那小子。”闻人玉嗤之以鼻。 见人往正厅走去了,阮珠才进去,看见一向清肃的男子竟然红了眉眼向门这边爬来,如瀑的青丝落在地上,极尽凄美。 “你这是干什么!”阮珠觉得心疼坏了,赶紧将人扶起来,解开他的哑穴。 百里眠迟看着阮珠,微微蹙眉,“阮小姐,我很感激你救了我。只是,我心有所属。” “什么……你心有所属?那你之前怎么不说!”阮珠看着面前冷绝的男人顿时就红了眼眶,“我不管!你就是我的!” “我方才好像听到了我师尊的声音。”百里眠迟道:“阮小姐带了什么人回来吗?” “你师尊……”阮珠握了握拳,怎么会这么巧? 该不会是池离姐姐吧,那位顾公子与他年龄相仿也是池离姐姐的徒弟。可是……若真让他们相见了,岂不是…… “哪有什么你师尊。”阮珠冷了眉眼,“在他们离开之前,你就好好呆在密室里。” 说着阮珠上前按下了一个雕花瓷瓶。一个密室骤然出现。 “阮小姐!”百里眠迟哪里不知道她不想自己离开,竟是要将自己关起来。 “你放心,等我们大婚后,我定然让你见到池离姐姐的,如今,你就歇了这心思吧。” …… 阮珠到正厅后扬起一抹微笑,“姐姐有什么要问的?” “哦……”楚倾桉回过神来,看向阮珠,“我想知道熙宁公主身边可有什么心腹?比如……两个容貌尚佳的男子?” 楚倾桉知道可能阮珠最能记住的也就是男子外貌了。 那两个男子她指的其实是许寸翎和百里煦寒,她相信百里眠迟应该不会和独孤熙宁搅在一起。只是想知道眠迟下落还得找到煦寒才是。 “好像还真有两个!”阮珠赶紧努力想,只怕楚倾桉是找徒弟来了,有另外两人分离注意力那是好事! “熙宁公主身边那个好像叫许寸翎,另外一个神秘许多,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只是时常跟在那什么许寸翎身边。” “如何能见到他们?”楚倾桉道。 “见他们容易也不容易。”阮珠道:“就是我之前同池离姐姐说的那个法子,阵法师,他们要选拔出足够厉害的人物。好像那两人就是监考官呢。” 顾长溪看了楚倾桉一眼,温声道:“师尊,不如我去联系堂主吧,如此也快些。” “好,这个你拿去。”楚倾桉从空元中拿出几张符纸给顾长溪,“若有事,找我,不要逞能。” “师尊放心。” 阮珠见此,心里算是松了口气,待他们走后,一切就尘埃落定了,“那我明日便为池离姐姐你们准备身份,过两日选拔就要开始了,你们便可以去了。” 楚倾桉淡淡一笑,“好,那便有劳珠珠了。” 阮珠道:“小事啦。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有什么事需要的,你们同小姬说便是。” 阮珠回了房后便打开密室,看着里面容色薄凉的人,“你也不用如此,你师尊又不是来找你的。我阮家泼天富贵,你不要不识好歹。” “我本不属于这里,阮小姐何必强求。” “就凭我救了你!你要以身相许才算完!”阮珠大声道。 话不投机半句多,百里眠迟不再说话了。 “好像池离姐姐有很多徒弟,也不差你一个。你师尊过两日便走了,你留在这就是了。”阮珠抬手摸上百里眠迟的面庞,一笑。 百里眠迟清肃的凤眸中闪过一丝黯淡,三年,他找了师尊三年,如今却被困在这密室中,要他眼睁睁擦肩。 “你这是什么眼神?”阮珠微微嘟唇,指尖点了点他菲薄的唇瓣,笑嘻嘻道:“不要这样看我,我会很兴奋哦。“ 他撇过头,淡淡道:“我不会娶你。” “那你想娶谁?”阮珠唇角微弯,露出一抹冷笑,“那么紧张池离姐姐,不会是你师尊吧?” 说着,阮珠想到楚倾桉的模样,忽然甜甜一笑,“毕竟,她那样好看。” 百里眠迟的心微起涟漪,只是平静道:“她是我师尊,弟子不会犯上。” “哼……”阮珠嗤笑一声,“是不会还是不能?那也无所谓,反正师祖比你好看一百倍,也轮不到你。你!只能属于我!” 两日后,阮珠看着坐上马车的楚倾桉和长澜晏清三人,笑容灿烂地挥着手,“池离姐姐,早些回来哦,我请你们喝喜酒!” 楚倾桉见此微微一笑,“好,早间风寒,快回去吧。” “嗯嗯!” 马车一路行驶到了内城,那是皇室宗亲住的地方,但也有不少人会在里面摆摊,也有客栈住,只是不能在那儿买房子做为居住所用。 “灼望听了伤心,不如叫一珩,玉泽之山,仅一足矣。”楚倾桉看向一旁的安然而做的人。 “嗯,你决定便好。” “那我呢?”闻人玉期待道。 “你会奇门还是遁甲?”楚倾桉看向他淡淡一笑反问道。 “额……我这个,这个……确实是都不会,但是……我想要。”闻人玉无奈地弯了弯唇角。 第一百二十五章 爷孙? “那就叫点心吧。”楚倾桉淡淡道。 “为什么叫点心?我又不是贪吃鬼。”闻人玉微微蹙眉,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叫点心呢! “长点心。”楚倾桉看了他一眼,飞马这时也到了一府宅处。 闻人玉闻言低了低眉,“我到家了。” “拿着。”楚倾桉丢给他一袋画了符咒的灵石,“有些事总要你自己去面对,我不可能一直在你左右。” “嗯,谢谢池离姐姐啦。”闻人玉扬起一个微笑,灿烂的眸光中闪过几丝晦暗,“若有闻人家作底气,姐姐行事也可更方便。这次回来,我不会再心慈手软了。” 闻人玉转过头,看着朱翠琉璃般的高楼府宅,“闻人府”三字醒目耀眼。一路生生死死,他虽看着还如当初,那是因为没有接触往事。 “晏清,其实你可以回空元中。”楚倾桉掀开幕帘,看了看冷清又繁华的街道,“与人交往,不是神所擅。” “不擅是因不需要。”长澜晏清清沉的嗓音响起,“那个人身上也有神息,我感受到过窥伺。” 那个人……楚倾桉想了想,“是许寸翎还是独孤熙宁?” 毕竟许寸翎是女主,只是她修的是魔,也不太可能。 长澜晏清微微摇头,祂根本不知道谁是谁,毕竟祂也看不到,只以息辨人。 不过楚倾桉心中已有了猜测,大概率便是独孤熙宁了,毕竟她身上还承载着天命之力。 长澜晏清微微抬手,白色的灵雾落在楚倾桉身上,人便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小姑娘模样。 楚倾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面庞,鼻子矮了点,脸也小了。阵……竟然是以阵换容,真实幻境。 “这是幻息阵。”长澜晏清道。 幻息阵,看似是幻境,但实际能将人移骨换形,隔息掩灵。随布阵者心意,祂若想你消失,你便当真是换了一个人。 但这对布阵者要求很高。要精通人体五卦,描摹画骨,神息强大。 话落,长澜晏清向自己也挥了下手,祂的容颜快速老去,两鬓斑白,长出了花白的胡髯,眼上还是系着一条白绸。 如今更是仙风道骨了。 飞马一直向着曲径通幽的一条灵晶小道去。很快,他们便看到两只雪白优雅的仙鹤落在朱红的墙头上,大门上硕大的夜明珠像是果实一样挂在葳蕤玉兰的枝头,明亮清雅。 两人下了飞马,长澜晏清站在门前,淡淡道:“是折叠空间。” 楚倾桉闻言颔首,脚下生风,踩着几个方位便将阮珠为他们准备的云晶放入了那两只仙鹤口中。 云晶入口那一刻,仙鹤霎时展翅,朱红的大门瞬间开了。里面磅礴纯粹的灵力扑面而来。 “啊哈哈哈!”就在两人方要进门时,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头拉着一个小少年便往里面蹿,“门开了,咱们赶紧跑进去!” 两人的动作迅疾如风,不过眨眼的功夫竟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若不是那兴奋的声音,普通人根本捕捉不到他们的身影。 在两人进去之后,那大门就瞬间关闭了。楚倾桉看了眼长澜晏清,“他们恐怕是没有云晶。” 如今他们的云晶算是被人吞了。 “无碍。”长澜晏清上前拉住楚倾桉的手,依旧是冰凉的手心。楚倾桉只觉一阵风过,两人便进了墙内。 只是刚落地,一个小童便微笑的看着他们。 楚倾桉和长澜晏清都异常沉默。 “两位是师徒还是爷孙?”小童问道。 爷孙……布吉岛绷不住了,他本来还在空元中将馄饨当球踢着玩,现在便将馄饨抱在怀里哈哈大笑起来。馄饨也学着他长大了嘴巴。 他在空元中都无聊得生茧子了,他和馄饨都是魔族的,为了不惹是生非,小主人都不让他们出来。 砌玉是上清炉的器灵也是没办法单独出来的。 只有云团可以出来。他其实更想把云团当球踢的,但看了眼远处假寐,又微微勾唇的人,他暗自苦恼,他好像打不过!! “师徒。”长澜晏清道。 “两位不必紧张,你们能直接破了锁天地进来,想来是阵法大能。有没有云晶都是一样的。” 小童接引他们向前去,“二位请随我去。” 场地中心有一座巨大的演武台,由稀有的仙石构建而成,上面雕刻着晦涩而古老的符文,闪烁着神秘的玄白色光芒。演武台周围,远看仿佛遍山遍水,缭绕在仙气白雾之中,有几个深蓝漩涡,像是星空流涡缀在天际,它们是传送门,布满了整片选拔场地。传送门后应该是另一个空间秘境。 那片传送阵下已来了许多人了。 大多都是像长澜晏清一样上了年纪的。 楚倾桉看见了方才那个老头。 那老头唇抽抽了一下,主动走过来,“哎呀,小友老友,贫道方才也是不得已,这不料准了二位是有实力的人才来此一遭吗?不影响不影响!” 楚倾桉没说话,长澜晏清也没说话。 “不是……二位,倒是说句话……呀……”看着两尊冷面煞神,那老头讪讪一笑,直接又是一溜。 一身蓝色镶边刺绣长袍的男子忽然立于演武台上,青玉缎带,头上精致藤蔓花纹金冠,面白似玉,墨眉似剑,手执银白折扇,面带笑容,贵气逼人,“感谢诸位来此,成功当选者将能面见熙宁公主,也会见识到这个世界上最复杂强大的阵法。” 一个高一些的黑衣男子站在他身边,绰约清劲的身姿有如孤霜瘦雪。 的确是许寸翎。楚倾桉微微低眉,百里煦寒果真是同他们搅在了一起。 其实楚倾桉并不明白,许寸翎作为女主,气运之女,怎会沦落到被独孤熙宁耍得团团转,好听点是成了她手中的利器,难听点便是走狗。 天命之书果然是不凡。 “怎么会有一个小姑娘?”许寸翎看见楚倾桉那一刻微微一顿,总觉得她的眉眼神态有几分眼熟。 小童上前道:“她身边那位是她师父,想来是带她见识来了。方才他们是破了锁天地进来的。” “破了锁天地?”许寸翎有些诧异,锁天地是上古阵法,其阵繁复,整个仙界能破锁天地的屈指可数,“用了多久?” “不到半刻钟。”小童保守道,他觉得那个大能应该只动了一下吧。 “不到半刻钟?”许寸翎诧异道。 “他和他弟子身上没有一丝灵力波动。”百里煦寒在旁道。 “那看来是高手中的高手。”许寸翎微微弯唇,“如此也好,熙宁公主正是用人之际。” 忽然一张符纸出现在众人面前,许寸翎道:“诸位签一下生死契吧,秘境中危险重重,以免不必要的麻烦。” “这……还要生死契?”众人闻言顿时议论纷纷。 第一百二十六章 孙子,追 众人吐槽了许久,最终还是签了。 就在楚倾桉和长澜晏清准备进最近的一处秘境时,那老头又抓着他身边的小少年跑过来,“二位先请,二位先请。” 楚倾桉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这是想苟在他们身后啊。 “没事,我们不急。”楚倾桉让开那条道。 那老头见心思被发现了,拉了拉身边的小少年,那少年仰头一笑,“姐姐,你最好看了,能不能带带我们?” “好看不代表心善。”楚倾桉淡淡一笑,话落便和长澜晏清消失在了秘境中。 “孙子,追!” “好勒,爷!” 两人话一落,下一秒便又出现在了楚倾桉两人面前。 “小姑娘,想甩掉我们可不容易。”那老头儿得意一笑。 “聒噪。”长澜晏清抬手一挥,周遭瞬间起了长风,两人便被困在了两平方米的范围内。 两人陷入了幻境,在那里面转圈圈。 楚倾桉见此不由淡淡一笑,“在你的阵法中,他们反倒是安全的。也算承他们愿了。” 两人话落,也彻底到了秘境之中。四周景象开始变幻莫测,九虎之影在虚空中游走,散发出强大的气息。 “吼——!” 其中的山石草木皆似有了生命,随着九虎的呼吸而起伏,令人心悸的震撼。 九头人高的猛虎骤然向着楚倾桉两人冲来,楚倾桉手中神翎一出,瞬间抵住了两只人高的老虎爪子。 “吭哧!” 老虎的爪子像是铜墙铁壁一般坚硬,一掌有千钧力,让楚倾桉却连连后退。她一个翻身上跃又躲过三只老虎的猛扑。 竟然连神翎都无法伤半豪。 “这该不会是……” “九虎幻阵。” 长澜晏清一跃到了三十米高的树顶上,感受着下面的风动,淡淡道:“梦幻泡影,无惧则胜。” 楚倾桉飞跃而起,一剑刺向位于死门的一只猛虎,一剑穿破了它的咽喉。 霎时,猛虎消失。 巨大的铜镜开始拔地而起,千万个楚倾桉印照在上面。看着层出不穷的阵法,长澜晏清了然,应是古阵十八式。 祂便高立于枝头,时不时指点一下楚倾桉,不过半个时辰,阵法便破完了。秘境破碎,那老头儿和孙子也掉出来,在空中还绕着圈跑。 长澜晏清解了那幻阵,两人看清自己又回到地上时,只觉得头晕得厉害,想吐。 那老头边吐边道:“呕!看来我们刚刚是陷入了幻境了,幸好两位救了我爷孙俩!多谢多谢呀!” “哈哈,这老头儿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布吉岛笑道。 楚倾桉平静的点了点头,“应该的,也不能见死不救。” 许寸翎见四人是最早出来的,伴着百里煦寒走上前来,“四位想来都是阵法能人,请随我来。” 百里煦寒看了楚倾桉一眼,心微一顿。神色好熟悉。 “这位是?”见百里煦寒看她,楚倾桉纯良一笑,俨然是一个单纯的小丫头片子。 “也是熙宁公主身边的。”许寸翎看了眼百里煦寒,简洁而过。 一直进了高楼,许寸翎为他们沏了茶,“这是仙界的月下美人,请。” 此地清寂,不过他们都能察觉到门外就有不少人,暗卫。 “有什么说什么呀,丫头,别酸绉绉的。”老头儿端着那茶杯就一口喝了。 许寸翎微微眯眸,“阁下不要妄言。” “我说这丫头呢!”老头无辜地指了指楚倾桉,“你激动什么?” 许寸翎微微一笑,淡淡道:“此事事关我仙界安危,还请几位慎重。” “诡影之雾看似是灵渊来的,实则是鬼气泄露。”许寸翎道:“此事马虎不得,故熙宁公主让我来选出阵法师共同维护仙界秩序。” 楚倾桉淡淡颔首。虽然她知道许寸翎是在胡说八道,诡影可能是无尽谷中的怨气结合灵炁所化被放入了仙界,但绝不是鬼气。这一点他们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那要我们如何做呢?” “熙宁公主会同你们说,待他们全部出来后,我会带通过的去宫中。” “唉哟,这可是件苦差,孙子我们没来着啊!”老头儿出来后仰天长叹,他看向长澜晏清,“诶,老兄,你们来这就为了秀一秀的?” 长澜晏清走远了一点,没说话。 “你这老兄,孤僻得很啊!我承认你有点实力,但不与人交流的那是草!” 眼见着长澜晏清又要让他转圈了,楚倾桉道:“阁下怎么称呼?” “叫我醉生老人便是了。”老头儿道。 楚倾桉看了他一眼,“眉色暗青,看似迅疾,实则脚步浮虚,你有内伤。想去宫中偷药?” “你说什么呢你!谁要偷药了,你这丫头!多大人了,还血口喷人。”醉生老人气得火冒三丈。 “多大年纪了,还想着偷。”长澜晏清淡淡道。 “也不必偷药,我能治。”楚倾桉闻言淡淡一笑,后道。 “真的?”醉生老人双眼发光。 “这样,你帮我办件事便是。”楚倾桉淡淡道。 “老头子我也是有操守的,不能违反公序良俗,杀人放火的,我也是不干的。” 他都想偷上了,这会装上了。布吉岛鄙夷。 “不过他偷药为什么要带上自己孙子啊?” “帮我寻一个人就是……”楚倾桉淡淡道。 第一百二十七章 还是遗憾 “小姑娘,你要我寻的那个人……”老头儿说着摇了摇头。 楚倾桉微微凝眉,“找不到吗?” 老头儿道:“好像是被追杀了,下落不明呢。那条河边染红了一大片。” 楚倾桉沉默了两瞬后颔首。下落不明,也是好事。 “几位,请随我来。”小童从一处小径走上前来,笑着道:“此次通过秘境阵法的共有十六人,恭喜四位了。” “来的总共几十人,旁人呢?”楚倾桉淡淡道。 “很遗憾,他们永远留在秘境中了。”小童微微摇了摇头。 “你们这根本是在害人,那些来的都是仙界中上流的阵法师便这般被你们弄死在了秘境中。”老头冷眼道。 “这便错怪我们了。难道整个仙界的安危比不上那几个阵法师吗?”小童仍旧是笑眯眯的。 “强词夺理!”老头冷哼了一声后不再与他对话。 他一路带着四人与其他十二人在交叉路口汇合了,阵法师大都孤傲,或许是方从秘境出来,一路也没有几个人说话。 一直到一个与仙界内城格格不入的深庭小院,小童才停下脚步,“诸位请,我不便入内,便送到这了。” 许寸翎和百里煦寒出来将人带了进去,“熙宁公主亲自与你们面谈。” 楚倾桉淡淡打量着周遭。 “诸位请入座。”一道白纱遮掩,上首一个墨白长裙的绝美女子卧榻之侧,她嗓音清冷若高山之雪,“今日我是想给大家看一幕,还有……一样东西。” 说着,女子抬手,空中瞬间出现了一幕。 仙气最盛的皇宫地下之中竟然充斥着腐烂浓郁的鬼气,地下所有的仙花灵草都枯萎了。 “看到了吧?就连一域都被鬼气腐朽得如此严重,想来再过不久,六界秩序便会崩塌。” “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独孤熙宁说着,手中出现一个四仪的魔方,周遭落满了充满威压的灵石碎片,像是可窥天地的四方之锁。 “鸿蒙扇。”独孤熙宁说着微微弯唇,“配以四方锁,便可永保仙界安平。” 别人看不出来,但楚倾桉和长澜晏清能够感知到那所谓的四方锁里含着魔炁和鬼炁。 楚倾桉看了一眼长澜晏清,见他淡淡凝眉便知这不是上古之物。 “这万万不能让六界秩序崩塌呀!那将是生灵涂炭!”其他人听到秩序崩塌也是神色震惊,只是看着那一幕中浓郁的鬼气也是不得不信! “我听说鸿蒙扇是白吟上神所制,一扇天地,一扇日月,若真能寻得倒真是好事一桩。只是鸿蒙扇是神界之物,根本就没人能再找到神界啊!” “不急。”独孤熙宁微微摇头,“当务之急是先用阵法将鬼界漏洞修补了,以防有心人作祟,使仙界大乱。” “是,没想到熙宁公主此般年纪便如此周细。要如何修补,但凭差遣。”众人皆齐声道。 阵法师虽孤僻,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却分得格外清明。 “明日,我会带诸位进宫的。所有阵法材料皆已经准备好了,还需各位齐心协力。” …… 楚倾桉回了房间后,便燃烧了一张符纸,顾长溪的面容出现在空中虚影之中,他眉眼间略带疲色,却是温和一笑,“师尊可是找到了什么线索,有何吩咐?” “阙堂主回来了吗?” “回来了。阙堂主方处理了堂中的几个叛徒,如今天一堂也算是向欣欣向荣的方向发展了。” “眠迟受了伤,被箬河冲下去了,但是他们没有找到人。他既然是重伤,有独孤熙宁多加追查却还是没有找到,想来是被救了。”楚倾桉沉吟了一会,道:“去查查一月以前有哪些有家势或有实力的人去过箬河,可以挨家搜查。” “师尊这般急着找到大师兄,是宫中有变吗?” 楚倾桉微微颔首,将方才的事说与他,“倘若此事是真,独孤熙宁很可能为了坐拥自己与鬼界合作。宫中的鬼气泄露严重,大概是她自己弄出来的,为了方便合作。有咒蛊在,宫中应是已被控制了大半。都说仙尊卧榻半年之久了。我此番去,便是看看仙尊的情况。” “若有动,找到眠迟,才好顺理成章。”楚倾桉道。 “师尊思虑周全,我会尽快找到大师兄的。”顾长溪颔首,“我将如今情况说给阙堂主,他们在散修门派之中具有崇高地位,阙堂主说想借他如今回来为由,将各门各派聚到一起举办会友赛。宫中有情况,师尊尽管传来,我们会在身后。” 顾长溪话落,那张符纸便燃烧殆尽了。楚倾桉看着地上一摊灰烬,眉眼微松,长溪心思细腻,将这些事已是安排得面面俱到,倒是不需要她再操心了。 长澜晏清喝了一口楚倾桉给他配置的“养生茶”,淡淡道:“鬼气的泄露本便是一个阵,能连通仙鬼两界。” “看不到也能感知到吗?” “波动。”长澜晏清淡淡道:“成像也是一种波动,眼睛只是最直观的表现,本质是细微的灵气波动。六界都有自己的鸿蒙之气。” 楚倾桉闻言,淡淡一笑,“果然。善于发现的人,何处无景?” 长澜晏清闻言,淡淡低眉,薄唇却微微弯了,带着淡淡的几分笑意,祂嗓音清沉空灵,“终究有些东西,不用眼睛去看,还是遗憾。” 翌日,几人被独孤熙宁带进了皇宫之中。 楚倾桉看着前方的人,温和一笑道:“熙宁公主,我们这般大摇大摆的进宫,应该还是得去拜见一下仙尊吧?” 老头身边的小少年也是拍着手,笑嘻嘻道:“对,我可崇拜仙尊了,仙界之主!公主殿下能不能让我们去看看啊?” 身后一众人闻言也是道:“也是,仙尊实力强大,却卧病在床半年了也不见好,阵也有疗养之效,公主不妨让我们去觐见仙尊。” 独孤熙宁见众人都想去,倒也没阻拦,颔首,“既然大家有这份心,我带诸位去便是。” 一直走进空旷的大殿之中,满殿威仪,独孤熙宁扶着一个白发庄严的男人走出来,坐在殿上,她道:“仙尊,这是仙界最顶尖的阵法师,听闻您身体欠安,他们有心为您布下疗养之阵。” 略微苍白喑哑的嗓音,却是带着淡淡温和,“诸位有心了,本尊这是老毛病了。” “仙尊可否让我看看。”长澜晏清抬首,似乎是正看着上首的人。 “阁下说笑了,你既什么都看不见又该如何看呢?”仙尊微微一笑。 “病理不需要看,只需感受气脉即可。”长澜晏清淡淡道。 下首的老人的确是有隐世高人之风,连他都看不出这老人身上的气息。仙尊迟疑了一会,还是颔首,“既如此,阁下便来吧。” “仙尊,到喝药时间了。”独孤熙宁在旁提醒道。 “无妨,耽误一会不碍事。” 长澜晏清慢条斯理地走向高阶,精准无误地把住了仙尊的脉,冰凉的指尖一缕神力向仙尊体内探去,穿透了他身体中的重重的咒。 “咳……噗……”仙尊骤然吐出一口鲜血,却是眉色震惊地看着长澜晏清。 周遭忽然出现大量的仙卫要对长澜晏清出手,“拿下他!”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珩 “咳咳……无妨……”仙尊深呼吸了几下,“我这副身体本就行将就木了,阁下怎么称呼?” 长澜晏清淡淡道:“一珩。” “一珩……美石玉山,只一足矣。”仙尊微微一笑,“虽是吐了血,但心中倒是畅快了许多,熙宁啊,便由一珩仙人为本尊布阵吧。” 独孤熙宁长眉微凝,却还是笑着应道:“这是这些阵法师的魁首,仙尊倒是有眼光。既然仙尊觉得可行便好,只是到底您安危为重,还是需要多派人看守着。” 仙尊微微颔首,便气虚的准备回去休息了。 接着一行人被带到了那座地下宫殿的上方,的确能感受到下面有浓郁的鬼气腐蚀,只是地上被布下了阵法,隔绝了大部分鬼气。 殿内所有用具都是仙石做的,可隔绝鬼气。楚倾桉和长澜晏清此刻便坐在一张石桌前。 “不必担心我。”楚倾桉柳眸清平,淡淡道:“虽有这些潜移默化的鬼咒腐蚀,但仙尊想来没有失了神志,当务之急是将他看顾好。” 长澜晏清见此,指尖忽然出了血,祂将指尖点在楚倾桉眉心,冰凉的血液带着神力,楚倾桉冷白的额心上出现了一朵粲蓝的幽兰,但很快又隐了回去。 长澜晏清淡淡道:“有事唤我,不要逞强。我不需要星辰之力,也可护你安好。” 楚倾桉看着男子素净的手上落了一点红,心尖微起涟漪,她淡淡一笑,“那之前是怎么回事?” 长澜晏清没有说话,只是淡淡道:“不要逞强。” “好,有事唤你。”楚倾桉道。 …… 空明殿内,长澜晏清看向榻上悠悠转醒的人,此刻无他人,仙尊看到长澜晏清的那一刻颇为激动,“您是……我感受得到,那些鬼气被您的神力冲破了……” “不必探究我是谁。”长澜晏清淡淡道。 “是……我只是以为……神早就不存在了,如今竟还在,是我仙界之幸。”仙尊面色苍白,“他们以为我不知,可其实我什么都知道,恐怕仙界也将有大难,如今看到您……恐怕仙界也还有一丝生机。” “你是识人不清。”长澜晏清淡淡道。 话落,他将仙尊扶起,掌心落在他背上,顺着他的经脉划过一个“巽”字,很快,仙尊口中便吐出一滩黑色的血液,里面还有蛊虫在爬着。 长澜晏清抬手,地上的痕迹便瞬间消失了,“他们能看到的是你体内依旧有鬼咒。” “我会配合好您的。”仙尊躺着榻上,微微颔首,他摸了摸床头,顿时一个暗格出现,里面躺着一块令牌,“那是调令玉卫的,您拿去用吧。” “如今一域已不被我掌控了,势力分在那些世家手中。” “嗯,你睡会吧。”长澜晏清拿过那一块令牌,一点淡淡道幽香散在空中,仙尊便昏睡过去了。 他推开门出去,守在殿门的人快速上前来,祂淡淡道:“仙尊喝了药已休息了。此病棘手,我无能为力。明日我不会再来了。” “仙尊的病岂是你想看就看,想不看就不看的?”那领头的守卫倨傲道:“熙宁公主吩咐了,让你在这殿内好好守着仙尊。” “让开。”长澜晏清眉眼都未动。 “哎哟呵,你还狂得很呢!”那守卫刚挥了挥手,便见身前人已经不见了。 …… “这里四处都是鬼气,倒不像是结界有漏造成的。”一个中年男人道。 “更像是聚鬼气的阵法!”另外一个老妪道。 “没错,我等在此地看了这般久了也不见漏洞所在,反倒是此地更像阵法所为。” 楚倾桉淡淡道:“那这岂不是熙宁公主的骗局?” “是啊,那她为何要将我们……” “不好,快出去!” “啊——!”忽然四地的鬼气抱成一团成为炁,似大雪飘零般,向着众人袭来。 整个地下宫殿,瞬间成了囚笼。 “我们被骗了!” 楚倾桉没用神翎剑,只拿出一把九重塔中的古剑对付着那些鬼炁,“鬼阴,炁阳,找阵眼。” 说着,楚倾桉扔出几把古剑给那些灵活的,“一部分人挡,一部分破。” “谢了!”那老妪接过古剑便剑势迅疾地舞动起来。 半刻钟的时间,大家都已精疲力尽,就在绝望之际,鬼炁忽然消失了。 “破了!破了!这阵法终于破了!” 楚倾桉感受到那丝熟悉的神压,果然是出手即巅峰。 众人还来不及欢愉,从宫殿墙壁内突然涌现了大量的人,他们面色发黑,眼神空洞,像是一只只被提线的木偶,但他们的动作却迅疾如风,向着众人袭来。 最重要的是,这些木偶似的人根本不会被阵法困住,众人都是阵法师,自然武力不敌,很快便倒了一大片。 第一百二十九章 嗯,保持 “救命!救救我!” 忽然一个中年男人整个被拖拽到地上,倒地的那一刻瞬间便消失在了地面。 随后,随着一声声惨叫,数人都被拖拽到了地下。这让众人皆心生惶恐,“怎么……怎么会这样!?” “地下还有阵,他们绝对不会凭空消失!”一个老者一边抵挡着那些木偶人,一边观察着周遭。 “好邪性的地方,若让此地扩展到地上不知会出多少岔子!” 楚倾桉的青丝在空中快速掠过,只堪堪留下几道虚影,却还是不敌那些木偶人数量众多,她的几截青丝骤然断落在潮湿的地面。 楚倾桉快速思考着,她不能用魔炁,否则待此事结束,她必是众矢之的。 此地的阵法诡邪,她破不了。 就在众人苦苦鏖战,数量逐渐减少时,长澜晏清忽然从上殿落入,天光瞬时洒下一片,又很快被阵法遮掩。 众人看着那身白衣从容的老者,心头竟生了几分希冀,却还是扼腕,“你不该下来的!进了这里便出不去啊!” 长澜晏清抬手,空中顿时出现了八张符纸,祂在空中快速的书写着,一道道古老的繁文被拍入符纸之中,后散向还在的八人手中。只见这仙风道骨的老人一跃便到了上空,高高挂起,只是清沉亘古的嗓音带给众人些许安全感,“地渊缚灵,攻其上阙。” 众人都是顶尖的阵法师,拿到符纸之后,随着长澜晏清的指导,很快便找清了阵位,竟是都被鬼炁掩藏了。这符纸破了这层虚妄。 随着八人各站其位,运灵,阵法轰然崩塌,“破了!竟然破了!果然是第一个出了秘境的阵法强者!” 地面又开始颤栗,开始往下塌陷。 “下面还有一层!还有些人被木偶人拖下去了!” 长澜晏清上前一把拉住了楚倾桉,两人在地面崩塌那一刻双双坠落,长澜晏清在她耳畔淡淡道:“没有用。” 本才消耗尽了玄力,虚弱得很。楚倾桉此刻听着长澜晏清的话忍不住笑了,一向清冷的柳眸透着淡淡的暖意,如春光灿烂,“嗯,保持。” 长澜晏清能感受到她很开心,因为她身上的灵力带着淡淡的欢愉。可惜祂看不见,祂在天外天时,曾在镜像之中看过六界许多人的笑颜,也看过怨怒哭恨,那时只是无感。 如今却想看看,她笑起来是何模样。 很快,九人落了地。 这才发现地下像是一个废弃的矿洞,被蜘蛛精居住过般,布满了白色的丝茧。 密密麻麻的茧像蜂窝一样密集。 地上还有些破了茧的空壳。 “它……它们在动!” “那里面都是人!” 其中一人用剑将厚茧划开,里面出现了一张布满血丝的脸,他脸色青乌,睁着眼睛,空洞无神,像是死了又像是没死,十分惊悚。 “它们就是刚刚的木偶人!” “我说为什么要我们进到这来,那个毒妇是想将我们也变成这种狠辣无神的木偶人!用鬼咒邪阵控制我们,仙界没了阵法师,他们自然是所向披靡了!” “好歹毒的心思!绝不能让独孤熙宁得逞,我看仙尊的病定然也是她弄出来的!此次幸在有一珩仙人,否则我们都只能葬身于此,为虎作伥了!” ”是啊……怪不得前阵子消失了那么多高手,想来都是被骗来了这里!真是想想都后怕,就差一点,仙界就要落入那毒妇的手中了!” 楚倾桉刚要检查那木偶人的情况,他突然一掌向着楚倾桉袭来。 “池离姑娘,小心!”众人惊呼道。 楚倾桉却是早有准备,指尖瞬间落在木偶人的天阙处,他便没动了。她上前用二十六根寒玉神针引脉,探查了情况。 “如何?他们可还有救?”众人急切道。 “他入咒时间过长,要点时间。诸位先把其他人放出来吧,他们刚破茧,只需点其天阙即可。” 众人闻言赶紧行动起来。 楚倾桉先用寒玉神针将他体内的鬼炁排出来,后便直接拿出了上清炉。 依照他们的情况,只用银针是不行的,还需要丹药复苏他们身体的机能。 那七人见这一幕都惊诧道:“没想到啊,池离姑娘不仅是阵法师还是炼丹师,如今是世俗罕见啊。” “谬赞了。”楚倾桉淡淡道,后便从空元中拿出了数百种药材淬炼起来。恰好此地被结界屏蔽,不知独孤熙宁用天命之力所设的结界能否抵挡天道的雷炼。 很快,随着一阵浓郁的丹香流泻在这潮湿的地洞之中,众人都闻香看来,“绝对是天品了!池离姑娘太厉害了!” 楚倾桉收回上清炉,将里面的丹药分出来,“有一百多颗,你们先给他们喂下,我再施针。” “好!”众人闻言赶紧便给那些瞪着眼的木偶人吃了下去。 大家都忙活着,只有长澜晏清淡淡站在旁边,像不动的青山一样,仙风道骨。 “我帮……”长澜晏清见楚倾桉一个一个施针,玄力一次次枯竭,又被百灵丹回上,不由道。 “你看着便好。”楚倾桉话落,又觉得不妥,“感受着便好。” “……” 半个时辰的时间,方才被拖下来的阵法师都清醒过来,听到众人所说吓得是心有余悸。 楚倾桉看了一眼人数,淡淡摇头,“不对。” “还有什么问题吗?”众人又提起胆儿来。 “还有两人不在。”正是那老头儿和他孙子。 当时楚倾桉便疑惑,依照他们两人的速度,根本不可能被捉下去的。 长澜晏清淡淡道:“他们出不去。” “那便是……还有一层!”众人明白过来,“可怎么偏偏只有他们两人被拖下去了?” “不是被拖的,他们是自己跑下去的。”楚倾桉淡淡低眉,他们速度极快却不通阵法,长澜晏清不在,他们便急于逃命。 “那我们赶紧把这一层打碎吧……” “不行,还有这般多人没醒过来,不能轻举妄动。”众人都不由看向楚倾桉,仅仅短短时间,他们竟都有些依赖眼前这个不大的小丫头。 虽是老脸挂不住,但命是挂住了。 楚倾桉见此只是淡淡道:“先休息吧,那些人神志被腐蚀,尽管有银针清炁,丹药复苏,却还是需要十天半个月。” 见此,大家也只会先待在这洞穴之中,“这鬼地方不仅有阵还有结界,只是不知上面如何了。” 忽然一个刚刚被拖下来过沉默寡言的青年说道:“我知道了,下面那一层应是最后炼制这些人的地方,厚茧中的人虽然也类似木偶人,反应却慢了太多。况且,独孤熙宁若想用这些木偶人定然是私下里,不可能让他们堂而皇之的出现在皇宫,那层结界不仅是在防我们跑出来,还是在防这些木偶人跑出来。所以,下面应该还有出口。” “这位兄弟说得不错,那两人没有被这些厚茧包裹过,下去了应该也不碍事,说不定已找到出口了。” “我们就留在这,一定要把这些害人的东西铲除了!让她偷鸡不成蚀把米!” 第一百三十章 三师兄会回头的 众人在这洞口之中一守便是半月。将整个地下宫殿的构造是摸得明明白白,连哪一块砖在什么地方都知道,倘若她再启动这害人的阵法,必将自食恶果。 楚倾桉靠在长澜晏清肩上,微微阖着眼。 长澜晏清抬手极轻的摸了摸女子的青丝,她身上依旧有那股淡淡的涩香味,只是此刻极淡,那是刻入灵魂的。 