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王妃,金尊玉贵》 第1章 镇国公主,已殒 月圆之夜,姜胤国,不知山某处。 姜胤皇后秦晚舒强忍着剧痛,拉着小公主赵暮鸢逃出了密道。 密道之外,便是姜胤国最神秘的不知山。 在这片区域,几乎没有人烟。 只有一些凶兽,是这片山脉中的霸主。 两人前方是一条下山的小道,另一侧则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噗—— 忽地,秦晚舒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整个人仿佛被重锤砸中一般,瘫软在地,脸色变得煞白。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体内的剧毒,正在不断腐蚀着生机,自己时日无多了。 “母后,母后,您怎么了?”看到秦晚舒倒下,小赵暮鸢吓得魂飞魄散。 秦晚舒挣扎着起身,扶着一块石头坐了下来。 她温柔地注视着受惊的女儿,“鸢儿别怕,母后只是累了。” “鸢儿,母后只能陪你到这儿了,将来的路,你要自己一个人走了。” “听话,顺着这条小道走下去。” “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千万不要出声。” “好好活下去,记住,千万……不要相信任何人!” 噗嗤—— 昏暗的树荫下,有人发出了一声轻笑。 “咱们的皇后娘娘,难得有这样的觉悟,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晚了些,哈哈哈……” 秦晚舒警惕地望着从黑暗中走出的人。 待月光照在来人的脸上,秦晚舒顿时瞪大了双眼,“柳贵妃,怎么是你?” “是臣妾啊,尊贵的皇后娘娘。” 贵妃柳芸儿扭动着纤细的腰肢,缓缓走向她们。 “孤傲清冷的皇后娘娘,聪慧可爱的镇国公主,如今却像两条丧家之犬一般蜷缩在地,真是精彩。” “你为何会在这里?”秦晚舒问道。 柳芸儿斜睨着狼狈不堪的她,心里十分得意。 “聪慧如皇后,难道还想不出来吗?没关系,您可以在黄泉路上慢慢想。” “好好想想,臣妾为何会在这里等着你们?” “好好想想,自己怎么这么招人恨?” “又是下毒,又是暗杀,都只是为了……送、你、上、路!” “至于我们的小公主嘛,臣妾听说有一种药,吃了可以让人变得单纯。” “臣妾觉得,非常适合她。” “毕竟,小公主吃了,就可以永远这么可爱了。” “皇后娘娘,您……意下如何呀?” 秦晚舒听着她把主意打到了女儿身上,怒火中烧,“你想要什么,皇后之位吗?” 柳芸儿一听“皇后之位”四个字,顿时气急败坏地咆哮起来。 “那本来就是本宫的东西,明明本宫才是陪伴他最久的女人。” “凭什么你一来就抢了去,就因为你有一个手握重兵的爹?” “凭什么本宫的儿子,眼里只有你这个母后,凭什么——”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道匆忙的脚步声打断。 接着,一阵寒风吹过,密道中追出几名身着黑色劲装的人。 见到来人,秦晚舒心头猛然一颤,没想到那些刺客,竟然这么快就追了出来。 看来密道入口泄露了,难道是他? 她望着怀里幼小的女儿,不敢深想。 真相,她承担不起! “你是何人?”为首的刺客剑指柳芸儿,眼中满是凶光。 柳芸儿鄙夷地扫了一眼,“不过一群狗而已,也配拿剑指着本宫。” “杀了吧。” 随着她轻飘飘的一声令下,一群戴着赤色面具的人,从四周的草丛中冲了出来。 顷刻间,便将黑衣刺客全部杀死。 “都退下,别打扰了本宫和皇后娘娘,姐妹谈心。” 她故作疑惑道:“刚刚说到哪儿了?” “哦……想起来了,说到,凭什么本宫的儿子只认你为母?” “虽说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但本宫也绝不允许他轻视我这个母妃。” “做狗,也得是趴在本宫脚边的狗。” 秦晚舒凝视着眼前已经疯癫的女人,叹息一声。 “谦儿是个好孩子,你当初不该那样对他。” 听着她的话,柳芸儿脸色一变,觉着她还是那么虚伪。 死到临头还在惺惺作态,不由恨得直咬牙。 不过很快,她又狂笑了起来。 笑声回荡在山间,听得人毛骨悚然。 “哈哈哈……是啊,他是个好孩子。” “只是,皇后娘娘,好孩子的那一碗甜汤,好喝吗?” “是不是好喝到让您终身难忘?” 第2章 活路?死路? 她的话,令秦晚舒心中大骇,“毒,真的是下在那碗甜汤里的?” 柳芸儿缓缓蹲下身子,目光在秦晚舒脸上扫来扫去。 嗤笑一声,“瞧瞧,咱们尊贵的皇后娘娘脸上,这震惊的表情,真是难得一见。” “终于不再是那么高高在上、不可亵渎了。” 秦晚舒连连摇头,声音有些颤抖,“不可能,谦儿不会的,他不会的……” 瞧着她的样子,柳芸儿心头涌起一种说不出的快意。 她微笑着朝草丛方向望去。 “送皇后娘娘最后一程,下手干脆些。” “看在我们姐妹一场的份上,本宫不能让她中毒而亡。” “那样的话,就太配不上皇后娘娘,这尊贵无双的身份了。” “至于小公主……”她停顿了一下。 “带回去,本宫给她精心准备的点心,她怎能不尝尝看。” “是。” 几道黑色身影从草丛中冲了出来,直奔秦晚舒方向而去。 眼看那些黑衣人就要扑到她们身上时,秦晚舒下定了决心。 “鸢儿,原谅母后,一定要活下去。” 说完,她抱起赵暮鸢,猛然一个翻身,跃入了深渊之中。 “啊哈哈哈……”柳芸儿见二人从自己眼前消失,疯狂大笑。 她几乎可以想象到二人摔成肉泥的场景。 “下去找,死要见尸。” “只要见尸!” 两日后,不知山底。 赵暮鸢悠悠转醒,气息若有若无,衣裙被鲜血染红大半。 “呜呜呜……母后,好痛。”她痛苦的呻吟声划破了山谷的宁静。 山风将她的声音吹散,她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的眼泪从眼角缓缓滑落。 虽然,此刻秦晚舒就在身旁,但她的身体已经一片冰凉。 猛然间,一道清亮悦耳的鹤鸣声,打破了寂静的山谷,也惊住了她。 “小白,下去。” 她轻轻抬头仰望,只见一名老者,坐在一只雪白的鹤上,徐徐而至。 一袭青衫,白发如雪,仙风道骨,宛若仙界来人。 青衫老者看到秦晚舒紧紧搂着赵暮鸢。 他目光凄然,嗓音低沉,“为子而死,果然,天下的母亲都会如你那般……” “您是……仙人吗?”赵暮鸢的声音微微颤抖。 “老朽名独孤琅,只是一个路人而已。” 听完老者的话,赵暮鸢期盼的眼神瞬间变得空洞,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独孤琅凝视着面前生无可恋的小女孩。 她已筋骨尽断,内脏受损,只怕是无力回天。 “孩子,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赵暮鸢朝秦晚舒冰冷而僵硬的身体靠了靠,脸色苍白如纸。 生命的气息正在一点点地流逝。 心愿吗? 坠崖前母后的话一直萦绕在她的耳边。 “我要……活下去!”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说出了这句话。 独孤琅叹息一声,“活下去?你可知,有时候,活路亦是死路。” “活着……要活着……” 稚嫩的声音不断重复着,直到再次晕厥过去。 独孤琅一怔。 他微微一挥手,将母女二人移到了白鹤背上。 意味深长地打量着赵暮鸢,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生,是你之幸,死,是你之命。” 片刻之后,白鹤展开双翅,掠过山河,朝着天际而去。 三日后,独孤琅一行,来到了一座山峰之上。 山峰直插云霄,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尊顶天立地的巨人,屹立在一片山脉之中。 这座山,名叫天陨山。 北接姜胤国,南临南睿国,西连西荣国,但它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 只因这里有一个神秘而强大的隐世门派——天陨派。 所以,周边国家均不敢染指这一片土地。 白鹤落地后,一名身穿黑袍,须发皆白的老者迎了上来, “主人,您回来了。” 独孤琅嗯了一声。 黑袍老者朝白鹤身上望去,疑惑道:“主人,她们是谁?” “鬼老,她们是我在路上捡的,小的带回浮云小院,叫闻冰上来看看。” “至于母亲,就安葬在东边悬崖旁的那棵梅树下吧。” “是,主人。” 鬼老将赵暮鸢安置在浮云小院的床上,转身召来一只海东青传信。 片刻之后。 “鬼老,我来了,我来了……”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小院的木门被一股强劲的力量猛然撞开。 一名背着药箱的女子飞奔进屋。 女子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衣着素雅而不失大方。 “闻冰,稳重些。”鬼老慈爱地望着素衣女子。 “明日再稳重,现在先救人。” 唤作闻冰的女子,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到赵暮鸢身边,伸手探上她的脉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她的面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第3章 天陨派小师叔 她无奈地收回手,叹息道:“能不能活,得看她的意志。” “就算勉强活下来,她这一生,都只能躺在床上。” “她还这么小,这样活着,或许比死,痛苦千万倍。” 独孤琅缓缓走进屋内,眼神深邃而坚定, “你只管医治,能不能活下去,看她的命了。” 闻冰不解,“师叔祖为何带她回来?” “她或许可以完成老朽多年的心愿,成为它的主人。” 闻冰和鬼老心中大骇,目不转睛地盯着呼吸微弱的孩子。 她……真的可以吗? 他们说的这些,赵暮鸢浑然不知。 因为,她此刻正被困在痛苦的梦境之中,无法挣脱。 亦或是,不愿醒来…… 十年后。 天陨山顶,悬崖边。 一株千年古梅树上,盛开的梅花如雪般落满枝头,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花香。 梅花树下,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正在凝视着面前的墓碑。 少女着一袭干练的粉色衣裙,犹如山间的桃花初绽,清新而动人。 这便是赵暮鸢,十年地狱路爬出来的赵暮鸢。 她完美继承了母后的绝世容颜,但那双眸子却深邃而冷冽。 她轻轻扬起手,拂去落在墓碑上的几片梅花瓣。 轻启朱唇,“母后,鸢儿这身衣裙漂亮吗?” “雪音姐姐亲手为我做的,她说我穿上这身衣裙,才像个正常的女孩子。” “母后,师父准我下山了,要好长一段时间不能来看您了。” “鸢儿替您去看看外公和舅舅们,可好?” “……” 赵暮鸢不断地倾诉着自己的喜怒哀乐,分享着生活中的点滴。 回想十年前,噩梦骤醒后,赵暮鸢活了下来,却全身瘫痪。 后来,她拜了独孤琅,以及他囚禁在天陨禁地的三位传奇老人为师。 师父独孤琅,是天陨派第七代掌门的师弟,在天陨派地位尊崇。 他独创了一门内功,名为“神行天下”,可内力化物,杀敌于无形。 二师父洪斌,江湖人称“毒鬼”。 传闻在数十年前,他的毒术便已让江湖各派闻风丧胆。 三师父夏浩然,曾是雪樱山庄二庄主。 在雪樱山庄覆灭之后,天下间,只有他一人会“雪樱漫天”这门顶级轻功。 四师父秋水仙,曾是以暗器闻名的血雨宗的圣女,一手细雨拈花使得出神入化。 这十年来。 赵暮鸢经历了一次次碎骨重塑,一次次断筋再生,才能逐渐站起来。 每一次锥心刺骨的疼痛都在提醒着她。 为何而活? 现在,终于到了可以下山的那一天。 “小鸢,主人叫你去一趟霜语院。” 鬼老的声音突然在赵暮鸢身后响起,将她从思念中猛然拉回现实。 “好,我这就去。” 赵暮鸢轻身一跃,转眼间,便来到了霜语院。 她刚踏入院门,便听到一道整齐而又恭敬的声音,“拜见小师叔!” 她抬起头,目光所及,是几名身着天陨派服饰的弟子。 他们正肃立在师父的门前,向她躬身行礼。 这些人中,赵暮鸢只认出了天陨派当代掌门宋桥和闻冰二人。 她的嗓音悦耳,却带着疏离,“各位请起。” “是,小师叔。” 宋桥上前一步,推开了门,“师叔祖传我们过来候着,说有事交代。” “小师叔,您先请!” 赵暮鸢点了点头,缓步向屋内走去,心中却充满了疑惑与揣测。 师父已不过问门派事务多年,从不轻易召见弟子。 不知道今日究竟有何用意? “拜见师父。”赵暮鸢躬身行礼。 她偷瞄了一眼,独孤琅神色如常。 “拜见师叔祖!”随着她一同进屋的众人纷纷跪拜在地。 大家都知道,这位祖师虽然平日里深居简出,但在门中的地位无人能及。 不敢怠慢。 “起来吧。”独孤琅语气虽轻,但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师叔祖。” 独孤琅扫视了一圈,慢悠悠道:“今日叫你们来,是因为小鸢即将下山历练。” “江湖险恶,人心难测,我希望你们能够照拂于她,保她无虞。” 他的话音刚落,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凝重了起来。 独孤琅望着他们的神色,沉声道:“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天陨门规虽有言,不涉朝堂,不入江湖。” “但我希望你们记住,我的话,亦是门规!!!”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顿时响彻整个庭院,将院中的树叶都震得簌簌作响,让众人心头一凛。 几人连忙低下头,避开了独孤琅的目光,“谨遵师叔祖教诲。” “宋桥,接下来,就由你来和小鸢说说情况吧。”独孤琅吩咐了一句,便转身进了里屋。 “是,师叔祖。” 宋桥望着赵暮鸢,娓娓道来,“小师叔,您长年潜心习武,对我天陨派可能不甚了解。” 第4章 发间的木簪,旧恨 “我派传承数百年,底蕴深厚,武学与机关之术均为一绝。” “虽隐世而立,但世人皆以能入我天陨为荣。” 他的言语中充满了自豪。 “目前,我派有内山弟子百余人,外山弟子千人。” “派中分为神武、天机、璇玑、济世四殿。” 话落,他指向站在一旁的四人,“这几位便是我派这一代的四殿长老。” “石方,神武殿长老,负责武学传承。” “冷梧,天机殿长老,负责消息搜集。” “冉冉,璇玑殿长老,负责机关制造。” “而闻冰长老,您已经见过了,她负责济世殿的医术传承。” “小师叔,以后您有任何需要,直接吩咐就行,他们一定会尽心尽力为您效劳。” 四位长老抱拳俯身,“听候小师叔吩咐。” “多谢诸位师侄。”赵暮鸢清楚,有了他们的帮助,行事会方便许多。 宋桥转头,对身旁一名身着青衫、面容沉稳的男子交代。 “冷梧师弟,你留下,将这些年天机殿调查的卷宗呈给小师叔。” “小师叔问话,务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冷梧点了点头,“是,掌门师兄。” 赵暮鸢望着冷梧,心里泛起阵阵波澜。 她马上就能得到一些,尘封多年的真相了。 众人离开后,冷梧捧着沉甸甸的卷宗,面色肃然。 “小师叔,这些是十年前姜胤皇后和公主遇刺的卷宗。” 赵暮鸢接过卷宗,缓缓打开。 卷宗中记录的内容让她触目惊心。 那些关于母后之死的细节和线索,如同一条条冰冷的毒蛇,缠绕在她的心头。 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天,下毒,暗杀,坠崖。 她的手指在卷宗上缓缓划过,仿佛要将那些文字刻入骨髓。 片刻之后。 她将卷宗狠狠地摔在桌子上,声音低沉而充满愤怒。 “南睿国,姜胤国,真是好大的手笔!” “卷宗里面说清华宫内的杀手是南睿人,他们如何知道密道开启方法的?” “下毒之人真是赵谦?” “柳芸儿为何会在出口埋伏?” 赵暮鸢丢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冷梧微微皱眉,沉思片刻后回答:“回小师叔,十年前,天机殿奉师叔祖命调查此事。” “但奇怪的是,所有的线索都似乎被人刻意抹去。” “我们只能查到其中一批杀手来自南睿国。” 冷梧想了想,补充道:“种种迹象表明,姜胤皇宫中有人与南睿刺客里应外合,联手策划了那场暗杀。” 他的分析令赵暮鸢的眸中浮起一层戾气。 内外勾结? “我外公一家呢?”她急忙问道。 “回小师叔,秦老将军在得知凶手是南睿人后,悲愤至极,他不顾一切向朝廷请旨攻打南睿国。” “战争持续了整整两年,秦老将军率领秦家军,与南睿的军队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成功夺下了他们几座重要的城池,让南睿损失惨重,最终不得不求和。” “求和?”赵暮鸢仔细琢磨这两个字。 “是的,南睿为了平息这场战争,割让了北境五座城池给姜胤,并送上黄金五十万两作为赔偿。” 赵暮鸢追问:“那关于刺杀之事呢?” “南睿朝廷矢口否认,坚称从未派人刺杀过姜胤的皇后、公主。” 赵暮鸢浑身一凉, “割地,赔款,矢口否认,刺杀之事就这么过去了?” 冷梧叹息了一声,“秦老将军一家显然不接受这个结果。” “故而战后,秦家军就一直驻扎在边疆,姜胤皇帝数次下旨,他们都未曾回过姜胤王都。” 听到这里,赵暮鸢不由一阵心酸。 外公和舅舅们一定是想替她和母后讨个公道,所以才不回王都。 否则,抗旨不遵,那可是藐视皇室的杀头大罪。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动,缓缓地将卷宗合上。 “好,我明白了,我的身份——” “小师叔,请您放心。” 赵暮鸢的话还未完全落下,冷梧迅速接过了话茬。 “师叔祖当年亲自交代过。” “关于天机殿调查此事的真正原因,除了我和师父他老人家外,无人知晓。” 赵暮鸢心头一暖,师父竟想得如此周到。 冷梧走后,赵暮鸢独自一人坐在房内。 烛光轻轻摇曳着,四周一片寂静,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眉头紧锁,无数疑问在脑海中盘旋,如同黑夜中的鬼魅。 究竟是谁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刻意抹掉了线索? 那一晚,清华宫的侍卫为何会毫无动静? ……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独孤琅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宁静。 赵暮鸢沉思了一会儿,“师父,我想先去找外公和舅舅们。” “从他们那儿探听下当年的事情,看看能不能找到关于刺杀的线索。” “他们可信吗?”独孤琅问道。 赵暮鸢点了点头,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小时候,我无意中听到过母后和大舅舅的谈话。” “母后未入宫前,其实有心仪之人。” “他们已经谈及婚嫁,奈何后来圣旨赐婚。” “当年外公他们为了母后的幸福,宁愿担上抗旨大罪,也要将她连夜送出王都。” “他们是这世上,唯一不会伤害母后的人。” 独孤琅听她这么一说,放心了些, “那你便先去看看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坐到赵暮鸢身旁,神色严肃。 “小鸢,这些年,你的苦难为师都看在眼里。” “你为了站起来,为了变强,付出了太多的努力和牺牲。” “这一次,为师让你下山,是想让你寻得真相,别再为难自己。” 闻言,赵暮鸢眼神坚定,“谢谢师父,徒儿一定会找到‘放过自己’的办法。” 独孤琅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岂会不知,自己这个徒儿心思深。 他从怀中掏出一支精致的木簪,轻轻放到了她的手中。 第5章 地狱里的第一束光,灭了 “这是你母亲当年紧紧握在手里的东西,想来对她十分重要。” “如今你长大了,也该给你了,留作纪念吧。” 赵暮鸢一眼就认出了这支木簪,是母后生前最喜欢的饰品之一。 它是用珍贵的紫檀木雕刻而成,簪头形状如同一片枫叶,既优雅又别致。 她抬手将木簪轻轻插入发间,顿时感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仿佛母后的手正抚摸着她的头,给予她无尽的力量和勇气。 同时也提醒着她——血债不能忘! 见状,独孤琅轻轻叹了口气,眼神复杂。 “小鸢,你的身体你该清楚……” “我们几个老不死的,虽竭尽全力让你站了起来。” “但终究有违天道,恐寿数难长,你可能……” “活不过三十岁。” 赵暮鸢一怔,这样的结果,她其实一直都知道。 她扯了扯嘴角,语气中透着一丝淡然。 “师父,我还有十四年的时间,足够了。” 独孤琅凝视着面前泰然自若的徒儿,无奈叹息, “一会儿去禁地囚笼,见见你三位师父吧。” “为师当年承诺他们,待你学成下山,允许你替他们一人办一件事。” “这些年,他们尽心尽力地教导你,为师都看在眼里。” “你去问问他们想让你办的事吧。” “好,徒儿一会儿就去。”赵暮鸢跪拜在地,重重地朝独孤琅磕了个头。 翌日清晨,朝霞刚刚染红了天边。 赵暮鸢和侍女花落便往山下飞去,两人身轻如燕。 很快,她们就来到了天陨山十多里外的一座山上。 “姑娘,我们来这儿做什么?” 赵暮鸢眺望山下的宅院,“来跟雪音姐姐、姐夫告别,他们是我在山下唯一的朋友。” 花落有些不解。 “姑娘,您长年生活山顶,与外界少有接触,怎会认识他们?” 赵暮鸢转头望向深山方向,脑海中的记忆浮现了出来。 “九岁那年,我才勉强可以站立行走。” “得意忘形的我,独自一个人走了很远,不出意外的迷路了。” “后来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雪音姐姐的仆人陈叔,上山给他老伴采药途中救了我,将我带回了杨家老宅。” “后来呢?”花落很是好奇,什么样的人能捂热她家姑娘那颗“濒死”的心。 赵暮鸢微微勾唇,继续说着当年旧事。 “在我习武小成之后,隔段时间会暗中给他们送上一些草药,就放在这棵梨树下。” “救下你的那天,就是我送药的时候,被雪音姐姐撞个正着。” “她非拉着我到杨宅去,为我更衣、梳头,叫我替她去看你们村的赛牛盛会。” 她话音刚落,花落的眸中顿时染上一层悲伤, “杨姑娘,或许是想让您去看看那人间烟火吧。” 人间烟火吗? 像是雪音姐姐会有的想法。 “也许是吧,毕竟,那时的我,满心满眼只有仇恨……” 花落见她眉头微蹙,打岔道:“那姑娘说的姐夫又是谁?” “他叫林夜,是石方长老的弟子。” 花落震惊不已,“我们天陨派的弟子,您喊他姐夫?” 赵暮鸢不以为意,“他又不知道我的身份。” “再说,在雪音姐姐面前我也拗不过他。” “不过一个称谓罢了,叫便叫了,雪音姐姐认就行。” 花落有些开始同情林夜了, “他最好永远不知道,那可是触犯门规的。” “若是被长老们知道,是要被罚去戒律深渊思过一年的。” 赵暮鸢莞尔一笑,“雪音姐姐开心最重要。” “再说了,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赵暮鸢一边说着,一边注视着山下宅院。 花落的视线落在她张望的背影上。 呢喃:“若不是遇见了杨姑娘,不知道您还要在地狱里待多久,幸好!幸好!” 听到她的话,赵暮鸢微微一愣。 她沉思了许久,忽然开口,“她,是我在地狱见到的第一束光。” 是啊,抬手便能触摸到的光! 二人等了好一会儿,依旧未见有人来。 赵暮鸢心中不禁开始泛起疑虑,“不应该呀。” “姑娘,杨姑娘会不会有事耽搁了?” 赵暮鸢蹙了蹙眉,“姐夫平时也是在这里等雪音姐姐的,他怎么也没有来?” “姑娘,您最近半年,都在闭关,难道这期间,他们已经搬走了?” 赵暮鸢觉得有这个可能。 “那他们一定会给我留书,走,去老宅看看。” 话落,两人踩着轻功,往山下飞去。 眨眼间,她们便已落在杨宅院墙上。 却发现宅内空无一人。 没有一缕炊烟。 这里太静了,静得有些诡异。 “雪音姐姐。”赵暮鸢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一边嘀咕着,一边朝着杨雪音的院子掠去。 刚一推开房门。 她便看到了脸色惨白,双眼紧闭的杨雪音,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她哆哆嗦嗦伸出手,试探着搭上杨雪音的脉门。 只觉指尖冰凉,毫无生机,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雪音姐姐,雪音姐姐……” 赵暮鸢浑身颤抖着跪了下来。 她将杨雪音冰冷的身体紧紧地搂在怀里,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着。 可回答她的却是一片死寂。 安静的屋内,锥心刺骨的疼痛肆意游走在她的全身,令她无法呼吸。 一如十年前母后身死的时候。 赵暮鸢再也忍不住,泪水簌簌而落,打湿了杨雪音的脸颊。 她见状,立刻抬手轻轻擦拭着落在杨雪音脸颊上的泪水。 “雪音姐姐爱美,鸢儿给你擦干净。” 随后,她怔怔地注视着那紧闭的双目。 杨雪音的每一句话,都在她的耳边回响着。 “鸢儿,你怎么又受伤了,怎么这么不小心,留疤了可怎么办?” “鸢儿,姐姐教你抚琴可好,你是女孩子,不要整天打打杀杀。” “鸢儿,这是姐姐给你做的衣裙,你快试试,我们鸢儿穿粉色最是好看。” “鸢儿,他叫林夜,你如果不喜欢见生人的话,可以不用理他。” “……” 它们都像是灵魂烙印一般,久久不散。 一旁的花落看到赵暮鸢这副模样,心中也是一阵悲痛。 老天为何从未善待过姑娘? 她好不容易触到阳光,却又被人硬生生摘了太阳。 她蹲下身,检查倒在杨雪音旁边的另一女子。 “姑娘,她的气息还在,不过毒性太重,恐怕撑不了几天了。” 言罢,她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给女子服下。 “姑娘,我去其他地方看看。” 赵暮鸢没有任何反应,她只是将杨雪音紧紧抱在怀里。 对外界的一切都置若罔闻,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都怪我,没有早一日来找你。 都怪我,没有给你防身毒药。 都怪我,没有教你保命功夫。 都是我的错…… …… 不知过了多久。 轰嘭—— 随着一声巨响,院子的大门被人一脚踢开,一群人提着长剑冲了进来。 “头儿,这屋里有人。” 第6章 原来只是可利用的人 巨大的声响惊醒了赵暮鸢。 听到屋外人欲进门,她轻轻放下杨雪音,起身离开了房间。 她决不允许任何人,打扰雪音姐姐的安宁。 为首的那人一双眼睛,宛若鹰隼一般,盯着她,“三小姐?” 赵暮鸢一言不发,目光如寒冰般冷冽,直直地望着他。 为首之人看到这一幕,眉头微微一蹙,语气更冷了几分。 “三小姐,属下杨金,是老爷派来接您回睿京的,请跟我们走吧。” 赵暮鸢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整个人就像是灵魂被隔绝在另外一个世界一般。 杨金失去了耐心,递给手下一个眼神,“三小姐,得罪了。” “回睿京?为何要回睿京?”赵暮鸢终于开了口。 杨金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三小姐竟然这么直白地发问。 “三小姐,是老爷派属下来接您回尚书府的。” 赵暮鸢心里一惊,睿京,南睿国国都。 尚书府?三小姐?雪音姐姐是尚书府的小姐? 那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赵暮鸢虽心有许多疑惑,但仍冷声问道:“我是问,我为何要回睿京?” 杨金被她冰冷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咽了咽口水。 “老爷挂念三小姐,担心您在这乡野之地住不习惯,特意派我来接您回家。” 赵暮鸢嗤笑出声,语气中尽是轻蔑与嘲弄, “挂念?担心?他是否患有脑疾?” 杨金眸色微冷,这三小姐不好对付,“老爷身子康健。” “既然他没有脑疾,那为何十几年过去了,才记起自己还有个女儿?” “三小姐,老爷的心思属下并不清楚,属下也只是奉命行事。” “如果三小姐有什么疑问,可以亲自回去问老爷。” 赵暮鸢斜睨着他,“如果我说,我不愿回去呢?” “三小姐,请别让属下等为难。” 杨金举手示意手下,试图强行将人带走。 见状,赵暮鸢轻轻抬起左手,随着一阵微风拂过,院内便响起数道重物坠地的声音。 杨金悚然一惊,回头望去。 赫然发现自己带来的一群人,竟全部倒在了地上,眉间一点红,双目圆瞪,死不瞑目。 “现在,我再问你一遍,为何要回睿京?” 杨金脸色一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中满是惊恐。 “陛下……有旨,赐杨府二小姐为暝王妃,一个月后……大婚。” “可是,可是二小姐不愿意,所以老爷才……才派属下来接您回去。” “王妃?”赵暮鸢柳眉微蹙,“攀上这样的高枝,尚书府应该求之不得,她为何不愿?” “传闻暝王乃妖物转世,嗜杀成性。而且……而且老爷是太子的人。” 赵暮鸢嗤笑一声,“原来是舍不得把宝贝闺女往火坑里推,这才想起我来。” 杨金连连磕头,“三小姐,属下知道的就这些,三小姐饶命……” 赵暮鸢眼中闪过一抹冷意,无用之时弃之不顾,有用之时百般利用。 南睿户部尚书府,很好! “你在府里什么职位?” “属下是府里的侍卫副统领。” “杨统领,你可知我为何从小就被送到老宅?” 杨金迟疑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 直到一把弯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他惊惧道:“回三小姐,您六岁时,生母病故,老夫人说您学琴需静,便派人将您送回了老宅。” 赵暮鸢一边听着杨金的叙述,一边将视线落向屋内,满目哀伤。 原来雪音姐姐也是生母早逝、独落异乡之人。 自己还有师父们护着,可是她呢? 明明也是个不幸的孩子,却总想着替别人撑起伞。 真是个大傻子! 让人无法忽视的大傻子! 赵暮鸢讥讽道:“我六岁就被送到这儿,这些年,也不见杨府派人来探望过。” “如今发现还可以利用,倒是突然想起我来了,真是新鲜。” 她一边试探地说着,一边观察着杨金的表情。 杨金连忙解释,“回三小姐,老爷朝事繁忙。” “清漪姨娘生前在府里不得宠爱,连带小姐您也不受待见,所以才会……” 杨金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他的话,令赵暮鸢得出一个结论:杨府无人见过长大后的雪音姐姐。 “原来如此,”赵暮鸢心中已有计较。 “杨统领,今日看到了些什么?” 杨金闻言,顿时面如土色,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滑落。 结结巴巴道:“属下来得晚,未曾……未曾看到。” 赵暮鸢静静地盯着他,没有说话。 杨金不见回应,心中一惊,偷瞄着她的神色。 试着开口,“属下率侍卫赶到时,老宅正遇流寇劫杀,侍卫们与流寇拼死搏杀,最终……不幸身亡。” “杨统领,所谓‘烧杀抢掠’,你觉得,是不是还缺把火?” 第7章 发间的玉簪,新仇 “是是是,三小姐所言甚是。”杨金连连附和。 赵暮鸢斜睨了一眼跪地讨饶的人,寒声道:“聪明的人,脑袋才能长得结实些。” “花落,让他变得听话些,然后丢出院外。”赵暮鸢说完转身回了屋。 “是。” 花落迅速将一颗药塞进杨金口中,威胁着他, “此毒名为缠心,药如其名,一旦发作,犹如千丝缠心。” “需每月服下解药,方可无碍,否则,必会千丝碎心而亡。” 话落,她一脚将杨金踹出了院子,回到屋内。 “姑娘,我已经看过了,无一活口,全部死于毒杀。” 赵暮鸢立刻想到了一直照顾着杨雪音的两位老人, “可有看到一对老夫妻?” 花落思索片刻,“厨房内有两具遗体,一男一女,两人都上了年纪。” “那应该就是陈叔陈婶。”赵暮鸢低声说着,眼中充满了悲痛和惋惜。 她还记得,当初正是陈叔伸出援手,将她救回了杨宅。 “让他们都入土为安吧。” 赵暮鸢将杨雪音葬在了杨宅后山的梨花树下。 她想,雪音姐姐最快乐的记忆,就在这里,她一定会喜欢的。 微风拂过,花瓣轻轻飘落,如同为杨雪音送行的洁白信使。 赵暮鸢双目含泪,视线停留在面前的空白木碑上,怔怔出神。 许久之后,她抬手轻轻抚过冰凉的木碑。 “雪音姐姐,粉色真的不适合我,这双布满血腥的手,怎能与之相配?” “这只玉簪真好看,借我戴戴,可以吗?” “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姐夫,带他回来。” “……”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但每一字每一句,都充满了坚定的决心和深深的恨意。 “雪音姐姐,我替你回家看看,好不好?” 花落望着她孤寂的身影,开口询问, “姑娘,我们不去边境找秦老将军了吗?” 赵暮鸢点点头,“花落,雪音姐姐性格温婉、心地善良。” “而且她极少出门,不可能与人结仇。” “可偏偏在杨府想要接她回去的时候,便被人毒杀了。” “姑娘是说,睿京城有人不希望杨姑娘回去。” 赵暮鸢神情凝重, “嗯,当年姜胤宫中的刺杀,有一批刺客就来自南睿国。” “我们不妨先从南睿皇族入手。” 花落惊呼:“您是要假扮杨姑娘回到尚书府?” 赵暮鸢将杨雪音的白玉发簪插入发间,声音寒彻骨髓。 “不错,总得有人赔命不是!” “传信给冷梧,让他查下姐夫的下落,还有暝王此人。” “查暝王?姑娘难道真要嫁入皇室?” 赵暮鸢毫不犹豫回答:“对。” “当年的刺客,既然能和姜胤皇族勾结,那他在南睿国的身份,绝对不低,甚至可能就是皇族中人。” “我需要一个接近南睿皇室的身份。” 虽然知道她说得有理,但花落仍想劝解一番。 “可是姑娘,事关女儿家清誉,嫁人之事,还请您三思。” 赵暮鸢缓缓抬起苍白的双手,翻来覆去打量。 自嘲一声,“花落,你可知,我早已不记得自己是名女子了。” 花落连忙将她的手按下,一脸心疼,“姑娘,不可这么说。” 三日后,南睿官道上,一辆马车缓缓朝睿京城方向驶去。 车内,花落看着昏迷不醒的人,眼中充满了焦虑, “姑娘,您说青弦姑娘怎么还不醒?” 赵暮鸢眉头微蹙,“她性命无碍,只是中毒的时间太长,毒已入骨。” “即便有保命圣药,也无法短时间内驱除干净。” “青弦幸运,那根毒针射在了她怀中的梳子上,而不是刺进身体,这才给了我们救人的机会。” “不过,只是沾到了衣服,就让她昏迷不醒,” “这毒,不可小觑。” 就在此时,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青弦,眼睛轻轻颤抖了一下,然后缓缓张开。 视线所及之处,是一片完全陌生的车顶。 她转过头,朝着赵暮鸢的方向望去,“鸢儿小姐,这里是什么地方?小姐呢?” “小姐有危险!” 她的惊恐与担忧,赵暮鸢看得真切,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青弦,我们在回睿京的路上,雪音姐姐……” 她心中一痛,艰难地说出了自己不愿承认的真相。 “雪音姐姐已经中毒身亡了。” 闻言,青弦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小姐……”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苦楚。 赵暮鸢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试图给她一些安慰, “青弦,你能告诉我当时发生了什么吗?” 青弦泪眼婆娑地看着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当时,小姐正在抚琴,忽然闯进来一个黑衣人,他一抬手,小姐便倒在了地上。” “奴婢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心口一痛,便失去了知觉。” 赵暮鸢急切问道:“哪只手?” 青弦思索片刻,笃定回答,“左手,他的手腕上似乎缠着什么。” 左手,手上还缠着东西,那应该是机关一类的暗器。 这是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 “青弦,姐夫呢?” 第8章 回府第一场戏 青弦抬袖轻拭脸颊, “林公子半年前回乡了,说是去和家里人商量与小姐的婚事。” 她的话令赵暮鸢眸光一黯,雪音姐姐,差点就能嫁给心悦多年的少年郎了。 可是已经过去半年,他为何还没有回来? “姐夫家在何处?” “奴婢不知。林公子似乎也是庶出,以小姐的身份,他们的婚事老爷怕是不会同意。” 想到替嫁一事,赵暮鸢冷哼一声, “高高在上的尚书大人,岂会看得上一个低微的庶子?” “鸢儿小姐,您刚说我们是要回睿京?” “嗯,杨府派人来接雪音姐姐了,但她,却永远回不了家了。” 青弦沉思片刻,问出了心中的疑虑, “所以,鸢儿小姐是要代替小姐回去,查出害死她的人吗?” “对。”赵暮鸢斩钉截铁地回答。 青弦点点头,神色认真。 “此法可行,这十多年来,府里从未派人来探望过小姐。想必无人知道,长大后的小姐长什么模样。” 赵暮鸢伸手摸了摸发间的白玉发簪,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所以,从现在起,我,就是杨雪音!” 青弦注视着眼前这个小姐无比珍视的妹妹,虚弱的声音中透着坚定。 “青弦愿同鸢儿小姐一道,生死无惧!” 这样的青弦,让赵暮鸢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十年前,那个静谧的不知山底。 六岁的她,年幼而无助,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恨意。 然而现在,十六岁的她,不再弱小,不再无助,不再孤身一人。 她誓要替母后,替雪音姐姐,也替自己。 争一个……恩仇尽消! 经过数日的奔波,赵暮鸢一行人回到了尚书府。 她被安排到了杨雪音小时候住的院子,琴扶院。 当她缓步走入这座破旧的院落,忍不住蹙眉,一种说不出的寒意从心底升起。 原来,就算是利用,他们也不愿意做做样子。 青弦看了看四周,门窗倾斜,杂草丛生,怒声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般欺负人。” 站在一旁的杨金看到这一幕,心里不由得一阵害怕,担心这位三小姐迁怒于他。 他深知三小姐在府中地位尴尬,但没想到都这时候了,府里还不愿意做些表面功夫。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三小姐,需不需要属下找人来清扫一下?” 赵暮鸢回过头,望向杨金,神色淡然。 “杨统领,你是尚书大人的贴身近卫,怎能和我这个乡野丫头走得近,你可明白?” “属下明白,明白。” “三小姐,以后有用得着属下的地方,您尽管吩咐。” 杨金讨好着,心叹,这位三小姐绝对不是普通后宅女子。 如今还掌握着他的命,绝对不能怠慢。 赵暮鸢见他识趣,找了个干净的石凳坐下,问道:“最近半年,可有人上门向我提亲?” 杨金面色一僵,支支吾吾,“没,没有,几乎没有外人知晓……您的存在。” 赵暮鸢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不安。 姐夫没来过? 那他去了哪里? 青弦脚步匆匆地走到她的身旁,“林公子会不会骗了小姐?” 回想往日种种,赵暮鸢摇了摇头,笃定道:“不会的,杨雪音三个字,是他的命。” 她抬眸望向杨金,“杨统领,你和我说说杨府的情况吧。” “是,三小姐。” 随着杨金娓娓道来,赵暮鸢对杨府众人有了一些了解。 令她没想到的是,一位身居高位的户部尚书,膝下居然只有二子四女。 子嗣如此单薄,看来这位杨夫人手段了得。 她向杨金投去一记警告的眼神, “你先下去吧,如果尚书大人问起老宅的事,我想你知道该怎么说。” “知道,知道,属下告退。”杨金忙不迭地点头,灰溜溜地离开了。 赵暮鸢睨视着院门方向,深宅后院,暗潮汹涌。 “你们收拾一下,唱戏的人应该快来了。” 花落忍不住好奇,“姑娘,您觉得最先来的人会是谁?” 赵暮鸢语气淡淡,“越是蠢笨的人,越是沉不住气,第一个来的反而不必太过在意。” 果然不出所料,没过多久,就有人上门了。 “三妹妹,这院子住得可还习惯?” 只见一女子款步轻移,宛若踏着春风一般,在两名丫环的陪伴下走进院内。 她面带微笑,眼含柔情,身着一袭碧蓝色长裙,仪态从容,端庄而又不失优雅。 赵暮鸢冷眼望着这个不速之客——杨雨菲。 尚书府嫡出二小姐,那个盘算着让雪音姐姐替嫁的人。 她的语气中满是冷淡与疏离。 “你是哪位?” 第9章 杨老夫人的心病 杨雨菲闻言,柳眉微挑,但依然保持着端庄娴雅的模样。 她身后的丫环却站了出来,气势汹汹地呵斥, “你个野丫头,这是二小姐,还不快起来磕头行礼。” “宝衣,不得无礼,” 杨雨菲微笑着继续说:“丫环无状,还请三妹妹莫要见怪,回去我定重重罚她。” 赵暮鸢“恍然大悟”说:“原来是二姐姐,恕妹妹眼拙。”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般的温婉善良,只是这选丫环的眼光,却是差了些。” “都说奴肖主,二姐姐还是要慎重选择身边的下人。” “莫要让世人觉着这‘睿京第一贵女’的美誉,净是胡诌!” 宝衣怒气冲天地指着她,“贱丫头,你说什么?” 赵暮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静静地斜视着那名唤作宝衣的侍女,“花落。” 忽地,一道人影闪过。 啪的一声,将那凶狠的丫环扇了个趔趄,跌坐在地上。 “小姐,她居然敢让人打我。” 宝衣捂着脸,委屈地看向杨雨菲,眼中满是不甘和愤怒。 杨雨菲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愣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镇定。 “三妹妹何必如此大气性,丫环无礼,交给府里嬷嬷管教便是。” 赵暮鸢浅笑一声,“二姐姐,我这人不喜欢麻烦别人。” “我想嬷嬷们都有自己的差事要忙,就不去劳烦她们了。” “至于你的侍女,以后还是得好好管教一下,尽量离我远一些。” “毕竟,我一乡野之人,举止粗鲁,万一不小心伤到她,妹妹我这心里呀,会非常过意不去的。” “三妹妹真是……善解人意。”杨雨菲想了半天憋出一个词。 “二姐姐谬赞了。” 赵暮鸢觉得陪她演戏有些枯燥乏味,于是下了逐客令。 “二姐姐还有事吗?无事的话,便不留你了。” “三妹妹……”杨雨菲欲言又止,眼眶微红。 “三妹妹,我知道父亲让你替我嫁给暝王,你心有不甘。但我和瑞王殿下早已互许终身,还望妹妹成全。” 赵暮鸢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既已互许终身,为何他不去向陛下求娶二姐姐呢?” “殿下他还没来得及向陛下请旨,赐婚暝王的旨意就已送到了府里。” 赵暮鸢故作惋惜,“原来是陛下棒打鸳鸯。” “三妹妹慎言,听闻暝王后院一个女人都没有,以妹妹的才情,嫁过去之后定能稳坐王妃之位,一生无忧。” 赵暮鸢嘴角浮起一丝冷意,“可我怎么听闻,暝王此人心狠手辣。” “二姐姐就不怕妹妹我头一天嫁过去,第二天就被拖出城外,随便找个地儿埋了?” 闻言,杨雨菲有些慌乱。 “三妹妹说笑了,你好歹是尚书府的女儿,暝王看在父亲的面子上,不会把你怎样的。” “二姐姐,替嫁之事,可是欺君之罪,我还是去劝劝父亲,三思而行。” 赵暮鸢一边说着,一边往院门方向走去。 杨雨菲急忙伸手拦住她的去路, “三妹妹,圣旨只说是杨府二小姐,没有指明是谁。” “父亲的意思是,以后,你便是杨府二小姐了。” 赵暮鸢顿了顿,感慨道:“哦……原来还可以这样,父亲大人真不愧是久居官场之人。” 杨雨菲带着哭腔,紧紧地拉着赵暮鸢的袖子。 “我和瑞王真心相爱,非卿不可,还望三妹妹帮帮我。” 赵暮鸢瞄了一眼院门方向,她轻轻扬起下巴,提高了声音。 “如果我说,我不愿意呢?” 顿时,一人从院外冲了进来,愤怒地指着她。 厉声呵斥,“杨雪音,我告诉你,你不愿意也得愿意。” “你又是谁?”赵暮鸢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其实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杨府二公子,杨继年。 见他出头,杨雨菲眼底瞬间弥漫上一层雾气,神情落寞,“二哥,你怎么来了?” 杨继年轻声安抚着她,“妹妹别怕,二哥替你收拾了她。” 然后,瞪了赵暮鸢一眼,目光凶狠。 “我妹妹什么时候这么低声下气求过谁,你算什么东西,还敢说不愿意。” 赵暮鸢也不搭理他,自顾自地转身坐回石凳上,随意道:“二公子觉得暝王如何?” “你什么意思?” 赵暮鸢朗声道:“或者我换个更直接的问法,二公子觉得暝王是个好说话的蠢货吗?” 杨继年不明白这贱丫头为何有此一问,“暝王镇守西境多年,军纪严明,自有城府。” 赵暮鸢浅笑出声,“呵,既然不是好说话的蠢货,那你说……” “若是让他知道,尚书府竟然这样明目张胆地将他的王妃,从京城第一贵女变成了一个乡野村姑,他会作何感想?” “是会兄友弟恭地成全瑞王和二姐姐的百年之好。” “还是会杀鸡儆猴,震慑那些胆敢轻视他的人。” 杨继年听着她的话,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 那尊杀神,别说是尚书府,就算是王公贵族,都不敢轻易招惹他。 他望向抽泣的杨雨菲,放缓了语气, “杨雪音,你要怎样才愿意嫁过去?” 赵暮鸢漫不经心道:“二公子,还是带你妹妹回去,仔细琢磨一下吧。” “看看能用什么东西,来换取我的婚事。” “毕竟终身大事对一个女子而言,何其重要。” “你……”杨继年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他没想到多年不见,这贱丫头竟变得如此难缠。 赵暮鸢直接下了逐客令,扬声道:“慢走,不送。” 杨雨菲微微一瞥气焰弱了几分的二哥,“三妹妹,母亲知道你回来了,今晚准备了一场丰盛的宴席,为你接风洗尘,特意差我来告知你一声。” “劳烦二姐姐替我多谢夫人,我定会准时赴宴。” 赵暮鸢知道,下一场好戏马上就要来了。 酉时,杨府大厅,众人均已落座。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赵暮鸢缓步而入。 她踏入宴厅后,并未行礼,而是左右看了看,并没有看到自己的座位。 想给她一个下马威?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讥笑的弧度,这种雕虫小技,也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 “二姐姐来传信,说是母亲要给我接风洗尘,我还信了,没想到诸位并不欢迎我,那我这就走。” 赵暮鸢语气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杨府主母崔湘琳面色一沉,她怎么也没有料到,这低贱的庶女,竟然会这么直白地当面戳穿。 她强忍着怒气,尽量让自己表现得端庄娴雅。 “雪音误会了,是下人准备不周,我回头定责罚他们。” 她挥手示意下人去搬来一张凳子,放在赵暮鸢的身边。 赵暮鸢冷冷地看了一眼,却没有坐下。 “杨雪音,你摆什么谱?”杨继年大声怒斥。 赵暮鸢斜了他一眼,“二哥这是想好了?” 杨继年眉头紧皱,“家里的事,自有父亲做主。” 赵暮鸢鄙夷道:“那二哥还是少说话,多吃饭。”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 “三妹妹,多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赵暮鸢循声望过去,“你是?” “我是大哥啊,三妹妹,欢迎回家。” 杨府大公子杨继安。 据青弦说,他是少数几个对雪音姐姐还算和善的杨家人。 赵暮鸢喊了一声,“大哥。” 杨继安咧嘴一笑,“三妹妹,快坐下吃饭吧,想来一路奔波,你也该饿了。” “大哥,想必这里,没有我的位置。” 赵暮鸢冰冷的脸庞,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 啪—— 坐在首位上的杨老夫人,狠狠地将手中的筷子摔在桌上,声音严厉而冰冷。 “放肆,没规没矩。” 赵暮鸢望向满脸怒容的老人,雪音姐姐的亲祖母。 也就是当初将她扔去老宅的罪魁祸首。 她嘴角噙着一丝笑,缓缓开口,“确实没规矩。” “毕竟老宅无人教这些,不像这威严赫赫的尚书府,家教甚好!” “父亲忠君爱国,祖母端庄大度,母亲贤良淑德,二姐姐心地善良……” 众人岂会听不出她话中的讽刺意味,脸色立刻都黑了下来,却硬生生将心中的怒火压了下去。 崔湘琳努力让自己保持着大方得体的笑容, “雪音,你这丫头,大家都是一家人,怎么能开这种玩笑?” “一家人?大度的祖母,您信吗?”赵暮鸢悠然道。 “你……”老夫人眼中戾气一闪。 “要不是看在你对我们杨府还有用的份上,这辈子,你都别想踏入尚书府半步。” 赵暮鸢闻言,微微扬起下巴,勾唇一笑,“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 “还是祖母活得通透,明白既然装不下去了,就无须再装。 她望向崔湘琳,挑眉道:“母亲还是要跟祖母多学着点。” “……”崔湘琳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她话音刚落,老夫人大喝一声,“你个不孝女。” “祖母,我不得不提醒一下,您应当慈爱些。” “孙女我胆子小,万一给我吓病了,杨府可找不出第二个……名正言顺的二小姐。” “杨雪音,你怎么跟祖母说话的。”又是一声大喝。 杨千山,这个家的主人,雪音姐姐的亲生父亲。 终于忍不住冒了出来。 赵暮鸢满脸无辜,“父亲大人,善意提醒而已,我这不是怕祖母将来悔不当初嘛。” 她转而望向满脸怒容的老夫人。 “祖母,这么多年,孙女一直有个疑惑。” “同样都是杨府的女儿,祖母为何,偏偏就容不下我呢?” 第10章 火烧祠堂试探一番 老夫人剜了她一眼,“你不过是个歌姬生的贱种,我杨府要什么样的女儿没有。” 赵暮鸢嗤笑一声,“当年,我娘亲虽是歌姬,却卖艺不卖身。” “是您的好儿子,醉后失德,欺辱了她,后又强纳入府,您不知道吗?” 在座的其他人,听到当年秘辛,神色各异。 杨千山见陈年丑事被重新提及,在座的还有晚辈,瞪了她一眼, “闭嘴,胡说八道什么?” 赵暮鸢没有理会他,继续说:“明明我娘亲才是受害者。” 老夫人恶狠狠地望着她,“那她就该以死谢罪。” 赵暮鸢冷笑道:“呵……罪?我娘亲她做错了什么?要以死谢罪。” “是错在她无力反抗,还是错在她是名女子。” 老夫人站起身来,疯狂地咆哮着, “罪在她偏偏要活着,还偏偏生下了你。” “明明就是想靠美色入府,却还要装作清高的样子,都是贱人,都是贱人!” 赵暮鸢观察着陷入疯狂的老夫人,她想起杨金说的。 当年杨老太爷就是爱上一个舞姬,然后抛妻弃子,带着舞姬私奔了。 从此一去不回。 原来这才是雪音姐姐和她的生母,一直不被善待的根本原因。 原来如此! 她紧紧地攥紧拳头,手心被自己掐得生疼。 痛意让她保持理智,没有立即出手,杀了这个是非不分的老人。 忽地,她轻笑出声,“是啊,都是我娘亲的错。” “谁叫她运气不好,没有遇到一个愿意为她抛妻弃子的有情郎。” “毕竟,不是谁都能有二祖母那般好运,能遇到一个真心待自己的夫君。” “我娘亲已经故去多年,还请祖母宽宏大量,不要再计较她遇人不淑了。” “你……”老夫人如何听不出赵暮鸢话里的讽刺。 她怒火攻心,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气喘吁吁:“花嬷嬷,送她去祠堂,跪拜列祖列宗。” “她什么时候学会了尊敬长辈,什么时候才能起来。” “是。”花嬷嬷连忙应了一声,走到赵暮鸢身前。 赵暮鸢望向杨千山,“父亲大人,您确定吗?” 杨千山听到赵暮鸢的话,微微一怔,他完全看不透眼前这个陌生的庶出女儿。 “你祖母说得对,你是该学下规矩了。” 赵暮鸢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似乎早有预料。 她落落大方地整理了一下衣衫,随着花嬷嬷走了出去。 当赵暮鸢缓步走入昏暗的杨氏祠堂中。 她的目光便被密密麻麻,摆满了各种灵位的供桌吸引了过去。 