感受着指尖错落的青丝,长澜晏清不由微微弯唇。好奇怪的感觉,分明她只是靠在自己肩上,为何会这般欢愉呢? 就在此时,楚倾桉忽然睁开了眼。 她感受到身边符纸微亮,知晓是顾长溪有消息了,她起身走到无人处,燃烧了那符纸。很快顾长溪的面庞便再次出现在虚空之中,“师尊,找到大师兄了。” “只是……”顾长溪沉吟了一会道:“那日我们在阮家险些遇到的男人就是大师兄,他被阮珠救了之后便被藏在暗室中,我们离开那些天,他被阮珠强娶了。” “强娶了?”楚倾桉微微蹙眉。百里眠迟所学君道,九窍玲珑心使其藏气于神,但他是孤傲的。这种事,无论是女子还是男子都是屈辱,即便阮珠真娶了他,也注定是悲剧。 “也不算,还没进行洞房。”顾长溪道:“大婚那日我一得到大师兄消息便赶紧和阙堂主他们去了阮府,将人救了下来。只是独孤熙宁也得了消息,反而做主要将大师兄留在阮府。” “我们对峙不下,大师兄委屈了自己,让我先离开,他在阮府筹谋。有天一堂在,独孤熙宁也无法对我做什么。” “弟子和阙堂主已准备俱全,前些日和大师兄联系了,他一切安好,并说服了阮珠联合另一世家一同举办门派的会友赛,就在三日后。” “只待师尊那边了。” 楚倾桉闻言,淡淡颔首,“委屈他了。你们入场进行便是,她看到了你和眠迟,却没有看到我,会耐不住的。” “对了,师尊,大师兄问我三师……” 楚倾桉平静的柳眸如古潭深溪,微闪过一丝淡淡凉意,“他很好,就在独孤熙宁身边。” 百里煦寒是自诩帷幄清醒,一人便要查到百里家灭门惨案,却被仇家耍得团团转。百里眠迟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他竟也不察。 “什么?”顾长溪微微抬眉,“那怎可让大师兄被伤成这般,还落入此等境地。” “被仇恨和爱情遮蔽了双眸。”楚倾桉淡淡道,没再提他。 他的选择是独孤熙宁。 顾长溪温润而泽的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低眉道:“三师兄会回头的。” “但愿。”楚倾桉只是平静道。那日赐下千华剑时,她便给过他机会。叱九洲三千霜华,斩六道万众邪糜。可他如今却与邪糜为伍。 她看到了,他的千华剑已然开锋。 只是…… 楚倾桉敛下神色,只是淡淡道:“转告眠迟,他若是不喜不必勉强,仙界的收复,不需他出卖色相。” 顾长溪闻言,不由淡淡一笑,“是。” 说来许多人都觉得男子被大势力的小姐爱上供养着那是天大的好事,那是捡了便宜。可男子同女子一样是有心气儿的,不愿便是不愿,即使性别反过来,也改不了强迫的事实。顾长溪一直觉得师尊不论是实力还是品性都堪为表率。 楚倾桉从无人处出来,见众人都看着她摩拳擦掌的,“池离姑娘,如今人已大都醒了,可以离开了吧?” “嗯,三日后天一堂会举办会友赛,仙界势力都将前去,独孤熙宁若想起势,必是那时。”楚倾桉淡淡道。她很清楚独孤熙宁最在乎的无异于是她那个侄子,九洲的帝位要独孤傅坐,仙界定然不例外,依照长澜晏清给仙尊施的障眼法,他们定然觉得仙尊大限将至,恰好趁此机会控制仙界才好。 唯一的变数是他们在此地活下来了。 恐怕独孤熙宁也没想到他们竟能在鬼炁阴咒以及天命之力的加持下活下去。 但长澜晏清,曾经的六界第一上神还在。 “三日一到,她定然是要将下面的木偶人放出去作乱的。”众人猜测,“这半月以来,我们已将下层的阵法也钻研透了,只待她打开的那一刻,我们尾随而去,便能将她的真面目公之于众。” 楚倾桉颔首,看了眼斗志昂扬的众人,只是淡淡道:”等吧。” 长澜晏清在她身旁道:“你很累。” “如何看出来的?”楚倾桉盯着祂,老人的模样,那素白的绸带分外惹眼。她其实也很想看看六界第一风华的双眸是何等模样,祂的神核就是那双眼睛,“这些日太关注地下的确有些累了。” “你身边的灵团在打盹。”长澜晏清淡淡道。 楚倾桉闻言不由低眉一笑,“看样子能感受到灵气流动,也很有趣。” “嗯,此前不觉得。”长澜晏清嗓音清沉似玉。 “那便多看未来。”楚倾桉嗓音清平,如碎雪落月。 “ 第一百三十一章 你师尊的事,你便这般上心 “眠迟,快尝尝我做的莲花酥好不好?” 阮珠一身粉绿青裳,上面绣着几朵净洁的莲花,称得她整个人都温婉了几分。为了让百里眠迟妥协,阮珠做了极大让步,阮家的大半权利都任由百里眠迟差遣。 “嗯,多谢。”百里眠迟坐在紫檀木的桌案旁边,上面堆叠了大量的图纸,都是举办会友赛的千华山周遭的地形以及仙界一域的兵力布防图。 千华山地大,还有易守难攻之势,只是要将各个地方全部完善不容易。 他已不眠不休地看了这些图纸有三日了。 “眠迟,你好歹休息一下呀。”阮珠微微蹙眉,夺过百里眠迟手中的图纸,“你师尊吩咐的事,你就这般上心!连身体也不顾了!” 百里眠迟抿唇不语。 “别看了,先吃点!”阮珠冷声道,仍旧带着淡淡的强势。 “嗯。”百里眠迟淡淡应声,拿起一块莲花酥放进嘴中,神情平淡,仿若味同嚼蜡。 “很难吃吗?”阮珠见他终于吃了,却是很开心,弯腰盯着他嚼糕点的唇瓣。这爱搭不理的模样也倒是很帅,想着,阮珠不由弯唇一笑。 “……”见阮珠又盯着自己傻笑,百里眠迟侧首,拿过方才的图纸,继续看起来。 “好啦,糕点放这了!你饿了记得吃,别逼我逼你!”阮珠又看了眼百里眠迟小心翼翼地退出门去,“抛弃废寝忘食,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 “小姐,你又笑什么?”小姬见阮珠笑得灿烂,抿唇一笑,“看样子是迟早拿下姑爷了。” “这不是废话吗!”阮珠瞪了她一眼。 “只是小姐这样帮他,不知会不会为阮家惹来什么祸事。” “你议论这些做什么,又不关你什么事。”阮珠闻言眸中一冷,“既然是熙宁公主害他伤得那般严重,既然有机会能扳倒她,我又怎么可能放过?她若不倒,只凭眠迟在我阮家,她便必然会趁此机会发难。” “是……小姐说得是。是老爷让我探小姐口风的。”小姬微微低头,“小姬会如实禀告老爷,此中利害,老爷也心知肚明。” “嗯,去吧,现在周家和我们阮家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最好让爹爹警告一下他们,不要当墙头草。”阮珠淡淡道,只是想着初见那身倾国倾城的青衣,她心尖忽然生起了一丝不该有的心思。她强压下去,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 “到时辰了。” 集满人的矿洞中,一个拿着石晶碎片刻刻画画的男人骤然起身,接着众人也开始起身。 “池离姑娘,该破阵了吧?” “是啊,我们已等了十多日了。” “等等。”楚倾桉侧耳倾听着下面的动静,她柳眸微动,只见身畔长澜晏清也轻轻摇了摇头,“独孤熙宁谨慎,不会轻易发出出口的。” “池离姑娘,我们是信任你,你救了我们大家一百多条人的命。你让我们等多久我们便等了多久,如今到时间了,迟则生变,到时会友赛反而沦陷,仙界岂不是遭殃了?” “我听到了!下面有东西出去了!” “什么?他们已经出去了?池离姑娘,一珩仙人,你们这是作何?”众人见楚倾桉和长澜晏清两人始终按耐不动,自己却急得上火,他们三日前便煎熬地等着,眼见着这些木偶人都大军出动了,他们为何还要等! “老子不等了,破了它!”忽然一个中年大汉拿着一把大刀站起身来,和身边几个懂点阵法的,抬起刀身就要干。 长澜晏清微微抬手,几人瞬间倒在地上,祂嗓音冷清,如月上飞花,“不要轻举妄动,你们不懂阵法。” 看着瞬间被拍飞的几人,众人才歇了心思,“一珩仙人不仅阵法造诣高深,实力更是深不可测,大家还是听他的吧!” “是啊,一珩仙人此般自有其用意。” 见众人这么会变脸,楚倾桉不得不再次感慨果真是实力才是硬道理,有的人是百教不会,打一顿便好了。 楚倾桉淡淡道:“下面是杀阵,出口一旦打开,杀阵便会启动。只有那些没有人体温度的木偶人能活着出去。” “那……那对爷孙岂不是死定了?” “没有。下面没有死气。”楚倾听淡淡道:“他们应该躲进了一个地方,我们要找的就是那个地方。” …… 天一堂。 阙凝看着坐在凳子上发呆的顾长溪,提醒道:“公子,该出发了。” “我总感觉……我们还遗漏了哪处。”顾长溪拿出占卜用的玉龟壳,“堂主,你们先走吧,我来善后。按照计划行事便是。” “既如此,为了安全起见,我随顾公子留在天一堂一同吧。”羌疑站在顾长溪身边,对阙凝道:“老大,你们先去吧,莫要误了计划。” 顾长溪对羌疑淡淡一笑,后燃起了三根问天香,将玉石抛至上空,手中一种莫名的力量,搅动着这些玉石一一落在玉龟壳之中。 顾长溪看着龟壳中的结果,一向温和淡雅的双瞳微微一缩,不过他掩藏得极好,片刻之间便是那如沐春风的笑意,“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不论真假,只问成败啊。” 羌疑冰蓝色的双眸看了眼龟壳中的结果,不由道:“公子,此卦是何意啊?” “大师兄传信来,已布置好了。计划已成功了一半了,自然是成。”顾长溪微微一笑,抬手之间,一张世家势力的布防图便落在羌疑眼中,也在此间隙之中,他燃烧了一张写着“人”字的符纸给百里眠迟,“走吧,该去会友赛了。” “嗯。”羌疑颔首。 千华山之中,人流涌动,“没曾想到今日还能有幸见到阙堂主!久仰大名啊久仰大名!” “是啊,阙堂主的威名,一域谁人不知?如今还能再见,当真是三生有幸。” 阙凝站上前,淡淡一笑,“诸位客气了,大家都是一域的能人,我们仙界子民的安危还需要你们共同维护呢。” 阮珠站在阮父——阮繁身边。阮繁也是颔首,“近日,我和张兄也是听说了一件动摇仙界的大事才不得已请诸位前来。” “什么?有什么事竟这般要紧。” “实不相瞒,诸位也知道从半年前开始就陆续有各门各派的高手消失,而今我们倒也找到些眉目。有一个尸体上冒着鬼气。所以我和张兄猜测是鬼界要作乱了,天地鬼气已进了仙界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六界秩序怎么会出现漏洞!” “诸位请看。”顾长溪上前正要将楚倾桉投影下的那番画面放出来,忽然一个清雅如神女的女人便从一顶天外飞轿中出来,一身墨白纱裙,朵朵白莲从尾际漾开,她手中拉着一个威仪天成,清隽无双的小少年一路落至高台,“诸位,且听本殿说说。” 第一百三十二章 你还是很在乎我这个夫人嘛 “仙尊病重,如今已是垂逝之态。可本殿在仙尊身上发现了浓重诡影之气,一域诡影之气少极,何况是在仙宫之中?”独孤熙宁看向前方的阙凝,“阙堂主半年前便在二域有了踪迹,他和他们……” 独孤熙宁指向顾长溪四人,以及百里眠迟,淡淡道:“唯一一批从无尽谷活着出来的。” “本殿在半年前便下令通缉的那个女子,正是那两人的师尊,楚倾桉医术卓绝,与他们暗中配合无尽谷的诡影之气暗害仙尊。” 好一招先发制人! “熙宁公主有什么证据说他们是从无尽谷出来的?何况,我们连仙尊的面都没见到,怎么知道仙尊究竟是被诡影之气残害的还是鬼气呢?”阮珠看着软绵,今日一身鹅黄色长裙却丝毫不露怯,冷笑着看向独孤熙宁,“眠迟被我救下时,身上全是暗影刃的刀伤。” “暗影刃是仙宫暗卫的佩刀,敢问公主,可是早早便想暗中杀了眠迟?” 阙凝亦道:“本听闻熙宁公主优雅温婉,如今却是不分青红皂白便想污蔑我等谋害仙尊。” 独孤熙宁却是淡淡一笑,“不分青红皂白吗?” 她拍了拍手,羌疑冰蓝色的眼就像不受控制般转动起来,他淡淡道:“我们的确是从无尽谷出来的,只是没有害过仙尊。” “羌疑!” “怎么?阙堂主方才是何故隐瞒?是做贼心虚吗?”独孤熙宁眸色一冷,“胆敢谋害仙尊,如今又聚众闹事,你们好大的胆子!给我拿下他们!” “急什么?”百里眠迟和顾长溪仅对视一眼,便默契的抬手,一瞬之间,独孤熙宁身边的独孤傅的脑袋瞬间被一道极细的丝线切断。 “傅儿!”独孤熙宁看着这一幕,瞳孔欲裂。 “熙宁公主,你这是急什么?”顾长溪指了指独孤傅脖子上的木偶切口,“这不是个假娃娃吗?” 很快,众人也看着独孤傅的脑袋竟然直接跳起来又接了回去,还扭了扭头,面色无虞。 “怪……怪物!这是怪物吧!” “都闭嘴!”尽管这是独孤熙宁怕独孤傅出事故意设计的木偶娃娃,可看着方才一幕还是怒不可遏,“仙尊已拟了旨,将传位给傅儿,本殿是怕他遭遇不测,才做此打算,果不其然,他们便按捺不住了。” “那你怎么解释方才独孤傅脖子上的鬼气?”百里眠迟盯着独孤熙宁。 “什么鬼气?” “没看清吗?”顾长溪话落刚要对羌疑出手,忽然羌疑自己便被撕裂开来,冒出一个阴郁的少年,他盯着百里眠迟舔了舔指尖,“好久不见啊,大哥哥?” 赵惊阙!竟然是他。 怪不得,有这种歪门邪道的少年在身边,他们怎么可能不和鬼界扯上联系! “你把我二弟怎么了?”阙凝沉着眼,死死盯着下面的少年。 “也没怎么,可能就喂喂我的虫子吧。”赵惊阙诡谲一笑,“是时候了。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人,不如都去死!” 瞬间,周遭涌现出大量的木偶人,一道血红色的光芒从地表闪过。 “他们在这地下设了大杀阵,要拿我们祭鬼气入口!” “知道了又怎么样?”独孤熙宁抱着怀中的少年重新坐轿子上,高高在上地盯着下面如蝼蚁般挣扎的人,嗓音冷清轻蔑,“自以为是设计好了一切,不过是为本殿做嫁衣罢了。” “还想着外面的人能救你们?一群虾兵蟹将,早就该魂归太虚了,呵哈哈哈!”赵惊阙走到独孤熙宁身边,求表扬般向着独孤熙宁仰头,“熙宁姐姐,仙界很快便是我们的了。” “嗯,惊阙很乖……只是,我不想鬼界的人干涉我们仙界。”独孤熙宁微微一笑,摸了摸赵惊阙的脑袋 “待傅儿坐稳了仙尊的位置,我会想办法让鬼界断了那份心思的。”赵惊阙看着独孤熙宁怀里的小少年,笑得阴森森的,“傅儿放心,哥哥也会保护你的。” “这阵法里果然有鬼气!为什么还会有天命之力!” “这就是天道吗!毁灭了一个神界,还要毁灭我们仙界!” 阙凝看向顾长溪,“倾桉何时才到,我们这里没有阵法师,撑不了多久的。” “谁说没有阵法师。”顾长溪微微一笑,站出来指挥大家站位后果然有序了许多,他道:“还能撑会,师尊……一定会到。” 众人在这阵法之中,只感觉身上的灵力在流逝,也越发力不从心起来,一大半的人都被打倒在地。 “眠迟,救我!”一个木偶人一掌劈向阮珠时百里眠迟从十米外,闪身而过,剑气如虹,一剑斩断了木偶人的手臂,抬手点向它的眉心,将其一脚踹开。百里眠迟拉过阮珠在身后,“小心些。” 阮珠笑意盈盈地盯着百里眠迟,“你还是很在乎我这个夫人的嘛。” “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我快不行了!”一个中年男人满头大汗,差两步就要倒下了。 忽然,山脉之中涌现了一百多人,他们径直跳进了杀阵之中,在长澜晏清的声音指点下,他们很快便破了杀阵。 “李兄,你还活着!”其中有人发现这正是消失的那些人,骤然痛哭流涕,“我找了你好久!” 第一百三十三章 参见仙尊 “神翎剑……”独孤熙宁一眼看向人群中那个执剑如虹的女子。 “你是楚倾桉!”独孤熙宁眸色一冷,她的伪装竟然骗过了天命之书。 难怪,他们竟然都跑出来了。 长澜晏清挥手,两人原本的模样便呈现了出来。女子身姿如翡竹,似碧玉般的华雾落在青山上摇曳的昙花之上。 长澜晏清仅一身白衣,就是神祇。 众人看着这让天地万物失色的两人,都惊叹于他们的颜色。 独孤熙宁死死盯着下面长身玉立的两人。 残境魔界的那幕,那种藐视天地的绝对的强大,让独孤熙宁在直面长澜晏清时,骨子里依旧会有敬畏。 “祂身上的星辰之力恢复了一些,竟然让她找到了星辰花。”一道淡漠的女音响在独孤熙宁脑海中,“有上神在这,一百个你都打不过,不过这一次过后,可没有第二朵星辰花让祂恢复,只有我能帮祂。” “继续,让它们进来吧。将天命之书收好,一旦失控,我会带你走的。” 独孤熙宁长眸微暗,侧眸看向旁边的少年,“惊阙。” 赵惊阙阴毒的眼神盯着楚倾桉,听到独孤熙宁的声音,他微微一笑,抛出一把散发着浓郁鬼气的手掌大的钥匙,在抬手之间,所有的木偶人都化为了一堆齑粉,如同黑色的扑蛾飒飒地掉落粉末,在长风之中回旋。 “轰隆——轰隆——” 天地开始变色,周遭瞬间被阴暗掩盖,前方地表像是干裂开来。 “怎么回事!好浓烈的鬼气!” “不好,他在召唤鬼界的人,想让我们同归于尽!” 那些鬼气十分浓烈,带着腐蚀性,众人运起灵力开始抵抗。 “是鬼钥。”顾长溪微微蹙眉,独孤熙宁怎么会有鬼界的东西,“一旦在仙界打开,就相当于把两界秩序撕开了一条巨大的口子。” 在黑色的漩涡之中,黯淡的苍穹之下,只有那片天地爆发着邪气的血色光芒,很快,便骤然出现了一团黑色的人影。他们都高大无比,像是一栋栋高楼,却又都佝偻着腰,看不见人的特征,如同死神降临一般。 “鬼……鬼!真的有鬼!” 那些仙界之人双目怒睁,自从千年前六界秩序重修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妖界、鬼界、魔界的生物了。 当初六界混沌,即使重修之后,九洲人界与仙界也再不复当初,当初生灵涂炭,得益的也正是鬼界。 而结界秩序的闭塞更是让仙界之人怠慢修炼,如今同鬼界之人根本无法比拟。 “应是鬼将。”顾长溪道,楚昔凝曾给他看过这些有关的典籍,“他们的化形只能半可控。” “桀桀桀——” 那些鬼影爆发出一阵诡谲的笑声,“现在的仙界果然都是一群废物!” “招蟠旗!” 忽然一个巨大的黑色旗帜立在原地,周遭骤然被汹涌的鬼气裹挟,化作一个巨大的鬼圈将所有人圈定。 长澜晏清微微抬首,分明白色的绸带就在那,不是仰望。可独孤熙宁竟觉得祂在看自己,不,准确来说,祂似乎看到了她空间中的另一位神明。 “祂感受到了,里面有神力。”女子淡漠的嗓音微凝滞。 “让我试试。”楚倾桉看向长澜晏清,她也看出来了,独孤熙宁在逼长澜晏清动用星辰之力。 话落,她从空元之中拿出上清炉,手中散开着纯粹圣洁的玄力,如同腐烂的死水之中,骤然流入冰山的清澈,五灵之火在她手中骤然化作一团绚烂的粲蓝星华。 离火的燃烧,让那双平静的柳眸之中映射出万里星海,她周身瞬间爆发出一阵上灵境的威压,“离火之歌,可炼天下!” “长溪,千回往昔!” 顾长溪看着前方离火冽冽的女子,微微颔首,抬手苍穹,八卦阵般的巨大玄木向着苍穹而去,黑白色的图案不断转换着,似要遮天,扯碎所有充满禁锢的天命之力。 强大的离火似要将众生都燃烧殆尽,在遮天的千回往昔之中疯狂肆虐。 一缕缕黑烟开始被离火炼化,如同火焰之中的莲花出来后便青烟直上入了千回往昔之中。 两人周身都开始爆发出强大的长风,青丝与长袍都在强大的力量之中翩然而起,天中开始透出一丝天光。 眼见着两人快要支撑不住,阙凝道:“快!输送灵力!” 众人站在两人身后,如同一座高大的山,磅礴的灵力开始向着两人输送。 鬼气开始渐渐消失,就连那一堆似人不人的黑烟都像是在焰火之下要融化,天光一点点洒下。 众人看着这一幕,欣喜若狂,“神迹!” “撤!” 随着那把变得平平无奇的黑金钥匙落地,那一个冒着大量鬼气的入口开始被关闭。 独孤熙宁看着这一幕不甘心的捏住了手心。 “走!秩序的修复还是需要星辰之力,无伤大雅。” 随着天命之书的展开,几人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众人这才气虚的收了手,“池离姑娘,你们方才太厉害了!” “是啊,我那时甚至觉得,天地不过如此!” “此次是池离姑娘救了我们整个仙界,若仙尊真的出了事……” “谁说本尊出了事了?” 一道温和威严的声音传来,众人抬头看去,是一只巨大的青鸾鸟带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来了,他头上束着具有仙尊地位的紫金仙冠。 “此次是多亏了一珩仙人和池离姑娘了。”仙尊从青鸾鸟上下来,忽然拿出了一把镶嵌着五颗六弦珠的权杖递给长澜晏清,“经此一遭,我也明白,人老了,是该退位了。” “仙尊……你这是作何?”众人看着这一幕,心不由一紧。 “诸位不必再劝,如今的仙界是什么样的,你们都知道——不堪一击。仙尊之位,能者居之,万不能让今日之事再度发生。” “我不需要。” 长澜晏清接过了那根权杖,他递给了楚倾桉,“你决定。” 众人看得扯了扯唇角,有实力就是这么任性! 楚倾桉看向百里眠迟,“过来,眠迟。” “师尊。”百里眠迟走上前,清肃的凤眸看着前方天光下的女子,每一根青丝都带着千秋华月,玉山倾倒不足形容,清风明月太过艳俗。 “仙尊,眠迟是我座下首徒。九窍玲珑心,天生的君命。”楚倾桉嗓音清沉稳静,仿若不掺杂任何杂质的玉石,“我将授他以柄,可好?” “这……”仙尊看着百里眠迟,的确是紫气东来。只是太过稚嫩…… 长澜晏清微微侧头。 仙尊感受到那细微的变化,点点头,大声道:“咳……好,既是池离姑娘的首徒,又是天生君命,的确最该授他以柄!” 仙尊话落,就在楚倾桉将那柄权杖递到百里眠迟手中之时,权杖周身爆发出强烈的光芒,一股上古威仪流泻而出,百里眠迟的额心上出现了一个银白的花纹,又很快消失。 “浮生杖竟然认主了!”仙尊诧异地看着这一幕,他已承接浮生杖上百年,但浮生杖在他手中不过一根普通权杖。 众人见此,全部跪地,“参见仙尊!” 第一百三十四章 晏清,你也要冷静一点 百里眠迟闭着双眸,被万丈光芒簇拥着,他青丝冽冽,浮生杖落在地上,千里鸟雀都散尽了。 “他在接受传承。”楚倾桉看了百里眠迟一眼,九窍玲珑心果真是万年无一,天生君命,注定是主宰之路。 顾长溪见此也是明白了楚倾桉的意思,对众人道:“诸位先走吧,此地结界秩序出现了漏洞,还需要修复,我们在此善后便可。” 众人都快散尽时,阮珠走上前看了眼前方冷清离尘的女子,小心翼翼道:“池离姐姐,我能在这陪着眠迟吗?” “对不起,池离姐姐,我只是太害怕眠迟离开我了。如果当初你知道他就在阮府,他那么想离开,你一定会带他走的。” 她自知理亏,可是重来一次,她也不会后悔。 楚倾桉侧眸看了一眼容色平静,清肃宁定的百里眠迟,只是看向阮珠,嗓音清沉温缓,“我是他师尊,那时我若知道他就在阮府,他不愿,我的确会带走他。但木已成舟,情感之事,你们冷暖自知,我不会插手。” “珠珠,你们既已成婚,眠迟是知礼之人,真情相付,他也不是薄情人。”楚倾桉淡淡一笑,“你在这看着他吧。” 阮珠闻言一喜,她没想到楚倾桉一点也不怪她,“谢谢池离姐姐。” 楚倾桉和长澜晏清一路走到结界破损处,顾长溪跟在身后,回望了一眼撑着脸颊等在百里眠迟身边的丫头,淡淡摇头,嗓音温和,“倒是可惜了阮小姐真情错付……” 顾长溪看着手中的卦象,眉色晦暗不明,“我也先去看看大师兄。” 大师兄的确不是薄情人,但正是因为他太长情便注定对旁人薄情。 “情字无解。”楚倾桉只是平静道。 “情字无解?”长澜晏清抬手抓了抓这林间的长风。 “上神无情,却是博爱。”楚倾桉见此,淡淡道:“无情也好。” 长澜晏清听着女子的清冷平静的嗓音,一向平静的心尖却泛起了淡淡涟漪,祂嗓音轻极,“有情。” 楚倾桉没听清长澜晏清的声音,只是看着前方那片虚无,微微蹙眉,“到底还是需要星辰之力……” “不用。” 一道铅华洗尽的温泽之风吹来。 男子一身白色雾衣忽然出现在长澜晏清身边,都是令天地失色之人。 “沉微灵主。”楚倾桉看见来人,又看向毫不意外的长澜晏清,也猜出来为什么故君生还没去灵渊了,想来是长澜晏清用了阵法禁锢。 故君生微微颔首,对着楚倾桉还是东风煦和。 祂抬手之间,澎湃的生机之力如银河倾泻,很快那个漏洞便被补全。 “在我身上施阵法?”刚用了生机之力,故君生面色有几分苍白,敛尽风华的桃花眸却是淡淡凝着长澜晏清,周身开始带起缕缕冷气,“晏清,过去,你不会替别人做选择。” “而她,也不是我的选择项。”故君生一向润泽从容的桃花眸带着几分隐忍。 长澜晏清容色不变,“冷静一点,君生。我卜算过,她不会出事的。” 故君生知道长澜晏清作为六界上神,是能卜算天下的。 可是千万分之一的概率祂都不想赌。祂也不知道为什么涉及祈灵,自己会这样不冷静,但是祂甘之如饴。 “沉微灵主放心,阿笑给我来过信,她无事。”楚倾桉想着记忆中清郁而慵懒的女子,亦是微微闭眸,他们所有人都得到了想要的,挥手便离开了灵渊,却将她一人留在了那里,那个她不喜的地方,“如今仙界事了,我们明日便去灵渊。” “这次,我们一定会带走阿笑的。” …… “眠迟,你醒了?有了浮生杖感觉你又帅了不少呢!” 见人忽然睁开眼,阮珠一下子便从地上蹦起来,看着面前威仪天成的男子,上古的气息让他清肃的面容愈发惊为天人。 “走吧,先跟我回家。”阮珠上前准备拉住百里眠迟的手,却被他不动声色的躲掉了,“阮小姐,我不喜欢你,我们也不合适。” 百里眠迟微微抿唇,清肃朗然的凤眸平静如水,“仙界的鬼气都泄露得如此严重,何况九洲。很快便又是一场生灵涂炭,如今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 “你……反正我已经嫁给你了!我就是你的人了,有什么要紧事,我都陪着你一起去做!” 阮珠不听,她大声道:“反正你这辈子都别想甩开我,我去宫中等你!” “师尊。”百里眠迟还没来得及看阮珠的背影,便看着前方走来的三人,微微低眉。 “上古气息,原来是浮生杖。”故君生感受到百里眠迟身上的气息,淡淡一笑。 长澜晏清闻言淡淡道:“他只接受了三成,君生。” 楚倾桉听他们这般说,忽然想起当时百里眠迟额心上闪过的是蓝花楹的图案,怪不得如此熟悉。这浮生杖想来是灵渊之物,而且看样子还与故君生颇有渊源。 “晏清,你也要冷静一点。”故君生闻言,看了楚倾桉一眼后,只是平静一笑,“浮生杖的传承非一夕可授。三成已是天赋异禀了,即便我让他如今领会十成,他也只能发挥三成。” 第一百三十五章 兮之 长澜晏清微微抿唇,没有说话。 “倒是心乱了,话也不会说了。”故君生淡淡看了祂一眼,千山华月般的桃花眸起了点点笑意涟漪,后他转眸看向百里眠迟,“浮生杖所蕴大道,万事方休,才知天命。” 万事方休,才知天命……百里眠迟清肃的凤眸中划过一丝晦暗。 故君生身上的生机之力,有种古老而神秘的威仪,与浮生杖上的气息很像。百里眠迟微微低眉,“多谢前辈。” 楚倾桉轻轻拍了拍百里眠迟,“去仙宫吧。往后,仙界便交给你了。” “师尊,弟子定不负你望。”百里眠迟看向前面冷清温凝的女子,微微弯了弯唇角,眸尾微红。三年光阴,碾转而逝,仿佛也只有此刻他才能再次正视师尊。 可他知道,师尊不会留在仙界,她还会不停奔波,一刻不停。 “嗯,那便好。明日我便去灵渊了。仙界的整修便交在你身上了。”楚倾桉微微颔首,从空元中拿出几张阵法图纸,以及灵丹配方,“独孤熙宁还在,你也要小心。这是镇压鬼气的阵法图,还有代替福荫的丹药,你将它们发下去给那些阵法师和炼丹师,相信有你在,仙界会更好。” 百里眠迟如获珍宝,骨节分明的双手置于上空,接下这几张图纸,“师尊放心,眠迟鞠躬尽瘁。” “倒不必死而后已了。”楚倾桉柳眉如台雪,淡淡一笑。 翌日清晨。 “池离姐姐,你这就要走了?还要去灵渊。”闻人玉眼巴巴地望着楚倾桉,“灵渊到底有谁啊!” 众人闻言都不由笑起来,不过他们也好奇起来了,灵渊到底都有谁啊。 顾长溪听着众人的话都摇了摇头。 楚倾桉看向顾长溪,柳眸中闪过几丝飘渺旷远,“长溪,如果有兄长的消息,给我报个平安便是。” “师尊不必介怀,长机尊者只是在走自己的路。”顾长溪微微低眉,海棠落日般的温醉落在他温润的眉眼上,“他说,落子无悔。” 楚倾桉微微闭眸,选择,每一个人都在做选择,但她不知道兄长做的到底是怎样的选择,“嗯,兄长可有让长溪去何处?” “神界,鸿蒙扇。”顾长溪低声道。 楚倾桉微微垂眉,其实兄长的目的同她是一样的,他们都想集齐六域之器。楚倾桉想到钟淮清已至半神,却寻找鸿蒙扇依旧未果,嘱咐道:“神界陨落,你所能找的只有遗境残骸,且凶险异常。不要冒险。” “劳师尊牵挂,还请放心。”顾长溪淡淡一笑。 “若遇到一个冰蓝长发的男子,你们可联手。他是阿笑的兄长。” 顾长溪颔首,“愿师尊此行顺利。” …… “灵后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灵君待她那样好,她竟然公然带一个男人回来挑衅灵君。” “是啊,百年深情,在灵后眼中成了什么,当真是最薄情寡义的女人了。” “被偏爱就是有恃无恐啊。” “但这也不能完全怪在灵后身上。灵后视听桉殿下为亲弟弟,可至今听桉殿下了无音讯,听说是被灵君派去历练了,却生死未卜,灵后能不怨怼灵君吗?” “说得也是。我也许久没有见到过听桉殿下的身影了,从前他是最喜欢在一片林练剑来着,少了他的身影的确是没了意思。” “不过你们还别说,那少年长得的确是俊俏。” “看着清澈淡漠,倒是俏得很。” 众人说着,回想起那身白衣起春山的清癯之姿。 “道友说的那个少年叫什么名字?”长澜晏清和故君生是指望不上了。楚倾桉只能自己走上前问道。 “这个嘛……”那长胡子中年大叔打量了楚倾桉一眼,色眯眯瞧着,“小娘子莫不也是他姘头?这年头你们就是太重色了。” 说着,那男人手就要摸上来。 “额……啊!” 从外处伸来一只手,死死捏着那男人的手骨,直接将其折断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怎么是您啊……”那男人看了眼背后的男人,忽然滚到了地上。 冷蒙长眉冷立,看了他一眼,“滚,别再让我看到你。” “是是是……”那男人屁滚尿流的便跑了。 “冷大哥。”楚倾桉看着气色好了不少的人微微颔首,“如今旧疾可好了?” “托姑娘的福,我如今实力也恢复了,身体也健壮了不少。”冷蒙爽朗一笑,“姑娘此番可还是去寻药的?在下虽实力不济,却还是能想助一二的。” “不是,此番是来寻人。”楚倾桉道:“冷大哥可知被圣女带回去的那个少年叫什么名字?” 祈灵自然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要带走一个少年,还不惜坏了自己的名声与珩曳撕破脸。 “好像……是叫什么溪!我也不是很关注这些事,姑娘需要,我派人去打听便是。” “不必麻烦冷大哥了,我已知道了。”楚倾桉淡淡一笑,“往后再叙。” “姑娘最好还是易易容,如此可少惹事端。”冷蒙提醒道:“那日云冥之森后,赤梵的公主和殿下便大肆画了你的画像,看样子是抱了杀意。” 楚倾桉想起那日当着两人的面抢了无双镜,点了点头,淡淡道:“无碍,多谢冷大哥提醒了。” 故君生看着熙熙攘攘的灵渊街道,淡淡道:“生机之力在枯竭,灵渊会逐渐败落。” “那是在珩曳手中。”长澜晏清也早便感受到了灵渊的败落。 曾经的灵渊虽独立于六界,却仅在天外天之下,生机之力媲比神力,可枯木生花,渡冬成春,强大的神机之力绝对是神迹之力。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暴力些。”故君生沁润春雪的桃花眸在潋滟风华之中染了冷寒冰凉。 长澜晏清淡淡摇头,“我如今只能依附于人了。” 楚倾桉见人面向自己,素白的绸带分明清光如华,却让她看到了几丝烟火之气,她淡淡一笑,“谁?” “兮之。”这一声如八百里清昙随风盛放,清沉的碎雪徐徐缓缓的便落在了女子涟漪不起的心湖上。 “嗯。我来,你们冷静些。”楚倾桉清冷的柳眸之中带着几分慌张的笑意,似冷色的月沾了调皮的星星。 故君生背过身去,“嗯,冷静些。你们继续。” “好了,沉微灵主。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灵渊勾结鬼界,珩曳还将听桉殿下送去鬼界为质,要想保全三者,需里应外合。阿笑留在灵渊便是想让你重掌灵渊,还这个败落之地以繁荣。” “我会想办法联系上阿笑的。” “我去。”故君生道:“灵渊既然与鬼界有接口,晏清将漏洞探查出来即可,由我来修补。” 故君生没有失去神核,虽然经此一遭,但体内的生机之力也还存有四分之一,在破了阵法之后,祂的生机之力也会慢慢恢复。但长澜晏清不一样,祂的星辰之力和神力都是用一点少一点,因为天外天已塌,神核已剜。 祂的倚仗就是素手挽日月的阵法。 闻言,楚倾桉也不再阻止,祂和长澜晏清是同一类人,都有震慑天地的力量,“好。” 布吉岛也是在空元中看着戏,“小主人,你这答应得也太不合理了。沉微灵主若是在宫中看到仇人与最爱在一起,岂不是要大开杀戒吗?” 楚倾桉拍了神翎剑一下,“不要乌鸦嘴。” “哈哈……小主人,我看是你也不信的!”布吉岛笑着,揉了揉馄饨的脑袋,“你说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被放出去啊。好无聊啊。” 第一百三十六章 他是老男人? “多谢灵后相救。” 沈兰溪如今是一身白衣破破烂烂的,同那次被狗追是没什么区别的。 祈灵看了一眼下面容色淡漠的少年,“这神情倒是都跟兮之一模一样。只是你此次太鲁莽了。” “你都能感知到化灵针的气息,珩曳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没有通天的实力,觊觎灵界的瑰宝,需要静待。”祈灵坐在桌案边,示意飘零倒了一壶浅紫色的水给沈兰溪,“喝了,外族人的气息太重。” 沈兰溪没有犹豫便饮下了,他道:“我已知道化灵针的具体位置了。拿出山脉为人形山络,下首充盈但不最,故应是上阙。” 祈灵低眉想了想,淡淡抬眉,“那是十四丛的位置,灵渊禁地,守卫森严。” “不过,算算你到的时间,兮之那边恐怕要处理完了。”祈灵看着桌上那捧永不凋零的蓝花楹,凤眸清郁,却还是不由淡淡一笑,“他也会来的。” 尽管她不希望他来,可她知道,他就是会来。 见沈兰溪微微凝眉,祈灵道:“无妨,我会给你们创造环境。你明日再来,我会告知你计划。” 入夜十分,祈灵一身青白墨晕长裙站在长风吹过的木栏旁,裙裾瑶瑶,落在冰凉的冷木上。 “嘀叮嘀叮——” 一串风铃声在祈灵纤细白皙的手中响动着。 “圣女,我来吧。”飘零走上前,想替祈灵挂上。 “不必,心灵才成。”祈灵淡淡一笑,慵懒的眉眼在破碎的苍白下依旧带着明艳,“你在殿外守着便好。” 她入了殿内,便见那捧永不凋谢的蓝花楹旁多了一个蓝紫色的小纸片,那小纸片上画着一个灿烂的笑脸,看见她后便挥了挥手,手上有两字浮现,“阿笑,好久不见。” “阿微,好久不见。”祈灵凝着跳动在蓝花楹下的小纸片,波澜不起的心像是被渐渐融化了,“虽只见你寥寥数面,但我感觉,这张小纸片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那边,故君生在小纸片视角中听到祈灵的话,台雪醉月的长眉微弯,小手上又浮现起几行字,“猜对了,有奖励。” 小手上忽然便多出了一根蓝紫璀璨,内敛于华的蓝花楹簪子,几颗细碎的铃兰依旧挂在花下,只有祈灵才听得那一步一回响。 祈灵惊喜地看着那簪子,接过插在了青丝上,淡淡的雪木清香萦绕在周遭,“竟是白玉山上的万年蓝楹木。” “罅隙光阴,细数无聊。” 祈灵离开一百年,故君生便在那阵中用微薄灵力雕刻了一百年的蓝楹木。 “我很喜欢。”祈灵一笑,笑着,凤眼竟也微红,“灵渊事了,我再和阿微光明正大的见一面。” 话落,祈灵敛了情绪,“化灵针就在十四丛。我也会告诉珩曳化灵针的消息,鬼界之人因此前一事与珩曳已生嫌隙,此次定是会做出争夺之举。” “上神阵法奇绝,不如瓮中捉鳖,坐收渔利即可。” “不过这些事还需要些时间。”祈灵看着小纸片道:“小桉在那些人的手中,我们无论如何都会受制于人。” “我去将小桉带回来。” “太冒险了。如今鬼界鬼气为六界最强盛的,会腐蚀神体。”祈灵摇了摇头,低垂慵懒的凤眼下闪过几丝冷厉的晦暗,“我会让他们将人带回来的。” 见祈灵已安排好了一切事宜,故君生想起晨时长澜晏清说的,祂们已不比当初了,依附于人…似乎也不错。 “小纸片,咧嘴那么大,笑什么?”祈灵抬起指尖轻轻戳了戳小纸片不断上扬的唇角。 故君生只感觉微凉的指尖落在自己唇上,容色微红,明月般的清濯莲色也凝滞起来,“想到了阿笑。” “砰砰砰……”殿门传来敲门声,“阿祈,是我。” 听到珩曳的声音,祈灵微微蹙眉,上手便拍了拍小纸片,直到小纸片化成灰烬那刻,她才勉强扬起一抹笑意。 她并不愿意阿微看到她同珩曳一同的画面。 “那小子我不是已放了吗?”珩曳走上前来,笑道:“别生我气。我知道你不喜欢他的,不过阿笑为何要救下这个觊觎化灵针的人呢?” “他更年轻,我不喜欢他难道喜欢老男人吗?”祈灵若有所指。 老男人……他是老男人? 听到这个词,珩曳感觉自己要裂开了。他容色千年如一,灵渊何人不赞珩曳灵君有一副妖冶的好颜色,可如今却被最爱的人说老。 第一百三十七章 稳了 “我很老?”珩曳妖冶的面庞微低凑到祈灵面前,微热的气息落在祈灵面上。 祈灵目不斜视,淡淡道:“灵君已几千岁了,他才二十多岁,如此算来,怎么不算老?” 珩曳气笑了,“那我也不同阿祈争论老不老了,但他既敢觊觎我灵渊至宝,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不是他,是我。”祈灵侧眸看向珩曳,“是我想要化灵针。” “灵君不是说爱我吗?化灵针从我母亲手中传到我哥哥手中,我对它有归属之感,灵君可愿给我?”祈灵单手撑着脸颊,慵懒冷清的凤眸凝着面前的人,微弯的唇角带起似有似无的风情,“灵君,嗯?” 珩曳最是痛恨美人计,偏生自己又躲不过这美人计,他盯着祈灵微亮的眼,抬手摸了摸祈灵冷白的脸颊,“得了化灵针,我会放置在你我皆能看到摸到的地方,但不能带出那个房间,也算是让阿祈睹物思人了。” “如此也好。”祈灵微微一笑,容色微寒,“兰溪探查到化灵针就在十四丛。另我发现还有不少人觊觎此物,不如灵君让我来个瓮中捉鳖?” “阿祈有何法子?”珩曳问道,此刻,他觉得过去明媚慵懒的人似乎又回来了。 只是故君生逃出了灵渊的事让他不得不防。祈灵有此变化,他也猜到了些许,不过有一招就将计就计,只看他们谁更技高一筹了。 想着,珩曳妖冶俊美的容色上闪过诡谲莫测的笑意,入鬓长眉如冷剑刀光,看向祈灵的眼却带着温和缱绻。 这一次,他会光明正大的赢祂。 祈灵看穿了他的心思,只是淡淡道:“十四丛因十四丛花所得名,不过因其在危险重重的禁地,还未有灵渊子民欣赏过,不如此次便让愿意冒险的人进来闯闯,也进来赏赏。” “觊觎化灵针之人也必然会入内,到时关闭了禁地,灵君掌控全局自然是瓮中捉鳖,化灵针也得之于手。” 珩曳问道:“那阿祈觉得该用什么困住他们呢?” “阵……”祈灵话还未落,珩曳便凝着祈灵的面庞道:“阿祈可知,故君生跑了?” “怎么可能?谁能在灵渊破破那上古之阵?”祈灵诧异道。 “是啊,我也好奇。故君生破阵逃跑,星辰花被夺,除了那位我想不出了。”珩曳眸中闪过一丝冷色,却对着祈灵笑着,“有长澜上神在,又有什么阵法能困住他们呢?” “怎么可能,听闻长澜上神神核被剜,早在千年前便踪迹全无,如今又怎么可能凭空出现?”祈灵方才一言不过试探,毕竟万古锁灵阵被破他被反噬,便已察觉,却装着若无其事,便是料定了,他们还会回来。 “阿祈身子不好,便好好休息吧。”珩曳起身,走前摸了摸祈灵的青丝。 直到珩曳的背影消失,祈灵也披上了鹤氅,走出殿外。 铃声响着,嘀叮嘀叮的…… 祈灵抬起一只手,轻轻吹了一口气,人便仿佛消失在了原地,如同虚影不断遁走,很快只留了一具空壳向反方向的蓝花楹中去。 飘零走上前去扶住空壳祈灵。 祈灵一路走到了一个山洞之中,很快便落了进去。 “呵呵……灵后既与灵君一体何必此般防我?”一个戴着黑色斗笠的男人抬起一双阴翳的散发着鬼气的双瞳盯着前方慵懒冷清的人。 “因为……我与他本非一路啊。我想要的很简单。”祈灵淡淡一笑,“听桉,在你们那里?” “原来灵后就为了一个小殿下,那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因为你们太蠢。”祈灵看了他一眼,见他鬼气又浓郁了一些,却只是不急不缓道:“小桉是与曾经的灵渊之主,情同兄弟,不是同他。他最憎恨的不就是过去的灵渊之主吗?” “你们手中的质子,至始至终,牵制的是我,不是他。” 那黑衣人嗓音粗噶,冷笑道:“那有什么区别,他的软肋是你。” “可我想杀了他。”祈灵凤眸微寒,“以利而聚,也可以利而散。我们合作,我不在乎灵渊,更不会在乎化灵针,我只要小桉回来。” “十四丛开放那日,你们带着小桉来,作为交换,化灵针我自然双手奉上。” “哼,都说我鬼界之人阴狠,灵后倒是也不妨多让,竟是连自己枕边人都在算计。” 祈灵淡淡一笑,忽然抬手,周遭忽然涌现了生机之力往那人身上钻,让他身上也带起钻心之痛,“别说那么多废话,你只需说合作还是不合作。” “你……你……这是……”那人震惊的盯着祈灵。 以冬菩为引的崆峒之术,都说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从百年前,祈灵便说自己喜食冬菩,喜看冬菩之花,还要珩曳亲手去遥远的曦泗之地采摘,这一百年间,珩曳也曾为此百般奔波,却从无怨言,不曾想如今竟是会成了对付他的一把刃。 祈灵抬起一只手,修长纤细的手指放在唇畔,“噓……回去吧。” 那人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束缚了,忽然便消失在了洞中,周遭的落星花还闪烁着淡淡的星光。 …… “你们听说了吗?十四丛三日后要开放了,有胆识不怕死的人都能去闯闯,听说是灵君为博灵后一笑,还有个比赛呢,最先集齐十四丛花献上的人可得灵君以生机之力浇灌出的青鸢木呢!” “还有这等好事?听闻十四丛花为六界一绝,可惜在禁地,到底没有几个胆大包天的见过。” “瞧那。”一人向着前方抬头点了点,众人看去,还真有三人迫不及待就要去报名。 三人都是带着头纱的,也瞧不出什么模样。 “阿笑的意思,应是想以化灵针为引。”故君生想到已经安好的人,唇畔不由微弯。 “化灵针就在十四丛,珩曳也知道,只看此次是谁瓮中捉鳖谁了。”楚倾桉淡淡道:“珩曳应已猜到了晏清的存在,便必然会想方设法杜绝阵法的掺入。” “但鬼界觊觎化灵针,他也不能借鬼界之手。” 故君生微微抬眸,看向十四丛的方向,淡淡道:“他想用生机之力,与我角逐高下。” 长澜晏清容声淡淡,“那倒是不必准备了。” 稳了。 楚倾桉见此也是不由淡淡一笑,“沉微灵主的君子,但珩曳是小人。你要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那才是败得一塌糊涂。” “此次,在阿笑。”楚倾桉想着千年以来的前因后果,如今梗恒在两人之间的人物是祈灵。 “沉微灵主既放心不下灵渊,那此次要赢也要声势浩大。”楚倾桉道。 两位神人出力便好,她和阿笑如今的灵力是不够看,也就只能出出脑子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非神格,无以修 风家。 风止月惊喜地看着来人,温和一笑,“楚姑娘,很高兴能再见到你。” “此次多加叨扰风公子了。”楚倾桉嗓音清沉,“十四丛第一次对外开放,不知灵渊古门中人去的可多?” 风止月微微摇头,”不多,十四丛中危险重重,忽然开放,又无利可逐,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 “若我说,十四丛中有神炁呢?大家都能去分一杯羹。”楚倾桉说着,不由想起云团,神炁……诡影之雾,灵渊还有许多秘密。 闻言,风止月沉吟了一会,似是看清了楚倾桉的想法,低眉淡笑道:“楚姑娘放心,我会让他们积极参加的。” ”那就有劳风公子了。”楚倾桉说着,问道:“公子可知诡影之雾?在灵渊我没有看到,可仙界弥漫的诡影之雾却是从灵渊无尽谷之中传来的。” 风止月低眉想了想,“这我倒是没有听说过什么诡影之雾。只是灵渊神树枯竭一事,我是在家父喝醉时偶尔听得,此事不可走漏风声,否则定乱灵渊。” “我年岁尚小,还未曾感知到神树的枯竭,但我祖辈之人的修为已百年了仍旧停滞不前。故而神树恐早已枯竭。只是,不知枯竭的源泉是何因,楚姑娘若想搞明白能危及整个仙界的东西,那必然要从灵渊的根本所察。” 听了风止月一席话,楚倾桉才明白自己之前竟从未抓到灵渊的根本,故君生也说了,灵渊在枯竭。 神树枯竭若是与诡影之雾有关,还被排放无尽谷,不动声色就进了仙界,那一定是一股能影响天地的力量。 生机之力? 珩曳怎么会傻到同故君生比生机之力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总是在位高权重时最惜命,尤其是他得了祈灵,他不敢比的,因为他怕输。 一切都解释得通了。楚倾桉微微弯唇,嗓音清沉,”此次多谢风公子了,我还有要事,便先走一步。” 她回去后便问故君生,“沉微灵主可能带我们去神树源泉处探究一二?珩曳要借助的恐怕是诡影之雾的力量。” 故君生沉吟了一会,温凝的嗓音浅淡,“我去过了,就在曦泗之地。” “里面已开辟了一个新的空间,乱炁横行,秩序混乱,我甚至已感受不到神树之源。”故君生只是淡淡看向远山,似乎泰山崩于前而从容不乱,“可灵渊的灵气只是在枯竭,并非消逝,唯一的可能是,千百年间,他已将神树之源融入了他的体内。” “你早就知道了?”长澜晏清淡淡道。 故君生微微颔首。 “这次冷静过头了。”长澜晏清点评。 故君生只是淡淡一笑,“你不是一直提醒我要冷静吗?” 见故君生还笑得出来,楚倾桉道:“沉微灵主已有法子了?” “没有。”故君生诚实相告。 “……” “不过——”故君生又道:“你所说的诡影之雾应是没了神树之源的镇压,成精的地气跑出所致。他不想让灵渊众人察觉,故将其利用无尽谷放至仙界。 我没猜错,无尽谷应有神炁镇压,地气才能顺利进去仙界。” 楚倾桉颔首,“我来之前,的确是有神炁镇压,只是如今云团已被我带走,为何诡影之雾还是会进入仙界?” “是更坏了。”长澜晏清闻言,淡淡道:“神树之源在他体内,那便是他已能初步控制地气了。” 楚倾桉闻言沉默了。再如何筹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实在是蜉蝣撼树。 “不过——”故君生淡淡一笑,刚想说话,长澜晏清便嗓音冷清,“你什么时候养成了这样说话断气的兴趣。” “同阿笑学的。”故君生潋滟风华的桃花眼如一船清涟,泛着月色,温泽缱绻,“我倒是记得晏清之前说,如今只能依附于人了。” 楚倾桉闻言一笑,这沉微灵主和长澜晏清皆是清风玉骨,不食人间烟火,如今两人在一起反倒极具人性,“是阿笑?” “她离开灵渊罅隙那日,我教了她崆峒之术。崆峒之术是魂术,万年无一的术法。” 长澜晏清道:“她竟修成了崆峒之术?” 非神格,无以修。 看来,她是灵力境界未达神梯,灵魂却已修出神格。 “阿笑在灵渊罅隙时,总说无聊。我虽活了上万年了,却也没有趣事可谈。只能同她说各类术法古籍。那崆峒之术亦是她离开的最后一日,我所讲。” 可以看出,祈灵绝对是万中无一的鬼才。 “崆峒之术的引子很多。珩曳这些年接触的最多的是冬菩,恐怕这也是阿笑为他选定的。”故君生淡淡道。 冬菩不见月,只藏夜色丛。 在阿笑眼中,珩曳就是冬菩,他不能生在青天白日,只能生在幽深墨夜,不见月。 其实,这又岂会不可悲呢? 楚倾桉眸中闪过一丝了然,阿笑的身体虽生来抱恙,可她的灵魂,无比强大。 故君生忽然从怀中拿出一张小纸片人,看着上面的字,道:“阿笑已同鬼界之人谈过,但他们阴狠多疑,想来不会轻易放了小桉这个筹码。阿笑在鬼界之人上下了九尾樱,他们一旦来到灵渊,我会察觉。” “我曾剖析过诡影之雾的成分,用来对付鬼界之人也是再好不过。”楚倾桉忽想到什么,淡淡道:“麻烦沉微灵主带我去过去神树之源所在地,只要破了诡影之雾,有沉微灵主在,想来生机之力并不足以为杀招。” 第一百三十九章 杀了祂,德不配位 曦泗之地。 故君生微微抬手,周遭的诡影之雾骤然像破除结界一般上涌而来。绵绵的生机之力宛如不断的蚕丝,裹挟着雾气中的黑色地气。 后祂收手,在楚倾桉周遭圈下一地,隐隐透着繁荣的气息,“我将此处开辟出来,姑娘在繁荣之中研究即可。” “灵渊有多处漏洞,以防鬼界狗急跳墙。此次,我还需借用一下晏清。”故君生温泽的眉眼淡淡看了一眼长澜晏清。 长澜晏清微微抿唇,抬手在楚倾桉周遭落下一丝星辰之力,“记得,有事一定唤我。” “晏清是一点不吝啬星辰之力。”故君生微微颔首,唇畔带起一抹淡淡的笑,“你不信自己,也该信我。” “不是答应我不要随意用星辰之力吗?”楚倾桉冷清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无奈,她淡淡道:“两日罢了,我自己一人可以。” 待两人走后,楚倾桉开始从繁荣之中抽取外界的诡影之气,里面的地气已成精,打不中摸不着,唯独能被装入上清炉之中,“阿玉,问问它们能说话吗?” “这个……我感觉不能吧?”砌玉看着炉中不停乱撞的地气,感觉傻傻的,就算是生了灵智,也是个蠢笨的。 砌玉尝试了半天后,如实道:“它们只会阿瓦阿瓦……” 楚倾桉将五灵之火聚于指尖,加之魔炁,再次火炼地气,她能明显感受到灵渊的地气的确是比仙界强盛不少。她将在仙界炼的丹药一并扔进药炉之中,却发现里面的地气不过是瑟缩了半会便又在离火之中站起,碰撞着上清炉。 离火上清炉,可炼魔炼鬼炼炁,如今却对此地的地气没有一丝办法。 这样强大的地气一旦被珩曳所掌控,即使有阿笑的崆峒之术,也会反噬阿笑。 她只有两日时间,便直接进了空元九重塔之中。 最高层被无形的锁链锁住了。 下八层她几乎已看尽了。她有预感,她想要的就在第九层。 她一跃而上,触碰到了第九层的无形锁链,却骤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掀翻在地。 在这股浩瀚面前她仿佛弱如蝼蚁,楚倾桉抬眸盯着上面无穷的苍穹,上面怎么会有这样高垠的天地。 她根本无法触及。 一道浑厚的声音似从亘古传来,“问心九重,方可登九重。” 话落,楚倾桉面前忽然出现一阶一阶的天梯,向着无垠的天穹。 她每踏出一步,身上的所有力量便被禁锢,如有千万铁锒铛拖着她往下沉,有离火之热,丈冰之寒,火与热摧残着她的意志与身体。 她死死盯着上面,不过三阶,衣裳竟已被冷汗打湿,身体已摇摇欲坠。 她还在走,直到她看到天穹上出现了一副画面。 万众乌泱之前,一个白衣神祇被绑在十字架上,祂惊为天人的面庞上是两个血淋淋的窟窿,身上散发着阵阵魔气,身上脉络也被魔气灌输。 “杀了祂!六界的败类!” “杀了祂,德不配位!” “噼里啪啦”的火焰鞭有燎原之势,将祂折磨得奄奄一息,祂冷清若雪的面庞被鲜血沾染得如同地狱的靡靡之花,“众生不配……” 话落,祂身上爆发出强烈的星辰之力,粲蓝的辰星如同千仞银河漫卷天穹,众生如同银河之下的蝼蚁,在万丈波澜的华光之下,半数之人瞬间灰飞烟灭,化为了一个个可怖的不断挣扎的地气。 “晏清!” 楚倾桉看到祂心中的那朵星辰花正在凋零,祂身上的力量也在快速流逝,此刻天地哗然,天罚降下,巨大的雷电带着不可抗拒的天命之力落在长澜晏清身上,祂却将身上最后一点星辰之力爆发,落膝的青丝骤然飞起,几缕青丝被长风割断,一直落到楚倾桉肩处,千山幽兰的香气萦绕在她的鼻息之间,她开始奔向天梯,“晏清,收手,你会死的!” 楚倾桉看着这一幕,她很快飞扑到长澜晏清身前。 天罚落下,周遭所有的生物尽数化为了灰烬。 “兮之!” 忽的,她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手腕。 后被一带,落入了幽兰满怀之中。 “兮之,醒醒……”一道微带涟漪的碎雪之音落在楚倾桉耳畔。 楚倾桉忽然抬手握住了长澜晏清的手,看着面前完好无损的人,她瞳孔微缩。 “你碰了九重塔第九重?”长澜晏清的手一怔,猜到了什么。 “楚姑娘,你看到了什么?”故君生微叹了一口气,看长澜晏清,不说明白便将九重塔给了楚倾桉,能不危险吗? “方才,你险些自己出了繁荣。好在晏清的星辰之力没有白留。” 楚倾桉一向冷清平静的柳眸此刻凝着面前的人,双眸微红,那一幕太真了,真到她至今心有余悸,“我看到了祂与众生的天罚与毁灭。” “不可能。”故君生微微蹙眉,“九重塔第九重皆为过往……” 说着,他嗓音微顿…… “晏清,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故君生侧眸看向长澜晏清,祂就说为什么祂的神力和星辰之力会衰败到如此境地。 “神界。”故君生猜到了。天外天的塌陷还不足以毁掉六界之首的神界。 是长澜晏清亲手毁了神界。 长澜晏清站在原地,轻轻握了握手,没有说话,周身散发着冷僻的气息。 楚倾桉将长澜晏清的手扳开,清冷的双眸盯着眼前人,她握住了祂的手,“感其心诚万余年,不忍中断。——我信你。你护了我这般久,我定然不会让它重蹈覆辙。” “罢了,神界龌蹉,晏清应自有考量。”故君生沉吟了一会,风华沉淀的桃花眸中映着长澜晏清白衣长立的身影。 “我已知道如何对付地气了。”楚倾桉道:“正是天罚。” 长澜晏清感受到身畔人微热的气息,身上的气息也渐渐变得平缓,祂似侧眸低望着身旁人,若那双眼还在,一定缱绻温柔,“有机会我亲自告诉你。” 楚倾桉闻言微微弯唇,“好,我等你。” “沉微灵主,鬼界的漏洞修复得如何了?此次失陷幻境,是影响了你们。”楚倾桉心中微沉,哪怕是老爷子的幻境她也能走出来,此处竟沉沦在了长澜晏清的幻境之下。 “还有两处,都在宫中,便给他们留着吧。”故君生道。 第一百四十章 阿笑笑的弧度要浅一点 有神炁的消息,此番十四丛热闹异常。 “楚姑娘。”风止月御剑落地,看着一行三人。三人虽带着斗笠,但他自是认得楚倾桉的身形。 “此次有劳风公子了。”楚倾桉微微颔首。 “十四丛凶险,不妨一起进去吧?”风止月是一人来的。 楚倾桉想了想,她总得保风止月无虞才是,刚想点头,长澜晏清便淡淡道:“人多不便。” “我只一人。”听着男子清冷的嗓音中莫名的寒意,风止月愣了愣,“只是怕楚姑娘……” “她不会出事。”嗓音依旧不起波澜。 故君生见此,也是不由低眉一笑,做起了和事佬,“此行我们有要事,不妨出来再同姑娘一叙。” 楚倾桉看了眼长澜晏清,也是随祂去了,“风公子,我们此行危险,恐会害了你。” “风公子与诸位公子在外围看看便好,最好不要进入十四丛内部。”楚倾桉微微抿唇,提醒道:“神炁不在十四丛内就在外围。” 她还是怕自己会害了他们。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风止月点头,只是有礼一笑,”既如此,便不叨扰楚姑娘了。” 三人一路入了十四丛,此刻还在外围,只远远能看见群花灿烂,花香馥郁却并不浓烈。湛蓝的苍穹一洗如碧,只感清风,便觉天上人间。 楚倾桉让云团在这外围散发了些神炁的气息。 “是阿笑。”楚倾桉抬眸间忽然便看见了远处一座海市蜃楼般的高楼上,女子慵懒绝伦的面容。 故君生只看了一眼,便淡淡道:“不是。” 楚倾桉看向故君生。 祂淡淡道:“阿笑笑的弧度要浅一点。” “……”楚倾桉沉默了,可能的确是这样吧。 “那那个假阿笑是珩曳弄的还是阿笑弄的呢?” 故君生道:“珩曳。阿笑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长澜晏清也沉默了,他从前怎么没发现故君生是这样的。感觉被换人了。 “那应是想引沉微灵主去。”楚倾桉微微低眉,那中心正是十四丛的深处,恐怕已布置好了天罗地网。 “他不是让我们采花吗?”长澜晏清淡淡道:“我们先采花吧。” 楚倾桉看了一眼周遭繁盛而神秘的灵气,十四丛,的确是个布阵的好地方,只是珩曳敢如此堂而皇之的放他们进来,定然是在里面做了什么手脚,“如何能引动天罚?” “毁了灵渊便是。”长澜晏清嗓音清碎如雪。 “你……”故君生淡淡一笑道:“楚姑娘还在灵渊。” “我知道,我会带她离开。”长澜晏清容色平静,似千秋清色。 “还是你再去挑衅一下天道吧。”故君生见祂是油盐不进,直接摆明了。 长澜晏清提醒道:“不要用‘再’。” 此时,一个灵童向众人喊道:“灵君吩咐了,诸位可以进入十四丛了,最先取得十四丛花者胜。” “十四丛,我便不去了。灵主和晏清便去吧。我会想办法去见一见阿笑。”楚倾桉看着那个高楼上消失的人影。 若不是故君生发现了那细腻端倪,她根本不会察觉到问题,那神态的确是极像阿笑的。 “你小心。”长澜晏清拿出一张符纸,“危险便烧了。” “好。不必担忧。”楚倾桉总感觉长澜晏清这是把自己当成小白花了。 楚倾桉走到一处蓝紫色的丛花中,半人高的芦苇如同盛开出铃兰般的花。 一股蓝色的烟雾从远处弥漫开来,芦苇丛中涤荡着春光明媚,楚倾桉却止住了脚步。她手中晕开一抹玄力向着芦苇荡深处而去,却骤然消失于无形之中。 里面果然是混杂了诡影之雾。楚倾桉感受到了。 她将新炼出的丹药吃下,走进了迷雾之中。 她站在原地,辨着阵法方位。竟然还是在搞阵法的把戏,是想困住其他人,还是一个故君生呢。 骤然之间,花丛之中涌现了密密麻麻的青绿色小飞虫,只有半个指甲盖一样大,向着楚倾桉冲来。 楚倾桉用玄力化起一道屏障,勉强挡住了它们,“布吉岛。” 随着楚倾桉话落,神翎骤然抽出,魔炁与神光在丛中飞舞着,“剑落九天。” 楚倾桉见那些小飞虫碰到魔炁后便消失湮灭,飞身绾剑而出,剑气之速极快,有如白虹贯日。不过刹那之间,所有的小飞虫便落到了地上,后化为一摊灰烬。 楚倾桉看着这一幕,微微蹙眉。灵气和神器都不能对付这些虫子,唯有魔炁,或许还有鬼炁,这种生物又是从何处孕育而出的。 见丛中又有什么东西要出来,楚倾桉折下一枝铃兰芦苇,用魔炁开辟出一条道来后,布下一个上古阵法,便极快的移出去了。 一直走过三个花丛,几乎都有只能用魔炁才能处理的奇怪生物,那些世家之人一旦进去,恐怕很难生还。楚倾桉只能用阵法将他们阻拦在外,却又一直用魔炁开路,只怕有人能破了阵法,从那条路来时,不会被这些东西攻击。 很快,楚倾桉便到了那座浮空的高楼下。 下面果真是有浓重的地气渗透,楚倾桉低眉想着,莫不是珩曳也知天罚之雷可毁灭这些地气,这才将假阿笑放在这高楼上,一是为了引故君生来此地,二是笃定了两人的情谊,不会让天罚毁了不能离开高楼的假阿笑。 倘若阿笑不在此地,她此刻要么便是同珩曳在一起,要么便是在与鬼界之人会面,毕竟她那些珍视小殿下。 “馄饨,能感受到鬼气吗?”楚倾桉将馄饨从空元中拎出来,其实有馄饨这个吃无不胜的家伙在,她本不用太费力。只是怕魔界凶兽现于灵渊和仙界会引来祸患和恐慌。 曾经,六界第一上神仅仅是被诬陷了莫须有的修魔,便沦落至天下谩骂,可见世人之想法何其难更改。 楚倾桉一路循着馄饨,到了十四丛花的小径之中。那里有一片湖泊,馄饨就停在了湖泊前,向着里面点头。 第一百四十一章 祂们相遇,她们相识 楚倾桉捏了一个水凝便跳进了湖泊之中,“咕噜咕噜”的水泡有些沉重,将楚倾桉往下压去。 很快,她沉到底部,才发现所有的湖水都被一道无形的结界挡住了,下面是极其荒芜的,只有几株珊瑚状的五彩石。 楚倾桉方走几步,便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杀人无形的毒气,她刚屏息要拿出上清炉炼制解药后背便被轻轻拍了一下,“兮之。” 周遭的毒气瞬间散去,楚倾桉回头便见到眉眼清绝慵懒的人,不由淡淡弯唇,“阿笑,此地是给那些鬼界之人备下的?” “知道你还进来。”祈灵无奈一笑,后拉着楚倾桉躺到一个五彩石上,两人往下沉去,落入了另一五脏俱全的洞府之中,“我没猜错的话,阿微和上神应将其余地方的漏洞补足了吧?” “阿笑的确是神机妙算。“楚倾桉颔首,“祂们已进了十四丛花,利用天罚除了地气,也好布阵,收括囊中。” “你们是如何发现高楼上的不是我?”祈灵本还有几分担心,那是珩曳从我的本源之力中抽出来的,应该说那样远的距离要识破,很难。 说到此,楚倾桉也是一笑,“沉微灵主说,你笑的弧度要浅一点。” “……我同阿微在灵渊罅隙虽已认识两百年,但也只有十年一次的星辰之光才瞧得出一定容色。”说着祈灵也是不由弯了弯唇,清郁慵懒的凤眸中染上几分明亮,观察至深,也意味着爱意至深,她觉得很开心。 “也或许是小纸片那一晚呢。”楚倾桉微微挑眉,清沉平淡的嗓音听在祈灵耳中倒带了几分涟漪。 “好啦,也别逗我了。”祈灵坐在石凳上,微微凝眉,分析道:“天罚太过惹眼,会暴露上神的存在。且我发现珩曳最近并没有和鬼界来往太密,却时长出,恐怕还有下家。” “涉及到上神和阿微,多的是敬仰之辈,也多的是阴暗之辈。”祈灵嗓音微沉。 楚倾桉闻言想到什么。 “他们有擅阵的,有擅咒的,唯独没有擅毒的。”楚倾桉看向祈灵,玉色入髓的嗓音中染上几分清平,“阿笑,我们擅毒。” 祈灵闻言,微沉的眉眼一展,“医毒一家,普天之下,我倒是没见过比兮之医术更厉害的了。那便,让他们尝尝毒的滋味。” “不过此地既是我的领地,更是珩曳的地方,我能用崆峒之术感受到他的位置,他如今不在灵渊,不过,我们和祂们恐怕都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了。” “够了。”楚倾桉颔首,从空元中拿出上清炉和上千种药材摆在这洞府之中,“其实引来天罚,还有一个办法。” 祈灵凤眼一亮,同楚倾桉对视了一眼,“神级毒丹。” “此法,一举两得。” 祈灵看着塞满了洞府的药草,微微挑眉,“兮之这是把哪处药谷的药草都搬空了?” 药炼制神级丹药,需要对药性进行最高度的淬炼。她们先提炼出了大量的基液,浓郁的药香味飘漾在洞府之中,后渐渐的在丹炉之中融合着。 没想到生机之力与离火之歌的杂糅是这样的契合。 “时机到了,该出去了。”楚倾桉看着上清炉中那颗尚具雏形,活蹦乱跳的丹药。 …… 长澜晏清走到第十三丛花时停下了脚步,“浓郁的丹香。” “看样子是神级的。”故君生嗅到里面的生机之力了,还有天地之力,恐怕是五灵之火炼就的离火,祂微微颔首,“很完美的杰作。” “既如此,晏清你只肖布阵便是了,她们应该会用神级丹药引天罚。”故君生唇畔带起淡淡的笑意,温泽的容色如沐春风,带着丝丝骄傲。 “你很开心。”长澜晏清微微弯唇。 “你不也是吗?”故君生淡淡一笑。 周遭浅绿的鸢尾花涤荡着春风,明媚的春光照耀在两人神祇的面庞上。 上万年的孤独天地之中,祂们相隔着千山万海,以群山为棋,不曾见过一面,却惺惺相惜。 六界崩塌之时,他们第一次见面,便视死如归,相约共赴天地。 如今,千年后的重逢,祂们相遇,她们相识。 曾经刻入骨髓的高处不胜寒,如今有人相伴。 “好了,最后一丛,他既然囚你千年便尝尝十四天地的禁锢。” 故君生闻言,温澈的眉眼闪过一丝涟漪。长澜上神一直都是六界不可侵犯的神祇,神界辱祂,不敬天地,不敬六众,神界陨落也该是必然之举。 长澜晏清在感受到越发浓郁的丹香时,抬手施加了一个结界,故君生身上的生机之力迸发,将所有进入了十四丛内围的人尽数被那股生机之力迸射出了外围。 “这是……古老的生机之力!” “是珩曳灵君身上的吗?如今十四丛被一道磅礴的结界挡住了,你们感受到了吗,是神力,是神力的气息!”众人看着远处依旧晴光明媚,风和日丽的繁荣,十四丛的风光依稀可见。 “不是说这十四丛中就有神炁吗?只是四处能感受到神炁,却偏生找不到,倒更像是神身上所散发出的气息。” “我觉得,今日必是要有大事发生了!” “远古的生机之力以及神炁神力。难道是沉微灵主还在吗?” “千年前长澜上神入魔后便已匿迹,沉微灵主亦同他一起消失,可谁都不会相信曾经的六界第一上神会就此陨落!我也不相信,沉微灵主是唯一与上神交好之人,怎么可能会被祂杀死?” “你想多了吧,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什么长澜上神了,只有一个入了魔,害苦了众生的长澜晏清!” “沉微灵主同祂一起才会消失千年,否则,灵渊的生机之力已在枯竭,我们的灵主为何没有回来!” “是啊,我们的灵渊之主不可能会抛下灵渊,也不可能会抛下神树之源!祂只要还在一日,就一定会回来!” 