她嘀咕着,“雪音姐姐,我替你回家看了,还是老宅好。” “你知道,自幼便被扔到老宅的原因吗? “仅仅只是因为嫉妒,因为迁怒,你说可笑不可笑?” 花嬷嬷板着一张脸,催促道:“三小姐,领罚吧。” 赵暮鸢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完全没有理会身后之人。 花嬷嬷见她没有反应,再次开口催促,“三小姐,老夫人令你——”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闪过,她就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花落从暗处走出,“姑娘,我已经将祠堂的大门锁上了。” “祠堂外,西北方的大树上有两人,暂不知来历。” “东南方的假山后有一人,是杨夫人身边的侍女。” 赵暮鸢点点头,严肃道:“好,出去放火吧,注意观察来的人,看看有没有行为异常的。” “姑娘,这样能钓到鱼吗?” 赵暮鸢抬眸望向窗外,“平静的湖面总要扔下一颗石子,才能起波澜。” “如果凶手知道除他之外,还有人想杀雪音姐姐,说不定会再有动作。” “是。”花落身形一闪,瞬间消失在祠堂中。 很快,祠堂的火势越来越大,火焰冲天,浓烟四起。 祠堂外面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赵暮鸢假装晕了过去。 就在这时,祠堂门被人狠狠踹开,侍卫匆匆而入,将她和花嬷嬷带了出去。 “快,将三小姐送回房里,叫府医来。”杨千山语气焦急。 大婚在即,她可死不得。 几个丫环走了过来,轻轻扶起赵暮鸢,将她送回了房间。 “老爷,三小姐只是吸入了一些尘烟,休息一段时间便无大碍。” 府医说完,便收拾好自己的药箱,退了出去。 杨千山对着花落和青弦交代,“等她好了,让她来书房见我。”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 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床上昏迷的人一眼。 听到他远去的脚步声,赵暮鸢猛地睁开眼睛,坐直了身体。 “鸢儿小姐,您……您还好吗?”青弦满脸担忧。 “青弦,我们姑娘的武功,世间已难逢敌手,这点火,还伤不了她。”花落语气中充满了自豪与敬仰。 “真的?”青弦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明明鸢儿小姐比自家小姐还小两岁。 赵暮鸢浅浅一笑,“别担心,我真的没事。” 然后将目光投向花落,“有何发现?” 花落将自己的分析,一一道来, “大多数人的反应还算正常,都是看着姑娘置身熊熊大火之中,脸上流露出喜色,只有五个人不同。” “有何不同?”赵暮鸢问道。 “杨尚书,大公子和他的夫人,他们似乎有些担心。” “特别是大公子,他甚至想要冲入祠堂,却被他的夫人拦住了。” “杨继安的夫人?”赵暮鸢回想,刚才宴会上似乎没见到此人。 花落认真说着,“三年前,大公子高中状元后,皇上便下旨赐婚,将三公主南希媛许配给了他。” “还有呢?”赵暮鸢追问道。 “还有就是四姨娘范秀蓉,从头到尾都面无表情,冷静得有些反常。” 赵暮鸢眉头微皱,“这就奇怪了,算算时间,当年她进府没多久,雪音姐姐就被送走了。” 花落连忙解释,“四姨娘本是凉州知府千金,多年前被家人送到尚书府为妾。” “她生有一女,一直依附于杨夫人。” 杨夫人的人吗? 赵暮鸢继续问道:“还有一个呢?” “最后这个也是最奇怪的,她不顾众人阻拦,直接冲进了火场里,想去救您。” 赵暮鸢敲了敲桌子,有些疑惑地嘀咕了一句, “杨府怎么还会有如此关心雪音姐姐死活的人?” “鸢儿小姐,可能是余姑姑。”青弦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姨娘以前有个婢女,名叫余琴,待小姐极好。” “姨娘死后,老夫人却不允许她陪小姐去老宅。” 听完她的推测,赵暮鸢柔声道:“待雪音姐姐极好的人,那便不能不管,青弦,你去查查看。” “是,鸢儿小姐。” 花落倒了一杯茶递上,“姑娘,就今天的情况来看,您觉得谁会是凶手?” 赵暮鸢沉吟片刻,“府里的人或憎恶、或轻视雪音姐姐。” “但现在,他们迫切需要一个人替杨雨菲嫁入暝王府,暂时看不出谁有杀害她的动机。” 花落面露疑惑,“难道是杨府政敌?不愿看到杨府有女嫁入皇室?” 赵暮鸢摇头,“外人不一定知道杨府会换女替嫁,他们要动手的话也会找杨雨菲。” “姑娘说得有道理。” 忽地,赵暮鸢脑子里冒出一个可能,扬声道:“难道是他?” 第11章 雪上霜之毒 突如其来的高声,令花落吃了一惊,“姑娘说的是谁?” 赵暮鸢没有回答,而是望向院外方向。 “花落,外面监视的人,查到是谁的人了吗?” 花落摇摇头,“还未查到。” 赵暮鸢思量良久,从容道:“你去将人打晕,扔到暝王府。” 花落满目震惊,“打晕?姑娘是怀疑他们是暝王府的人?” “是与不是,扔过去就知道了。” 赵暮鸢打算投石问路。 想到关于暝王的传闻,花落十分担忧。 “姑娘,暝王为人凶残,我们这么把人直接扔过去,万一他发难,如何是好?” 赵暮鸢嘴角微扬,“那我倒是希望他有诛人九族的能力。” 半个时辰后。 赵暮鸢缓缓睁开眼睛,眸中闪过一丝冷意,“来了。” “姑娘,什么来了?”花落看了看周围,没有任何的异样。 赵暮鸢微微侧头,目光似乎穿透了院墙,投向院外那棵郁郁葱葱的大树。 “来接替被你打晕的那两人的,此刻就在院外西边的树上。” 花落骇然,“姑娘,我为何没有发觉?莫非,他们的武功在我之上?” 她自问功夫不错,却没想到连有人靠近都未曾察觉,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赵暮鸢微微颔首,“嗯,略胜一筹而已,你不必灰心。” “应该就是暝王府的人了,他们的武功路子是一样的。” 花落没想到,暝王府居然会接二连三的派人来监视。 “姑娘,要再打晕扔回去吗?” 赵暮鸢收回目光,随口道:“不用,知道是谁的人就行。” “他们既然来了,就让他们看着吧。我们一切照旧,不必理会他们。” 不久之后,青弦急匆匆地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脸愁容。 “鸢儿小姐,我查到了。” “那人的确是余琴姑姑,在小姐被送去老宅之后,她就被老夫人调去了洗衣房。” 赵暮鸢向她投去一记安心的眼神, “放心吧青弦,我会想法子把她要过来,到时候再细问她。” 青弦说出了自己的担忧,“鸢儿小姐,这样恐有不妥。” “余姑姑以前是贴身照顾小姐的,万一她认出来,您不是真正的小姐,那该如何是好?” 赵暮鸢却不以为意,淡定道:“青弦,当初你为何会相信我,随我到这睿京来?” “因为,您是小姐的朋友。”青弦回答得很干脆。 赵暮鸢浅浅一笑,耐心地解释起来。 “当时,祠堂失火,余姑姑为了救你们家小姐,拼了命地往里跑。” “所以我想,即便她认出我不是雪音姐姐,也不会说出真相。”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说出真相,尚书府现在只是需要一个女儿,替杨雨菲嫁入暝王府。” “至于是真是假,他们或许并不在意。” 青弦想了想,点头道:“鸢儿小姐所言极是。” 在琴扶院“养病”的这几日,赵暮鸢并未懈怠。 她和花落昼伏夜出,将整个府邸都探查了一遍。 她并不急着去见杨千山。 毕竟,现在该急的人,并不是她。 这日,杨金来到琴扶院,恭敬地禀报, “三小姐,老爷差我来请您去书房。” 赵暮鸢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看样子,我那父亲大人,终于是忍不住了。” “杨统领,他这段时间可有异动?” “回三小姐,老爷下令,严查纵火之人,可是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头绪。” “事后老爷还问过老夫人,她矢口否认了。” 怀疑老夫人? 赵暮鸢沉思片刻,“朝中呢?” “太子府的人,偷偷见过老爷两回。他们摒退了众人,谁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他的话,令赵暮鸢警惕了起来。 杨千山明面上已经是太子一派,却还要如此谨慎的密见,其中必有深意。 “我随你去书房。” 杨金心中一喜,小心翼翼地试探,“三小姐,属下的解药,是不是……” “杨统领,你有更具价值的消息拿来换解药吗?” 杨金疑惑不解,“三小姐何意?” “当然是,解药珍贵。”赵暮鸢不紧不慢地说着。 杨金心中不禁一震,深知这位三小姐不是善茬。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决心般,“老爷每月十五晚上,都会去一个满地黑土的地方,从来不带府里的人。” “你是如何知道的?” 杨金如实相告,“他每次回来的时候,鞋子都沾染了黑色的泥土。” 赵暮鸢嘴角上挑,“杨统领果然心思缜密。” “花落,把这个月的解药给他。” 闻言,花落立即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瓶子,朝着杨金扔了过去。 他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连忙收了起来, “多谢三小姐,多谢三小姐……” 赵暮鸢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这或许是个可用之人,聪明而又怕死。 “走吧,别让我那父亲大人等着急了。” 一刻钟后,赵暮鸢跨进了杨千山的书房。 一进屋她便发现了熏香的异常。 心中暗想,跟我玩毒? 真是有意思! “尚书大人,有何指教?”赵暮鸢直视着眼前这个“父亲”,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杨千山见她如此嚣张,怒火中烧,“逆女,我是你父亲。” 赵暮鸢讥笑一声,“那敢问父亲大人,可知我的生辰是何时?可知我喜食何物?可知老宅的墙,如今是何颜色?” “……”杨千山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赵暮鸢摊摊手,嘲笑出声,“看样子,父亲大人均不知,” “所以,尚书大人莫再说笑了,父女情深的戏码我实在演不下去。” 她话音刚落,杨千山便愤怒地指着她,“你个不孝女。” 赵暮鸢置若罔闻,她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假笑道:“尚书大人,您老人家年事已高,一定要平心静气。” “否则,很可能会暴毙而亡!” 杨千山冷哼一声,“哼,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赵暮鸢没有理会他的怒火,而是直接道:“说出你的目的。” 杨千山平复了一下心绪。 “陛下有旨,赐杨府二小姐为暝王妃,从今往后,你便是杨府二小姐了。” 果然和杨雨菲说的一样,赵暮鸢嗤笑出声。 “传闻暝王乃妖物转世,残忍嗜杀,性格阴晴不定,且不被陛下所喜,注定与大位无缘。” “尚书大人是不想让宝贝女儿嫁给他,所以才想起了我?” 杨千山语带自豪,“雨菲与瑞王殿下情投意合,她注定会是瑞王妃。” 赵暮鸢鄙夷地瞥了他一眼,“尚书大人可有想过?有太子殿下在,瑞王始终只能是瑞王。” “那不是你该操心的,暝王虽非良配,但毕竟是皇家子嗣。” 赵暮鸢语气冰冷地直视着他,“如果我说,我不愿呢?” “哼!那可由不得你,”杨千山目光一厉, “你就没有闻到一股杏花的味道吗?” 第12章 还是被认出来了 他走到香炉旁,将炉子里飘出来的香味轻轻一拂。 “这可是太子殿下专门为你准备的皇室秘药,雪上霜,发作起来如万虫噬身,世间无解。” 赵暮鸢瘫坐在地,开始演了起来,她故作愤怒地指着杨千山,“你们居然给我下毒?” 杨千山微笑着,一副慈父的模样,“雪音啊,爹只是希望你做个听话的孩子。” “只要每月服下解药,你定会平安无事的。” 赵暮鸢震惊地瞪大了双眼,“每月?” 望着她惊恐的表情,杨千山十分满意,“暝王手握重兵,始终令太子殿下寝食难安。” “你既已入暝王府,应尽心尽力帮助太子,了解他这个皇弟。” 赵暮鸢悲壮地拔下发簪抵在了脖颈上,“你们休想控制我。” 杨千山眼神冷漠地看着企图自尽的女儿,“想死容易,只不过……” “你那两个婢女,可能得下去继续伺候你了。而你的娘亲,西蒙山的风水可能不适合她。” “雪音你说,她的坟茔该迁往哪里好?” 赵暮鸢发疯似地大声叫喊,“你……伪君子,别动我娘!” 杨千山无视她的疯态,冷哼一声,“嫁入暝王府,你婢女的命,你娘亲的安宁都可以继续下去,皆大欢喜!” 赵暮鸢垂下头,故作沉思的样子,半天都没有说话。 “我的耐心有限。”杨千山催促道。 赵暮鸢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父亲大人,我可以答应嫁入暝王府,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杨千山打量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说说看。” “第一,将我娘亲抬为平妻。有了嫡女的身份,哪怕将来替嫁之事败露,我也不至于被暝王所厌弃。” “第二,以前伺候娘亲的余姑姑,还有青弦,我要带去暝王府。” “这两个条件父亲大人如果不答应,大不了鱼死网破。” 赵暮鸢说着,将发簪往脖颈压深了几分。 “就依你所言,但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 杨千山丢下这句话,转身往外走去,冷声吩咐。 “杨金,送二小姐回去,派人好生看着,让她安心待嫁。” 安静的书房,一时间只剩下赵暮鸢一人。 她望着窗外,眼圈有些发红。 自言自语着,“雪音姐姐,那么柔善的你,要是回到这样的家里,可怎么办?” 她心疼了,心疼那个阳光般明媚的女子。 那个哪怕自己孤苦无依,却依旧想着温暖别人的女子。 过往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鸢儿,过几天你就及笄了,姐姐可是给你准备了惊喜。” “鸢儿,马上入冬了,记得多穿些。” “鸢儿,姐姐希望你也得遇良人,有人相伴,你就不会再孤孤单单了。” “……” 回忆越多,恨意越浓。 暴雨倾盆而下,上天似乎想用雨水,将赵暮鸢心头的仇恨冲淡一些。 她踏着泥泞的道路,缓缓走进琴扶院。 衣衫早已被雨水浸透,贴在了身上。 花落见状,立刻撑伞迎了上去,担忧地问道:“姑娘,您怎么了?” 赵暮鸢的声音满是悲凉,“花落,你知道吗?” “他不但要将雪音姐姐嫁给凶残的暝王,还会给她下毒,控制她成为眼线。” “然后再用青弦的性命、娘亲的遗骸威胁雪音姐姐,让她连死都不行。” 花落愤怒道:“他们将杨姑娘置于何地?” 赵暮鸢不敢想象,若是不懂毒术、不会武功、心地善良的杨雪音,回到这深宅大院。 该是怎样的万劫不复。 她哀叹道:“你说,如果雪音姐姐还活着,怎么受得了这样一个腐烂不堪的家,和一群人面兽心的家人?” “姑娘,您都答应了?” 赵暮鸢点点头,“答应了,双方都能获得利益的交易,才更加显得真实可信。” 确实是答应了,但她可不敢保证。 传的是谁的情报。 透的又是谁的底。 “姑娘,我们总会替杨姑娘讨回来的。”花落试着安慰。 赵暮鸢双拳攥得死死的,声音冷冽如冰,“是啊,一个都别想跑!” 翌日清晨。 府里传出已故的清漪姨娘,被老爷抬为平妻的消息。 管家杨贵给赵暮鸢送来了生母的灵位。 赵暮鸢将它放到了一个空白灵位旁。 与此同时,余姑姑也被他带到了琴扶院。 她一进屋,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泣不成声,“雪音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赵暮鸢见眼前这个泪眼婆娑,正在仔细观察自己的女人,心中五味杂陈。 这偌大一座府邸,只怕也就这位姑姑,还惦记着雪音姐姐。 “青弦,赶紧把余姑姑扶起来。” “是,小姐。”青弦上前扶起余姑姑。 杨管家见状,适时开口,“二小姐,外面的四个丫环婆子,是老爷吩咐送来伺候您的。” “既然人都已送到,老奴告退。”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院外退去,完全不等赵暮鸢回应。 “站住!”赵暮鸢呵斥道。 杨管家俯身,但语气没有半分敬意,“二小姐还有何吩咐。” “门外的人带走,告诉父亲大人,我既已答应便不会反悔,我这里不留会说话的眼睛。” 杨管家直言,“二小姐,这是老爷的吩咐,老奴不敢违背。” “老爷说了,二小姐若是不喜欢,可随意处置。” “……”赵暮鸢愤愤地扫向院外低头站着的人。 深宅大院,人命真是贱如草芥。 “滚!”她冰冷地吐出一个字。 惊得杨管家心里一颤,快步走出了琴扶院。 赵暮鸢回过神,才注意到余姑姑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被看得有些不自然,“余姑姑?” “你是谁?”余姑姑清冷的嗓音响起,让一直搀扶着她的青弦,手指紧了紧。 第13章 初见 青弦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姑姑——” 余姑姑十分笃定地打断了她,“你不是雪音小姐,你到底是谁?” “果然瞒不过余姑姑,”赵暮鸢叹了一口气,“我是雪音姐姐的朋友,小鸢。” “雪音小姐在哪里?”余姑姑连忙追问。 青弦闻言,心中一痛,走到空白灵位前,啜泣道:“姑姑,小姐在这儿。” 她的举动,让余姑姑如遭重击,使劲地摇着头,悲痛欲绝, “不会的,不会的,青弦,你别骗我。” 青弦呜咽着,“姑姑,就在老爷的人赶到老宅的前一夜,小姐便被人毒杀了。” “若不是那人的毒针刚好射在我怀里的木梳上,我怕是已随小姐而去。” 毒杀? 余姑姑紧紧抓着青弦的手臂,难以置信问道:“是谁害死了雪音小姐?” 因为太过用力,使青弦痛呼出声。 “不知道,鸢儿小姐假扮小姐回府,便是为了寻找真凶,为小姐报仇。” “报仇,报仇……”余姑姑喃喃低语,沉思了起来, 她望着自小在小姐身边长大的青弦,又看了看一脸坦荡的赵暮鸢。 霎时,扑通一声跪倒在赵暮鸢面前, “对不起鸢儿小姐,刚才是奴婢失礼了,没吓着您吧?” 赵暮鸢将她扶了起来,“姑姑待雪音姐姐情深意重,我明白。” “多谢鸢儿小姐宽宥。” “姑姑是如何看出,我不是雪音姐姐的?” 余姑姑陷入了回忆,语气变得温柔起来, “奴婢之所以能认出来,是因为雪音小姐左手食指和中指几乎一样长。” “小时候她练不好琴,总说是手指的缘故,奴婢刚看您的手指,并无异常。” 赵暮鸢伸手一看,恍然大悟, “姑姑聪慧,一般人应该很难发现这个。” “姑姑以后就跟着我吧。” “我刚入府,很多事情还需要向你请教。” 余姑姑福了福身,“鸢儿小姐言重了,但凡有用得着奴婢的地方,您尽管吩咐。” “青弦,余姑姑,以后你们就称我为小姐吧,以免外人起疑。” “是,小姐。”二人异口同声。 赵暮鸢环视了一圈屋内摆设,话锋一转,“姑姑和我说说雪音姐姐的娘亲吧。” 余姑姑娓娓道来,“雪音小姐的娘亲名唤清漪,年幼时和兄长逃难来的睿京,后来兄妹走散了,她便被人卖到了聆音楼。” “清漪小姐一直想攒钱赎身,但钱还没凑够,便被老爷强纳入府。” “她在生雪音小姐时落下病根,一直得不到医治,后来便病故了。” 赵暮鸢叹息了一声,也是个不幸的女子。 一连几日,赵暮鸢和花落晚上都在府里各处奔走,试图找到下毒之人的蛛丝马迹。 却一无所获,凶手像是销声匿迹了一般。 花落忍不住问道:“姑娘,我们回府这么久,凶手毫无动作。” “会不会是府里戒备森严,凶手找不到机会下手?” 赵暮鸢摇了摇头,“不会,以凶手的毒术造诣,要悄无声息地杀死一个弱女子,轻而易举。” “难道凶手也发现了院外监视的人?”花落瞥向窗外。 她的话不无道理,赵暮鸢叹气道:“暝王的人始终是个隐患。” “哦,对了,姑娘,这是天机殿睿京分部刚传来的,关于暝王的情报。” 花落说着拿出一封信件。 赵暮鸢接过信件,急忙打开看了起来,她需要了解一下这个即将与她成婚的暝王殿下。 暝王,名南暝央,二十一岁。 南睿皇四子,黑翼军统帅。 母妃被火焚而死。 自小在冷宫中长大。 十三岁时,被扔到了西境战场。 十八岁时,下令挑断了西荣国二十万俘虏的手筋。 因手段残忍,被南睿帝勒令回京。 有一子,生母不详。 …… 大致看了一下关于暝王的情报,赵暮鸢邪魅一笑,“原来是同类啊。” “姑娘,什么同类?” 赵暮鸢浅浅一笑,“同样活在地狱,同样想争一丝光明!” “花落,你可以带上销魂散,去把院外的人放倒,丢回暝王府了。” “姑娘,现在时机到了吗?” “嗯,他们在这儿,凶手可能忌惮,迟迟不动手,那我们怎么找到幕后之人?” 赵暮鸢举了举手中的信件,“况且,我想暝王殿下也瞧得差不多了,用不了多久,他就会亲自过来。” “是,我立刻就去。” 翌日深夜,圆月高悬。 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入琴扶院,给安静的小院增添了一丝神秘。 晚风吹拂着树叶,伴随着虫鸣声,为这宁静的夜色平添了几分生气。 此时的赵暮鸢,正躺在院内的躺椅上。 一身银白色长裙,秀发顺着椅背垂散开来,犹如冰山雪莲,清冷而孤傲。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头顶的月亮,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任凭外界纷纷扰扰,皆与她无关。 不知过了多久。 “二位,看够了吗?”赵暮鸢语气冰冷。 其实她早就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但不知是敌是友,便不想管。 奈何二人一直站在院墙上盯着她,令她十分不悦。 “三小姐果然深藏不露。”其中一人率先跃下院墙,朝赵暮鸢方向走了过去。 边走边打量着她,面容精致,肤如凝脂,眼眸清澈如水,深邃而冰冷。 长发简单地用两根簪子挽起,简洁而别致。 这似乎与他见过的所有世家贵女大不相同。 赵暮鸢微微一怔。 来人身材高挑,着一袭黑紫色的长袍,上面绣着精致的金色图案,那图案仿佛是一幅流动的山水画,既彰显着华贵,又不失雅致。 他的五官似经过精心雕刻般,轮廓分明,薄唇微微抿着,高挺的鼻梁,眉宇间透露出一股英气。 双眸犹如星辰璀璨,却带着无尽的冷漠,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感,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暝王,果然来了。 赵暮鸢没有起身,而是随口道:“见过暝王殿下。” “三小姐,王爷尊驾前,不得无礼。”暗卫冥一上前一步呵斥道。 赵暮鸢坐直了身子,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睨着冥一。 “暝王殿下,你的手下再这么嚷嚷,恐怕不消一刻钟,府里都知道我院中进了采花贼。” “采花贼?呵呵……三小姐真是风趣,冥一退下。” 南暝央淡淡一笑,笑声如清泉般悦耳,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 看来是个危险人物。 赵暮鸢抬眸凝望着他,“不知暝王殿下深夜到访,有何指教?” 第14章 成了盟友 他称她为“三小姐”,看来知道替嫁之事。 那他会不会是毒杀雪音姐姐的人? 南暝央缓步走到赵暮鸢边上的凳子旁,悠悠地坐了下来,“不知三小姐是如何知道本王身份的?” “这个重要吗?” “对本王来说,重要。”南暝央轻声说着。 赵暮鸢敷衍道:“府里管家送来过王爷的画像。” “画像上会画着本王站在墙头上?” 赵暮鸢知道这套说辞不足以取信面前之人,但他也有毒杀雪音姐姐的嫌疑,不可轻信。 “为何不会?府里为了让我心甘情愿嫁过去,煞费苦心,毕竟王爷声名在外。” 闻言,南暝央摆弄着手上的扳指,声音清冷而疏离。 “尚书府的确是煞费苦心,竟不辞辛苦地去那么远的地方把你接回来,” “说来三小姐应该感谢本王,若非本王盛名在外,这桩婚事也轮不到三小姐。” 他的话,令赵暮鸢的面色突然冷了下来, “是啊,多谢王爷!” 要不是这桩婚事,雪音姐姐还平平安安的,在老宅等着姐夫来娶她。 她转而又摇头叹息,杨府只把雪音姐姐当一颗棋子,就算没有暝王,也会利用在别处。 南暝央打量着她这冷漠的样子,以为她想到了相好之人。 “本王听闻三小姐在乡野,已有心仪之人。” 赵暮鸢眸光一闪,暝王府竟连这个都查到了,看来这个暝王不简单。 她淡定道:“王爷真是神通广大!” 她瞬间的愣神,没有逃过南暝央的眼睛,“所以现在,本王想同三小姐做一笔交易。” “交易?什么交易?”赵暮鸢心想,看来要进入正题了。 南暝央没有直接说出交易的内容,而是话锋一转,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不知三小姐是如何知晓本王身份的?” 赵暮鸢望向站在远处的冥一,“王爷那手下的功夫,和之前监视的那两波人,师出同门。” “三小姐果然慧眼。”南暝央称赞道。 看来这个三小姐绝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多谢夸赞,所以,王爷所说的交易是什么?” “嫁入王府,三年时间,做本王名义上的王妃。”南暝央直言道。 赵暮鸢松了一口气,这与她的设想,不谋而合。 但她仍面不改色地询问,“王爷何意?” 南暝央见她毫不吃惊的模样,不紧不慢地说着, “三年后,暝王妃因病去世,尚书府小姐也随之彻底消失。” “从此天高海阔,你尽可与心上人双宿双飞,人间逍遥。” “王爷应该知道,我本就是尚书府找来,遵旨嫁入暝王府的。” “本王的意思是,以杨雪音的身份嫁入暝王府,而不是户部尚书府的二小姐。” 赵暮鸢知道他的意思,他需要一个王妃,一个不会背叛他的世家女。 既能遵旨成亲,又不会影响他要做的事。 毕竟那条路上不成功便成仁。 她审视着南暝央,暗忖道,既然如此,那雪音姐姐对他来说就是有用之人。 毕竟一个不受宠的尚书府小姐,容易拿捏。 难道他与毒杀之事无关? 是与不是,查了才知道。 赵暮鸢下定了决心,但面上仍迟疑,“我可以拒绝吗?” 南暝央勾了勾唇角,“本王以为,三小姐三番两次将本王的人丢回去,如此煞费苦心地请本王过来,应该不会说出拒绝的话。” “王爷确定是三年的时间?”赵暮鸢算是默认了。 “三小姐莫不是觉着三年时间太长了?” 赵暮鸢摇摇头,出言解释,“王爷误会了,我只是觉得如今陛下身子康健,太子和瑞王在朝中根基深厚。” “三年的时间,对于王爷来说,会不会太过仓促?” 她的话,令南暝央眸中闪过轻微的诧色,他确实低估了这个深闺小姐。 “看来本王这笔交易,非三小姐不可了,不知三小姐意下如何?” 赵暮鸢直视着他,爽快答应, “成交!不过我希望再加上一笔交易,保证王爷稳赚不赔的那种。” 稳赚不赔吗? 南暝央来了兴趣,“本王洗耳恭听。” 看来有戏,赵暮鸢心头一喜。 “尚书大人给我下了皇室秘药,雪上霜,逼我入王府当他的眼线,” “我可以给他,王爷希望他知道的消息。” “他日,还请王爷助我一臂之力。” 南暝央复杂地看着她,暗想,杨千山给她下了毒? 看来这尚书府的水也很深。 “成交!”他缓缓吐出两个字。 自从与南暝央达成合作后,赵暮鸢便足不出户。 她一直待在院中,研究着天机殿传来的,有关南睿国的消息。 从国法国策,到地方政务。 从皇宫内院,到各级官吏。 不可否认,若论功绩,现任南睿帝当真是一代明君。 只是他的后宫与前朝牵扯甚深,世家贵族势力庞大。 花落轻轻推门而入,“姑娘,老夫人刚派人来传话,明日府中所有女眷,都要一起到城外的霞光寺上香。” “这霞光寺,是什么地方?”赵暮鸢问道。 “我去打听过了,那是南睿国最大的寺庙。传闻,住持了语大师,乃佛陀转世。” 赵暮鸢有些不解,为何要叫她一起去,“明日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明日是霞光寺一年一次的法会,了语大师会在明心殿内亲自主持。” “那便去吧。”赵暮鸢想了想。 或许,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让凶手觉得可以下手的机会。 “这些都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下人送来的衣裳和首饰。”花落说着,把东西呈给了赵暮鸢。 赵暮鸢翻了翻,讥笑道:“流光锦缝制的衣裳,镶嵌了蓝玉珍珠的耳环,当真是大手笔。” “这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这杨府二小姐,是多么得宠啊。” “姑娘,宴席上老夫人对您百般挑剔,现在突然送这些东西过来,会不会有诈?”花落心里有些不安。 赵暮鸢捏了捏衣裳布料,淡定道:“明日去了,自见分晓。” “我到时会找机会让府里众人知道,我怀疑是老夫人命人纵火杀我。” “姑娘,这是为何?” “若是凶手是府内之人,得知我怀疑要置我于死地是老夫人,说不定会放下戒心,以为我不会再猜忌他人。” 花落十分不解,“姑娘为何不怀疑老夫人呢?” 第15章 韩明之 想到那个心胸狭隘的老人,赵暮鸢嗤之以鼻。 “因为,在她眼里,尚书府的荣光,便是她的命。” “她既不会允许尚书府担上抗旨不遵的罪名,也不会让杨雨菲丢了瑞王妃的尊荣。” “所以,哪怕她恨我入骨,大婚前都不会动我。” 翌日清晨,杨府门前。 赵暮鸢与花落刚跨出府门,丫环蓝儿便迎了上来,“二小姐,您的马车在最后面。” 她顺着蓝儿所指之处看去,只见一辆破破烂烂、摇摇欲坠的马车。 “祖母、母亲,如果堂堂户部尚书府,已经穷得连马车都置办不起的话,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她高声道。 杨继年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杨雪音,你给我闭嘴,我父亲掌管天下银钱,怎么可能买不起一辆马车?” 赵暮鸢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瞥向他,“二哥慎言,天下银钱都是陛下的。” 杨继年气鼓鼓道:“今日霞光寺之行,你最好也谨言慎行,别给我尚书府闯祸、丢脸。” 他心里暗想,你嚣张不了几日了。 赵暮鸢懒得理会他,转身欲往府内走去。 老夫人怒目横眉,暴喝:“站住!你上第三辆马车。” “还是祖母通情达理。” 赵暮鸢敷衍地应了一声,便朝第三辆马车的方向走去。 她走后,老夫人剜了崔湘琳一眼,呵斥道:“就会这些小伎俩,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母亲教训得是。”崔湘琳抿了抿嘴,脸色苍白。 老夫人压低了声音,不停训斥,“你好歹也是世家出身,骨子里却如此小家子气。” “以前,睿京城众所周知的杨府二小姐是雨菲,现在那贱丫头要替嫁过去,我们得让她在众人面前露脸,当众坐实她二小姐的身份。” “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如若被人抓住错处,便是欺君之罪。” “时刻谨记,一切以尚书府荣耀为重。” 喋喋不休的话语,崔湘琳一句不敢反驳,默默低着头,“母亲教训得是。” 赵暮鸢动用内力,将两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这就是她们今日的目的。 真是煞费苦心,有意思! 当赵暮鸢进到第三辆马车时,里面的三个人都用惊讶的目光看着她。 她努力回忆着杨金对杨府众人的描述,很快就猜到了她们的身份。 二姨娘徐妍,四姨娘范秀蓉和她的女儿杨千慧。 “见过二小姐。”二姨娘徐妍、四姨娘范秀蓉微微颔首。 赵暮鸢喟叹道:“不必多礼,想必二位姨娘也知道,我是怎么当上这个嫡小姐的。” “既然老爷已经抬清漪姐姐为平妻,您就是堂堂正正的嫡小姐,” 四姨娘说完,温柔地握住身边女儿的手,“千慧,快见过你二姐姐。” “她二姐姐,不是,不是。”杨千慧语无伦次。 四姨娘眉眼染上了一丝伤感,“二小姐见谅,慧儿小时候生了一场病,落下病根。十三岁了,心智却如稚童。” 赵暮鸢柔声道:“没关系,四妹妹大概是跟我不熟。” “二姨娘,怎么没见到大姐姐?”她忽然想起,二姨娘徐妍生有长女,杨卿卿。 闻言,二姨娘一脸的无奈,“她啊,一个多月没归家了,从小就喜欢到处乱跑。” 赵暮鸢浅浅一笑,“大姐姐似乎与一般深闺女子不同。” “卿卿性子野,老夫人又瞧不上庶出的女儿,便由着她去。” “我想,对祖母来说,府里的女儿可能只剩有用和无用之分。” 二位姨娘沉默不语,大概这也是她们心中所想。 一个时辰后,杨府一行人到达了霞光寺。 深山古寺,充满了古朴庄严的气息。 寺庙四周环绕着茂密的森林,山间溪流潺潺流淌。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道道光影,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 当赵暮鸢走下马车,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总算明白老夫人为何会选在这里让她露脸了。 看这阵势,估计睿京大家族的女眷全都来了。 与她同时,另一辆马车中也下来一人,微笑着朝她叮嘱。 “二妹妹,你应是头一次参加法会,若有什么不明白之处,尽可问我。” 原来是杨继安的夫人,三公主南希媛。 赵暮鸢前不久才知道,这三公主的母妃,明妃娘娘。 竟是二十几年前,姜胤国送来南睿和亲的玉颜公主,赵卿玉。 南希媛,算是她的表姐。 她点了点头,浅笑道:“那便多谢公主了。” 和谐的氛围总是会被不长眼的人打破。 老夫人出言警告,“杨雪音,今日了语大师亲临法会,来的人有世家大族,也有皇室宗亲。” “你可别到处乱走,给尚书府丢脸。” 闻言,赵暮鸢冷笑一声,“祖母说笑了,谁会想到堂堂户部尚书府,居然还有一个乡野长大的女儿。” 见老夫人面色越发阴沉,她又道:“祖母,您还是离我远些,这样旁人只会以为我不过是个普通人家的小姐,牵连不到尚书府的声誉。” “你——”老夫人怒目而视。 赵暮鸢扫视了一下杨府众人,“善意”地提醒,“祖母,注意身体,我还没有被您烧死,祖母怎么可以先我而去?” “休得胡言,我没——” 就在二人剑拔弩张的时候,一道惊呼声突然从远方响起,打断了她们。 “哎呀,杨老夫人,这便是你家那一直未曾露面的二丫头吧。” 只见一群贵妇人缓缓走了过来,为首的正是莱阳侯夫人。 她的目光在赵暮鸢身上扫来扫去,“明眸善睐、风姿绰约,这通身气度,真真是个美人,杨老夫人好福气。” 老夫人见有人牵头议论起来,顿时大喜,“莱阳侯夫人谬赞了,不过是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罢了。” 没一会儿,一群人就把老夫人给围住了,纷纷表示祝贺。 “听说这丫头,月底便要同暝王殿下成婚了,恭喜杨老夫人。” “那可是陛下赐婚,恭喜恭喜。” “尚书府马上就要出一位王妃了。” …… 赵暮鸢则趁人不注意,带着花落溜出了人群,往一片竹林深处走去。 “我们往僻静之处走走看。” 轻柔的微风掠过翠绿的竹林,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哗哗声。 没走多远,她们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花落低声询问,“姑娘,竹林中的老鼠,我们该怎么处理?” 赵暮鸢望了一眼竹林深处,“我们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往前走。” “会是冲着我们来的吗?” “如果是,那最好。”赵暮鸢勾唇道。 然而,直到她们走到竹林另一端,仍风平浪静。 花落微微瞥向竹林方向,“看来目标不是我们。” “可惜了,我们这弱不禁风的样子,又远离人群,怎么看都是动手良机。”赵暮鸢惋惜地摊了摊手。 “……”弱不禁风?花落无奈地望向自家姑娘,“姑娘,我们回大殿去拜拜吧,求个万事如愿。” 赵暮鸢闻言,怅然若失,“花落,佛祖才不会搭理我。” “佛家讲究一念放下,万般自在。” “我的心愿太过沉重,佛,渡不动我!” 花落见她落寞的样子,自知失言,宽慰道:“那我去拜拜,求佛祖保佑姑娘,所念皆如愿。” 所念皆如愿? 赵暮鸢摇摇头,世间事,哪能皆如愿。 但她不愿拂了花落的好意,“那回去吧。”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原路返回。 就在这时,前方的竹林之中,传出了打斗的声音。 花落伸手搭在了腰间的刀上,“姑娘,看来是刚才藏在竹林中的人出手了。” 赵暮鸢察觉到,竹林中有不少人正在围攻一人,轻声道:“你过去看看,见机行事,安全为重。” “是。”花落应了一声,身形一闪,消失在了竹林之中。 片刻之后,她拎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回来,将人丢在了地上,“姑娘,刚捡的。 少年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来,“哎哎哎,你个姑娘家,下手怎么这么重?你知道小爷是谁吗?” 第16章 还有十四年的时间,够了 花落冷冷道:“闭嘴。” 少年立刻收了声,眼中充满了敌意。 “花落,看来这位小公子想死,你为何要救他?” “佛门净土,埋伏暗杀,对方想来也不是善类。”花落解释道。 赵暮鸢斜了一眼嚣张的少年,故意提高了声音,“看他这样子,不太想被你救,扔回去吧。” “是。”花落一把将人提了起来,就要离开。 少年惊慌地吼道:“慢着,慢着,你们是何人,知道我是谁吗?” 赵暮鸢眉心蹙了蹙,“我们不知道,也不用知道,反正很快你就要去见阎王爷了,是谁不重要。” “我乃当朝皇后的侄子,右相的孙子,韩明之。我告诉你们——” 瞧着少年张狂的模样,花落再次将他重重地丢在地上,“你想告诉我们什么?” 韩明之顿感不妙,这两人知晓了他的身份,也完全不害怕,看来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立即改口,“我告诉你们——救了小爷,韩家必有重谢,必有重谢……” “少说话,才能活得久,跟上吧。”赵暮鸢说完,转身往大殿方向走去。 “明白,明白。”韩明之连忙欣喜地点头,跟在了两人身后。 花落忽然开口,“你这么弱,以后出门多带些人。” “是是是,这位姐姐说得对。”韩明之笑着附和。 姐姐! 听到这两个字,花落的心猛地一跳。 她放缓了脚步,走在了赵暮鸢和韩明之身后。 赵暮鸢注意到了她的异常,疑惑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心道,花落今日很反常。 待他们回到大殿侧门时。 韩明之的哥哥韩立意便寻了上来,“明之,你跑去哪儿了?娘到处找你。” 见到大哥,韩明之兴奋地说着自己的见闻。 “大哥,听说霞光寺的竹海乃是一绝,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闻言,韩立意絮絮叨叨地训着他。 “你自己去赏竹海了?一个人去有多危险?你怎么也不带个人?你知不知道娘和我有多担心……” “大哥,大哥……”韩明之努力朝他使眼色,“大哥,你倒是给我留点面子啊。” 韩立意这才注意到弟弟身边有两个陌生女子。 他眼底闪过一丝诧色,这是谁家小姐,以前从未见过。 看举止,不像是平民女子。 “这两位姑娘是?” 韩明之心有余悸地道:“大哥,你不知道,刚才我在竹林内遇到刺客,多亏了这两位姐姐。” “如果没有她们,大哥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你最乖的弟弟了。” 他话音刚落,韩立意便拉着他左看右看,确认他无事。 “刺客?怎么会有刺客?他们为何要杀你?你有没有伤着?” 面对这一连串的问题,韩明之茫然道:“我也不知道。” 韩立意摸了摸他的头,安慰:“待回府,一定要告知爷爷和父亲,请他们替你做主。” 然后朝赵暮鸢方向鞠了一躬,“多谢两位姑娘救了明之。” 韩明之也学着兄长,“多谢两位姐姐。” “路过而已。”赵暮鸢随意道。 “不知道姑娘如何称呼?家住何处?改日定携礼登门致谢。”韩立意问道。 “无妨,举手之劳而已,韩大公子登门恐有不便。” 赵暮鸢一口回绝,转身往寺外走去。 没走出几步,杨继年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杨雪音,你给我站住!” “你刚才跑哪去了?祖母派人四处寻你。” 赵暮鸢脚步未停,继续往前走,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杨继年拦住了她的去路,怒喝一声,“死丫头,你居然敢无视我。” “祖母派人到处寻不到你,你不会是在无人的角落与人私会吧?” 他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吸引了周围许多人的的目光。 轰嘭—— 花落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他整个人眼前发黑,摸着腹部,怒不可遏,“啊啊啊……你这个贱奴,竟然敢对我动手。” “杨雪音,你这是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 他的话音刚落,花落又补了一脚。 赵暮鸢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作为妹妹,我有责任劝诫二哥,做个好人。” “你找死,你给我等着。”杨继年指着赵暮鸢,恶狠狠地威胁道。 然后,生怕花落再揍自己一顿,快步朝着殿内跑去。 周围看热闹的人,面面相觑,不敢多说什么,悄悄散开了。 韩明之打量着赵暮鸢和花落,“原来姐姐是杨府二小姐。” “杨二小姐,刚才为何不向二公子说明事情原委?”韩立意不解道。 “若要人证,我和明之可以——” 赵暮鸢直接出言打断了他,“韩公子,你逾矩了!” 不知道他是真谦谦公子,还是,就单纯的愚蠢。 韩立意也不恼,继续道:“杨二小姐,在下只是觉得,兄妹之间有什么误会,说开便是,何必下此重手?” “韩公子熟读圣贤书,应该明白,未经他人事,莫论他人非的道理。所以,还请慎言,否则我家花落会忍不住再揍一次人。” 赵暮鸢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出了寺庙,真是晦气。 韩明之注视着赵暮鸢和花落的背影,眼中满是敬佩之色,“大哥,这两个姐姐好霸气!” 对自己这个天真的弟弟,韩立意也是无可奈何。 “明之,杨二小姐不日便是暝王妃,你切勿忘了我们是太子的母家。” “暝王妃怎么了,那不是太子表哥的弟妹吗?”韩明之不太明白。 韩立意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他这个弟弟,就是被保护得太好了。 不知如今朝局风起云涌,波谲云诡。 霞光寺外。 赵暮鸢和花落重新坐回了马车之中,等着杨府的人礼佛结束。 赵暮鸢看出花落有心事,试探问道:“花落,刚在竹林,你怎么了?” “姑娘,我没事。”花落不知该怎么说。 赵暮鸢轻拍她的手背,声音轻柔,“别骗我,你对韩明之的态度,我从没见过你那样。” 花落眼眶微红道:“姑娘,我只是看到他,便想起了我弟弟。” “弟弟跟他一样,很怕疼,会看眼色,会卖乖……” “若是弟弟还活着,应该也是他这般年纪了。” “我在想,他是不是也会那样跟在我身后,不停地叨叨着‘姐姐说得对,姐姐等等我,姐姐好厉害’之类的话。” 她说完,已是泪流满面。 赵暮鸢紧紧握住她的手,想给她一丝安慰,“花落,等南睿的事情结束,我陪你一起去报仇,可好?” 她还记得第一次遇见花落的情景,整个村子被屠戮一空。 只剩下年幼的她,一个人躺在草堆里,双眼无神,静静等待着死亡来临。 那一幕,让她想起了六岁时的自己,便带她回了天陨山。 “姑娘,您说我还能找到仇人吗?”花落迷茫地开口。 “一定可以的,你这些年苦练武功,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亲自手刃他们吗?” 花落沮丧地垂下头,“可我连他们是何人,在哪里,都不知道,也不明白他们为何要屠村。” “花落,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定陪你报这屠村之仇,无论他们是谁,藏到了哪里,我都陪你把他们揪出来。”赵暮鸢郑重地承诺着。 花落回握住她的手,严肃道:“那为了我,姑娘可得保重自己,活得长长久久。” “一定。” 赵暮鸢心想,还有十四年的时间,够了。 她们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不再有任何言语。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剩下她们的呼吸声。 直到,两个不速之客来到了马车旁。 第17章 爱慕暝王的金妍儿 “杨二小姐,我家小姐要见你。”一人朝马车内高喊道,声音中透着一股高傲。 花落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从马车里跳了下来,寒声道:“我家小姐正在小睡,不便见客。” 来人充耳不闻,“我家小姐,是暝王麾下威武将军之女,金妍儿,想见杨二小姐一面。” “我家小姐,不见客。”花落又重复了一次。 那人却不肯罢休,又提高了声音,“我们这么大声,杨二小姐应该醒了,请下车一见。” “冬梨,不得无礼。”金妍儿呵斥了一声。 赵暮鸢懒洋洋地掀开了车帘,“找我何事?” 金妍儿嫣然一笑,声音温柔,“杨二小姐,是妍儿唐突了。” “我与暝王殿下青梅竹马,王爷对我很好,所以,我想来见见他未来的王妃。” 赵暮鸢审视着金妍儿,心道,真是有趣! 嘴上说着来见见未来的暝王妃,实则像是来示威的。 “那金小姐看完了吗?” 金妍儿一怔,显然是没有料到赵暮鸢会这么说。 “今日一见,杨二小姐果然和王爷一样,与众不同。” 金妍儿想要试探一下赵暮鸢的态度,毕竟暝王凶名在外。 “当然,不然英明神武的陛下,怎会赐婚?”赵暮鸢施施然道。 金妍儿见她得意的样子,心中生恨,但脸上仍带着笑意。 “王爷勇冠三军,以铁血手腕,威慑西荣国多年。” “想来也只有像杨二小姐这般特别的女子,才能与之相配。” “的确如此。”赵暮鸢勾唇一笑。 金妍儿心中暗忖,这杨二小姐真是一点都不走寻常路。 她心有不甘,“妍儿今日见到杨二小姐,实在是为王爷高兴。” “杨二小姐聪明伶俐,日后定能好好教导世子殿下。毕竟世子才五岁,正是需要母妃教导的时候。” 赵暮鸢听着她先是暗指暝王凶残,现在又强调暝王府已有世子,拿个孩子做文章,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那我替王爷多谢金小姐如此热心。” 金妍儿听到“替王爷”三个字,面色一沉,“我和王爷之间,不必言谢。” “那我代世子多谢金小姐了。” “杨二小姐与世子有这般母子缘分,真是有福气。”金妍儿皮笑肉不笑。 母子?听着金妍儿的嘲弄,赵暮鸢莞尔一笑。 “金小姐倾国倾城,又如此善解人意,将来定然也能寻到个有孩子的好夫家,福运加身。” “免去生子时,去那鬼门关走上一遭。” 冬梨一听,顿时大怒,“杨二小姐,我家小姐好心好意来看你,你怎能这般说话?” 赵暮鸢一脸认真地询问,“你家小姐提起暝王世子,难道不是在恭喜我,一进门就有这么大的儿子吗?” 金妍儿咬了咬牙,低声道:“妍儿多谢杨二小姐。” “不必客气!金小姐无事,我便继续小憩去了。” 赵暮鸢话落,直接放下车帘,坐回了车内,不再理会两人。 “小姐——”冬梨有些不甘心。 “回吧!”金妍儿暗想,今日只是来试探一下。 这杨雪音真是难缠,像团棉花,看来以后得多下些功夫。 待她们走远,花落好奇地问道:“姑娘,这金小姐难道对暝王有意?” “应该是,就是不知道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还是圣旨赐婚,断人姻缘。” “她刚提到的暝王府世子,姑娘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花落吞吞吐吐道:“如果,万一,杨姑娘被杀一事和暝王有关,姑娘——” “我会亲手杀了他!”赵暮鸢打断了她的话,冷声道。 话落,她身子往马车厢壁一靠,抬头看向车顶,眸色柔和了几分。 “至于小世子,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大人的事,与他无关。” “姑娘,您真的答应了暝王——” 赵暮鸢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有人来了。” 日暮时分。 随着法会结束,各家陆陆续续离开了霞光寺,杨府众人也回到了马车上。 “二小姐,老夫人让您过去一趟。”花嬷嬷阴狠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赵暮鸢声音慵懒,“何事?” “老奴不知,作为晚辈,二小姐还是莫要让老夫人久等。” 赵暮鸢暗念道,这老嬷嬷定是记恨着上次祠堂失火,连累她的事情。 她下了马车,往老夫人的车上走去。 一进马车,便看到她和崔湘琳正一脸不满瞪着她。 “祖母,找我何事?” 老夫人怒斥:“你为何纵容奴婢把年儿打成那样?” “祖母,我这不是为我们尚书府着想吗?”赵暮鸢一脸认真。 “为了尚书府?” 赵暮鸢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是啊,祖母,二哥在众人面前,大声宣称我在寺里和人私会。” “祖母,您想想看,这话若是传到陛下耳朵里,丢了皇家脸面,陛下会怎么想?” 老夫人闻言,狠狠地瞪了崔湘琳一眼,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崔湘琳很是心痛,小声抽泣着。 “怎么说他也是你的二哥,你怎么下得去手?年儿这几天恐怕都出不了门了。” 赵暮鸢一脸诚恳地回答,“母亲,当时围了许多人,其中包括右相府的两位公子。” “若是不下狠手,别人定会议论我尚书府家教不严,自家兄长居然诬陷妹妹与人私会。” “更何况,还是在佛门净地,这要是传出去,我们尚书府的脸面往哪搁?” “……”崔湘琳哑口无言。 听完她的话,老夫人越想越烦躁,白了她一眼,厉声道:“你真是到哪都不安生,滚下去,回府后,不许出门。” 赵暮鸢直接无视她,直接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没人教养的野丫头。”崔湘琳对她的无礼很是鄙夷。 老夫人剜了她一眼,满脸嫌弃,“闭嘴吧,老二有你教养,为何还是学不聪明?” “大庭广众之下,拿自家妹妹清誉说事。若是传到宫中,尚书府岂不是要被扣上一顶管教不严的帽子?” 崔湘琳连忙低下头,“母亲说得是。” “哼——不成器的东西,杨雪音出嫁之前,老二就让他在自己院里待着吧。” 老夫人真是怕了这对蠢笨的母子。 崔湘琳着急道:“母亲,万万不可,青禾长公主十日后要在南郊别院内举办茶会,邀请各大世家的子弟前去赴宴。” “我们雨菲、年儿也在其中,帖子早就送来了。若是不去,恐有不敬之嫌。” “就说他身体不适。”老夫人没好气道。 崔湘琳脸色一白,急忙劝解,“母亲,瑞王殿下与长公主关系亲厚,他必会到场。” “年儿入职吏部一事,还是要让雨菲带着他,再去求求瑞王才行。” 想到瑞王,老夫人最终松了口,让他们多接触接触也好,有利于稳固关系。 “那就禁足到茶会当天,告诉他,不要再去招惹杨雪音。” 崔湘琳松了一口气,“是,母亲,儿媳一定看好他。” 茶会当日,琴扶院内。 赵暮鸢从霞光寺回来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来打扰她。 她有了足够的时间研究南睿朝局,耳根也终于清净了一段时间。 此时的她,正闭着眼睛,聆听着青弦的琴声。 余姑姑则在旁边替她绣着盖头。 按照南睿的习俗,女子出嫁的时候,盖头都是由新娘亲手缝制的。 然而,这十年来,她一直在学的,都是如何自保,如何杀敌。 刺绣对她来说,太过困难。 余姑姑偷偷看了一眼她,“小姐,这盖头,可是女子成亲最重要的东西,您要不学一下,自己绣一些?” “坏了规矩,可不吉利。” 赵暮鸢睁开眼,仔细打量着余姑姑手里的盖头,绣工精湛,栩栩如生。 柔声道:“姑姑,你待雪音姐姐如亲生,要是她出嫁的盖头是你亲手缝制的,她一定会开心的。” 话音刚落,便勾起了余姑姑脑海中,关于那个温柔恬静的小姐的记忆。 她的眼睛顿时就红了,认真道:“是,奴婢一定替小姐绣好。” 