灵渊众人对于长澜晏清的评价褒贬不一,却唯独对故君生充满了信念。 也有流传过故君生是同长澜晏清一起入魔了,所以永堕一地,困囿千年。 可灵渊万顷生机,天地百丈灵气,就是被祂一人开辟。在众人心中,故君生就是灵渊的造物主。没有人愿意承认这样一个人会入魔。 尽管他们没有一人见过这位华冠六界的灵渊之主。 第一百四十二章 偷来的,终究不是自己的 十四丛中的地气被浓郁的生机之力所吸引,纷纷向着故君生所在之地簇拥而去。 珩曳方进十四丛看到的就是那身白衣在万千地气之下,仍旧从容优雅,似万千泰山崩于前而岿然不动的模样,他恨透了这样强大得好似天地都无可奈何的神祇,他不甘心永远活在这高悬的神明阴影之下。 “你以为,你还是过去的灵渊之主吗?”珩曳一身红衣立于海市高楼之上,在万顷碧色之下如同一点红霞。 万千地气被引入了十四丛上空,压得天地变色,黑云欲摧。 骤然之间,两个青衣冽冽的身影托着巨大的古老炉鼎从地上冲向苍穹之上,随着一阵浓郁的丹香爆发,上百颗生了灵智的灵丹上刻着四五道古老的符文,浑身散发着金光,开始四散而去。 “楚倾桉!”暗影之下,一个白裙墨染的女子眉眼隐逸在阴翳之下,她的手狠狠捏住柱子,竟然次次都是她坏好事。 此次,天罗地网,她定然要他们有去无回! 在丹成这一刻,天地色变,云层如同四散而逃的鸟儿,巨大的紫色雷电开始落下,带着毁天灭地的气息。 “这是……天罚!神级丹药!”众人看着苍穹之上那一幕,心中深深被震撼,“那个女子,好生眼熟!” “那不是风家少主的未婚妻楚倾桉吗!” ”还有灵后竟然也在!难怪会将他们赶出来,竟然是炼成了神级丹药!” “不!她们不是为了炼丹,是为了……”有一人指着她们周遭浓郁可怖的地气。 在雷电落下那一刻,楚倾桉拉着祈灵骤然扑进上清炉,落入故君生掌心之中,不过一瞬,祂便出了地气界限。 “轰隆——” 只那一刻,所有的地气都灰飞湮灭! 没有上清炉的遮挡,就连那上百颗神级毒丹也没能幸免。 “成功了。”楚倾桉拉着祈灵从上清炉中出来。将解药给了故君生和长澜晏清两人,“快吃下。” 看来是极厉害的毒丹,甚至还能侵蚀神。 “慢性的。”楚倾桉淡淡道。 下面的十四丛虽有长澜晏清布下的结界阻拦,但还是让所有的花瓣脱落,凋零,从下而上,顺着这气流浮向四人。 故君生白衣如珩,几瓣蓝色的蓝花楹落在他青丝之上,祈灵抬眸,慵懒的凤眸带着几分笑意凝着眼前千山华月般的神祇,“阿微,果真很好看。” 闻言,一向温润自持的人竟是红了耳尖,算来这还是祂同祈灵的第一次正式见面,“阿笑,遇见你,万年有幸。” 楚倾桉看着这一幕,微微弯唇,两人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她知道,沉微灵主会因为阿笑的出现,对那千年黑暗甘之如始。 长澜晏清听到两人的对话微微弯唇。两人千年黑暗,终有见时。可惜祂没有办法看到这一幕,也没有办法看到她带笑的模样。 珩曳看到在高楼上看到祈灵同故君生站在一起的画面,恨意与病态迸射在笑意之中。 阿祈,你不是说,我们可以相敬如宾吗? 既然他那样压抑,那样隐忍,他做的所有一切,他的万般诚心,却还是在故君生面前被碾做尘泥! 他何尝甘心! 他妖冶的嗓音透着狠,“还不出来吗?要是让故君生重新回到灵渊,你们就再也别想插手灵渊!” “哼,能将故君生放出来,那是你的过失!这样的机会你都把握不住。”一群黑衣人瞬间出现在了珩曳身后,为首之人冷笑了一声,“还好本尊早前就让你把故听桉送来鬼界,否则有长澜晏清和故君生联手,我们几人能控制?” “一群废物!”珩曳冷笑了一声,朱红的薄唇带着嘲讽,“祂们千年以前便已耗尽神力,如今不过刚刚苏醒,你们就怕到如此境地,不如直接滚过去求着祂们别杀你不就行了?” “好了,不要内斗。”独孤熙宁走上前,安抚着众人,微微勾唇,“放心,他们不会不管故听桉的,何况,我们背后不是还有空族吗?” “空族?千年前就是空族救下了长澜晏清,你指望着他们会和我们为伍?”那鬼界之人嗤笑一声。 “空族不是为了他们而生,而是为了六界安平而生。”独孤熙宁眸中闪过一丝亮光,一本浩瀚的约束之力压迫着众人,“我手中就是天命之书,长澜晏清可不再是什么救世主了!” “既然如此,走吧,珩曳灵君也不去看看自己旧主。”鬼界之人闻言,气焰瞬间便又起来了。 珩曳一身红衣立于故君生面前时,他眸光仍是先落在了祈灵身上,“阿祈,你总在骗我。” “我说了,明知结果,便不要自欺欺人。”祈灵站在故君生身后,慵懒的嗓音此刻带满了寒雪如絮,“从你囚我灵渊罅隙两百年起始,你就该知道结果。” “偷来的,窃来的,终究不是你的。”女子冷漠如斯的话如同利刃一般将珩曳的心割得鲜血淋漓。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故君生,妖冶的容色带着病态的笑意,如同曼珠沙华的绽放,“故君生,你敢和我比一场吗?” “从前,除了长澜晏清没人能与你一战,可如今你却打不过。”珩曳猖狂的笑起来,神树之源都在他体内,祂的生机之力又怎么可能还比得上自己。 故君生看着面前的人,只觉无尽的可悲。神既然逃不了阴郁的人性,便不该拥有神的权利,去肆意妄为。 珩曳本是祂看着长大的,天赋奇绝,虽后来祂带回了听桉,但听桉年岁尚小,彼时珩曳已有一千岁,灵渊之主的位置,祂闭关之后本便会留给珩曳。 却在六界倾覆之际,他暴露出那样的狼子野心。 第一百四十三章 习惯仰望我说话 故君生只是站在那,便似有九天之高,痛心如斯,祂沉淀万物的桃花眸依旧似千里昙花一月开,清淡温泽得令珩曳生恨,“你看,你现在还是习惯了仰望我说话。” 此话一落,珩曳周遭的气息霎时一冷。 “阿微。”祈灵有几分担忧,却没有上前。她知,神明,总是有自己的傲骨,“小心点。” 故君生闻言,微微弯唇,“放心,千年后与千年前,心不正,有的东西一如往昔。” 长澜晏清也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的抬手在两人身上布下了一个结界。 浓郁的生机之力铺天卷地,让十四丛的万千花海瞬间又起生机。馥郁的花香席卷众人,让人如坠千盛之地。 “好强大的生机之力!不愧是灵君,枯木逢春不过如此!” “是啊,灵君的生机之力竟然如此接近神树本源,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还我灵渊以曾经的昌盛。” “灵君对面那个男子是谁?祂们好像在比试!” “没见过,但他虽长得一副神仙样子,去找灵君比试,岂不是自取其辱。” “可是灵后也站在他那一边,莫不是他就是灵后的姘头!这十四丛就是他们决一死战的地方?” 众人这么一想,心中骤然燃起一丝激情,都排排站,紧紧地看着天穹之上,生怕错过什么精彩内容。 故君生微微闭眸,白衣如珩,漫漫溢散开松雪之气,他右手结印,周遭骤起长风,碧色的生机之力如千卦星盘般漾开了半个天际,阵阵清风起,百泽生灵机。 瞬间,千枝铃兰拔地而起,百群紫罗兰如紫色恒存,万丈青枝葳蕤,似雨后疯长。 磅礴的生机之力将珩曳方才漾动的花瓣席卷落地。 珩曳感受着周遭撕裂空间般的生机之力,微微蹙眉,妖冶冷漠的凤眸之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怎么可能,神树本源的力量怎么可能比不过你的生机之力。” “你施展着繁荣,心中却想着毁灭。”故君生感受到喉口涌起一抹腥甜,祂容色如千年月色般宁静幽远,“生机之力,又怎能被你这样的人所掌控?” “那是……这才是真正的生机之力的远古本源!” “祂……到底是谁?” 众人看着苍穹之上的那时白衣,黯然之下唯一的天光就落在祂的青丝上,流涌的生机之力,即使穿越亘古都能抚慰他们躁动的心灵。他们心中不由都升起一抹来自灵魂的敬意。 “这种力量只有可能是……” 众人期待着这个答案,却又惶恐着希冀落空。 珩曳看着这漫卷的生机葳蕤,冰冷的凤眸划过一丝疯狂,他身上骤然爆发出大量的地气,如同咒怨般向着故君生袭去,“既然容不下我心中的生机,那就试试我的嫉恨!” 一时,领域展开,黑云遮蔽,众人再也看不清里面的境况。 “他早就以鬼界的巫祝之力收集了大半地气了。”楚倾桉看着这一幕,冷清的柳叶眸微凝,“如今在他的领域中,灵主无法引动天罚。” “信祂。”祈灵慵懒的凤眼之中藏过那一丝担忧,转而散发着淡淡的明亮,如果神灵要拥有虔诚的信徒才会恒存不灭,那么她心中的灵渊之主是无所不能的。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灵渊之主被拉进珩曳的领域中了,他们还没有呢。”独孤熙宁冰凉的眼紧紧盯着楚倾桉。她至今都不明白,原书中恶毒而不足为惧的人此刻为何会成为她最大的威胁。为什么,祂会站在她的身边。 她在上一世,机缘巧合进入无涯洞时就看到过祂,只是分明近在咫尺,却又仿佛镜花水月一般,她碰不到,也唤不醒祂。 神人之姿,仰望一眼,都觉得亵渎。 可如今,祂却陪着楚倾桉在下凡尘。 大量的鬼气从十四丛中的镜湖中开始涌现,祈灵见此微微弯了弯唇。 还不待长澜晏清抬手开阵,他们在触碰到方才神级丹药被天罚粉碎弥漫的毒气时便开始化作了飞灰。 “不好,她们刚刚炼制的不是神丹,是神级毒丹!快闭气!” 鬼界为首被鬼气笼罩着,飞向祈灵,他嗓音阴恻恻的,“灵后,你这是不想小殿下活了吗?” 话落他手中骤然出现一个被大量怨咒纠缠着的血珠,里面投射出一个痛苦的少年,他全身上下布满了血色的脉络,一向清隽明亮的桃花眸被血气充盈,他像是被梦靥摄住了,“哥……哥哥,别走!我和姐姐……都在等你!” 祈灵看着这一幕,袖间的双手骤然捏住,指尖发白,慵懒的凤眸如片片寒光,直刺那人,“你敢把血魔咒用在小桉身上!” “既然是交易,灵后的心意都不诚,小殿下自然要受些惩罚。” “我不是珩曳,可不好囚着你不让你走。只有你们离开灵渊,再也不要插手灵渊之事,一切都好说。” 说着,他看向远处楚倾桉身边的长澜晏清,看见他眼处的白绸带,笑得张狂,“长澜上神,没了神核,天外天坍塌,你可还好啊?” 独孤熙宁看着这一幕,微微蹙眉。这癸丑虽是鬼界护法之一,已存上千年。但此举未免太过张狂。 “先让鬼界这些蠢货去耗耗祂的精力吧,不过是一个连上神面都没见过的东西,竟敢如此张狂。” “如今只能等着空族的人来了。”拿道淡漠的女音响在独孤熙宁脑海中。 “如果天地都无法奈何长澜上神,那我又该怎么杀了楚倾桉?”独孤熙宁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狠辣与不甘心。 “你杀不了她。”那道女音淡淡回响在独孤熙宁脑海中,“不会有人能杀她,也不会有人敢杀她。” 独孤熙宁听着这些话,微微蹙眉,“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道女音没有再回答,只是淡淡道:“我们来这是为了化灵针,不要再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了。” 闻言,独孤熙宁虽不甘心,却只能作罢。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十四丛之中。 第一百四十五章 他疯了 长澜晏清微微抬手,十四丛中的所有灵花经过那番生机之力的洗礼,此刻澎湃着灵力。 一道清沉旷远的嗓音仿佛响在一个寂静空旷的空间之中,萦回在癸丑耳畔,“离门,巽。” 只那一刻,他瞬间踏入了一个充满风沙的世界,手中的血珠也消失了。 长澜晏清将手中的血珠递给楚倾桉。 楚倾桉微微弯唇,终于知道不滥用星辰之力了。 她拿出二十六根寒玉神针,手中画着复杂的符文,以玄力一道道化开了血魔咒。 祈灵见此,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看着血珠中痛苦挣扎的少年,她凤眸微红,到底是她没有照顾好小桉。 她闭了闭眸,索性有上神和兮之在不会有问题。 她抬手,袖中春风意开始探寻化灵针的位置。 有沈兰溪的气息,想来他已经得手了,只是……祈灵的双眸忽然一睁。 “有其他人在夺化灵针,这里便由上神看顾了。”祈灵话落,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昏暗的地髓之中,沈兰溪倒在地上,一口鲜血骤然喷出。 独孤熙宁看着地上的人,眼中划过一丝厌恶,楚倾桉这些弟子实在让人生厌,必须扼杀在摇篮之中,“把化灵针交给我,念在煦寒的面子上,我可以不杀你。” 沈兰溪看着独孤熙宁的面庞,真是令人厌恶的嘴脸,这样的人怎么配同师尊作比。 “那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独孤熙宁神色一冷,绾剑而出。 “吭哧!” 就在她抬剑落下时,一根蓝花楹式的簪子骤然击中了她手中的剑。 沈兰溪看着蓝花楹上的铃兰嘀叮落在地上,心中一怔,来灵渊许久,他知道祈灵最珍惜的东西就是有关蓝花楹的,那也是她与沉微灵主百年不见唯一的念想。 祈灵上前扶起沈兰溪,看他还盯着那簪子,微微抿唇,“愣着做什么,你先走。” 也不管他同意不同意了,不过刹那之间,祈灵一掌拍在他背上,“去找你师尊。” “圣女倒是好大的气魄。”独孤熙宁嗓音清冷,却在一瞬就用天命之书拦下了沈兰溪,“圣女既是灵主的心爱之人,我也不想与你们为敌,今天来只是想要化灵针。” “我们本可以以礼处之。”独孤熙宁清雅的眉眼染上几分温婉。 天命之力……祈灵微微蹙眉,怪不得,她也没有遭受毒气。她看着角落被拦下的沈兰溪,微微凝眉,她天生体弱,以灵力相对,那是蜉蝣撼树,“好,反正我拿着化灵针也没用。” 她走向沈兰溪,“把化灵针给我吧。” 沈兰溪靠在一旁的石壁上,清漠的凤眼微掀,这是师尊要的,即使是死亡,他也不能给。 祈灵眼神示意他,这傻小子怎么不明白呢,这么固执要吃大亏的,“给我吧,这是我灵渊的东西,你也没道理拿着。” 他忽然记起祈灵有一日道:“我这身子虽是不中用,但神海倒是无比强大。” 在祈灵眼都要眨烂了时,沈兰溪终于将化灵针裹挟着魂力直接渡入了祈灵神海之中。 无缝衔接的那一刻,祈灵再次一掌将沈兰溪拍出了地脉。 这一次独孤熙宁倒是没拦着了。 “让他出去,已是我最大的诚意了。”独孤熙宁看向祈灵,清雅的双眸闪过一丝冷色,“圣女,化灵针。” “想要化灵针,你自己拿吧。”祈灵容色平静。 独孤熙宁一探,微微蹙眉,“神海……” 她竟已修得神海,瞬间,她长剑向祈灵而去,“我有礼相待,圣女却在耍我,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祈灵周身春风意起,带着她向后滑去。 但她体力不支,在过了几十招后便被剑气打在了地上,“噗……” 她看着地上的鲜血,微微握拳。 “你以为你把化灵针放进神海中,我就没办法了吗?” “遥珈大人。”她淡淡道。 一个满头青丝轻挽银玉紫月簪的虚影出现在空中,白雾氤氲,她恍有倾城之色,似是飘然如神。 她看到祈灵的那一刻,竟也是微微凝眉,“竟是神赐之格,不过……太固执容易半途夭折。” 话落,她修长的五指上沾染着神力,触进祈灵的神海之中翻找着。 “啊……”只那一刻,祈灵头痛欲裂,仿佛那双手要将她的灵魂撕裂开来了。 “砰——!” 地脉之上瞬间出现大量裂痕,所有壁石都开始粉碎。 “不好,先出去。” 三人出现在地面那一刻,一道地气为剑,生机之力澎湃的长剑骤然向遥珈而来。 只那一瞬,遥珈拉着独孤熙宁瞬间到了十米开外,一身白衣也已将祈灵抱入怀中。 独孤熙宁看着裂开百丈的地表,瞳孔微缩,她侧眸看去,浓重的硝烟之下,珩曳一身红衣,满身狼藉,他唇畔一直滴落着鲜血,拖了一路的血红色痕迹向她们走来,充血的凤眸冰冷弑杀,“你们敢伤她!” “你疯了吗?你竟然撕开自己的领域!”遥珈一眼便看出他身上除了生机之力的伤,更多的是强烈的反噬。 “我要杀了你们!”珩曳看了眼故君生怀中昏迷不醒的人,病态的笑起来。 故君生看着前方病态癫狂的珩曳。 祂知道,依照祂如今的生机之力,若一直耗在珩曳的领域之中,祂要破局,需要付出代价。 在祂感受到祈灵有危险后,破局出去的那一刻,他竟也直接撕裂了自己的领域。 祂低眉看着自己怀中的人,一向温润而泽的桃花眸中也闪过一片潋滟的冷光,祂抬手轻轻触在她的眉心上,“泽润万物,生机恒存。” “阿笑怎么样了?”楚倾桉上前来从故君生手中接过祈灵,二十六根寒玉神针落在她身上。 “他疯了!”独孤熙宁用天命之书抵挡着珩曳。 “他被灵渊之主伤了,如今又被反噬,已是强弩之末。”遥珈汇聚了大量的神力,一击而去。 “砰!”的一声,珩曳骤然被打落在地上,本该苍白的唇瓣被鲜血染得嫣红,如瀑青丝散了满地。 第一百四十五章 恭迎灵渊之主 故君生抬手,一片绿色光刃骤然落在两人身前,打碎了那道如薄光剑刃的神力。 遥珈和独孤熙宁衣襟飞扬,被震得往后倒退数步。 故君生桃花眸微掀,其中晕着一片寒霜,手中神力如云卷的波涛倾泻而出,“芳华寂寂,百春折芩。” 他桃花眸中似闪烁过万顷碧色,周遭山脉似感受到了本源神力的怒火,连绵山脉开始震动。 “不好,祂动真格了。”遥珈也没想到故君生已连动本源生机,本是强弩之末,如今为了祈灵竟还更上一层。 十四丛外的众人感受到这山脉震撼之感,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敬畏,“祂就是灵主!” “我们的灵主回来了!” “快派人去千山峰鸣钟!” 天穹之上,白衣如珩,素手翻天。 众人都向着天穹献上一礼,“恭迎灵主。” “阿微……” 祈灵从楚倾桉怀中醒来,看到前方神力大肆倾泻的人,她嗓音轻淡,“收手。” 故君生听见女子的嗓音,迟凝了一会,长澜晏清也抬手来平息下了故君生体内的神力,祂嗓音清沉,“她们还不配你动用本源神力。” 话落,祂手中扭转,十四丛花被阵阵相扣,随着祂嗓音落下,“十四天……” 就在遥珈抬手用神力抵阵之时,几个灰衣布色的老者出现,他们手中流泻出虚无的玄色神力,“上神且慢。” “空族的力量。”长澜宴清感受到了,空族也算于祂有恩,祂收了手,将楚倾桉挡在身后,抬首面向下面数人,“这不是你们管辖的范围。” 为首的那个老头,眉眼虽皱,眼神却清亮有神,“天命之书既然选择了她,上神便不可杀她。” “此番,灵渊之主与上神不如大事化了。” 长澜晏清嗓音清沉,不带一丝波澜,“人死,自然易主。” 遥珈看着九天之上的人,淡漠的嗓音染上几分波澜,“上神博爱六界,如今却容不下一个凡人吗?” 长澜晏清容色不变,淡淡道:“你也一样。” 楚倾桉闻言冷清的柳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将祈灵扶起来,“灵主,人你要照看好。” 故君生极轻的接过祈灵,微微抿唇,看向遥珈两人,千里惊鸿的眉眼带起淡淡凉意。 “好了,不碍事的,化灵针拿到了就好。”祈灵微微弯唇,她抬起纤细冷白的手指轻轻擦过男子唇畔的点点鲜血,凤眸中闪过一丝涟漪,“你还是受伤了……” “上神沉睡千年醒来,自是可喜,只是六界秩序即将崩塌,如今已不是自相残杀的时候。” “让你族长同我说。”长澜晏清感受到一旁冷了不少的人,两人极有默契的落下了星辰之力与生机之力,空族之人与独孤熙宁两人瞬间陷入十四天地之中。 “不杀他们,也要给他们一些教训。” 故君生微微颔首,“空族之人竟也来横插一手。” “秩序将塌,他们又要着急了。”长澜晏清神色平静,第一次六界鸿蒙,就是空族族长亲自来请了祂和故君生。 不过半刻钟,几人从十四天地中破出来,身上却都破破烂烂的,狼狈不堪,尤其是独孤熙宁和遥珈两人身上还挂了彩,玉簪断裂,青丝落下。 “你们……”那老头盯了长澜晏清和故君生半天,还是一句指责的话都说不出口,“还不快走!” 他带着独孤熙宁两人瞬间消失在原地。 几人落到地下,祈灵看着地上鲜血斑驳,气息奄奄,凤眸却依旧凝望着她的人,她微微握了握拳。 珩曳微微抬手,冷白的指尖从唇畔的鲜血划过自己的脸颊,如千顷的曼珠沙华瞬间绽放。他看着祈灵,只是笑,“我知道,你喜欢冬菩,只是因为它能杀我……” “死在你手里,我心甘情愿。”珩曳微微闭眸,他妖冶沉冷的嗓音渐渐放得轻,放得静。 祈灵苍白的唇瓣微抿,她盯着珩曳的面庞,恍惚间,看见了往昔,百年间,千百次的往返曦泗之地。 “这次曦泗之地落雪了,冬菩剔透得紧……阿祈好看,也要吃好吃的果子。” “这次时节不对,只开了冬菩花,我为阿祈带了一捧。不过我用生机之力催生了一些冬菩,阿祈尝尝,甜不甜?” “阿祈,冬菩花开了,你要去看看吗?” 祈灵微微闭了闭眸,手中出现一把冰蓝色的长剑。 她步步走向珩曳。 珩曳抬首看着女子的面庞,红衣在十四丛花的生机之中透着淡淡的死气,他入鬓的长眉染着鲜血,只是凝着祈灵笑。 “阿笑……”故君生上前按住祈灵拿剑的手,祂看出了祈灵眼中有一丝挣扎,“不必为他染血。” “晏清。” 长澜晏清见此,微微颔首,“十四天地是为珩曳准备的。” 祈灵转过头,收了剑,淡淡道:“我不杀你,你对不起的是阿微。” 故君生看着地上的人,抬手一阵生机之力覆在珩曳胸前,温泽的嗓音亦如往昔,“生机之力,不会俯首于与鬼节勾结之人。” 祂将神树之源彻底从珩曳体内剜除,看着地上青筋暴露,痛苦不堪的人,微微低眉,“我初带你回来之时,你心境纯灵。如今此般……是你罪恶滔天,也是我的过错。” “虚伪。”珩曳冷笑着看了故君生一眼,可笑! 灵渊之主,生机之神,渊清玉絜,众生恒等。可他能感受到自从祂把故听桉带回来之后,目光永远会先落在故听桉身上。 只会让他带着他,让着他。 可祂却口口声声说着,以他为重。 故君生淡淡道:“那日,你们二人困于灵泽,小桉燃烧半数心头神血向我求救,先告知的却是你的位置。” “他燃烧神血,几乎垂死,我才教了他百无禁忌以此保命,你却以此生恨……” 珩曳闻言,瞳孔微缩,原来祂什么都知道……他看向楚倾桉手中的血珠,眉眼微红,刚要开口,便被打入了十四天地之中。 楚倾桉将血珠递给故君生。 故君生看着里面的人,桃花眸中闪过一丝心疼,他将生机之力倾覆在血珠之上,很快血珠破碎,里面伤痕累累的人落入祂怀中。 随着生机之力源源不断的输入,故听桉身上的躁动之气渐渐平息,身畔的雪松之气,让他眉头渐渐松开。 “小桉……”祈灵上前看着完好的人,松了一口气。 长澜晏清撤开结界,一众人怀着敬畏之心一路走到十四丛中央,看到这一片狼藉中的神祇,皆跪地齐声道:“灵渊子民,恭迎灵主回归!” “恭迎灵渊之主!” 浩荡的嗓音传出,极远处的一座高山之上响起三声浑厚清灵的钟声,悠扬绵长,似从亘古传来。 历经千年,灵渊终于再次尘埃落定。 第一百四十六章 只为一人 有十四天地的镇压,十四丛再也不是禁地。 此刻夜色哗然,万千盛放之中,燃起了大量烟花般的篝火,庄严的祭台之上,那身白衣站在万众之前。 “是神树之源的缺失,以致灵渊灵力枯竭。” 故君生抬眸看着下面一众古门掌门,“此后,我会将神树之源放入灵渊罅隙的蓝花楹之中。” “蓝花楹长盛,灵渊长盛。” “谨听灵主教诲。”众人皆应是。 祈灵和故听桉站在故君生身畔,故听桉是神血之脉,至今也不过十五六的少年模样,只是站在那儿,却已威仪天成。 故君生看向一旁长身玉立的故听桉,走到他身后,将一枝蓝花楹式的上古苍梧簪簪入他泼墨的青丝之中。看到少年的模样,祂眉眼间笑意温漾,“好看。” 故听桉清矜的眉眼微红,容色却是自持。 “苍梧簪承半数神树之源,以它冠发,需承其重,此后灵渊之事,一切交由听桉。” 故君生话落,众人一阵哗然,“灵主,你方回灵渊,怎可……” 祈灵淡淡道:“灵主会站在小殿下身后,也会始终站在灵渊身后。” 与此同时,故听桉身上也爆发出一阵强大的生机之力,他桃花眸清雅而锐利,“此后,我便是灵渊灵君,诸位可有异议?” 感受到那澎湃的上古气息,众人皆俯首跪拜道:“我等恭迎新任灵君!” 楚倾桉三人在台下看着台上的人,眼中都闪过一丝安宁之色,灵主与阿笑也算得偿所愿了。 此后的灵渊还会恢复昔日繁荣的。 只要阻止了那场不久后的浩劫……想着,楚倾桉眼中闪过一片沉凝。 “放心,有我。”长澜晏清似乎感受到了楚倾桉的凝重。自从空族之人出现后,祂身上也多了几分沉重,但……此次祂要救的不是众生,只是一人。 …… 由于灵渊之主的回归,灵渊的灵气渐渐开始恢复,众人是欢天喜地,当即立下了千灵之日,以此庆祝灵渊之主的回归。 原本夜晚清寂的街道,如今瑰丽通明,万种奇花异草争相开放,小贩也摆了一条街的长摊。 沈兰溪手中提着一朵泛着灵光的莲花走在前面,有趣的事,云团和布吉岛都想出来透透气儿。 布吉岛手中抱着馄饨,如同小孩一般折服在这吉祥和乐之中,云团吐槽道:“阿姐,他们一点也不稳重。” 他话落,果不其然,布吉岛抱着馄饨“啪”的一声落在地上,馄饨也落下来砸在他脑袋上,两只眼睛懵懂可怜。 “小朋友,你们没事吧?”一个路人上前扶起布吉岛,“小心点啊。” 布吉岛微微一笑道:“谢谢。” 转过身子便拎着馄饨暴揍,“你敢砸我!” 楚倾桉见此不由淡淡一笑,布吉岛已活了那般年岁还是这般幼稚,不过保持一颗童心也是难得。 “小主人,你不给馄饨尝尝馄饨是什么味道吗?”馄饨啪嗒一下扑到一串糖葫芦上,一口吞了,便又溜回布吉岛怀里。 “我看是你想吃了。”云团鄙夷。 “那便去尝尝吧。”楚倾桉看向身侧白衣神祇的人,“如何?” 长澜晏清站在这人群喧闹之中,微微失神,祂从前站在神山上,看过人间遥远的灯火阑珊,只是还觉冷清。 如今虽面视黑暗,却像是进入了另一境地。 祂点点头,“好。” 虽然祂从未尝过人间的食物,但有楚倾桉在,祂愿意尝试。 沈兰溪走在前面,领着众人一路到了一处小摊中,“诸位客官算是来着了,这几日是大喜,圣女来自人间,刚学人间做的馄饨,你们试试。” 刚上两碗,馄饨一口便连碗一起嚼烂了,吸溜着嘴,点脑袋,似乎在说真好吃。 楚倾桉舀起一个馄饨喂到长澜晏清唇边,“尝尝。” 氤氲的烟气似女子的呼吸落在祂鼻息之间,长澜晏清微怔,吃下去后,点头道:“嗯,好吃。” 楚倾桉也尝了一个,强忍着没吐,吞了下去。实在太咸了! 沈兰溪坐在两人对面,烟雾缭绕之下,他看着这一幕,清澈明亮的凤眸微暗,心中有几分苦涩,却又为这样鲜活的师尊感到由衷的欢喜。 …… “兮之,当真不多留几日吗?”祈灵看着三人立于殿前的身影,“这是灵渊,同九洲时光不同,六域之器不急于一时。” “鸿蒙扇还在神界遗址之中,早去也好早归。”楚倾桉平静如水的柳眸之中映照着祈灵慵懒绝伦的眉眼,她道:“何况独孤熙宁也在找六域之器,晚了,自然是没了。” “那日我便觉得上神说的特别有道理。”祈灵一笑道:“天命之书,主人死了,自是可以换主。” 楚倾桉闻言一笑,她上前与祈灵相拥,“好了,后会有期。” “我可不想听好久不见。“祈灵凝着楚倾桉的眉眼,“倘若遇到我哥哥了,还请帮他一把,还有——保重。” “自然。”楚倾桉颔首,“阿笑,再见。” 沈兰溪一路同楚倾桉回到仙界。 仙界如今已没了诡影之雾的纷扰,即使远在三域也有了几分安宁的味道。 “兰溪,如今仙界是眠迟在掌管,你便留在这休息一段时间吧。” 沈兰溪看着楚倾桉沧桑些许的容色,眸色有几分晦暗,师尊这些年为了六域之器奔波各界,他却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师尊,我愿意去妖界取回狐心。” “不必,妖界凶险,你先留在仙界吧。”楚倾桉想到百里煦寒微微凝眉,“仙界偌大,眠迟还需人帮衬。” 沈兰溪见此,只能应是,“师尊,你又要走了吗?” 楚倾桉点头,她从空元之中拿出大量图纸递给沈兰溪,“要当第二神医不能荒废了。” 沈兰溪见此,淡漠清澈的眉眼一亮,他抬眸看着楚倾桉,“多谢师尊。” “我便不去见眠迟了,你去仙宫寻他便是。”楚倾桉道。 第一百四十七章 罪人楚倾桉可认罪 楚倾桉一路向着北寒之地而去,天气越发寒冷起来。飘摇的大雪落满了天地,人际实在罕见。 楚倾桉坐在云团上,一路兼程,也没找到个落脚的地方。 “阿姐,我看到前面有人烟。”云团双眸一亮,带着楚倾桉往下落去。 楚倾桉看向远方,白茫茫的枯寂之中的确有一个小木屋,还带着些烟火。只是此地怎会无缘无故多了一个小木屋呢? 云团变作少年模样,“阿姐不妨先在这等我,我先去打探一下。” 楚倾桉颔首,“小心些。” 话落,她燃起一张符纸,却没有任何反应。她柳眸微凝,既然是受空间限制,想来长溪应该是已平安到了神界遗址。 “阿姐!” 云团心声传话,一声过后便匿了迹。 楚倾桉瞬间移至小木屋旁,从窗户看进去,里面空荡而昏暗,根本没有烟火,方才冒出的烟火应是有人引她们来。 她神翎挥剑,木屋瞬间被劈开两半,轰然塌陷。 忽然一个女子抱着云团从地上蹿出来,“诶……兮之姐,你何时变得这般暴躁了!” “空忆……”楚倾桉看着前面一身黄衣灿烂的人云团一只脑袋被她夹在手臂下,“你怎么会在这?” 空忆将云团一抛,楚倾桉上前一跃接住云团。 布吉岛看到空忆的模样,在剑尖上跳一跳的,“馄饨,看到没,那是我第二个小老婆。” 砌玉见此,冷哼了一声,“真不要脸。” 空忆双眸明亮,笑嘻嘻地看向楚倾桉,“过去残境一别,便总想着再遇兮之姐。族中派的破任务,我本不想来的,没想到倒是来着了,当真在这遇到了兮之姐。” “兮之姐,那日的星辰之力,可是长澜上神?” “我在古籍上见过长澜上神的事迹,可崇拜了!”空忆俨然一副小迷妹的模样,“是祂救了你吗?” 楚倾桉微微颔首,“北寒之地荒芜,空忆是来寻什么的?” 空忆点点脑袋,“是一株药材,在神界遗址中,所以我从北寒之地入。兮之姐也是来寻药材的吗?” 楚倾桉淡淡弯唇,“也算吧。” 治疗六界的药材。 空忆明亮的眸中闪过一丝波澜,她一笑,眸中有期待之色,“既如此,我们不如一同去,也好有个照应。只听过神界孕泽万物,却不知神界究竟是何模样。” 楚倾桉柳眸微暗,她想起神界投影之中那些人的嘴脸,实在令人恶寒,“嗯,好。” 空忆点了点脸颊道:“兮之姐,你把这小木屋打烂了,也没见有什么玄机。可是我同族的伙伴进去了便不见了。” “我这才把这团子抱住的,就怕它进去也不见了。”空忆指了指楚倾桉身边的云团。 楚倾桉上前蹲下,手心触碰着地表,下面一股股寒凉之气透入骨髓。 “里面应有一番天地。”楚倾桉道:“云团。” 云团向着手中呵了呵气,一掌拍在地上,神炁如同流水渗入了沙土,周遭的白雪骤然四起。他看着这一幕,点点脑袋,“阿姐,这下面有神力,但不是什么空间,应该是神器。那些人应该也不是消失了,是被困在下面了。” 空忆闻言,丢出了三张符箓,瞬其一捧噬天大火,将这地表吞噬殆尽,而后三人便落入了地下。 下面如同一个狭窄的甬道,将三人往下面挤去。 空忆站稳后看着地上陷入沉睡的三人,连上前探他们的鼻息。 这空旷的甬道之中,分明什么都没有,怎么会这样。 “云团,你能探知到神器的位置吗?” 云团点了点脑袋,闭上眼,身上的神炁如同漩涡星辰般流泻在周遭,很快,他睁开眼,眸中有疑惑之色,“怎么会这样……分明没有空间的。” 云团看向楚倾桉,“神器不在这,却没有双重空间,它却影响着这个地方。” 空忆抬眸,忽然道:“我知道了,是九天盘。” “九天盘应该是守护神界遗址的,在这北寒之地落下了九个基点,此地正是一个。它能远程影响人的神志。 楚倾桉闻言道:“那便可以循迹而去,应该不远便是神界遗址了。” 话落,楚倾桉看向地上三人,抬手之间,寒玉神针落在他们身上,“他们是被九天盘的神力界域影响了。将他们带进神界遗址即可。” 空忆闻言一喜,拿出一个小巧玲珑的乾坤袋将三人直接装了进去,“委屈一下哈。” “我曾经见过有对九天盘的记载,只需要……” 空忆话落,竟已晕了过去。 楚倾桉微微抿唇,从空忆手中接过乾坤袋,将空忆也装了进去准备启程。 云团见这一幕,睁大了眼,后道:“阿姐有我傍身,九天盘不会对阿姐做什么的。” 楚倾桉刚从这甬道之中出来,一群鬼界之人便出现在了她面前,有百十之众。他们身上浓郁的鬼气向着楚倾桉冲撞而来。 这些鬼气有灼烧之势,楚倾桉只是躲,她无暇进攻,但也不需要进攻。 很快,躲了半刻钟,九天盘的效果又起了,那些人瞬间倒在地上,楚倾桉拿神翎剑,一剑斩灭了所有人。 鬼气开始消散在这白雪之间。 “鬼界的人怎么会在仙界……”楚倾桉心中一凝,总感觉仙界出事了。 云团忽然喊道:“阿姐,我知道九天盘的位置了!” 楚倾桉微微低眉,仙界与人间流逝的时间不等,她没有时间了。 她飞身落在变成云团的云团身上,越往西去,长风越发凌冽,一瞬之间,楚倾桉骤然被长风刮了下来。 “阿姐!”云团赶紧也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跳下去,最后落到地上时,他已经被白雪埋了起来。 “阿姐……”云团心下一凉,完了,他甚至感受不到她的气息了。 这边,楚倾桉再醒来时,看到了一处断壁残垣,犹如敦煌壁画一般,各种黄沙般的壁石上刻满了祈神,飞神的画面。 在这里,楚倾桉竟然用不了任何灵力,她每走一步,身上就如同戴了锁链一样沉重,拖着她无尽下坠。 “罪人楚倾桉可认罪!” 第一百四十八章 弑神——你们还不配 忽然,九天之上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如雷贯耳,让人的心脏也跟着一跳一跳的。 罪恶的感觉瞬间淹没了楚倾桉的心,她不由的想说出那句话,“我……” 随着楚倾桉的犹豫,身上的沉重感也越发疲重起来,似乎要把她拖入无间地狱。 “你可认罪!” 楚倾桉保持着最后的理智,抬手点了自己几处穴位,头脑才清醒了几分,这里是神界遗址吗? 她抬头看去,苍穹之上,一座神像浮于上空,——审判之神。 她深吸了几口气,强拖着带着枷锁般的身体,柳眸冷清淡漠,将自己的脊背挺直,有雪松之姿,“敢问,我何罪之有?” “弑杀!” 楚倾桉容色无惧,看向那座神像,“你想判我罪,是想杀我,岂非也是弑杀?” 神界之人,果真是虚伪。 “诡辩!” 随着这道声音落下,巨大的压力仿若泰山压顶般落在楚倾桉身上,楚倾桉的脊背渐渐被压得弯了几分,冷白的面上滴落了几滴冷汗。 这是幻象,还是残魂。 不是幻象……幻象不会压制她的灵力。 那便是神明残魂。 楚倾桉感受着身上越来越重的压力,似乎要将她慢慢压得粉碎。她被压得跪在了地上,浑身的气息也越发微弱。她淡漠的双眸之中闪过一片冰寒之色,毫无畏惧。 “你可知罪!” 楚倾桉冷声道:“知罪!” 就在她身上压力骤松时,她淡漠的柳眸之中闪过一丝银白色的流光,身上爆发出强大的魔炁,终身一跃间,一掌打碎了九天之上的神像。 “弑神!” “砰!” 神像轰然碎裂,一时仿若天塌地陷! 她落入了另一个佛光普照的殿堂之中。 一片神光之中,几大神像如同威严的审判者将楚倾桉团团围住。 很快,她被熟悉的幽兰之气围住,长澜晏清接住她,淡淡一笑,“你做得很好。” “你不是在空元中沉睡吗?”楚倾桉看着眼前一幕,竟也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境了。 “长澜晏清果然勾结了魔界!” “她身上就带着魔炁!” “祂就是六界的叛徒,不配享有万年香火!” “你们可知罪!” “你们可知罪!” 密密麻麻的嗓音如同无尽的回音落在两人耳中,仿若最神圣的审判。 长澜晏清置若罔闻,抱着楚倾桉在一片虚空之中,容色是千万年六界崩于前而不变的从容神性。祂抱着怀中如一捧清漪的女子向上走去,在虚空之中,却又似乎在步步走向神梯,向着最高处走去。 祂每走一步,冷白如玉的赤脚之下便步步生莲,莹白之中缭绕着星辰之力,仿若走向了第二个天外天。 楚倾桉长眉微抬,看着神祇漠然的下颌。 “宵小之辈。” “六界何处都有我的天外天,却再也没有你们的神界。” 男子清沉淡漠的嗓音似从天穹落下,“弑神?——你们还不配被称作神。” 长澜晏清低眉之间,单手抱着楚倾桉,另一只手指尖如惊鸿之笔,划过天幕,一字字繁复的古文在粲蓝星辰的萦绕之下落入每一个神像之上。 “魔族堕神!”众神像似生了双目,愤怒地盯着长澜晏清,漫天的神力有无尽威压压向长澜晏清。 长澜晏清用星辰之力护住楚倾桉,承受着这股威压,祂眼间的绸带骤然落下。 瞬间,楚倾桉看到祂眼部处凹陷着两个已干涸的血肉窟窿。 她心下一怔,冷清的柳眸竟在无声之间红了几分。 长澜晏清身子一怔,将绸带重新束到眼处,祂一向清沉淡漠的嗓音带了一丝颤抖,“吓到你了吗?” 楚倾桉抬手轻轻触碰到了祂的面庞,摇了摇头,“无论何时,我都不会怕你。” 长澜晏清闻言,怔了怔,抬手之间,神像之上的符文翻转出了磅礴的神力,反向那些神像。 “是……他们的神力。”楚倾桉看着这一幕,这是……往生阵,吞噬与复刻。 磅礴的神力将那些神像吞噬,渐渐的,神像开始从头部开始粉碎,“你们可认罪!” 它们却还在发出冷硬尖锐的声音。 楚倾桉看着周遭一圈神像如同天地撕裂般,开始化为飞灰,在神光之下,美冶如画。 弑神…… 楚倾桉看着眼前一幕,终于感受到了素手可覆日月的强大,不过祂说的没错,这些人还不配称之为神,他们不过是一群宵小之辈。 “闭眸。”长澜晏清微凉的掌心覆在楚倾桉眼处。 祂咽下喉口处的鲜血,带着楚倾桉落在白茫茫的雪地之间。 “这里已是神界遗址,照顾好她。” 话落,楚倾桉被云团接住,长澜晏清便消失在空元之中。 楚倾桉再次睁眼之时,便看到云团结成冰霜的睫毛,方才的一切仿若一场梦境,“祂呢?” 云团摇摇头,“阿姐问的是上神吗?祂在空元中沉睡呢。” “我们现在已经进入神界遗址了。”云团担心道:“阿姐,你不知道这里不止九天盘,还有好多神明遗落的本源神器。” “不过幸好有我在,我们已经跨过重重障碍进来了!” 楚倾桉微微凝眉,那些神器绝对不是在神界遗址外的东西,它们是在神界遗址内的东西。否则顾长溪和钟淮清都不可能进的来。 那些所谓的神明,不过是邪神罢了,令人恶寒。 楚倾桉刚想进空元看看长澜晏清便被云团拉住,“阿姐,上神大人在沉睡,你进去也看不见什么的。我觉得我们应该先把她们放出来。” 云团指了指楚倾桉腰间的乾坤袋。 他知道,上神大人受伤了。祂不想让阿姐看到,不过他也不想让阿姐担心。 他就说这些本源神器上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残魂才对,怎么可能没有。想来是方才阿姐他们遇到了。 楚倾桉脑中忽然现起长澜晏清双目被剜之时,祂为六界奉献了一切,神核,神力,星辰之力,天外天,可最终却被六界构陷,被神界可笑的神明审判。 第一百四十九章 堕神 空忆几人陆续醒来,都捂着脑袋,摇了摇头,“嘶……我刚刚好像看到了神界遗址。” “这里已是神界遗址了。”楚倾桉淡淡道。 其中一个眉眼有几分尖锐的女子有些警惕地看向楚倾桉,“空忆,这是谁?” “还能是谁,兮之姐。方才是她救了我们,还不快叫姐。”空忆挑了挑眉。 另一个小巧玲珑几分的女孩笑着道:“谢谢兮之姐了,我叫空玲珑。” 还有一个沉默寡言的男子,他低声道:“多谢,我叫空漠。” “谢了,我叫空雪薇。”空雪薇闻言面色放缓了些许,“古籍有载,没了神力的压制,神界遗址中多是魑魅魍魉,倒还不如鬼界魔界。” “嗯,小心为上嘛。”空玲珑笑着点了点脑袋。 “神界残魂多附于生前神器或神府之中,看似虚幻,实则真实。祂们在这里面就是活生生的人。”空漠微微抿唇道:“不过有些神明见惯人间,所留残魂反会被生前记忆所扰。” 他话刚落,周遭便吹起了一遭阴风。 黑云遮蔽了一切光亮,只还留着白雪在下。 “好冷。”空玲珑搓了搓手,她看着前面,“前面好像有村子。” “村子?神界可没有村子。”空雪薇眸光微凝,“应该是哪位神明的残魂留下的真实残境。” 几人一路向那边走去,昏暗的村庄骤然灯火通明,漫天的白雪也变成了干涸枯寂的黄沙,似乎是节日欢庆,已至深夜,众人的欢笑声却响彻在篝火旁,“你们也是来参加我们晚会的外来宾客吗?” 其中一个身着藏青色雪袍的小孩探出脑袋,好奇地看着这一行人。 “对啊,小朋友,你们这是在干嘛呀?”空忆一笑,摸了摸他的头,却怔了一瞬后收回了手。 楚倾桉察觉到空忆的异色,刚想询问是怎么了,一个拄着拐杖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就走了出来,她温声道:“我叫沙婆。来者是客,不过诸位来晚了,晚会马上要结束了,我先带你们去休息的房间吧。” 众人迟疑了一瞬,空雪薇刚想开口拒绝就被空忆捂住了嘴,“好,劳烦婆婆了。” 沙婆带他们走在前面,楚倾桉等人便跟在后面。 “这里不对劲。”空雪薇微微蹙眉,“怎么能被他们牵着走。” “废话吗不是。你刚刚没看那些人的眼神,看我们就跟看笼子里的肉一样。”空忆道。 “棺……棺材……”空玲珑看到沙婆停下的位置,微微捂了捂唇。 “什么棺材……这不是房子吗?” “前宽后窄,前大后小,房头有凸角,缺角。这就是棺材房。”空玲珑看着前面阴暗潮湿的地界,咽了咽口水。 “婆婆,这村子真是个风水宝地啊。”楚倾桉沉了沉眉眼,她看向沙婆一笑。 “小姑娘你倒是有眼力,这极南之角最神性之地莫不是极南房。好好住着吧。”沙婆看着他们走进去,说完关上了房门,瞬间消失。 “极南角?”空漠微微蹙眉,“我过去在百神册中看到过巫沙神女的神府就在极南角。” “你的意思是这是巫沙神女的残魂之境?” “可是巫沙神女远在极南角,神界遗址却是神界的神山范围内。” 楚倾桉闻言,微微低眉,忽然拿起竹编的床榻上吊着的符穗,他们都忽略了沙婆话的真实性,“她说这里是极南角就一定是极南角吗?” 众人看向那个五彩梅似的编穗,“这个编法,这好像是神界北地的风俗。所以这里也不一定就是极南角。” 众人有些奇怪,“那她为什么要撒谎呢?” “你们可知要找的药是在何处?”楚倾桉问道。 “上祀临行前说百泽上神的残境之中有一株祂栽培了上万年的望月草,就在神界遗址的中心。” “神都千山最适宜仙草栽种,所以百泽上神一直居与神都千山之中。” 楚倾桉微微低眉,晏清道鸿蒙扇是百泽上神用来炼制神丹的一把羽扇。看来他们要找的东西是一样的。只是首先要确定此地到底是神界遗址的何处,才好向神都千山而去。 “是真棺材!”忽然,空玲珑指着床榻,她抬手将那床板掀开,里面赫然是一口棺材。方才这榻是盖了一层薄木板在上面做成的。 众人见此吸了一口气,“该不会是堕神吧?” 过去遭受过天罚的神明都是做了危害六界之事,违背了神明应行的准则。与此同时,祂们心中生出了一腔怨恨,沦为堕神,为了逃避天罚,只能在封闭空间之中苟延残喘。 楚倾桉拿出一张符纸燃烧了起来,她平静的容色微顿,如今已在神界遗址之中,竟然还是没有反应。 空雪薇手中灵力混杂着玄力向棺材内部探去。 楚倾桉心下了然,他们果然是空族的。 “有禁制。”空雪薇的脸色忽然发白,她喘息了一下,“但不是神界禁制。” 楚倾桉不动声色地抬手触摸着棺材,向下探去,她一向清平的柳叶眸一沉,“是魔族的。” 神界遗址中出现了魔族禁制,看来当初大战的确有神族之人背叛了神界,转而投魔。可他们却将战败的结果加诸于为六界牺牲的神身上,何其可恨。 楚倾桉淡淡道:“此刻应该是大战开战前夕。” “我兮之姐就是厉害。”空忆闻言深表赞同,“那我们现在在他们面前究竟是扮演的什么角色?” “你们是他们的敌。”楚倾桉淡淡道:“你们不是魔族,那就是他们眼中的神族了。” “我明白了。”空玲珑恍然大悟,“那如今破局的关键便是将这些堕神全部消灭。” “玲珑,你还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啊。”空忆摇了摇头。 “不能强取。”空漠道:“他们再不济也是活过上万年的神族,即便是残魂,我们也斗不过的。” 楚倾桉沉吟了一会,淡淡道:“那便让他们将我们当成友人。” “可是……我们身上哪里有魔气?” “我有。”楚倾桉把馄饨放了出来。 小小一只,倒是可爱。空玲珑上前伸出一根指头要逗弄馄饨,馄饨张大了嘴巴,差点一口咬掉空玲珑的手指。 楚倾桉拉过空玲珑,及时拦了下来。 “竟然是混沌?”空忆诧异道,“兮之姐,你这是从残境中找到的小东西?” 楚倾桉也没有解释,只是颔首,她抬手将魔炁沾染在他们身上,后打量着棺材上面的符文,她在魔界曾看到过类似的符文,但她并不能解读。 布吉岛在神翎剑上跳了跳,“小主人,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五十章 怎么没本事? “这是魔族的往生咒。经过往生咒的超脱,就能登顶极乐。”布吉岛道。 登顶极乐? 楚倾桉轻轻敲了敲神翎剑,这听起来真像是传销组织。 “不过我妈妈魔族没有身躯,死了便成了一捧灰飞了,这个往生咒其实就是邪性的东西,会将人的灵魂禁锢在里面。”布吉岛补充道。 这听着还算是靠点谱了。楚倾桉看向空忆几人,“不要碰这屋里的东西。” “馄饨我留在这里。”楚倾桉将馄饨放在桌上,“我再去看看这沙婆。” 楚倾桉刚出房门,就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先前才灯火通明的篝火晚会才可寂静得仿若无人之境。 “姐姐,你在找谁?” 忽然,先前同她们说话的小男孩站在楚倾桉身后,他脑袋像是被砍掉了,歪斜着直勾勾地盯着楚倾桉看。 楚倾桉容色不变,抬手用魔炁将他的脑袋扶正,“我在找沙婆。” “谢谢姐姐。”小男孩感受到那股充沛的魔炁弯了弯唇角,拉着楚倾桉一路向着最南边走去,走着走着,天色渐亮,与审判神像之中一模一样的断壁残垣出现了。 只是上面的壁画不同了。 沙婆拄着一个权杖站在楚倾桉面前,“你藏得倒是深。” “谨慎起见,不能不深。”楚倾桉道。 “他又想做什么?”沙婆冷笑了一声。 “百泽上神的鸿蒙扇。” “痴人说梦。”沙婆轻嗤了一声,神色阴沉,“鸿蒙扇是神界的六域之器其一,大战在即,这是在打草惊蛇。” “不过前些日就有两个小东西从我这云梦泽跑了出去,你知道他们是谁?”沙婆阴沉的眉眼盯着楚倾桉,楚倾桉容色不变,淡淡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再不去,鸿蒙扇就要落他们手里了。” “你们寂阎魔君最擅长的不就是拿人吗?”沙婆看了楚倾桉一眼。 楚倾桉微微勾唇,“既然如此,还请沙婆早些给我们指条明路,也好早去早归。” 楚倾桉话落,沙婆抬手描绘了一张浮动着金光与魔气的地图扔给楚倾桉,“三日之内回来。” 楚倾桉颔首,“魔君交代的,我自然会办好。” 楚倾桉回去的路上看着那张地图,微微垂眉。既然钟淮清和长溪都已经去往了神都千山,为什么还是联系不了长溪呢。 她只怕是出事了。 楚倾桉刚进门,呆着不动的几人瞬间撑起了身子,空忆伸了个懒腰,哭唧唧,“兮之姐,你是不知道,你不在,我们都不敢随意乱动。” 楚倾桉看了眼方才一直僵直不动的几人,抬手探了探空忆的额头,“怎么变傻了?” 说着楚倾桉将那地图拿出来给众人看,“我们现在是在云梦泽。” “那个叫沙婆的女人果然是个堕神。”空漠闻言抬首,“云梦泽曾经的神明是玉扶上神,只是她因为用他人的寿命来为自己增加寿命而遭受天罚,自此陨迹。现在看来是勾结了魔界,成为了堕神。” “事不宜迟,咱们立刻去。” 楚倾桉摇了摇头,“我怕她已经开始怀疑我了,她与我的对话句句皆是试探。” “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楚倾桉从空元中拿出几块刻了符咒的灵石。 “什么最坏的打算?” 楚倾桉容色平静,云淡风轻道:“跑。” “我检查过了,她为了省事,用了神力拓印整座神界,所以地图应该不是假的。” “兮之姐,你这是要布阵?”空忆明白了楚倾桉的意思。 “九重牵绊。”楚倾桉淡淡道::只是可能传的位置会有些偏差,再次导致这般的情况。” 空忆将那个棺材板掀开,又将整个棺材用玄力抬起来,“我找到一个通道,似乎是不久前才有人从下面钻出去过。” “既如此,九重牵绊的入口就放在这里。” 楚倾桉带着众人走时,沙婆却突然出现拦住了众人,“你们哪需要最全部离开,留下一个吧。” 楚倾桉微微弯唇,“沙婆,我们是魔,不是人,不会讲情义。你留下一个人是不放心我们吗?” “魔君既然派你们来了,自然是为了来帮我,全走了还有谁能帮衬我老婆子?” “好,我留下帮沙婆便是。”楚倾桉话落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空忆带着三人一路出了云梦泽,又用九重牵绊传回了棺材下面。很快,他们再次睁眼就看到了一座连绵的夏山,生机葳蕤,即使只是茂盛的植被,却依旧充满了明媚与活力。 “这入口果然是那。”空忆一笑,“这里应该就是神都千山了,希望百泽上神不要再弄这些无聊的残魂残境了,实在是无聊得紧。” 空玲珑有些担忧道:“兮之姐还没出来。” “放心好了,兮之姐留在那里是因为九重牵绊就是她掌控的,我们等一会,她应该便出来了。” 空雪薇问道:“她也是来寻找神药的?” 空忆点了点头。 “倘若她要找的和我们要找的是同样的,你岂不是要拱手让人?”空雪薇微微蹙眉,“这如何对得起族中的交代?” “雪薇姐……你这样想岂非伤了兮之姐的心,我们这一路来不都是靠着兮之姐才能安然无恙吗?我们不能过河拆桥啊。”空玲珑道:“倘若兮之姐想要,我们也没本事从她手里拿的。” “怎么没本事?”空雪薇看着手里的灵石。 第一百五十一章 兮之姐也是空族人 空雪薇看着手里的灵石,“只要把这个毁了,她就会留在沙婆的残境之中。” “你疯了!”空忆眉色一冷,“我们的命都是兮之姐姐救的,你竟然想害她!” “这不是害她。”空雪薇摇了摇头,“她身上有混沌,还精通各种阵法,不可能会死在那里的。我只是想让我们先一步到达神都千山。” 空雪薇握紧了手中的灵石,“如果她真的要同我们抢同一株药,你们谁抢得过?” 空玲珑犹豫了一下,咽了口口水,“这样,兮之姐真的不会出事吗?” 空漠沉默了,但手中也握着那一颗刻着符文的灵石。 “你们……”空忆愤怒地看着他们,“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们这样狼心狗肺,对待恩人就是这样满腹算计。” 话落,她手中蕴着玄力向空雪薇打去,抬手正要夺过她手中的灵石便被空漠拦住了。 空雪薇见此,直接捏碎了手中的灵石。空忆见此,停下了手中动作,紧紧盯着三人,双眸泛红,“我真是后悔先前救了你们!” 空玲珑上前劝道:“忆姐姐,雪薇姐姐没有想过害兮之姐的,只是她说的也没错,那个东西必须被我们拿到,不能落入他族人手中。” “他族人?——兮之姐也是空族的人。”空忆冷笑了一声,“我们就此桥归桥路归路,你们自己去找吧。” “她怎么可能是空族之人?难道是那一脉出逃的旁支?——你要干嘛去。”空雪薇微微蹙眉盯着空忆的背影,“事有轻重缓急,难道你不顾族中使命了吗?” “走了,不用管她。快去百泽上神的残境,不要再浪费时间了。”空漠神色冷漠,“她很快就会追出来的。” 三人记住了楚倾桉给他们的地图,一路向着神都千山去。 “你们看,有标记。”三人神色一变,看来有人先他们一步进入了神都千山,只是为什么会有标记呢。 “该不会是和兮之姐一伙的吧?”空玲珑问道。 “不管是谁,我们都要赶紧了,顺着这个标记走吧。”空雪薇道。 说着,她抬手将那些标记尽数抹除了。 …… “怎么回事?”楚倾桉感受到布置的阵法有了变动,微微凝眉。 灵石碎了。 楚倾桉抬手,手间灵力向着阵法探去。 “那些人呢?” 忽然门被骤然推开,一道阴冷的老妪嗓音出现在门外。紧接着大量篝火晚会出现过的人站在沙婆身后。 “你还没走,怎么他们先走了?”沙婆冷疑的目光紧紧跟随着楚倾桉的面庞,权杖中被神力与魔力纠缠着。 楚倾桉心中微凉,看来她怀疑了。不动声色的向着棺材旁靠近,“他们没有离开,是那个小孩带他们出去了。” “就在你们身后。”楚倾桉指向他们身后。 沙婆向后一看,什么都没有,反应过来后,一股冲天的堕神之气而来,“拿下她!” 楚倾桉身上爆发出纯白的玄力,却还是被那股神力所伤。 “砰!”的一声,她刚好被打进了棺材之中。 里面的魔气如同一条条锁链瞬间缠住了楚倾桉,她手中魔炁散开,瞬间打破了这些魔气。 沙婆一记魔球方过来,她便消失在了棺材之中。 楚倾桉落地的那一瞬间便看到神都千山的生机勃勃,她抬手点了自己几个穴位,盘坐在地调息了一会才站起身来。 在此地,她再次燃烧了一张符纸,依旧没有反应。 罢了,先找到鸿蒙扇吧。 楚倾桉将云团放出来,“向西去。” “阿姐,好好的灵石怎么可能会被毁,我看是他们怕你抢了先。”云团微微蹙眉。 “先找到百泽上神的残境。”楚倾桉想到空忆,没有回答。 …… 空忆怕同空雪薇他们遇见,直接绕了路,向另一条路走去。 有族中的匿息箓,她一路通达了千山中心。 “咳……咳咳……” 很快她看到一个古朴而庞大的宅院,有一个冰蓝色华发的男人躺在远处的一棵古木边。 空忆刚准备绕过去,忽然一把长剑就落在了她的脖颈上。 “有话好好说啊……兄台?”空忆被吓得连眼都不敢眨。她的匿息箓连神明都可以欺骗,他是怎么发现自己的? “不要进去。”见来人没有什么威胁,钟淮清放下长剑,面色发白,淡淡道:“会死。” “里面有什么?”见这男人这般厉害都被伤得伤痕累累,她抬手用玄力为他疗伤,顺便问道。 “多谢姑娘。”钟淮清见身上的伤痕竟肉眼可见的在恢复,对空忆也客气了几分,“姑娘是来这寻什么的?” 空忆犹豫了一会,道:“百泽上神神府中的一株神药。” “里面没有药。”钟淮清淡淡道:“百泽上神为了守护鸿蒙扇在里面藏匿了大量的杀机。” “其中有一个时空境,我在里面被它困了五十年之久。不得已退了出来。”钟淮清靠着古木坐着,入鬓的长眉微垂,“看来只有等她来了。” “谁?”空忆闻言,立即问道。 “没什么。”钟淮清道:“姑娘快离开这吧。” “不可能,我一定要拿到那株药的。公子既然没有进到过最里面,也不能说明什么。”空忆微微抿唇,“罢了,我跟公子一起在这等着吧。” “姑娘既然还有同伴,还是快些离开吧。” “兮之姐应该有办法的,我要等着她。”空忆道。话落,她想起空雪薇三人,急功近利,反会丢了命。 钟淮清闻言也不再劝了,她们若去了自然会知难而退。 两人等人的过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公子是灵渊的人?那怎么没有生机之力呢?” “没有修。” “公子既然是灵渊中人,为何会来这里寻鸿蒙扇呢,这同灵渊没什么关系吧?” “同六界有关。” “这都一个时辰了,公子到底在等谁啊?” “舍妹的朋友。” “那这神界遗址还挺热闹哈。”空忆寻思自己也没遇到过那么多人啊,“想必也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是很厉害。”钟淮清颔首。不过他说是等的楚倾桉,实际等的是长澜晏清。楚倾桉的确很厉害,但这种情况,也只有真神才能进了。 这边,云团都已经飞累了才看见山丛之中有一座巨大的神府。 “阿姐,就在前面。” 楚倾桉看着下面的全貌却是微微凝眉,百泽上神怎么可能将藏了鸿蒙扇的神府弄得这般显眼? “罢了,先下去吧。”楚倾桉话落,云团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向下面落去。 “兮之姐!你终于来了!”看到那身骤然落地的青衣,空忆抹了抹眼睛。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三人凑不出一个弹琴的 “楚姑娘。”见两人等的人竟是同一个,钟淮清侧眸。 空忆见此捂了捂嘴,“兮之姐,原来你们认识?这位公子等的就是你?” “那怎么……公子不知道你叫兮之?” “兮之是我的字。”楚倾桉道。 “原来如此。”空忆点了点脑袋,她徘徊许久自责道:“对不起,兮之姐,我没想过他们为了争在前面把灵石捏碎了。” 楚倾桉也猜出原委了,“既不是你,有何抱歉?” 楚倾桉侧眸看向钟淮清,“公子可遇到过一个少年?” “一个少年……不曾。”钟淮清道。 楚倾桉闻言凝了凝眸,难道长溪是出事了?可是根据沙婆所透露的,的确是有两个人成功离开了那。 长溪究竟是去了什么地方。 “百泽上神为了护住里面的鸿蒙扇下了很大功夫,恐怕只有那位才能进去了。”钟淮清道。 楚倾桉淡淡摇了摇头,“不行,祂在沉睡。” 长澜晏清不能再动用星辰之力了。 “这如何是好……”钟淮清淡淡吐了一口气,“先休息一会吧。” 楚倾桉颔首,“公子那日没有见到阿笑吗?” “她去了曦泗之地。”钟淮清微微低眉,平静的容色却难掩失望。 “公子回去吧,你要拿的,我会帮你拿到。你留在这也于事无补。”楚倾桉道:“灵渊之主已经回来了,不如便回去同阿笑见一见,也免得她担忧。” 钟淮清闻言扯唇一笑,“既然灵渊之主回来了,她便是安全的,两人重逢,想必阿笑也过得很好了。” “我留在这还是能分担些东西的。”钟淮清没有直说,但楚倾桉知道他不会离开。 “我方才在神都千山上空看时,总觉得此处神府有古怪,只怕不是真迹。”楚倾桉道。 “是沙婆骗了我们?”空忆睁大了眼。 “不,也有可能是百泽上神骗了所有人。” 楚倾桉指着千山的布局,低眉道:“神都千山或许就是一个巨大的阵法。” 空忆闻言颔首,“没错,百泽上神除了喜欢炼丹炼药,平日清闲还喜欢各种奇门遁甲,想来也是擅阵的。” “此间阵法复杂,我再看看。”楚倾桉将云团唤出来。 若是长澜晏清在,这些所谓的阵法自然是不攻而破。但于她却是需要极其费心才可。 楚倾桉进入空元之中,再次进入了九重塔,里面的典籍非常多。那日她虽然将第九重打开了,却始终没有机会进去看看里面究竟是何模样。 那是长澜晏清给她的,想来会有些线索。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楚倾桉才从天上乘着云团又落下来。 “怎么样,兮之姐?可有办法破局?”空忆上前问道。 “应该是百隐千现。”楚倾桉沉吟了一会道:“只是同普通的百隐千现不太一样,这座神府,公子进去过,觉得里面危险异常。恐怕是阵核了。一般百隐千现的阵核都是隐字当头,如今却是现字当头,也难怪会凶险异常。” 钟淮清道:“那便是要找出隐中的真正神府?” “既然是神明残魂之境自然还留有残魂,没有遇到残魂之前,我们无法断定哪一处是真正的神府。” 空忆闻言沉思了良久,忽然从乾坤袋中拿出了一把青玉琉璃般的古琴,上面刻画着大量的鸢尾花纹,古朴清流之气扑面而来,“这是青鸢古琴,早在来神界遗址之前,族中便将这把琴交给了我。” “这是百泽上神的琴。”空忆道:“祂最喜欢高山流水,如果我们能用青鸢琴弹出高山流水,或许祂会主动愿意出来见我们一面。” 空忆话落,将琴递给楚倾桉,“我不会弹,兮之姐。” 楚倾桉看着面前的琴也摇了摇头,“我也不会。” 她并不擅歌舞琴乐。棋书画倒还沾点边。 空忆见此期待地看向钟淮清,将青鸢古琴递上去,“公子?” 钟淮清抿了抿唇,上手拨弄了一下。 空忆立马捂住了耳朵,把琴拿回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好了好了……三人凑不出一个会弹琴的,这可如何是好。” “也不一定得用高山流水吸引百泽上神。”楚倾桉看着那把古琴,嗓音清沉道:“祂既喜欢炼丹,也可将丹香以青鸢古琴递上。” “是啊,兮之姐也很会炼丹。志同道合哪需要什么高山流水。” “对了,百泽上神炼制得最多的丹药就是醉月丹。吃了好像能让人恍惚美梦之境。想来是祂日子过得太清闲了,以此找点乐子。” 楚倾桉没有听说过这丹药,自然炼不了,只能去九重塔中再次翻越,过了一刻钟后便出来了。 “如何,兮之姐可能炼制醉月丹?” “没有典籍记载。”楚倾桉淡淡摇头,“但是也摸到些门路,我可以自制一个醉月丹。” 话落,楚倾桉便拿出了上清炉,上千种药材摆满了一地。随着不断淬炼,浓郁的药香味仿佛充斥了整座神山。 看着楚倾桉手中对于每一种药材的把控与淬炼,甚至几滴与几百滴不同药汁的融合,空忆叹为观止,“兮之姐太强了!” 很快,离火收,上清炉中蹦哒着一颗圆滚滚金灿灿的丹药,上面刻满了古老的符文。 “此地没有天地异象,也是好事。” 楚倾桉接过空忆手中的青鸢古琴开始弹奏。一股股浓烈的丹香随着呕哑嘲哳的琴音传向神山各处。 第一百五十三章 祂很好 空忆不由捂住耳朵,抽了下鼻子道:“我如今算是终于明白什么叫呕哑嘲哳难为听了……” “公子好定力。”见钟淮清的容色基本不变,空忆赞叹。 随着琴音流泻,骤然之间,神都千山仿若棋盘上的百转棋子,在天地方寸之间辗转变幻。 庞大的山体仿若飞迅的鸿雁,将三人困囿于这一处。 看着这一幕,空忆睁大了眼,神明果真是有移山填海之力。 “铮——!” 青鸢古琴骤停,一股神力冲撞而来,楚倾桉倒退了数十步。 方才恢宏的神府如今已然不见,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片十里桃溪,远远的,一间普通清朴的小院坐落于瀑布之中。 激扬的浪花从百丈高的峭壁落下,翻卷,小屋却像不存在一般,淡然的立于那捧濯浪之中。 青鸢古琴从地上飞进了悬泉瀑布之中。 一道旷远却有些气急的声音从瀑布之中传来,“你们敢如此糟蹋我的琴。” 三人对视一眼,看来是成功了,空忆抱拳道:“百泽上神恕罪,晚辈是不得已而为之。” “那个炼丹的人呢?”说到丹药,百泽嗓音缓了些。 楚倾桉站出来道:“百泽上神,冒昧打扰,只是今日我们是……” “行了,不必多说,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而来。”百泽声色微冷,“念在我的青鸢古琴在你们手里,你也是个炼丹的好苗子,我也不为难你们,赶紧离开。” “上神用百隐千现藏匿鸿蒙扇不就是不想它落入歹人手中危害六界吗?——如今六界秩序崩塌在即,没有鸿蒙扇,神界的陨落不过是六界的先例。”楚倾桉立于一棵拔天的桃树下,冷清的容色丝毫不退让。 “你放肆。” 随着神力运转,骤然之间,百丈瀑布如同发狠的雄狮向着楚倾桉扑来。 “楚姑娘。”钟淮清身上半神的神力倾泻,冰蓝色的华发在冽冽水汽下生风飞舞,“绝漫九天。” 一个巨大的屏障挡住了瀑布。 眼见着钟淮清脸色越发苍白,楚倾桉抬手,手中纯粹的玄力落在他背上,五灵之火在神翎剑的光辉下,落地生阵。 “砰!” 如龙吟般的瀑布被剧烈燃烧的离火,全数蒸发为水汽,漫天的白雾向着瀑布扑回。 “还有点实力,不过,不够。”百泽话落,周遭上千万片的桃花瞬间零落,都化成了寒铁利刃,在日光下闪烁着冷寒之光,扑天的桃瓣压住了天穹,飓风般扑向三人。 看着这一幕,楚倾桉微微凝眉,“馄饨!” 馄饨闻言,骤然跃出空元,身子不断的变大,张大了嘴巴把所有的花瓣都吸溜了进去,但是吞完后,它难受得摇着身体,快速的变小了。 楚倾桉上前接过它,刚用玄力探知它的情况,馄饨从楚倾桉身上跳下去,一下子将所有的花瓣吐了出来。 看来是神力太强了,它吞不下去。 三人连忙抬手布下结界,却不过几秒便都吐血落在了地上。 “咳……咳咳……”钟淮清本便受了伤,如今是伤上加伤,面色苍白如纸。 “都滚出去吧。”一道神力再次袭向楚倾桉。 “兮之姐!”空忆骤然扑上来,被打落了数米远,一口鲜血吐出便晕了过去。 “空忆……”楚倾桉从地上爬起来,赶紧去看空忆,玄力抚上她的背脊,两人身上的两股玄力开始交融。 过了片刻,见人无事了,楚倾桉才缓缓站起身,青素的长衣染了几丝鲜血,她背脊却依旧如松如竹。她看着前方出现的一道鹤发童颜的虚影,“百泽上神,鸿蒙扇不是留在这随着六界颠覆而埋没的。” “你弱小如蝼蚁,却想管六界事?”百泽抬手一股神力将楚倾桉再次笼罩。 楚倾桉手握神翎,沾染了星辰之力的神翎剑如同被万千星辰淬炼过,流泻出一幕芳华,她冷清淡漠的眉眼闪过一丝坚毅,划过苍穹,一剑打破了那股霸道的神力。 “星辰之力……”百泽上神看着这一幕,女子落地的青丝在粲蓝之中风华万千。 “你是谁?” “百泽上神即使不信我,也该信长澜上神。”楚倾桉低眉道:“我的阵法便是祂所教。” 此前长澜晏清进入她身体时,留有了一部分星辰之力在神翎剑中,不过微乎其微。但如今也算有所用途。 “祂……还好吗?”百泽上神眸中闪过一丝敬意,看向神山的方向,双眉微怔,“也难怪你能看破我的百隐千现。” 