青弦眼含泪光,安慰她,“您别难过,我们小姐已经有一个敬重她,疼爱她的郎君。” “若是她还活着,一定会是一个幸福的新娘。” “青弦,雪音小姐心悦的男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余姑姑忍不住好奇。 第18章 绿叶衬红花 青弦想了想,认真回答,“他很好,长相俊俏,武艺高强,最主要是待小姐极好。” “鸢儿小姐也见过他吗?” 赵暮鸢想起那个厚脸皮的人,笑容暖了几分。 她柔声道:“见过,他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雪音姐姐,把所有的套路都用在了我身上。” 闻言,花落勾了勾唇角,“姑娘,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人能欺负到你。” “要不是看在雪音姐姐面子上,我怎么可能输给他?”赵暮鸢不忿道。 青弦猛点头,一本正经附和,“对对对,鸢儿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赵暮鸢无话可说。 回想起以前的事情,青弦温声道:“花落姐姐,你有所不知,以前林公子和鸢儿小姐斗智斗勇的时候,小姐总是夹在中间,十分头疼。” 花落打趣道:“可想而知,真是难为杨姑娘了。” 几句调侃,驱散了悲伤的气氛。 就在这时。 院门外传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老奴前来拜见二小姐。” “花落,去带她进来。” 不多时,花落带着一名老嬷嬷走了进来。 赵暮鸢问:“你是哪个院中的?” “回二小姐,老奴是老夫人身边的许嬷嬷。”许嬷嬷怯生生道。 赵暮鸢听杨金说过,虽然都是老夫人院里的人,但许嬷嬷不同于花嬷嬷,她心软而胆小。 “找我何事?” “回二小姐,老夫人命老奴来传话,长公主府送来帖子,邀您今日去南郊别院参加茶会。” 茶会? 赵暮鸢很想知道,能让老夫人愿意放她出门的,到底是什么样的茶会。 “去回禀祖母,我会去的,希望这次尚书府有银子置办马车。” “老奴告退。”许嬷嬷说完,飞快地退了下去。 赵暮鸢嘴角掠过一丝嘲笑,“茶会当天才送来请帖,看来,来者不善。” “小姐,您真的要去吗?”青弦有些担心。 “当然要去,荒郊野岭,岂不是个动手的好地方。” 赵暮鸢一直在等凶手再次下手,可迟迟不见动静。 只是,长公主怎么会给她发请柬? 她向余姑姑询问,“这位长公主是什么人?” “小姐,长公主,名南青禾,是当今陛下的亲姐姐。” “不知她为何会突然邀请我?” 余姑姑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或许是因为暝王。” “暝王?跟我有什么关系?”赵暮鸢更加疑惑了。 虽然不知真假,但是余姑姑还是说出了陈年旧事。 “五年前,长公主府的二公子和暝王一起在边关御敌,后来战死沙场。” “坊间传闻他是因暝王而死,从那之后,长公主就对暝王怀恨在心。” “原来是这样。”赵暮鸢扶额,又是皇室是非。 真是避无可避。 不知茶会上,这位长公主又会怎样牵连无辜。 待她们说完。 花落轻声道:“姑娘,四姨娘也来了,还带着四小姐,就在院外候着。” 今天的院子真是热闹。 赵暮鸢感叹,“去请她们进来吧。” 不消片刻,四姨娘便拉着杨千慧,缓缓走到她的面前,“见过二小姐。” “四姨娘,不必多礼,以后叫我雪音就行。” “好,雪音小姐。”四姨娘娇笑道。 “不知四姨娘来我这儿,所为何事?” 四姨娘面露难色,“雪音小姐,雨菲小姐今日要带着千慧,一同前往长公主的别院赴宴。” “千慧这孩子心智有缺,姨娘担心她在外面被人欺负,还请雪音小姐照拂一二。” “四姨娘,这话你应该和三妹妹说。毕竟,我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茶会。” 赵暮鸢实话实说。 今日茶会,她肯定不得安宁。 听到她婉言拒绝,四姨娘不死心地继续道:“雪音小姐冰雪聪明,岂会看不出雨菲小姐的用意,她带上千慧,无非是为了绿叶衬红花罢了。” 赵暮鸢心道,这四姨娘,真是心思剔透之人。 她故作不知,“四姨娘何意?” 四姨娘垂眸,低落道:“雪音小姐有所不知,所谓的茶会,其实就是那些公子小姐们,展现自己才华的地方。” “届时,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必然免不了较量一番,雨菲小姐才情无双,而我的千慧……” 她没有明说,但赵暮鸢能猜到那种场面。 见杨千慧往娘亲背后缩了缩,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是个可怜的孩子,她冷声道:“千慧这样怕生,怎能出现在那种场合?” 四姨娘眉眼流露出一丝伤感,“唉,雨菲小姐总说,让千慧多出去见见世面,有利于她的成长,老夫人也就默许了。” 赵暮鸢见推脱不掉,无奈道:“我只能说,我尽力。” 她话音刚落,四姨娘顿时喜上眉梢,“多谢雪音小姐!那姨娘就不叨扰了,雪音小姐若有事,尽可来飞花院寻我。” 言罢,她施了一礼,便带着杨千慧,往院外走去。 倏然,杨千慧跑了回来,像是做了很大决定一般,朝赵暮鸢深深鞠了一躬。 “多谢姐姐。” 她奶声奶气地说完,然后又飞跑着追上四姨娘。 赵暮鸢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她明明心里害怕,却还是硬着头皮来致谢。 杨雨菲到底对她做过什么? 正午时分,日头正盛。 赵暮鸢缓步从杨府中走了出来,她身着一袭浅绿色的长裙,头发简单用两根发簪挽起。 没有繁杂的装饰,整个人看起来淡雅如仙,自有一股清新脱俗的气质。 杨继年瞥了她一眼,却觉得她像个衣着寒酸的乞丐,不屑道:“杨雪音,你这身打扮,像是去赴宴的吗?” 赵暮鸢抬眸望向他,一袭红袍,腰间缠着奢华的腰带,冷笑一声。 “不然呢?要像你这样,穿得跟个花孔雀似的,与百花争艳吗?” 杨继年强忍怒气,“长公主盛情相邀,你却如此随性,若是被扣上不敬的罪名,莫要把我们也拖下水。” “你管好自己就行。” 赵暮鸢丢下这句话,便和花落一起,走向了后面的一辆马车。 杨继年恶狠狠地盯着她的背影,“我看你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杨雨菲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柔声道:“二哥,别气坏了身子,走,我们也上车吧。” “妹妹,你放心,杨雪音对你的所作所为,二哥一定会百倍奉还。” “我定要让她一入暝王府就被休弃,甚至——”杨继年没有继续说下去。 第19章 就是无才又如何? 闻言,杨雨菲轻声劝解道:“二哥,我们好歹是姐妹,我看还是算了。” “她算什么东西,也配和你做姐妹。”杨继年怒声反驳。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落入了赵暮鸢和花落的耳中。 花落挑帘看向他们的马车,“姑娘,看来他们快要动手了。” 赵暮鸢目光一寒,冷冷道:“或许还是用最龌龊的手段。” “姑娘,他们不是还需要您代替杨雨菲,嫁进暝王府吗?万一出了什么事,赐婚怎么办?” 赵暮鸢却很明白,鄙夷道:“到时候不检点的是我,该死的也是我,尚书府最多受一个教女不严的罪名。” “老夫人不是最重视尚书府声誉吗?”花落不解。 “可她的乖孙们,就不这么想。”赵暮鸢想着杨府这些人的言行,心里一片悲凉。 雪音姐姐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有这样一群阴险恶毒的家人。 忽然,她想起杨千慧,既然答应了四姨娘,便会尽力照拂。 “花落,后面那辆车是杨千慧的?” “应该是,方才那辆马车旁边候着的人,就是她的侍女,小鱼。” 赵暮鸢讥讽道:“这种炫耀才情的聚会,杨雨菲却总带上一个心智不全的孩子,真是有贵女风范。” “谁说不是呢。”花落也十分鄙夷,这些深宅手段,真是污秽不堪。 一个时辰后。 当赵暮鸢一行来到南郊别院时,这里已经聚集了许多世家子弟。 花落担心会出什么意外,压低了嗓音,“姑娘,来的人很多,不知他们会如何下手?” “静观其变。”赵暮鸢不紧不慢地开口。 杨雨菲走上前,挽住她的手臂,娇笑道:“二姐姐,你第一次来,随我们一道进去吧。” 赵暮鸢抽回了手,“带路吧,我跟在后面。” 然后转身朝小鱼交代,“牵好四妹妹,跟上。” “是,二小姐。” 一路上,几道挑逗的眼神没有逃过赵暮鸢的眼睛,令她感到一阵恶心。 不久之后,赵暮鸢和杨千慧跟着杨雨菲坐在了女宾席上。 “杨二小姐,我们又见面了。”金妍儿喊了一声,似乎是在提醒大家,未来暝王妃来了。 赵暮鸢故作不解地问:“你是?” “杨二小姐真健忘。” 赵暮鸢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我记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和暝王一起长大,暝王对你很好,但却没能成为暝王妃的金小姐。” 噗嗤—— 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金妍儿脸色一变,再也无法保持自己的淑女风范。 赵暮鸢低头整理着裙摆,悠然道:“金小姐有何指教?” 金妍儿还未回答,又有一人开口,“想必这位便是杨府二小姐了。” 赵暮鸢疑惑地望向对面朝她说话的女子,“你是?” “我叫韩静,是右相的孙女,多谢杨二小姐日前救了我弟弟明之。”韩静微笑着朝她施了一礼。 竟然是韩明之的姐姐,她的笑容里充满了温暖和善意,声音轻柔细腻。 赵暮鸢回了一礼,“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二姐姐,你什么时候私下见过韩小公子?”杨雨菲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韩静。 赵暮鸢淡笑一声,“你可以问问韩小姐。” “杨三小姐,未免管得太宽了。” 韩静不悦地望着杨雨菲,内宅争斗,妄想扯上我韩家之人。 杨雨菲眼眶泛红,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韩小姐,我只是有些好奇。” “二姐姐这些年都呆在老宅,最近才来的睿京,何时救过韩小公子?” 韩静正欲开口,却见一群人从远处走了过来,顿时不再言语。 “长公主到,瑞王殿下到——” 众人连忙跪下行礼,“参见长公主、瑞王殿下。” 长公主南青禾扫视了一下众人,语气中尽显威严,“平身!” “谢长公主,谢瑞王殿下。” 赵暮鸢望向主座方向,心道,原来这就是与杨雨菲情比金坚的瑞王殿下,南睿三皇子南承羽。 他俊朗的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 与南暝央身上的冰冷气息截然相反。 而长公主南青禾,身着华丽的衣服,宛若盛开的牡丹,散发着雍容华贵的气息。 南承羽望着眼眶微红的杨雨菲,焦急问道:“雨菲,你这是怎么了?” 杨雨菲低着头,一副很伤心的样子,“回殿下,雨菲无事。” 南承羽抽回视线,嘴角微扬,温声道:“刚才诸位在谈论什么?” “回殿下,刚臣女在感谢杨二小姐救了弟弟明之。”韩静望向赵暮鸢,眼中满是感激之色。 长公主来了兴趣,询问道:“杨二小姐竟还有这等本事?” “回禀长公主,臣女只是一个弱女子,救人的是臣女的护卫。”赵暮鸢觉着她话里有话。 长公主打量了她片刻,厉声道:“你马上就要嫁入皇家,男女有别,该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 话音刚落,她便移开了目光。 “臣女谨记。”赵暮鸢暗想,她这是想坐实自己与外男接触的事啊。 “你便是四弟将要迎娶的王妃吧,果真是蕙质兰心。” 南承羽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声音悦耳。 “瑞王殿下谬赞了。” 说罢,她便自顾自地喝着茶,对周围审视的目光视而不见。 长公主瞥了她一眼,朗声道:“今日邀大家前来品茶,望诸位不要拘谨。” “茶会的头彩,便是这株绿梅。” 她话音刚落,赵暮鸢的目光落在那株绿梅之上。 想起师父最爱的就是梅花,也不知道他们如今可还安好? 韩静察觉到了她眼中的茫然,以为她是对茶会上的事情不了解,便说道:“长公主,杨二小姐是第一次参加茶会,就由臣女来和她讲解一下规则吧。” 长公主点了点头,“准!” “杨二小姐,茶会的规则很简单,诸位可自选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中的一种进行才艺表演,然后由在场人匿名投票,获得票数最多者,便是今日头筹。” “多谢韩小姐。”赵暮鸢对这韩静有些好感。 这种茶会的真正用意并非仅仅是为了品茶闲谈。 更多的是想让那些尚未婚配的世家子女,互相认识一下,为将来可能出现的联姻创造机会。 那邀她来的目的是什么? 她马上就要嫁给暝王了。 金妍儿忽地起身,“长公主,臣女不才,愿第一个来。” “准!” 随后,侍女奉上琴,只见金妍儿娴熟地弹奏着,琴音竟有几分空灵之意,让人沉醉。 赵暮鸢心想,原来这金小姐不止会争风吃醋,琴艺上还是下了些功夫的。 但她却偏偏选择了古琴,看来是冲自己来的。 一曲终了,瑞王抚掌赞叹,“素闻威武将军之女才貌双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多谢殿下。”金妍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羞涩。 接着,她将目光投向赵暮鸢,声音轻柔而带着几分期待。 “妍儿久闻杨二小姐自幼习琴,不知今日,是否有幸听上一曲?” 果然来了。 赵暮鸢淡定道:“金小姐,传闻有误,我不擅琴。” “是妍儿唐突了,只是听闻二小姐的生母是琴姬出身,想着二小姐的琴技,定然不俗。” 听到金妍儿暗指她的身份低微,赵暮鸢心中五味杂陈。 她似乎逃不过这些后宅小女子间的明争暗斗,着实无趣。 感慨道:“素来听闻将军夫人为人豪气,巾帼不让须眉,金小姐似乎也不像母亲。” 金妍儿听出了她话中的嘲讽,眼神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寒光,“妍儿自是比不上母亲,不知杨二小姐可擅长其他的?” 她就不信这个乡野长大,无人教养的尚书府小姐,能有什么才艺。 她就是想让众人知道,杨府二小姐配不上暝王。 赵暮鸢看穿了她的小心思,长叹一声,“实不相瞒,生母故去后,我便被送到了乡下老宅。” “琴棋书画,都不会,诗词歌赋,皆不通!” 第20章 狐朋狗友 众人听罢,皆目瞪口呆,堂堂尚书府的千金,竟然什么都不会。 金妍儿一时语塞,她怎么也想不到,赵暮鸢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爽快地承认自己没什么才艺。 杨雨菲眼看情形不对,忙道:“二姐姐,祖母一直都有派人教授我们,你怎可如此懈怠,辜负了祖母的一番爱护。” “那就当是我愚笨吧。”赵暮鸢的语气有些无奈,像是迫于压力没法直言。 闻言,长公主满眼的轻蔑之色,“杨二小姐,你即将嫁给暝王,以后还是要多学些。” “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太过平庸,可担不起王妃的名头。” “多谢长公主教诲,臣女回去定多多学习。”赵暮鸢垂眸,轻声道。 南承羽的目光在众人之间流转,试图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来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金小姐琴艺卓绝,想必其他诸位也不遑多让,继续吧。” 杨雨菲听到他接二连三称赞金妍儿,心里有一丝不安,“臣女愿献舞一曲。” “准了。”长公主朗声道。 不一会儿。 杨雨菲翩翩起舞,她身着彩衣,舞姿如同流云掠过,轻盈而灵动。 裙摆随风飘扬,宛若仙子踏着花瓣而来。 赵暮鸢若有所思,难道这就是世家贵女的生活? 她不太懂,因为她六岁之后的人生,只有武功和毒术。 若是母后还在,自己是否也会成为这般女子? 只用知道,华服美衣,如意郎君。 一曲舞毕,宴会上的人开始交头接耳: “真不愧为第一贵女,尚书府的小姐的确不俗。” “也就只有雨菲小姐才艺卓绝,你看看那个文墨不通的。” “同样都是尚书府的女儿,差距怎的如此大。” “再看看那个满嘴塞满糕点的四小姐,听说这里有问题。” “这就是嫡庶的差别。” “……” 一声声贬低、嘲笑传入赵暮鸢耳里,她毫不在意,仍自顾自地喝着茶。 杨千慧则放下了手里吃了一半的糕点,一脸惊恐地往她的方向靠了靠。 赵暮鸢拉着她的手,轻声道:“千慧,别怕。” 众人陆陆续续表演着各自的才艺,赵暮鸢无心再看。 趁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茶会上的时候,赵暮鸢借机在别院里转了一圈。 她还特意挑了僻静之处,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直到茶会落幕,一切如常。 深夜,琴扶院。 随着一阵迷烟过后,三道身影跳进了赵暮鸢的房内。 三人看了一眼床幔内的身影,再看看躺在地上的花落,脸上流露出一种难以掩饰的急切。 一人猥琐地率先开口,“崔少,你出价最高,这床上的就归你了。” 被唤作崔少的人不悦道:“表弟要价太狠了,那可是本少最心爱的摆件。” 另外一人搓了搓手,淫笑着。 “你上次不也要了他一匹上好的马吗?嘿嘿……最主要美人难得。” 崔少大笑回应,“有道理,今儿茶会上,远远看着,是个美人。” 他缓缓走到床幔前,脑海中浮现出白天看到的那道倩影,一把将床幔掀了起来。 身后二人伸长了脖子,往前凑了凑,想看清些。 只见崔少缓缓退出床幔,一把闪烁着寒光的长剑抵在了他的喉咙处,逼得他连连后退。 二人正欲上前施救,却被花落出手制住。 三人均是一惊,明明已经用了迷烟,为什么她们还能保持清醒? “白日,就是你们三个,用那种恶心的目光看着我?” 赵暮鸢冰冷的声音,让三人浑身一震。 崔少望着身前的剑,声音都有些颤抖,“二小姐,这是……一场误会。” “是是是,都是误会。”另外二人连忙点头附和。 忽地,花落将一粒药丸塞进了其中一人的嘴里,然后手起刀落,削了他一只手掌。 那人脸色瞬间惨白,五官也变得扭曲,身体蜷缩着,却又叫不出声来。 赵暮鸢坐在床沿,冷眼扫视着另外两人,“现在,还是误会吗?” 两人惊恐至极,急忙跪倒在地,身体微微颤抖,哀求道:“二小姐,饶命,饶命……” 赵暮鸢晃悠着手中的剑,冷声道:“现在,我问,你们答。如果有一句假话,我可不敢保证,你们会缺胳膊……还是少腿。” “不敢,不敢……” 赵暮鸢望向崔少,“你们的身份。” 崔少连忙回答,“本少……哦不,小的是杨夫人的侄儿,崔行。” “他是左相的孙子,顾明。” “后面断手的那个,是兵部左侍郎之子,曹浪。” 说完,他便不敢再抬头。 居然都是高官之子,赵暮鸢继续问道:“谁放你们进来的?” 崔行沉思片刻,回答:“我等三人略通武艺,翻墙而入。” “看来你还挺讲义气,”赵暮鸢讽刺道,然后朝花落投去一个眼神。 花落一刀扎在了曹浪的腿上,他立即晕死了过去。 吓得跪着的二人面如土色。 赵暮鸢提高了声音,寒声道:“我再问一遍,你们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是杨继年,他替我们打点好了府内的人,放我们进来的。”顾明抢着回答。 “继续!”赵暮鸢轻启朱唇。 顾明吞了口唾沫,“前些日子,他传信给我们,说是家里来了个妹妹,姿色绝佳。” “他说,会带去参加长公主茶会,让我们相看,然后……出价。” “他便会安排我们入府,然后……” 赵暮鸢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冷冽的目光让两人打了个寒颤。 “看你们轻车熟路的,以前没少干这种事?” “事后我们都会纳回府里……做妾,她们也是求之不得。”顾明的声音越说越小。 赵暮鸢回想起府门前的那一幕,“杨雨菲是否参与?” “她没有,不过表弟十分疼爱她,只要谁家女儿才名渐起,他都会下手……” 后面的话,崔行没说完,但是赵暮鸢已经猜到。 真是好狠毒的手段。 她继续问道:“都有谁家的小姐?” 崔行、顾明均默然不语。 “是太多了想不起来了?那就挑最近的说。”赵暮鸢讥笑道。 顾明战战兢兢地开口,“大理寺寺正吕阳之女,名字想不起来了,擅舞,半个月前纳入我府。” 崔行接着道:“睿京府知事吴清季之女,吴媛,擅棋,一个月前自尽了。” “那些女子知道是被你们毁了清白吗?” 崔行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不知道,她们入府后,都会想尽办法遮掩失贞之事。” 闻言,赵暮鸢强忍着心中的怒火,“你们觉得这样很有趣吗?” “谁叫她们以前,都心高气傲的……”顾明自知失言,立即闭了嘴,他不敢再惹怒面前的人。 心高气傲也是错吗? 她转动着手中的剑柄,“你们不知道我月底便要同暝王成婚了吗?” “知道,知道……”二人猛点头。 崔行连忙解释,“表弟说,就算暝王发现了,姑母会替我们遮掩。” “说是她疏于管教,不知二小姐,在老宅时便已经与人私定终身。” “然后呢?”赵暮鸢追问道。 崔行埋着头,不敢看向她,“表弟说,以暝王的心狠手辣,他很可能会一怒之下,将二小姐杀了泄愤。” “而且这种事情,想必暝王,不会声张。” 赵暮鸢抚掌冷笑,“真是如意算盘啊,既能遵旨嫁女,又能借刀杀了我,你们给了杨继年什么?” 崔行颤声道:“我给了他……一个价值千金的……珊瑚摆件。” 顾明也赶紧回答,“我给了他一只极其稀有的青头鹦鹉,” “那他呢?”赵暮鸢瞥了一眼地上的曹浪。 顾明抢着答,“是他府上庶出的七妹妹,杨继年惦记好久了。” 闻言,赵暮鸢讥笑出声,“原来这些东西,就可以换走一个妹妹啊。” “二小姐饶命,饶命!” 赵暮鸢望着跪在自己面前,不断磕头的两人,心中一片冰凉。 欺辱女子后,又假意上门求娶。 然后静静她们竭力遮掩,以此为乐。 现在,更是故技重施,想欺辱了她,让她悄无声息地死在暝王府。 她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望向杨继年所在的院落,眼里布满寒霜。 “像你们这种人,根本不配活在世上。但是死,太便宜你们了。” 第21章 三府来人 二人顿感不妙,撒腿往门外跑去,却被花落一掌拍晕在地。 听到他们倒地的声音,赵暮鸢头也不回地吩咐,“花落,用浮生若梦,让他们也尝尝,恐惧的滋味。” “再打断双腿,丢到杨继年的院子里。” 花落心中一惊,这三个家伙,竟然让姑娘用上了浮生若梦。 别看它的名字很美,实际上,却是一种能够将恐惧放大,令人神志混乱,直至死亡的剧毒。 看来这次,姑娘真是气急了。 “另外,让杨金明日一大早,将三人身受重伤的消息透露出去,然后适时引巡城司的人进府。” “姑娘,这是为何?” 赵暮鸢回头扫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三人,声音冰冷,“万一,三家来的人,都知道自己孩子是个什么货色。” “他们选择隐瞒,吃下这个哑巴亏的话,那可就太便宜他们了。” 花落颔首,“姑娘思虑周全。” 赵暮鸢抬眸注视着昏暗的天空,暗想。 不知道杨继年看到三个好友,这般样子躺在自己的院子里,会是什么表情? 不知道几位朝廷栋梁,看到自己的儿子来了一趟尚书府,就成了一个废人,作何感想? 她很期待。 翌日清晨。 随着声声尖叫,杨继年的院子站满了人。 只见几个小厮打扮的人高声喊着,“公子,公子您怎么了?” 然而回应他们的,只有三个男子的哀嚎声。 杨继年的贴身小厮连滚带爬地冲进屋内,“公子,公子,您快出去看看吧。” 被吵醒的杨继年十分不快,“孙虎,你是不是又想挨揍了?大清早的,打扰我睡觉。” “公子,表少爷三人都疯了。” 杨继年没好气道:“他们哪天不疯?” “公子,他们的双腿都被人给打断了,此刻正在院中狂吼乱叫。” 杨继年闻言,猛然坐起身来,“你说什么?打断了腿?” “是啊,公子,您快出去看看吧。” 杨继年飞快地披上了一件外套,大步走了出去。 院子里,崔行,顾明,曹浪三个人都缩成一团,嘴里念念有词。 杨继年心里一惊,他们不是该在杨雪音院子吗?怎么会在这儿?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杨千山、杨继安和左相府的人已经朝院内走来。 “明儿,明儿你怎么了?” 左相顾澜一进院子,便看到了趴在地上的孙子,他快步走到顾明身边,想扶起他。 然而,顾明此时神志已失,发疯似地将他推倒在地。 “相爷!”众人惊恐地跑去扶他。 左相怒吼道:“杨千山,你最好给本相一个解释。” “相爷息怒,容下官询问一下。” 杨千山看向杨继年,正欲开口,便被人从后面撞倒在地。 只见曹浪之父,兵部侍郎曹百飞快步冲进院子,往曹浪身边跑去。 他使劲摇了摇曹浪,“浪儿,浪儿,醒醒。” 可回应他的却是曹浪沙哑的叫声。 他又看了一眼曹浪的断手,怒火中烧,“杨尚书,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曹侍郎,你听我——”杨千山正欲开口。 “兄长,兄长,你慢点,行儿不会有事的。”崔湘琳紧跟着兄长崔铭朗跨入院内。 当望着躺在地上疯狂嚎叫的崔行,崔铭朗咬牙道:“你告诉我,这叫没事?杨千山,崔湘琳,你们今日必须给我说清楚。” 杨千山恭敬地对他行了一礼,“大哥,你先冷静一下,容我询问一番。” “逆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杨继年立刻跪倒在地,匍匐到杨千山脚下,“父亲,孩儿不知啊。” 杨千山一脚踢在杨继年的身上,怒吼道:“你不知?那三位公子,怎会这般模样在你院内?” 不等杨继年答话。 “让开,让开,巡城司公干,闲杂人等让开。” 只见一队军士提着刀冲了进来。 为首的将领跪拜道:“属下魏正,拜见诸位大人!” 杨千山顿时一愣,巡城司怎么来了? “魏将军,为何擅闯本官的府邸?” 魏正不卑不亢,“禀杨尚书,末将等例行巡逻,路遇左相府的小厮,手持相府令牌前来求救。” “说他们公子在尚书府遇险,末将等特来查探。” “魏将军,来得正好,快将这残害我儿的凶犯捉拿归案。”曹侍郎愤怒地指着杨继年。 见状,杨继年紧紧抱着杨千山的大腿,慌忙哀求,“父亲,父亲,救救孩儿。” “你老实交代,他们为何会在你的院中?”杨千山狠狠地瞪了一眼脚边这个废物儿子。 平日里惹是生非也就罢了,居然还给自己带来了如此大的麻烦。 “父亲,孩儿什么都不知道啊,刚小厮来报,孩儿才知道他们几人发狂了。” 崔湘琳见到儿子被吓成这样,心疼不已,“老爷,您吓到年儿了,他还是个孩子啊。” 听到杨继年的回答,左相勃然大怒,“你不知?很好,魏将军,速速将他押到睿京府衙。” 杨千山见势不妙,怒喝一声,“逆子,还不老实交代。” “一定是杨雪音,一定是她。”杨继年慌不择言。 一直插不上话的杨继安疑惑地问道:“跟二妹妹有何关系?” “……”杨继年有口难言。 魏正见他无话可说,便对手下命令道:“来人,将二公子押去睿京府衙。” 杨千山急忙拦住他的下属,“魏将军,此事还未调查清楚,不可如此草率。” 他的举动,瞬间惹怒了左相,怒呵道:“杨千山,你是想包庇自己的儿子不成?” “相爷,下官不敢,只是此事尚未查明。” “查案定案,那是睿京府衙的事情。哼——魏正,将人带走。”左相言毕,甩袖离去。 曹侍郎也出言警告,“杨尚书,下官虽位卑言轻,但此事绝不会就此揭过,睿京府衙恭候大驾。” 崔铭朗眼看人都走了,恨声道:“我现在就回家,请父亲做主,你们最好想清楚,如何跟父亲解释。” 在一片混乱和愤怒的浪潮退去之后,院中恢复了宁静。 崔湘琳抱住杨千山的胳膊,哽咽道:“老爷,这可如何是好?” 杨千山一把将她推开,“你问我,我问谁去?都是你给惯的。” “他平时胡闹也就罢了,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他倒好,胡闹到了家里,害我一下得罪了这么多同僚,让我以后如何在朝中立足?” 被一顿数落后,崔湘琳哭得更厉害了,“无论如何,他都是我们的儿子,老爷,您不能不管他啊。” 杨继安开口安抚,“母亲,二弟现在只是去到了府衙,还未定案,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崔湘琳瞪了他一眼,“你少在这里说风凉话,年儿还是个孩子,他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母亲,二弟都二十有三了,您不能一直这么惯着他。” “你闭嘴,你就是见不得你弟弟好,他可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啊。” 杨千山望着面前哭哭啼啼的女人,一阵烦躁。 “都闭嘴,此事怕是难以善了。” 第22章 对峙公堂 与此同时,琴扶院内。 花落正向赵暮鸢禀报着杨继年院子发生的事,“姑娘,杨继年已经被巡城司抓去睿京府衙了。” 赵暮鸢理了理裙摆,淡定道:“我们准备准备,应该快来了。” “姑娘,杨继年真的会攀咬您吗?” “会,但是他不敢说出真相。”赵暮鸢笃定道。 “为何?” 赵暮鸢勾唇一笑,“刑罚固然可怕,但皇家威严更可怕。” “他要是说出三人入府的真相,只怕会死得更快,他还不至于那么蠢。” 一炷香后。 杨管家快步来到赵暮鸢面前,“二小姐,睿京府来人,传您上堂问话,衙役已在府外等候。” “所为何事?” “老奴不知,他们只说二小姐必须去,否则……” 杨管家偷瞄着她的神色,继续道:“否则他们会亲自入后院,来请小姐。” “那便去吧。”赵暮鸢蒙着面纱,缓步前行,轻纱随风轻轻摇曳。 她的步伐轻盈而又不失稳重,每一步都显得从容不迫。 仿佛是在熟悉的街道上悠闲地闲逛。 当她来到睿京衙门时,杨继年已被用过大刑,浑身上下,血迹斑斑。 左相等人端坐在公堂两侧,目光都停留在她的身上。 “见过几位大人。”赵暮鸢轻声说着,并未行大礼。 随后,她将视线落向府尹戚祥,“不知府尹大人传唤,所为何事?” 戚祥望着她单薄的身躯,语气不禁柔和了几分。 “杨二小姐,昨日,左相府的顾明,兵部左侍郎府的曹浪,还有你的表兄崔行三人,被人重伤,弃于令兄杨继年的院中。这件事,你可知道?” “在来的路上,已听差役说过。” “令兄就杨府伤人案,指控你为凶手,你作何辩解?” 赵暮鸢诧异地看了杨继年一眼,“二哥,你为何要如此冤枉我?” 杨继年气喘吁吁地趴在地上,怒吼:“除了你,还有谁?” 赵暮鸢直视着戚祥,“大人容禀,我来睿京城不过十几日,与诸位公子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要伤他们?” “昨夜你在何处?”戚祥例行询问。 赵暮鸢不假思索地回答,“自是在房中睡觉。” “何人作证?” “婢女、嬷嬷均可作证。” “杨雪音,你撒谎。”杨继年大吼一声,他的动作太大,牵动了伤口,痛得直咬牙。 面对他的怒喝,赵暮鸢眼中带着一丝困惑,“二哥,此言何意?” “昨夜,他们明明就在你的房中。” 赵暮鸢慌张辩解,“二哥慎言,下个月,妹妹我便要嫁入暝王府,这话可不能乱说。” “再者,他们不是倒在你的院中吗?” 她的话音刚落,堂上众人心里俱是一颤,尤其是戚祥。 他先前迫于左相等人的威势,便让人去杨府,将人传了过来。 他怎么忘了,这杨二小姐可是陛下御赐的暝王正妃。 若是那尊杀神追究下来,他这府尹,怕是做到头了。 不,是他的命,到头了。 杨继年狠狠地瞪了赵暮鸢一眼,“定是昨日去参加茶会后,你便心仪他们,故而,约他们深夜私会。” 赵暮鸢无辜地反驳,“我在茶会并未见过他们,如何心仪?” “况且,同时约三人私会,二哥以为,诸位大人昏聩无能吗?” 众人脸色一变。 见状,戚祥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轻声道:“杨二小姐,据本官调查,昨日,三位公子确实参加了茶会。” 赵暮鸢福了福身,轻声道:“大人,茶会上那么多公子,我并未细看,” “我也不知二哥为何会指控我为凶手,但是我有几个疑问。” “杨二小姐但说无妨。”戚祥态度和蔼了不少。 赵暮鸢微微一笑,将心中的疑问一一说了出来,“首先,二哥是如何得知,昨夜他们在我房中?” “其次,尚书府的守卫虽然比不上皇宫内院,但是,想要进府,却也不易。” “三位公子,是如何悄无声息地进入我的房中?” “再者,既然我心仪他们,为何还要伤了他们?”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不日我便是皇家儿媳,尊荣加身,为何非要在大婚前,私会几个世家公子?” 说完,她扫视了一圈堂上众人,眼中没有一丝惧意,“诸位大人觉得呢?” “相爷,您看这……”戚祥为难地询问左相。 左相琢磨了一下赵暮鸢的话,高声质问,“杨继年,你还有何话说?” “相爷,冤枉啊。” “你哪里冤枉?戚大人,我看案子已经很清楚了。”曹侍郎冷声道。 杨继年绝望地爬向杨千山和杨继安方向,“父亲,大哥,你们相信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一定是杨雪音,一定是她。” 杨继安看着趴在地上,胡言乱语的弟弟,无奈道:“二弟,雪音说得没错,她没有理由伤人。” “大哥,她有,她有的。” “她与他们无冤无仇,为何要伤人?”杨千山直视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眼中满是失望之色。 因为这件事,害他一下子把左相、左侍郎、岳父一家全得罪完了。 “……”杨继年一时语塞,有口难辩。 如果说出是自己牵线搭桥,安排人进了杨雪音的院子,那藐视皇家的罪名,他担不起。 曹侍郎没好气地催促,“戚大人,既然杨二公子无法自辩,还请戚大人早做定夺,为我儿讨回公道。” “曹侍郎,此案尚有诸多疑点。”戚祥耐着性子解释。 左相闻言,怒斥他,“戚祥,你身为天子脚下的父母官,怎可如此敷衍了事?” 杨千山见势不妙,赶紧躬身道:“相爷,左侍郎,还请息怒。” “此案尚有疑点,给戚大人一些时日,查明真相。若真是那逆子所为,我杨家绝不姑息。” 崔铭朗手指着他,“杨千山,我看你是想趁这个时间,找个替罪羊吧。” 曹侍郎紧接着大声呵道:“你的儿子是儿子,我们的就不是儿子?这事休想轻易揭过。” 正在几人争执不休的时候。 “太子殿下到——” 一个内侍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第23章 荣耀面前,万物皆舍 南睿太子南昭珏,步履从容地迈入了大堂,每一步都透露着自信与威严。 他的装束华贵至极,身材修长,面容棱角分明,肤色苍白。 双眸透着一丝诡异,像是一条窥视着猎物的毒蛇,让人浑身不舒服。 “参见太子殿下。” “平身!”南昭珏慢条斯理地继续道,“各位都是国之栋梁,何事值得尔等争论不休?” 他的声音十分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戚祥走上前去,朝着他跪下,“启禀太子殿下,昨日,左相府、兵部左侍郎、崔老太师府上的三位公子,被人重伤,弃于杨尚书的二公子院中。” “哦,伤到何种程度?”南昭珏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感波动。 “禀太子殿下,三人均神志失常,双腿尽断。” “可有抓到凶手?” 戚祥如实回答,“家丁均称自家公子昨夜进入杨府后,便再也没有出来过。” “杨二公子辩称杨府二小姐有嫌疑,但查无实据。” 南昭珏不耐烦道:“他们进杨府做什么?” “尚未查到!” 忽地,杨继年指着赵暮鸢,高声道:“太子殿下,凶手一定是杨雪音,一定是她。” 南昭珏的目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落在了赵暮鸢身上,瞬间愣住了。 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子,身着素衣,轻纱遮面,自带一股清冷气质,完全不似其他世家贵女。 尤其那双眸子,冷漠,淡然。 这就是南暝央未来的王妃吗? 真是特别! 赵暮鸢垂下眸,避开了他的目光,语气淡淡,“二哥,无凭无据,莫要冤枉妹妹。” “戚祥,睿京乃天子脚下,现在几个世家公子被人重伤,你定要查个清清楚楚,以安民心。”南昭珏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微臣遵旨!” 清清楚楚?看来太子要保杨继年。 左相等人敢怒不敢言,太子殿下既然发话,他们也不敢继续争辩。 “来人,将杨继年关押候审。”戚祥朝手下吩咐道。 然后,他又朝左相等人深深鞠了一躬。 “各位大人,下官定竭尽全力查清真相,请各位大人给下官一些时日。” “有劳戚大人。”左相等人无奈地回应道。 “无事,便回吧,诸位身为国之栋梁,一言一行,需三思!”南昭珏话落,便转身往府衙外走去。 “恭送太子殿下——” 待看不见太子一行的身影,左相咬牙切齿。 “杨千山,这事没完,别以为有太子殿下撑腰,就想大事化小。” “相爷息怒。”杨千山赔笑道。 左相完全不理会他,冷哼一声,直接甩袖离去。 “戚大人,明日我会再来。”曹侍郎丢下一句话,快步追上了左相。 崔铭朗见左相、曹侍郎两人都已离去,冷声道:“杨千山,父亲叫你明日去见他。” “兄长,此事定是小人构陷。” “你自己去和父亲解释吧。”崔铭朗没好气地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去。 看着怒气冲冲离去的几人,杨继安十分焦急,“父亲,现在如何是好?” 杨千山无力地扶着桌子,“为父再去求求太子殿下吧。” 忽然,他猛地抬起头,狠狠瞪了赵暮鸢一眼,“逆女,都是因为你。” 赵暮鸢眸色一凉,这是在责怪她没有认罪吗? 见过无耻的,却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杨继安挡在赵暮鸢身前,“父亲,这事本就和二妹妹无关。” “她一回到杨府,就发生这样的事,怎会与她无关,真是家门不幸!” 杨千山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杨继安转身安抚道:“二妹妹,你别往心里去,父亲就是太心急了。” “大哥,我并不介意。” 杨继安的行为,令赵暮鸢有些茫然,他似乎在安慰她,刚才又替她辩解。 之前祠堂着火的时候,他更是想冲进去救她。 究竟是本性良善,还是别有用心? 赵暮鸢更倾向于后者,毕竟,毒蛇窝里怎么可能生出一只小白兔。 暝王府。 冥一恭敬地跪在地上,向正在写字的南暝央禀报。 “禀王爷,暗卫来报,三小姐被戚祥传唤去了睿京府衙。” 南暝央继续着手里的动作,淡淡道:“所为何事?” “昨夜左相府的顾明、兵部左侍郎府的曹浪和崔老太师府上的崔行,莫名其妙傻了,还被打断了双腿,丢在杨尚书的二公子院中。” “然后呢?” 冥一答道:“今早三府上门要人,惊动了巡城司,杨二公子便被巡城司押去了睿京府衙。” 南暝央停顿了一下,“为何她会被唤去?” “杨二公子声称是三小姐下的手。” “戚祥,的确老了。”南暝央语气淡然,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冥一心想,这位府尹大人,为人倒挺算正派,就是胆小了点。 “在左相等人的威压下,戚祥险些没扛住。后来太子也去了,暂时保下了杨二公子。” 南暝央讥讽一声,“杨千山是他的银库,他自然要护好。” “王爷,您说是三小姐下的手吗?” “你说呢?”他这未来王妃,真是能给人带来惊喜,那就帮她一把。 “冥一,将他们四人之前的行径散播出去,闹得越大越好。” 冥一忍不住好奇,“王爷,您是想帮助三小姐?” “你话太多了。” “属下告退。”冥一不解地退了下去。 到底是不是? 待冥一离开后,一个身着白袍的男子,自书架后走了出来,戏谑道:“王爷,你这未来王妃是个狠人啊。” 他是南暝央的师父送给他的玩伴,金不吝,从小陪他一起长大。 虽然武功稀松平常,但在商道上,却有着极高的天赋,一直打理着南暝央所有的银钱。 南暝央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瞥了他一眼,“做好你的事。” “王爷,我能提前去看看未来王妃吗?”金不吝对这未来的暝王妃,很是好奇。 南暝央冷声道:“想死的话,可以去。” 金不吝有些不相信,只是去看看,何至于论及生死,“为何,我就偷偷去看一眼,这都不行吗?” “你真是只适合经商。”南暝央摇头叹息。 金不吝双手撑在书桌上,怒视着低头写字的他,“你什么意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在说我蠢。” “要是毁了本王的字,便罚你去冥楼刑房住半月。” 金不吝一听“刑房”两个字,顿时将手收了回来,愤愤地走出书房。 边走边嘟囔着,“真是越长大,越讨厌!” 短短两日,杨继年、崔行、顾明、曹浪四人常用迷烟迷晕女子。 毁其清白后,纳入府中为妾的消息,便在睿京城不胫而走。 一石掀起千层浪,这个消息震惊了睿京民众。 不少得知真相的受害女子及其家人,纷纷将他们告上睿京府衙,一时间民怨沸腾。 整个睿京府衙,都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大街小巷都在传,崔行、顾明、曹浪三人均因罪孽深重,受到了天谴。 接下来,就轮到杨继年了。 尚书府,书房内。 崔湘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杨千山哀求,“老爷,您可一定要救救我们年儿啊。” “救?如何救?他别害死我们就不错了。” 杨继安赶紧将崔湘琳扶了起来,“母亲,二弟的事情,恐怕不好收场。” 崔湘琳一把将他推到一边,“你就是见不得你二弟好,巴不得他死,好狠毒的心。” 尽管如此,杨继安仍试图解释,“母亲,我不是这个意思。” 老夫人闻讯赶了过来,刚跨入院内,正巧看到崔湘琳推杨继安这一幕。 顿时勃然大怒,“崔氏,你在做什么?” “母亲,母亲,您快劝劝老爷,救救年儿啊。” 老夫人眼中寒光一闪,“外面的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自然是假的。”崔湘琳嘴上这么说,但是心虚的眼神出卖了她。 “说实话,难道要我去把他后院那些女人,叫来挨个问吗?” 崔湘琳不敢将实情说出来,“母亲……” “说!”老夫人愤怒到了极点。 “是,是真的。母亲,年儿只是年幼无知,他还是个孩子,求您让老爷救救他。” 老夫人一脚将她踹到一边,“慈母多败儿,你是要害尚书府万劫不复啊。” 她冷着脸,朝身后的嬷嬷下了命令,“送夫人回房,闭门思过。” 嬷嬷们领命,使劲拽着崔湘琳离开。 崔湘琳仍不死心地边走边回头哀求,“老爷,您一定要救救年儿。” 老夫人眉头紧锁,“千山,你打算如何做?” “母亲,现在局势对我们不利,儿子只能去求助太子殿下。” 老夫人略带深意地嘱咐,“记住,一切以尚书府的荣耀为重。” “儿子明白。” 而此时,在幽静的琴扶院中,赵暮鸢正全神贯注地打坐练功。 花落轻声禀报,“姑娘,杨继年他们四个的丑闻,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 “难道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赵暮鸢嘀咕道,她心想,不然不可能这么巧。 “会不会是暝王?” 赵暮鸢沉吟片刻,淡定道:“不管是谁,目的一致便好。” 想到可能是暝王暗中出手,花落小心翼翼地询问,“姑娘,暝王生性残暴,您与他结盟,会不会有危险?” 赵暮鸢望着她谨慎的模样,浅笑一声,“花落,难道有危险的不该是他吗?” 第24章 南睿刑律书,要不要? 杨千山还没来得及去找太子,宫里内侍便来传旨,陛下宣他入宫觐见。 当他踏进勤政殿,就见左相顾澜,兵部左侍郎曹百飞,睿京府尹戚祥。 还有他的岳父,太子太师崔蔼,几人都跪在地上,他也连忙跪了下来。 “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杨千山的话还没说完,一份奏章就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南睿帝南修愤怒地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众人,“万岁?朕看尔等巴不得朕早日殡天。” 他将一叠奏章推到四人身前,“好好看看,这都是些什么?” “一日之内,睿京府衙就接到十几起类似案件。” “陛下息怒!”四人趴跪在地上。 南修一巴掌拍在身前的案几上,“息怒,叫朕怎么息怒?各部的折子,都快把这桌子都给压塌了。” 他继续大吼道:“世人皆呼公道已死,苍天不公!” “难道真要等到百姓都堵到宫门口,让朕主持公道,才能让你们这些国之重臣明白,什么叫以民为重?” 南修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顾相,你来说说,坊间传闻是怎么一回事?” “回陛下,微臣的孙儿自那日在杨府身受重伤,至今神志不清。” 南修又看向崔蔼,“崔卿呢?” “回陛下,微臣的孙儿也是一样。” 曹侍郎生怕被南修点到名字,赶紧补充了一句,“微臣的儿子也是如此。” 南修审视着跪倒在地的众人,心里存疑。 他吩咐道:“来人,传令太医院,每家派出三名太医前去查看。” “遵旨。”传旨太监快步退了出去。 南修将视线停留在杨千山身上,“现在就你家儿子醒着,你来说说坊间传闻是怎么一回事?” 杨千山颤抖着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陛下,微臣实在不知啊。” “你不知?很好!”南修转头朝身边的人下了命令,“张德义,传明岳。” “老奴遵旨。”太监总管张德义躬身应道。 南修望着跪在几人身后,想尽量让自己不被注意到的戚祥。 缓缓道:“戚祥,听说前些日子,将那三个人打成重伤的嫌疑犯已经被抓了起来,可有招供?” 戚祥连忙回禀,“启禀陛下,疑凶确已被抓获,是杨尚书家的二公子,杨继年。” “但他一口咬定,三位公子不是他伤的。至于他们为何会倒在他的院中,他也不知。” “所以,就这样耗着?” 戚祥心中一惊,陛下这是意有所指,他立刻趴跪在地。 “陛下,微臣已在尽力多方查察线索,奈何……” 南修扫了他一眼,为官清廉,爱惜百姓,就是圆滑过头了。 但在这睿京城里做父母官,实属不易。 想到这里,他语气稍微缓和了些,“你要记住,你是这睿京城的父母官。” “微臣谨记。” 忽然,南修想到了长公主提起茶会之事,朝杨千山看去。 厉色道:“杨爱卿,你的二女儿杨雨菲,不是素有睿京第一贵女的美誉吗?” “为何长公主茶会上,她声称自己文墨不通?” 杨千山一听,脸色大变,“回陛下,雨菲是微臣的三女儿。” “朕需要一个解释。”南修眼神冰冷地直视着他。 他的话,令杨千山浑身一个激灵,“回陛下,微臣的二女儿,名杨雪音,自幼为家母所不喜。” “她生母亡故后,微臣便将她送到了乡下老宅。” “此次圣旨赐婚,臣不敢抗旨,才将她接了回来。” 南修质问道:“这么说,还是朕的失误了?” “亲生女儿,只因一句长辈不喜,便送走了?” 闻言,杨千山连忙解释,“陛下,微臣有罪。” “但家母早年为抚养微臣,日子过得孤苦,微臣实在不忍心她再因小辈的事,郁结于心。” 南修冷哼一声,“你倒真是用心良苦。” “微臣有罪。”杨千山惊惧,陛下似乎话里有话。 南修继续道:“朕听闻这杨雪音,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是样样不通。” “堂堂户部尚书府,股肱之臣,就是这么教养子女的?” “陛下,微臣惭愧,虽派了先生前去教导,但小女顽劣,不服管教,十多年来竟毫无寸进。”杨千山懊恼道。 南修望着他狡辩的样子,沉声道:“让她明日进宫一趟,朕要见她。” “微臣遵旨。” 不久之后,殿外响起内侍的声音。 “禀陛下,大理寺卿明岳殿外求见。” “宣!” 明岳快步走入殿内,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陛下!”明岳站起身来问道,“不知陛下唤微臣来,所为何事?” “近日京中传闻,想必你也听说了。” 明岳目光在殿中众人身上扫过,顿时明白陛下说的是什么传闻。 “关于几位公子的传闻,微臣听说了,如今睿京城中早已传遍,百姓都在议论。” “朕命你彻查此事,务必让真相大白于天下,不冤枉一个好人,同时也不能放过一个恶徒。” “陛下,此事牵连甚广,微臣恐——”明岳想着这个案子牵涉的世家公子,眉头微皱。 南修给了四人一个警告的眼神。 厉声道:“如遇阻碍,可便宜行事。凡求情者,干扰查案者,以同罪论处。” 四人急忙低下头,不敢言语。 “微臣遵旨。”明岳心里松了一口气。 “另外,三人被重伤之事,你也查一下,他们必须羁押至大理寺监牢。明岳,朕的意思,你可明白?” “微臣遵旨。”明岳知道,陛下这是要严查辱女案,轻放伤人案。 三人一听要抓人,心头一颤。 左相率先开口,“陛下,老臣的孙儿已神志不清,双腿尽断,入了监牢怕是命不久矣。” “求陛下看在老臣年迈的份上,许他在家医治,随时听候明大人传唤。” 闻言,南修沉声道:“你们也这样想?” “求陛下开恩。”曹侍郎和崔老太师异口同声求情。 南修凝视着趴在地上求情的三位大臣。 寒声道:“戚祥,你来和三位国之肱骨说说。” “按我南睿律,他们的好孙子、好儿子该当何罪?能不能在家养伤?” 戚祥听到自己的名字,身体紧绷,陛下这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啊。 他怯声道:“按我朝律令,当判斩刑,此乃重罪,不可归家。” “三位爱卿,需不需要,朕派人给你们一人送一册《南睿刑律》?” 三人脸色瞬间惨白,“臣等不敢。” 杨千山眼见陛下态度强硬,全身狠狠地一个哆嗦,看来他要早做打算了。 第25章 进宫前的威胁 尚书府。 老夫人听说,皇上将此案交给了大理寺来审查,经受不住打击,倒在了地上。 经过府医一番诊治后,才悠悠转醒。 醒来之后,神情恍惚的她,嘴里反复念叨着,“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杨千山望着气急攻心的母亲,满脸愧疚。 崔湘琳不管这些,她一门心思只想着杨继年。 痛哭道:“老爷,现在可怎么办?陛下把这个案子交给了明岳。” 她的哭声令老夫人骤然清醒,质问道:“都是你教的好儿子,他会害死大家的你知不知道?” “他大哥眼看就要高升,偏偏这个时候出这样的事,你可知这会浪费他多少年的努力?” “母亲,年儿也是您的孙子啊。”崔湘琳泪眼婆娑。 “一个只会拖后腿的孙子罢了,”随后老夫人朝下人命令道,“送夫人出去,老身要休息。” 崔湘琳不死心地拉住杨千山,“老爷,您一定救救年儿!” “此次是陛下亲下旨意,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大理寺一定会尽快定案。” “不过是些贱民,年儿他们能看上她们,是她们的荣幸。” 啪—— 杨千山一记耳光抽在崔湘琳的脸上,将她扇得踉跄了几步。 “都是你把他惯坏了,堂堂太师之女,连‘人言可畏’的道理都不懂吗?” 崔湘琳没想到杨千山居然动手打她,她长这么大,父亲都没打过她。 她大吼道:“杨千山,你居然敢打我?” “带夫人回屋,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来。”杨千山冷漠吩咐。 “杨千山,你不能关着我,我要去救年儿,我的年儿。”崔湘琳一边被拖着走,一边怒吼道。 杨千山无奈地扶额,那是他的儿子,他怎能一点不心疼。 但是,此次陛下态度坚决,容不得任何人求情。 儿子,没了可以再生。 可是圣宠,可关系到尚书府命脉。 傍晚,琴扶院。 赵暮鸢正陪着青弦练琴。 花落风尘仆仆地从院外进来,“姑娘,这个案子交给了大理寺卿,明岳。” “杨继年等人,已经被大理寺的官差押了过去。” “老夫人听说此事,直接气倒了,杨夫人也被关了起来。” 听完她的话,赵暮鸢心头一惊。 居然跳过了睿京府,看来这个皇帝是想要个真相,问道:“明岳此人为官如何?” 花落回答,“传闻此人,公正严明、不畏强权。” “看来这睿京城,就要起风了。”赵暮鸢嘴角微扬。 花落忧心道:“明大人出手,他们四人怕是在劫难逃。可是,姑娘,明大人会不会察觉下毒之事?” 赵暮鸢给了她一记安心的眼神,“二师父的毒,岂是旁人能发现的。” “他们看上去,只会像是受到了上天惩罚,所以神魂缺失,疯了而已。” “都是罪有应得。”花落恨声道。 赵暮鸢觉得,可以适当地添把火了,“花落,去找杨金,让他想办法,将几人挑选受害女子的条件,透露出去。” “尤其是要让睿京府知事吴清季和大理寺寺正吕阳知道。” “就是崔行他们交代的那个两名女子的父亲?”花落询问道。 赵暮鸢点了点头,“对,杨继年他们瞧不上那些位卑言轻的人。” “那就让他们看看,不管在哪里,仇恨的种子,总有一天都会生根发芽。” “而且,杨继年为杨雨菲做了那么多,这般‘兄妹情深’的故事,怎能不让众人一起品鉴?” 闻言,花落大惊,“姑娘,您说,杨雨菲知道这些事吗?” “她可不无辜,你还记得第一次她来院子里吗?”赵暮鸢轻笑一声。 花落回忆了一下,“我们刚来的那天,她好像就来过。” 赵暮鸢继续说着,“没错,她应该是跟着杨继年一起过来的。” “然而,她却先一步进到院子,低声下气地哀求我。” “杨继年对她宠爱有加,不忍心看着她受苦。” “这不,一听我拒绝了她,立刻就冲了上来,为她抱不平。” 花落细思极恐,“她就是想杨继年替她出头?” 赵暮鸢点了点头,鄙夷道:“很显然,她这种女子,总是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满口仁义道德。” “在别人眼中,是那么楚楚可怜、人畜无害。” “然后,总有那么几个自以为是的蠢货,觉得保护了她就像拯救了苍生。” “殊不知,自己也不过是其中一枚棋子而已。” “如果她在杨继年面前哭诉,视妹如命的杨继年,就会像对付我一样,替她扫清其他任何障碍。” 花落听完她的一番话,不寒而栗,“好深的心机!” “不过是有个好哥哥而已,就是不知道,已经没用了的哥哥,在她眼里,又会算什么?”赵暮鸢有些好奇。 花落叹息了一声,“无非就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罢了。” 赵暮鸢认同地点点头,她相信杨雨菲做得出来。 “对了,姑娘,杨管家刚才来传话,说杨千山请您立刻去书房。” 赵暮鸢勾了勾唇角,悠悠道:“不急,我待会儿再去。” “姑娘,莫非他怀疑您与伤人之事有关?” “不必担心,没有证据,他也拿我没办法。再说了,我对他来说,还有用。” 半个时辰后,杨府书房。 杨千山瞥了一眼姗姗来迟的赵暮鸢,满脸怒容,“你架子倒是挺大。” 赵暮鸢没有理会他的讽刺,自顾自地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不知道父亲大人唤我前来,有何指教?” “陛下召你,明日入宫觐见。” “哦,所为何事?”赵暮鸢出声询问。 “陛下听闻你才是杨府二小姐,又知道了你在茶会上的表现,想见见你。” 赵暮鸢轻笑一声,“难道陛下是想看看,我这个不学无术的乡野丫头,能不能配得上他的儿子?” “圣心难测,明日入宫后,规矩些。你应该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赵暮鸢眼中戾气一闪,“父亲大人,这是在威胁我?” “你可以这么认为。” 赵暮鸢直视着杨千山那张虚伪的面容,冷笑道:“父亲大人还是一如既往地技高一筹。” “那三人,可是你下的手?”杨千山冷声质问道。 赵暮鸢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他,“父亲大人觉得呢?” “最好不是你,不然——” 赵暮鸢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不然怎样?杀了我吗?呵呵,我想父亲大人定是不会的。” “您稳居户部尚书之位这么多年,想必什么是赚钱买卖,什么是亏本生意,比谁都清楚。” “杨继年已经无力回天,而我,依旧是未来的暝王妃。而且,这事与我无关。” 杨千山见她不似作假,寒声道:“我姑且信你一次,但若是让我发现你参与了此事,你能不能活着当上暝王妃,犹未可知。” “父亲大人以为,区区毒药,就能完完全全控制我吗?我不过是顾念娘和青弦她们。” 杨千山冷哼一声,“既不怕死,活着作甚?” 第26章 初见南睿帝 “父亲大人,回睿京的前一晚,便有人对我下毒。回来以后,又有人想在祠堂烧死我,到处都有人想我死,我还怕什么?” 杨千山眼里布满震惊,“有人去老宅对你下毒?” “父亲大人不知吗?一枚带着剧毒的银针,直直朝我射来,若不是恰巧击中怀中的一把梳子,我怕是已经命丧黄泉。” 赵暮鸢说话的时候,一直在注意着杨千山的脸色。 发现他的脸上,只有震惊,没有其他。 看来毒杀雪音姐姐的人,不是他派去的。 杨千山刻薄道:“看来,的确有不少人想要你的性命,你应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 他的话令赵暮鸢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作为一个父亲,听到自己的女儿有危险,第一反应居然是让她反省自身。 “是啊,要不是我命大,早死好几回了。所以,父亲大人,您想杀我,得排队!” “哈哈哈……”赵暮鸢大笑着,起身离去。 杨千山凝视着她放肆狂笑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他发现自己可能根本不了解她,也无法控制她。 即便是用上了“雪上霜”那样的皇家秘药。 翌日,皇宫门前。 赵暮鸢下了马车,目光落在了庄严肃穆的宫门上。 它代表着皇室的至高地位,令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敬畏之意。 恍惚间,她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她和母后在姜胤国的皇宫门前,为出征的外公和舅舅们送行的时候。 外公秦尚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宠溺道:“小鸢儿,待外公归来,一定为你带回一匹漂亮的小马驹。” “父亲,鸢儿是女孩子,您送什么小马驹啊?”大舅舅秦晚昭无奈地摇了摇头。 “女孩子怎么了?跟晚舒当年一样,当个女将军有什么不好?” 大舅舅连忙解释,“父亲息怒,孩儿的意思是,鸢儿是女孩子,您可以送点别的,比如烟罗锦衣裙。” 二舅舅秦晚州却不赞同,“父亲,大哥,您们送的东西,鸢儿肯定不会喜欢。” “依我看,我们鸢儿,应该更喜欢古琴才对。是不是,鸢儿?” 外公和大舅舅都看着她,一时之间,她有些为难。 三舅舅秦安乐一脸骄傲,“我最了解小鸢儿,她最喜欢的就是摇鼓了,她以前就很喜欢玩我的那一个。” “那是你喜欢的吧。”三人一起鄙视道。 见外公和三位舅舅争论不休,她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笑眯眯地说:“嘿嘿……鸢儿都喜欢的,都喜欢的。” 外公一听,满意地笑了,“既然小鸢儿都喜欢,那下次外公和舅舅们,全都给你带回来。” 母后无奈地将她拉回身边,“父亲,您就惯着她吧。” 外公和舅舅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围着她和母后。 “鸢儿想要星星,外公都会给你摘下来。” “等我回去,再找你大舅母问问,别人家女孩子喜欢什么,都给鸢儿买来。” “鸢儿,等下次回来,二舅舅亲自教你琴棋书画,可好?” “二哥,算了吧,鸢儿喜欢出去玩。只有我知道,王都哪里最好玩。” “你别带坏了我们鸢儿。” “……” 他们的声音,回荡在赵暮鸢的耳边,一遍又一遍,仿佛还是昨日的事情。 当南暝央的车驾到达宫门时,便见赵暮鸢正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盯着皇宫大门。 一刻钟过去,她仍没有任何动静。 他缓步走到赵暮鸢身后,唤了一声,“三小姐。” 他的声音令赵暮鸢从回忆回到了现实,扭头叫了一声,“王爷。” 南暝央一怔,因为此时的赵暮鸢,微微仰起的脸庞,泛着点点湿意。 昔日冰冷明亮的眸子里空洞洞的,不见丝毫神采。 赵暮鸢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抬起衣袖,将脸颊上的泪痕抹去,“王爷,你也要入宫吗?” 南暝央点了点头,“三小姐,皇城内,禁止大臣府邸的马车入内,你跟本王一道进去吧。” “多谢王爷。” 赵暮鸢静静地坐在马车内,一言不发。 她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思绪中,走出来。 还是南暝央先开了口,“三小姐,今日陛下召见,你可知所为何事?” “陛下应是知道了尚书府换女替嫁之事。” “三小姐打算如何?”南暝央询问道。 赵暮鸢反问,“王爷打算如何?” 南暝央沉思片刻,说出了自己的决定,“维持现状。” 赵暮鸢却觉得圣心难测,维持现状有些困难,“陛下应该会退掉这门婚事。” “毕竟我只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乡野丫头。” “他的初衷,是想赐王爷一个,睿京第一贵女。” 南暝央冷笑一声,“君无戏言!况且当初赐婚,他也只是想平衡各方势力。” “王爷的意思是,杨千山是太子的人,却又要将女儿嫁给瑞王,陛下担心他们暗中结盟,所以才赐婚的?” “本王想不出别的理由。” “可是瑞王也是皇子,太子殿下想必也会忌惮他,按理来说,不太可能与他结盟。” 南暝央沉声道:“未必,毕竟比起瑞王,本王才是他最大的眼中钉。” 赵暮鸢直视着他那双冷漠的眸子,“王爷的确比瑞王更具有威胁。” 世人眼中的暝王,手握重兵,军功显赫。 所过之处无不被其凶狠所震慑,敌军亦闻之胆寒。 一刻钟后,勤政殿内。 “参见陛下。”赵暮鸢俯身施了一礼。 南暝央却笔直地站着,眼神冷漠而深邃,像一座冰山,让人望而却步。 而南睿帝也习以为常。 赵暮鸢心道,这就是手握重兵的底气吗? “抬起头来。”南修威严的声音响起。 赵暮鸢不卑不亢地抬起了头。 南修仔细地打量着她,“长相倒还过得去,只是朕听长公主说,你不曾读过什么书。” “回陛下,臣女愚笨。”赵暮鸢的声音毫无波澜。 不知为何,她的语气,让南修有一丝熟悉,“听你父亲说,你自小就被送去了老宅,被送去多久了?” “回陛下,臣女六岁时便去了老宅,如今已有十二年。” 闻言,南修眼底闪过一丝诧色,“六岁?这些年尚书府可有派人教习琴乐、女工之类的?” “并无,祖母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南修怒喝,“无知妇人,朝廷多年前就颁布法令,女子亦可入仕、从军、经商……” “陛下息怒。”赵暮鸢淡定道。 “那你这些年,在老宅做些什么?” 赵暮鸢沉思片刻,缓缓道:“回陛下,练些拳脚功夫。” 南修疑惑地扫了她一眼,身子柔弱,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武功的人。 “练武?尚书府不是未曾派人教导吗?” 赵暮鸢如实回答,“陛下有所不知,杨府老宅离天陨山不远。” “天陨派每年都会派弟子下山,给附近的村民,传授一些基础功夫。” “臣女有幸,学过一些。” 南修点了点头,“天陨派确实有这个传统。” 他说完,视线落向一言不发的南暝央,“暝央,对于赐婚一事,你怎么想的?” 南暝央的眼神中透露着一丝讥讽,“陛下,现在才来问臣,您想要一个什么答案?” 对于他的冷漠,南修见怪不怪。 “朕本想将杨雨菲赐给你做正妃,却没想到尚书府还有另一个杨二小姐。” “陛下很失望?”南暝央冷笑道。 南修怒瞪了他一眼,“你非要用这样的语气跟朕说话吗?” 南暝央一言不发。 勤政殿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有微风拂动窗幔发出的声音。 许久之后,南修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你若不愿,这门亲事就此作罢。” “究竟是我不愿,还是陛下不愿?” “不管你信不信,朕就是想替你寻一个好的王妃。”话落,他瞥了一眼赵暮鸢,“杨二小姐确实不合适,你值得更好的。” “下月大婚。”南暝央丢下这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勤政殿。 “……”南修怒不可遏,却没有叫住他。 赵暮鸢偷瞄着南暝央离开的身影。 究竟有着怎样的底气,才敢不将一个君王放在眼里。 南修无力地靠在龙椅上,“你也退下吧,婚事照旧。” “臣女告退。”言罢,她也退出了勤政殿。 南修盯着那道紧闭的殿门,仿佛想要穿过它,看看那远去的人。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张德义,你觉得他对这门亲事,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张德义哑然失笑,“陛下宽心,奴才听闻,刚才杨二小姐是和暝王殿下同乘入宫的,想必殿下对她是满意的。” 闻言,南修忽地跳了起来。 激动道:“什么?你怎么不早说?万一暝央真的心悦她,那朕刚才在做什么啊?” “朕当着他的面贬低杨二小姐,他会不会恼朕?” 面对自幼伴他长大的张德义,南修完全没有帝王架子,依旧像个孩子那般。 张德义慈爱地望着面前惶恐不安的帝王。 宽慰道:“陛下,这婚不是没退吗?杨二小姐还是暝王妃,您就放宽心吧。” “对对对,你说得对,婚事照旧,下次见着杨二小姐,你记得提醒朕,注意态度。” “老奴遵旨。”张德义轻叹一声。 但愿将来暝王能明白陛下的难处。 第27章 裁决已定 踏出勤政殿后,赵暮鸢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周围。 却意外地发现了南暝央乘坐的辇车依旧停放在殿外。 冥一站在车旁望向她,似乎是在等她一起回去,她轻轻踱步过去。 冥一恭敬地抬手示意,“三小姐,请。” 从刚才一起入宫,到现在等着一起离开,她明白南暝央的意图,这是想提前将她推出来。 虽心有不快,但她还是上了马车,选了个离南暝央最远的位置坐下,“多谢王爷。” 南暝央低头把玩着手上的扳指,平静道:“不必多礼,我们是盟友,不是吗?” “时刻谨记!只是王爷,这还未大婚便同乘,多有不便。”赵暮鸢直言自己的顾虑。 “三小姐,早日习惯暝王妃的身份,未尝不可。” 赵暮鸢扯了扯嘴角,“王爷高兴就好。” “三小姐,本王好奇,对于退婚一事,三小姐似乎并不期待,你不是还有一个心仪之人在等你吗?” 赵暮鸢心想,他果然起疑了。 她无奈道:“王爷,世家女子,谁的婚事又能自主?” “就算没有了圣旨赐婚,对于尚书府来说,我也还是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 “永远不得自由,更遑论与心悦之人终成眷属。” “我这一生,或许只有和王爷结盟一事,由得我选。” “所以,我想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南暝央紧盯着她,似乎想从她的表情中看出点什么,声音低沉,“三小姐明白就好。” 赵暮鸢不知道他是否真的信了,但也管不了那么多。 她开口问道:“我也想请教王爷,陛下有意退婚,王爷为何不退?” “本王觉得,放眼整个睿京城,恐怕都找不到比三小姐更好的盟友。” 南暝央轻声说着,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赵暮鸢一怔,扯出一抹笑容,“王爷慧眼。” 她突然想起最近城里的传言,问道:“王爷,杨继年等人的流言一事,可是王爷的手笔?” “本王不过顺水推舟罢了,能一下子伤到太子和瑞王的羽翼,三小姐真是好手段。” 南暝央直视着她,笃定道。 “王爷如何确认是我做的?”赵暮鸢愕然,看来尚书府到处都是他的眼线。 “本王从未小觑三小姐,毕竟,太弱的人,不配成为本王的盟友。三小姐日后若有需要,尽可来找本王。” “多谢王爷。”言罢,她便闭上眼睛,靠在车厢壁上。 车厢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仿佛被隔绝在一个独立的小世界里,外面的喧嚣与他们无关。 与此同时,大理寺内。 随着阵阵哀嚎声,大刑过后的杨继年,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 哀求道:“明大人,他们三人真的不是我伤的。” 明岳寒声道:“杨二公子,陛下命本官调查的是,你与三位公子,迷晕多名女子,毁其清白的案子。” “目前,睿京府已经接到了二十多起同类案件。” 杨继年试图坐起来,但失败了,“明大人,我们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我们是无辜的。” 明岳瞥了他一眼,沉声道:“那你们后院妾室的状告呢?” “她们定是不满平日不得宠爱,想落井下石。” 明岳冷哼了一声,“多名女子都是这种想法?杨二公子,你是在怀疑本官是蠢材吗?” “来人,继续大刑伺候。” 就在此时,一差役慌慌张张地跑到明岳跟前,“大人,吕寺正和睿京府知事吴清季求见。” “他们来做什么?没看到本官正忙着,不见,不见。” 差役恭敬地回道:“大人,他们的女儿也遭了毒手,一个自尽,一个入了顾府。” 简短的话语,如同一记重锤,敲击在了杨继年的心头。 让他感到一阵剧烈的不安。 “出去看看。”明岳话落,快步朝牢外走去,仍不忘回头吩咐,“继续用刑。” 他一进大殿,吕阳和吴清季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哀痛道:“明大人,您可要替下官们主持公道啊。” 明岳弯腰扶起他们,“两位大人,起来慢慢说。” 吴清季捧着一封信递到他的手里,“明大人,这是下官今日收到的信件。” 明岳慢慢打开信件,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怒声道:“吴大人,信里所说是真是假?” 吴清季眸中浮现一抹痛色,“回明大人,虽不知这信是何人所写,但这遭遇和小女的如出一辙。” “先是被邀请参加花会,然后在回家的路上被人掳走,失身后丢回府中。” “没过几天,那四个人中的一个,就找上门来,提出有意纳妾。” “下官不过是个从八品小吏,身份低微。事关女儿家清白,不敢声张。” “他们上门提出纳妾的时候,下官别无他法,便想将女儿送过去。” “谁承想小女不堪受辱,投湖自尽了。” 吕阳接着痛斥道:“明大人,小女的情况也是如此,经过那件事后,她几度自尽。” “半个月前,她被接到了顾府为妾。” “据丫环说,她心中郁结,整个人日渐消瘦,怕是命不久矣。” 说完,二人又哭着跪了下来,朝明岳磕着头,反复说着,“还请明大人主持公道……” “此事本官定会调查清楚,还请两位大人先行回去,一有结果会立即告知二位。”明岳承诺。 吴清季和吕阳互相对视一眼,然后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多谢明大人。” 当他回到地牢时,杨继年已经承受不住大刑,昏死了过去。 想到信中内容,他愤怒地命令道:“将人泼醒。” 哗啦! 一盆冷水下去,杨继年悠悠转醒,气息奄奄,“明……大人,饶命……” 明岳命差役将信件举到他的眼前,“杨二公子,仔细看看吧。” 看完信件,杨继年顿时吓得一哆嗦,心里满是震惊。 是谁?究竟是谁出卖了他们? 为什么会有其他人知道他们的秘密? 他的反应没有逃过明岳的眼睛,“杨二公子,本官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望杨二公子珍惜。” 杨继年无力地趴在冰冷的地上,他那曾经充满戾气的双眼逐渐失去了光芒。 三日后,勤政殿。 明岳双手捧着案卷,跪拜在地,“陛下,微臣有事启奏。” 南修瞟了一眼他手中厚厚的卷宗,微微蹙眉,“起来说吧。” “谢陛下!”明岳站起身来,将调查的结果娓娓道来。 “陛下,杨继年已招供,他长年伙同其他三家公子,以迷药掳劫女子。” “根据他交代的名单,再加上睿京府接到的报案,目前已查明的,因不堪受辱,自尽而亡的女子七名。” “被四人纳为妾室的共十一名,其中两位是左相府和曹侍郎府的庶出女儿。” “还有,因涉及女儿家声誉,一些人家选择闭口不言,远走他乡。” “故,那些受害女子的情况,暂无法查知。” 听到这里,南修啪地一声将手中的笔拍在桌子上。 怒斥道:“真是岂有此理,好个世家贵公子,竟然连自家庶妹都不放过。” “那三人为何会重伤出现在杨府的院子?” 明岳继续回禀,“回陛下,杨继年抵死不认。他辩解称,毫不知情。” “微臣询问了去各府诊治的太医,三人均是神志受损,双腿被内力震断。” “经查,杨继年本人,并不会武。” “微臣派人前去杨府查探,未见异常。” 南修琢磨着明岳的话,好一个毫不知情,看来是有意遮掩,不知悔改。 他朗声道:“传旨,四人按南睿律惩办,不得姑息。若有求情者,以同罪论处。” 他的目光停留在面前高高堆叠的奏折上。 心想,是该给他们一点警告了。 “另,四府教子无方,凡四府出身的官员,无论官职大小,一律禁足一月,罚俸一年。” “臣遵旨。” 明岳暗道,这四个人虽然受到了应有的处罚。 但重伤案随着杨继年的处刑,只怕会成为永久的谜团。 除非,处刑前能撬开杨继年的口。 第28章 杨继年没了 不久之后,琴扶院。 赵暮鸢正摆弄着天机殿分堂送来的草药。 二师父给她的毒药虽多,可每一种都太过珍贵,她必须做一些常用的药,以备不时之需。 花落自前院归来,告知赵暮鸢最新消息。 “姑娘,皇上的旨意刚刚传来,杨继年被依律判了斩刑,下个月底行刑。” “杨府其余在朝官员,全部禁足一月,并罚俸一年。” 赵暮鸢放下手里的药材,寒声道:“死有余辜!” 花落欣喜地继续说着,“旨意里明确说,求情者同罪。” “老夫人曾暗示杨千山,弃车保帅,杨继年怕是要被放弃了。” 赵暮鸢轻笑一声,“意料之中,老夫人最看重的可从来不是什么孙子,而是尚书府的荣耀。” “或许只有崔湘琳还惦记着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花落,接下来几天你多盯着点崔湘琳那边,我想,她一定会去看她的宝贝儿子最后一眼。” “姑娘是觉得尚书府会借她之手……”花落做了一个灭口的动作。 赵暮鸢嘴角掠过一丝嘲笑,“大义灭亲,有什么比亲生母亲亲自下手,来得可信?” “可是,杨夫人如今被软禁在院中,凭她一己之力,怕是很难脱身,更何况去见杨继年。”花落疑惑道。 赵暮鸢冷笑道:“放心,会有人帮她的,这府里想杨继年死的人,可不少。” “至于大理寺那边,你去给暝王传个信,就说我希望崔湘琳能顺利见到杨继年。” “是,姑娘。” 赵暮鸢突然回想起那晚令人作呕的三人,问道:“可探听到另外三人的情况?” 花落点了点头,含笑道:“另外三人和杨继年一样,判了斩刑。” “三家其他在朝官员,也是禁足一月、罚俸一年。” 赵暮鸢赞叹一声,“这个南睿帝,就这件事上来看,是个不错的帝王。” 余姑姑闻言,放下手里的药材,满脸崇拜地说着。 “小姐,当今陛下勤政爱民,在南睿国,是人人称颂的明君。” 赵暮鸢浅笑道:“明君?夸大了,明君可不会下旨,烧死自己的妃子,还将亲生儿子丢进冷宫自生自灭。” 余姑姑回忆着年少时看到的那一幕,心有余悸说着。 “小姐,暝王的母妃当年生他时,黑云蔽日,狂风肆掠。” “而那一年,国内洪灾泛滥,瘟疫横行。” “他就是祸世妖物,小姐日后需要多加小心才是。” 青弦吓得扯了扯赵暮鸢的袖子,“那小姐嫁过去会不会有危险?” 赵暮鸢见两人都是一脸惊恐,为了避免以后的误会,她觉得有必要和她们说一下。 正色道:“姑姑,青弦,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遍。” 二人很少见她如此严肃,连忙认真道:“小姐请说。” 赵暮鸢将自己的想法,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 “你们即将同我一起入暝王府,我希望不要再把‘妖物’二字挂在嘴边。” “无论南暝央是不是妖物,迄今为止,他并未伤害过我们分毫。” “要知道,有些时候,人要比妖魔更加可怕,明白吗?” 她清楚,一时很难改变她们对于“妖物”的恐惧心理。 但南暝央将会是暂时的盟友,她不希望身边之人对他只有恐惧。 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二人想了想,异口同声道:“是,小姐。” 一连好几日。 杨府内毫无动静,仿佛大家都忘记了杨继年之事。 在漫长的等待之后,终于迎来了老夫人前往城外霞光寺祈福的这一天。 花落低声道:“姑娘,杨雨菲将崔湘琳放了出来,两人现在已朝大理寺而去。” “她们带的酒瓶被老夫人的人做了手脚,瓶口上涂了毒药。” 赵暮鸢冷笑一声,“好戏就要上场了。” “暝王说,可以安排姑娘去看戏。” 赵暮鸢眸色一亮,“走。” 大理寺监牢内,昏暗的光线下,满是哀求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味道,让人不寒而栗。 崔湘琳带着杨雨菲和两名贴身丫环,颤颤巍巍地来到了杨继年所在的牢房。 她心疼地望着鼻青脸肿的杨继年,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年儿,到底是谁对你下的手?” 杨继年虚弱地躺在地上,喃喃道:“母亲,母亲,您终于来看孩儿了。” 崔湘琳听着他的声音,心都碎了,“年儿,我的年儿……” 杨雨菲将食盒轻轻放到杨继年的身边。 呜咽道:“二哥,我和母亲给你准备了你最喜欢的饭菜,还有美酒。” 杨继年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还是母亲和妹妹心疼我。” 他接着抱怨道:“母亲,那个该死的明岳,居然敢判我斩刑。” “父亲什么时候救我出去,这地方又脏又臭,我睡觉都睡不踏实。” “年儿……”崔湘琳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杨雨菲面露难色,替母亲回答,“二哥,那是陛下亲自下旨,父亲也……无能为力。” 杨继年顿时瞪大了双眼,震惊道:“不可能,她们不过就是一些贱民,能被我们看中,是她们三生有幸。” 他根本不相信,皇帝会为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就给自己定罪。 “二哥,她们中有几人,听说后来自尽身亡了。” 杨继年不以为意,“死就死了,大不了赔些银子,父亲可是户部尚书,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对了,太子殿下,让父亲去求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一定能救我。” 杨雨菲望着眼前还弄不清楚状况的人,十分嫌弃,“二哥,现在这事闹得满城风雨,民怨沸腾。” “就算是太子殿下,这个时候也不能出来替你求情。” 杨继年闻言,瘫倒在地,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崔湘琳见自己的儿子被吓得不轻,心中一痛。 “年儿,你老实告诉母亲,行儿他们那晚,怎么会在府里?” 事到临头,杨继年不得不坦白。 “母亲,我就是看不惯杨雪音欺负妹妹,所以放了他们进府,想让他们教训教训她。” 崔湘琳骇然失色,她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难怪年儿一直不肯说出实情。 “这么说,三人重伤,都是杨雪音干的?” “一定是她,她身边那个丫头似乎有些功夫。”杨继年十分笃定。 崔湘琳眼神一冷,恨恨道:“年儿,你放心,她把你害成这样,为娘一定不会放过她。” 杨继年哽咽着坐起身,抱住她的手臂,“母亲,您一定要救救孩儿,孩儿不想死。” 见到儿子这副模样,崔湘琳心疼坏了。 “年儿放心,母亲回去定会劝你父亲再想想办法。” “实在不行,娘去求你外祖父。” “年儿,你一个人在这里,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听到母亲说,会去找外祖父,杨继年略微放心下来。 等丫环将饭菜摆好后,开始大快朵颐。 杨继年狼吞虎咽的样子落在崔湘琳眼底,她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 自己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孩子,现在毫无往日贵气可言。 蓦地,杨继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整个人轰然倒地。 他瞪大着双眼,满是不甘。 崔湘琳见状,慌张地摇着他,哭喊道:“年儿,年儿,你怎么了?” 然而,无人回应她,杨继年已气绝身亡。 牢头闻声而来,探了探杨继年的鼻息,又看到了满地的饭食,立刻大喊,“把她们抓起来,去禀报大人。” 差役得令,便立刻把崔湘琳等人给控制了起来。 “大胆,你们可知我是何人?”崔湘琳惊呼。 杨雨菲也吓坏了,紧紧搂住崔湘琳,死活不肯放手。 “杨夫人,卑职有理由怀疑,杨继年是被你们投毒致死。若有不服,等大人来了再说。” 牢头抬手示意,命人将几人关押到了别的牢房。 不久之后,赵暮鸢和花落自另外一间牢房中走了出来。 牢头连忙迎了上去,鞠躬道:“杨二小姐请随意,您忙完,卑职再来带您出去。” “有劳了。”赵暮鸢淡淡道。 二人来到杨继年所在的牢房,花落蹲下检查了中毒身亡的杨继年,又查看了崔湘琳送来的食物。 “姑娘,是砒霜,毒药混着酒下肚,直接中毒身亡。” 赵暮鸢扫了一眼瞪大双眼的杨继年,叹了口气。 “被至亲之人杀死,不知他可曾有过一丝后悔?” 花落鄙夷:“像他这样的人,恐怕到死,都只会觉得全是别人的错。” “走吧。”赵暮鸢转身,往牢门外走去。 “姑娘,我们接下来去哪?” 忽然,赵暮鸢止住了脚步,花落躲闪不及,直接撞上了她,“姑娘,怎么了?” “花落,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花落吸了吸鼻子,“没有啊。” 赵暮鸢摇了摇头,语气十分肯定,“不对,肯定有,很熟悉的味道。” 她们退回了牢房,四处寻找。 终于,赵暮鸢注意到了杨继年掌心的异样。 激动道:“花落,你来看,这个毒斑,像不像当时雪音姐姐和青弦身上的?” 花落凑近一看,“姑娘,还真是。这个味道,似乎也很像。” 赵暮鸢面露喜色,“那人终于又出手了。” 第29章 不得不死之人 当杨继年的死讯,崔湘琳母女被抓的消息传回府里。 杨千山默默地待着书房,久久没有出门。 直到老夫人上香回来。 杨千山见着母亲,像是受了极大委屈一般,哀声道:“母亲,年儿没了。” 老夫人望了一眼萎靡不振的儿子,她没有对孙子的死太过在意。 反而严肃道:“千山,记住你现在的表情,在陛下和百官面前都要如此。” “母亲,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我的儿子。”杨千山颓废地瘫坐在椅子上。 老夫人恨铁不成钢,“你又不止这一个儿子,不要因小失大,让尚书府被人诟病。” 杨千山无力地垂着头,他不是没有想过要放弃这个儿子。 可是,当差役告诉他,儿子已经死了的时候,他还是不能做到无动于衷。 见他低头不语,老夫人不悦地问道:“雨菲怎么样了?” “母亲放心,她是尚书府的嫡女,若无真凭实据,明岳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糊涂,她在大理寺监牢多待一日,对声誉影响便多一分,万一影响到她和瑞王的婚事,可怎么行?” “母亲的意思是?” 老夫人眼中戾气一闪,正色道:“尚书府需要一个深明大义的主母。” 被关押的崔湘琳还不知道,她已经被自己的夫家毫不犹豫地舍弃了。 她正沉浸在失去儿子的痛苦中,喃喃自语,“年儿,我的年儿……” 杨雨菲一直盯着失魂落魄的母亲,神色复杂,“母亲,二哥已经走了,您别伤心了。” 崔湘琳仿佛听不到杨雨菲的话,仍轻轻抚摸着杨继年送她的镯子,一遍又一遍。 杨雨菲晃了晃她,再次出言,“母亲,我们现在怎么办?” 崔湘琳这才回过神,望着满脸惊恐的女儿。 安抚道:“雨菲,别怕,毒不是我们下的,你父亲定会救我们出去的。” 杨雨菲瑟瑟发抖地蜷缩在崔湘琳怀里。 “母亲,您说会是谁下的毒?难道是杨雪音?” 崔湘琳眼底闪过一抹狠毒,“一定是她,她一定是记恨年儿。” “雨菲,等出去以后,定不能轻饶了她。” 叮叮叮—— 就在这时,一阵铁链声打断了她们。 一个差役模样的人,正在用手拍打着牢门上的锁链。 崔湘琳抬头望去,一眼就认出了他手上戴着的扳指,那是杨千山的东西。 她欣喜地站起来,跑了过去,低声问道:“是老爷派你来的吗?” 来了举起手中的扳指,在她耳边低语了一阵。 崔湘琳脸上的神情由期盼变成了绝望,最后整个人都软倒在地。 杨雨菲偷瞄着母亲神情的变化,心里了然。 但面上仍欣喜道:“母亲,我们是不是能出去了?” “果然,还是父亲有办法。” “女儿刚才还在担心失约于瑞王,五日后,没法参加梅妃娘娘举办的赏花宴呢。” 崔湘琳望着面前一脸喜色的女儿,摸了摸她的头,没有言语。 翌日,大理寺监牢内。 一声尖叫,打破了监牢的寂静。 杨雨菲惊恐地抱着双眼紧闭的崔湘琳,不断地喊着,“母亲,快醒醒。” 当差役赶来的时候,只见崔湘琳倒在血泊中,手腕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身边放着一块用血写满字的手绢。 写着:自觉教子无方,遂亲手杀了他,已无脸面苟活于世,以死谢罪。 差役们一脸惊恐地拔腿向外跑去,这可是尚书大人的夫人,太子太师的千金。 如今案子尚未查明,她便死在了牢里,大理寺难辞其咎。 不多时,明岳便带着医师,匆匆赶来。 医师检查一番后,禀报道:“大人,从伤口的方向、深浅来看,是自尽。” “虽生机未绝,但失血过多,恐无力回天。” “大人,这是在杨夫人身边发现的。”差役捧着带血的手绢,递到明岳面前。 明岳看了一下手绢上的内容,将它递给杨雨菲,“杨三小姐,这可是你母亲的字迹。” 杨雨菲接过手绢,端详了一会儿。 哀痛道:“是母亲的字迹,怎么会是她?怎么会是母亲毒死的二哥?” “事情真相究竟为何,本官自会去查明。” 不到一日,户部尚书府当家主母,亲手毒杀犯下重罪的儿子后,以死谢罪的消息。 就像长了翅膀一般,迅速地传遍了整个睿京城。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有人说她大义灭亲,有人说她蛇蝎心肠。 而后,杨千山以教子无方为由,一纸休书,将她休弃。 崔府也与她断绝了父女关系。 最后,还是杨继安独自去认领了母子二人的尸首,将他们葬在了京郊。 赵暮鸢听到这些消息后,她只是淡然一笑。 “什么夫妻情、父女情,在权力面前,都是陪衬。” 花落轻声道:“姑娘,暝王的人传来消息,杨夫人自裁前,曾见过杨尚书派去的人,但他的人没有探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赵暮鸢眼神一黯,“能让一个母亲,甘愿赴死的,除了子女,没有其他。” “以杨千山母子的狠毒和杨雨菲的手段,崔湘琳,不得不死。” 花落点了点头,“杨雨菲当日就被放了回来。” “意料之中,明岳虽然为人忠正,但崔湘琳既已认罪,他也不能一直拘着杨雨菲。” 忽地,她想到一个人,忙问道:“老夫人安排的下毒之人,怎么样了?” “失足落水而亡,已经拖出了城外。” 赵暮鸢冷笑一声,“呵呵,真是滴水不漏啊,不愧是一手抚养出一位尚书大人的女人。” “姑娘,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赵暮鸢思考了一会儿,“我们需要查出第二种毒是谁下的,什么时候下的。” “姑娘,可有怀疑的人?” “暂时没有,但可以先排除老夫人和杨千山,他们既已派人下毒,就不会再下第二次。” 花落想到同去监牢的其他人,“那杨雨菲呢?” “不好说,无用的棋子,她应该不会手软。但她极为看重声誉,不会轻易让自己陷入流言蜚语之中。” 这个时候,余姑姑推门而入,轻声道:“小姐,奴婢去打听过了,这次送去的饭菜,都是夫人亲自下厨做的,没有经他人之手。” “中途有什么人靠近过吗?” “应该只有她的两个丫环,”余姑姑谨慎地说道,“一个叫千喜,一个叫蓝儿,她们都是家生奴婢。” “两个丫环跟她多久了?” 余姑姑回想了一下,“应该有些年头了,她们从小就在府里长大,母亲也都是夫人以前的丫环。” “余姑姑,你再去细查一下这两个丫环以及她们的母亲。” “是,小姐。” 余姑姑忽然想起刚才管家来过,“小姐,刚才老夫人差人来传话,请您过去。” 赵暮鸢鄙夷道:“那就去吧,这老太太,真是一日都不消停。” 第30章 府内秘辛 当赵暮鸢缓缓步入屋内,老夫人和杨千山双双坐立。 他们的目光如同冬日的冰霜一般,正死死盯着她。 杨雨菲则站在老夫人身边,垂着头,看不出情绪。 赵暮鸢扫视一圈,看样子所有仆从都被遣了下去,她找张椅子坐了下来,“找我何事?” 杨千山望着她这无礼的模样,勃然大怒,“逆女,跪下。” 赵暮鸢端起桌上的茶,轻轻地抿了一口,“父亲大人,何必这么大火气。” 老夫人瞪了她一眼,直接问道:“是你重伤了三府公子,然后丢到了你二哥的院子里?” 赵暮鸢心道,看来杨雨菲将三人入府的真相说了出来。 “祖母何意?” “雨菲说,她二哥亲口告诉她,那晚,三人是来找你的。” 赵暮鸢震惊地询问,“他们为何来找我?” “他看不得你欺负雨菲,所以,找了三人来……”老夫人没有明说。 赵暮鸢抬眼望向杨雨菲,大喊道:“他这样做,是想毁了我吗?毁了我,对他有什么好处?” 老夫人再次质问,“是不是你动的手?” 赵暮鸢摊开纤细的双手,“祖母觉得,以我一个弱女子,能伤得了三个大男人。” “你身边那个丫环呢?” 怀疑上了花落? 赵暮鸢正色道:“祖母说的是花落?她不过是以前和村里猎户,学了些拳脚功夫,打一两个还行。” “但是三位公子好歹是世家出身,怎会没有一点武艺防身?” “而且我听说,他们善用迷药。” 闻言,老夫人沉思了起来。 杨千山则直视着赵暮鸢,质疑道:“真的不是你?” 赵暮鸢瞳色瞬间冷了下去,“父亲大人觉得,如果我有那个能力。” “面对企图对我图谋不轨的人,我会让他们见着第二天的太阳?” “如果你也想报复年儿呢?”杨千山直言。 赵暮鸢冷笑了起来,“父亲大人,您觉得我会那么愚蠢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 赵暮鸢理了理袖子,寒声道:“我即将嫁入暝王府。” “若是此时我将他们三个打成重伤,丢到二哥的院子里。” “他被抓住后,严刑拷打下,说自己派人潜入了我的院子。” “今后,我要如何在王府立足。” 杨千山不以为意,“既然你能将三人重伤,那就证明你并未受损。” 赵暮鸢叹了一声,“的确,那样能说明我丝毫未损,但同样也能说明我为人狠毒。” “暝王虽然凶残,但并不代表,他能容下一个和他一样凶残的王妃,时时刻刻提防自己的枕边人吧。” “所以,父亲大人,祖母,我会蠢到动手伤人,然后闹得人尽皆知吗?” 她的一番话,让杨千山也沉思了起来。 杨雨菲此时站了出来,柔声道:“祖母,父亲,我就说不是二姐姐吧,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有能力伤了三位公子。” 老夫人斜了赵暮鸢一眼,刻薄道:“最好不是你,滚回去,安心待嫁。” 赵暮鸢不再理会心思各异的三人。 深深地看了杨雨菲一眼,起身离去。 杨千山凝视着她离去的身影,质疑道:“母亲,您觉得是她吗?” “她刚才的话,不无道理。事情闹大,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她是个聪明人。” 杨千山脸色有些难看,“难道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现在三家的人,都视我为敌,在朝中处处给我使绊子。” 老夫人沉吟片刻,轻声道:“千山,再坚持一段时间。” “等那贱丫头嫁入暝王府,雨菲嫁入瑞王府,我尚书府便不用再惧他们。” 她转头望向杨雨菲,慈爱地拉着她的手。 “雨菲,梅妃娘娘举办的赏花宴上,可得好好表现,争取博得她的欢心,早日把你和瑞王的婚事定下来。” 杨雨菲乖巧地应了一声,“祖母放心,孙女明白。” 她懂事的样子,令老夫人心中甚是欣慰。 果然将希望放在她的身上,没有错。 赵暮鸢回到琴扶院,发现四姨娘早已在院中等候多时。 见到她回来,四姨娘高兴地喊道:“雪音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快来尝尝我特意给您准备的百合粥。” 赵暮鸢浅浅一笑,“多谢四姨娘。” 四姨娘摆手道:“雪音小姐,不必客气,上次茶会,还要多谢您照顾千慧。” “快尝尝,千慧最喜欢的就是这百合粥,不知道您吃不吃得惯。” 赵暮鸢尝了一口,称赞道:“味道很好,四姨娘手真巧。” “雪音小姐喜欢就好,以后想吃了告诉姨娘,马上就给您做。” “好!”赵暮鸢环视四周,疑惑道:“对了,怎么没见千慧?” “哎,夫人和二公子相继去了,现在府里流言蜚语甚多,我怕惊吓到她,就让她待在了房里。” “千慧胆子小,这个时候确实不方便出门。” 赵暮鸢望着风韵犹存的四姨娘,忽然想起,她一直依附杨夫人,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开口道:“四姨娘,对于母亲毒杀二哥之事,你觉得是真的吗?” 四姨娘警惕地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嗓音,“绝不可能,夫人视他如命。” “那会是谁?” 四姨娘将手指搭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雪音小姐,他们二人都已故去。” “有些事,您还是不要打听,安心待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便好。” 赵暮鸢捕捉到她话中的重点,“是非之地?” 四姨娘自知失言,连忙解释道:“深宅大院,总会有是非。” “四姨娘,可不是谁家深宅后院,母亲都会毒杀儿子的。” 四姨娘没有接话,她的眉头紧蹙在一起。 仿佛有千言万语堵在心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赵暮鸢垂下头,语气哀怨,“四姨娘,你也知道,我在这个家的处境。” “就算将来嫁入暝王府,但这里也还是我的娘家,我又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我不过是想了解多一些府里的信息,不想将来得罪了人,而不自知。” “还望四姨娘略微指点。” 四姨娘叹了口气,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罢了,您和千慧一样,都是可怜孩子,那姨娘就多几句嘴,想问什么就问吧。” 赵暮鸢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多谢姨娘,还是刚才那个问题,姨娘觉得会是谁毒杀了二哥?” “最有可能是老夫人。”四姨娘笃定道。 赵暮鸢心里一惊,没想到这四姨娘居然知道,她故作惊讶问道:“为何?” 四姨娘压低了嗓音,“因为,在老夫人的眼里,尚书府的兴衰重于性命。” “以前二公子那些荒唐事,除了夫人替他善后,老夫人也会偷偷处理。” 她果然知道许多秘辛。 “四姨娘是说,二哥后院那些女人的来历?”赵暮鸢继续问道。 四姨娘摇摇头,“其实不止那些女子,府里很多丫环都遭过他的毒手。” “比如雨菲小姐的侍女,好些都是被秘密处理了的。” “还有夫人身边的丫环,稍有姿色的都没逃过。” 闻言,赵暮鸢恨声道:“她们就一直这么纵容他?” “谁说不是呢?一个为了声誉,一个为了亲情。”四姨娘无奈道。 “所以,雪音小姐,千万不要做任何可能有损尚书府声誉的事。” “不然老夫人会想尽一切办法,让您消失。” “多谢姨娘指点。”赵暮鸢感激道。 四姨娘连忙牵着她的手,声音温柔,“雪音小姐,多保重自己。” “等您嫁入暝王府,有了王妃的头衔,或许就会有不一样的命运。” 什么才算不一样的命运? 待四姨娘走后,赵暮鸢蹙着眉回到了屋内。 她发现这个四姨娘一点都不简单,似乎知道很多事情。 余姑姑瞧见她的神色,问道:“小姐,四姨娘等了您许久,这么快就走了?” “嗯,她只是来给我送些百合粥,坐一会儿就走了。” “什么?百合粥?小姐您喝了吗?”余姑姑大惊失色。 赵暮鸢一头雾水,“喝了一些,余姑姑,你怎么了?” 余姑姑焦急道:“雪音小姐是不能喝百合粥的。” 第31章 会要命的百合粥 余姑姑的话,让赵暮鸢和青弦都大吃一惊。 她们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 青弦不解地问:“姑姑,为何小姐不能喝百合粥?我只知道,她不喜欢百合做的吃食。” 余姑姑跪了下来,悔恨道:“对不起,鸢儿小姐,都怪我,这么重要的事情竟忘记告知于您。” “姑姑,究竟怎么回事?” 余姑姑回想起当年的事,啜泣道:“小姐,雪音小姐小的时候,有一次吃了一块百合糕,便全身起红疹,高烧不退,险些丧命。” 赵暮鸢蹙眉,“这事有多少人知道?” “当时姨娘院里的几个丫环,还有前来诊治的府医。” 青弦面露急色,“小姐,四姨娘会不会发现了什么?” 赵暮鸢回想四姨娘当时的神色,语气也不由得严肃了起来。 “虽然她神色如常,但是,不管是巧合,还是有意试探,我们都不能掉以轻心。” “因为,只有下毒的凶手,才会怀疑我不是真正的杨雪音。” “小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青弦追问。 赵暮鸢看了一眼房里的药箱,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别担心,我有办法。” 没过多久。 杨府里就传出了二小姐病重的消息。 一时间,杨府众人心思各异。 琴扶院内。 杨府的人第一次如此整齐地出现在这里。 此刻,赵暮鸢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脸上布满了疹子,面色通红。 老夫人焦急地询问府医,“她怎么样?” 府医摇摇头,怯声道:“二小姐高烧不退,再这样下去,恐有性命之忧。” 众人闻言,均是一惊。 之前还张牙舞爪的人,一下子就病危了。 老夫人连忙对杨千山说道:“快,想办法去请御医来看看,婚事绝对不能出意外。” 三公主南希媛站了出来,“祖母,孙媳命侍女进宫,去求求母妃,请她派一名御医过来,瞧瞧二妹妹。” 杨继安感激道:“多谢公主。” “都是一家人,不必见外!” 老夫人朝站在角落的二姨娘徐妍高声道:“你,过来给她看看。” 二姨娘站出来,嗫嚅着说道:“老夫人,妾医术不精。” “你堂堂前太医院院使之女,你父亲的本事,一点没学到?” “父亲故去得早,所以——”二姨娘一脸为难。 老夫人直接打断了她,怒喝道:“少废话,赶紧过来瞧瞧。” 二姨娘没办法,只好在床沿上坐下,开始诊脉。 当她的手搭上赵暮鸢滚烫的手腕时,吓了一跳,“怎么如此严重?她刚才有吃过什么东西吗?” 青弦如实回答,“就四姨娘来给小姐送了一碗百合粥,小姐吃完就这样了。” 老夫人闻言,怒吼道:“范氏,你做了什么?” 四姨娘急忙解释,“怎么会这样?千慧也吃了,她没有任何不适啊。” 二姨娘蹙了蹙眉,无奈开口,“老夫人息怒,也许是二小姐不能食用以百合制成的吃食,当务之急,是赶紧给她祛热。”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她,不能死。”老夫人的声音冰冷异常。 杨雨菲一直站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床上躺着的赵暮鸢,神色黯然。 她没想到自己还什么都没做,赵暮鸢就要死了。 那接下来怎么办? 谁来陪自己? 等宫中的御医来到杨府诊治完后,还是一样的结果。 命不久矣! 杨府顿时人心惶惶,眼见婚期临近,二小姐却在这个时候病危了。 该如何向陛下和暝王交代? 深夜,琴扶院。 待众人陆续离去后,赵暮鸢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余姑姑和青弦齐声道:“小姐,您没事吧?” 赵暮鸢望着面前紧张自己的两人,莞尔一笑。 “我不会有事的,只是看着非常严重,其实,过两日便会恢复如初。” “那就好,那就好。”两人稍微放心。 花落习以为常,“姑娘,这就是上上次洪老惩罚您,用的毒吧?” “是啊,这可是二师父的好东西。” 青弦一听到“毒”字,瞬间神情紧张。 她迅速跑到赵暮鸢身边坐下,上下打量了她一圈,“毒?小姐,怎么会是毒呢?” 赵暮鸢见她这副模样,便知她是想到了毒杀一事,轻声安慰。 “青弦,别担心,这是我二师父专门做来惩罚我的毒药。” “他老人家毒术精湛,我绝对不会有事儿的。” 花落反应过来,自知失言,“青弦,对不起,吓着你了。” “你别担心,洪老经常给姑娘下毒,没事的。” 花落这一解释,青弦更加焦虑了,“经常下毒?这算哪门子师父?” 赵暮鸢想起那个怪老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就是一个痴迷毒术,记性不好的糟老头子。” 眼前言笑晏晏的赵暮鸢,落在青弦眼底,她很是心疼。 这得吃了多少苦啊! 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难怪小姐生前,会对她如此上心。 她的眼里蓄满了泪水,“鸢儿小姐,您一定要好好的。” 赵暮鸢一脸茫然,“青弦,你怎么了?” 青弦摇了摇头,坚定道:“奴婢没事,从今往后,奴婢一定会替我家小姐,好好保护您!” 赵暮鸢怔了怔,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眼中却满是坚决,说着要保护她的女子。 她明白,青弦是想雪音姐姐了。 赵暮鸢拉住了她的手,柔声道:“好,我相信青弦定能保护好我。” 余姑姑和花落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两人。 她们何尝不是和青弦一样的想法。 蓦地,赵暮鸢语气变得严肃,“你们先下去吧,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三人会意,退了出去。 第32章 带着尾巴来探病 赵暮鸢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坐到了桌前。 她将两个茶杯斟满,冷声道:“王爷,这爬墙头的习惯,可不好。” 南暝央自窗外跃入,坐到了她的对面,“三小姐如何知道是本王的?” 赵暮鸢瞥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冥一,不紧不慢地道。 “王爷武功玄妙,世间少见,但是这护卫吧,略逊了些。” 冥一心中一凛,原来是自己暴露了,王爷会不会惩罚他去冥楼刑房? 他立刻跪了下来,“王爷恕罪!” 南暝央紧盯着赵暮鸢,意味深长道:“无妨,三小姐岂是一般人物,她能发现你,也在情理之中,下去吧。” 冥一如释重负。 这一幕落在赵暮鸢眼里,她不由赞叹,“王爷真是御下有方。” “三小姐谬赞了。” 赵暮鸢抬手示意,“王爷请喝茶。” 南暝央望向面前的热茶,“三小姐早知本王会来?” 赵暮鸢戏谑道:“我好歹也是御赐的暝王妃,这眼看就要一命呜呼了,王爷总该来看我一眼。” “三小姐言之有理,就是不知道你这‘重病’,还能治吗?” “当然,俗话说得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南暝央品着茶,悠悠道:“如此甚好。” 赵暮鸢见他悠闲的姿态,问道:“王爷不怕我下毒吗?” “本王自认,与三小姐无冤无仇。” 赵暮鸢心想,真的无冤无仇吗? “不知王爷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陛下听闻三小姐病重,起了退婚的念头。”南暝央淡淡道。 赵暮鸢微愣,这南睿帝,她还没死呢,“不知王爷如何回复的?” 南暝央缓缓吐出一句,“婚事照旧!” “那陛下定然觉得王爷对我,情根深种。” “呵呵,那是自然。”他轻笑一声,凉薄的声音带着丝丝寒意。 赵暮鸢无奈地摇摇头,这还没大婚,就先被紧紧绑在一起了。 “既然婚事不变,王爷这么晚过来,有何事?” “听闻未来王妃,身体抱恙,自然要来探望一番。” 赵暮鸢望向院外昏暗的天空,语气冷了几分,“带着身后的那群尾巴吗?” 南暝央淡淡一笑,但笑不达眼底。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三小姐,总要让人知道,本王与未来王妃,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赵暮鸢猜到南暝央的目的,心里一凉,“王爷,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吗?” 南暝央放下手中的茶杯,邪魅的笑容从嘴角划起。 “本王相信,三小姐有自保的能力,若是连这点危险都承担不起,早死晚死有何区别?” 赵暮鸢并没有因他的话而动怒,因为他说的没错。 “王爷,这就是你名义上的王妃,应该承担的危险吗?” “三年腥风血雨,换一世安乐无忧,三小姐不觉得自己赚了吗?”南暝央默认。 