在大数道貌岸然的神之中,也有少数神祇知道些许真相,依旧敬畏祂如千年之前。 楚倾桉沉吟了一会,淡淡道:“祂很好。” 百泽凑上前来,一指尖点在楚倾桉的额头上,似乎看到了楚倾桉未来的命数,祂微愣,“竟是让你一个小丫头担了众生……” “空族圣境的……”百泽深深叹了一口气,“罢了,六界的命数的确掌握在你手中,我给你鸿蒙扇。” 空忆见此一喜,“太好了。” 话落,百泽抬手,万千神力宛如润泽万物的生机之力,骤然流泻。 “好舒服的神力。”空忆微微闭了闭眸。 “小丫头,希望你别走祂的老路……”百泽银白的华发飞扬在空中,祂花白的眉眼处落上几分慈悲。 楚倾桉看着这一幕,心中微动,有什么怅然若失的感觉,“百泽上神,鸿蒙扇究竟在……” 百泽最后淡淡一笑,抬手剜向自己心口处,所有的神力宛如最后一捧烟花,绽放凋落。 “心。”百泽的胸口之处骤然出现了一个洞,里面是一把近乎虚无的玉骨扇。 玉骨扇被最后的神力带到楚倾桉手中,百泽的虚影也彻底消失在神界遗址之中。 楚倾桉握紧手中这把鸿蒙扇,看着化作星光点点的百泽,冷清的眉眼多了几分失意与飘渺。 “原来鸿蒙扇竟是被藏在了百泽上神残魂的心脏之中。只要祂不愿意交出来,便无论谁也找不到。”空忆看着楚倾桉手中的鸿蒙扇,“这就是六域之器其一吗?” “百泽上神以残魂作鸿蒙扇的容器,是心有大爱,只怕它落入歹人手中。”钟淮清微微抿唇,“此次若不是有长澜上神的星辰之力,百泽上神想必也不会将鸿蒙扇交出来。” “兮之姐,能给我看看吗?”空忆看着透着银白光亮的虚无骨扇,“我听说鸿蒙扇上有万里山河的缩影。” 楚倾桉递给空忆那一刻,身上骤然被捆神锁锁住了。 空忆将手中的一卷山河卷展开,不过一瞬之间,楚倾桉便被带入了一个暗无天日的空间。 第一百五十四章 姓独孤 “楚姑娘!”随着钟淮清落下一声,楚倾桉便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了。 暗无天日的寂静漫卷而来,楚倾桉身上再没了一点灵力,就连魔炁也动用不了。 她微微蹙眉,怎么会,就连空元也打开不了了。 “空忆,你要做什么?” 楚倾桉想起空忆吐血时,她们两人的玄力相融,恐怕便是在那时空忆在她身上种下了捆神锁。想着……她淡漠冷清的柳眸闪过一片冰凉之色,她厌恶背叛。 空族中人,为了鸿蒙扇,竟是如此下作的手段。 她想起残境初遇空忆之时,那样的明媚怎么会是装的呢? 不知过了多久,楚倾桉再次睁眼之时,一缕天光从窗外透出来。 她能感受到周遭磅礴充裕的灵气,只是她身上却再没有一丝灵气,身上也没有任何东西。 “空桉殿下,还有十几日就要到七祈之节了,在此之前,还请您好好待在这座宫殿中,不要乱跑。” 一个白衣彩条裹身的侍女从门口送来了一碟子的五彩酥糖,“请用。” 楚倾桉知道自己如今应该是在空族的地盘,“等等……七祈之节是做什么的?” 忽然她脑海中再次浮现起曾经那个小女孩清泠冷淡的声音,“七祈,一祈便是哥哥喜乐一生。” 可她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哥哥瞒了她太多东西。 “殿下到时间自然会知道。”侍女只是淡淡一笑,“我叫彩衣,殿下有事可以吩咐。” 楚倾桉颔首,在彩衣离开后,试着走出大殿,却骤然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反弹而去。 …… “我要去找我哥。” 百里煦寒眉色冷寒,“阿翎,我为了你已经帮了独孤熙宁很多了,如今我哥在宫中生死未卜,我不可能坐视不理。” “他的病根是九窍心,你又不是炼丹师,去了有什么用?”许寸翎抬手把住百里煦寒,“阿寒,你冷静一点,你哥他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会说出这番话?”百里煦寒看了许寸翎一眼,“我们难道是阴沟里的老鼠当久了,所以你觉得见不得人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阿寒。”许寸翎微微抿唇,“九窍玲珑心也只有狐心可替。可狐心远在妖界,你又该如何去寻?” “那便去妖界。”百里煦寒微微握拳,“阿翎,你留在这吧。大哥是我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便是我死,我也不会让他死。” 许寸翎见此,复杂的眸中似是闪过什么决心,她将一根凤凰羽毛递到百里煦寒手中,“好,你要去我也不拦你,记得,安全回来。” 百里煦寒冷寒的眉眼凝着许寸翎的眼微红,“你……一定要同师尊为敌吗?” “就像你对你哥一样……”许寸翎微微闭眸,没再过多解释。 百里煦寒闻言,没再多说,一路直奔仙界而去。 “什么人?”仙宫前的侍卫挡住了百里煦寒的去路。 “我是你们仙尊的弟弟。” 侍卫见他眉眼的确是同百里煦寒像极了,往宫里回禀,很快便将人放了进去。 百里煦寒踏上那条幽长的宫道时,心中始终有一丝忐忑,他不知道自己先前做的究竟对是不对,但百里眠迟一定会生气。 “咳……你还知道……回来吗,咳……咳咳……”病榻上,百里眠迟看到百里煦寒的面庞那一瞬间,苍白的面庞瞬间多了一丝愤怒,“你……知道……” “好了,哥,我错了。”百里煦寒上前握住百里眠迟冰凉的手,看着他憔悴的面貌不由眉眼微红,“哥,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啊?” ”好好的九窍玲珑心怎么反会害了你呢?”百里煦寒眸色焦急,“二师兄呢?他不是在照顾你吗?” “他去妖界了……”百里眠迟眸中有一丝自责,怪他,竟又中了独孤熙宁的计,被咒蛊引动得九窍心无法自控灵力,反伤自身经脉,气流逆行。 “妖界……”百里煦寒道:“不行,妖界很危险,二师兄去了恐怕很难拿到狐心。” “你为什么会跟独孤熙宁为伍?”百里眠迟失望地看着百里煦寒,“你知不知道,她三番五次想置师尊于死地。你又知不知道……咳咳……此次我九窍心失控就是因为她。” “什……什么……”百里煦寒容色一怔,“怎么会……” “罢了……你先下去好好想想吧。”太多的话,百里眠迟难以宣之于口,他闭上眼,气息越发微弱起来,“我……休息……” “哥,你别睡。”百里煦寒见此,立刻慌了神,一颗晶莹的泪珠骤然打在百里眠迟的面庞上。 “他没事。”一道温润而泽的嗓音忽然响在百里煦寒身后。 百里煦寒抬袖擦过自己脸颊上的泪珠,看向身后,“长机尊者……你……怎么会在这?” “六界秩序崩塌在即,六域之器还有鬼界的千玄剑需要人去取。”楚昔凝一身素白,戴着斗笠,“你愿意去吗?” “兮之如今被困在空族,不日鬼界便该打破结界了,要阻止这场浩劫唯有千玄剑,斩断鬼界与它界的桥梁。” 见百里煦寒犹豫,楚昔凝尔雅的眉眼划过淡淡的凉色,他道:“你连自己的灭族仇人究竟是谁都不知道,便背弃了自己的师尊。” “什么意思?” “你们不姓百里,而是独孤。”楚昔凝话落,不待百里煦寒说话,便淡淡道:“兮之可以不计较,但我会。把千玄剑取回来,眠迟不会有事。” 第一百五十五章 空桉殿下 “不姓百里,姓独孤……” 百里煦寒冷寒的眉眼微怔,“你是说我和我哥是独孤皇室的血脉?” 楚昔凝寡淡润泽的眉色淡淡,只是看着百里煦寒,容色有几分苍白,“你认贼作父。灭门之仇,查了这么多年自然没有眉目。” “不……”百里煦寒的脸色瞬间惨白下来。 “千玄剑,取回来,我会告诉你一切。”楚昔凝的眸光总是有一种看穿世事的洞察度,他此刻一向润泽的眸光看着百里煦寒却没有任何温度。 “好。”百里煦寒想到方才楚昔凝说的自家师尊的处境,微微敛眉,所有师兄弟都在为了六界奔前走后,只有他,像一个笑话一样为了许寸翎背弃了大家。 眼看着楚昔凝单薄的身体渐渐消失在门边,百里煦寒喊道:“长机尊者……帮我替师尊说一句,对不起,弟子不肖。” 楚昔凝闻言,身子一停。 对不起……或许他也该同兮之说。 他敛下眉色,“嗯。” 百里煦寒深吸了一口气,拿出手中的一片龙鳞与凤凰羽毛递给楚昔凝,“长机尊者,你能帮我把这两样东西带给二师兄吗?” “妖界凶险,我怕他一人应付不了。”说到底,二师兄是为了他哥才去妖界冒险的。” “可以。”楚昔凝回首将那两样东西接过,抬手将一颗莹白色的琉璃珠子拿给百里煦寒,“这个你拿去,可以避免鬼气侵蚀,——兮之给你的那把千华剑可斩尽六道邪靡,你已开了锋,大部分鬼界之人奈何你不得,只需小心行事即可。” 百里煦寒接过,“多谢长机尊者,我定然及时赶回来。” 楚昔凝走出大殿之后,抬头仰望了下一望无际的蓝天,苍白的面色仿若在白云之下渐渐虚无,他口中喃喃,“兮之,你可会怪我?” “不过没关系,你安好即可。” …… 一进入妖界,玄鸟便变幻成了一个高贵典雅的神女,青丝之间插着几根青玉般的羽毛,极尽古雅。她默默跟在沈兰溪后面,“主人,那位大人送来了两样东西。” 话落,玄鸟将一根凤凰羽毛与一片龙鳞交到沈兰溪手中,她手中散发着强大的神兽威压,“有这两样东西,我们也可低调些,在妖界横行了。” 玄鸟作为上古神兽,本也是叱咤妖界的存在,可惜她还是只幼鸟,不过在蛋中活了区区几千年。 如今化形虽是成年女子的模样,但心灵却是澄澈如孩童般。 “这……龙鳞似乎是三师弟在残境所得。”沈兰溪一眼便看出了龙鳞的出处。 想到他之前同许寸翎一起离开,转投了独孤熙宁之下,他本是为师尊生气的,如今见人回来了,也没什么好责怪的。他淡淡吐出一口气,“罢了,回来了就好。” 此事,自有师尊裁决。 妖界同灵渊有些像,宛如精灵的世界,到处都是葳蕤繁茂的灵树植被,充盈着淡淡的生机之力。 沈兰溪停在一棵巨大的古木旁边,看着这参天的树,他淡淡道:“小玄,你可能感知到九尾狐族的位置?” “九尾妖狐应该都在青丘,狐心是它们历代所守护的东西,被存放于每一代九尾狐王的心脏之处,要拿到恐怕很难。”玄鸟一股脑将这些话吐出来后,又捂了捂唇,奇怪……她这么小小一个人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青丘……”沈兰溪刚想着,青丘是独立于妖界之中的一处境,本便是九尾狐族为了避世所建的,想来是很隐秘的。 “哗啦啦……” 忽然从远处扔过来一捧火树银花,在半瞬之间炸开在沈兰溪面前,绚丽的烟火绽放之时,却是将玄鸟吓得躲到了沈兰溪身后,“什么东西……” “无事,是烟火。”沈兰溪道。 “胆子这般小吗?”一个身上透着莹白色翅膀的小女孩飞到两人身前来,粉雕玉琢的就像一个芭比娃娃,两耳尖尖的,翅膀扑闪扑闪的。 “你……”玄鸟盯了她一眼,撇过头去。 小女孩撇了撇嘴,“你们身上有大妖的气息,我只是好奇大妖是什么模样的。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火花也能吓到你。” 小女孩飞到沈兰溪面前,凑近看他的鼻翼与面庞,“嗯……这个嘛,还算淡定,人也好看。” “我刚刚听到青丘,你们想去青丘?” “你一个小精灵难道还知道怎么去青丘?”玄鸟还没见过这般自来熟的精灵。 “嗯……看在你们这般好看的份上告诉你们也不是不可以。”小女孩抬手点了点脑袋,一双清澄的眼睛闪亮闪亮的。 沈兰溪闻言,眉眼微动,“当真?” “对。不过此事只有我族中长辈才知道,你们可以随我去我族中看看。”小女孩道。 “好,我们随你去。”沈兰溪虽然感觉一切轻松得过了头,但时间不等人,与其像一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不如入入虎穴,左右死不了。 小女孩绕着他们两人飞了一圈,一圈亮晶晶的妖力便带着两人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 “吱呀——” 冷寂了许多日的大殿门被推开,楚倾桉淡淡看着桌案上的典籍,只以为是彩衣又进来送饭了。 没成想入目是一个仙气约素的女子,天光洒下之刻,宛如仙女落凡。 她一身浅蓝色对称式收腰托底罗裙,水芙色的茉莉淡淡的开满双袖,三千青丝绾起一个松松的云髻,随意的戴上绘银挽带,腰间松松的绑着墨色宫涤,斜斜插着一只简单的飞蝶搂银碎花华胜,浅色的流苏随意的落下,在风中漾起一丝丝涟漪。 “空桉……殿下。”女子的嗓音十分动听,如闻仙乐。 “你和空凝大人离开空元太久了,久到我都以为不会再有秩序崩塌那一日了。”女子唇畔含着浅笑,看向桌案旁冷清淡漠的女子,“我叫空念。” “七祈要做什么?”楚倾桉有预感,那不是什么好节日。 因为这些日呆在空族,零碎的片段告诉她,哥哥就是因为七祈将到才将她的神魂送离了这个世界。而哥哥一人在九洲以天机阁阁主的身份等待了千年。 第一百五十六章 你们敢这样对师尊 “祭神的日子。”空念毫不避讳,“当年神界陨落,正是七祈之日。能与天道沟通的远不止上神一人。” 空念看着楚倾桉的眉眼,似乎在看千年以前,她淡淡一笑,“空元圣境,一体双生,一清欲满博爱,一神慧掌天机。” 楚倾桉不止一次听到过此话,清郁满博爱指的是她,神慧掌天机正是楚昔凝。 “空桉殿下即使千年过去,魂穿异世也未曾忘记过自己的使命。但空凝大人……他忘了。”空念眉眼间闪过一丝冷色,一丝锋芒,“你们的存在,空族的存在就是为了六界,他却妄想带着你逃离使命,——” “这是空族绝对不允许的。” 空念话落,容色又恢复了那副仙气清淡的模样,她淡淡一笑,“所以,七祈在即,便劳烦殿下去诛神柱上呆会儿了。” “你想拿我威胁兄长?”楚倾桉微微淡漠的柳眸凝着空念的笑容。 “什么威胁不威胁的,这本便是你们存在的意义。”空念微微勾唇,“六域之器很快就要集齐了,你们大家也很快都会再见。” 说着,空念一步步走向楚倾桉,她笑得有几分病态,“空黎殿下,其实我很羡慕你,甚至嫉妒你。” 楚倾桉没有退后,只是淡淡看着空念,身姿如玉竹清癯笔直。 “为六界牺牲一生,这是多么莫大的荣耀啊?你和空凝大人自生来便拥有这等殊荣,却还想着怎么逃避,当真是可憎的面容。” 楚倾桉闻言,容色平淡如水,只是淡淡道:“你可以问问我兄长,他也有办法让你为了六界牺牲。” “殿下此刻倒是巧言令色了,不过没关系,上了诛神柱,殿下可不会这样轻松了。”说着,空念大笑起来,花枝乱颤。 她抬手刚要将楚倾桉带走,楚倾桉抬手拨弄过一盆灵植,莹白的阵法瞬起,周遭的景象在一夕千变。 空念见此微微蹙眉,不愧是长澜上神教过的人,她竟然只利用此地的灵气与地形便摆出了上古阵法千变万象。 空念只能用玄力在里面横冲直撞。空族圣境的灵力会不断变换,她只能在里面保证活着,她不懂阵法,只能等其他人发现这个阵法破阵了。 楚倾桉看着消失在眼前的人,微微蹙眉,兄长既是带她离开的空族,自然是不愿再回来。她不能让空族拿她威胁兄长。 她试着走出殿外,却还是被一股无形的结界挡了回来。 没有办法出去,便只能拿阵法拖住来人了。 没有任何灵力却可成上古之阵,困实力通天之人。楚倾桉想到长澜晏清,微微抿唇,不知祂在空元中如何了。空元被封,她打不开,但长澜晏清一定能打开。 只是空族手段非常,要打开并非易事,她反而怕祂强行破出来。 楚倾桉又布下了一个阵法后,便坐回了桌案上,平静地看着古籍,空族别的没有,古籍倒是挺多。 大概一日过去了,一个拄着权杖,头发花白的老人再次打开了殿门,他手中权杖拄向阵法中的一处,如闪电般的纯白玄力便从地上快速流泻,很快,满身狼藉的空念忽然出现在殿中,她眸光本还冷寒,直到看到老人,她毕恭毕敬地行礼道:“长老,怪我没用,不慎进入了这阵法之中。” “无碍,今日若非老夫亲自来,你们这些小辈都得着道。”老人看向楚倾桉,“空桉,千年逃避,我想该够了。” “空凝即便是回了空族也不会有事。他是通达天道之人,我们敬之。” 楚倾桉闻言,脑海中忽然现起初到九洲时原主的诅咒以及结局,她淡淡扯了扯唇,“神骨……” 见两人微微睁眼,楚倾桉淡淡道:“你们让我上诛神台,是因为我的神骨是六界秩序的祭品。” “可你们该知道,我早没了神骨了。” 空念闻言只是微微勾了勾唇角,“殿下,你早该知道,神骨在谁手中,亦或是在谁身上了。” 老人也没再多话,带着楚倾桉骤然便出现在诛神台前。 此刻已有上百人围着诛神台,他们看着楚倾桉,皆行下一礼,“拜见空桉殿下!” 楚倾桉落地那一刻,瞬间又被一股力量席卷,一把被打在诛神柱上,而后四枚噬魂钉光速飞来,直接钉住了她的四肢,鲜血刹那之间染红了她青素的衣裳。 断骨之痛瞬间刺激了她的大脑。她面色惨白,却只是抿唇咬着牙,没有叫出一声来。 下面的一众人依旧是恭敬的模样,似乎都很仰慕这位传说中情欲满博爱的空桉殿下,对于她身上染红了衣裳,不断滴落的鲜血置若罔闻。 而后又飞出四枚噬魂钉落在她膝盖与手骨上,上面极寒的气息让她的脸色瞬间变得宛如白纸,她垂落着头,青丝如流水般落下。 只一眼,她便看到了人群中的空忆。空忆闭着眼,双手合十,向着她恭敬跪拜。 就在她睁开眼那一瞬,两人的目光骤然对上,空忆眼中有闪躲,却又透着缕缕本该如此的底气。只是在那道冷如寒刃的目光下,很快,她便在众人之中逃之夭夭了。 诛神台位与日光暴晒之中,楚倾桉被噬魂钉钉在诛神柱上,只觉得浑身冰火两重天,唇瓣已干涸得裂开了,就连一向冷白细腻的面庞也被晒得褪了皮,可体内的寒流却又让她浑身颤抖着。 不知在这上面钉了多久,楚倾桉的意识都有些许恍惚了。 忽然,她微睁的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庞。 长溪…… 楚倾桉说不出话。 “你们怎么敢这样对师尊?”一向温和润泽的嗓音此刻染了怒气与寒霜。 他上前要将八枚噬魂钉去除,空念拦住了他,唇畔挂着人畜无害的清淡笑容,“噬魂钉杀人也救人,你现在若是取了,她会瞬间没命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为她一人竟想毁六界 “小心,不要生气哦。”空念唇畔挂着仙气淡雅的笑意,“你的劣魔性会被激发的,我可不会帮你压制第二次了。” 顾长溪只觉血脉之中有什么东西死死束缚住他,他看着上面虚弱得脸色近乎透明的人,咬着牙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楚倾桉已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向他轻轻摇着头。 干涸的唇瓣甚至连张开的力气都没有,喉口处如有刀割,全身上下都被一股浓烈的寒气笼罩着。楚倾桉从没想过自己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顾长溪微微闭了闭眸,沉吟半宿才睁开眼,容色已恢复平静,眸中压抑着怒火,“那给师尊喝点水总行吧?” “若师尊出了事,我便是毁了神机也不会交到你们手中,大不了便同六界鱼死网破。”他一向温润的嗓音此刻坚毅得生硬。 “你……为了她一人竟想毁了六界!”空念闻言,眸色瞬间一冷,“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空念抬手,一杯冰凉的茶水落到顾长溪手中,“自己喂。” 顾长溪见手中是陈水,微微抿唇,犹豫了一会加了些灵力使其变暖了些,才飞身而上。他小心翼翼地将茶杯递到楚倾桉唇边,喂她喝下,“师尊……我本是在神界遗址中,却误入了天外天坍塌之地,获得神机。你放心,我定然会救下你。” 楚倾桉干裂的唇瓣湿润了些,她微阖的双眸看着顾长溪,摇了摇头,有气无力道:“找谢……” “下来。没那么多时间给你叙旧。”空念抬手,瞬间将顾长溪拉了下来。 “有这功夫,不如你让空凝大人早些回来,也免得他心爱的妹妹受苦。”空念冷笑了一声,她最厌恶的便是不以众生为首位之人。一人如何比得上千千万万人。 实在是狭隘! 看着空念的面庞,顾长溪入鬓的长眉微蹙,从未有一刻这般恶寒,“你们不才是最自私的吗?六界崩塌,只想着牺牲几人来全众生,你们享誉盛名,却什么都不用付出,还能站在道德最高点指责他人。” “闭嘴。”空念一道玄力落在顾长溪唇上,她皎花照月般的面庞闪过一丝疯狂,“你懂什么,那是荣耀,你因为我不想代替她吗,那是因为我还不配承袭这等荣耀。” “殿下和大人才是六界的救世主。”空念病态的笑起来,她可是很嫉妒他们的。 …… 魔界。 “魔尊,东荒出现了缺口,我们的人很快便能去仙界了,届时六界还不是我魔界的天下!” “魔尊,鬼界有使者来访。”忽然下面出现一个黑衣人。 “鬼界和魔界的结界也打开了?”底下一众魔族都蠢蠢欲动,“只是鬼界之人狡诈,魔尊万不可轻信了他们。” “太子有何见解?”魔尊的目光落在祸及身上。 祸及一身黑衣龙袍站在下首,他已褪去了从前的所有稚嫩,面容冷肃,淡淡道:“父尊,鬼界之人的确阴狠自私,不如让星渊的苏阁主前去交涉。” 灾落见此,也在旁道:“父尊,此次的确是魔界一统六界的好机会,只是操之过急,会落了鬼界下风。” 这些年见到灾落和祸及两人越发融洽,两人也已成为魔界最耀眼两颗双子星,魔尊是欣慰的,“魔界此后是要交到你们手里的,统一六界是第一要事。总之,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那就让苏烨去吧。”魔尊眉头微拧,“不管怎么说,鬼界和魔界是一起的,神界没了,其他三界和灵渊也不可能和为我魔界为伍。记住,千万不要办砸了。” “父尊放心。”祸及颔首。 离开魔宫时,灾落叫住了他,“阿弟,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你不是并不愿意攻占其他界面吗?” “阿兄,我要救一个人。”祸及道。 “什么人?”灾落微微蹙眉。 “姐姐,池离姐姐。” 灾落想到那个女人以及空元中的神祇,脸色莫名一黑,但如今他和祸及重修旧好也是因为她,“她怎么了?” “空族无耻,她们想要用姐姐的命来献祭六界秩序,我不会放过他们的。”祸及眉色冷厉,如同吞噬了万里寒渊,属于真魔的那股压迫感尽数倾泻。如果她曾经想要护住的众生,不值得再护,那不如毁灭。 布吉岛,他的师傅也在池离姐姐剑中。 那是曾经让他获得过温暖的唯二的两人。没有昔日的他们,也没有他的今朝。 “谁告诉你的?”灾落从没有见到过这样充满弑杀气息的祸及,他这个阿弟总归是不够狠的。他过去觉得这是弊端,后来他想守护这份纯澈。 “苏阁主,他是姐姐的弟子。”祸及道。 “罢了,你要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如今神界陨落,六界,本就是我魔界的囊中之物。”灾落阴翳的眸中满是野心。他本就是这样充满野心的人,只是为了这在世的唯一一个阿弟,他收敛了曾经的光芒。 两人一路去了星渊,微暗的阁楼下,一个漂亮得过分的少年苦凝着一个木偶,眸中泣血。 “苏阁主。” 谢折回过神来,淡淡道:“坐吧。” “空族不仅伤我师尊,还抓了云迢。”谢折意气的眉眼此刻沉得厉害,“自以为是的救世……我会让他们尝尝什么叫恶果。” “与鬼界是与虎谋皮,此事便交给阁主了。”祸及眉色坚定,他道:“即使六界秩序崩塌,我也不会让姐姐出事的。” 灾落摇了摇头,“我出事,你可有如此坚定?” 闻言,三人的气氛也算缓和了些。 祸及看向灾落。过去的他不会,现在的他一定会,“我会。”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星渊之中,谢折才狠狠锤了下桌子,眉色嗜血,“他们怎么敢……” 他此生最在乎的两人却被空族以“正义”扣押伤害。 岖夷懒声道:“待魔族大军进入了仙界,杀穿他们不就是了,老子最烦的就是这些虚伪的人。” “师尊不愿意看到的。”谢折桃花眼末梢依旧带着血色,他微微闭眸。师尊苦寻六域之器,不就是不想看到六界生灵涂炭的模样吗。 “那就把魔界的入口设在空族附近不就行了,也让他们尝尝千夫所指的滋味。” 谢折闻言,眉光微亮。这是个办法,只是鬼气和魔气一定会溢散在六界各处,而魔界和鬼界的人大都充满了侵略性,他们出了魔界和鬼界,不管入口在哪,都会肆意侵略。 岖夷见他这副碍手碍脚的模样,鄙夷道:“都是魔界的人了,怎么一遇到大事还是这样畏手畏脚的?你那师叔长机尊者可不是一般人,他的眼神看似温润,但太锐利。我倒是觉得他更危险。” 第一百五十八章 她,该受六界敬仰 “咳……咳咳……” 正午十分,楚倾桉感受到身上冰火两重天的触感,头脑昏沉。这么多日了,她的手脚之处早已麻木,只觉得无止境的寒冷。 “再有两日就是七祈之节了,他……怎么还不来呢?” 空念出尘之容,悠然的坐在诛神台下,她身边几个容色清肃的侍女手中拿着几个噬魂钉,“既然他不来,那便是你伤得还不够重。从现在开始,每一个时辰起,扔一枚。” “是。”众人颔首。 “咻——” 一枚噬魂钉瞬间刺在楚倾桉左胸前。 她惨白着脸色,分明浑身都在不可遏制的颤抖着,却不肯闷哼一声。 “我们的空桉殿下还是这么冷静,那不如……这样看看呢?”空念拍了拍手。 顾长溪被两个男人压着带了上来,他浑身散发着淡淡的魔气,青筋暴露,清癯单薄的身子被按在地上。 空念上前抬起顾长溪惨白的面庞,微微勾唇,“你前两日还替她求情,如今你倒是自身难保了。” “这样,你先把神机交出来。我倒是可以替你压制压制劣魔性。” “滚。”顾长溪看着楚倾桉身上多处的噬魂钉,咬着牙,冷声道。 “好骨气。”空念依旧带笑,淡淡道:“继续。” “咻——” 如坠寒渊的感觉附骨趋之,甚至要将她的灵魂冻结再敲碎,她全身止不住的痉挛,却被噬魂钉死死钉在了诛神柱上,干涸的血迹顺着诛神柱流了一地。暴烈的日光将她冷白细腻的肌肤刺伤得干裂流血,“嗯……冷……好热……” 顾长溪也因劣魔性的蚕食跪倒在地上,死死握住拳,不肯多吭一声。 “你们这师徒俩都是倔骨头啊。”空念慢条斯理的将一枚幻石拿出来,把两人最狼狈的模样尽数记录在了幻石之中,“送出去吧。” 她倒要看看,此番楚昔凝是否还沉得住气。 …… “砰——!” 仙宫之中,上首两人手中的杯子都被瞬间捏碎。 楚昔凝看着画面中浑身痉挛,鲜血淋漓的人,整个人都仿若陷入了万里寒渊之中,整个人都在颤抖着,清风朗月的眉眼此刻阴翳得吓人,“他们竟然敢这样对兮之……” 兮之是那样清矜之人,他们竟让她如此狼狈。 沈兰溪的手也死死攥紧,盯着画面中的人,脸色霎时惨白,他九死一生从妖界回来既救了大师兄,又找到了六域之器其一的狐心,本还等着见到师尊的笑颜,此刻她和师弟却被空族折磨得奄奄一息。 他定要空族付出代价。 楚昔凝微微闭眸,他到底高看空族了。他阴沉的嗓音从齿间迸出,“煦寒回来了吗?” “师弟传了信,明日应该便能赶回来了。” “那便是时候了。”楚昔凝手中出现了一个散发着远古气息的天地锁。 楚昔凝霁月光风的柳叶眸中闪过毫不掩饰的杀意,空族位于仙界一月天的独立空间之中,既然他们一定要找死,那便成全他们了。 不过瞬间,他便消失在了仙宫之中。 “主人,你这样会被天道反噬的!” “不差这一次了。”所有想要伤害兮之的,都一定要付出代价。 …… 空族,七祈之节到时,所有的地方都仿若被一层虚幻的安平所笼罩着,四处都飘扬着五彩的绸带,如同一个古老的祭祀大族。 空族所有人都一身雾蒙蒙的灰衣站到了诛神台上。 空族族长手中握着一根古老的权杖,一步步登上诛神台,看着诛神柱上惨不忍睹的人,清烁的眉目不怒自威,透出几分怒意,“怎么回事,她是我空族殿下,是空族最尊之人,谁准许你们如此伤她?” 他不过闭关一年,他们竟然擅自将人抓了回来,还伤成这般,“谁伤的?” 众人见族长发怒,都低垂着头不敢说话。 族长探查了楚倾桉身上的气息,抬手瞬间将空念打倒在地。 空念骤然一口鲜血喷出来,她从未见过这样冷厉的族长,他们的族长是六界最温和宽厚之人,可如今……巨大的恐慌淹没了空念,“族长爷爷……我也是为了六界啊!空凝大人迟迟不现身,他定然还想着带她走啊!定然是想要置六界不顾啊!” “闭嘴!你竟然敢用噬魂钉对待殿下,我空族实在是没有你这样恶毒无耻之人。将人关去水狱!” 族长深深吐了一口气,千年前为了六界秩序的崩塌,他们便早已做好了打算,在空元圣境之中求天道赐神。 空凝和空桉从空元圣境诞生,她们两人都是天赐神格,天纵之才。空凝掌控天机命数数千年之久,或许在这之前他还因为空桉心有余虑,可此事过后他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族长手中蕴着浓厚的玄力,一根一根的拔除了楚倾桉身上的噬魂钉,看着她身上的伤痕,自责不已。他将琼浆之水喂到她嘴里,见人清醒了不少才道:“快将人扶去休息。” “族长这是何必,空桉殿下本便是为六界献身的命数。” “你们既知晓她是为六界牺牲,怎会如此糊涂,任由人折辱于她!”族长看着头发花白的长老,一时觉得他们陌生极了,“她,该受六界敬仰。” “族长,此事已成定局,今日便是七祈之节,该重修六界秩序了。 “怎么回事,天地锁灵……是天道之力!”忽然,一个长老惊诧的喊道。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叫你阿七好不好 族长抬首看了看天,苍老的发在天穹下威严肃穆,一身灰衣清肃,双眸之下是捉摸不透的神色。 空族自诩千年筹谋,一朝造神,为六界创下救世主。 可如今所谓的救世主反而成了灭世者。 “族长,定然是祂回来了。”另一个矮胖青白华发的长老双眸紧凝,“千年,我们都无法将他带回空族,如今六域之器被祂集齐,祂是想毁了六界。” “祂会,但她不会。”族长微微闭眸。 “可空念她……” “这是我们造下的孽!”族长挥袖,权杖落地,“启阵,备战吧。” 此刻空族之外,鬼气与魔气从仙界之地一朝冲破,一瞬之间,仿佛万物俱灰,天穹黯淡无光。 “六界秩序崩塌了!魔族和鬼族攻上来了!” 充满腐蚀性的鬼气一出,葳蕤的灵植瞬间枯萎,很快向四地扩散,仙界的灵气开始被吞噬。 “他们敢侵我家园,跟他们拼了!”磅礴的灵力被众人堆叠,宛如坚固的城墙。 “魔界之人先攻空族!没有我的命令不许离开圣境这片范围!”祸及冷声道。 “大师兄,三师弟,九洲和仙界的界口你们一定要守好,鬼界不会放过九洲。”沈兰溪微微抿唇,遥望了圣境一眼,淡漠空澈的凤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九洲不比仙界,一旦失陷,定然生灵涂炭。” 百里煦寒点头,“放心,千华剑在我手中。九洲结界,我会誓死守好的。” “一定要将师尊平平安安地带回来。”百里眠迟想到那片幻境,双眸冷寒,深呼吸了一下。 这么多年来师尊为此奔波六界,如今终究是一切徒然。秩序崩塌,再过不久六界之气便会融为混沌,必须要及时重建秩序,否则,千年前的一切努力皆成徒劳。 空族。 “咳咳……”楚倾桉身体中的寒气被骤然逼出体内,她瞬间吐出一口鲜血,惨白的面庞在靠枕上微微上仰,那双眼方睁开便看到了一旁候着的空念。 她闭上了眼,容色冷寒,不置一词。 空念看着这般冷寒的人,不复以往微暖,她嗓音有几分颤抖,“兮之姐,对不起……这便是我空族人的使命。” 楚倾桉没有说话。 “我是不该骗你,但往日相处种种,我皆是真心实意,如今外面秩序崩塌,还求您救救六界众生,我空念可以以死谢罪。” 听到秩序崩塌,楚倾桉瞬间睁开了双眸,嗓音喑哑,不带一丝起伏,“魔族和鬼族攻上来了?” “是……空凝大人在圣境以神机之力落下天地锁,鬼族魔族群起攻之,很快圣境就会被攻陷了。”空忆眉眼深红,她“扑通”一声跪在床榻前,眼眶之中湿润流转,“族长早前便预言过了,空族覆灭,也不足惜。只要此后六界秩序恒存,万众安平。” “长溪呢?”楚倾桉嗓音淡漠冰凉。 “族长为他压制了劣魔性,但毕竟不是魔族之人,压制不了多久。我马上便将他带过来。” 空忆起身,往门外扑去。 楚倾桉躺在床榻上,丝丝缕缕的鬼气魔气从空中溢漫开来。 “咚——咚——”的结界撞击声,如同鸣钟长吟。 虽然很远,但她还是能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散乱。 “师尊……”门被推开,顾长溪一身白衣扑到楚倾桉榻前来,润泽的眉眼泛着红。 “无碍。