赵暮鸢轻轻啜了一口茶,许久没有说话。 就在南暝央以为她要讨价还价的时候。 她慢条斯理地道:“这个靶子,我也不是不能当。” “但是,我需要知道,会对我举箭的人是谁?” “所以,还望王爷以后,知无不言。” “当然,大婚之后,本王定会慢慢告知。”南暝央很欣赏她的直接。 他打量着她满脸红疹的样子,“本王有一个疑问,不知三小姐能不能解惑?” “王爷请说。” “世间女子多爱美如命,三小姐这副模样,为何能如此坦然地端坐于此?” 赵暮鸢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随意道:“第一,对我来说,容貌是最无用的东西。” “第二,世人于我,皆是过客。” “第三,女为己悦者容。” 南暝央注视着眼前自信洒脱的女子,眸光微动,“不知三小姐师承何人?” 闻言,赵暮鸢面色一冷,“不知世子的生母是何人?” 南暝央选择了沉默不语。 赵暮鸢却继续开口,“王爷,你何时可以给我一个答案,说不定我也可以还你一个答案。” “那三小姐可得好好努力,希望将来,本王对你的信任,足以坦诚相待。” 赵暮鸢直视着南暝央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无所畏惧道:“王爷亦如此。” 她其实不想知道答案,只是想断了南暝央的问题。 “三小姐,本王换一个问题,你的心上人不会大闹婚礼吧?” 赵暮鸢眼中戾气一闪,“王爷,既是盟友,还请不要越界。” “有些东西,有些人,碰不得!” “本王只是有些好奇,三年之后,他是否能接受,你嫁过他人?” 赵暮鸢回想起那个,在雪音姐姐面前总是很笨拙的人,勾了勾唇角。 “他只会担心,这三年,我在暝王府受没受委屈。” 南暝央眼见她的表情,从冰冷到柔和,淡笑道:“能得三小姐青睐,定不是凡夫俗子。” “怎么?王爷的人还没抓到他吗?”赵暮鸢直言不讳。 南暝央也坦然承认派人追查过,“手下之人无用,未探得一丝踪迹。” 他的话,令赵暮鸢心头一颤。 姐夫到底去了哪儿? 天陨山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就连暝王的人也找不到他。 难道是出事了? 她越是这样想,心里就越是不安。 南暝央望着她眉头紧蹙,心想,她那心上人对她一定很重要。 他一定要找到此人,捏在手里。 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 殊不知,只是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第33章 未来的棋子,蓝儿 三日后。 逐渐“好转”的赵暮鸢正坐在床上练功。 余姑姑禀报着自己打探的结果,“小姐,奴婢查到杨夫人身边的那个蓝儿,有杀人动机。” “怎么说?”赵暮鸢记得那日确实还有两个丫环。 余姑姑顿了顿,说出了自己的推断,“她有个妹妹,三年前,死在了杨继年的院子。” “自那以后,蓝儿性情大变,整个人沉默寡言。” 赵暮鸢沉思了一会儿,“但她这样一个深宅奴婢,是如何得到毒药的?” “这确实是个谜团。”余姑姑也很疑惑。 “这个蓝儿,她现在在哪里?” “杨夫人生前的两个贴身丫环,现在都去了杨雨菲身边。” 闻言,赵暮鸢朝花落吩咐,“今夜,你将蓝儿悄无声息地带出府,我们去要答案。” “另外,多派出几个得力的人,去监视杨雨菲,还有四姨娘。” “姑娘,除了杨雨菲,您还是怀疑四姨娘?”花落不解。 赵暮鸢颔首,“对,不管她给我送百合粥,是有心还是无意。” “既然有嫌疑,我们便不能放过。” “我们来睿京这么久,凶手却一直不对我下手,这不合理。” 花落叹息了一声,“但愿,蓝儿那儿能问出点什么。” 就在这时。 青弦引着一群丫环,缓缓踏进屋子,“小姐,这是各院给您的添妆。” 赵暮鸢扫了一眼,扬声道:“放下,出去。” 丫鬟们闻言,不敢多留,慌忙离开。 青弦瞥了一眼慌张退去的众人,“小姐,二姨娘和四姨娘在院外,想要见您。” “请她们进来。” 四姨娘一进屋,便自责地望着面色惨白的赵暮鸢,“雪音小姐,您好点了吗?” “我很好。”赵暮鸢扯了扯嘴角。 “雪音小姐,对不起,都怪我,不知道您不能食百合。还好您没事,不然姨娘我真是百死难赎。” 赵暮鸢嫣然一笑,“四姨娘,我知道你也不是有意的,不必放在心上。” “雪音小姐,您真通情达理。”四姨娘十分欣喜,她没有怪罪。 二姨娘适时开口,“妹妹,我就说二小姐是个明事理的孩子,她定不会责怪于你,放心了吧。” 赵暮鸢看向二姨娘,一脸感激。 “那日真是多谢二姨娘了,要不是姨娘想出的祛热方法,我恐怕凶多吉少。” “二小姐,举手之劳而已,看到您有所好转,姨娘也就放心了。” “二姨娘救命之恩,雪音记在心里。” 见她们话落,四姨娘从怀里掏出一只玉镯。 “雪音小姐,眼看您就要成婚了,姨娘也没什么好送您,这只镯子是我的一点心意,望您莫要嫌弃。” 赵暮鸢接过玉镯,微笑道:“通体无瑕,隐隐透着一股香气,多谢四姨娘,我很喜欢。” “雪音小姐喜欢就好。” 二姨娘见四姨娘送完礼,也连忙命人抬来一个箱子,缓缓打开。 满箱子的药材令赵暮鸢大吃一惊,“二姨娘,这些是?” 二姨娘满脸担忧,“二小姐,这是我给您准备的药材。” “暝王凶残,您嫁过去后,指不定要遭什么罪。” “这些药材里,有活血化瘀的,有清热解毒的,还有关键时刻保命的,您都带着吧。” 赵暮鸢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们一共也只见过几面,她这莫名的关心,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二姨娘看穿了她的心思,悠悠道:“当年我因家中获罪,入府为妾,一直郁郁寡欢。” “生下卿卿后,更是觉得生无可恋,直到遇见清漪妹妹。” “她被老爷强纳入府,几度寻死,老夫人便将我们关在一起,相处久了,我们就成了朋友。” 赵暮鸢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二小姐,清漪妹妹这一生过得太苦了,您一定要好好的。” 赵暮鸢点了点头,“二姨娘,以后就叫我雪音吧。” “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连带娘亲的那一份。” 闻言,二姨娘红了眼睛,紧紧盯着她。 似乎在她身上看见了那个性格倔强的女子,“好,雪音。” 赵暮鸢见她一脸追忆,忽然想起雪音姐姐的生母,便问了一句。 “二姨娘,你和娘亲相熟,可知她临终前,有什么遗愿?” “我那时年纪小,很多事情,记不太清了。” 二姨娘沉思片刻,苦涩地道出,“她到死都想找到哥哥,然后,一起回家。” “娘亲的家乡在哪里?”赵暮鸢急忙问道。 “朔州,柳家镇。” 赵暮鸢认真地记着地名,承诺道:“如果将来有机会,我一定带娘亲回家。” 二姨娘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好孩子!” 深夜。 睿京城西,一处破旧的院落中。 蓝儿悠悠转醒,映入眼帘的是一处破落的院子。 还有两个身着黑衣的蒙面人。 她惊慌四顾,“你们是何人?为何带我来这里?” 蒙面人便是乔装之后的赵暮鸢和花落二人。 赵暮鸢变换了声音,冷声道:“你觉得呢?” 蓝儿看到花落手中的刀,瑟瑟发抖,“你们……究竟是何人?” 赵暮鸢未回答她,而是冷笑一声,“主子说了,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她的话音刚落,蓝儿顿时瞪大了双眼,“难道是她?不可能。” “她知道的,我也想他死,我永远不会说出去的。” 花落将刀架在了蓝儿脖子上,寒声道:“但只要你还活着,主子便永远不会安心。” 蓝儿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煞白,喃喃道:“她以身犯险,不会有人怀疑到她,为何还不放过我?” 赵暮鸢听到“以身犯险”四个字,瞬间明白了。 杨雨菲,她真是小看了这个深闺小姐。 花落一脚踹倒蓝儿,踩在她的身上,语气冰冷。 “说,毒药哪里来的?” 蓝儿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你们不是她派来的人,你们是谁?” 花落脚下一用力,又问了一句,“毒药,哪来的?” 蓝儿咬着牙,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赵暮鸢俯视着她,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其实,你刚刚已经暴露了。” “试问,尚书府上下,谁以身犯险来着?” “不是我说的,不是我……”蓝儿惊恐地捂着嘴巴。 赵暮鸢浅浅一笑,“不知道端庄娴雅的杨三小姐,会如何对待出卖她的人?” 闻言,蓝儿心头一震,她怎会不知道杨雨菲的手段。 她直视着赵暮鸢,“你们究竟是何人?”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告诉我毒杀杨继年的事情始末。” 蓝儿想了一会儿,鼓起勇气问道:“我说了,你们能否留我一命?” “一个奴婢,是死是活,无关紧要。”赵暮鸢冷笑道。 得到她的回答,蓝儿缓缓开口,“那夜,一个蒙面人突然找到我。” “他给了我一枚指环,说里面有剧毒,能一下子要了二公子的命。” “我当时很害怕,拒绝了他,但他仍留下了那枚指环。” “第二日,夫人便做了吃食给二公子送去。” “我虽然戴着那枚指环,但一直不敢动手,直到——” 蓝儿顿了一下,脸上露出恨意,“直接他说,那些女子不过是一群贱民,死了赔钱了事,我再也忍不住。” “我的妹妹才十三岁,从小乖巧懂事,就那么屈辱地死在了他的院里。” “最后,夫人给了我娘二十两了事。” 蓝儿举起两根指头,愤恨道:“二十两啊,不过一头骡子的价钱。” “我妹妹在他们眼里就值二十两,二十两。” 看着越说越激动的蓝儿,赵暮鸢疑惑道:“这么说来,当时来人并未露面,你怎么知道是杨雨菲的人?” 蓝儿讥笑出声,“她后来找了我和千喜,让我们管好自己的嘴巴。” “如果走漏了风声,就让我们无声无息地消失。” “谁能想到,睿京第一贵女,不过是个心如蛇蝎的疯子。” 赵暮鸢审视着她的表情,不似作假,缓缓道:“你走吧。” “你真的放我走?不怕我将今夜之事说出去?”蓝儿不可置信地问道。 “你下毒,不过是为了妹妹。至于今夜之事,比起我们,你更想守住这个秘密。” 闻言,蓝儿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脸认真。 “多谢,不管你们是谁,今后若有需要,可以来找我。” “此言何意?”赵暮鸢有些不解。 蓝儿眼底划过一抹恨意,“我知道,你们大概是杨府的敌人。” “不管你们是谁,若是要对付那肮脏的地方,我也想尽绵薄之力。” “好!”赵暮鸢吐出一个字。 这颗棋子,日后说不定能带来一份意外之喜。 第34章 大婚前夕 大婚前一日,午时,琴扶院。 自从知道给蓝儿毒药的是杨雨菲的人。 赵暮鸢只是命花落一直关注着她的院子,却没有任何动作。 花落不禁有些着急,“姑娘,明日我们就要离府了,不下手为杨姑娘报仇吗?” 赵暮鸢淡然一笑,“花落,既然确定了下毒之人和杨雨菲有关,其他便不着急了。” “虽然我还没弄明白,她为何要对雪音姐姐下毒,但我一定不会让她好过。” “而且,她还利用杨继年,想让我身败名裂,死在暝王府。” “桩桩件件加起来,她的确该死,只是,时机未到。” 花落略有所思,“姑娘是想连根拔起?” 赵暮鸢眸中闪过一丝杀机,“死,太便宜他们了。” “一个人,只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在乎的东西,被一点点摧毁。” “才会锥心刺骨、万念俱灰、生无可恋!” 花落点了点头,将自己这些日子的疑问说了出来,“姑娘,这件事,不告诉余姑姑和青弦吗?” 赵暮鸢摇摇头,轻叹一声,“花落,她们二人太过善良。满手血腥的人,越少越好。” 闻言,花落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是啊,待在地狱的人,有我们就够了!” 赵暮鸢自知失言,懊悔道:“花落,对不起。” “不怪姑娘,是我自己多愁善感了。”花落摇摇头,哀伤道。 话落,她向赵暮鸢投去询问的眼神,声音微不可闻。 “可是,我有那么一点想知道,寻常人家,我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在做什么?” 赵暮鸢一时语塞,因为她也不知道。 一时间,整个院子里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良久,赵暮鸢柔声道:“那个十八岁的花落,已经和村口乔家的长子乔宇成婚两年,夫妻恩爱。” “父母身体康健,总会给她送一些自家种的菜。” “弟弟长得一表人才,正在议亲,是他从小就喜欢的邻家姑娘。” 花落听完,已是泪流满面。 她紧抿着嘴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她的样子,令赵暮鸢很是心疼,“眼前这个十八岁的花落,武艺高强,能保护自己。” “她会找到乔宇,会替父母和弟弟报仇雪恨。” “将来,会幸福地生活下去,连同他们的那一份。” 花落默默地听着,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对不起,花落,我不太会安慰人。”赵暮鸢自责不已。 片刻后,花落抬起衣袖,抹去眼角的泪痕,“不怪姑娘,是我被过去拘住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余姑姑和青弦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便看到满眼通红的花落。 青弦忍不住问道:“花落姐姐,你怎么了?” “无事,只是想家了。” “别难过,等小姐办完事,我们就陪你回家看看。” 花落莞尔一笑,对上青弦清澈如水的双眸,“好!” 余姑姑见花落的心情好了一些,这才放下心来。 她将陪嫁册子递到赵暮鸢手中,压低了声音。 “姑娘,奴婢和青弦已经查过了,并无不妥之处,只是……” 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不知该怎么说。 赵暮鸢打开册子细看了起来,一颗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这些垃圾,堂堂尚书府也真是拿得出手。” 青弦怨愤道:“他们就是欺负小姐无人照拂。” “小姐,现在怎么办?”余姑姑也十分气愤。 赵暮鸢沉思片刻,冷声道:“放心吧,我自有办法。他们欠雪音姐姐的嫁妆,一分都别想少。” 青弦诧异地看向她,“鸢儿小姐,您是要帮我们家小姐,要一笔嫡女的嫁妆吗?” 赵暮鸢目光坚毅,缓缓道:“对,一颗珠子都不能落下。” “就算雪音姐姐不稀罕,我也会替她争来。” “多谢小姐。”青弦和余姑姑异口同声道。 夕阳西下,杨府书房。 一刻钟前,管家匆匆将赵暮鸢请到了书房。 然而,自从赵暮鸢踏入书房之后,杨千山就一直端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 赵暮鸢也找张椅子坐了下来,一动不动。 时间一点点过去,终于,杨千山忍不住开口。 “明日即将大婚,我以为你会来求我,给你下一次的解药。” 赵暮鸢冷笑一声,“呵呵,我觉得自己还有点用处。” “想着,父亲大人,是个聪明人,定不会让我这么容易就死去,便没有那么着急了。” 杨千山冷哼一声,将一瓶丹药丢到她的脚边。 不悦道:“等你入了暝王府,为父要知道,暝王平日里都会和谁见面,我指的不是明面上的那些。” 赵暮鸢弯下腰,将地上的药瓶拿起来,拧开嗅了嗅,便朝屋外走去。 “站住!”杨千山怒喝一声。 赵暮鸢顿了顿脚步,嘲讽道:“父亲大人,有什么吩咐的话,难道不该等我活过回门之日再说吗?” 杨千山放缓了语气,“暝王有一子,或许你可以从他身上入手。” “父亲大人,还真是聪明睿智。” 杨千山听出了她语气中的讽刺,恨声道:“只要你能稳住小世子,王妃之位便无碍。” “之后呢?” “什么之后?” 赵暮鸢凝视着杨千山,声音冷冽,“暝王死了之后。” 杨千山被她冷漠的眼神,吓得一激灵。 气势弱了几分,“太子殿下许诺,事成之后,为你解去雪上霜之毒。” “再送你一处江南的宅子,安度余生。” “呵呵,太子殿下真是仁义无双。”赵暮鸢嘲讽道。 杨千山不管她的话外之音,继续道:“无论你存着什么心思,我奉劝你一句,不要以卵击石。” “否则的话,我也保不住你。” 赵暮鸢听到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父亲大人,您可千万别保我,实在是承受不起。” “一种毒药,便足以让人痛不欲生,若是再中一种,我怕是会对这世间,再无眷恋!” “还有,别再让我陪你演这种父女情深的戏码。” “我怕会控制不住自己,去惊扰列祖列宗。” 她的话激怒了杨千山,“你别不识好歹,记住,你始终是我的女儿,别辱了我尚书府的脸面。” 赵暮鸢斜了他一眼,将嫁妆册子扔到了他的身上。 冷声道:“这堆垃圾,便是尚书府的脸面吗?” 杨千山接过册子扫了一眼,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正欲开口。 “明日大婚,如果嫁妆不按尚书府嫡女的规格来,我不介意,让父亲大人看看,什么叫不知好歹?” 赵暮鸢丢下这句话,扬长而去。 不再去看杨千山,那恨不得杀了她的眼神。 第35章 大婚上 翌日,晴空万里。 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入琴扶院的主屋中。 宫里专门派了四个嬷嬷来替赵暮鸢更衣、梳妆。 此刻的她正坐在妆台前,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任由嬷嬷们给她戴上一件又一件的首饰。 半个时辰后,随着最后一枚玉佩戴上腰间,这个痛苦的过程也终于结束。 四位嬷嬷退下后,赵暮鸢伸手想先把首饰取下来,却被余姑姑拦住。 “小姐,忍耐一下,马上就要上轿了。” 赵暮鸢怔怔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没好气地说:“这都是些什么啊?这头饰,少说也得有几十斤重吧,这衣服,穿了得有几十件了吧。” 余姑姑很少在她的脸上看到这种女儿家的神色,打趣道:“小姐,新嫁娘都是这个样子的。” 忽地,她如释重负,“还好,还好。” 余姑姑疑惑:“还好什么?” 赵暮鸢嫣然一笑,“还好,只此一次。成亲这事,我再也不想来第二次了。” 身着喜服的赵暮鸢,笑起来流露出的神韵。 仿佛是寒冬中傲霜斗雪的红梅,既有妖娆妩媚之态,又带着几分清冷孤傲。 散发着独特的风情。 青弦和余姑姑看痴了,但听到她的话,心道,这怎么行? 青弦连忙道:“小姐,寻常人家的嫁娶,不会这样的。” 余姑姑也赶紧附和,“是啊,小姐,只有皇家是这样。” 赵暮鸢望着两人焦急的样子,知道她们是在为自己的终身大事担心。 心中一暖,“那我下次成亲,就不整这些,简简单单就好。” 余姑姑主动请缨,“小姐,下次奴婢替您梳妆,定不比那些宫里的嬷嬷差。” “噗哧——”花落笑出了声。 “哪有在新房,谈论下次成亲的,不过姑娘,下一次我也一定会陪着你。” 房中顿时响起了一阵笑声。 半晌后,赵暮鸢蒙上盖头,在几个嬷嬷的搀扶下。 伴随着声声吉祥语,阵阵鞭炮声,往府门方向走去。 一到府门,便听到老夫人不满的声音。 “这暝王怎地如此无礼,大婚之日,居然只派了府里的管家来接亲。” “他应该是知道,新娘不是雨菲,所以才如此轻慢。”杨千山叹了口气。 杨雨菲走到赵暮鸢身侧,柔声道:“二姐姐,不必难过,想来暝王殿下定是有急事。” 赵暮鸢没有理会她,而是转身朝杨千山方向。 问道:“父亲大人,我的嫁妆,可有重新清点过?” “哼,少不了你的。”杨千山愤怒地将嫁妆册子递到她身前。 余姑姑连忙接过。 就在这时,一人朝赵暮鸢跪下,恭敬道:“见过王妃,老奴是王府的管家陈立。” “王爷今日,突然接到军营奏报,出城去了,特派老奴来接您。” “请王妃见谅。” 赵暮鸢一听,心里了然,看来又有人给他使绊子了。 否则怎么会这么巧,恰好在今日。 她淡淡道:“走吧。” 陈管家闻言,不由得对这位王妃充满了好奇。 若是其他女子,大婚之日,夫家却只派了一个下人过来,肯定会心生怨怼。 但她却出奇地平静。 他立刻俯身,抬手道:“王妃,请!” 接亲队伍沿着热闹的街道缓缓前进,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们的步伐坚定而有序,应是军中之人。 围观百姓的议论声不断传入赵暮鸢的耳中。 “真可怜,成婚之日不见新郎,听说暝王丢下她,出城去了,这明摆着是入不了眼。” “暝王那般凶残,都不知她能不能活过今晚?” “听说尚书府将她养在乡下,估计是什么灾星,正好和那个妖怪作配。” “……” 赵暮鸢充耳不闻,她与南暝央本就只是盟友。 既不畏惧他,亦不爱慕他。 所以,什么样的大婚都无关紧要。 她只要能混入南睿皇室即可。 在穿过一条繁华的街道后,队伍终于抵达暝王府。 赵暮鸢蒙着盖头,在余姑姑的搀扶下跨入暝王府。 宾客间的窃窃私语又钻入她的耳中。 “听闻这杨二小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是样样不通。” “这样的人,如何能和王爷相配?” “真可怜,要嫁给南暝央那个妖物。” “大喜之日,暝王连面都不露,看来,她活不了几天。” “……” 直到跨入正堂,议论声仍不绝于耳,这些人真是不厌其烦。 赵暮鸢面色不悦地探查了一番正堂内的气息。 发现这里的客人也很多,估计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忽然,有人开口,“今日,四弟军务缠身,怕是不能来拜堂了。” 赵暮鸢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可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她便不再言语。 “大胆暝王妃,太子殿下面前,你敢拒不答话。”有人怒喝一声。 赵暮鸢闻言,想起了在睿京府公堂上,那个眼神如毒蛇般的太子。 她朝声音方向,福了福身。 “见过太子殿下,殿下恕罪,蒙着盖头,不知殿下是在同谁交谈。” “暝王妃,四弟有军务在身,不能前来拜堂了。” 太子南昭珏再次开口,这次带了称谓,语气中皆是不满。 赵暮鸢轻轻应了一声,“是。” “暝王妃,可有什么想说的?”南昭珏虽然面无表情,但语气中的不悦却是显而易见的。 赵暮鸢暗道,这是想让她闹起来,坐实南暝央藐视圣意的罪名。 她故作不知,自责道:“招待不周,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南昭珏脸色一沉,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暝王妃真是贤良淑德。” “太子殿下谬赞了。”赵暮鸢再次福了福身。 周围响起一片吸气声。 这暝王妃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充愣,太子的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 赵暮鸢置若罔闻,扬声道:“来人。” 陈管家快步迎了上去,“老奴在,王妃有何吩咐?” “去给本王妃搬张椅子来。”赵暮鸢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味道。 尽管陈管家内心充满了疑问,但他还是听从吩咐。 在他看来,这位王妃绝非一般女子。 椅子摆好后,赵暮鸢在花落的引领下坐了下来,“既然王爷军务在身,本王妃便在这坐着等吧。” 她的行为令众人心中一震,这是什么情况? 从未见过,新娘坐在正堂里等新郎来拜堂的。 忽地,一道声音响起,“暝王妃,暝王无视皇上的旨意,大婚当日,行踪不明——” 不待他说完,赵暮鸢直接出声。 “抱歉,我这盖头蒙住了眼睛,看不到说话的人是谁。” “礼部侍郎韩元,见过王妃。”他这话虽然恭敬,但是语气中却无半分敬意。 赵暮鸢立刻想起了这个人,韩元,右相韩重的次子,太子的舅舅。 看来,太子还是不肯罢休。 赵暮鸢的嗓音渐渐拔高,“方才,太子说王爷是军务缠身。本王妃虽是一介女流,却也明白。” “正是因为有王爷和众将士在边关浴血奋战,我们才能在这睿京城里安居乐业。” “所以,本王妃应该在这里等。” “毕竟军国大事耽误不得,韩侍郎觉得呢?” 正堂里的人,听完赵暮鸢的话,纷纷注视着她。 眼中多了一丝敬意。 尤其是武将,他们平时朝堂上总是被文臣压一头。 今日听到暝王妃这番言语,不免心头一热,还是有人理解他们在疆场厮杀的意义。 韩元见状,脸色一变,“王妃此举,恐误了吉时。” “那韩侍郎以为该如何?”赵暮鸢的声音冷了几分,“是要本王妃先回尚书府,改日再来?” “还是本王妃一个人先把这堂拜了?” 第36章 大婚下 赵暮鸢的话令韩元无言以对,他悻悻地退入人群。 心叹,这暝王妃,果然是乡野长大的女子,如此粗鄙不堪。 赵暮鸢见他未继续搭话,便靠在了椅背上,也不再去理会堂内窃窃私语的众人。 因为此时,繁重的头饰已经把她压得心里一阵窝火,衣袖中的手绢也被她捏得变了形。 韩明之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小跑到赵暮鸢身边,俯身低语。 “姐姐,你别着急,暝王很厉害的,他一定能很快解决事情,回来同你拜堂。” 花落望着他一脸贼兮兮的样子,上前一步。 挡在了他和赵暮鸢之间。 韩明之又换了一个方向,露出了一排大白牙。 笑道:“姐姐,我送的礼物,可是我亲自挑选的。姐姐要是不喜欢,告诉我,我拿别的东西来换。” 花落朝他翻了个白眼。 这大傻子,这时候跑出来做什么? 赵暮鸢听着韩明之的话,觉得这韩小公子,虽然骄纵了些,但心思单纯。 想必不是故意在此时跳出来的,她回道:“好。” 韩立意望着弟弟那谄媚的样子,再偷瞄了一眼太子殿下的脸色,无奈地摇摇头。 他走上前将韩明之拽了回来,轻声训斥,“明之,今日是杨二小姐大喜的日子,你在做什么?” 韩明之一脸无辜,“大哥,这些人都在笑话姐姐,我怕她不开心,想陪她说说话。” “这是什么场合,你是男子,要注意分寸。”韩立意压低了声音。 韩明之不服气地反驳,“可你们说我还是个孩子啊。” 稚嫩的话语传入赵暮鸢耳中,她勾了勾唇角。 真的还是个孩子。 瑞王见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微笑道:“四弟好福气,能有如此与众不同的王妃。” “本王也觉得,是三生有幸!”南暝央大步跨入正堂,声音洪亮。 他缓缓地伸出手,将赵暮鸢扶了起来,声音柔和,充满了宠溺,“本王来迟了。” 众人瞧见南暝央的样子,不由一惊。 这还是那个心狠手辣的暝王吗? 这暝王妃,真是手段非凡、不可小视。 赵暮鸢听着南暝央的话,以及周围的抽气声,瞬间明了。 她反握住他的手,嗓音轻柔,“王爷军务重要。” 南暝央的目光如冷电般锐利地扫过众人,眼神中没有一丝温度。 周围的空气仿佛被冻结了一般,众人立刻噤了声。 随后,他看向陈管家,沉声道:“婚仪继续。” 整个婚仪过程,无人再敢言语。 包括太子。 暝王府,笙箫院。 当拜完堂的两人,踏入布置得喜庆而雅致的婚房后,南暝央便呵退了众人。 赵暮鸢没有丝毫迟疑,迅速卸下盖头,动作利落而优雅。 紧接着,她伸手摘下了那些繁复精美的首饰。 南暝央将她的举动尽收眼底,淡笑道:“自己掀盖头的王妃,你怕是头一个。” 赵暮鸢手一顿,随意道:“毕竟是备受宠爱的王妃,乖张一点,有何不可?” “言之有理!”南暝央话落,便坐到了摆满酒菜的桌前,慢悠悠地喝着酒。 赵暮鸢卸完头上的首饰,神色不自然地道:“王爷,还请转过去一下。” 南暝央向她投去疑惑的眼神。 赵暮鸢指了指身上的衣服,一脸的无奈,“实在是穿太多了。” 南暝央脸色一僵,连忙转身,听着屏风后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轻咳一声,“要不本王先出去?” 赵暮鸢明白他的顾忌,平静道:“无事,若是王爷现在出去,那今天的戏就白演了。” 不一会儿后,赵暮鸢自屏风后走出来。 她换上了一袭淡青色长裙,头发用两根发簪简单挽起。 南暝央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第一次见到她时的画面。 她似乎很喜欢这样的装束。 不同于其他世家贵女那般奢华,反而多了几分清雅之气。 他抬手示意,“喝一杯?” 赵暮鸢缓缓坐了下来,拿起筷子,优雅地吃了起来,“先吃饭吧,都饿一天了。” “王妃在尚书府吃不饱?” 赵暮鸢满口抱怨,“宫里派了几个嬷嬷来府里,这样不许,那样不许,成个亲,可真麻烦。” 在这一刻,他们之间的关系显得异常和谐。 然而,彼此间的试探和戒心却未减半分。 “王妃可真不像个世家小姐。”南暝央的声音透着一丝冷漠,听起来毫无感情。 “毕竟,从小到大,我都在操心,怎么活下去。哪有那些闲工夫,学什么诗书礼仪。” “有时候活着,确实艰难。”南暝央举杯,一饮而尽。 赵暮鸢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小嘬了一口。 “王爷,可以告诉我,上次跟着王爷到我院子的,是谁的人了吗?” “太子和皇后的都有。” 赵暮鸢转头望向府外方向,“府外南边墙角的三个呢?” 南暝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们是瑞王的人。” “本王很好奇,王妃的本事,到底如何?居然知道那三人的存在。” 赵暮鸢莞尔一笑,“终有一天,王爷会知道的。” 南暝央打量着眼前悠哉吃喝的人,不由感慨,“还好王妃不是敌人。” 赵暮鸢放在手中的筷子,正色道:“还是王爷慧眼识人,没有错过我这么好的盟友。” “只是,有些话,我想一次性说开,免得将来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王妃请说。” 赵暮鸢直言不讳,“第一个问题,王爷要替兮妃娘娘报仇?” 南暝央眸光一沉,但很快恢复正常,“王妃还真是一针见血,对,本王要替母妃报仇。” 赵暮鸢没想到他如此爽快,果然是心有底气便无所畏惧。 她继续问道:“第二个问题,王爷,大位之争有几成把握?” “七成。” “呵呵,王爷真是自信。”赵暮鸢轻笑出声。 “那第三个问题,虽然一直有猜测,但我想正式问一下王爷,需要一个什么样的暝王妃?” 南暝央很欣赏她的直接。 悠然道:“一直以来,总有人想打探为本王生下儿子的女人,妄想用她来牵制本王。” “本王不希望再有人紧盯她不放,所以需要替他们找一个新的目标。” “暝王妃是什么样的人无关紧要,只要让外人看来,她对本王很重要即可。” 赵暮鸢沉思一会儿,点了点头,“明白了。” “既然王妃如此直言,本王也有话要说。” “王爷请说。” 南暝央平静道:“王妃是否想毁掉尚书府?” 赵暮鸢一愣,没想到南暝央已经猜到她想做的事,点了点头。 愤恨道:“是,我要毁掉尚书府。” “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对我弃之不顾,还因为杨千山毁了我的娘亲的一生。” “还有,这些年,杨府为了替杨继年遮掩丑事,不惜舍弃一个又一个无辜之人。” “这样腐朽而又肮脏的地方,不该存在!” 南暝央了然,“既已承诺,那这件事,本王便会尽力。” “多谢王爷。” 南暝央将视线停留在赵暮鸢脸上,冷声问道:“王妃嫁入暝王府,还有什么目的?” 赵暮鸢心头一惊,面上却十分平静,“王爷何出此言?” “以王妃的能力,本王不信,区区尚书府可以让你心甘情愿的替嫁。”南暝央十分笃定。 “既然是坦白,还请王妃不要再遮掩。” 不愧是令南睿国和西荣国都忌惮的存在,果然心有城府。 赵暮鸢哀伤道:“我在乡下认了一个妹妹,是姜胤国人。” “当年,南睿派人暗杀姜胤皇后和公主,令两国大战。” “她的母亲,死在了那场阴谋之中,所以,我承诺替她查出当年真相。” 南暝央深思了一会儿,“所以,当初你才让手下,将本王派去监视的人丢了回来,为的就是引本王过去?” 赵暮鸢直接承认,“是,我派人调查过王爷,觉得可以合作。” “如果当时本王不去,或者提出别的条件呢?” 赵暮鸢浅浅一笑,“我有的是办法,促成这次合作。” “本王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算计。”南暝央面色微冷。 赵暮鸢朝他举起了酒杯,“王爷错了,这不叫算计,最多算是,互相利用。” 南暝央与她碰了一杯,叹息道:“本王会助你一臂之力。” “毕竟,当初那场战事,令南睿失去了万千儿郎,五座城池,还有五十万两黄金。” “至今都找不到,南睿朝廷刺杀姜胤皇后和镇国公主的原因。” “但以秦老将军的性格,不会是空穴来风。” “多谢王爷。”赵暮鸢一饮而尽。 南暝央望着在他面前毫无惧意的赵暮鸢,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王妃,世人都认为本王是妖物转世,或厌恶、或惧怕,对本王唯恐避之而不及。” “你为何可以如此从容?” 赵暮鸢凝视着他那双冷漠疏离的眸子,语气认真。 “因为我,见过人心!” 第37章 兮悦殿内的空白灵位 翌日午时,南睿皇宫。 自从昨夜,赵暮鸢和南暝央一番交谈后。 两人似乎少了一些猜忌,多了一分坦然。 无论是,南暝央自觉地睡在了笙箫院偏殿的软榻上。 还是相约午时才出房门,让人误以为新王妃备受宠爱。 两人心照不宣地扮演着一对恩爱夫妻。 而此时,赵暮鸢与南暝央并肩而行,踏着轻盈的步伐往后宫走去。 赵暮鸢不禁开口,“王爷,在陛下及诸位娘娘面前,我该是什么态度?” “随意。”南暝央缓缓吐出两个字。 赵暮鸢一愣,随意是什么意思? 她继续问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想如何便如何?” “嗯。” 赵暮鸢玩笑道:“王爷给我善后吗?” 南暝央扫了她一眼,淡笑道:“你不闯祸,怎么显示出本王对你的重视?” “是,靶子明白。” 不多时,二人便走到了南暝央的母妃,兮妃娘娘生前居住的兮悦殿。 一进院子,南暝央便看到了坐在池塘边的南修, 不悦道:“陛下,这里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南修微怒,“朕如何不能来?你第一次带王妃入宫,朕想和你的母妃一起看看,不行吗?。” “臣自会带她来见母妃,但仅仅是我们二人,不该有多余的人在。”南暝央冷声道。 南修面色不悦,“你,过来!” 赵暮鸢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叫自己,向南暝央投去询问的眼神。 “别看了,朕就是在叫你。” 赵暮鸢行了个礼,“见过陛下。” “暝王妃,你叫朕什么?这就是尚书府的礼数吗?”南修怒目圆睁。 赵暮鸢毫无畏惧,淡淡道:“出嫁从夫,陛下。” 南暝央上前一步,挡在了她的面前,“陛下,您吓着臣的王妃了。” 南修闻言,目光在南暝央和赵暮鸢身上扫来扫去。 许久,他摆了摆手,叹息道:“罢了,罢了,陛下就陛下吧。” 赵暮鸢震惊地望向一脸无奈的南睿帝,还是和上次一样。 在南暝央面前,他完全不似一个帝王,倒像是一个管不住孩子的老父亲。 南修转头望向主殿方向,“你们进去吧。” 他话音刚落,南暝央便头也不抬地径直向内走去,步伐坚定而有力。 赵暮鸢紧随其后,她生怕被南修叫住。 素雅别致的主殿之内,一个空白的灵位静静地立在正中间的方桌上。 南暝央跪在灵位前,久久没有言语。 就在赵暮鸢打算先退远一些时,他突然开口道:“母妃,这是儿臣的王妃,一个坚韧而强大的女子。” 赵暮鸢顿了一下,坚韧而强大,这就是南暝央对自己的评价吗? 她打量着殿内装饰,简单,高雅,与母后的清华宫很像。 想到兮妃娘娘生前遭受的一切,她在南暝央身旁跪了下来,拜了拜,“儿媳见过母妃。” 南暝央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转头,凝视着空白灵位,一言不发。 赵暮鸢也沉默着,主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落针可闻。 半个时辰后,南暝央缓缓站起身来,伸手扶了一下她,“走吧。” 当二人走出主殿后,发现南修仍在池塘边坐着。 赵暮鸢疑惑道:“陛下为何不在殿内接见我们?” “他不配!”南暝央冰冷的声音充满了恨意。 回想起他母妃的死因,赵暮鸢瞬间明了,不再言语。 她紧跟着南暝央的步伐,往兮悦殿外走去。 路过南修身边时,南暝央未作停留,赵暮鸢则朝南修福了福身,“陛下见谅。” “等等,后宫的人,如果你不想见,便不必去了。”南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讨好。 南暝央置若罔闻,继续大步离开。 赵暮鸢小跑着追上了他,问道:“王爷,陛下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南暝央点了点头,“刚在殿内,多谢王妃。” 赵暮鸢清楚,他说的是跪拜兮妃的事。 淡然道:“我的母亲,最大的遗愿,便是希望我能好好活着,我想兮妃娘娘,亦是如此。” “或许吧。”南暝央幽幽道。 赵暮鸢望着他的神情,想到他一出生,兮妃便被施以火焚之刑,他从未见过母妃。 连忙话锋一转,“陛下如此纵容王爷,是因为王爷手握重兵吗?” 除了这个,赵暮鸢想不到其他原因。 因为她的父皇姜胤帝,永远都是一副威严的样子,从来不会如此低声下气地和谁说话。 “兵权,才是立身之本,不然本王早已经是一抔黄土。” 赵暮鸢沉思片刻,追问道:“陛下没有想过,夺了王爷的兵权吗?” “他不敢。”南暝央嗤笑一声。 “为何?” 南暝央望着面前的层层宫殿,瞳色瞬间冷了下去,“因为他的那些儿子,都是废物。” 第38章 小世子南元琦 回到王府后,赵暮鸢唤来花落,在陈管家的引路下,熟悉着王府。 她将有很长一段时间要待在这个地方,必须有所了解。 逛了许久,赵暮鸢发现院落几乎都空着,问道:“为何大多数院子都空着?” “王妃,现在府里就您一位女主子,所以都空着。” 她这才想起,杨雨菲提过,暝王府后院没有女人。 轻声道:“那便不用继续往下走了,我也乏了。” 陈管家连忙询问,“那世子那边?” 赵暮鸢差点忘了,王府里还有个小世子,“去看看吧。” “王妃,您这边请。”陈管家喜笑颜开。 赵暮鸢的视线落向满脸悦色的陈管家,十分疑惑,她去看小世子而已,他为何如此高兴。 当一行人来到小世子的院子时,便看到他小小的身子正趴在凉亭护栏上,给池塘里的鱼喂食。 “小金,小白,你们多吃些,才能长大。”小世子奶声奶气道。 陈管家正欲唤他,便被赵暮鸢眼神制止。 她轻轻地走到小世子边上,坐了下来。 太过投入的小世子并未察觉身边多了一人,仍自说自话。 “你们说,父王怎么还不来看琦儿?他是不是不记得琦儿了?” 赵暮鸢这才明白,陈管家为何希望她来看看这孩子。 原来,南暝央很少来看他。 微风吹过,轻轻掀起赵暮鸢的裙角,覆在了小世子的身上。 他察觉后扭头一看,这才发现身边有人。 他吃了一惊,颤声道:“你,你,你是谁?” 赵暮鸢望着眼前的小世子,圆嘟嘟的小脸,十分可爱。 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充满了好奇和纯真。 陈管家上前一步解释,“世子,这是王爷昨日娶的王妃。” 小世子眼珠转了转,挠了挠头。 忽地,朝赵暮鸢跪了下来,稚嫩而又郑重地行了一礼,“元琦拜见母妃。” 元琦,原琦。 赵暮鸢听到这两个字,瞬间蹲了下来,抓住他的手臂,急切问道:“你说,你叫什么?” 小世子吃痛,眼里蓄满了泪水,战战兢兢答:“元琦,南元琦。” “元琦,元琦……”赵暮鸢不断重复着这个名字,思绪瞬间回到了十年前。 姜胤国,清华宫内。 母后抚摸着孕肚,温柔地道:“我们原琦以后要听话,莫学你鸢儿姐姐,像个小皮猴似的。” “母后,原琦是谁呀?”她抬着小脸不解地道。 母后拉着她的手放在腹部,“原琦,就是我们鸢儿这未出世的弟弟或是妹妹的名字。” 她用小手戳了戳母后的肚子,“小原琦,小原琦。” “我们鸢儿以后可要保护好弟弟妹妹哦。”母后温柔地摸着她的头。 “嗯,鸢儿一定会的。”她一脸坚定地向母后承诺。 元琦,原琦。 赵暮鸢的泪水砸在了她的手背上,也惊醒了她。 “痛。”南元琦疼哭了起来。 陈管家连忙跪了下来,“王妃,请息怒,小世子他还小。” 赵暮鸢见状,连忙松手,愧疚道:“对不起,是我弄疼你了。你叫元琦对吧?” 南元琦吓得躲在陈管家身后,害怕地点了点头。 “今年多大了?”她的声音变得十分温柔。 南元琦捏着陈管家的衣角,不敢说话。 陈管家连忙回答,“回王妃,小世子今年五岁。” “对不起,琦儿,刚才母妃吓到你了。” 陈管家轻轻将南元琦拉到身前,他无处可躲,害怕道:“没,没事。” 赵暮鸢从手上取下一个镯子,稍一用力,镯子顿时小了一圈。 她轻轻拉起南元琦的小手,将镯子戴到了他的手腕上。 花落吃了一惊,立刻上前握住镯子,焦急道:“姑娘,不可,这可是洪老给您的。” 赵暮鸢拂开她的手,微笑着望向南元琦,“这是母妃送给琦儿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南元琦谨慎小心地举起手,银色的手镯,在日光下显得有些神秘。 轻轻晃动手臂,还会发出轻微叮铃铃的声音。 他咧嘴一笑,“元琦喜欢。” “琦儿喜欢就好。”赵暮鸢看到他的笑容,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琦儿,刚才在看什么?” 南元琦爬到护栏上,“母妃,您快来看,这是元琦的好朋友,小金和小白。” 赵暮鸢朝池塘里望去,原来他说的“朋友”便是两条金鱼。 她赞叹道:“它们长得真好看。” “嗯嗯嗯……”南元琦使劲地点着小脑袋。 随后,一连串“母子”间的对话便开始了。 “母妃,鱼为什么在水里?” “因为它们不会飞。” “母妃,它们为什么是金色的?” “因为它们是金鱼。” “母妃,草为什么是绿色的?” “因为秋天还没到。” …… 陈管家望着面前一大一小的两个人,欣慰地笑了,这个新王妃对小世子,似乎不错。 而此时,暝王府书房内。 南暝央正听暗卫禀报着赵暮鸢和南元琦的事。 他不禁有些疑惑,在他们的交易里,完全没有关于孩子这一部分。 她这是何意? 他朝冥一命令道:“去把青十七和青十九送到王妃的院子。” “王爷的意思是?” “以后,她们便是王妃的侍女。” 冥一想到赵暮鸢的性子,硬着头皮问道:“王爷,万一王妃拒绝呢?” “她不会的。”南暝央十分笃定。 “是。”冥一心里没底,但主子这么说,他就这么做。 第39章 我要保护他 当冥一将青十七和青十九带到赵暮鸢面前,说是王爷赐的侍女时。 她果然没有拒绝。 赵暮鸢打量起面前跪着的两名女子。 面容清秀,十八九岁的年纪,眼神空洞,像是傀儡一般。 看得出两人都是练家子,与王府暗卫的武功是同一路子,其中一人轻功还不错。 她轻声道:“你们的名字,还有,擅长什么?” 二人向冥一投去询问的眼神,冥一微微颔首。 “奴婢青十七,擅长伪装、变声。” “奴婢青十九,擅长监听、打探。” 赵暮鸢朝冥一问道:“王爷将她二人送我,可有什么交代?” “禀王妃,王爷说,她们以后便是笙箫院的人。” 赵暮鸢心知肚明,南暝央派两个武功平平,但各有所长的侍女来。 既是为了监视她,也是为了让她放心。 果然,脚踩刀尖的人,不会相信任何人。 赵暮鸢平静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冥一恭敬地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赵暮鸢将目光投向跪着的二人,直言道:“我不喜欢你们的名字,叫起来拗口。” “请王妃赐名。” 赵暮鸢审视着二人,应是从小就被圈养的暗卫。 本来是花一般的年纪,却成了毫无感情的工具,不禁有些唏嘘。 “青十七,以后,你就叫小安。而青十九,就叫小乐。希望你们余生都能平安喜乐。” 二人内心一颤,平安喜乐,她们从小被当作工具培养,从来不知什么叫安乐。 现在,有一个人说,希望她们平安喜乐。 二人重重地磕了个头,“小安,小乐,谢王妃赐名。” “起来吧,我这院子里,没那么多规矩,不用动不动就下跪。总是叫你们起来,我也嫌麻烦。” “奴婢记下了。” 赵暮鸢望向余姑姑和青弦,“你们二人带她们下去,说说我院里的规矩。” “是,小姐。” 待四人走后,屋内只剩赵暮鸢和花落两人。 “花落,府中路线,暗哨情况,你可记清了?” “姑娘,基本摸清了。” 赵暮鸢提醒道:“南暝央的书房附近,暗卫最多,日后小心为上。” “明白!”花落想到刚留下的两人,急忙问道,“姑娘,您为何要留下她们?” 赵暮鸢平静道:“南暝央并不相信我,我也能理解。” “毕竟,他要走的那条路,荆棘遍布,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他现在派人过来,明着监视,我反而放心些。” “可是,这样便不如从前那般方便了。”花落心生不满。 赵暮鸢浅笑一声,“好啦,以你的武功,想摆脱她们还不容易吗?” “以后,你与天机殿分堂联系时,谨慎些便是。” “我粗略探了一下,府里的人,武功能胜过你的,不超过五人。” 居然有五个,花落顿时有些泄气,自责道:“姑娘,要不要让掌门派些武功高强的弟子过来吧。” “算了,山上那些弟子,都被石方教得一根筋,武功是高,但是脑子就……”赵暮鸢十分嫌弃。 “除了姐夫。”她不忘强调。 “您和青弦口中的林公子,确实不像石方长老的弟子。” “是啊,姐夫精得跟个猴儿似的,” 想到林夜,赵暮鸢眸色一沉,“天机殿还没有他的消息吗?” “冷梧长老传信,林公子拜师时,似乎用的别名。所以,他下山以后,便查不到踪迹。” 赵暮鸢不禁有些担心,“暝王也查不到他的踪迹,不知是不是遇到了危险?” “姑娘,放心吧,林公子武功也不差。” “但愿如此,我还要带他去见雪音姐姐,可千万不能出事。”赵暮鸢垂眸叹息道。 花落望着她的神情,知道她又想起杨雪音了。 连忙打岔道:“姑娘,洪老送您的天音镯,您怎么就给了小世子,那可是防万毒的宝物啊。” 赵暮鸢打量着自己的双手,“你觉得我还需要防万毒吗?” “可是姑娘,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琦儿还小,在这吃人的皇室,他比我更需要它。”赵暮鸢想到那个孩子,不免有些心疼。 “姑娘,见他第一面的时候,我就发现您不太对劲,您很少那般失态。” 赵暮鸢双眸布满哀伤,“花落,你知道吗,我原本应该有个弟弟或者妹妹的,名字也叫原琦。” “我答应母后,长大后会好好保护弟弟妹妹。可是,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姑娘,我明白了,我会陪您一起保护小世子的。”花落认真道。 保护? 赵暮鸢之前一直不知道应该怎么对南元琦,花落一语点醒了她。 对,她要保护他。 第40章 反手挖个坑 黄昏时分。 天边最后一抹夕阳,给万物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 赵暮鸢和花落来到了安景院前,这里是南暝央的书房。 明日就是回门之日。 有些事必须来找南暝央商量一下。 一暗卫看到她,连忙现身行了个礼,“属下冥三,参见王妃。” 赵暮鸢粗略扫了一眼,院中大概藏有十来个暗卫。 看来他是他们的首领,“起来吧,王爷可在?” “在,属下这就去禀报。”冥三起身,深深地看了花落一眼,快步跑进主屋中。 花落疑惑道:“姑娘,您有没有觉得他对我有所不满?” 赵暮鸢浅浅一笑,“花落,你没认出来吗?” 花落仔细回想,毫无头绪。 “他就是被你药倒,丢回暝王府的人之一。” 花落恍然大悟,鄙夷道:“一个大男人,自己学艺不精,还怨恨上了。” 周围的暗卫听到花落的话,顿时怒火中烧。 他们好几个兄弟都因为被花落丢回暝王府,而被罚去了刑堂,至今伤都还没好。 愤怒使得暗卫的气息暴露了出来,花落也感知到了。 她瞥了四周一眼,埋怨了一句,“哼,还说不得。” 赵暮鸢淡笑道:“好了,花落,你再说下去,他们又要受罚了。” 花落立刻噤了声。 这时,冥三自主屋内出来,恭敬道:“王妃,王爷请您进去。” 赵暮鸢从袖中掏出一瓶药,递给了他,“送你了。” 冥三双手接过药瓶,十分疑惑,“王妃,这是何物?” 赵暮鸢压低了嗓音,“此物名为销魂散,无色无味,一滴便可令附近的人,毫无知觉地昏死过去。” “虽没有毒性,但胜在防不胜防。” “以后遇到危险,滴一滴,然后闭气,这世上没几个人逃得过。” 她补充道:“你上次就是被它药倒的,别灰心,你的武功还是不错的。” 冥三心里一惊,脸色变了又变。 王妃随手就拿出这样的药,那王爷会不会有危险? 赵暮鸢望着他不断变化的脸色,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她没有理会,直接往主屋走去。 花落则候在殿外,和冥三大眼瞪小眼。 南暝央自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勾唇道:“王妃真是时时都能给人惊喜,本王更加好奇王妃的师父了。” 赵暮鸢嫣然一笑,“我见过琦儿了,非常乖巧可爱,也更加好奇什么样的女子,可以生出这样的孩子。” 没有答案的试探,两人都选择了沉默不语。 赵暮鸢细细端详着书房的陈设。 全都是带有一丝肃杀之气的暗色调,散发出深沉而压抑的气息。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某个军营。 南暝央放下手里的文卷,询问:“不知王妃找本王有何事?” “王爷,明日便是回门之日。” “王妃希望本王陪你回去?” 赵暮鸢摇了摇头,“不,王爷,在杨千山眼里,我嫁入暝王府的使命是监视你。” “王爷随便给我点能交差的消息即可。” 南暝央将一个册子递到赵暮鸢手里,“早就备好了,正打算叫冥一送过去。” 赵暮鸢打开册子,快速扫了一遍,“王爷,这上面的消息,真的假的?” 南暝央勾唇一笑,“八分真,两分假。” 赵暮鸢直接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刑部侍郎蔡显,是王爷的人?” “何出此言?”南暝央不动声色道。 赵暮鸢举着册子,神色认真,“这里面提到的人,与王爷私下接触最多的就是他。” “王爷这时候把他推出来,杨千山定会以为是王爷的离间之计。” “王爷这是打算,反其道而行之?” 南暝央默认,“王妃觉得这些消息如何?” 赵暮鸢沉吟片刻,浅笑道:“王爷,既然要挖矿,不妨挖个大一点的坑。” “愿闻其详。”南暝央来了兴趣,第一次有人如此大胆地给他提意见。 赵暮鸢缓缓开口,“既然用暴露的方式来保护蔡显,那何不用保护的形式,抛出一个他们的人。” “让他们互相猜忌,然后自断臂膀。” “王妃可有人选?”南暝央问道。 赵暮鸢沉思片刻,正色道:“刑部尚书,黄轩成。” “传闻此人,才能一般,却稳坐尚书之位多年,全靠太子和韩相力保,看来,他没少替他们出力。” “而且,黄轩成一倒,最有可能上位的便是同样为太子心腹的蔡显。” “王爷觉得,此计如何?” 南暝央审视着赵暮鸢,意味深长道:“王妃可一点也不像乡野女子。” 赵暮鸢心里清楚,他一直怀疑她,但也明白她的价值。 她莞尔一笑,“王爷不正是看中这一点,才与我合作的吗?” 南暝央不紧不慢道:“便如王妃所言,稍后,本王会令冥一重新送一份册子过去。” “希望王妃,善加利用。” “好!” 她突然想起南元琦,忍不住征询道:“王爷,我想让琦儿搬到笙箫院隔壁的院子居住,可好?” 南暝央十分不解。 根据暗卫回禀的消息,他这个王妃对世子的态度,出人意料。 他直言问:“王妃,琦儿可不在交易范围内,你为何对他如此上心?” 赵暮鸢心想,南暝央这是怀疑她别有用心啊。 也难怪,毕竟没有人会莫名其妙地对另一个人好。 她不能说出真实原因,敷衍了一句,“投缘罢了。” 听了她的理由,南暝央未曾言语,书房内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 就在她打算放弃,转身离去时,南暝央松了口,“那琦儿便劳烦王妃照顾了。” 赵暮鸢眼底闪过一抹喜色,“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话音刚落,她便快步离开了书房。 冥三望着她匆忙的背影,满脸震惊,半点没有一个王妃该有的样子。 他进到书房,捧着赵暮鸢给的药瓶,跪在南暝央的身前,“王爷,这是王妃给的药。” 南暝央瞥了一眼,沉声道:“她给你的,就自己留着吧。” 冥三将药瓶揣到怀里,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硬着头皮道:“王爷,将小世子送到王妃身边,是否不妥?” 南暝央将视线停留在他踹药瓶的地方,“你觉得,以她的本事,若想悄无声息地杀死一个孩子,需要如此大费周章?” 冥三惶恐道:“属下僭越了。” 第41章 我富有,不行吗? 按照南睿习俗,成婚三日后,女子需携夫君一道回娘家探亲。 赵暮鸢查看着陈管家递上的回门礼清单,长长的一大卷。 忍不住蹙了蹙眉,“陈管家,这些都是要送去尚书府的?” “禀王妃,这些均是老奴依礼制准备的。” 赵暮鸢将清单册子递回到他手里,轻声道:“全部换了。” 陈管家翻看着册子,连忙跪了下来,“王妃恕罪,若您觉得哪里不妥,老奴马上改。” 赵暮鸢示意余姑姑将他扶了起来,轻声道:“陈管家,你年事已高,以后站着回话就成。” “是,王妃。”陈管家感激地抱拳。 “陈管家,你准备得很周全。但是,我希望,随我一道回尚书府的东西,只要看起来很值钱即可,你可明白?” “王妃的意思是,换成中看不中用的回门礼吗?” 赵暮鸢点了点头,浅浅一笑,“对,王爷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再说了,户部尚书掌管天下银钱,想必不会在意区区回门礼。” 陈管家瞬间懂了,他微笑着鞠了一躬,“老奴明白了。” “另外,我的嫁妆,劳烦陈管家找个库房存放起来。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动,包括王爷。”赵暮鸢正色道。 那些都是雪音姐姐的,将来要全数交给它的主人。 陈管家有些为难,这整个王府都是王爷的,他如何能做主,“王妃,这——” 赵暮鸢明白他的考量,吩咐花落拿出五万两银票塞到了他手里。 “如果王爷问起,就说是我说的。这五万两,算我们主仆几人在王府的花销。” “王妃,这可万万使不得,老奴不是这个意思。”陈管家连忙拒绝。 “陈管家,收下吧,王爷会同意的。” 赵暮鸢心想,她和南暝央毕竟只是合作关系,不能在他的王府白吃白住。 天机殿送来的二十万两银票,给出一部分也无妨。 陈管家为难地将银票收入袖中,“是,王妃。” 两个时辰后。 小安来报,回门事宜已全部准备完毕。 赵暮鸢带着花落来到府门前。 她今日身着一袭浅金色长裙,秀发只是简单地挽了一个发髻,用两支发簪固定,简约而不失优雅。 抬眸望去,载满大箱子的马车一字排开。 想到里面的东西,她嘴角微微上扬。 冥一站在马车旁,恭敬道:“王妃,请!” “你要跟我回尚书府?”赵暮鸢疑惑地望着他。 “是,王妃请!”冥一又重复了一次。 赵暮鸢一头雾水地走上马车,待掀开车帘,她终于明白了。 只见南暝央正端坐在车内,翻看着一本书。 赵暮鸢坐在了离他最远的角落,“王爷,也要去尚书府?” 南暝央平静道:“本王与王妃,夫妻情深,回门宴这么重要的事情,怎可缺席?” “……”赵暮鸢有些无言以对,她背倚着车厢壁,闭目养神,不想再多言。 许久之后,南暝央望着她的装束,开口问道:“听管家说,王妃送了王府五万两银票,有何深意?” 赵暮鸢睁开眼睛,有些困惑。 “我和花落她们在王府总要吃喝,不能白吃白住。怎么,王爷是觉得,五万两少了?” 南暝央审视着她,淡定道:“本王只是好奇,什么样的乡野女子,挥手就能甩出五万两,都够一村子的人,几辈子的花销了。” 赵暮鸢避开他的目光,缓缓吐出一句,“我富有,不行吗?” “可王妃的样子,与富有二字,半点不搭边。” 赵暮鸢想起自己这身打扮,在外人看来,确实寒酸了些。 一本正经道:“自然是因为,王爷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只有别出心裁,才能入得了您的眼啊。” “确实特别!”南暝央将手上的书放在了身侧,声音十分平静。 “手下来报,王妃离开老宅时,正遇流寇劫杀,无人幸免,王妃却活了下来,也很特别。” 赵暮鸢心头一惊,他果然一直都怀疑她的身份,“区区流寇而已,我有花落。” “你那丫环,武功确实不俗,不知王妃是如何让这样的女子,甘为奴婢的?” “我救过重伤濒死的她,后来,她便一直跟在我身边。”赵暮鸢解释道。 她凝视着南暝央,声音冰冷,“王爷,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南暝央望着她逐渐阴沉的神色,嘴角微挑,“最后一个问题,王妃,还不下车吗?” 赵暮鸢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马车已经停了。 大婚当日,迎亲队伍绕了一圈,她才没发现,其实暝王府离尚书府并不远。 她没有答话,猛掀车帘,独自跳下了马车。 南暝央望着掀帘离去,将他晾在一边的女子的背影。 微微一怔,脾气还不小。 杨府门前。 杨府众人,全部跪倒在地,恭迎暝王的车驾。 当看到赵暮鸢一个人下了马车,以为她是独自回来的。 老夫人猛地站了起来,往府中走去,怒斥道:“没用的东西,都给我回府。” 赵暮鸢一愣,回头望向马车方向,原来南暝央还没下来,她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杨府众人回到大厅内,老夫人和杨千山端坐在主位上,怒视着她,“你摆什么谱?” 赵暮鸢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面露难色,“今日不是回门之日吗?我也是不得不来。” 老夫人望着她的样子,恼火道:“这都什么时辰了?如果不愿意,你可以不回来。” 赵暮鸢无视她的怒火,故意抬眼望向窗外。 “看这天色,快酉时了吧,该吃晚饭了。” “祖母,我也不想来的,这不是怕外人说我尚书府缺乏家教吗?” 杨千山面色不悦道:“不是传闻暝王待你不错吗?如此重要的日子,他为何没同你一道回来。” 赵暮鸢震惊地望向他,“王爷来了啊,就在府外的马车中,父亲大人没看到吗?” 她的话,令厅内众人面色一白。 老夫人连忙站了起来,因太过着急,险些跌倒在地,“千山,快,快,出门迎接。” 杨千山怒瞪了赵暮鸢一眼,扶着老夫人快步往府外走去。 杨府众人慌忙跟上,如果惹恼了那位,那他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赵暮鸢望着他们慌张的背影,嘴角掠过一丝嘲笑。 不久后,冥一跟着众人缓缓步入杨府正厅,站到了赵暮鸢身侧。 扬声道:“王妃,王爷先行回府了,命属下来等您。” 赵暮鸢差点笑出了声,“王爷有心了。” 杨千山看着冥一,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赔笑道:“冥统领,请入座。” “多谢尚书大人,不必了。”冥一板着一张脸,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老夫人心有余悸,和颜悦色望向赵暮鸢。 “雪音啊,你说你这孩子,暝王殿下来了,你怎么也不说一声。” 这是故意说给冥一听,想把错扔给她啊。 赵暮鸢满脸无辜,“祖母,您刚转身太快了,孙女没来得及。” “……”老夫人无言以对。 刚才确实是自己着急了,谁能想到这贱丫头,居然敢先暝王一步下了马车。 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四姨娘连忙打圆场,“雪音小姐想必饿了,上菜吧。” 南希媛也话头一转,问道:“二妹妹,在暝王府还好吗?” 赵暮鸢审视着这个“公主表姐”,对她印象还不错。 浅浅一笑,“还行,王爷待我很好,世子也很乖巧懂事。” 南希媛放心下来,“那就好,暝央的名声虽然不好,可他也是分人的,你多担待些。” 她的话语,令赵暮鸢不禁有些好奇,世人都惧怕南暝央,她为何不一样。 “多谢公主。” 杨雨菲欣喜道:“暝王真和传闻中不一样吗?那得恭喜二姐姐了,嫁得良人。” “还是要多谢三妹妹成全!”赵暮鸢浅笑一声,“不知三妹妹和瑞王殿下是否好事将近?” 似乎她提到了什么不该说的,老夫人勃然不悦,“操心你自己就行,少管闲事。” 一顿回门宴,众人心思各异。 杨雨菲一直都是一副黯然神伤的表情,看来婚事有变。 毕竟她一下子多了一个恶毒的母亲和混账的兄长。 老夫人也对婚事略显焦虑。 如此,赵暮鸢不介意帮帮她这个“好妹妹”。 第42章 带她们离开这个鬼地方 回门宴结束后,杨千山就把赵暮鸢叫到了书房。 一进门,他便质问道:“今日府门前,暝王明明来了,你为何不告知我们?” 赵暮鸢无奈道:“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祖母扭头便走,我能怎么办?。” “莫要再强词夺理,暝王要来府上的事,你就该提前派人来通传一声。” “父亲大人,冥一统领当时可就在马车边上站着。我也不知,祖母是没看到他,还是想给暝王一个下马威。” 杨千山猛拍桌子,暴喝:“暝王是什么人,陛下的面子都不给,你祖母会想着给他下马威?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赵暮鸢完全不惧,含笑道:“祖母丢弃亲孙女的事情都做得出来,我怎知她不会有别的想法。” 杨千山岂会看不出这些都是她的托辞,阴狠道:“你最好记住,你的命在谁手里。” “我可以将你生母抬为平妻,入家庙。” “也可以将她……挫骨扬灰!” 赵暮鸢腹诽道,又来这一套,她又得演起来。 忽地,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别动……我娘!” 杨千山见她如此在意娘亲的遗骸,十分满意,“说说吧,你在暝王府,有何收获?” 赵暮鸢犹豫着将誊抄的名单递给他。 “我刚入府三天,暝王并不信任我,只是在给他送点心时,在书房门口见过这几人。” 杨千山接过名单一看,跟太子派去监视的人传回的消息相差无几。 他从书架暗格中取出一个瓶子,扔到赵暮鸢的脚下。 “这药是给小世子准备的,只要你乖乖听话,为父定保你无碍。” 赵暮鸢捡起药瓶,打开闻了闻,询问道:“这是何药?” “这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方子,不会有人察觉的。你放心,不会伤及性命。” 赵暮鸢暗恨道,这药的确不会伤及性命,但长期服用的话,会令人日渐衰弱,智力有损。 她面不改色地继续道:“我已经将小世子接到了我旁边的院子,但是,暝王似乎不喜欢他,从没有来看过他。” “许是装给外人看的,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你只管与他拉近关系便是。” 赵暮鸢继续试探,“就算我现在对他千般好,将来,他的亲生母亲回来,哪里还有我的位置?” “她不会回来。”杨千山笃定道。 “为何?” 杨千山无奈道:“三年前,暝王从西境归来,还带回个儿子。” “从那之后,太子殿下派了无数探子去西境,也只探得小世子的生母是西荣国人。” 赵暮鸢不敢置信,扬声道:“世子的母妃,居然是西荣国人。” 杨千山看她大惊小怪的样子,十分鄙夷。 “所以,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在你生下儿子前,稳住世子,便能稳坐王妃之位。” “就算那个女人回来,南睿皇室也容不下她。” 赵暮鸢嘲笑出声,“儿子?父亲大人在和我开玩笑吗?” “难道,你入不了暝王的眼,尚未圆房?” 赵暮鸢毫无畏惧地直视着他,“我的意思是,太子殿下会允许我生下暝王的孩子?” “那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杨千山沉吟片刻,不冷不热道。 “还有,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消除暝王的怒火。” “若他因今日之事向尚书府发难,你该知道后果。” 赵暮鸢惊愕地抬起头,“暝王凶残,他今日愿意陪我回来,也只是图新鲜。” “回到王府,我定会被责罚,该如何平息他的怒火。” 杨千山训斥道:“女人取悦男人的方式有很多种,不会就去青楼多学学。” 赵暮鸢垂下头,肩膀微颤,没有回应他的话。 她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杨千山的眼睛。 他心想,再嚣张,终究还是个女孩子,也会害怕。 殊不知,此时,赵暮鸢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 他再多说一个字,她都会忍不住直接杀了他。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直接转身离开了书房。 杨千山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脸色一黑,“真是个没教养的野丫头。” 随后,他唤来杨管家,吩咐他给赵暮鸢送去一个得力的女子。 一刻钟后。 赵暮鸢一到琴扶院,便朝内室走去,那里供奉着杨雪音和她母亲的灵位。 她双手死死地撑在桌子上,因为太过用力,手指节有些泛白。 杨千山最后的那句话,让她愤怒到了极点。 居然让自己的女儿,去学习青楼女子的招数博取宠爱。 她目不转睛地端视着面前空白的灵位,仿佛想透过它看到那个死去的人。 恨意,在她的心头,久久不散。 直到,杨管家在外求见。 她扭头望向花落,凄声道:“我们带雪音姐姐离开吧。” 花落点了点头,上前一步,将杨雪音生母的灵位捧在手中。 赵暮鸢则小心翼翼地捧起空白灵位。 哀戚道:“雪音姐姐,我带你走,离开这个鬼地方,再也不回来了。” 二人缓步走出屋子,杨管家连忙带一女子迎了上来。 当他看到赵暮鸢手里的灵位时,询问道:“二小姐,您这是?” 赵暮鸢没有理他,径直往府外走去。 他连忙追上去,边走边说道:“二小姐,这是老爷吩咐,安排去暝王府照顾您的奴婢。” 赵暮鸢停下脚步,瞥了一眼,女子三十岁左右的年纪,面容妖艳,媚眼如丝。 她瞬间明白了杨千山的意图,果真给她找了个青楼女子,目光一冷,头也不回地往府外走去。 杨管家为难地朝女子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快步跟上。 杨府门前。 冥一见赵暮鸢和花落各捧着一个灵位出来,忍不住询问,“王妃,这是?” 赵暮鸢低头望向手里的灵位,迟疑道:“我的娘亲和……朋友。” 冥一望向她身后气喘吁吁的女子,“王妃,她是?” “父亲送的奴婢。”赵暮鸢寒声道。 话落,便带着花落上了马车,小心翼翼地将灵位收了起来。 花落一开始就注意到那名女子,问道:“姑娘,她是谁?” 赵暮鸢唇角微扬,眼神却十分冰冷,“杨千山派给我的青楼女子。” “他为何给您派这样一个人?” 赵暮鸢讽刺道:“当然是学习勾栏之技,博暝王欢心。” 第43章 故人萧一离 闻言,花落顿时大怒,将手搭在腰间刀上,“我去杀了他!” 赵暮鸢压住了她抽刀的手,恨恨道:“死,太便宜他了,他怎么能这么轻易地死。” 花落渐渐松开了手,“姑娘,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今夜,你回一趟杨府,把琴扶院烧了。我不希望雪音姐姐有任何东西落下那里,脏了她的轮回路。” “是,姑娘,我一定烧个干净又彻底。” 在夕阳的余晖中。 一辆豪华的马车缓步前行,车身上装饰着精美的镀金图案和华丽的窗帘。 随着车轮转动,发出轻微的响声。 赵暮鸢突然想起了南元琦,“花落,你去前方叫冥一过来,我有事问他。” 不一会儿,冥一的声音便在马车外响起,“王妃,有何吩咐?” “睿京城最好的酒楼是哪家?我想给琦儿带些点心回去。” 冥一恭敬地回答,“最好的酒楼?那便是天涯阁。” “那我们就去那里。” “属下遵命。”冥一面色一喜,暗卫传来的消息没错,王妃的确对小世子很是上心。 半个时辰后,天涯阁内。 当赵暮鸢踏进天涯阁后,眼尖的小二立刻认出了冥一,便将他们引向三楼雅间。 好巧不巧,刚走上三楼,便遇上了迎面走来的金妍儿和一众贵女。 赵暮鸢本想避开,金妍儿却出声高喊,“见过暝王妃。” 众人循着她的目光,望向赵暮鸢,看清她的装扮后,忍不住有些鄙夷。 如此寒酸,看来在暝王府地位堪忧。 其中一人提出质疑,“妍儿,你确定她就是暝王妃吗?” 金妍儿柔声道:“曹姐姐,我曾有幸见过暝王妃两回,不会认错的。” “而且你看她身边的护卫,是暝王府的冥一统领。” 众人才勉强地行了一礼,“参见暝王妃。” 赵暮鸢直接从她们身上绕开,边走边说:“起来吧。” 金妍儿却在她身后大声高喊,“暝王妃也是来看萧阁主的吗?” 赵暮鸢向冥一投去询问的眼神,萧阁主是谁? 冥一低声解释,“天涯阁主萧忆,此人温文尔雅,俊逸不凡,是睿京城众多贵女追捧的男子。” 有意思,大庭广众之下,问她一个刚成婚的女子,是不是来看另一名男子的。 她转身面对金妍儿,浅浅一笑,“金小姐也是吗?” 金妍儿没想到她如此大方地承认了,嚷道:“暝王妃,你已成婚,怎可背着王爷出来私见其他男子?” 赵暮鸢轻笑出声,眼神真挚地望着她,“不可以吗?” 金妍儿:“……” 被金妍儿唤作曹姐姐的女子,站了出来。 “暝王妃,妍儿妹妹只是想提醒您,注意自己的身份,别给皇家脸上抹黑。” “你是?” 女子挑了挑眉,得意道:“我乃兵部左侍郎之女,曹欣玥。” 赵暮鸢若有所思,询问道:“哦,原来是曹侍郎的女儿,不知你现在,是顾府还是崔府的妾啊?” 曹欣玥闻言,脸色一变,“暝王妃何意?” “不是说曹府的女儿,被曹公子卖到顾府还是崔府为妾来着,”赵暮鸢继续道,“难道不是吗?” 噗哧! 围观的人中,不知谁笑出了声。 曹欣玥怒不可遏,大步走向赵暮鸢,指着她,暴喝:“乡野村姑,你说什么?” 赵暮鸢正欲开口,一道温和的男声自背后响起,“曹小姐,何事如此生气?” 看到男子出现,曹欣玥立刻放下手,声音也变得温柔,“萧阁主,小姐妹之间的争执罢了。” “那便好,在下还以为是我天涯阁招呼不周。”男子望向赵暮鸢的背影,温声道。 “想必这位夫人是第一次来,招呼不周,还请见谅。” 赵暮鸢转过身,望向男子,不耐烦道:“那我可以走了吗?” 男子看到她的脸,整个人都僵住了。 许久之后,他颤抖着伸出双手,戳了戳赵暮鸢的手臂,不可置信道:“秦姨,是你吗?秦姨……” 赵暮鸢这才认真打量起男子,越看越心惊,因为,她认出他来了。 还是那样的喜着黑衣,俊朗非凡。 眼睛清澈明亮,犹如暗夜星辰,却不似当年那般生人勿近。 冥一所说天涯阁主萧忆,原名萧一离,是她皇兄赵谦的伴读,从小陪在赵谦身边。 他和赵谦一样,看着她出生,陪着她玩闹。 但他还有另一层身份,母后闺中密友方兰的儿子,同时也是姜胤皇宫禁军统领方奇的外甥。 想到清华宫的刺杀,赵暮鸢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萧阁主,你认错人了。” 她躲闪的动作,令萧一离的手僵在原地,眼底闪现一层惊慌失措。 “秦姨,我是离儿啊,您不记得我了?” 冥一抬手,挡住了萧一离,“萧阁主,这是我暝王府的王妃,还请自重!” 暝王妃? 冥一的话重重砸在萧一离的心头,他回过神,打量着赵暮鸢年轻的脸庞。 随后,失望地垂下了头,抱拳道:“对不起,在下认错人了。” “没关系。”赵暮鸢丢下这句话,往雅间走去。 萧一离连忙跟了上去,“暝王妃,请随在下到木鸢楼进膳。” 众人闻言,均是一惊,传闻陛下都不能进的木鸢楼,萧阁主居然让暝王妃入内。 赵暮鸢没去注意众人惊讶的表情,她在想着“木鸢”二字。 萧一离见她没有回应,鞠了一躬,“还请暝王妃赏光!” “多谢萧阁主好意,本王妃只是来给家中孩子带些点心回府,不必如此麻烦。” “在下会吩咐人,每样点心装一份,一会儿给王妃带走,”萧一离继续道,“王妃很像在下的一位故人,还请赏光。” 周围越聚越多的人,赵暮鸢无奈道:“好吧。” 见她同意了,萧一离面露喜色,“暝王妃,这边请!” 曹欣玥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手指紧紧地捏着手绢,像是要将它揉碎。 金妍儿则在丫环耳边低语了几句,丫环便往楼下跑去。 天涯阁内,木鸢楼。 赵暮鸢跟着萧一离来到了木鸢楼,入门便被满院子的纸鸢惊呆了。 墙上、廊上、扶手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纸鸢,五颜六色,宛若一场纸鸢盛会。 萧一离望着赵暮鸢惊讶的表情,柔声道:“在下以前有个妹妹,特别钟爱纸鸢。” “每年生辰总是缠着我要生辰礼物。” “她就要这纸鸢,还得是不同款式,不同颜色的。” “有哥哥真好。”赵暮鸢随口附和。 闻言,萧一离面色一凛,含笑道:“妹妹小时候就喜欢用这句话诓我们。” 赵暮鸢立刻噤了声,不再多言。 走了一段后,萧一离将他们引到了院子中间的凉亭内,“请诸位在此稍候片刻,在下去安排一下。” “有劳萧阁主。” 萧一离深深地看了赵暮鸢一眼,然后便离开了院子。 待他走后,赵暮鸢才起身环视满院的纸鸢。 思绪瞬间回到了她六岁生辰那天。 第44章 纸鸢和点心的试探 那日,她的生辰宴结束后,便随着赵谦来到他的流云殿。 赵谦将一个镯子戴到了她的手腕上,“鸢儿,来,这是皇兄送你的生辰礼物。” 她举着手晃悠了一下,有叮铃铃的声音,赞叹不已。 “好漂亮,谦哥哥,这上面还有小铃铛。” 赵谦摸了摸她的头,宠溺道:“是啊,这样以后鸢儿挥挥手,皇兄就能知道你在哪儿了,喜欢吗?” “嗯嗯……”她连连点头。 “皇兄就知道你会喜欢的。”。 “有哥哥真好!”她略显敷衍地说着,转头看向萧一离。 一双大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仿佛在问“礼物呢,礼物呢”。 赵谦瞧着她那目的性极强的暗示,轻笑出声。 “阿离,快去把你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吧,我们的小公主,拿不到礼物是不会罢休的。” “是。”萧一离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拿了一只纸鸢进来。 “公主殿下,这是属下送您的生辰礼物,希望您——” 萧一离话音未落,她便跑过去接过纸鸢翻来覆去看着。 惊呼道:“啊啊啊!真漂亮,离哥哥,这是你自己做的吗?用什么做的?做了多久?能飞起来吗?” “……”萧一离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问题。 赵谦走过来,替她拿着跟她差不多高的纸鸢,“阿离,看来我们鸢儿更喜欢你送的礼物。” 瞥见像是醋了的皇兄,她连忙举起手臂使劲晃动说道:“都喜欢,鸢儿都喜欢。” 她滑稽的样子,惹得赵谦和萧一离忍不住笑了起来。 赵谦提议,“鸢儿,等改日天气晴朗,我和阿离带你去放纸鸢吧。” “好啊好啊,明日吗?”她连忙问。 赵谦看着她急切的模样,戏谑道:“你这急性子,天气好的话,就明日。” 她学着萧一离的样子,俯身抱拳道:“谢谢哥哥们!” 赵谦点了点她的额头,眼神宠溺,“你呀。” 那时的他们,哪里知道,已经再也无法赴那纸鸢之约了。 当萧一离回来后,便看到赵暮鸢盯着纸鸢沉思的样子。 他感慨,真的太像了。 “暝王妃,有喜欢的话,可以挑一只。” 赵暮鸢收回目光,叹了一声,“纸鸢虽美,可惜我不会放。” 萧一离坚持道:“挑一只吧,摆着观赏也是好的。” 赵暮鸢盛情难却,抬手指了指远处一只黑鹰形状的纸鸢,“就那只吧。” 萧一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暝王妃喜欢黑色?” 赵暮鸢摇摇头,“不是,府里孩子应该会喜欢。” 萧一离知道暝王府有一个小世子,遂命仆从将黑鹰纸鸢取了下来。 然后再取了一只金鱼纸鸢一并交给冥一。 他温柔地望向赵暮鸢,“暝王妃有空可以带小世子来挑他喜欢的。” “多谢萧阁主。” 不一会儿,侍从便呈上了十几种点心。 “不知道暝王妃喜欢吃什么,所以每样上了一些,请慢用。”萧一离声如温玉。 赵暮鸢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糕点,眸光一沉,“萧阁主客气了。” 她选了几样尝了尝,赞叹道:“天涯阁不愧为睿京第一酒楼,这点心精致又可口。” 萧一离目光一直未离开她,试图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他的眼神,让冥一微微皱眉,提醒道:“王妃,王爷临行前,让您早些回府。” 赵暮鸢点点头,问道:“萧阁主,带回府的点心,可做好了?” “好了,不知道小世子喜欢吃什么,在下便多准备了一些,给他挑选。” “多谢萧阁主!”赵暮鸢起身吩咐道,“冥一,去结账。” 萧一离连忙制止,“不用了,就当是在下为刚才的失礼,略表歉意。” “那便多谢了,刚才的事,萧阁主不必放在心上。”赵暮鸢说完,便起身离开了院子。 她走后,萧一离立刻招来两人,逐一命令,“你,去查下暝王妃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信息。” “你,传信回姜胤,将今日之事,告诉太子殿下。” 暝王府,笙箫院。 自从赵暮鸢回来后,便一直对着食盒和纸鸢发呆。 花落忍不住问:“姑娘,这食盒有何不妥吗?” 赵暮鸢回过神,叹息了一声,“花落,他怕是怀疑我了。” “姑娘说的是萧阁主?” 赵暮鸢点了点头,“我长得太像母后了,他自小在母后身边长大,对她非常熟悉。” “姑娘,别担心,世人皆知,姜胤皇后和公主十年前已经尸骨无存。” 赵暮鸢回想起今日萧一离的举动。 “今日在木鸢楼,他上的点心,都是以前我非常喜欢和非常讨厌的,他在试探我。” “那姑娘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赵暮鸢沉思片刻,蹙眉道:“如果他挡了我的路,我不介意将他弄回天陨禁地,去陪三位师父。” “可我看,今日萧阁主的表现,对您并无恶意。” 赵暮鸢目光一寒,“我不信他。他的舅舅,是当年的禁军统领。” “当时,母后宫中莫名出现一群刺客,打斗的动静不小。” “然而,宫人、侍卫一个都没有进来。” “而且,他和赵谦,自幼要好。” “那是否要派人盯着他?”花落谨慎道。 赵暮鸢摇了摇头,“十年前,他的舅舅便是姜胤第一高手,他的武功是舅舅亲授的。” “派分堂的人去盯,很可能会被他发现。” “我们还是继续保持常态,就当没见过他。” “也只能这样了。”一时间,花落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忽地,她想起从杨府跟着回来的女子,“姑娘,那名女子怎么处理?” 赵暮鸢有些烦躁,既不想留着这样一名女子在身边,又不想伤及无辜,“你去叫她进来。” 不一会儿,花落便领着女子进到屋内。 女子连忙跪在地上,颤声道:“参见王妃。” “抬起头来。”赵暮鸢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女子闻言,缓缓抬头,不敢与赵暮鸢对视。 赵暮鸢细细打量着女子,弱柳扶风,我见犹怜,“名字,来处,意图。” “奴家名絮娘,是老爷派来照顾王妃的。”絮娘惶惶不安地回禀着。 她话音刚落,花落立时抽出腰间的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想好了再回话。” 絮娘侧头,眼角的余光瞥见冒着冷光的弯刀,她咽了咽口水。 颤声道:“王妃……饶命,王妃饶命……” “奴家絮娘,原是青雨楼的姑娘,杨管家将奴家赎了出来,说是让奴家来教王妃——” 絮娘感觉到脖子上的弯刀沉了几分,不敢再说下去。 赵暮鸢递给花落一个眼神,花落迅速将一颗药丸塞进了絮娘嘴里,拍了她一掌。 她来不及反应,便将药吞了下去。 赵暮鸢悠悠道:“此毒名为缠心,若没有解药,便会碎心而亡。” 絮娘呆愣愣地趴在地上,恐惧蔓延上心头,“王妃,饶命啊!” “本王妃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的命,掌握在你自己手中。” 絮娘如同看到希望般,“请王妃明示。” 第45章 有了人质 “你的那些招数,本王妃不屑用。至于,如何回复尚书府,我想你应该清楚。” 絮娘连连点头,“奴家明白,暝王妃一直有在用心学习。” 不愧是在风月场摸爬滚打多年的女子,她的识趣,令赵暮鸢十分满意。 “我会命人在旁边的院子给你置一间屋子,你就待在里面,无事不许出门。” “需要什么,可以告知余姑姑。” 絮娘如获大赦,“多谢王妃,多谢王妃……” 翌日。 万里无云,微风轻拂,这样的好天气,很适合放纸鸢。 赵暮鸢望着萧一离送的纸鸢,立刻有了主意。 她带着花落、青弦还有余姑姑,拿着食盒和纸鸢来到隔壁院子。 南元琦蹦蹦跳跳地来迎接她,软萌地行了个礼,“见过母妃。” 赵暮鸢走上前,牵着他的小手,打量着院子,询问道:“琦儿,这非语院住得可还习惯?” 南元琦咧嘴一笑,“元琦很喜欢,这里离父王母妃近,琦儿随时可以去给父王和母妃请安。” “琦儿真是乖孩子!”赵暮鸢将金鱼纸鸢递到他的手中。 “这是母妃给琦儿的礼物,看看,喜欢吗?” 南元琦翻看着手里的东西,十分好奇,“母妃,这是何物?长得好像小金小白。” 赵暮鸢一愣,这孩子,难道没见过纸鸢? 她向南元琦身边的小厮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小厮连忙回道:“王妃,世子殿下从小便极少出门。” 赵暮鸢细想,南暝央名声不好,定是担心他的儿子,受不住外面那些流言蜚语。 所以才不许他出门。 她有些心疼地望着面前满脸兴奋的孩子,明明是该玩的年纪,却要被关在这一方天地。 静静地等着父王想起他。 “琦儿,母妃带你去放纸鸢,可好?”赵暮鸢柔声道。 南元琦欣喜地猛点头,“好好好……” “那我们去后院那块空地上吧。”说完,她便牵着南元琦,往王府后院走去。 路上,花落忍不住小声询问,“姑娘,你会吗?” “不会。”赵暮鸢无奈地摇摇头。 花落又转头望向青弦和余姑姑,二人均是摇头,她压低了声音。 “那怎么办?万一等会儿飞不起来,小世子会很失望的。” 赵暮鸢给她一记安心的眼神,“放心吧,我有办法。” 当金鱼形状的纸鸢,高悬于空时,花落终于知道赵暮鸢说的是办法了。 她无奈地笑道:“姑娘,要是独孤师父知道,您拿神行天下这样的武功,来放纸鸢哄孩子,他怕是会罚您去禁地扫地。” 赵暮鸢望着远处,南元琦童真的笑容,忍不住扬起了唇角。 “那不正好,我就可以去陪三位师父聊天了。” 远处,专门负责监视的冥五等人看到此等景象,俱是心头一颤,立刻跑去向南暝央禀报。 暝王府,书房内。 南暝央听着冥五的回禀,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诧色。 “你是说,王妃动用内力,在给琦儿放纸鸢?” 冥五躬身道:“禀王爷,确实如此。” 南暝央望向后院方向,眉头紧锁,“纸鸢飞有多高?” 冥五回想了一下,“大约五六十丈。” 南暝央闻言,立刻唤来冥一,“你再去查王妃在杨府老宅的情况,任何小事都不能放过。” “王爷,王妃又有何不妥吗?” 冥五又将后院所见,跟冥一详细说了一遍。 听完他的话,冥一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 “凭空御物六十丈,王爷,就算是属下也做不到。” “不,应该是整个南睿,甚至整个天下,都没有几人能做到。” 南暝央神色莫名,“看来本王,还是低估了她。” “王爷,还有一事,昨日天涯阁主将王妃错认成了故人,王妃现在放的纸鸢,应该就是他昨日所赠。”冥一正色道。 “昨日本王还收到密报,说王妃在天涯阁私会男子。” 冥一连忙解释,“王爷,并无此事,属下全程跟在王妃身边,但是,萧阁主对王妃的态度,确实令人捉摸不透。” “本王知道她不会的,你加派人手,再去查查天涯阁。”言罢,他抬步朝后院走去。 踏入后院时,南暝央远远就听到了南元琦的笑声,微微一惊。 在他的印象里,自己的这个儿子,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南元琦见南暝央来了,瞬间收敛了笑容,飞快地跑到他跟前,不安道:“见过父王。” 南暝央将他的情绪变化看在眼里,轻声道:“去玩吧。” 南元琦惊愕地注视着他,暗想,父王今日怎么没有责怪自己玩物丧志? “孩儿遵命。”他一步一回头地反复确认,父王是不是真的没生气。 赵暮鸢见他怯生生的模样,唤了一声,“琦儿,去余姑姑那儿吃些点心,休息一下,别累着了。” “好的,母妃。”南元琦乖巧点头。 南暝央走到赵暮鸢身边,语气中流露着感激,“多谢王妃,本王从未见琦儿如此开心过。” “王爷不必客气,琦儿开心,我看着也开心。” 赵暮鸢浅笑着看向那笨拙奔跑的小人儿。 南暝央的视线落在她手里的纸鸢上,勾唇道:“就是王妃这放纸鸢的方法,真是叹为观止。” 赵暮鸢摊了摊手,十分无奈,“没办法,刚试了,不用内力的话,根本飞不起来。” “王妃这一手,就不怕暴露自己吗?” 赵暮鸢莞尔一笑,“这附近都是王爷的人,怕什么?” “本王承认,还是小觑王妃了。”南暝央直言道。 “王爷放心,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赵暮鸢抬起手,指向南元琦方向,“况且,王爷现在有了一个可以控制我的人质。” 南暝央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南元琦正朝他们不停挥舞小手。 他悠悠道:“的确是个不错的人质。” “琦儿,还玩吗?”赵暮鸢唤了一声。 “玩!”南元琦兴奋地回道。 闻言,赵暮鸢将纸鸢塞到南暝央手中,戏谑道:“王爷,人质提要求了。” 第46章 二公主,可以成为助力 自回门日后,赵暮鸢一连好几日都没有出过暝王府。 她向南暝央要了一堆南睿皇室的情报,想看看是否能找到关于刺杀之事的线索。 然而,今日却不得不带上南元琦进宫,去参加皇后的寿宴。 虽然小安小乐一直强调,这样的场合需着王妃正装。 但赵暮鸢想“嚣张”一点。 此时,她正一袭浅蓝色长裙,头发简单地挽起,牵着南元琦来到王府门前。 一出府门,便看到冥一站在马车旁候着,“王妃,世子,请上车。” 看到冥一在,想必南暝央也在车上。 她不禁有些疑惑,这个时候的南暝央,一般都还在处理公务。 怎么出现在这里? 马车内,南暝央正翻看着文卷,见到赵暮鸢和南元琦进来,丝毫未动。 南元琦奶声奶气地行了个礼,“见过父王。” “嗯。”南暝央低声回了一个字。 南元琦乖巧地坐到了他的身侧,赵暮鸢则选了个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母妃怎么不坐到父王身边?”南元琦一脸呆萌地望着她。 赵暮鸢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思索许久后,敷衍道:“母妃在这儿才能时刻看到你们啊。” 南暝央抬眸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有说,然后将视线落回手里的文卷上。 南元琦听到赵暮鸢这么说,立刻跑到她的身侧坐下。 偷瞄了南暝央一眼,稚嫩的小脸上满是认同,“母妃说得对,坐在这儿才能好好看父王。” “……”赵暮鸢有些无法接话。 她扯开了话题,“琦儿,一会儿从宫里出来,母妃带你去买糖葫芦可好?” “糖葫芦是何物,能吃吗?” 赵暮鸢闻言,心里一惊,她凝视着那双如同清泉一般纯净的双眸。 重重地叹息了一声,“琦儿真聪明,对,是一种很好吃的东西。” “元琦还没有见过,”南元琦咧嘴一笑,“母妃真好!” 赵暮鸢的目光停留在他的笑脸上,心中苦涩。 她不禁想起小时候的自己,虽然身处皇宫内院,但是外公和舅舅们总是给她搜罗各种好吃的,好玩的送入宫中。 可是南元琦,似乎一直都是一个人。 她握住他软软的小手,“琦儿,以后母妃得空就带你去买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可好?” 南元琦兴奋地点点头,然后想到了什么,偷偷瞄了一眼南暝央。 赵暮鸢清楚,他这是在等南暝央发话,她征询道:“王爷觉得呢?” 南暝央抬眸,凝视着一直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的南元琦,平静道:“王妃决定便是。” 南元琦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支支吾吾问道:“父王……元琦……真的……可以去吗?” “嗯。”南暝央吐出一个字。 得到他的同意,南元琦捂着小嘴开心地笑了,“多谢父王。” 见状,赵暮鸢有些心疼,明明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却有着超出这个年龄的懂事。 南暝央对他的态度,也很奇怪,既关爱又疏离。 过了许久,南元琦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沉沉睡去。 赵暮鸢开口询问,“今日寿宴,王爷也要一起去吗?” 她记得成婚第二日进宫请安,南暝央没有带她去拜见皇后。 “她不配,本王是要去勤政殿。” 果然,他对后宫那些女人是半分面子都不给。 南暝央瞥了一眼赵暮鸢身边的盒子,问道:“这就是王妃给皇后的贺礼?” 赵暮鸢点了点头,神秘兮兮道:“她一定不会喜欢的。王爷,今日宴会可会有趣事?” 南暝央放下手中的文卷,正色道:“瑞王的婚事。” “王爷的意思是,皇后会提及瑞王的婚事?” 南暝央点点头,眸色深邃,“她心目中的瑞王妃可不是杨三小姐。” 回想起回门那日,杨雨菲黯然神伤的模样,她问道:“皇后属意的是哪家小姐?” “镇国公府的孙小姐。” 他的回答令赵暮鸢瞬间明白了皇后的意图。 密报上有记载,镇国公姜易,当今陛下的武学老师,前镇国大将军。 因战场受伤,赋闲在家,先皇念他功绩,封为镇国公。 他膝下仅有一子,早年战死沙场,留下一女,待字闺中。 真是好手段! 让身份显赫却空有名头的国公府小姐做瑞王妃。 既能彰显她不忘旧功臣的高尚,又能断了瑞王和户部尚书府的联系。 “王爷,不想让她如愿?”赵暮鸢直言问道。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那么费劲,南暝央赞许道:“王妃不想帮帮你那好妹妹吗?” 赵暮鸢暗想,杨千山想广撒网,那就帮他一把。 就是不知道,太子殿下会如何对待一个生有二心的钱袋子。 还有,真到了剑拔弩张的那一日,瑞王和杨雨菲是否还能情比金坚,至死不渝? 她浅笑一声,“当然要帮,我们姐妹情深,必定要助她心想事成,王爷有何良策?” “二公主,南凝睿。”南暝央缓缓说出一个人。 赵暮鸢在密报上了解过这位公主,南凝睿,皇后所出。 太子一母同胞的妹妹,嫁给了兵部尚书朱雄之子朱长明。 传闻,这位公主嚣张跋扈,还公然在公主府养起了面首。 “太子的亲妹妹,如何会是助力?” “她的驸马,是睿京第一纨绔。”南暝央平静道, 他的回答,让赵暮鸢沉思了起来,一个嫡公主居然嫁给了兵部尚书风流成性的儿子。 难道皇后想借此拉拢朱雄扶持太子? 高高在上的嫡公主,却因为兄长的储位,嫁了如此不堪的夫君。 想必这位二公主对她的好母后、好哥哥,定会心生怨怼。 她嗤笑道:“确实,她会是一个好帮手。我那好妹妹,如果知道有这么多人为她操心,定不会再日日神伤。” “王爷,王妃,到了。”冥一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赵暮鸢小心翼翼地抱起睡着的南元琦,“王爷,宴会结束后,我想带琦儿去逛逛,晚点回府。” “本王会派冥五和冥三跟着。” “不必了,我有花落。”赵暮鸢一口回绝。 南暝央却坚持,“最近不太平,琦儿不能有任何闪失。” 赵暮鸢有些不解,他这般在意南元琦的安危,那为何又对他异常冷淡? 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稳妥一点也没错。 毕竟皇室斗争,可从来没有“稚子何辜”这一说。 第47章 皇后的小心思 当赵暮鸢牵着南元琦,来到皇后所在的永宁宫时。 宫女们并未立刻放他们进去,而是让在殿门口候着。 赵暮鸢心知肚明,这无非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 她抬头凝望着眼前威严的宫殿,同样都是皇后,母后的清华宫简约别致。 而这南睿皇后,扑面而来的都是奢华气息。 她摇了摇头,收回目光,突然瞥见角落里一个太监装扮的人正注视着她。 那人察觉到赵暮鸢的目光,一瘸一拐地小跑上前,行礼道:“奴才刘庆,见过暝王妃。” “刘公公,不必多礼。不知皇后什么时候召见我们?” “暝王妃请稍候片刻。” 赵暮鸢望着还有些困倦的南元琦,柔声道:“琦儿,靠着母妃再睡会儿吧。” 南元琦眯着眼睛,站直了身体,“母妃,元琦没事。” 赵暮鸢直视乐声阵阵的永宁宫,顿感不悦。 她抬脚往殿内走去,欲上前阻拦的宫女均被她冰冷的眼神吓退。 当她缓步跨入正殿,众人的目光便落在了他们身上。 “见过皇后娘娘。”赵暮鸢俯身施了个礼。 南元琦则乖巧地跪下来磕了个头,“拜见皇后娘娘。” 上位之人一言不发,任由他们二人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赵暮鸢忍不住站直身体,抬眸望了过去。 南睿皇后韩玉蓉,右相韩重之女。 保养得宜,看着不像五十岁的样子。 皇后不悦道:“想不到暝王妃竟如此不识礼数,未经传唤,私自入殿。” “而且,本宫好歹是南睿皇后,你便是这么称呼本宫的?” 赵暮鸢侧身将南元琦扶了起来,浅浅一笑。 “皇后娘娘恕罪,臣媳自幼便被送到了乡下老宅,无人教这些。” “那你与暝王甚是相配。” 赵暮鸢岂会听不出她话里的嘲讽,微笑道:“全赖陛下英明,臣媳才能得此良缘。” 皇后上下打量着她,不悦道:“既然以前无人教,那本宫便派一人去暝王府,好好教教你规矩。” “多谢皇后娘娘。”赵暮鸢恭敬地道谢。 她知道皇后是想光明正大地安一个眼线在她身边。 她捧起一个盒子,正色道:“这是臣媳送给您的寿礼,祝娘娘凤体金安。” 皇后身边的嬷嬷接过盒子,打开捧到了她的身前,只见盒子里装着一叠书卷。 她冷哼了一声,“暝王妃,这是何意?” 赵暮鸢诚恳答道:“皇后娘娘,这是臣媳花了好些日子,亲自写的游记,还请皇后娘娘莫要嫌弃。” “臣媳虽自幼读书不多,但仍想尽一片孝心。” “想着娘娘久居深宫,未见过我南睿大好河山,故将回京沿途所见所闻通过书卷的方式,呈给娘娘。” 皇后望着盒子里那潦草不堪的字,不禁皱起了眉,恨声道:“暝王妃有心了。” “娘娘喜欢便好。”赵暮鸢轻轻低下了头,嘴角微扬。 “今日本宫生辰,暝王为何没来?”皇后望向赵暮鸢,不像是询问,而像是陈述。 赵暮鸢不卑不亢道:“陛下唤王爷去了勤政殿。” 皇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暝王掌我南睿三分之一的兵马,确实军务繁重。” “多谢娘娘体谅。”赵暮鸢浅笑着。 随后在宫女的引导下,她坐到了席位上。 刚一坐下,一道鄙夷的声音在殿内响起,“想必你就是南暝央的王妃了,真是平平无奇。” 另一人连忙反驳道:“二公主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我看她,就挺好,直率,淳朴。” “梅妃娘娘的眼光,真是独特。”二公主南凝睿轻声道。 赵暮鸢这才知道二人,一个是南暝央所说的南凝睿。 另一个则是瑞王的母妃,梅妃顾青梅,左相之女。。 梅妃轻笑一声,“某些方面,不及二公主。” 其他人闻言,忍不住闷笑出声,大家都知道二公主府上养了许多面首。 赵暮鸢正在给南元琦喂吃的,完全不理会宴会上两人。 “这暝王妃,心还真大。”身后传来一女子的声音。 赵暮鸢身侧另一女子转头搭话道:“四公主,她想必是没有听到。” “太子妃嫂嫂,惯会和稀泥。”身后女子冷哼道。 通过她们的对话,赵暮鸢已了然,二人是太子妃肖芸芸和四公主南菱歌。 想起太子那阴郁的眼神,赵暮鸢不免有些好奇,他的太子妃会是什么样的女子。 她侧头望去,女子身着太子妃正装,眉眼温柔,威严而又柔和。 两种气质放在一人身上,难免有些矛盾。 肖芸芸见赵暮鸢望向她,浅浅一笑,低声道:“四弟妹,别介意。” 赵暮鸢正欲开口,肖芸芸边上的一个小男孩便跑了过来,坐到了南元琦的旁边。 递给他一个糕点,傻笑着:“元琦,这是哥哥最喜欢的点心,给你尝尝。” 南元琦赶紧接过,奶声奶气道:“多谢元真哥哥。” 赵暮鸢打量着小男孩,太子的嫡子,南元真,比南元琦大一岁。 男孩眼神纯真,像个大哥哥似的照顾着南元琦。 南元真偷瞄着赵暮鸢,小声说着,“元琦,这就是你的新母妃?看着好凶,她有没有欺负你?” “母妃特别好。”南元琦凑到他耳边,小声夸赞。 望着两个小脑袋凑在一处,低声说着话,赵暮鸢忍不住浅浅一笑,“小太孙,你们的声音没那么小。” 南元真羞赧地赔礼道:“皇婶,元真错了。” “四弟妹勿见怪,真儿心思单纯,又疼爱琦儿,难免失礼。”肖芸芸浅笑出声。 赵暮鸢压根就没放在心上,“琦儿常年待在王府,难得有个玩伴,他开心就好。” “真儿整日都惦记着去找琦儿玩,但是又怕他四皇叔。” 南菱歌见前方二人聊得火热,有些不悦,“两位皇嫂真是一见如故,要是两位皇兄也这般便好了。” 赵暮鸢转过头,瞥了她一眼。 身着绯红长裙,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头上戴满了各种首饰,一脸的傲气。 她心叹,这般场合说出这种话。 真是一个被宠坏了的深宫公主,单纯而无知。 随后她便不去理会南菱歌,仔细品着茶点,竖耳听着殿内众人的窃窃私语。 “听闻那妖物对他这王妃甚是上心。” “靠讨好世子来博妖物欢心,她有些手段。” “杨三小姐,你不去和你的王妃姐姐打声招呼吗?” “这暝王妃穿得如此素雅,不知道这是什么场合吗?” “那妖物的儿子,胆小懦弱,一点都不像暝王之子。” “……” 果然,无论到了哪里,都免不了被人议论一番。 好在琦儿没有内力,听不到这些污言秽语。 “太子殿下到,瑞王殿下到,翎王殿下到——” 侍从的声音使殿内安静了下来。 赵暮鸢抬头望去,太子南昭珏在前,瑞王南承羽和翎王南七凌紧随其后。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五皇子南七凌,南菱歌的胞弟。 十五六岁的年纪,面容带着些稚气,一进正殿便到处张望。 “儿臣拜见母后。”三位皇子躬身道。 皇后坐得笔直,举止端庄,“皇儿们免礼。” 南昭珏自然而然地坐到了肖芸芸旁边。 赵暮鸢明显感觉到,当他靠近时,肖芸芸身体猛地一颤。 难道有什么内情? 南七凌则小跑到了南菱歌旁边坐下,朝她做了个鬼脸,南菱歌嫌弃地推了推他。 南承羽脚步未动,转头望向角落里的杨雨菲,满目含情。 杨雨菲也眼含泪光地回望他。 他们的举动落在皇后眼里,她眼底的冰冷一闪而逝。 梅妃见状,连忙唤了一声,“羽儿,还不速速入座。” 南承羽这才回过神,心虚道:“是,母妃。” 赵暮鸢望着心思各异的几人,不免嗤笑一声。 不知皇后打算怎么拆散这对有情人? 第48章 令人不解的赐婚 随着婉转悠扬的乐声在宫殿上空缭绕。 宫女们身着艳丽的长裙,踏着轻盈的步伐,在殿内翩跹起舞。 众人纷纷举杯祝贺,整个场面洋溢着欢乐与和谐。 “陛下驾到——” 侍从话落,南修在众人的跪拜礼中缓缓走入永宁宫,南暝央神情冷漠地跟在他的身后。 皇后见南修来了,面露喜色,“臣妾恭迎陛下。” 南修坐到主位上,威严的目光扫向殿内众人,“起吧。” 赵暮鸢惊讶地望着坐到她身侧的南暝央,“王爷怎么来了?” 南暝央望向大臣家眷方向,压低了嗓音,“镇国公府已故世子,曾与本王同在西境御敌。” 赵暮鸢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一女子低着头。 她不似其他贵女一般,都眼含羞涩地打量着众皇子。 她追问道:“王爷不希望他唯一的女儿,成为皇位斗争的牺牲品?” 南暝央点了点头,眉头微皱,“嗯,镇国公有意带她回凤阳老家。” 赵暮鸢沉思片刻,然后用仅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着,“王爷会如愿的。” 南暝央知道她已有主意,他将酒杯举到她的唇边,附在她耳边,“多谢王妃。” 他们这一暧昧举动,令在场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传闻暝王极其宠爱暝王妃,看来所言非虚。 皇后望着举止亲昵的二人,眉心蹙了蹙。 开口道:“陛下,借今日宴会,臣妾有一喜事,想向陛下讨一道旨意。” “哦?皇后有何喜事?”南修喝着酒,有些心不在焉地问道。 “瑞王年纪也不小了,一直未立正妃。趁今日众臣家眷都在,不妨让他从中挑选一位,圣旨赐婚,” 皇后一边说着,一边望向梅妃,“梅妃妹妹想必也是这么想的吧?” 梅妃愣了片刻,挤出一个笑容,柔声道:“多谢皇后娘娘替羽儿着想,还请陛下恩准。” 南修望犀利的目光,在南承羽和杨千山之间来回扫了几次,朗声道:“就依皇后所言。” 陛下金口已开,众家贵女虽知瑞王与杨雨菲有情,但忍不住跃跃欲试。 杨雨菲则在听到皇后的话后,面色一白,身体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南承羽见她哀伤的模样,心中一痛,起身高喊道:“父皇——” 梅妃连忙截住他的话,“羽儿,还不谢恩?” 南承羽看了一眼朝他使眼色的梅妃,又用余光瞄了一眼垂着头,像是在哭泣的杨雨菲。 最终无奈地躬身道:“多谢父皇。” 皇后慈爱地望向他,“羽儿,你看看可有中意的?” 她的话,令南承羽眼中戾气一闪,他深吸一口气,拱手道:“全凭父皇做主。” 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陛下,臣妾觉得,镇国公的孙女蕙质兰心,知书达理,和羽儿甚是相配。” 南修转头打量着她,神色莫名,“皇后真这么认为?” 皇后被他的目光看得心头一紧,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容,“陛下的意思呢?” 南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询问镇国公,“老师,您觉得呢?” 镇国公姜易在内侍的搀扶下,拄着拐杖来到他身前跪下。 “一切全凭陛下做主,只是我那孙女自幼体弱——” 他话还没说完,人群便有一女子口吐鲜血,晕倒在地,侍女惊慌唤道:“小姐,小姐。”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姜易的话,他听出侍女的声音,连忙爬到女子身边。 悲痛地喊着,“琪琪,琪琪你怎么了?” 场面顿时大乱,南修急忙高喊:“来人,宣太医。” 殿外的人群中立刻有一人跑了进来,跪倒在姜易身边替姜琪把脉。 许久之后,他神色凝重地回禀:“陛下,国公,小姐暂无性命之忧,只是这病下官也无能为力。” 南修怒喝:“唐霖,你好歹是太医院院使,无能为力是何意?” 唐霖颤颤巍巍,将头埋得更低,“陛下,姜小姐自小体弱,已伤及内里,恐,恐……” 姜易急忙抓住他的手,恳求道:“唐太医,你一定要救救琪琪。” “国公,微臣已尽力,您还是带小姐另寻名医吧。”唐霖羞愧地抱拳道。 姜易闻言,瘫坐在地,老泪纵横。 片刻之后,他朝南修方向重重地磕了一头。 “陛下,琪琪福薄,无法与瑞王结缘,还请陛下恩准老臣带她离京,遍访名医。” 南修凝视着面前这个,儿时印象中威武严肃的师父,此刻已满头白发,身体孱弱。 想到他一生为国征战,独子早逝,仅留下这唯一的血脉。 南修从腰间取下一枚玉佩,蹲到了他的身前。 严肃道:“老师,见此玉佩如朕亲临,您老带上吧,这样无论是姜胤国还是西荣国,您尽可带琪琪去求医。” “陛下万万不可……”殿内众人立刻跪了下来。 均惊叹,这玉佩相当于南睿国第二个玉玺,陛下居然就这么给了镇国公。 而且是蹲在镇国公身侧,亲手交到他的手上。 皇后没想到镇国公在南修心中的地位,是如此超乎寻常,急忙劝道:“陛下三思。” 心中却暗暗有一丝庆幸,还好他的孙女快死了,不然岂不是便宜了瑞王。 姜易不知她心中所想,也连忙摆手道:“陛下不可。” 南修没有理会众人,毅然决然地将玉佩交到了他的手中,握了握,“老师,朕相信您。” 姜易盯着手看了许久,洪声道:“老臣,谢过陛下。” 众人还想出言阻止,却在南修不容置喙的眼神扫过去的时候,噤了声。 随后,姜易带着气息微弱的姜琪先行离去,宴会继续。 皇后关注着南修的神色,试探道:“陛下,瑞王的婚事——” 不待她的话说完,南承羽走到正中间跪了下来,高声道:“父皇,儿臣已有心仪之人。” 皇后被打断了话,十分不悦,心知肚明地问道:“不知谁家小姐能入瑞王的眼?” 梅妃连忙唤了一声,“羽儿……” 南承羽置若罔闻,他坚定地望向南修,“父皇,儿臣心仪户部尚书三女,杨雨菲。” 南修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扬声问道:“是哪位女子?” 杨雨菲听到南承羽的话,已感动得泣不成声,她连忙走到南承羽身侧跪了下来。 “臣女杨雨菲,见过陛下。” 南修想起来了,原本他是想将此女赐予南暝央,结果被杨千山偷梁换柱,不悦道:“抬起头来。” 杨雨菲听出了南修语气中的不满,心里一颤。 她在外人眼中的声誉一直极佳,陛下为何不喜? 她缓缓地抬起头来,脸上带着几分楚楚可怜的神色。 南修看着她那张哭红的双眼,再瞥向正在给南元琦擦嘴的赵暮鸢,神色复杂。 语气中多了一分气愤,“就这样吧。” 南承羽和杨雨菲俱是一惊,陛下为何如此不悦? 皇后和梅妃也很是不解,陛下这是同意了? 但为何是如此态度? 第49章 夜访镇国公府 深夜。 