神机呢?”楚倾桉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如同一团柔软的白云,“给我吧……” “鬼族人阴狠,我先带师尊离开空族。” 楚倾桉颔首,顾长溪将人从床榻上背起,刚要出去便被空忆拦住,“兮之姐,你不能走!” “没有你,六界都会毁于一旦!”空忆冰凉的双眸中留着眼泪,手中的剑却对准了楚倾桉。 “你拦不住我。”楚倾桉像在看一个陌生人,眼神却又刺骨冰凉,“云团。” 云团从空元中钻出来将两人直接带走了,“去圣境。” 一直将人带入一界巨大的冰雪琉璃之中,云团才将两人放下,他看着满身是伤的楚倾桉,抹了抹眼,“阿姐……都怪我,竟然出不来……” “无碍。”楚倾桉揉了揉他的脑袋,“祂呢?” 云团抽噎了一下,蹭着楚倾桉冰凉的掌心,“大人很好。从神界遗址出来后,祂便沉睡了,只是应该很快就要醒了。” “那就好,将楼上第三层盒中的丹药喂祂服下吧。”楚倾桉淡淡一笑,看着冰凉雪色的空元圣境,抬起瘦削的手指轻轻触碰着此处冷寒之气,“我记起了这里……” 她空元中的景象曾经就在此处。 她降生那一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哥哥。 “七祈之节,阿七,就叫你阿七好不好?” “师尊……”顾长溪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流失,他却什么都抓不到。 “长溪,外界危险,我实在是走不动了。你去请兄长过来吧,我在这里等他。”楚倾桉靠着圣境中的一片冰晶微微阖眼,噬魂钉的确是伤了她的神魂。 见楚倾桉面色惨白,气息微弱,顾长溪犹豫了一会后颔首,“师尊,等我……也等等大家。” “嗯。”楚倾桉抬手,一指点在顾长溪几个穴位上,“回去先找阿折,你体内的劣魔根不能再放任了。” 见人走后,楚倾桉撑着冰晶缓缓地站起了身子,“云团,将第九层的灵晶都拿出来吧。” 楚倾桉拿出一个碗,青玉瓷色,剔透清韵。 她划过自己的手心,泛着淡淡白色暖气的鲜血开始从她手上蜿蜒流下。 “阿姐……” “小主人……”布吉岛此刻也跳了出来,看着流了整整一大碗的鲜血,红了眼,“你这是做什么啊?快停下来。” “神墨丹青。”楚倾桉握住一柄白玉菩提般的毛笔,沾染过鲜血,身上的玄力如节节攀升般带着笔墨在灵晶之中入骨三分。 空元圣境冷寂了千万年的冰霜白雪此刻被龙飞凤舞,惊鸿游龙的繁复古文所镌刻。 很快,一碗鲜血用尽,所有灵晶也散落在了圣境的每一个角落之中。楚倾桉竟是连端住碗的力气都没有了。 “啪!” 青玉般剔透的碎片溅开在冰晶之上。 她瞬间跌倒在地,被布吉岛和云团赶紧扶住,靠着冰晶,“阿姐,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呢,快吃些丹药!” 第一百六十章 哥哥,我也想你活 楚倾桉摇头,抬首看了看天穹,还和那日一样湛蓝无边,只是东风化作了寒风,她一向清冷的眸中闪过捉摸不透的情绪,淡淡弯唇,“等等兄长吧。” 云团见此只好将身上的神炁默默输送给楚倾桉。 或许是有种久违的温暖,不过半刻钟,楚倾桉脑中便传来沉沉睡意。 一道风尘仆仆的白衣骤然而至,凌冽寒风吹开他明月如雪般的衣袍,心急如焚,依旧朗月清风,他的眉眼依旧,春山平芜,高山长风,“兮之……” 只一眼,曾经那双懵懂而清冷的柳叶眼此刻带了同样温柔的笑意,“哥哥。” 楚倾桉微微弯唇,惨白的面庞有种飘渺洒脱,“好久不见。” “阿七……”楚昔凝停下脚步,看着前方的人,仿若千年亘古一瞬而过,他眉眼霎时红了,“哥哥只是想护好你。” “我知道。” 楚倾桉抬起双臂,似乎想与楚昔凝相拥。 楚昔凝方向前走了两步,周遭的阵法骤起。 白茫茫的一片仿若万里虚空,他一向温润帷幄的眼中闪过一丝惊鄂与恐惧,“不……阿七!” 楚倾桉撑起身子,也淡淡走向阵中,她清癯的身体平静地拥抱住了阵中有些颤抖的人,“哥哥,阿七也只想护住你,护住我爱的人。” 两人相拥的那一刻,圣境之中,苍穹骤开一抹神光,如同千年而起的雪域神辉,开始落在两人身上。 “神祇大人!”云团看到这一幕,红着眼,还是扔掉了手中的丹药,将体内的神炁尽数落在长澜晏清身上,“快醒醒!” 祂在睁眼的那一瞬,已站在了苍穹之上,手中漫卷的星辰之力抵住了那一柱冲天的神光。 在湛蓝星辰流转一刻,楚倾桉的心跟着也是一缩,她抬头仰望而去。 那一身冽冽白衣在苍穹之下飞舞着,祂的每一根青丝都在神光之下晕染神迹。 无穷尽的神光如同一层怎么也打不破的结界将人往下压去。长澜晏清的唇角处已有鲜血渗透。 “收手!”楚倾桉双眸睁大,无声地落下了两滴泪水。 天地神光与万千星辰对抗着,磅礴的冲击力仿佛要冲溃万物,祂抬手落向自己的心尖,一滴冰蓝色的心头血落在祂素手之上,那一刻,万千星碎在神光之中洒下,如同繁花长盛,可开千年,“问心可斩神,天外无归处!” “砰——!”神光与星辰之力骤然消逝,那一身白衣被口中喷洒的鲜血染红,落在冰凉的地面上。 “晏清——!”楚倾桉感受到一道神力的庇佑,自己竟是分毫未伤,她刹那间向地上的人奔去。 “咳……咳咳……”一向无所不能的神祇如今却如同凡尘人一般躺在她的怀中,再无余力,祂冰凉的手骨缓缓落在楚倾桉被泪水打湿的面颊上,嗓音一如既往的清沉从容,“兮之,六界太广,众生太大,你还承担不起……” “你……不是无所不能吗?”楚倾桉闭着眼,泪水无声地落下,她抱着怀中的人,不知道自己这一刻,心为什么会这么痛。 为什么这么傻? 那是她用心头血布置的移神的禁忌之阵啊,祂怎么能强破? 长澜晏清抚过楚倾桉泪水的手缓缓落下,“嗯……你还在一日,我便无所不能……” “六界,我替你守。”长澜晏清抬手落在自己几处穴位上。 “上神,我来吧。”楚昔凝手中的神机之力落在长澜晏清身上。 见人没事了,他才咽下喉口腥甜,看向楚倾桉,温润清髓的柳叶眸中是隐忍的痛心,“阿七……” “我们所有人都想要你活,你却要选择死……” “那块神骨本就该在我体内。”楚倾桉微微握住手,清癯的身子微颤,“哥哥,我……也想你活。” “这一切……都是老夫的错!” 忽然一道苍老的嗓音传来,空族族长看着这圣境中狼藉的一幕,顿时老泪纵横,他拄着权杖看向地上的长澜晏清,“长澜上神,老夫……有负你望。” “空族看似为万众考虑,可你们又何尝不是万众之一呢。让老夫试试吧,六界之器与众生念力或许也能重修六界秩序。” 族长手中的玄力倾泻,如千里东风般抚上三人身体,他双瞳泛红,带着视死如归的气魄,“这条命,老夫死不足惜。只是如今要尽快止住鬼气和魔气的渗透,否则六界彻底混沌便再也来不及了。” 楚倾桉将长澜晏清扶起来,颔首道:“……那便试试。” 三人全是伤残,回到空族之中后,沈兰溪赶紧上前来为三人疗伤。 “师尊……你们怎么会伤成这般……”沈兰溪凤眼微红,手中的动作却熟稔专业。 楚倾桉躺在床榻之上,淡淡摇头,“不必管我,先看兄长……” 沈兰溪看着女子身上数不清的窟窿印,浑身都气的发颤,这般多噬魂钉,这是要了师尊的半条命! “池离姐姐他们怎么样?”祸及守在外面,亦是心急如焚。 “阿弟,父尊本便已布满只进攻圣境,如今还要撤军,恐怕他们不会听。”灾落微微蹙眉,魔界和鬼界哪里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善茬。 “秩序崩塌,鸿蒙将至,到时整个世界都将陷入混沌,我们魔界难道要在混沌之中活永生永世吗?”祸及摇着头,“孰是孰非,阿兄,我们不能让父尊再入歧途。” “你是被那个女人左右了!——秩序崩塌,这个世界上不会再出现第二个拥有撼动天地之力的上古真神。混沌是必然的,与其六界混杂,不如魔界一人独领。” 尽管没有他们的提前进攻,六界秩序崩塌也是早晚之事。如今,只是进程提快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将功赎罪 “不好了,仙尊。鬼界大将赤因带头攻陷,鬼气正在腐蚀九洲!” 一个男人从大殿之外快步进来,身上衣裳残损,“鬼气强盛,势不可挡,需要阵法师修补结界,煦寒大人要挡不住了。” 楚倾歌闻言,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眉目淡漠清冷,“带我去。” “师尊,你如今的身体不能再奔波了。”沈兰溪情急之下按住了楚倾桉的肩,他后知后觉放开手,咬了咬牙道:“兰溪冒犯了师尊,但师尊如今的身体实在不能再奔波了。” “长溪呢?”楚倾桉微微抿唇,艰难的抬手,指尖的玄力落在自己的四肢五骸之中,后又直接吞了一瓶还灵丹,感受到身体有回春之感才撑着起身,“我只在旁指点,无碍的。” 见楚倾桉意已决,沈兰溪空澈的凤眸微凝,依旧不放心,但不再劝阻,“我同师尊一起。” 一域的飞升桥连接之处,鬼气喧嚣,一片昏暗。 大量被鬼气腐蚀得面目全非的人躺在地上,鲜血糜烂,原本充满馥郁灵气,生机勃勃的地方,此刻全然是死气沉沉,哀鸿遍野。 “啊——!”一个稍小的少年正挥舞着手中的剑,便骤然被一股鬼气穿过胸膛,整个人顿时被鬼气从内到外的腐蚀,痛苦的倒在地上翻滚起来,“啊——啊——!” 他的面庞瞬间被一股灰败之气裹挟。 忽然,喧嚣的战场之中出现了数道莹绿的生机之力,宛如深渊中的一缕微光引得众人侧目。一道如沐春风的力量落在那少年身上,生机之力与腐败的鬼气互相侵蚀融合,后渐渐的,少年恢复了原状。 有几人见此赶紧上前扶起少年,“……醒了!醒了!” “太好了!是灵渊的人!是生机之力,我们有救了!” 众人本还绝望,没有什么比这一幕充满生机之力的感觉更有冲击力了。他们黯淡的眼中瞬间迸发出一缕光芒,“生机之力一定可以抵挡死气,我等定誓死守住飞升桥!” 楚倾桉看清步步而来的那个女子,原本沉重的心绪缓解了些,她淡淡吐出一口气,“阿笑,灵渊可还好?” “放心,鬼界对灵渊造成不了威胁的。”祈灵上前,手中微暖的生机之力如同条条流水落在楚倾桉身上,“兮之,好些了吗?——你怎么会这么傻。现在是逞英雄的时候吗?六界不是一个人的六界。” “长澜上神呢?——祂受伤了,让阿微看看吧。”祈灵话落,故君生白衣风华的身影便出现在半空之中,他手中流转的生机之力宛如一捧止旱的甘霖,只是降临,便像是打了胜仗一般。 “长溪,让灵主用往生阵。” 楚倾桉被祈灵扶着,用玄力在半空中落下几道晦涩的符文,淡淡的金色光晕落在晦暗之中,她抬手拍入顾长溪脑海中。 顾长溪见此颔首,手中的千回往昔旋转之中变大,飞至上空,巨大的能量波动搅乱了这一方暗色风云。他上前与故君生联手布阵,“沉微灵主,困巽……” 故君生的墨发白衣在冽冽长风之中飞扬着,万千生机之力如同在地面上一一点画,空气中泛起阵阵涟漪,逐渐凝聚成无形的结界,围绕着整个空间。 “快撤!”一群没有实体的鬼将发出机械的命令。 阵成一刻,周遭弥漫的鬼气霎时向鬼界之人从四面八方反扑而去,成包夹之势。 “砰——!” 一个黑衣冷冽的身影骤然跃至上空,手中一柄黑金色的古剑泛着神秘而强大的光芒,每挥舞一次,便有黑金色的古老符文在周遭闪烁。 万年古物的沉淀在他手中尽显强大。 百里煦寒高束的青丝在一片冷冽之中扬起,侧颜下的目光冷寒如渊,片片秋叶零落般,一道道剑气锋利的割向虚空,他握着手中的千玄剑一剑斩向飞升桥。 磅礴的力量如穿梭时空般击碎了禁锢飞升桥的万千鬼气。 直到那单薄身影落地,高束的墨发落在他鬼斧神工的侧颜下,众人心中震撼,又觉得松了一口气。 顾长溪看着这一幕,被千玄剑的威力所震撼,后他想起此前之事,微微抿唇,嗓音清润道:“师尊……三师兄从鬼界拿到千玄剑了,如今斩断了鬼界与九洲连接的空间,也算是将功赎罪了。” 楚倾桉看着前方血迹斑驳的黑衣少年,柳眸之中涟漪过一片复杂,没有多说。 百里煦寒站起身后,抬手轻轻擦过了冷白面庞上的血迹,见前方女子即使虚弱,也依旧清冷得不容人半分亵渎,他止住脚步,默默将身形隐在了人群之中。 “鬼界魔界的进攻不过是一时的,重要的是六界秩序的重建。” 祈灵微微摇头,“我刚刚没有在这看到鬼界的大将,我只怕飞升桥不过是他们虚晃之招。灵渊也被鬼界之人攻击了,所以我们这才来迟了。“ “一域如此,其他地方恐怕更是灾难。”祈灵神色沉重,“我听说三域才是飞升桥的主阵地,还需速速去封住那处空间才是。” 楚倾桉闻言,看着满地的尸体与昏天暗地的天色,也不由微微抿唇,“长溪,千回往昔可以吸收鬼气,你先去三域拖一会。”楚倾桉拿出一袋刻了符文的灵晶递给顾长溪。 百里煦寒看着周遭满地狼藉,眉眼难掩失意,方收起千玄剑想要默默离开这个地方。 “煦寒。” 女子淡漠清沉的嗓音让他止步,他的身躯微微一震。 “你随长溪一起去。” 百里煦寒侧眸看去,师尊好似还是曾经那个师尊,似乎,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也似乎,他什么都做错了。他跪地低眉道:“谨遵师尊教诲。” 将一切安排好后,楚倾桉先从空元中将九重塔的寒玉床拿出来,又将长澜晏清放了出来。楚倾桉看着面色苍白的那张神颜,祂面庞上已经开始渐起冰霜,她不由微微握了握手,这一切终究是怪她。 “祂体内的星辰之力耗尽了半数。”故君生上前为长澜晏清把脉,入鬓的长眉微蹙,指尖的生机之力徐徐流向长澜晏清体内,“怎么会耗损的这般严重?” “怪我。”楚倾桉没有多言。 第一百六十二章 成也神翎,败也神翎 “兮之,你安好便是一切都好。这也是长澜上神所想。”祈灵轻轻拍了拍楚倾桉的肩,“空族族长已带全族之人倾尽玄力修建了一座收集众生念力的神庙了,如果六界众生值得,自然安然无恙。” 楚倾桉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晦暗,她微微闭眸,轻轻摇了摇头,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怎么了,兮之,你还瞒了我们什么?”祈灵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丝晦暗。 楚倾桉的容色依旧冷清平静,她淡淡道:“只是忧虑……鬼界野心勃勃,魔尊也不会坐以待毙的。” 祈灵忽然抬手拿出腰间的符纸,看着上面的消息,眉眼一喜,“妖界也已派了妖兽前往各地了。” “待压下魔族和鬼族后,便可利用众生念力重修六界秩序。” “嗯。”楚倾桉颔首,将目光落在一旁的飞升桥上,她身上的神翎剑骤然锋芒而出,如金光大道漫洒人间,它在刹那之间便斩向了飞升桥。 不过一瞬之间,虚幻的桥影在剑光之中消逝。 飞升桥也在这一刻轰然断裂。 “轰隆隆——”的声音在空中响起,时隔三年再次坍塌,可从今以后不会再有人能够重建飞升桥了。 今日,飞升桥,成也神翎,败也神翎。 “兮之,你……”祈灵微微凝眉,“罢了,如此也算是一劳永逸。” 沈兰溪看着这一幕,空澈的凤眸瞳孔微缩,这飞升桥可是师尊残境九死一生,入魔界两年才重修而得。 如今,只是一剑,便轻易毁了。 沈兰溪凝着面色苍白的楚倾桉,心中微痛。曾经只觉得师尊是绝世鬼才,不论是修为还是炼丹,她似乎都无所不能。 可如今……他的师尊,很憔悴也很虚弱,似乎一碰便碎了。 沈兰溪看着楚倾桉清寂的眉眼,只觉心中阵痛,他想起在玥都与师尊的对话。 女子清平的嗓音亦如曾经,“那兰溪可知,神坛之上是荣光,亦是悲哀?” 那时他还在想,师尊这样生来便是强者的人,又怎会有举步维艰之时呢? “秩序即使重建,灵气也将浑浊不堪。仙界与九洲不过是两个人间罢了。九洲之人没必要为了进入另一个人间,穷其一生。”楚倾桉有些厌倦的目光落在飞升桥坍塌之处,“毁了,他们也更安全几分。” …… 此刻黑压压的一片魔族大军此刻已从圣境之外分散开来,如同漫天的乌鸦带着最邪恶的诅咒涌向仙界各处。 死气蔓延了曾经霁月般的仙界。 “毁了?”魔尊一身黑红低沉的衣袍坐在一处殿内,他手间把玩着一颗萦绕着红色魔炁的魔珠,他听到下面的人回禀,不由冷笑了一声,“毁了便毁了吧,秩序崩塌,九洲还是跑不了的。” “她处心积虑从我魔界拿到飞升桥碎片,此刻竟又轻易毁之。”魔尊手中的魔气溢散开来,他冷寒的眸光之中是澎湃的野心,“如今有灵渊和妖界相帮,仙界暂且攻不下。那就从妖界下手吧。” “父尊!”祸及一身暗沉的死气,忽然从殿内走来,“任由鬼气和魔气渗透六界,彼时天地必将再次鸿蒙。上万年的混沌有何意义,我们就呆在魔界不好吗?” “天地鸿蒙又如何?我魔界本就是混沌之中诞生的!活不下去的是那些妖界仙界之人!” 魔尊嗤之以鼻,锐利的双眸中闪过的最强大的侵略性。魔界和鬼界本便是鸿蒙天地诞生之初的产物,他们不怕混沌,所以有恃无恐。 “不过再等几万年,天地自然会再次开辟,但彼时,再没有其他人与我们分天地的一杯羹,六界将尽在我魔界的手中!”魔尊站起身来,宽大的黑色长袍扫过地面,嗓音阴沉,“不要妇人之仁。祸及,我给你机会去统帅我魔族千万大军不是让你犹豫不决的。你做不到就让灾落来。” “父尊。”灾落此刻也从暗角处走了进来,他长眉冰寒,眼中有嗜血之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战意与野心。 “不错,不愧是觉醒了泣血一脉。”魔尊将一块冰凉的刻着螭纹的血玉放入灾落手中,“去吧,把妖界攻下来!” 祸及看着这一幕,僵硬在原地。此刻,阿兄的眼神和动作都熟悉得让他陌生,让他心痛。就如从前一样,他的眼中是浓浓的战意与侵略。祸及不由微微握了握拳。 待走出大殿之后,祸及叫住了灾落,“阿兄,我不想在万年混沌之中度过。” 灾落的身体微微一顿,只侧眸看了他一眼,“妇人之仁。不过你放心,此后魔尊之位我还是会留给你。” “我要的不是魔尊之位!”祸及话未落,灾落的身影便消失了。 …… “救命!快跑!——魔族之人攻进来了!” 此刻妖界亦是一片混乱,大量的魔气从仙界之中涌入,一路蔓延妖界。而后无数的魔兵魔将出现在妖界大肆屠杀妖族,小妖都被吓得四处逃窜,只有大妖联手加固了妖界的结界。 一个额头上点满红色羽翼的女子看着这一幕,怒而咬牙,“魔族当真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当真想让六界再次混沌!” “快去报信!请灵渊之人相助!” 带有腐蚀性的魔气仅仅是掠过万千丛花便会使其快速枯萎下来。魔族和鬼族修养生息多年,里面的天地之气最初还是污瘴所化,也只有灵渊的生机之力可以抗衡一二。 曾经魔界神界争斗不休,能与其匹敌的也唯有神界。可如今天外天坍塌,神界陨落,又有谁还能抗衡? 这边祈灵收到妖界的求救信,凤眸微冷,她蹙眉道:“不好,魔界的确进攻了。” 祈灵抬手算了算日子,长眉之畔蔓延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我们没有时间了,依照这个进度,秩序很快便会完全崩塌,三日,我们最多只有三日时间。一旦秩序重建,没了鬼气和魔气的肆虐,他们便是没了爪牙的猛兽。” 第一百六十三章 曾经,祂无所不能 故君生将手中最后一抹生机之力流入长澜晏清手中后便收了手。祂面色亦是苍白得难看,这些日有本源神树的滋养,祂体内的生机之力原本已恢复了一二成。可此刻将体内的生机之力注入长澜晏清体内,便像是被无底洞吞噬了一般,也所剩无几。 “再过一日,祂大概就醒了,只是祂千万不能再动用星辰之力了。”故君生看着躺在寒玉冰床上的人,微微摇头。过去祂们从来不知,自己有朝一日竟也会有如此狼狈不堪的境地。 可究其源头,正是因为六界。 两次秩序崩塌,都要祂们站出来,一力担负。 祂们为六界,鞠躬尽碎,死而后已。 “多谢灵主。”楚倾桉闻言冷寂的柳叶眸之中终于掠过微光,她看着寒玉冰床上的人,带着连她自己也辨不清的情绪,“灵主,可能劳烦您将晏清带在身边,我怕祂身体再有什么状况。” “不会有事的,上神更希望你在身边。”祈灵看了一眼冷清平静的人,心中微有不安,她抬手拍了拍楚倾桉的冷白清瘦的手,拉过故君生便准备离开了,“上神还是得由你看着。妖界有难,我们还需速去速回。” “兮之,定要保重。” 祈灵离开后,楚倾桉将长澜晏清再次带入了空元之中。她低眉看着冰床上男子的神祇之容,就像九天的弦月,风华得不容亵渎。 曾经,祂无所不能。可如今,祂也有了弱点。 曾经的空元混沌一片,她甚至连打开空元的实力都没有,可如今空元中已复刻了曾经她和哥哥待在空元圣境中的模样。 竹楼后,有花有水,宛如世外桃源。想来都是祂开辟的。 她上一次离开前才发现空元的变化,可这一切,她都没有欣赏过。这六界的风华很多,可她见得太少,因为总是走得太快。 楚倾桉回过神,看着寒玉床上修洁出尘得不容亵渎的神明。 她想起魔界之时,不由微微弯唇。眸中的清寂也被短暂的笑颜掩去,鬼使神差的,楚倾桉忽然附身,极轻的一吻落在了长澜晏清额头上。 微涩的气味与千里幽兰的气息融为一体,“晏清,你说得对,要救众生的代价太大。” “你呢,一次便够了。” 随后她起身,身姿如竹,如玉如珩。她云淡风轻地走进九重塔之内,仿佛只是去观云赏月。 无垠的苍穹之中,她清癯单薄的身影在九重塔上一步步上升。 其实楚倾桉之前在灵渊时便发现了。 九重塔的第九重之上,还有无垠,那片无垠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可看似无垠,实则将她困囿一地。 在那片白茫茫之中,她脑海中浮现起大量的记忆碎片。 万千百姓在寒雪神庙之中祈愿神明,上千上万的红色绸带被系在一棵葳蕤的古树之上任由风雪三年,也不曾褪色分毫,“神明大人,愿以我一生之不幸,换亲人岁岁长安!” “神祇大人,如果您在天有灵,请……救救我们吧!” “神祇大人,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我年年为您燃香祈福,如今人间有难,还请您救赎我们!” “我不想再面对死亡了,救救我们吧,神明大人!” “你就是众生念力的化身。”一道不带一丝波澜的声音从天幕落下,“你不是一个人,你是千千万万的祈愿。” 随着那道声音落下,楚倾桉眉无波澜,她知道,即使它没有名字,可她就是知道。 这……是天道的声音。 楚倾桉抬首看向一望无际的空间,“祈愿之力,众生念力……那块神骨不过是一个媒介罢了。我的神魂既然承了六界万众之愿……无论哥哥将我送去何处,我都还是会回到这里。” 过去的众生念力化作了她的神魂,她又怎么可能摆脱得了这生来注定的命运呢。何况……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摆脱。 清欲满博爱,自降生起,便注定了她的选择。 楚倾桉没有问,只是陈述,嗓音平静如水,因为她早就察觉到了答案。 从空族在圣境之中祈求天道为六界造神之刻起,早便注定了她千年后的结局。 “身死魂消,六界安平。”天幕之上传来冰凉而机械的声音。 “你呢?”楚倾桉看向天幕,“你的无所不能是牺牲其他人吗?” “我若无所不能,又何须你们?”天幕之上传来这一句话后便销声匿迹了。 楚倾桉只觉身子一轻,瞬间便从九重塔顶端跌落下去,极重的失重感却没有带给她任何惊惧。她只是不由的想起老爷子去世那日,她立誓要忤逆命运,如今却发现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前世路过的那个道士给她批的命格看来倒是极准的。——拥运而生,却注定孤煞,一生无果。 她一直以来坚定选择的东西,正是她的命运。 所以,真相一旦揭开,她的一生是何其可笑。 楚倾桉离开九重塔后,便再次进入了竹楼之中,有些凌乱的桌畔依旧残留着累累鲜血,谁都没有动那处的摆设。 楚倾桉拿起桌上的那个瓶子,它上面还卷着那片淡绿的大型叶片,形状依旧很好看,是楚倾桉喜欢的样子。 再次展开上面的内容,楚倾桉看着看着,不由的便红了眉眼。 “阿七,生辰快乐。 在你的生辰之日,哥哥很难过没有好好为你庆生,还要第一次欺骗你,并将亲手送你离去。但哥哥没有选择,只要你日后能喜乐安平,此刻的离别便并不算什么。 纵往后山川异域,风月同天。 这是你的生辰礼物,可哥哥真希望你永远不会接受这份生辰礼物。” 泪水无声的打湿了这片永远不会干枯的树叶,亦如兄长的爱护,千年不变。 楚倾桉看着空空如也的瓶子,深深吐了一口气,“百梦草……兄长,我种出来了……你给了我选择,却不愿意我完成这个选择。” 移神之阵正是用百梦草为引。 …… 空元圣境,此刻本该透彻澄萦的天光,却已被混沌之气占据,虚立高空的神庙宛如在苍穹之上落下的一道巨大的天堑。 楚倾桉看着这座不断有众生念力升起的神庙,侧眸看去,在漫漫冰晶之中,百里眠迟五人都平静的立于一块巨大的冰晶之下。 楚倾桉的脸色被冽冽寒风吹得苍白,看着曾经稚嫩的少年个个龙凤之姿,仅仅站在那便有独当一面的风姿。她微微弯了眉眼,压抑了许多的心湖泛起阵阵涟漪,有些痛,却又由衷欢喜,“如今仙界危急,兄长怎么将他们都召回来了?” 楚昔凝上前为楚倾桉披上一件鹤氅,嗓音温润清徐,带了几分无奈,“这么大人了,兮之总是不知照顾好自己。” “这不是有兄长吗?”楚倾桉周身被鹤氅裹住,看着面前一如平日的人,她低眉眨了眨眼,挡住了泛红的眼,“兄长什么都为我考虑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只想你快快乐乐便好 楚昔凝抬手轻轻摸了摸眼前人的青丝,似乎看到的依旧是千年前的小姑娘,“兮之……我其实只想要你快快乐乐的便好。” 背过身去,楚昔凝抬手瞬间抓住了一捧混沌之气,“还有一刻钟了,六界秩序便将崩塌。” “兮之……该重修六界秩序了。”楚昔凝话到一半,欲言又止,最终只留下了一个清癯的背影,向那座神府中走去。 楚倾桉微微仰头,红了的眉眼暴露了她再不是过去平静到冷漠的人。她不知道……自己最近为何会这样失控。 良久,楚倾桉柳眸恢复了一片冷清之色,她步步靠近百里眠迟他们。 五人看着面前单薄得仿佛风都能吹倒的人,有些心疼,却都沉默着不发一言。 “神机……”五人目光复杂晦暗,楚倾桉却依如平日,她看向顾长溪手中的神机,”长溪何时拿回去了?” “师尊……之前那个是假的。”顾长溪润泽的眉眼低下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神机,“师尊恕罪,是长溪骗了您。” 谢折手中也正拿着一颗无相珠,他方才一直凝着顾长溪的面庞,有着无尽的缱绻依恋。此刻侧眸看向楚倾桉,他唇角微弯,“师尊,众生念力马上便要集齐了,很快,六界便将安平无恙。” 百里眠迟胸腔中跳动着两颗心,九窍玲珑心成了容纳狐心的匣子,他手中握着那柄浮生杖,微凉的触感,看着风中的女子,他心脏微跳,“师尊,仙界的事你不必担心,我已交代下去了,乱不了。” 百里煦寒背后背着两柄剑,一柄是千玄剑,一柄是千华剑,他抬手轻轻抚摸了下背后的千华剑,眼中复杂,“师尊,对不起。” 沈兰溪淡漠空澈的凤眸只是安静平凝的望着楚倾桉,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在楚倾桉看向他时,他微黯的凤眸闪过一丝亮光。 “兰溪,天下第二神医可不好做。”那身青衣站在一堵高墙下,平静温澜的嗓音回荡在他脑海中。 或许,他和师尊之间有短暂的回忆便够了。 楚倾桉看着这一幕,心中一痛。他们与这个世界分明都有无尽的牵绊……为什么都愿意…… “可以开始了。”空族族长看向下面的人。 楚昔凝闻言微微颔首,手中天机之力一出,如同凝固了整个时空,万物静止,周遭霎时黯淡。 “想要重修六界秩序,怎么不问问我魔界和鬼界同不同意?” 一道猖狂冷沉的声音落下。 空元圣境骤然被鬼气和魔气腐蚀出一个口子,魔尊和一个全身淹没在黑暗中看不清面容的人带着一众人出现在半空之中。 他们身后紧随的是独孤熙宁一众人。 “不好,是魔尊和鬼君。”空族族长微微抿唇,看向他们身后的独孤熙宁,是她用天命之书的力量打开了空元圣境。 魔尊手中的魔炁和鬼君手中的鬼炁瞬间喷薄而出,袭向楚昔凝。 楚倾桉和百里眠迟众人见此,皆抬手起灵为楚昔凝树起一道屏障。 “……还太弱小了!”鬼君不过微微招手,圣境之中瞬间充斥着鬼炁,肆无忌惮地攻向众人。 “咳……”楚倾桉胸腔之中瞬间涌起一抹鲜血上溢。 “布阵!”空族族长和一众空族子弟手中的玄力宛如鸟兽倾巢而出,虚无之力与鬼炁和魔炁霎时碰撞。 “魔尊,还不出手吗?”鬼君诡谲的嗓音在四周扩散开来。 魔尊看了他一眼,泛着猩红之气的眼中不带一丝温度,他双手大开,疯狂的魔气如同长出血肉般从他身上冲撞出来,“魔渊之狱!” 鬼君身后的鬼界十二使身上也爆发出摧枯拉朽般的鬼炁与魔炁融为一体,直到他们的身体渐渐化作一缕鬼炁。 好歹毒的狱界! 竟是将那十二个鬼界之人直接炼化了! 族长微微蹙眉,“不好,必须要挡住他们,秩序重建必须完成!” “用玄力护住空凝大人!” 楚昔凝手中的天机出现之力落在百里眠迟五人身上,如同作茧般牢牢束住了他们,他自己的面容上也有了一丝痛苦之色,平静的柳眸却不动一丝。 源源不断的众生念力正从神庙之中落下。 独孤熙宁抬手祭出天命之书,将它掷向神庙上空,众生念力如同滔滔不绝的江流被带入天命之书中。 “拦住她!” 几个空族男子瞬间袭向独孤熙宁。 “馄饨,把那些魔炁和鬼炁吞噬了,能吞多少是多少。”楚倾桉平静道:“云团,去帮他们,一定要留住众生念力。” 有了馄饨的加入,其余空族之人得以喘息。 但好景不长,馄饨忽然被魔尊抓住了,握在手中,他眸色阴狠,“一只受伤的凶兽,哪里翻的起什么风浪?” 说着他手中的魔炁瞬间束缚住馄饨,要将馄饨身上的魔炁吸收进自己身体之中。 看着馄饨痛苦龇牙的神色,布吉岛直接跳出了神翎剑,整个身体开始变大,扑向了魔尊,“馄饨!” “巨人一族?” 魔尊另一只巨大的手瞬间攥住了布吉岛的脖子,“比那些废物倒是强不少,可惜了!” 布吉岛脸色发红,脖颈处的魔炁死死攥住他,“嗯……放开馄饨!” “师父!”祸及忽然出现,抬手一道澎湃的魔气打向魔尊的一只手。 第一百六十五章 落子无悔,我亦然 故君生如今被空族族长扶住,祂蹙眉看着这一幕,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喘不过气来。 晏清,还不醒来吗? “快阻止她!她才是真正的众生念力!”魔尊看着这一幕,瞬间明白了什么。 千年之前,万众对盛世的渴望造就了她的诞生。 “是天道之力,无可挽回。”鬼君收回手中的鬼炁,咬牙道:“天道不公,我魔鬼两界从未被优待过!” “哥哥,不要自责。——落子无悔,我亦然。” 楚倾桉话落,如同万丈深渊的天空之上骤然被撕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流泻磅礴天光,落在她青素如翡的清癯身影上。这一刻,宛如绝世风华,流转千年。 随着她低声的吟唱,清浅平静的嗓音流泻在了圣境中的每一个角落,直到仙界,妖界,九洲……所有在灾难与毁灭中的人,此刻都看着头顶那处久违的天光。 耀眼而刺眼。 空元圣境之中的神府在这一刻轰然崩塌,里面的众生念力开始化作万千星辰萦绕在楚倾桉周边。 “停下,兮之!”楚昔凝看着这一幕,冷静自持的双眸瞬间猩红,阵中的天机之力却再也不为他所控。 天道!是天道的力量! 他遭天道三次反噬,一切只为她能安然而活,千年筹谋,却在此刻毁于一旦! 为何她还是走向了这条不归路! 楚昔凝看着苍穹上修洁平静的女子,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瞬间扼杀了他的心,“兮之!” “哥哥,你们都是众生之一,是我要护之人。”楚倾桉平静的话落在众人心头,“神机之力,本为众生。” 楚昔凝闻言,眉眼却霎时红了。 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一道清沉旷远的嗓音忽然响在楚倾桉耳畔,一个白衣神祇忽然至上空落下,抱住了风中飘摇的那身单薄青衣,“兮之,你忘了……你也是众生之一。” 