赵暮鸢畅通无阻地迈入书房。 她知道,南暝央在等她,所以便没有带南元琦出去逛街。 此时,南暝央正在一个人下着棋。 她坐到了南暝央对面的软垫上,轻声道:“王爷请问。” 南暝央落下一子,“今日,姜小姐突发急症,可是王妃的手笔?” “是!”赵暮鸢直言道,“但不会有危险,当时情况紧急,只能出此下策。” 南暝央又落下一子,平静道:“也许对于镇国公来说,此为上上策。” “为何?” “姜琪自幼体弱,心性单纯,镇国公不愿她蹚皇室这一滩浑水。” 赵暮鸢感慨道:“杨千山费尽心思想靠女儿获得权力,镇国公却愿意为了孙女,远走他乡,真是值得钦佩。” 南暝央手一顿,“是啊,不是谁都可以为了家人放弃权势。” “王爷对他很是钦佩?” “他这一生,为国为民。”南暝央毫不吝啬地大加赞赏。 为国为民?赵暮鸢忽然发现,这位镇国公,和他的外公秦尚有几分相似。 都是一生为国而战,但也都愿意为子女付出一切。 她嫣然一笑,“王爷,要不要一起去送送这位为国为民的老将军?” 南暝央放下手中的棋子,勾了勾唇角,“本王也正有此意。” 于是,两人在夜色的掩护下,穿梭而行,很快到达镇国公府。 他们并没有立刻通报,而是站在院墙上,望着灯火通明的院子。 “太医,琪琪怎么还不醒?”姜易慌张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镇国公请放心,小姐已无大碍,不久便会醒来,下官告退。” 姜易的声音十分欣喜,“有劳太医。” 赵暮鸢见太医已经离开,忙问道:“王爷,我们现在下去吗?” 南暝央没有回答,而是望着先他一步到达的赵暮鸢,问道:“王妃的轻功,本王从未见过。” 赵暮鸢身体一僵,语气淡然,“王爷现在见到了。” 话落,她便跃下院墙,迷晕守夜的仆人后,朝屋内走去。 姜易见到赵暮鸢如若无人地踏入屋内,戒备地喊道:“你是何人?” 待看清她身后的南暝央后,连忙上前一步,行礼道:“老臣见过暝王殿下。” “她是本王的王妃。” 姜易闻言,诧异地打量着赵暮鸢,“杨千山的女儿?” “是。”赵暮鸢摊了摊手,虽然不想承认,但名义上确实是。 姜易转头望向南暝央,问道:“王爷何意?” 南暝央没有回答,而是独自站到了窗边,望着窗外的月色。 赵暮鸢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是打算都丢给她。 叹息道:“今日寿宴上,姜小姐突发急症,我做的。” 她的话,令姜易立刻变了脸色,咆哮道:“暝王妃,琪琪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伤她?” 赵暮鸢望着面前恨意滔天的姜易,居然有些心虚,“镇国公,难道想姜小姐做那瑞王妃?” 姜易闻言,直接向南暝央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然而南暝央背对着他,不予回应。 赵暮鸢连忙解释,“镇国公,我虽用了些手段,令姜小姐看上去像是旧病复发,但我有把握不会伤到她。想必太医诊治完,已无大碍。” 姜易回想太医的话,确实是看起来病得很重,实际上与之前的病症一般无二。 她接着道:“王爷知道,镇国公不愿心性单纯的琪琪嫁入皇室,一心只想带她回凤阳老家,所以我们才出此下策。” 她话音刚落,姜易便颤颤巍巍跑到南暝央身边,小心翼翼地开口“平儿……可有跟王爷……说过什么?” 他的举动落在赵暮鸢眼底,令她心中一颤,他口中的平儿,应该就是战死的世子。 此时的他,不是威名赫赫、身居高位的镇国公。 而只是一个迫切想知道儿子临终遗言的普通老者。 满头白发,身材佝偻,正仰头望着面前可能告诉他答案的人。 南暝央凝望西边的方向,悠悠道:“他临终前说,希望琪琪余生无忧。” “余生无忧,余生无忧……”姜易反复呢喃着这四个字,缓缓走到姜琪床前,凝视着沉睡的人儿。 许久之后,他走了出来,朝赵暮鸢深深鞠了一躬,“多谢暝王妃。” 赵暮鸢被他这态度的转变惊了一下,“镇国公不必多礼,我还担心误事了。” “不不不,要多谢王妃,让琪琪余生自由。” 赵暮鸢还了一礼,“镇国公心思通透,令人钦佩。” “后日,老臣便会带琪琪离京,遍访名医。哪怕千难万苦,也要护她安康。”姜易的眼神坚定而明亮。 南暝央走到他面前,递出一块令牌,“姜爷爷,这块令牌,您老收着,天下任何一个挂了这个标识的地方,您都可以任取需要的东西。” 姜爷爷? 赵暮鸢惊愕地望着南暝央,他一个皇子,为何会这么称呼姜易? 姜易见他当着赵暮鸢的面,这么称呼自己,也是一惊,“暝央,你……” “姜爷爷,无事,王妃算是自己人。”南暝央淡笑道。 自己人?赵暮鸢对于他的这个说法,有些意外,猜忌心如此重的南暝央,会将她划为自己人。 听完他的话,姜易这才细细打量起赵暮鸢,心中赞叹,是个有胆色、有想法的女子。 也许只有这样的王妃,才能与暝央并肩同行。 他收起令牌,慈爱地伸手握了握南暝央的手臂,“暝央,爷爷就要离开了,以后你得多加小心。” 南暝央点了点头,“知道了。” 赵暮鸢发现今晚的他很不一样,没有了往日的冷漠、城府深沉。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听长辈话的乖孩子。 她开口问:“镇国公打算去何处寻医?” 姜易慈爱地看着她,“你既是暝央的王妃,便同他一样,私下叫我一声姜爷爷吧,别镇国公长,镇国公短的。” 赵暮鸢一愣,转头望向南暝央,见他微微点头,才唤了一声,“姜爷爷。” “我打算去姜胤国,听说那里的极北之地有个巫医族,我想带琪琪去试试。”姜易叹息道。 巫医族?赵暮鸢好像听母后说起过,但那个族群擅长的是外伤。 她望着姜易那皱纹遍布的脸庞,下定了决心。 “姜爷爷,您还是带着琪琪回凤阳老家吧,一月之内,我会请名医去凤阳找您。” 姜易疑惑不解,“你有认识的名医?” 赵暮鸢点了点头,正色道:“年幼时在乡下认识的,医术高超。” “尤其擅长治琪琪这种体弱之症,还有姜爷爷早年在战场上受的暗伤,她都可以治。” “姜爷爷,您信我,她定比巫医族的人更合适。” 姜易迟疑着望向南暝央,琪琪的事,马虎不得。 南暝央虽不知赵暮鸢说的是谁,但看她如此认真的样子,附和道:“姜爷爷,不妨一试。” 姜易沉思片刻,朗声道:“爷爷信你们。” 见他答应了,赵暮鸢松了一口气,从袖中拿出一瓶药丸,递到他的手中。 “姜爷爷,这药是我送琪琪的。此去凤阳,路途奔波,早晚一粒,她会舒服很多。” 姜易看着手里精美的瓶子,打开闻了闻药香,感激道:“多谢暝王妃。” 赵暮鸢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浅笑道:“您既已是姜爷爷,私下叫我一声雪音吧,别暝王妃长,暝王妃短的。” 闻言,姜易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笑声,“小丫头,很好,哈哈哈……” 这笑声在空气中回荡着,显得格外爽朗和欢乐。 南暝央听到他的笑声,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 深邃的眼神里蕴含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他的王妃,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了。 第50章 武器的去处 暝王府,笙箫院。 从镇国公府回来后,赵暮鸢和南暝央大摇大摆地从书房回到了笙箫院。 余姑姑和青弦虽然知道他们是演给外人看的,但也尽心尽力地连带伺候着南暝央。 望着一盘盘上桌的点心,赵暮鸢疑惑地望着她,“姑姑,现在很晚了,我吃不下这么多。” 余姑姑小声道:“小姐,您出去这么久,晚膳都没吃,再说还有王爷呢。” 赵暮鸢不可思议地打量着她,然后又将目光落向收拾软榻的青弦。 心想,这两人是怎么了? 之前还觉得南暝央是妖物,避之不及,现在已经开始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了。 “谢谢姑姑,明日将这些点心也给琦儿送一份过去,你们先下去吧。” “是,小姐。” 直到二人退出屋外,关上了门,赵暮鸢仍紧紧盯着房门。 南暝央瞥见她发呆的样子,问道:“王妃在看什么?” “无事,就是觉得她俩今晚有些奇怪。” “本王也觉得有些奇怪,王妃的三个奴婢,之前都视本王如洪水猛兽。” 赵暮鸢哑然失笑,“谁叫王爷妖名在外呢。” 对于她的戏谑,南暝央完全不放在心上。 因为他心里清楚,她与旁人不同,话里没有半分惧怕、鄙夷、嫌恶。 他转而问了一句,“王妃说的神医是何人?” 赵暮鸢心想,他果然还是不放心。 解释道:“一个很奇特的女子,沉迷医术,性情孤僻。” “请王爷放心,明日我便写信请她去凤阳,她医术高超,定能治好琪琪,还能顺便替姜爷爷看看旧伤。” “倘若当真如此,本王欠王妃一个人情。”南暝央承诺道。 “王爷放心,我对她的医术,有绝对的信心,琪琪痊愈只是时间问题。” 她自信的话语,令南暝央心中稍安,毕竟,那是他兄弟最后的血脉。 赵暮鸢瞥了他一眼,问出了盘桓在心头许久的疑惑,“王爷和镇国公的关系似乎与外人所见不同。” 南暝央眼神一冷,“姜爷爷以前掌着南睿三分之一的兵马,如果陛下知道我们的关系,只怕会寝食难安。” “那皇后为何还要让瑞王娶琪琪当正妃,那不是相当于将三分之一的兵马,拱手送到瑞王手里吗?” “那些兵马现在的统帅是陛下的人,皇后以为姜爷爷已空有名头,只有陛下清楚,军中将领多是姜爷爷的亲信。”南暝央讥讽道。 赵暮鸢想了想,也许陛下也不赞同瑞王和琪琪的婚事,“那剩下的兵马在谁的手里?” “大部分在辅国将军林原夫手里。” 她追问道:“他是谁的人?” 想到那个固执的老头,南暝央脸上露出一丝赞赏。 “他不属于任何一方,一心只忠于陛下。既不将女儿嫁入皇室,也不允许儿子娶皇室女。” 赵暮鸢没想到南睿朝廷还有这样的将军。 但他不党附,不代表皇子们不会找上他,“也许他的子女并不都这么想。” 南暝央点了点头,“嗯,林将军子嗣兴旺,他的儿子,或多或少都和皇子有接触。” “王爷也与他们有接触吗?” 南暝央略带嫌弃,“他的几个儿子,都志大才疏,不堪重用。” 他鄙夷的话语,令赵暮鸢莞尔一笑,“看来他们都入不了王爷的眼。” “一军统帅,如果才不配位,只会害人害己。”他的声音冷漠得如同千年冰川。 看来,曾经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 “王爷,有时候我都怀疑,世人对你是否多有误解。王爷的眼里似乎都是家国天下,黎民百姓。” “世人于我,皆是看客!”南暝央面色不改,“说本王是魔是妖,都无关紧要。” 赵暮鸢心中一颤,世人皆是看客,皆是过客。 是啊,他人如何,与己何干。 “王爷高见。” 话音落下,南暝央躺到了软榻上。 赵暮鸢则上了床,拂袖熄灭了屋内的蜡烛,这是二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黑暗中,南暝央忽然开口,“明日,本王要出城几日,府内之事,王妃可自行处理。” 赵暮鸢想起大婚那天,他也是出城去了,问道:“还是与大婚当日之事有关?” 她的敏锐,令南暝央心头一惊,“嗯,唐州刺史奉命送了一批生铁,到京外二十里的造器大营。” “大婚当日,本王收到消息,生铁在半路被劫了。” “这样的事,以前也发生过几次。” 回想起大婚那日太子的行为,赵暮鸢说出了自己的怀疑,“应该跟太子有关。” 南暝央回道:“嗯,他有很大嫌疑,此次押送事关重大,唐州刺史派了五千重甲军护送,最后生铁和五千军士全都消失无踪。” “在这睿京京郊,有能力无声无息做成此事之人,寥寥无几。” “生铁,军士?难道他想逼宫?”赵暮鸢惊讶道。 南暝央否定了,“他手中没有兵权,仅仅靠这五千军士成不了气候。” 赵暮鸢沉思片刻,想到一个可能,顿时心中一惊。 她猛地坐了起来,大胆推测,“王爷,军士可以变成铁匠,生铁可以变成武器。” “而武器可以卖钱,姜胤盛产铁矿,而西荣——” 经她这么一说,南暝央也察觉到了,“西荣多次挑起战争,攻打唐州,无非就是为了那里的铁矿。” 赵暮鸢沉声道:“如果真是如此,那这些年西境战死的将士,岂不是被自己人造的武器杀死的。” 想到有这种可能,两人心中一凉。 南暝央顿时起身,怒喊:“来人。” 小安小乐立刻跑了进来,替南暝央更衣。 赵暮鸢隔着床幔,望着外面不停忙碌的身影,“王爷打算现在就出城?” “嗯,迟一日,便不知有多少将士死在战场上,本王需尽快查清,生铁和军士去了哪里。”南暝央说着,快步朝屋外走去。 “等等!”赵暮鸢喊住了他,从床幔内走了出来。 “王爷,我在尚书府的眼线曾提到,每月十五,杨千山都会去一个满地黑土的地方,从不带府里的人。” 她接着道:“这或许是一条线索。” 第51章 合适的武功 翌日清晨。 自从昨夜南暝央离开后,赵暮鸢便一直无法入睡。 想着太子有可能将生铁做成武器卖给西荣,便怀疑他可能也参与了十年前的姜胤皇宫刺杀事件。 毕竟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的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哪怕知道因此会引起姜胤皇室以及外公的报复,也敢铤而走险。 在他眼里,边境安宁,百姓安康都只是爬上高位的垫脚石。 陈管家带着一个人走入笙箫院,“王妃,这是皇后娘娘送来的李嬷嬷。” 李嬷嬷傲慢地斜睨着赵暮鸢,她虽是躬身行礼,却言语中无半分恭敬。 “见过暝王妃,皇后娘娘令老奴来教暝王妃规矩,娘娘有令,世子殿下需一同学习。” 赵暮鸢闻着她身上的味道,眸色一冷,“琦儿也要学?” “是,娘娘口谕,暝王世子顽劣不堪,需多加教养。”李嬷嬷一板一眼地道。 赵暮鸢声音冰冷地重复道:“顽劣不堪?” “是,世子殿下不尊太孙,缺乏管教,娘娘担心他长大后凶残成性——” “来人。”赵暮鸢截住了她的话,朗声道。 顷刻之间,小安小乐便已出现在了李嬷嬷身后。 “拖下去,让她永远闭嘴。”赵暮鸢的声音寒彻骨髓。 小安小乐得令,立刻将李嬷嬷打晕,拖了下去。 陈管家被赵暮鸢冰冷的眼神吓了一跳,他一直觉得这个王妃柔善可亲。 今日一见,她身上有着和王爷相似的杀伐之气。 见陈管家呆愣在原地,赵暮鸢浅笑道:“陈管家可是觉得我太残忍了?” 陈管家自知失态,忙摇头道:“王妃恕罪,老奴只是有些惊讶,多谢王妃如此护着世子。” 虽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但是赵暮鸢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对一个五岁的稚子,一来就扣上这么恶毒的帽子,她死得不冤。” “更何况,皇后派一个深谙毒术的人来暝王府,心怀叵测,不得不防。” 陈管家心中大骇,用毒高手? 难怪王妃会毫不留情。 他突然想到什么,为难地开口,“王妃,她毕竟是皇后派来的人,如果宫里问起,如何作答?” “就说突然急症而亡,已经拖出城外埋了。” “如果皇后娘娘怪罪下来呢?”陈管家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赵暮鸢莞尔一笑,“怪我什么?怪我没有把一个奴婢的尸体还给她吗?” “这——”陈管家觉得此举不妥,但看赵暮鸢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便也不再言语。 “陈管家,放心吧。谁会相信我敢光明正大地杀了皇后派来的人?现在,她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奴婢和我翻脸。” 她自信的话语,令陈管家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这个王妃。 和王爷一样的心思奇特,一样的杀伐果断,一样的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 王爷是因为手握重兵,那她呢? 她的底气来自何处? 陈管家打量的眼神,看得赵暮鸢有些无奈。 她清楚,他定是被自己的言论给惊着了,吩咐道:“陈管家,去将琦儿带过来。” “是,老奴这就去。” 不多时,陈管家便带着南元琦来到笙箫院。 “元琦见过母妃。”南元琦奶声奶气地行礼。 见到他,赵暮鸢的心情愉悦了不少。 她连忙抬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旁,“琦儿,快过来坐,母妃有话问你。” 南元琦歪着小脑袋,疑惑道:“母妃何事?” “琦儿,府里的先生都教些什么?” “母妃,先生教的是字,元琦都已经会写了。”南元琦拍拍胸脯,小脸上写满得意。 这么少?赵暮鸢抬眸望向陈管家,询问:“先生只教了识字?没有其他的?” “王妃,按照惯例,世子这个年纪,就是学这些。” 赵暮鸢心叹,天陨派的弟子,他这个年纪都会一些腿脚功夫了。 在这危机四伏的皇室,应有一些自保之力。 她温声道:“琦儿,如果母妃让你学些别的,你可愿意?” 南元琦有些迷茫,“母妃,元琦不懂。” “琦儿,母妃想让你学一些防身的本事,将来如果遇到危险,可以自保,你可愿意?” 陈管家闻言,连忙开口道:“王妃,世子尚幼。” “陈管家,我知道你关心琦儿。但是,想必你也清楚,王爷身边本就危机四伏,敌人不会因为他年幼而手软。” “王妃,请不要当世子面提及这些事。”陈管家硬着头皮,跪在地上直言道。 赵暮鸢望着虽害怕,但仍敢于反驳她的老人,是真的关心南元琦。 她温声道:“陈管家,我知道你觉得琦儿还小,不该知道这些。” “但我宁可他满腹心思地安稳长大,也不希望他心性单纯地被人伤害,你可明白?。” 陈管家思索着她的话,许久后,严肃道:“老奴,明白。” 南元琦懵懵懂懂地打量着二人,稚嫩而坚定大声说出,“母妃,元琦愿意学。” “琦儿,这条路会很苦很难,你能答应母妃,无论如何都坚持下去吗?”赵暮鸢欣慰地抱起他。 “元琦要保护父王和母妃,元琦一定能坚持。” 小小的人儿,也许还不知道坚持是什么,却也承诺着。 “琦儿真乖!”赵暮鸢朝陈管家吩咐道。 “你去安排一下,从明日起,琦儿每天需得有两个时辰空出来,学武功和毒术。” 陈管家还欲说些什么,看到南元琦希冀的神情,最终还是将话吞回肚子里。 看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赵暮鸢嗓音轻缓,“这件事,等王爷回来,我会亲自去和他说。” “是,王妃。”陈管家低下头,回应道。 午时,艳阳高挂天际,阳光穿透云层,洒落凡间,给万物披上一件金色的外衣。 虽然决定了教南元琦习武,但教些什么,赵暮鸢却犯了难。 花落望着眉头紧锁的她,问道:“姑娘,您都发愁一上午了,所为何事?” 赵暮鸢无力地平卧在躺椅上,“花落,你说我该教琦儿什么武功?” “我细细盘点了一下,我会的似乎都不适合。” “神行天下,他学不了;天陨派的其他武功,恐会暴露身份。” “雪樱漫天,轻功没有杀敌之力;细雨拈花,他还小,不适合学直接下毒手的武功。” 听她分析完,花落也犯了难。 姑娘武功虽高,却真找不出既不暴露身份,又适合小世子的武功。 “姑娘,要不我来教小世子?师父的鬼刀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几十年,无人知晓他和天陨派的关系。” 赵暮鸢认真思考她的话,摇头道:“鬼老的内功霸道,琦儿太小,学起来太过危险。” 花落也意识到此法不可行,她当年十二岁开始学,都差点爆体而亡。 她建议道:“姑娘,要不我只教刀法招式,这一过程也需一年半载。” “等小世子大一些,姑娘大可找个由头,让掌门派人来教他。” 赵暮鸢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我回头也去问下暝王,可有合适的人选。” “姑娘待小世子真好。”花落感叹道。 赵暮鸢一怔,抬手抚上头上的枫叶木簪,“我答应了母后要照顾元琦。” 虽然此元琦非彼原琦。 第52章 夜探凤溪山谷 七日后,暝王府书房。 南暝央一回到王府,便差人请赵暮鸢过去。 她刚跨进书房,便见六个暗卫跪在地上,像是犯了大错,等着被处罚。 南暝央则冷着一张脸坐在书案前,见赵暮鸢进来,脸色才稍缓和了下来。 她绕过地上的人,坐到了南暝央对面,“王爷这是?” 南暝央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人。 寒声道:“经王妃的提醒,本王的人找到了凤溪山谷,派了三十人进去打探,便只有这几人回来。” 赵暮鸢望向地上跪着的人,“谷内如此危险?” 其中一人回答:“禀王妃,山谷入口处有许多机关,属下等单是闯过机关便折损过半。” “谷内还有多处暗哨,若非谨慎,只怕全折在里头了。” 机关?暗哨?看来谷内有大秘密。 她又问道:“可探得什么有用的消息?” “谷内有房屋百座,人数过千,大小洞穴若干。山谷入口虽较狭窄,但另一侧临水,想必往来物资均是通过水路运送。” 赵暮鸢惊愕地将目光落向南暝央,欲言又止。 南暝央会意,挥手道:“下去刑堂——” “王爷,不妨等探完山谷,再行处罚。”赵暮鸢截住了他的话。 南暝央望了她一眼,淡淡道:“下去吧。” 暗卫们如获大赦,连忙磕头道:“谢王爷,谢王妃。” 他们心里均是一惊,第一次有人改变了王爷的决定。 不然他们去刑堂走一遭,至少一个月下不了床。 望着仓皇退去的暗卫们,赵暮鸢不禁一愣,刑堂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令他们闻之色变。 “王爷,他们找到的山谷,确定是杨千山去的那个?” 南暝央点了点头,“本王的人寻遍睿京附近有黑土的地方,最后找到了那处山谷。” 赵暮鸢突然想到一个主意,“王爷,明日便是十五,我有点想我那父亲大人了,不如我们去山谷里看他去?” 南暝央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赞赏道:“王妃好主意。” 想到南元琦学武的事,赵暮鸢觉得,还是得征求一下他的意见,“王爷,我想让琦儿开始学武和毒术。” “王妃不是已经开始在教了吗?”。 果然,府里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毒术我可以教他,但是我的武功特殊,他学不了。” “你身边那丫头的刀法不错,琦儿可以继续学。冥一他们学的都是杀敌之术,讲究一招致命,琦儿还小,不适合他。” 赵暮鸢微微颔首,这一点上他们想法一致,“那我就继续叫花落教他,将来如遇名师,再给他换个师父。” “王妃决定便是。” 翌日,夜幕降临,星光点点。 赵暮鸢和南暝央在六名暗卫的引路下,来到了他们所说的凤溪山谷。 同行的还有花落和冥一。 她指着不远处的山谷,问道:“昨日让你们损失惨重的就是那里的机关?” “禀王妃,是的,那里凶险异常。” 她转头望向南暝央,“王爷请。” 南暝央大摇大摆地向山谷走去,冥一也紧跟而去。 六名暗卫欲跟上,赵暮鸢却阻止了他们,“慢着,你们就在这儿替我们望风吧。” 几个暗卫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望风? 见他们怀疑的神情,赵暮鸢正色道:“本王妃的话不管用?” 众人连忙惶恐地跪了下来,抱拳道:“属下不敢。” “那就老实待着。”言罢,她便带着花落追上了南暝央和冥一。 暗卫们哪里会不知道,王妃是怕他们死在机关下。 众人感激地凝视着赵暮鸢的背影。 南暝央见只有她们二人跟上,悠悠道:“王妃对本王的暗卫似乎格外上心。” 赵暮鸢浅笑一声,“活着本就艰难,多活一日赚一日。” 黑暗中,无人发现冥一的眼神亮了亮,他有意无意地瞥向赵暮鸢。 清冷的脸庞,淡雅的微笑,说着冷漠的话语,却温暖了夜色。 他们这些暗卫,如同尘土般存在于世,未曾被人在意过,更没有人关心他们是死是活。 如今,面前的女子,却替他们说着“活”这个奢侈的字。 何其有幸! 说话间,四人便已到达山谷入口处,也许是仗着有机关,竟只有两人在暗处守卫。 冥一射出两枚暗器,便将两人放倒在地,随后他先走入谷试探。 当他踏入山谷的那一刻,迎面便射来几十支飞箭,两侧更是有山石滚落。 好不容易躲过这些,地面却突然陷落了下去,下方出现许多捕猎机关。 然后升起一阵浓雾,遮住了谷中景象,只能靠微弱的声音判断冥一的位置。 赵暮鸢从看到几十支飞箭射来的时候,脸色便越来越沉。 因为她认出,这些都是天陨派璇玑殿的基础机关术。 花落也认出来了,想开口却被她眼神制止。 南暝央还在,不能暴露。 半刻钟后,山谷内安静了下来,冥一闯过的机关又恢复了原状。 赵暮鸢见状,直接往里走去,南暝央和花落也紧随其后。 她虽知道让机关停止的办法,但在南暝央面前,只能像冥一一样闯过一道道机关。 当三人闯过机关,来到冥一面前时,发现他手臂,脸上均受了些轻伤。 冥一心里的震惊还未散去,“王爷,好厉害的机关术!” 南暝央望向面前的山谷,沉声道:“天陨派的机关术,自是不容小视。” “王爷,您是说,这些机关是天陨派的弟子布的?他们不是隐世而立,不涉朝堂吗?”冥一有些困惑。 赵暮鸢心头一紧,没想到南暝央竟然认得天陨派的机关术。 但她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总会有害群之马,王爷,如果太子身边有天陨派的人,只怕会有些麻烦。” 南暝央眸光一沉,“确实有些麻烦,我们先往里探查看看。” 半个时辰后。 四人来到了正中间最大的一处屋舍外潜伏,如果杨千山今夜会来,那他最有可能出现在这里。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两个罩着黑袍的人,便快步走进屋内。 “宣王有礼了。”一人声音响起,赵暮鸢立刻就认了出来,太子南昭珏。 原来,跟太子做生意的居然是西荣皇的亲弟弟,宣王百里献。 “太子殿下有礼。”百里献笑道。 “不知宣王对这批武器可还满意?” “太子殿下出手,定是不凡。” 南昭珏试探问道:“那西荣方面是否全部都要?” 百里献婉拒,“太子殿下有所不知,自从三年前,暝王一举震慑西荣后,我那皇兄害怕了。” “这些年他不敢主动挑事,之前买的兵器,都还囤着,此次恐怕要不了这么多。” “那与姜胤的战事呢?”南昭珏冷声道。 “姜胤有秦家军,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哼,若我大皇兄还在,岂会这般畏首畏尾?”百里献的鄙夷显露无疑。 南昭珏轻笑一声,“西荣皇弑兄夺位,又志大才疏,不敌宣王之万一。” “哈哈哈……”百里献大笑出声,算是默认了。 听着他们的笑声,赵暮鸢暗讽。 通敌卖国,与虎谋皮。 这样的人也配称帝? 第53章 炸了 “杨尚书,昨日潜入的贼人可有抓获?”南昭珏不悦地问道。 杨千山战战兢兢答:“启禀太子殿下,贼子均已伏诛,加上死于谷口机关的,一共二十四人,无一人逃脱。” 他话音刚落,赵暮鸢忍不住暗笑。 还以为是什么忠于太子的心腹,原来不过是个怕担责,谎报军情的小人。 “如此甚好,最近南暝央一直在追查丢失生铁之事,千万不可马虎。若是被他发现,定然会吃不了兜着走。” 百里献邪魅一笑,“堂堂太子殿下,居然怕一个妖物。” “宣王殿下莫不是忘了,是谁挑了你西荣二十万俘虏的手筋,还将他们扔到西荣国的脸上。”南昭珏不甘示弱。 听他提起这茬,百里献立即止住了笑声。 阴险道:“所以,太子殿下,此次本王亲自前来,除了谈武器交易的事,还想同殿下商议一下,如何永除后患。” “哦?宣王有何良策?” “一切静待一月后,南睿皇五十寿辰之日,西荣一定倾尽全力,助殿下达成所愿。” “宣王此言差矣,没了南暝央,对西荣也是幸事一件。” 二人相视一笑,举杯共饮,仿佛是提前庆祝阴谋得逞。 然而,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言谈被屋外四人听得清清楚楚。 半个时辰后,交易谈妥的三人一起离开屋舍。 百里献走水路离开山谷,南昭珏和杨千山则朝山谷外走去。 赵暮鸢轻拍了一下南暝央的手臂,示意他跟上。 不一会儿,他们便来到一处洞穴顶端。 她压低了声音,“王爷,这下面有黑火。” 南暝央疑惑地望向她,“王妃何意?” 赵暮鸢解释,“我的意思是,黑火难得,王爷要吗?” “要的话,我们就撤,以后来取。不要的话,我就把它们全点了。” 望着下方堆积成山的木箱,南暝央轻声道:“以后来查抄山谷的,可不是本王。” “只是,如此多的黑火,炸起来你如何脱身?” “我自有办法,你们去谷口等我。”赵暮鸢神秘兮兮地说着。 闻言,花落摇头道:“姑娘,我留下来陪你。” 赵暮鸢给了她一记安心的眼神,“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放心,我绝对不会有事。” 望着她自信而坚定的眼神,三人不再停留,轻身往谷口方向掠去。 不多时。 轰隆隆……轰隆隆…… 宁静的山谷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浓烟密布。 巨大的响声,震得快到谷口的南昭珏跌落马下。 他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望向谷内方向,怒喝道:“杨千山,这是怎么一回事?” 杨千山颤声道:“下官……下官不知啊。” 南昭珏踹了他一脚,“那你还不去查。” 当赵暮鸢往谷外飞去的时候,正好见到杨千山连滚带爬地往谷内奔去。 她轻启朱唇,“父亲大人,希望您喜欢这份大礼。” 山谷外。 花落虽知道赵暮鸢的能力,但还是忍不住担忧,毕竟师父说过,黑火威力惊人。 她一直凝望着谷内方向,忍不住摩挲着腰间的弯刀。 南暝央也一直望向山谷方向,看不清情绪。 冥一见状,安慰道:“花落姑娘,你不必太过担心,王妃想必是有十足的把握,才会独自留下来的。” 花落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我知道。” 半刻钟后。 当赵暮鸢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三人面前时,花落上前一把抱住了她,哭出了声,“姑娘,您吓死我了。” 她的哭腔,令赵暮鸢一愣,拍了拍她的后背。 柔声安抚,“好啦,这不是安全回来了吗?” “只是刚看见了杨千山,跟上去瞧了瞧,耽误了些时间。” “我这么怕死,有危险的话,一定躲得远远的,放心吧。” 花落拉着她转了一圈,确认她没受伤后,撇了撇嘴,“您就惯会诓我。” “以后绝对不会了。”赵暮鸢保证道。 随后,在几人的回忆下,冥一画出了一张凤溪山谷的地图。 当看到完整的地图,赵暮鸢心中一惊,“王爷,按这个图来看,谷内至少可容纳一万人。” “今夜如此大的响动,不知明日朝堂上会作何解释?” 南暝央寒声道:“凤溪山谷属淮县管辖,淮县县令是太子的人,大概会说成是一次小地动,而后不了了之。” “王爷在谷中时说,不会是你去查抄山谷,王爷想让谁去?” “王妃觉得,瑞王如何?”南暝央勾唇道。 “那得等到他羽翼渐丰后,才有底气去抄太子的地盘。不过今日山谷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想必近期太子不敢再有动作。” “本王会给他底气的。” 赵暮鸢回想起今晚杨千山说的话,嘲讽道:“从今日杨千山的行为不难看出,他和太子的关系,并不是牢不可破的。” “等杨雨菲成为瑞王妃后,或许局势就不一样了。” 南暝央赞同道:“梅妃和瑞王善于伪装,他们野心可不小。” “很快就能再次见到兄弟阋墙,你死我活的场景了。”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谁会是胜者?” 赵暮鸢嘴角微微上扬,“我都有些期待了,想看看杨千山等人被拉下地狱的样子。” 想到宣王的阴谋,她问道:“王爷,关于今日宣王提到的一月后的陛下寿辰,你作何打算?” “本王不惧。”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让赵暮鸢对他的底气来源,又多了几分好奇。 回到王府后,南暝央留在书房处理积压的公务,赵暮鸢则带着花落回到了笙箫院。 一进屋,花落便立刻关上了房门。 她知道赵暮鸢肯定有事交代。 如她所料,赵暮鸢一想到天陨派有弟子助南昭珏暗造兵器,罔顾无辜之人性命。 愤恨道:“花落,传信回天陨山,让璇玑殿速速召回逗留在太子身边的弟子,毁掉山谷口的机关。” “告诉他们,若十日内没有完成,我就亲自替他们,清理门户!” 花落回想起山谷口的机关,“姑娘,命璇玑殿毁掉机关,是否有插手朝堂之嫌?” “不会,只是让他们毁掉原本不该在那里的东西罢了。” “那要不要再命人查下,是否还有弟子插手南睿朝堂?”花落觉得肯定不止布置机关的人。 赵暮鸢摇摇头,“不必了,这次召回,想必能杀鸡儆猴。” “宋桥当这个掌门不易,能不麻烦他便不麻烦吧。” “而且,南睿朝廷这滩水,越是浑浊,越有利于我们所图之事。” 第54章 杨卿卿的目的 翌日。 睿京城内便流传着淮县发生小地动的消息,大家都还庆幸离得有些距离。 赵暮鸢走在大街上,听着各种议论声,她只是莞尔一笑,看来太子的确将事情压下去了。 “母妃,我们已经买了很多东西了,该回府了。”南元琦仰着小脑袋,催促着回府。 赵暮鸢知道他是害怕南暝央责怪,但她希望南元琦多出府走走。 她轻轻摸着他的头,柔声道:“琦儿,母妃来睿京城没多久,好些地方都还没去过,琦儿不想陪母妃逛逛吗?” “母妃是大人了,不该贪玩。”南元琦的小脸上写满了认真。 噗嗤—— 花落笑了出来,不过很快就收敛了。 赵暮鸢有些无奈,“琦儿,我们出来玩是经过你父王同意的。你不用担心他会责怪你,你就陪母妃再逛逛吧。” 南元琦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竖起一根小手指,严肃道:“最多再逛一条街。” 赵暮鸢看他可爱的模样,浅浅一笑,“好,那我们去看琦儿喜欢的东西吧。” 南元琦转身扫了一眼,最后往卖各式小玩具的小摊走去。 赵暮鸢和花落相视一笑,终究只是一个孩子,哪怕再内敛稳重,也有一颗童心。 忽然,砰的一声巨响,接着传来一阵叫骂声,“哪里来的刁民,竟敢冲撞驸马的车驾?” 一道清亮的声音怒喝道:“撞到人还敢如此嚣张,这就是兵部尚书府的教养?” “贱民,你找死。” 随后便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 赵暮鸢听到驸马,兵部尚书几个字,瞬间来了兴趣,决定上前看看。 只见一名瘦弱的青衣男子正蹲在地上,给满身是血的小女孩诊治。 另一黑衣男子正和一群家仆打扮的人缠斗在一起。 忽地,一个家仆挥刀砍向青衣男子的后背。 “公子小心。”黑衣男子惊恐地大叫,然而他分身乏术。 眼看着家仆的刀就要砍到青衣男子时,花落抽刀甩出,他的手顿时血流如注。 血腥的场面立即镇住了所有人。 家仆们见状,纷纷转而朝花落攻来,咬牙切齿道:“杀了她。” 片刻之后。 凶狠的家仆均被花落打倒在地。 街道上瞬间安静了下来,百姓害怕地低下了头,只有小女孩痛苦的叫喊声久久不散。 车内的男人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以为碍事的人已经被家仆解决了,催促道:“速速回府。” 然而,无人回应他,马车也未动,它依然静静地立在原地。 此时,车内还传出妖娆的女声,“公子……” 通过他们刚才的对话,赵暮鸢已猜到车内之人是谁,二公主南凝睿的驸马,兵部尚书之子朱长明。 她隐在衣袖中的手微微一抬,一道无形的风轻拂而过。 轰的一声,马车碎成两半,车内之人瞬间暴露在众人眼前。 只见朱长明正抱着两名女子,衣衫不整,满脸醉色。 他微微睁开迷离的双眼,不悦地嚷嚷道:“何人敢打扰本公子?不要命了?” 赵暮鸢充耳不闻,她缓步走出人群,来到青衣男子身边,询问:“她如何了?” 青衣男子皱了皱眉,叹息一声,“她身上多处骨折,气息微弱,我虽暂时替她保住了心脉,但恐怕……活不过今晚。” 马车内的男子,自见到赵暮鸢的第一眼,轻浮的目光便一直紧盯着她。 “你是谁家小娘子,过来让本公子好好瞧瞧。” 赵暮鸢暗笑一声,朝朱长明走去。 朱长明细细凝视着朝自己走来的女子,衣着朴素,发饰简单,想必不是什么贵人之家。 顿时色心大起,“你跟本公子回府,本公子便不治你的大不敬之罪。” 青衣男子连忙起身,护在赵暮鸢身前,“朱公子,还请自重,睿京城乃天子脚下。” 朱长明斜了一眼青衣公子,“你居然认识本公子,难道以前本公子抢过你家夫人?” 闻言,黑衣男子剑指朱长明,怒声道:“侮辱我家公子,该死。” “李玄退下,”青衣男子连忙呵止,走上前按下他举剑的手。 然后抬眸望向朱长明,“朱公子,还请不要为难这位夫人。” 朱长明越过青衣男子,朝赵暮鸢邪魅一笑。 “小娘子,看你衣着朴素,想必夫君是个无能之辈,不如舍了他,跟着本公子,尽享富贵。” 赵暮鸢浅浅一笑,“哦?是吗?只是我那夫君脾气暴躁,我担心他会忍不住杀了公子。” “想来不过是个无用之人,让他放马过来。”朱长明十分傲气。 话落,他甩开身边的两名女子,晃晃悠悠地下了马车。 一把推开青衣男子,抬手缓缓靠近赵暮鸢的脸庞,“如此美人——” 啊啊啊! 一声痛苦的嚎叫,瞬间淹没了小女孩的哭泣声,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顷刻之间,朱长明的一只手掌被削落在地,他痛苦地蜷缩着。 “父王。”南元琦软糯糯地喊了一声。 南暝央从街道另一侧走了过来,将手收到身后,朝他点了点头。 然后望向朱长明,寒声道:“本王虽是无能之辈,但本王的王妃却不是驸马该肖想的。”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他,立即跪下行礼,“参见暝王殿下。” 其他人也惊恐地跪倒在地,齐呼,“参见暝王殿下。” 听见周围人的请安声,朱长明心头猛颤,怎么会是这个煞星? 他虽疼得满头大汗,五官扭曲,却连连赔笑。 “王爷恕罪,恕罪,我不知道她是您的王妃,若是知道,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惊扰她。” 南暝央没有理会他,而是望向地下重伤的小女孩。 声音冰冷“冥一,将人丢给明岳,他知道该怎么做。” 听到明岳的名字,朱长明慌不择言。 “南暝央,你个妖怪,我乃当朝驸马,我爹是兵部尚书,你敢动我?” 冥一走了过去,直接拎起他重重地丢到了马上,策马而去。 南暝央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都起来吧。” 众人闻言,连忙起身慌忙四散。 赵暮鸢走到南暝央的身边,正欲开口解释。 青衣男子突然拉住她的手,仔细打量着她,试探着喊道:“雪音?” 第55章 与南凝睿的交易 赵暮鸢疑惑地望着他,她似乎从未见过此人,“你是?” 青衣男子伸手紧紧抱住她,十分欣喜,“我是姐姐啊,雪音,这么多年,姐姐终于见到你了,来,快给姐姐看看。” 姐姐? 赵暮鸢打量着面前的人,身着男装,未施粉黛,面容与二姨娘有几分相似。 一张瓜子脸,眉目如玉,玉骨冰肌。 双眸明净清澈,还透着几分坚毅,浑身散发着一股药香。 想必这就是她那喜欢游历的大姐姐,二姨娘的女儿杨卿卿。 想到二姨娘,她浅浅一笑,“大姐姐。” 杨卿卿激动得眸中含泪,“雪音,我本以为很快就能见到你,没想到父亲和祖母居然舍弃了你,让你替杨雨菲嫁去了暝王府。” 赵暮鸢瞥了一眼南暝央的神色,连忙打岔道:“大姐姐,你这是刚回京吗?” “嗯,雪音,我本来已经快到老宅了。听说你回了睿京,又急忙赶回来,没想到——”杨卿卿自责地低下头。 赵暮鸢心头一颤,杨卿卿这些年到处游历。 不会就是想去见雪音姐姐吧? 想到她们母女还记得雪音姐姐,赵暮鸢略感欣慰。 问道:“大姐姐,你这些年在外游历,都是去往老宅方向吗?” 杨卿卿点了点头,“我想去找你,祖母不同意。” “我没有出过远门,只能偷偷去,每一次都比上一次去得远些,想着终有一天,我能到老宅见你。” “没想到,你居然以那种方式回来了。” 她瞥了一眼南暝央,愤恨道:“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你?” 赵暮鸢知道她是替雪音姐姐鸣不平,拉起她的手,走到南暝央身边。 “大姐姐,这是暝王,他待我很好!” 杨卿卿有些害怕地硬着头皮施了一礼,“见过王爷。” 望着赵暮鸢的神情,南暝央心想,这大概是杨府少有的对她不错的人。 他轻声道:“杨大小姐不必多礼。” 南元琦也走到杨卿卿面前,乖巧地行了一礼,奶声奶气道:“元琦见过姨姨。” 软糯的声音,令杨卿卿一怔,她连忙扶起朝自己行礼的小人儿,“世子殿下,万万使不得。” 南元琦歪着头,迷茫地问道:“您是母妃的姐姐,不喊姨姨喊什么呢?” “世子殿下,尊卑有别。”杨卿卿惶恐道。 南元琦有些不懂,他向南暝央和赵暮鸢投去询问的眼神。 赵暮鸢不知该如何回答。 南暝央却颔首道:“琦儿说得没错,杨大小姐既是王妃的姐姐,私下里便可如此称呼。” 闻言,杨卿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暝王,似乎与传说中的不太一样。 听到父王的认同,南元琦连忙伸出小手握住杨卿卿的手,咧嘴一笑,“元琦有姨姨了。” 杨卿卿释然一笑,“姨姨也有小外甥了。” 赵暮鸢瞥见她身后的黑衣男子,询问道:“大姐姐,这孩子是谁?” 杨卿卿温声道:“他叫李玄,是我在路上救下的。” “我看他无处可去,正好身边缺个采药小童,便让他跟着我了。” 李玄走上前,抱拳道:“见过王妃,属下不是孩子了。” 杨卿卿连忙打断他,“李玄,不得无礼,你才十六岁,怎么不是孩子?” 李玄撇了撇嘴,一脸不悦地站到了她的身后。 赵暮鸢打量着他,稚气未脱的脸庞,眼神中带着几分冷漠。 通身气度不俗,完全不像一个奴仆。 这样的人待在杨卿卿身边会有什么目的? 李玄感觉到赵暮鸢在审视他,连忙将头低下。 赵暮鸢收回目光,浅笑道:“大姐姐舟车劳顿,早些回府休息吧。” 杨卿卿望向昏迷的小女孩,眼神中透露着一丝怜悯。 “雪音,我还要替那孩子找到家人,她不能这么悄无声息地去了。” 赵暮鸢眼中戾气一闪,“王爷,能差人帮下大姐姐吗?” 南暝央点了点头,低唤道:“冥四。” “属下在。”一道黑影瞬间跪在了南暝央身前。 “你带人听候杨大小姐吩咐。” 冥四心头一惊,他们是王爷的贴身暗卫。 现在,王爷居然令他们听外人使唤,他不敢多思,抱拳道:“属下遵命。” 待杨卿卿走后,赵暮鸢便决定回府,她必须和南暝央商议一下朱长明的事。 她选择和南暝央同一辆马车,支开了南元琦。 “王爷,朱长明会是什么结果?” 南暝央难得见她着急的样子,淡笑道:“王妃希望他是什么结果?” “我希望他死,有价值地死。”赵暮鸢直言不讳。 “哦?本王愿闻其详。” 赵暮鸢沉思片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二公主南凝睿想必也希望他死,不妨我去与她结盟。” “我替她顺理成章地弄死朱长明,她替我稳住杨雨菲和瑞王的婚事。” “瑞王的婚事已蒙陛下赐婚,王妃觉得婚事会有变?”南暝央问道。 赵暮鸢冷笑一声,“皇后毕竟是皇后,后宫的手段最是肮脏。” “她一计不成,难保不会有别的手段,杨雨菲必须顺顺利利地嫁入瑞王府。” 想到那个狠毒的后宫妇人,南暝央沉声道:“需要本王做什么?” 赵暮鸢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刚才街上的那个小女孩,大姐姐说估计熬不过今晚。” “请王爷派人扮作杨雨菲的人,暗中支持她的家人状告朱长明。” “以他的性子,草菅人命,强掳人妻的事情肯定没少干。” “还请王爷命人找一些别的苦主,陆续告上大理寺。” 南暝央眼底带着一缕诧异,“这便是王妃说的顺理成章?” 赵暮鸢毫不遮掩地点了点头,“墙倒众人推,我们只要保证有人带头推一把就行。” “朱长明一死,太子与兵部尚书的关系,又可以重新定义了。” 深夜,二公主府。 南凝睿正在与男宠抚琴,易容后的赵暮鸢踏入屋内,出手打晕了男宠。 南凝睿惊恐地喊道:“来人——” 赵暮鸢连忙制住她,瞥了一眼地上的男宠,她略微变了一下声音。 “公主殿下,别出声,我是受人之托来和您谈笔交易。” 南凝睿回过神来,担忧地望着男宠,问道:“什么交易?” “他没事,只是晕过去了,”赵暮鸢浅笑一声,“公主殿下,想必也听说驸马被大理寺带走了。” 听到她提起朱长明被关押之事,南凝睿神色如常,仿佛是在谈论一个无关紧要之人。 “听说了,撞伤了人,调戏暝王妃,被暝王当场断了一掌。” “公主殿下似乎不太在乎他的死活。” 南凝睿将男宠的头放到腿上,轻抚他的脸,“听说他当时马车里还有两名舞姬,你认为,本宫会管他的死活。” “可他毕竟还是您名义上的驸马,兵部尚书之子,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挑中的驸马。”赵暮鸢低声道。 南凝睿眸光一冷,一把推倒了琴桌,语气中多了一丝恨意。 “说出你的来意。” 第56章 奖励 “公主殿下,我主人恰好有办法,可为公主分忧,让您的驸马永远出不了大理寺。” 闻言,南凝睿目光一亮,但转瞬即逝,“本宫凭什么信你?” 她微变的表情没有逃过赵暮鸢的眼睛,“是让他继续活着,还是光明正大地死去。” “我指的是无人怀疑到您头上的那种死法,我想公主心中自有答案。” 南凝睿沉思了许久,悠悠道:“你主人想要得到什么?” “公主果然是聪明人,我主人希望,瑞王如愿娶到杨府三小姐。” 南凝睿眉头紧蹙,“父皇已经赐婚,他们的婚事还能有什么变数?” 赵暮鸢嗤笑一声,“公主殿下难道不相信自己的母后和皇兄的手段吗?” 她话音刚落,南凝睿的眼中瞬间爬满恨意,“是啊,本宫的好母后,好皇兄,还有什么干不出来?” “只要你们能让朱长明死在大理寺,本宫便助杨雨菲顺利嫁入瑞王府。” “成交。”赵暮鸢吐出两个字,转身欲走。 “等等。” 南凝睿喊住了她,起身从书架暗格中取出一本名册。 恨恨道:“本宫想重重地踩碎他,让他烂在泥里。” 赵暮鸢打开名册迅速扫了一眼,轻笑一声。 “公主殿下放心,不会有任何人察觉您与此事有关。” 接连几日。 被朱长明迫害过的百姓,都带着各自的冤屈和控诉,聚集在大理寺前。 明岳十分头疼,朱长明既是二公主的驸马,又是兵部尚书之子。 皇后的人,太子的人几次三番找到他,询问案件进展,暗中隐隐有施压之势。 然苦主将大理寺前围得水泄不通,久久不散。 场面比杨继年几人的案子爆出时,更加难以控制。 因为受害者较多,明岳下令整个大理寺全体出动,去调查每一起案子。 经过深入细致的调查与反复核对,最终查明,几乎均为事实。 强占商铺,骗取良田,强抢民女,纵奴行凶,毁尸灭迹…… 这哪一条拎出来都是重罪,偏偏他还一样不落。 当明岳看到手下汇总的查察结果,真可谓是罪恶滔滔,顿时怒火中烧,决定立即进宫面圣。 然而,他的车驾刚到宫门前,便被太子府的侍卫首领袁利拦了下来,“明大人,太子有请。” 明岳握紧手中的卷宗,严肃道:“烦劳回禀太子殿下,臣有急事面见陛下,待见完圣上后,立即去向殿下请罪。” 袁利冷漠地重复一遍,“明大人,太子有请,还请明大人不要让我等为难。” 明岳见袁利冷冽的神情,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硬着头皮道:“劳烦袁统领回禀太子殿下,微臣有事面见陛下。” 袁利略带警告,“明大人莫要摆架子。” 就在二人剑拔弩张时,张德义的声音打断了局面。 “明大人,你怎么还在这儿?陛下宣召,还不速速前去。” 明岳如获大赦,连忙小跑着,“张公公,我这就去,这就去……” 张德义望向袁利,正色道:“袁统领,还请回去告诉太子殿下。” “陛下口谕,东宫太子要有东宫该有的德行。” 闻言,袁利脸色一白,抱拳道:“是。” 勤政殿内。 当明岳将朱长明的卷宗呈到南修面前时,他没有立刻打开,而是揉了揉眉心。 疲惫道:“明岳,想必这就是朱长明的调查卷宗,朕先不看了,你先说说吧。” “禀陛下,经微臣多方查察,事情起因是驸马朱长明的马车当街撞倒了一名幼童,恰好被杨尚书的长女杨卿卿撞见,她欲出手救治,两府家丁便打了起来。” “那朱长明为何会到大理寺?”南修出声询问。 明岳如实回答,“后来暝王妃路过,出手阻止了争斗。” “朱长明见色起意,调戏了暝王妃,被暝王亲自削了一只手掌,并派人将他押到了大理寺。” 听到调戏二字,南修顿时暴怒,“你说什么?调戏暝王妃?” “据围观百姓说,暝王妃当时衣着朴素,朱长明以为她是普通人家的妇人,出言侮辱她的夫君是无能之辈,还说要带暝王妃回府。” “好,好一个驸马,好得很!”南修恨声道,他的手几乎快要把卷宗捏碎了。 张德义见状,连忙出言提醒,“陛下息怒,先看看卷宗吧。” 南修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卷宗,长长的罪状,形形色色的罪行。 越看他的脸色越难看,最后直接将卷宗丢在了明岳脚下,意味深长道:“明岳,可查实了?” “陛下,微臣率大理寺众人,对每一条状告逐一核实,从人证到物证,合理合规,绝无错漏。” “苦主方面,可有人插手?” 明岳立刻明白南修的意思,“陛下,暝王并未插手,他只是命人将朱长明押至大理寺。” “那名幼童当夜重伤而亡,她的父母次日便到大理寺前鸣冤。” ”随后,知道的人越来越多,来投告的人也越来越多。” “微臣查过那些苦主,都只是普通的百姓,与暝王并无瓜葛。” 南修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面,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可有人找过你?明岳,你该懂朕的意思。” 明岳一咬牙,“回禀陛下,皇后,太子,右相,兵部尚书都有派人找过微臣。” 南修不怒反笑,“朕的皇后,太子,股肱之臣,真是齐心啊。” 明岳和张德义见状,都不敢言语。 许久之后,南修端坐在龙椅上,正色道:“张德义,传旨,朱长明罔顾国法,依律惩处。” “兵部尚书朱雄教子无方,德不配位,连降三级。” “老奴遵旨。” 南修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另外,你去挑一百匹上好的布料,五十套首饰送去暝王府。” “挑年轻女子喜欢的。” 张德义明白,陛下这是介意刚才明岳那句衣着朴素,“老奴立刻就去办。” 明岳默默地听着南修的旨意,揣摩着一个大家都忽视的事情。 陛下对暝王,很不一样。 次日。 驸马朱长明罔顾国法,立即处死。 其父兵部尚书朱雄连降三级的旨意,传遍了睿京城。 百姓们都拍手称快。 赵暮鸢听到消息的时候,不禁有些意外,没想到弄死一个朱长明,还送了一个兵部尚书。 看来这个南睿帝,某些方面确实有可取之处。 她坐在笙箫院中的桃树下抬头望去,四月的桃树,已挂着些小桃子。 不禁想起两个月前,埋葬杨雪音的场景,不知那里的梨树是否也结果了。 雪音姐姐,再等等,很快,很快我就送他们去给你赔罪了。 她太过投入,以至于南暝央走到身边都没察觉。 亦或许是周围太多安定祥和的声音,让她放松了警觉。 比如,青弦的琴音,花落教授南元琦刀法的声音,余姑姑炒菜的声音。 南暝央有些好奇她在看什么,如此入神。 他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没有任何异常,问道:“王妃在看什么?” 突然出现的声音令赵暮鸢吓了一跳。 她脸色不自然地说着,“没,没什么,王爷这个时辰来找我有何事?” 南暝央打量着她,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女子,“兵部尚书一职空缺,算是喜事,王妃需要什么谢礼?” 赵暮鸢拒绝道:“不必了,都是王爷的人出力,我没有做什么。” 南暝央却坚持,“南凝睿给的那本册子上,全是朱长明的重罪。” “若非王妃建议与她结盟,本王的人也无法短时间找到那些苦主。” “朱雄也不会受到牵连,连降三级。” 闻言,赵暮鸢莞尔一笑,“王爷说得有理,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得好好想想要什么。” “哦,对了,还有上次替琪琪找神医的事,加起来,怎么我得要份大礼。” 南暝央望向南元琦,小小的人儿,正在认真地比划着。 正色道:“还有琦儿,也要感谢王妃对他的关爱。从小到大,本王这个父王,不称职。” 此时的南元琦,小小的身子,跌倒了又爬起来。 拍拍身上的泥土,继续认真地比划着。 赵暮鸢望着这一幕,肃声道:“王爷,等琦儿大一些会明白王爷的苦心。” “皇室中的宠爱有时会是催命的刀,冷漠也是一种保护。” 南暝央眼神复杂地望向她,毫不吝啬夸赞,“王妃真是聪慧而敏锐。” “那是自然。”赵暮鸢坦然接受了他的称赞。 她在院中扫视一圈,思考着问南暝央要什么谢礼。 最后定睛在青弦紧皱的眉头,唤了声,“青弦。” 青弦闻言,立刻停下手里的琴音,“小姐,您唤我?” “青弦,你刚为何皱眉啊?” 青弦面上一红,“小姐,以前奴婢弹琴,只是为了替您装装样子。” “但是现在,奴婢有些喜欢上它了,奈何没有师父教,最近都没什么进展。” 赵暮鸢想起杨千山送的那个青楼女子,“那个絮娘可会抚琴?” 青弦摇摇头,有些难为情,“她是舞姬,还是跳那种舞的。” 赵暮鸢立即有了主意,嘴角上挑,“王爷,我知道要什么谢礼了。” “王妃但说无妨。” 赵暮鸢提高了嗓音,“我要去青楼。” 