那身白衣落下那一刻,身上的星辰之力便如同流转的烟火一束一束向外散去。 “你在干什么?——停下!”楚倾桉感受到身边星辰之力的流失,霎时红了眉眼。 “兮之,因你,我愿再信众生一次。”长澜晏清低首,冰凉的唇瓣落在楚倾桉唇上。 故君生看着天穹之上疯狂消逝的星辰之力,面色惨白。星辰之力有扭转乾坤之力,可不过万分之一的概率。 这一败,便将是神魂消逝,永无轮回。 天地开始崩塌,混沌涌出。 楚倾桉心尖一颤,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庞,“你……怎么会……” “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不能同生,那便同死。” 长澜晏清抱住楚倾桉,身上的万千星辰之力瞬间溢散开来,在天塌地陷之中,两人在粲蓝的星辰之力中紧紧相拥。 望着面前平静带笑的神祇之容,幽幽的千里兰花溢散在周身,楚倾桉清寂的柳眸逐渐的被泪水打湿,“……留一个人活着,很残忍吗?” “嗯……很残忍。”长澜晏清冷白修长的五指轻轻抚上楚倾桉冰凉的青丝,手中一根离畔神花般的古玉青簪插进了她的青丝之中,“兮之,有幸相逢,不愿相离。” 那一刻万千风雪骤起,楚倾桉感受到自己的神魂渐渐在混沌之中被吞噬,似乎有无尽的深渊在将她向下拉去,一道天光宛如雪域神辉般将她拉着上浮,“……晏清。” 六域之器被众生念力裹挟着,刹那之间落向天地六方,强大的秩序之力渐渐涌现,苍穹之上的两人被众生念力纠缠着,相拥着在万物鸿蒙之中化作了淡淡的星碎。 “我在……” 众生念力消逝的那刻,鸿蒙之气如同海上的潮浪开始退散而去,强大的秩序之力笼罩着六界,时光仿佛静止了一般,在万千黯淡之中,天光重现。 九洲中,千千万万人都仰天看着无尽黑暗中透出的那一缕神光,神光之中,仿佛有两个神明在相拥,深深的救赎与希望洒满他们的心尖。 “这是……神光吗!” 空间凝滞中,众人都跪下希冀的仰望着那道光,仿若周遭枯竭的万物又起了生机。 “神明!——一定是神明!” “神明降福了!神明降福了!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天上开始落起充满了灵力的白雪,重新化作澄澈明亮的冰晶,似乎一切都没有变过。 仿佛就在那一瞬,便尘封了过往。 一道天光落在楚昔凝惊为天人的面庞上,光影流转仿若救赎降临,却在下一瞬,他的青丝骤成白雪,与空中落雪相融。 天地间的清凄似在哀鸣神明永逝。楚昔凝柳眸滴血,仰头看着那片虚无,痛到极致! “兮之……惜之……六界万众要一个女子来拯救,何其可笑!” 故君生惨白的面庞微微仰起,冰凉的白雪落在祂的神颜之上,沁凉入骨,他感受着空中的秩序之力,灵力以开始复苏,可唯独……祂再也不能感受不到一丝神力。 此后,神明当真永远逝去了。 “晏清……”你,赌错了。 神魂消逝,不入轮回。 千年前,祂曾为众生作此选择,而千年后,祂却只为了一人作此选择。 此后秩序永恒,可整个六界将再无他们二人。 “师尊……”沈兰溪瞬间跌坐在地,淡漠空澈的双眸呆呆地盯着那片虚无的天空。周遭混沌消散,分明清新极了,可他却觉得呼吸极其困难,整颗心都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悄无声息间,有什么东西打湿了他的面庞,“师尊……” “神坛之上,是荣光,亦是悲哀。”女子清冷的嗓音淡淡落在他心间。 感受到秩序之力的重建,空族之人都觉得松了一口气,还好……他们做到了。 可这漫天白雪却如寒渊般将五人拉入寒潭之中,冰寒刺骨。 百里眠迟清肃的双眸血红,浑身都在颤抖,“怎么……会这样……” 分明……分明他们五人可以替代师尊的。分明方才马上就要成功了……为什么会这样。 谢折深吸了两口气,桃花眸泛红,扶住顾长溪,他一向轻佻桀骜的嗓音此刻有些哽咽,“因为……师尊曾经说过……她的弟子,她在一日,护一日,仅此而已。” 谢折微微闭眸,几滴泪水从他桃花眸中落下,“长机尊者是她至爱之亲,她怎么可能会放手呢……” 看着所有空族人都在为这一刻的胜利喜悦,为他们千年前的造神感到庆幸,空族族长心中却忽然漫起几分可悲之色,他的容颜一瞬便又苍老了数十年,“肃穆!” 他记起千年前,大战的前夕,他便拜访了灵渊的灵渊之主,以及天外天的长澜上神。 祂们本无动于衷,大战本便该是六界应该承担的后果。 可六界逐渐悲歌,传到上界的香火也带满了绝望的祈求。 祈求神明,祈求所有。 那日祂站在天外天的星辰图前,风华六界的双眸中闪过的是神明的博爱,“感其心诚万余年,不忍中断。” 只这一句,祂付出了所有,却反被众生拉下神坛,要将祂碾入尘埃。 可今日,祂依旧这般选择。 “行大礼!”空族族长看着远处虚妄,混浊却又清明的双眸罕见的红了,他用最敬畏地目光看着这天地,跪在了地上,“恭送长澜上神与空桉殿下!” 空族众人闻言,也收了那股喜悦,后知后觉的一股悲凉涌上心头……六界秩序并非无故便好了,是有人承担了所有。 他们随着族长一同跪拜在地,眸中敬仰,“恭送长澜上神与空桉殿下!”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不能同生,那便同死 故君生看着这一幕,微微闭眸,染红的白衣在白雪中微动。很快祂忽然睁开了双眸,黯淡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是众生念力。 还有众生念力…… 或许,祂们还有生的希望。 只是不知千年万年还是百万年。但不管何夕,只要还有希望,便值得所有人等待。 众生念力……苍生,这一次祂想看看黎民是否对得起晏清所选的这一条重蹈覆辙的路。 “族长,修一座奉神山吧。”故君生依旧润泽如东风开遍的嗓音落在空族族长心上,空族族长反应过来,身躯微怔,他嗓音微颤,“还有希望吗……祂们还能回来吗?” 是他害了祂们,他自诩为六界安平,可又有谁在意过祂们的安平呢。 千年黑暗,背负骂名。是他对不起长澜上神。 …… “六界秩序崩塌的那一刻,仙界坠落已与九洲融为一体了。神庙就修在奉神山上吧。” 百里眠迟坐在浩大的长明殿中,看着下面俯首的人,心中却没有对权利半分的渴望。只是每每坐在这个位置上,他便觉得冰寒入骨,这个位置是师尊用命换来的。 六界安平,唯独她与祂消逝与虚无。 “长澜上神神通广大,师尊鬼才绝世,我相信祂们一定不会轻易消逝,祂们一直都在。”谢折看着几位神色依旧低落的师兄,“如果我们都不相信祂们还在,又有谁会记得祂们的存在?” “云迢……”谢折轻轻拍了拍顾长溪的肩,“我们的师尊,无所不能。” 顾长溪闻言,微红的眉眼微微弯起,“嗯……师尊和上神无所不能。” 沈兰溪听着他们的声音,凤眸怔怔,却还是闪过一丝亮光,师尊……他一定等她回来。 …… 三年之后。 街坊之中,一个白衣少年坐在一茶楼中。 台上的说书人那说得叫一个是激情澎湃,底下人听得连声叫好。 “只见那白衣神祇从天穹之上落下,抱住垂死的空黎殿下,舍下了自己满身神力救六界于危难之际。两人之相爱,感人肺腑,空黎殿下也是大义之人,集众生念力在身,两人相拥着散去了神魂,换来了九洲大地此后的永盛安平。 黑暗驱散,光明重回,这一次人们迎来的再也不是恐惧,而是黎明!” 说书人话落,人群中骤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叫好声,“好!” “咱们如今的君上独孤眠迟正是空桉殿下的弟子!他虽也为此伤心欲绝,却有一颗九窍玲珑心,不过短短数日便将仙界人间一统为九洲!” “君上在此百废待兴下,第一个要修建的是奉神山神庙,以此祭奠空桉殿下和长澜上神。——诸位可知,奉神山神庙倘若香火千年不断绝,殿下和上神还有机会重返人间!” “什么!还有这等事?那我明日就去爬奉神山!这样的神明不该消逝与人间!” “没错!我也去!” “算了不听了,现在就去!”此话一落,听书的跑了一大半,说书先生微怔,后又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还没修……好呢……罢了……也算是我为殿下和上神做了好事。” 奉神山高百尺,陡峭无路,即便是修灵者也需几年才可将三千台阶,神庙灵冢全部修建好。 不足三年,九洲便恢复了以往的秩序,甚至比之曾经更为繁华,大大小小的吆喝声在街边响起,川流不息。 “唉哟,王大娘又来了?这次又是买糖葫芦吧,我可给您些忠告,小孩子哪能这么惯着吃那么多糖哦!” “害……你也知道我家那小孙子之前被……空黎殿下救下哄他吃了根糖葫芦。” “……如今总是闹着要见仙女姐姐呢,我也只能多买几串糖葫芦了。” “殿下大德啊……我家姑娘前两天也吵着说待神庙建好,定要去朝拜呢。” “是啊,为何祸害都能遗千年,好人却这般……” “诶……莫要如此说,上神和殿下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 风瑶听着楼下的声音,看了看席间的男子,灵动的双眸流光溢彩,“师父,我倒是觉得这位大娘说的有道理……人总要向前看嘛。” “死去的人不在了,活着的人还得继续。” “不然又怎么对得起他们的付出呢,是吧,师父?” 风瑶一个人在旁边嘟囔了半天,也不见身边人有反应,这才伸手在男子面前晃了晃,“师父!” 一下子回过神,沈兰溪淡淡的面庞上也未曾有几分变化,“怎么?” “师父,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见面前之人丝毫没有波澜,风瑶不由有几分气闷。 “嗯。”沈兰溪淡淡应了声。 “师父!” “好了,回家了。” 沈兰溪直接起身便离开了茶舍,风瑶迈步也追了上去,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第一百六十七章 神魂消逝,不入轮回 一把残损的神翎剑瞬间被馄饨带着从那片虚无之中坠落而下。 “姐姐……师父!”祸及扑上前,接过那把神翎剑。 馄饨有气无力地趴在地上,抖着身子。祸及抱起它,手中紧紧攥住那柄神翎剑,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流…… “师父……姐姐……都怪我,都怪我……”祸及死死攥着神翎剑,痛苦的面容死死盯着人群中还留着的灾落。 “阿弟,走吧。秩序重建了,我们不能留在这。”灾落沉凝了很久,最终平静的上前。 “你滚开!”祸及痛苦的大喊,一道魔炁从他手中溢散,打在灾落身上。 灾落不动分毫的承受了这股魔炁,他咽下喉口的鲜血,只是平静道:“里面的剑灵还在,带回魔界,他还能活。” 随着一道道天光逐渐洒下,它们落在了楚昔凝惊为天人的面庞上,光影流转仿若救赎降临。 却在下一瞬,他身上爆发出强大的神机之力,不过刹那,青丝骤成白雪,与空中落雪相融。 天地间的清凄似在哀鸣神明永逝。 楚昔凝柳眸滴血,仰头看着那片虚无,痛到极致! “兮之……惜之……六界万众要一个女子来拯救,何其可笑!” 故君生惨白的面庞微微仰起,冰凉的白雪落在祂的神颜之上,沁凉入骨。他感受着空中的秩序之力,灵力以开始复苏,可唯独……祂再也不能感受不到一丝神力。 即使有星辰图……也改变不了吗? 此后,神明当真永逝了。 “晏清……”你,赌错了。 神魂消逝,不入轮回。 千年前,祂曾为众生作此选择,而千年后,祂却只为了一人作此选择。 此后秩序永恒,可整个六界将再无他们二人。 “师尊……”沈兰溪瞬间跌坐在地,淡漠空澈的双眸呆呆地盯着那片虚无的天空,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是他害死了师尊。 周遭混沌消散,灵力渐渐复苏。可沈兰溪的呼吸却极其困难,整颗心都被一个利爪紧紧攥住,鲜血淋漓,悄无声息间,有什么东西打湿了他的面庞,“师尊……对不起,我不该帮你化神……是我害死了你……” “神坛之上,是荣光,亦是悲哀。”女子清冷的嗓音淡淡落在他心间。 他一向淡漠的神色痛苦万分,跪在地上却什么也改变不了。 世人祈求神明救世,可他……又该祈求谁来救救他的神明呢? 感受到秩序之力的重建,空族之人都觉得松了一口气,还好……众生依在,他们做到了……千年筹谋,他们终究是做到了! 这漫天白雪却唯独如万丈寒渊般将五人拉了下去,让他们再也爬不出那冰寒刺骨的寒渊。 百里眠迟清肃的双眸血红,浑身都在颤抖,“怎么……会这样……” 分明……分明他们五人可以替代师尊的。 分明方才马上就要成功了……为什么会这样! 谢折深吸了两口气,桃花眸泛红,扶住顾长溪,他一向轻佻桀骜的嗓音此刻有些哽咽,“因为……师尊曾经说过……她的弟子,她在一日,护一日,仅此而已。” “我们的师尊,清冷而博爱。”谢折微微闭眸,几滴泪水从他桃花眸中落下,“长机尊者是她至爱之亲,她怎么可能会放手呢……” 看着所有空族人都在为这一刻的胜利喜悦,为他们千年前的造神感到庆幸,空族族长心中却忽然漫起几分可悲之色,他的容颜一瞬便又苍老了数十年,“肃穆!” 他记起千年前,大战的前夕,他便拜访了灵渊的灵渊之主,以及天外天的长澜上神。 祂们本无动于衷,大战本便该是六界应该承担的后果。 可六界逐渐悲歌,传到上界的香火也带满了绝望的祈求。 祈求神明,祈求所有。 那日祂站在天外天的星辰图前,风华六界的双眸中闪过的是神明的博爱,“感其心诚万余年,不忍中断。” 只这一句,祂付出了所有,却反被众生拉下神坛,要将祂碾入尘埃。 可今日,祂依旧这般选择。 “所有空族之人,行大礼!”空族族长看着远处虚妄,混浊却又清明的双眸罕见的红了,他用最敬畏地目光看着这天地,跪在了地上,“恭送长澜上神与空桉殿下!” 空族众人闻言,也收了那股喜悦,后知后觉的一股悲凉涌上心头……六界秩序并非无故便好了,是有人承担了所有。 他们随着族长一同跪拜在地,眸中敬仰,“恭送长澜上神与空桉殿下!” 故君生看着这一幕,微微闭眸,染红的白衣在白雪中微动。很快祂忽然睁开了双眸,黯淡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是众生念力。 还有众生念力…… 或许,祂们还有生的希望。 只是不知千年万年还是百万年。但不管何夕,只要还有希望,便值得所有人等待。 众生念力……苍生,这一次祂想看看黎民是否对得起晏清所选的这一条重蹈覆辙的路。 “族长,修一座奉神山吧。”故君生依旧润泽如东风开遍的嗓音落在空族族长心上,空族族长反应过来,身躯微怔,他嗓音微颤,“还有希望吗……祂们还能回来吗?” 是他害了祂们,他自诩为六界安平,可又有谁在意过祂们的安平呢。 千年黑暗,背负骂名。是他对不起长澜上神。 …… “六界秩序崩塌的那一刻,仙界坠落已与九洲融为一体了。神庙就修在奉神山上吧。” 百里眠迟坐在浩大的长明殿中,看着下面俯首的人,心中却没有对权利半分的渴望。只是每每坐在这个位置上,他便觉得冰寒入骨,这个位置是师尊用命换来的。 六界安平,唯独她与祂消逝于虚无。 “长澜上神神通广大,师尊鬼才绝世,我相信祂们一定不会轻易消逝,祂们一直都在,也……一定会在的。”谢折看着前面几位神色依旧低落的师兄,“如果我们都不相信祂们还在,又有谁会记得祂们的存在?” “云迢……”谢折轻轻拍了拍顾长溪的肩,桃花眸中是沉凝的寂静,“我们都该相信……我们的师尊,无所不能。” 顾长溪抬眸看着谢折少了桀骜的面庞,他微红的眉眼依然带着柔和的润色,长眉微微弯起,“嗯……师尊和上神无所不能。” 沈兰溪听着他们的声音,枯寂的凤眸怔怔,缓缓的……还是闪过一丝亮光,师尊……他一定等她回来。 “君上,如今空族已散,仙界坠落,奉神山不如便修在过去的空元圣境处吧。” 其余人闻言亦是应和道:“空元圣境落在了九洲最高的山脉之上,极寒也极清。神明休憩,该清净些。”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天下第二 九洲,五年已逝。 热闹喧嚣的街坊之中,一个神情淡漠的白衣少年坐在一座茶楼中,吃着茶,眸中带着淡淡的眷恋。 “说起这六界之事,那是一个惊心动魄,感人肺腑啊!” 台上的说书人说到这一部分时,那是拍案叫绝,那叫一个激情澎湃,底下人听得连声叫好。 “只见那白衣神祇从天穹之上落下,抱住垂死的空黎殿下,舍下了自己满身神力救六界于危难之际。两人之相爱,感人肺腑!” “空黎殿下也是大义之人,集众生念力在身,两人相拥着散去了神魂,换来了九洲大地此后的永盛安平。 黑暗驱散,光明重回,这一次人们迎来的再也不是恐惧,而是黎明!” 说书人话落,人群中骤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叫好声,掌声久久不绝,“好!” “咱们如今的君上独孤眠迟正是空桉殿下座下首徒!君上虽也为此伤心欲绝,却有一颗九窍玲珑心,灵气散去,此后也不分什么人间仙界。不过短短数日他便将仙界人间一统为九洲!” “君上在此百废待兴下,第一个要修建的是奉神山神庙,听说那奉神山是一个为六界安平而存在的神秘族群的居所,如今天下大合,他们也散去四海。 奉神山神庙是为了祭奠空桉殿下和长澜上神。——诸位可知,奉神山神庙倘若香火千年不断绝,殿下和上神或许还有机会重返人间!” “什么!还有这等事?那我明日就去爬奉神山!这样的神明不该消逝与人间!” “没错!我也去!” “算了!不听了不听了,现在就去!”此话一落,听书的跑了一大半,说书先生微怔,后又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诶诶……这神庙……还没修……好呢……罢了……也算是我为殿下和上神做了好事了。” 奉神山高百尺,陡峭无路,即便是修灵者也需几年才可将三千台阶,神庙灵冢全部修建好。 不足三年,九洲便恢复了以往的秩序,甚至比之曾经更为繁华,大大小小的吆喝声在街边响起,川流不息。 “唉哟,王大娘又来了?这次又是买糖葫芦吧,我可给您些忠告,小孩子哪能这么惯着吃那么多糖哦!” “害……你也知道我家那小孙子之前被……空黎殿下救下哄他吃了根糖葫芦。” “……如今总是闹着要见仙女姐姐呢,我也只能多买几串糖葫芦了。” “殿下大德啊……我家姑娘前两天也吵着说待神庙建好,定要去朝拜呢。” “是啊,为何祸害都能遗千年,好人却这般……” “诶……莫要如此说,上神和殿下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 风瑶听着楼下的声音,看了看席间的男子,灵动的双眸流光溢彩,“师父,我倒是觉得这位大娘说的有道理……人总要向前看嘛。” “死去的人不在了,活着的人还得继续。” “不然又怎么对得起他们的付出呢,是吧,师父?” 风瑶一个人在旁边嘟囔了半天,也不见身边人有反应,这才伸手在男子面前晃了晃,“师父!” 一下子回过神,沈兰溪淡淡的面庞上也未曾有几分变化,“怎么?” “师父,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见面前之人丝毫没有波澜,风瑶不由有几分气闷。 “嗯。”沈兰溪淡淡应了声。 “师父!” “好了,回家了。” 沈兰溪直接起身便离开了茶舍,风瑶迈步也追了上去,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刚到归邈居,风瑶就看见门口已经排满了人了,无奈道:“师父医术那般好,为何偏生不肯再施针救人了?” 门口之人,有灵力高强的。察觉到他们来的人,连忙跑过来便跪下,”请先生救我夫人一命。” “我家夫人已经命在垂危了,不论先生要什么,只要能救她,我便是豁去性命也愿意!” 其他人见此,也纷纷下跪,“请先生救人一命。” 沈兰溪闻言,面色仍然未有起伏,只是心中一痛。始终不曾言语,转身便回了归邈居,不再听外面的任何声音。 他的手怎还配握那二十三根银针? 师尊在那之前曾找过他,用化灵针替她化神。是他分明察觉到了异样,竟还是那般做了。 是他亲手害死了师尊……他又怎么配再拿起那纤纤银针! 晚间,瘦竹在风中不动,风瑶撑着脑袋在竹案上,神色不忍,看向一旁神情淡漠的人,“师父,他们说你是天下第一神医,我还想做天下第二呢,师父……你真的不能救人吗?” “天下第二……”沈兰溪嘴中呢喃着,微微弯唇,自嘲一笑。 没有师尊,天下第二又有什么意义? “师父,你就救救他们吧,医者不就应该救人的吗?”风瑶双眸微蹙,看向院外还跪着的人,“师父……” “兰溪,医者手中不应该流失一条无辜人命。”女子清冷淡漠的嗓音落在沈兰溪脑海中。 沈兰溪微微闭眸,“……如此……请他们进来吧。” “太好了……”风瑶闻言,骤然一喜,她似乎也看出了自己师父有心结,“师父,我就知道你可以。” 沈兰溪淡淡吐出一口一口气,看着自己的双手,可他……就是用自己的医术害死了最亲的人…… 如果……如果他没有帮师尊化神…… 第一百六十九章 小主人的剑 魔界。 “神翎……果真是只剩一剑残躯了。” 昭离看着面前完好无损的神翎剑,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那锃亮古尘的剑身,眉眼之中带着意味不明的深沉与痛色,“神翎是离畔之剑……神花锻造,难怪所向披靡……” 布吉岛一把抱过那把神翎剑,双眼通红,有些抽噎道:“小主人的剑,我会替她守好,等她回来。” “姐姐……一定还会回来的。”祸及眸光落在遥远的天际,“众望所归,天道何忍。” “此次六界秩序重建,不仅人间的灵气少了,魔鬼两界的天地之气也将渐渐衰败,神界之后,或许也只有人界不会步它后尘。”昭离说着,却是微微勾唇,“不过也好……毁天灭地的能力只会造成祸患,能力越大,野心也便越大。” “去看看你父尊吧……他也大限将至了。”昭离淡淡道。 “他不是我父尊。”灾落眸光冰凉,数百年的不闻不问,一来便杀死了他这一生中最亲近之人。 “你的母亲,裳沉。” 昭离忽然开口,她一向妖冶的嗓音带着几分清寂。见灾落停下了脚步,昭离眉眼讽刺,“我之前恨透了她。” “大战前,我与戈烨本是一对神仙眷侣,我们都不想开始这场战争的。但魔界有战,我们不能退缩,我们二人在九重天遭受埋伏,从神界被击落至离畔。被化作人形的离畔神花,也正是你娘所救。” “我本以为在离畔渡过的那几十年算是战火中难得的安宁美好,我视她为最好的姐妹,可她即使承受削骨剥皮之痛也要和戈烨一起回魔界,是他们……背叛了我。”昭离说到这,妩媚的双眸投射出一缕寒光,似乎看到百年前的那一幕背叛,连呼吸都是痛的。 “戈烨真的爱上了她。”昭离嘲讽的笑着。 “我平生最恨背叛。我亲手杀死了戈烨,本想杀了裳沉,她却被魔尊看上纳为了魔后,看到她痛苦,我十分快意,生不如死比死更难。” “可是——魔尊对她言听计从,我大伤初愈,她有一万种方式置我于死地,却对我永怀歉意,我恨她的虚伪。” “那些日子,我常以她好姐妹的身份却宫中对她冷嘲热讽,她却从未反驳。” “直到有一天,她死了。”昭离死死的攥住了她的手,身上的魔气四溢,眼中含血,“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心痛,她死了我应该高兴才是。” “直到很久以后,池离的出现,我放开了对你们兄弟二人的敌意。我去了她的寝居,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减,我送给她的一节竹笛还被完好无损的存放着。 “直到我吹响它,我才看到了她生前的投影。”昭离说着,从怀中拿出那节竹笛,一滴泪水竟悄无声息的从她眼眶中落下,“她是离畔神花,为离畔神翎而死是她的宿命。” “阿离,对不起。还有……戈烨不是良人,你杀的好。我入魔界并非为他,只是为了完成我的使命。” “阿离,我欠你的,若有来生,一定还。不过……你或许再也不想遇到我了吧。”记忆中清婉碧玉般的人红着眼望向她,“那也再好不过了,我……也不会有来生了。” “阿离,能遇到你,我很开心。” 昭离脑海中回荡着女子温柔清泠的嗓音,这一刻……她的心脏刺痛得难以自抑。 灾落闻言,眼中一片黯淡,他忽然想起楚倾桉初入魔界便掌控了魔炁,心中一沉,明白了什么,“魔炁……是因为魔炁,离畔神花与魔族的结合,才能让神翎剑兼具之气……” 它,也是六界秩序重建的一把钥匙。 昭离看了眼布吉岛怀中只剩剑躯的神翎剑,笑得眼泪都落下了,“呵……所有人都在为他们的宿命义无反顾的去死,只有我们还在驻足原地,缅怀着,嫉恨着过去,何其可笑!” 来生……还有什么来生呢…… 第一百七十章 这天下一个兮之足矣 七诀宗外。 此刻一个满头银发的白衣男子手中提着一壶桃花酿亦步亦趋地走向了七诀宗。 “这是谁啊……如今真当是谁都能进七诀宗了?” 守门弟子见此立即抬手抽剑,挡住了他的去路,“七诀宗重地,不可擅闯。” “还请速速离去!”那弟子的声音声如洪钟。 那男子抬首,眸光飘渺地看了看那块七诀宗的牌匾,没有说话。 “还请速速离去,否则别怪我动粗了!” 自从空桉殿下和长澜上神的事迹流传之后,七诀宗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为了天下第一大宗门。 众人见此也是唏嘘不已。虽然这男子面上有了皱纹,却也是挡不住的好看,只是这落魄的模样,哪里能进得了七诀宗呢? “怎么回事?”余衡一身红衣落地,看着眼前嘈杂的一幕,本还蹙着眉头。直到看见面前华发如雪的人,他瞳孔骤然微缩,手中的折扇也瞬间落到了地上,“……师兄……” 看着楚昔凝的模样,余衡霎时红了眼,“你……怎么会这样?——你又是何故如此折磨自己!” “什么……他竟然是曾经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长机尊者?” “自从空桉殿下离去后,长机尊者便没了踪迹……却不想竟是痛到青丝变华发!”众人见此,都低下了头,内心一阵愧疚,他们方才如何笑得出来的,当真是该死! 守门的弟子见此,赶紧跪了下来,“对不起,尊者,是弟子有眼不识泰山了!” “你不用当值了。”余衡话落就赶紧跟着楚昔凝进了七诀宗内。 楚昔凝一路走到无烬亭,石桌上还摆着十年前的棋局。他撑着栏杆坐下,倒了两杯桃花酿在石桌上,看着前方依旧雾霭深深的清皖峰,饮下了一杯又一杯的桃花酿。 他……还是没能护住她。 “师兄……你如此作践自己,小师妹倘若看了得多心疼?” 楚昔凝喝着,红了眼,一向风华润色的的柳眸中带着迷蒙的过往,“那日我与阿烬在此弈棋,我以为落子无悔,便可以做到。可惜……千年筹谋,依旧成空……” 看着曾经言笑晏晏,温润而泽的人变成如今这般,余衡心中沉痛,“昔凝……你该为自己活一回了,斯人已逝……” “你不会明白的……”楚昔凝想起记忆中女子的一颦一笑,那是他相依为伴数千年的羁绊。 远去千年的记忆此刻破封而出。 于他而言,千年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亦不短,只是恰好让他心中仅容下一个冷清又温柔的丫头。 那是他的妹妹,是他以天下为局,万万人为棋都要护下的人。 空元圣境,一体双生。一神慧掌天机,一清欲满博爱。他生来神慧,可察万物之轨迹,掌天下之微事。 他从空元中醒来时,周遭混沌,身体还未孕育完全,不可行动。每天只能看着自己身旁沉睡的一个小丫头。 她眉目清浅,容如玉色,一张沉睡的面庞没有表情,五官虽还未长开,但仍旧显出几分隐隐的清绝冷清。不似一般小孩的可爱姿容。 他能察觉到光阴一点点流逝,只偶尔会有人来察看他们的状况,为其输送神力,蕴养他们的身体。 在楚倾桉还未醒来前,或许真是神慧掌天机,他在初到人世,甚至还未真正入世时,便从来人的只言片语中懂得了什么。 平日里他做得最多的事便是每天看着自己妹妹一天天长大,清浅的眉目越发精致。小小的人儿也渐渐长开,到他肩处,再到他颈处…… 有时候,还能看见面前冷清的小人儿嘴角微微勾起,他每每见到,眉眼中也不由带上几分笑意。 他便如此守着她,一次又一次观摩着她细微的成长,百年时光轻易而过。 后来,他终于等到她醒来,一向冷静的他从出生起便学会了抑制自己的情绪与欲望。可看着那双朦胧的双眸慢慢睁开时,他心中霎时间溢开了一抹惊喜,那种欣喜之情是如此的如此的溢于言表。 他觉得那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收到的第一份弥足珍贵的礼物。她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 女孩纤细的手臂撑起身子,淡冷的柳眸便轻轻看着他,也不说话。一般人见了,便是如此一个小孩,也定然会有种望而生畏的感觉。 但这是自己守了百年的妹妹啊,他轻轻挑起眉,眸中盛满了温润笑意,徐徐开口,“你真可爱,我是你的哥哥。” 大抵是血脉间真的有一份心有灵犀吧,她沉默了一会儿,面上漾出一抹生涩,淡淡开口,“……哥哥。” 那时听到这一声清浅的哥哥,他心中一下子便被温情填满,守了百年不曾言语的“睡美人”如今终于开口了,开口叫他哥哥。 空元中的混沌亦随着时光流逝慢慢开辟出高山流水,山川湖海。空族的人好像很敬重他们,为他们搭了一座竹楼,里面有四书五经,草药丹炉,奇门遁甲,琴棋书画……对他们可谓是有求必应,只是不能出去。而那片空间也始终不过他们两人居住罢了。 他确实是生来神慧,不论是炼丹之道,还是奇门遁甲,琴棋书画,仅仅是看书,便已深熟于心,境至大成。 只是修炼一事,他却丝毫不比她,她虽只有炼丹之道足堪比肩,但修炼天赋可谓前无古人。 那天,他教她布阵,她也很聪明,一点就通。倒是他自己布完后,灵力却是有些枯竭了,他不甚在意,只笑笑调侃两句,“以后看来得阿七保护哥哥了。” 她抬头看着他,手放在他的肩头输送玄力。虽眸光淡淡,但他能看见里面带着郑重,那冷清的眸也多了两分温和,“七祈,一祈便是哥哥喜乐一生。” 闻言,他眸光震了震,面上霎时带起阵阵笑意,那个需要他保护的丫头从来不比他差,“好,阿七亦会喜乐一生的。” 时光如白驹过隙,匆匆而已。于他们而言,简单却又充实的日子如流水般,轻易间,千年便过去了。 那天,依旧是空族的七祈节,百年一次,隆重非常。那天,亦是他们离开空元的日子。 他挖去了自己一半神骨,往后每月都将受削骨之痛。以他的神骨为引,将她的半数神魂送离了这个世界。如若不然,明日,七祈节一过,他便再也无法将她的神魂和神骨剥离了。 她的神骨是天生的祭品啊,又怎能长在她身上? 后来入世,他占卦天运,承尽反噬。费尽心力才找到了五个合适的人选,让他们机缘巧合下全部拜入楚倾桉门下。 扭转运势,将六域之器尽数引给他们,甚至他将第一上神长澜晏清都算计在内了,却从不曾想——最后的最后,终究没能护她一世安好。 她不喜踩着尸骨走向盛世安平,却甘愿化作尘土铺就海晏河清。 是啊,她曾说过,“我的弟子,我在一日,护一日,仅此而已。” 冷清如她,骨中却深藏博爱,清欲却比任何人都要张狂,只要是她决定的事便无人能更改,亦无人能阻止。 如此的她又怎会乖乖缩在他的羽翼下,将自己的弟子作为牺牲品只为苟活呢? 他不在意别人,唯一个她罢了。只是,他伤了她在意的人,包括他自己。 千年筹谋,只为今朝,却终究皆成无用之功。 他还未求她原谅,便在无相峰那捧千悦花下看到了一封尘封的书信,“兄长之事,皆因我起,其责在兮之。” “兄长天纵之才,可这天下一个兮之足矣。” 那日,深深的绝望与痛苦,让他一朝之间,三千青丝尽成雪,帷幄天下的执棋者终究自毁长城。 楚昔凝一语罢,余衡也红着眼抢过了楚昔凝手中的桃花酿,大口喝起来,酒香味浓郁得弥漫了整个无烬亭,他微微扯唇,“难怪阿烬也喜欢喝……这众生的安平啊,葬了太多人。” 余衡转眸看向楚昔凝痛苦的容色,却再也无从开解。 他们的存在只是成就盛世罢了,终究兄妹二人无一人可做到喜乐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