第57章 我要买下她 自从前几日赵暮鸢说要逛青楼后,小安小乐便把睿京城所有青楼的信息都看了一遍。 最后选定了睿京第二大的青楼,逍遥楼。 因为今日,便是逍遥楼一年一次的落花会。 赵暮鸢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三舅舅说要带她去逛青楼。 最后半道上被发现了,他还被外公揪回去狠狠揍了一顿。 后来她就再也没有机会去,但她一直记得,三舅舅说里面特别好玩。 当赵暮鸢一身男装踏入逍遥楼后,便相信了三舅舅的话。 大厅内,红纱自屋顶垂落,随着微风轻轻摇曳,灯光忽明忽暗,仿佛一幅神秘画卷。 包房里,装饰着各种奇珍异宝,美酒点心应有尽有,还能一览大厅风采。 “姑娘,您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一身男装的花落满脸囧色。 赵暮鸢趴在栏杆上,看着厅内来来往往的人,低声回应,“来听琴。” 花落瞥了一眼南暝央和冥一,小声道:“那他们怎么也跟来了?” “当然是来付钱的。” 冥一轻咳一声,“王妃,王爷是不放心您。” 赵暮鸢疑惑道:“为何不放心?” “据查,这逍遥楼的幕后老板是姜胤国人。”冥一谨慎道。 赵暮鸢抬手指了指自己,“你看看我这个样子,普普通通的一个浪荡子,谁会对我下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冥一有些编不下去了,他也不知王爷为何要跟来。 赵暮鸢困惑地望着南暝央,见他没有反应,转头继续看向大厅。 她转过去后,南暝央冰冷的视线停留在冥一身上许久,看得他直发怵,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半个时辰后,就在赵暮鸢有些昏昏欲睡时,大厅内突然响起了阵阵琴声。 一名妖娆的女子走上舞台正中间,媚笑着介绍落花会的规则。 “欢迎各位来我逍遥楼参加今年的落花会,还是老规矩。” “此次落花会共二十名女子参加,一两银子一朵金花,最终获得金花最多者,便是今年的落花主。” “大会结束后,各姑娘便归赐予她金花最多的贵人所有。” “现在,落花会正式开始。请上第一位夕拾姑娘,为大家带来一段舞。” 赵暮鸢眯着眼睛看完,摇了摇头,“跳得还不如杨雨菲。” “……”冥一有些无奈,杨雨菲好歹是高门贵女,王妃却拿她和这青楼女子比较。 第二个弹琴的,赵暮鸢也觉得一般般,“不如金妍儿。” 直到第十七个上台表演完琴艺,赵暮鸢仍不觉得满意。 花落忍不住问道:“姑娘,刚才三个弹琴的,您都觉得不行吗?” 赵暮鸢点了点头,“不行,不行,她们目的性太强。” “什么叫目的性?刚才这个姑娘可是得了三万朵金花,琴艺高超。” “怎么说呢,就是刚才那些,她们努力想博得赐花,替自己谋一个富贵人家,但是却失了风骨。” “可是王妃,沦落到这种地方的女子,哪里还有风骨?”冥一问道。 赵暮鸢觉得他言之有理,无奈道:“还有三个,再看看吧。” 第十八位女子,唱了一首曲子,获得两万朵金花。 第十九位女子,表演了一段西荣舞,获得了四万朵金花。 最后一个,当她一上台,赵暮鸢便立时望了过去,只因她的穿着完全不似其他女子那般招摇。 她选了一首极其平淡的曲子,赵暮鸢听出了那是姜胤最普通的乐曲。 讲的是一个女子,一生都在等一个战死沙场的情郎的故事。 她望向南暝央,十分确定,“王爷,我要买下她。” 闻言,南暝央递给冥一一个眼神,冥一便开始赐花。 最后以七千朵金花的价格,成功拍下那名女子。 “姑娘,您为何选她?”花落十分不解。 赵暮鸢浅浅一笑,“因为她和其他人不一样。” 一直到楼里管事将那名女子带到赵暮鸢面前,花落还是没有看出她哪里不一样。 女子朝赵暮鸢行了个礼,声音中透露着一丝冷漠,“请公子赐名。” 赵暮鸢打量着她,眉目如画,眸中带着浓浓的哀伤。 一身素白,宛如冬日的白雪,自带一股清冷而孤傲的气质。 “以后,你就叫念心。” 女子眸光一闪,嗓音变得柔和了一些,“念心多谢公子赐名。” 她弹的曲子叫《心念》,公子给她赐名念心。 原来,在南睿也有人识得此曲。 话音刚落,南暝央便起身朝外走去,“走吧。” 他们刚踏出包间,便遇上了迎面走来的萧一离。 他一眼就认出了女扮男装的赵暮鸢,还有她身边的南暝央,行礼道:“草民见过暝王,暝王妃。” 萧一离的话令念心大吃一惊,买下她的居然是暝王妃,一个女子买她作甚? 她的视线落在南暝央身上,难道是替暝王买的? 她连忙低下头,身子微微发抖,传闻暝王心狠手辣,那她很可能会死王府。 赵暮鸢见只有他一人,平静道:“萧阁主免礼。” 萧一离越过她望向念心,“暝王妃,这女子是您买的?” 赵暮鸢不明白他问这话的意思,“是的,身边缺个可人的丫环。” 萧一离却是不信,偌大的王府找不出一个丫环,他直视着南暝央,冷声道:“莫不是受人所迫?” 赵暮鸢发现他对南暝央有些敌意,微挪一步,挡在了南暝央身前。 “萧阁主说笑了,只是身边缺个弹琴的丫环解闷。” 她的动作,让萧一离的眼神闪了闪,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不再深问,柔声道:“不知上次的点心和纸鸢,世子殿下可还喜欢?” “多谢萧阁主,琦儿很喜欢。”赵暮鸢不愿再与他多说半个字。 她怕暴露,更怕会忍不住给他下毒,逼问当年之事。 察觉到她的疏离,萧一离以为她是担心暝王多想,低声道:“明日在下差人再送些过去,告辞。” 言罢,他不给赵暮鸢拒绝的机会,直接抱了抱拳,转身快步离去。 赵暮鸢望着他的背影,动了动唇,刚想开口,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王妃和萧阁主很熟?”南暝央突然开口。 赵暮鸢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片刻后,她轻启朱唇,“不熟。” 她的迟疑,令南暝央眼底划过一抹冷意,提醒道:“此人身份绝不简单,王妃还是小心为上。” 赵暮鸢岂会不知,她也想远离他。 但他似乎见着自己这张神似母后的脸,便一再讨好。 她也没办法。 第58章 骗她回府的信件 当赵暮鸢一行回到笙箫院后,她便把念心交给了青弦。 “以后她便是你的琴艺师父了,你安排她住到絮娘隔壁吧。” 青弦打量着面前清冷的美人,激动得眼含泪光,“小姐,她以后真的是我的了?” 赵暮鸢摸了摸她的头,“是啊,你不是想学琴吗?以后就叫念心教你。” 她们的对话,令念心心头一惊,她买她回来,原来只是为了教婢女弹琴。 赵暮鸢察觉到她的目光,缓缓开口。 “念心,虽然我知道楼里的姑娘,都想靠今夜飞上枝头,但我觉得你跟她们不一样,你可愿以后跟着青弦?” 念心连忙跪了下来,抽泣道:“多谢王妃再造之恩,念心本就心有所属,此生不愿再嫁他人。” “念心一定尽心尽力教导青弦姑娘,绝无二心。” “你选那首曲子,是因为你也是其中的一个吧。”赵暮鸢问道。 闻言,念心眼底瞬间弥漫上一层雾气,悲痛地点了点头。 “是,本来我们都已经定亲了,可是他上了战场,就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家乡遭灾,我流落到南睿,兜兜转转被卖进了逍遥楼。” 青弦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没事,念心,以后你就有家了。” 想到她是姜胤国人,赵暮鸢难免心生怜惜,“念心,你的家乡在哪里?” “姜胤的术州。” 赵暮鸢沉思片刻,不想给南暝央惹麻烦。 正色道:“记住,这里是南睿国暝王府。” “从今天开始,无论何人问起,你都说自己是凉州人。” “两州地理位置相邻,口音、饮食习惯这些都差不多,不容易被人察觉端倪。” 念心点点头,“是,王妃,我本就是流落凉州后被人卖过来的,无人知晓我来自哪里。” 望着她哀伤的双眸,赵暮鸢温声道:“以后你就安心住下,和青弦她们做个伴。” “多谢王妃。”念心感激地施了一礼。 赵暮鸢扫视了一圈院子,这里的人越来越多。 不禁犯难,想护的人越来越多,责任也就越来越大。 可是,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她的时间不多了。 翌日,暝王府书房。 尚书府来信,说杨老夫人病重,请赵暮鸢回去探病。 她将信件递给南暝央,冷笑一声,“一月之期快到了,我那父亲大人怕是按捺不住了。” 南暝央从书案上拿出一张写满人名的纸,“王妃看看,这份名单可行?” 赵暮鸢扫了一眼,“王爷,这上面大多是兵部官员,王爷确定要让他们觉得你志在兵部吗?” 南暝央点头道:“他们不懂,只要兵权在手,六部不过是陪衬。” “但本王必须装装样子,竞争越激烈,太子和瑞王才会越舍得下本钱。” 赵暮鸢一语道破,“王爷,钱和武器也很重要。” 南暝央赞同道:“的确如此,但南睿军权三分,陛下这碗水,必须端平。” 军权三分?赵暮鸢恍然大悟,“我懂了,越是这样,六部才不敢明着动手脚。” “哪怕杨千山是太子的人,他们也不敢过分行事。” “因为,陛下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这难得的平衡局面。” 南暝央默认了,“所以,这次你就拿这份名单去换解药吧,还可以适当透露一些,本王查生铁的进展。” “王爷,透露到何种程度?” “本王发现瑞王也在偷偷查此事。”南暝央抛出这句话。 赵暮鸢轻笑出声,“王爷,这招祸水东引真是妙啊。” “王妃打算今日就回去吗?” “就今日吧,万一我那祖母不幸病故,我这乖孙女岂不是见不到她最后一面?” 南暝央想到杨千山下朝后,屡次试探他对王妃的态度。 问道:“可需要本王派人送你回去?” 赵暮鸢沉思片刻,点头道:“嗯,我会带花落和絮娘回去,王爷派些人给我撑撑场面即可。” “本王一直好奇,尚书府送来那名叫絮娘的婢女,是何用意?” 赵暮鸢摊摊手,无奈道:“她是杨千山送来教房中之术的青楼女子。” “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南暝央面色不自然地干咳一声,唤道,“冥五。” 霎时,冥五便跪在他们面前,行礼道:“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南暝央朝他吩咐,“你带一些人,护送王妃回尚书府。如遇危险,不必手软。” “属下遵命。”冥五恭敬地回应。 赵暮鸢认出他便是一直暗中监视她的暗卫,忍不住望向南暝央,“王爷,这是打算明着监视我?” 南暝央勾唇道:“王妃也可以理解为,是明着保护。” 瞥了一眼冥五,赵暮鸢语气淡淡,“他还是自求多福吧。” 回府的马车上,赵暮鸢紧盯着絮娘,“你知道回府该怎么说吗?” “王妃有认真学习,与王爷恩爱非常。”絮娘轻声道。 “很好,本王妃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絮娘垂眸,叹了一口气,“王妃,您知道吗?在王府这一个月,是奴婢这一生最轻松的日子。” “他们虽嫌弃奴婢,但余姑姑会照奴婢的喜好准备吃食,青弦会给奴婢准备暖和的被子,陈管家会给奴婢送捂得严实的衣服。” “小世子路过院子,还会探着小脑袋,问奴婢今日有没有用膳。” 絮娘说着,眼泪滚落到手背上,“奴婢从小就被卖到青雨楼,琴弹错了要挨打,舞跳错了要饿肚子。” “后来遇到的恩客,也是各种轻视、打骂。” “从来没有人关心过奴婢喜欢什么,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睡得香不香。” “所以王妃,您想怎么做,絮娘都会极力配合,并不是因为毒药,而只是想助您达成所愿。” 赵暮鸢望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命不由己的女子,声音放柔了些,“你喜欢他们,就老实待着吧。” “多谢王妃。” 花落听完絮娘的话,也对她有所改观。 谁天生就想任人糟践,只不过是命运弄人罢了。 “絮娘,我教小世子刀法的时候,如果你想学的话,也可以一起。” “有些防身本领,以后到了哪里都能保护自己,只不过,会很辛苦。” 絮娘闻言,惊喜道:“王妃,花落姑娘,奴婢真的可以吗?” 赵暮鸢略显惊讶地将视线投向花落,最终点了点头。 “花落愿意教,你也愿意学的话,未尝不可。” “女子在这世上本就不易,学些本事,将来遇到危险的话,也可以多些活命的可能。” “可小世子身份尊贵,奴婢和他一起学,恐有不妥。”絮娘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赵暮鸢浅浅一笑,“絮娘,琦儿每次有好吃的,都会想着给你也送去一份。” “在他眼里,你只是一个住在隔壁院子的女子,没有尊卑之分。” “本王妃虽然清楚,这不是一个世子该有的御人之道,但我不想抹杀他那一份赤子之心。” 絮娘听完,眼中早已噙满泪水,感动道:“奴婢多谢王妃。” 此时的赵暮鸢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一时的善举。 将来有一天,会替她保住重过性命的东西。 第59章 暗处,无尽的恨意 一刻钟后,尚书府。 赵暮鸢一下马车,便径直朝老夫人的院子而去。 当她踏入屋中,看到只有老夫人和杨千山两人在时,淡笑道:“原来祖母还健在啊?” 她的话令老夫人怒火中烧,“当上暝王妃又如何?还是没有教养的贱种。” 赵暮鸢缓步走近她,眼神阴冷,“是啊,祖母似乎忘了,我已经是暝王妃了。” 冰冷的眼神,吓得老夫人心中一颤,她双拳握紧。 寒声道:“不过是件工具而已,暝王妃又如何?还不是得乖乖回来。” 赵暮鸢咧嘴一笑,“是啊,谁叫我有一个好父亲呢?巴不得我每月回家探望他一次。” 杨千山不理会她的嘲讽,伸出手,冷声道:“拿来。” 赵暮鸢收起笑容,从袖中抽出一张纸递给了他,“父亲大人,真是迫不及待。” 杨千山快速扫过名单,面露怀疑,“你确定这些人都私下见过暝王?” “父亲大人不信,问我作甚?解药给我,我老老实实去做暝王妃,是生是死,都与尚书府无关。” “做梦!”杨千山将名单收回袖中,“暝王那个绊脚石一日不除,你就休想脱离尚书府。” “父亲大人都快是瑞王岳丈了,还对太子如此忠心耿耿,真是为臣楷模。” 杨千山冷哼一声,“管好自己就行,小世子那边,开始下手了吗?” 听到他提给南元琦下毒一事,赵暮鸢眸色一沉。 “多亏父亲送了絮娘给我,她对付孩子颇有手段,小世子很喜欢她陪着玩耍。” “我命她每日将药涂在袖口,久而久之,便可事成。” “她其他的手段,你学得如何了?”杨千山意有所指。 闻言,赵暮鸢袖中的手,被她捏得指节泛白。 “父亲大人觉得呢?我又不是傻子,岂会连在王府活下去的关键,都弄不明白。” “你明白就好。”杨千山说着,将一个瓶子扔到了地上。 赵暮鸢弯腰捡起瓶子,小心翼翼地揣到袖中,“絮娘深得我心,还望父亲大人将她的卖身契给我。” 此言一出,立即触怒了杨千山,“你翅膀硬了?” 赵暮鸢无视他的怒火,“她既能讨好小世子,又深谙男人心思,我不希望失去这样的助力。” “父亲大人把她的卖身契给我,我拿一个关于瑞王的消息交换。” 杨千山猛拍桌子,大声道:“杨雪音,你敢有所隐瞒?” 赵暮鸢面不改色,“父亲大人,何出此言?当初叫我去暝王府。” “只是说要将暝王私下与谁见面告知你,我刚才给的名单就是探查的结果。” 见杨千山又要暴怒,赵暮鸢直视着他,嘴角上挑,“父亲大人,交易得一笔一笔地谈。” “我虽中了雪上霜,也担忧娘亲的遗骸。” “但是,我自小一个人长大,生性冷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杨千山看着眼前面带微笑,眸中却戾气十足的陌生女儿,悠悠吐出两个字,“成交。” “多谢父亲大人,”赵暮鸢嫣然一笑。 缓缓道出,“我偷听见,暝王的手下查到,瑞王也在命人暗中调查生铁丢失一事,最近正在暗中排查京郊附近的深山。” 杨千山眼中的震惊一闪而过,“这样的消息,你觉得有意义吗?” 赵暮鸢轻笑出声,“父亲觉得瑞王为何要偷偷调查此事,他真的甘愿当一个闲散王爷吗?” “三妹妹马上就是瑞王妃了,父亲不该多替三妹妹筹谋吗?” 她转而望向一言不发的老夫人,“祖母觉得呢?” 老夫人一直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自有计较,怒声道:“滚下去。” “还请父亲大人莫要忘了,将絮娘的卖身契给我,有一才有二。” 赵暮鸢说完,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出。 她的身影消失后,屋内顿时陷入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安静,所有声音仿佛都被抽离了一般。 老夫人缓缓开口,“她刚才的话,你怎么看?” 杨千山沉默不语,因为他难以抉择,一边是名正言顺的储君,登上大位的几率更大。 可他已娶太子妃多年,还生有太孙。 而且,没有人比他这个太子心腹更清楚,他私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另一边是对女儿痴心一片的瑞王,虽然同样有强大的母家,但王爷终究只是王爷。 老夫人见他迟疑的样子,“我知道你的难处,实在不行,还有一个办法。” 闻言,杨千山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母亲请说。” “让雨菲嫁入太子府为侧妃,以她的才情,将来生下皇孙,未必不能……”老夫人没有明说。 “可是母亲,雨菲打小就爱慕瑞王,而且太子,绝非良人。”杨千山想到那个乖巧的女儿,心软了。 老夫人恨铁不成钢,怒斥道:“爱慕?那是这个世上最没用的东西。” “以前瑞王年幼,你还可以两边周旋,现在他野心渐显,只怕将来会与太子势同水火。” “到时候,你这个太子重臣兼瑞王岳丈该如何自处?” 杨千山十分为难,“可是陛下已经赐婚。” “如果大婚前雨菲成了太子的人呢?”老夫人阴狠道。 “母亲,雨菲自幼乖巧懂事,对您孝顺有加,不妨顺她的心意,让她嫁给心仪之人吧。”杨千山试着乞求道。 老夫人一拐杖打在他的身上。 “糊涂,作为尚书府的主人,你该考虑的是如何维护尚书府的荣耀,而不是子女的小情小爱。” “母亲息怒,儿子知错了。”杨千山无奈地垂下头。 在昏暗的角落,一人紧紧地盯着屋内。 目光中充满了无尽恨意。 第60章 只当她是工具 赵暮鸢其实早就发现了暗处有人,但她并没有选择揭穿。 她勾了勾唇,腹诽道,好戏总要多些角儿,才能更有意思。 她站在老夫人院外,抬头望向天空,碧空万里,无一丝云彩,真是一个好天气。 难得回来一次,该去看看大姐姐了。 她一踏入杨卿卿居住的清雅院,便看到杨卿卿和李玄正在晒草药,“大姐姐,我来看你了。” 杨卿卿听到她的声音,面露喜色,“雪音,你可终于来看我了。” 她打量着一身女装的杨卿卿,戏谑道:“大姐姐穿上女装,真是倾国倾城。” 闻言,杨卿卿面上一红,“好啊,我每日盼着你回来,你倒好,见面就打趣我。” “我可没有打趣你,不信你问花落和李玄,是不是风华绝代?” 花落连忙点头,“大小姐真好看。” “小姐美若天仙、世间无二。”李玄也认真地附和道。 杨卿卿急忙摆手,“停停停,别再夸了,我会当真的。” 寂静的小院中,立即响起阵阵笑声,仿佛能令烦恼和忧愁都烟消云散。 杨卿卿拉着赵暮鸢进屋,拿出一箱草药,“雪音,这些都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带回王府去吧。” “大姐姐,给我这些做甚?” 杨卿卿叹了一口气,严肃道:“雪音,姐姐从小就没有好好照顾你。” “之前我还担心你嫁给暝王会有危险,但上次街上一见,他目前对你还算平和,但人心易变。” “这都是些调理身子的草药,如果你能早日诞下子嗣,那便多了一分活命的机会。” 赵暮鸢一怔,回想起上次二姨娘送的一箱子草药,不愧是母女。 她微笑着拒绝道:“大姐姐,别担心,王爷和外界传闻的不一样。” 杨卿卿凝视着她的表情,不似作假,“我不管,你一定要带回去,万一将来用得上呢?” “我也不知道还能在睿京城待多久?” 赵暮鸢捕捉到她话中的关键,追问道:“大姐姐要去哪儿?” 她的眉眼中立时流露出一丝伤感,“昨日,祖母唤我去,提起了我的婚事。” 赵暮鸢顿时蹙眉,“她想如何?” “她给了我三个选择,一是右相府的韩深启,二是太子妃的哥哥肖朗,三是刑部尚书府的黄辰飞。” 她话音刚落,赵暮鸢立刻唤道:“冥五,出来。” “属下在。”冥五恭敬地行礼。 “这三人什么情况?”赵暮鸢直接问他。 冥五扫了一眼杨卿卿,如实道:“肖朗,禁军统领肖坤嫡子,太子妃的哥哥,好色好赌。” “黄辰飞,刑部尚书黄岳的嫡子,心智不全,胆小懦弱。” “韩深启,礼部侍郎韩元的嫡子,他——” 冥五望着赵暮鸢越来越冷的面色,不知该如何开口。 “说!”赵暮鸢吐出一个字。 冥五硬着头皮道:“好男风。” 杨卿卿听完,面色惨白,脚下一软,差点没站稳,还好李玄及时扶住了她。 她哽咽道:“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难怪昨日反复强调,他们都是嫡子,我一个年龄大了的庶女能嫁过去,是我的幸运。” 赵暮鸢伸手挽住她,眸中戾气一闪,朝冥五下了命令。 “去,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在不伤及性命的情况下,我要他们三人很自然地三个月出不了门。” 冥五为难道:“属下需要禀明王爷。” 赵暮鸢颔首,“随你。” 她转头望向面如死灰的杨卿卿,轻声安慰道:“大姐姐,别担心,他们暂时不会来了。” 杨卿卿再也忍不住,趴在她肩上哭出了声。 “三个月后呢?没有他们,还有别人。雪音,我该怎么办?” 赵暮鸢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她说得没错。 只要尚书府还在一天,她便还是拉拢朝臣的工具。 恨意弥漫上心头,赵暮鸢心中下定了决心,必须加快脚步了。 杨卿卿哭着哭着睡着了,赵暮鸢一出房门便见到李玄担忧地往里张望。 想着他是大姐姐带回来的人,想必跟府里其他人不一样。 她走到李玄的边上,轻声道:“李玄,大姐姐情绪不稳,我担心她会想不开,你一定要看紧她。” 李玄神色严肃地承诺着,“我一定会看着小姐的。” 赵暮鸢见他虽稚气未脱,但眼神坚定。 轻声道:“我会留两个人给你,如果大姐姐这边有什么情况,你立即差人来告诉我。” “如果有危险,一切以她的安全为重。” 李玄十分感激,鞠躬道:“我替小姐多谢暝王妃。” “她是我唯一的姐姐了。” 赵暮鸢这句话说得很坚决,似是在说给李玄听,又似是在自言自语。 离开清雅院后,赵暮鸢一刻也不想多待,快步朝府外走去。 杨雨菲却在府门前拦住了她,埋怨起来,“二姐姐,这是父亲给你的东西,怎么回来了也不来看看妹妹?” 赵暮鸢接过卖身契,打量着她,神采奕奕,妆容精致,完全不似上次那般黯然神伤。 “还没恭喜三妹妹如愿以偿,即将嫁得如意郎君。” 杨雨菲羞赧,“二姐姐就会取笑我。” “不知三妹妹找我何事?”望着杨雨菲害羞的表情,赵暮鸢实在是看不懂这个与她虚与委蛇的女子。 “二姐姐在暝王府还好吗?” 赵暮鸢不知她的意图,平静答:“还行,王爷待我很好,小世子也很敬重我。” “在霞光寺前,我给二姐姐的建议,你可有考虑过?” 赵暮鸢这才想起,还有金妍儿这么一回事,“三妹妹何意?” “二姐姐,贵女间有传闻,暝央将要纳侧妃了,你还是早做打算。” 赵暮鸢浅浅一笑,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王爷要纳侧妃,那不错啊,王府就我一个女主子,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杨雨菲震惊道:“二姐姐,你不担心吗?” 赵暮鸢语重心长地说着:“三妹妹,你马上也是瑞王妃了。” “我们嫁入皇室,就要做好夫君妻妾成群的准备。” “博得王爷欢心才是最重要的,以父亲的地位,谁进府都不会影响我们的地位。” 杨雨菲却是不信,“二姐姐当真这么想?” “这也只是我的想法,瑞王待妹妹情深义重,说不定是个例外。” “多谢二姐姐,”杨雨菲继续说道,“十日后,太子殿下在皇宫英杰台举办蹴鞠大会,二姐姐会去吗?” “尚未听说,为何突然举办这样一场盛会?” 杨雨菲解释道:“听说是与姜胤国的队伍切磋,姜胤太子也会亲自前来。” 她的话,令赵暮鸢大吃一惊。 姜胤太子?赵谦要来南睿国,难道是萧一离叫他来的? 果然怀疑她了吗? 第61章 杨雨菲有孕 见赵暮鸢没有说话,她压低了声音,“听父亲说,陛下有意与姜胤结亲。” “此次姜胤太子来,陛下怕是会挑一名世家贵女送去和亲。” “凡三品以上官员府上未出阁的女儿,都要参与筛选,也就是说,大姐姐也可以。” 赵暮鸢终于明白她的意图,看来她是知道杨卿卿的处境的。 可为何想让杨卿卿去和亲? “让大姐姐去和亲?”赵暮鸢问道。 杨雨菲点了点头,柔声道:“二姐姐不觉得这是最好的选择吗?” “听说这位太子殿下,二十有四了,正妃、侧妃一个都没有。” “大姐姐嫁给他,总比嫁给那些公子哥强。” 赵暮鸢蹙了蹙眉,赵谦当年对母后下毒一事。 如果是真的,那他便是一头虚伪的豺狼,绝非良配。 “三妹妹为何要同我说这些?选谁去姜胤和亲,得靠陛下圣裁。”赵暮鸢不信她会如此好心。 杨雨菲眼中透出一股怜悯,“我也是担心大姐姐,她十九了,祖母和父亲都着急把她嫁出去。” “如果二姐姐有什么办法,一定要帮帮大姐姐。” 赵暮鸢打量着她的神情,看不出丝毫破绽,演技精湛。 冷声道:“待我见过姜胤太子后再说。” 直到坐上马车。 赵暮鸢还在琢磨杨雨菲的话,想不通她为何想让杨卿卿去和亲。 絮娘见她眉头紧皱,忍不住担忧,“王妃,您怎么了?” 赵暮鸢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缓缓从袖中拿出她的卖身契递了过去,“絮娘,给,从今以后,你自由了。” 絮娘双手颤抖着接过,“王妃,您就这么给奴婢了?” 看着她的动作,赵暮鸢郑重道:“对,从今日起,你就是你。” “不过,我还需要你应付父亲大人一段时间。” “待王府的事情结束,你就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絮娘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眼眶湿润,“多谢王妃再造之恩。” 花落连忙扶起她来,“絮娘,还在车上呢,你快坐好。” “是,是,是……”絮娘语无伦次地坐了起来,反复翻看着卖身契。 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够恢复自由身,不再是任人轻贱的“虫子”。 她抬眸凝视着赵暮鸢,清冷的气质,疏离的神情,却有着最炽热的内心。 她握紧手里的卖身契,下定了决心,开口道:“王妃,奴婢有件事想告诉您。” “什么事?” 絮娘压低嗓音,“奴婢发现杨雨菲已非处子之身。” 她的话,令赵暮鸢心中大骇,毕竟杨雨菲号称“睿京第一贵女”,是其他女子争相效仿的对象。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赵暮鸢追问道。 絮娘严肃道:“奴婢混迹风月场多年,早年随一管事姑姑学了一手。” “刚才在府门前,奴婢见她第一眼,便有所怀疑。” “她踏上台阶的时候,奴婢伸手扶了她一把,趁机摸了下她的脉,证实了奴婢的猜想。” “而且,她应是怀有身孕了。” “身孕?”这一消息,令赵暮鸢再次震惊。 絮娘十分肯定,“对,应一月有余。” 赵暮鸢心中的波澜久久不能平复,孩子想必是瑞王的。 难怪皇后生辰宴的时候,瑞王明知陛下不悦,也要求娶她。 原来二人早已暗通款曲。 这女子真是不可小觑,敢于下大赌注。 她突然想到自己,只是南暝央名义上的王妃,那是不是也能被人看出来,“絮娘,我这——” 絮娘知道她要问什么,其实从赵暮鸢将她关在偏院时,她就猜到几分。 “王妃放心,您和暝王成婚不久,奴婢会帮您的,保证外人看不出来。” “有劳了。”赵暮鸢真心感激。 要不是絮娘今日提起,她可能以后露馅了都不知道。 她转而朝花落吩咐道:“将杨雨菲有孕的消息,透露给南凝睿。” 深夜,笙箫院。 当南暝央处理完手头的公务,回到房内时,发现赵暮鸢还没睡,“王妃有事?” 赵暮鸢抬手示意,“王爷请坐。” 南暝央难得见她如此认真的神色,坐到了她的对面,“王妃请说。” 赵暮鸢直接询问,“姜胤太子要来南睿?什么时候到?来做什么的?” “大约七日后抵达睿京城,王妃为何突然关心起他来?”南暝央审视着她。 赵暮鸢瞥见他的神情,惊觉自己有些过于积极了,他难免生疑。 于是,调整了一下心态,淡定道:“我听说陛下有意送一名世家贵女和亲。” 南暝央想起今日冥五带回的消息,“王妃是担心杨大小姐会被选中?” 赵暮鸢心中一松,这能合理解释她关注姜胤太子到来的事。 她点了点头,“嗯,大姐姐生性喜好自由,一心只想行医治病,如何能在那深宫中苟且余生。” “本王会让她的名字,第一轮就被划下去。” “多谢王爷!”赵暮鸢真诚致谢,继续说道,“王爷,我想加快覆灭尚书府的事。” “为了杨大小姐?” 想到老夫人给的三个选择,赵暮鸢恨声道。 “对,大姐姐说得没错,我能替她挡住三个月,那之后呢?” “只要尚书府还在,她就永远只是一件工具。” 南暝央见她眼中满是恨意,给她倒了一杯茶,“王妃有什么计划?” 赵暮鸢惊讶抬眸,“王爷答应了?” “得看看王妃的计划如何。” 赵暮鸢端起茶,轻抿一口,将自己的计划一一道出,她一定要让尚书府永无翻身之日。 南暝央听完,赞赏道:“王妃思虑周全,照此计划,杨千山要么被推出来顶罪,死于国法。” “要么被怀疑是内鬼,死于太子之手。” 赵暮鸢以茶代酒,敬了南暝央一杯,“我更希望是第一种。” “不管是哪一种,能斩掉太子的一条臂膀,本王乐意之至。”南暝央回敬道。 忽然,赵暮鸢想起杨雨菲说的传闻,“王爷,最近有传闻说,你要纳侧妃,我需要如何回复?” 南暝央见她的面上没有一丝别的情绪。 淡笑道:“本王和王妃刚成婚,夫妻恩爱,哪有心思看别的女子?” 赵暮鸢却不认同,斟酌道:“王爷,与世家联姻,未尝不是一个便捷的法子。” “反正娶回来,放在后院,我会替你看着她们的。” “再说,琦儿一个人太过孤单,如果有了弟弟妹妹,他或许会开朗些。” “女人误事。”南暝央丢下这句话,便和衣躺到了软榻上,闭上眼睛,拒绝再谈论此事。 赵暮鸢被他这简单直接的四个字,弄得有些茫然。 他这是瞧不起女人? 心里猜测着,难道他不喜欢女人?那琦儿怎么来的? 她浑身一凉,像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 但想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尤其是他们这种在黑暗中爬行的人。 她将思绪收了回来,挥灭烛火,躺到了床上。 屋内陷入黑暗的那一刻,南暝央猛然睁开了眼睛,他望向远处的床幔,神色复杂。 联姻吗? 第62章 杨卿卿自尽 三日后,深夜,笙箫院。 赵暮鸢和南暝央都已睡下,屋外突然传来冥五焦急的声音,“王妃,出事了。” 赵暮鸢立刻睁开眼睛,起身穿好衣服,推门而出,“冥五,是不是大姐姐那边出事了?” “深夜惊醒王妃,属下该死。属下留在杨大小姐那里的人传来消息,她……自尽了。” 赵暮鸢心中大骇,声音有些颤抖,“你说……什么?” 冥五跪在地上拱手道:“王妃,杨大小姐如今昏迷不醒,怕是撑不过今晚。” 赵暮鸢听完,立刻转身回到房内,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快速轻身往府外掠去。 冥五望着不知何时出现的南暝央,惊恐道:“惊扰王爷,属下该死。” “你做得很好。”南暝央丢下这句话,便追着赵暮鸢而去。 独留冥五愣在原地,暗想,自己惊扰了王爷就寝,王爷居然没有罚他去冥楼刑堂,还夸了他。 直到冥一察觉异样,来笙箫院查探,“冥五,你发什么呆?王爷呢?” 冥五转头望向他,呆愣愣道:“王爷追王妃去了。” 冥一拍了拍他的脸,“醒醒,说清楚。” 不消片刻,赵暮鸢便已悄无声息地来到杨卿卿的院子。 远远便看到李玄抱着剑,坐在杨卿卿的房前。 见到她来,李玄连忙迎了上来,眼眶微红,语带哭腔。 “暝王妃,您快去看看小姐吧,她流了好多血。” 赵暮鸢边推门而入,边问道:“怎么回事?” 二姨娘听到她的声音,泣不成声,“卿卿,别吓娘,你快醒醒,雪音来看你了。” 赵暮鸢快步跑到床边,看着床上毫无生气的杨卿卿,心中一痛。 她伸手搭上杨卿卿的手腕,然后将怀中的药递给二姨娘,“快给大姐姐服下。” 二姨娘打开药瓶闻了一下,惊愕道:“雪音,这都是圣药啊。” “耽误不得,二姨娘,快给大姐姐服下。”赵暮鸢急忙催促。 二姨娘掰开杨卿卿的嘴,将药喂了进去,但她已经不会自己吞咽,“卿卿,乖,吃下去。” 她急得满头大汗,但杨卿卿还是毫无动静。 赵暮鸢也很着急,她有办法能令杨卿卿将药咽下,但不能暴露。 她望向二姨娘和李玄,不知该如何支开二人。 就在这时,南暝央从屋外走进来,“本王有法子,只是需要二位回避,王妃留下。” 二姨娘和李玄像是看到救命稻草般,“见过王爷。” 南暝央冷声道:“出去候着。” 二人快步走了出去,不忘回头掩上房门。 从南暝央进来之时,赵暮鸢就一直盯着他,十分疑惑,他不是该在睡觉吗? 南暝央瞥见她呆愣的模样,挑了张椅子坐了下来,轻声道:“王妃请。” 赵暮鸢心领神会,她将手搭在杨卿卿的胸口,将一道内力注入她的身体。 很快,杨卿卿便将药吞了下去。 赵暮鸢松了一口气,然后她划开手掌,将血喂到杨卿卿的口中。 不久之后,她缓缓收回手,随便包扎了一下,朝门外唤了一声,“二姨娘,你们进来吧。” 门外二人闻声,立即推门而入,二姨娘快步跑到杨卿卿身边,替她号脉。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她的眉头渐渐松开。 激动道:“雪音,姨娘谢谢你和王爷救了卿卿,真的谢谢你们。” 李玄闻言,瘫坐在地,大口喘着气,然后捂着嘴哭了起来。 他朝赵暮鸢和南暝央重重地磕了两个头,然后跪到杨卿卿床边一动不动,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她。 赵暮鸢被他一连串举动吓了一跳,心里猜测,他莫不是心仪大姐姐? 来不及多想,她询问道:“二姨娘,大姐姐为何会突然想不开?” 二姨娘望着杨卿卿苍白的脸庞,哀声道:“白日,夫人的娘家派媒人上门提亲,老夫人为了缓和与崔府的关系,便答应将卿卿嫁过去,三日后成婚。” “为何如此着急?” 二姨娘语带哭腔,“因为崔府公子马上就要被处斩。” 赵暮鸢怒不可遏,“什么?难道是崔行?” 二姨娘点了点头,“崔府说,杨府害他们失去一个孩子,必须赔他们一个孩子。” “老夫人便决定让卿卿嫁过去,能怀上崔行的孩子最好,不能也要侍奉公婆到老。” 赵暮鸢沉下脸来,“崔行三人不是被关在大理寺,等候行刑吗?” “听说,崔老太师去陛下面前跪了三天,求得崔行处斩前回府待十日。” 赵暮鸢眸中戾气一闪,“他们真该死。” 二姨娘被赵暮鸢眼中的寒光吓了一跳,“雪音,你说什么?” 赵暮鸢没有回答,而是望向床上的杨卿卿,掷地有声,“二姨娘,大姐姐今晚必须死。” 二姨娘和李玄满脸惊愕,异口同声,“什么意思?” 赵暮鸢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只要大姐姐还活着,他们便永远不会放过她。” “我有办法,可以让大姐姐三日内处于假死状态,气息全无。” 她望向李玄,郑重道:“李玄,你可愿带大姐姐走?” 闻言,李玄望着床上面色惨白,完全听不到呼吸声的杨卿卿,语气无比坚定。 “我愿意带小姐走,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便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雪音,真的只能这样了吗?”二姨娘呜咽着。 赵暮鸢转头望向她,叹息道:“二姨娘,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二姨娘注视着床上毫无生气的女儿,下定了决心。 “就听雪音的,李玄,我将卿卿交给你了,至于你们未来如何,由她决定。” 李玄朝她郑重地磕了三个头,“姨娘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姐。” “李玄,倘若你敢伤害大姐姐,无论天涯海角,我定叫你尸骨无存。” 赵暮鸢毫不遮掩地威胁着他,语气冰冷刺骨。 “若是负她,不用王妃出手,我会自我了断。” 李玄说完,目光落回杨卿卿脸上,坚定而温柔。 赵暮鸢将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略微放心了些。 她朝屋外唤了一声,“冥一,去将花落唤来,让她带上药箱。” “是。”冥一恭敬地回应道,他就知道,自己这点隐匿之术在王妃眼里不够看。 一盏茶的功夫,花落便背着两个药箱飞奔进屋,“姑娘,我全带来了。” 赵暮鸢从里面挑出了三瓶药交到花落手中。 “红色这瓶,投给老夫人,蓝色这瓶,投给崔老太师,黄色这瓶——” 有点难办,她望向南暝央,“王爷。” 南暝央抬眸打量着药瓶,明白她心中所想,“冥二,送去大理寺监牢。” “是。”只见一个从未出现过的暗卫现身,接过花落手中的黄色药瓶,然后消失无踪。 赵暮鸢又拿出两个药瓶,走到杨卿卿身边,将其中一瓶递给李玄。 “三日后,给大姐姐服下,她便会醒来。” 李玄接过药瓶,如捧珍宝般揣进怀里,“多谢王妃。” 赵暮鸢纠正他,“以后你便同大姐姐一样,叫我雪音吧,未来姐夫。” 李玄扯了扯唇角,“雪音。” 赵暮鸢扶起杨卿卿,将另一种药给她喂了下去。 “二姨娘,明日一早,大姐姐便‘死’了,你一定要表现得悲痛欲绝。” “他们大概会觉得大姐姐晦气,草草抬出城外,随便找个地方埋了。我会派人跟着的,你放心。” 二姨娘紧紧拉住她的手,“雪音,姨娘不知该如何感谢你,助卿卿脱离这个深渊。” 赵暮鸢望着床上的杨卿卿,声音异常温柔。 “二姨娘,她可是雪音唯一的姐姐啊,我怎能不护着她?” 在座的人,只有花落知道,赵暮鸢这话真正的意思。 第63章 金不吝 翌日,晴空万里。 杨府和崔府却一片愁云惨雾。 大街小巷都在传,杨府大小姐因被家里逼迫,将她许配给崔太师府将要被斩首的崔行,自尽而亡。 而后,杨老夫人莫名其妙瘫痪在床。 崔老太师一夜瞎眼,崔行更是在牢中暴毙而亡。 三人之祸均查不出任何原因,像是受了天谴一般。 一时间,百姓路过两府门前,都绕道而行,生怕沾染上一丝晦气。 暝王府书房内,几名知道内情的暗卫,正满目愁容地跪在地上。 冥一率先开口,“王爷,王妃昨日投下的三种毒,均查不出任何痕迹。” 冥二说出了自己担忧,“王爷,王妃太过危险,还请王爷慎之又慎,以自身安危为重。” “冥二别胡说,我觉得王妃挺好,她不会伤害王爷的。”冥三出言反驳。 冥五鄙夷地斜了他一眼,“冥三,王妃不过是给了你一瓶药,就把你收买了?” “说够了吗?”南暝直视着面前跪着的四人,声音冰冷。 四人立刻噤了声,垂下头,不敢再言语。 赵暮鸢跨进书房时,便看到这样一幅景象,忍不住开口,“这是怎么了?” 冥一面色不自然地回答,“禀王妃,属下等正在向王爷汇报杨府和崔府的情况。” “哦,那你们继续。”话落,她便站到了窗前。 冥三忍不住好奇,扬声道:“王妃,您下的是什么毒?为何太医都查不出中毒痕迹?” 赵暮鸢见四人都将目光落向她,戏谑道:“怎么,想试试?” “属下告退。”四人惊慌地鞠了一躬,得到南暝央的允许后,顷刻间就跑没影了。 赵暮鸢轻笑一声,真当她是洪水猛兽啊。 南暝央也勾了勾唇,“王妃来找本王,有何事?” “王爷,二姨娘很快就要‘疯’了,我想请王爷帮我找一处适合静养的宅子,最好离睿京城远些,钱我出。” “稍后本王会派人过去找你,有什么要求,跟他说。” “多谢王爷!”赵暮鸢继续道。 “还有一事,上次陛下送的布匹和首饰,我粗略算了一下,价值不菲。” “王爷看是原样放到王府库房,还是折成银票。” 南暝央疑惑道:“那是陛下赏你的,王妃不要?” “那是陛下赏给暝王妃的,我无功不受禄。他许是担心我衣着上丢了皇家颜面,以后我会多加注意的。” 南暝央将视线落在她的身上,还是一袭浅色长裙,两根简单的发簪。 “不必理他,你喜欢穿什么便穿什么。既然是给你的,就自己留着吧。实在不喜欢,就赏给下人。” 赵暮鸢见他如此坚决,便不再说什么,从袖中掏出一瓶药递给他。 “我的谢礼,解百毒的,如果遇到致命危险,全部服下可保七日不死。” 南暝央没有接,而是怔怔地紧盯着她,神色复杂,“给本王的?” 赵暮鸢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表情,呆愣,惊愕,怀疑…… 她将药瓶塞到了他的手中,“是啊,保命的。” “以后王爷若是遇到危险,记得吃。别问我哪来的,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 察觉到手心一沉,南暝央回过神,紧紧握住药瓶,淡笑道:“多谢。” 赵暮鸢回到笙箫院后,便叫陈管家差人将陛下赐的东西搬了出来,然后唤来众人,打算送些出去。 余姑姑惶恐地问:“小姐,这是御赐之物,给奴婢们,会不会有不敬之嫌?” 赵暮鸢解释道:“放心吧,我问过陈管家了,都是一些寻常之物,没有皇家特有标记,在市面上也买得到。” “你们每个人,各挑四匹自己喜欢的布料,做几套衣裳。” “再选四套首饰,不想戴就收着,以后拿去换钱。” 青弦几人听她说完,都面面相觑。 她们从来没见过主子这样赏赐东西的,数量多、价格贵不说,还可以随便挑。 赵暮鸢见没有人动,递给花落一个眼神。 花落会意,率先选出了自己喜欢的四匹深色布料,和四套简单的首饰,“多谢姑娘。” “快挑,我一会儿还有事。”赵暮鸢催促道。 其他几人见花落已经挑完,陆陆续续也上前选了起来。 笙箫院一时间变得热闹了起来。 以至于当金不吝跨进笙箫院时,都怀疑自己进到了布匹首饰铺子。 他扫视一圈,最后定睛在赵暮鸢身上,行礼道:“见过王妃。” 赵暮鸢望着面前一身白袍的男子,“你是谁?” “回王妃,在下名唤金不吝,王爷说王妃想要一处宅子,让在下来听一下王妃的要求,好去准备。” 金不吝一边回答着,一边打量起这个暝王妃。 他早就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子,令冥一他们谈之色变了,奈何南暝央一直不许他去偷看。 后来他被派去唐州查生铁,连他们大婚都错过了。 这刚一回府,南暝央就命他过来找她,半点不考虑他舟车劳顿。 真是越长大,越讨厌。 他的神色,从好奇到气愤,赵暮鸢心有疑惑,抬手示意,“请坐。” “多谢王妃。”金不吝抱拳道。 赵暮鸢也审视着他,身着洁白如雪的长衣,腰间挂着一个巴掌大的玉制算盘。 他身材高挑,四肢修长,面容俊朗,双眼锐利而有神。 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带有一种放荡不羁之态。 她发现,他的武功稀松平常,而且没有自称属下,看来和南暝央的关系非同一般。 “金公子,我二姨娘因为大姐姐亡故,受不了刺激,神智失常了,我想替她寻一处宅子静养,最好是在城外。” 她话音刚落,金不吝浑身一凉,讨好道:“王妃,您唤我小金子即可,公子的称呼,在下不敢当。” 金不吝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心叹,要是南暝央知道他的王妃,对自己如此称呼,怕是会让他入刑堂住几天。 “……”小金子?赵暮鸢听着像是在叫内侍,觉得不妥,改口道:“那就叫小金吧。” “全听王妃的,”金不吝微笑着附和,“王妃,院中需要几名仆从?” “她在杨府有两个贴身婢女,再给她找几个家仆、护卫即可。” “王妃,只有这些吗?”金不吝讶然。 赵暮鸢不懂他为何这样问,“还应该有别的吗?” 金不吝无言以对,就是随便找个小宅子,养一个女子。 南暝央至于让他亲自过来吗? 真当他很闲,无奈道:“没了,没了,王爷在城外刚好有一处宅子,符合王妃的要求。” “我可以出钱买下来,你估下价。” 金不吝不知该如何接话,但想到那宅子不值几个钱。 抱拳道:“王妃说笑了,您是王妃,王爷的就是您的。” 赵暮鸢不清楚他是否知晓成婚内情,便没有反驳,“有劳了,过些时日我便会差人送她们过去。” “王妃客气了,我这就差人去收拾收拾。” 第64章 赵谦来访,带着五十万秦家军 暝王府书房。 金不吝从笙箫院离开后,便急匆匆地跑到了书房。 他直接搬了一张椅子,坐到南暝央的桌前。 埋怨道:“王爷,就是找个小宅子,你都要让我亲自去问吗?” “你不是对王妃好奇吗?本王不过是成全你。”南暝央放下手中的折子,悠然道。 金不吝一时语塞,他之前确实说过,想去偷看下未来王妃。 “我去看了一眼,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美人,也没什么特别啊,王爷为何选她?” “普普通通?”南暝央扯了扯唇角。 “不对,还败家,王爷,你是没看到,她院子里堆成山的布匹首饰,就随随便便赏给下人了。” 金不吝想起那堆东西,有点肉疼,“败家,真败家!” “别怪本王没提醒过你,少去招惹她。” 金不吝不以为意,不过一介小女子,“王爷为何选她当这个暝王妃?” 南暝央沉思片刻,总结出两个字,“胆大。” “这是什么理由?就因为她两次把你的人扔回来?” 南暝央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赵暮鸢轻易地就发现了他和冥一。 沉声道:“她的武功,本王都看不透。” “什么?”金不吝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王爷,你已经算是南睿第一人了,居然都看不透她吗?” 南暝央点点头,补充道:“而且,她的毒术,更是神秘莫测。” “王爷,将这样的人放在身边,是否过于危险?”金不吝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危险吗? 南暝央之前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他经历过的危险不计其数,这算什么。 他淡定道:“无妨,她入暝王府也有着自己的思量,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 “暗探来报,她在乡野有一心仪的男子,如果能找到并控制此人,那便无惧。” “王爷英明!”金不吝认同道,“那我再加派人手,继续寻找此人。” “嗯,此去唐州,可有查到生铁相关的线索。” 金不吝从袖中掏出一本册子,“王爷,这是我查到的,唐州与太子来往密切的官员名册,半数以上的官员,都入了太子麾下。” 南暝央打开册子扫了一眼,蹙眉道:“那这铁矿运送路线的保密手段就形同虚设了。” “太子多次明目张胆地劫掠运铁队伍,王爷可有对策?” 南暝央勾唇道:“将这些消息透露给瑞王,想必本王这个三哥,很乐意为朝廷分忧。” 金不吝抚掌大笑,“哈哈哈……王爷高见。” 三日后。 睿京城一片欢腾,处处张灯结彩,只因姜胤国太子赵谦即将抵达睿京城。 自从当年两国大战后,这还是姜胤国第一次有人来访,而且来的还是一国太子。 南睿为表诚意,派出了太子、瑞王、暝王、翎王率礼官一同在城门口迎接。 当赵谦的车驾驶达睿京城门后,他缓缓走下马车,身后还跟着一名男子。 南昭珏上前一步,抱拳道:“姜胤太子远道而来,欢迎之至。” 赵谦回礼道:“南睿太子有礼了。” 南昭珏的视线越过赵谦,落在了与他同乘的男子身上,“这位是?” 赵谦介绍,“他是我朝镇国大将军的长孙,秦西然。” “见过南睿太子殿下、诸位王爷。”秦西然行礼道。 众人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 镇国将军秦尚的孙子,这位姜胤太子,是给自己带了五十万大军的护卫啊。 要知道那可是秦尚唯一的孙子,秦家军素来护短。 如果他在南睿出什么事,怕是多年前的战事会立即重演。 “秦小将军免礼。”南昭珏面色一变,但很快恢复如常。 赵谦扫视了一圈站在南昭珏身后的几位皇子,最后将视线停留在南暝央身上。 “想必这位便是南睿大名鼎鼎的暝王殿下,今日得见,果真是英武不凡。” 南昭珏笑容一滞,眸色微冷,暗想,本宫才是一国太子。 南暝央平静道:“姜胤太子谬赞了。” “听闻暝王刚娶了正妃,此次孤带了一些姜胤珍宝来,赠予二位,恭贺新婚。” 众人均是一惊,暝王都成婚一月有余,这姜胤太子唱的是哪一出? “多谢姜胤太子。”南暝央微微皱眉。 “暝王殿下客气了。” 赵谦话落,便在南昭珏的带领下,朝皇宫方向而去。 一路上,百姓们都在翘首以盼。 想一睹姜胤国这位俊美无双,聪慧贤明的太子殿下。 车驾内,秦西然压低了嗓音,“太子殿下,末将与您同乘,恐有不妥。” 赵谦不以为意,低声道:“西然,你是鸢儿的表兄,那便是孤的弟弟,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听到鸢儿二字,秦西然的眼眸陡然亮了亮。 问道:“太子殿下,暝王妃真的长得很像姑姑吗?” “阿离信中是这么说的,他随孤自幼在母后身边长大,想来不会认错。” “可是暝王妃才十八岁,不可能是姑姑,难道……是妹妹?” 赵谦眼底浮起一丝希望,祈祷着,“但愿上天眷顾!” 秦西然沉思了起来,“可是妹妹怎么会变成南睿户部尚书府的千金呢?” 赵谦严肃道:“见到本人就知道了,西然,你切记不可冲动。” “我们此次来南睿,必定危机四伏,不管是姜胤朝内,还是西荣国,都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秦西然抱拳,“殿下,末将明白,临行前爷爷和父亲都叮嘱过,末将一定谨言慎行。” 赵谦神色复杂地凝视着眼前这个,小时候个性张扬,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 如今变得如此成熟稳重,他的内心五味杂陈。 若是母后和鸢儿还在,若是没有当年那场大战,秦家与姜胤皇室的关系便不会变得如此微妙。 他也还会是那个张扬不羁的少年。 赵谦握了握拳,心里暗自下定了决心。 “西然,刚才南睿太子说,今夜南睿帝在宫中设了接风宴,想必那位暝王妃也会来。” “暝王妃是女眷,会出席这样的场合吗?”秦西然十分疑惑。 “据阿离传来的消息,南睿帝有意选一名世家贵女与姜胤和亲。” “今夜,三品以上的官员均会带家眷出席,皇族也不例外。” 闻言,秦西然眸色一沉,“是入太子宫吗?” 赵谦不屑道:“孤的太子宫岂是那么容易进的,二皇弟钟爱美人,孤倒是不介意再送他一个。” “殿下,您宫中一个女子都没有,朝中多有流言蜚语,您还是得重视。” 赵谦眼神空洞、神情麻木地望向远方,悠悠道:“西然,孤的路,容不下任何女人。” 秦西然心头一紧,默默坐到了他的身侧。 察觉到他的动作,赵谦嘴角微扬。 还好,自己不是一个人。 第65章 本王妃年仅十八 暝王府,笙箫院。 赵暮鸢望着院中堆积成山的贺礼,眸色一黯。 询问陈管家,“姜胤太子带着秦大将军的孙子一起来的?” “回王妃,是的。”陈管家点了点头。 继续说着,“刚才宫内传来消息,陛下今夜在韶华宫设宴,为姜胤太子接风洗尘。” “皇族以及三品以上官员均需携家眷前往。” 这么快就开始相看了吗? “我知道了,你去给琦儿准备一下吧,不用太过隆重,他舒服就好。” 陈管家鞠躬道:“是,王妃。” 赵暮鸢扫了一眼青弦等人,“你们都下去吧,花落,去帮我找件带有金丝的衣服出来。” 花落虽不知缘由,但还是照做了。 许久之后,她捧着一件绣满金丝的长裙。 问道:“姑娘,您从来不碰这些东西,为何突然要找出来?” 赵暮鸢取下头上的木簪,“赵谦来了,萧一离也许认不出来,但他一定知道,这是母后的东西。” 花落仔细一看,虽然只是一根简单的簪子,但对于亲近之人,只怕是很容易分辨出来。 “姑娘打算怎么做?” 赵暮鸢指着长裙,“帮我从上面扯条金丝下来。” 华美的长裙,不免有些可惜,但想到上面的金丝有用处,花落动起手来。 片刻后,赵暮鸢接过金线,将它小心翼翼地缠绕在发簪上的枫叶处,簪头立即换了个模样。 “姑娘,这样成吗?”花落不免有些担忧。 “我是女眷,他一国太子,总不会要我摘下来给他看吧。” “同行而来的还有秦小将军,万一他提出来呢?” 赵暮鸢回想起那个总是闯祸的表兄,勾唇一笑,“放心吧,对付他,我有绝招。” 酉时,韶华宫内。 赵暮鸢带着南元琦,坐到了南暝央的身边,低声问道:“王爷,陛下最后选定了哪家女子?” 南暝央转头望向她,“王妃今日换发簪了?” 赵暮鸢摊手道:“陛下不是嫌我穿得寒酸吗?我就给它镀了层金。” 闻言,南暝央扯了扯唇角,“王妃对寒酸二字怕是有什么误解?” 赵暮鸢低下头,问南元琦,“琦儿,母妃这簪子好看吗?” “母妃天下第一好看。”南元琦毫不吝啬地夸赞。 稚嫩的话语,令赵暮鸢表情一滞,“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南元琦歪着小脑袋,“花落师父问元琦,想不想当天下第一高手,元琦想的。” “所以,母妃问元琦好不好看,母妃肯定也想当天下第一好看。” 赵暮鸢哭笑不得,“王爷,抱歉,我回头和花落说一下,让她以后在琦儿面前注意言辞。” 南暝央勾唇道:“不必了,天下第一很好,有志气!” “……” 赵暮鸢一时有些无法接话,她索性打量起殿内众人。 来的都是朝廷重臣,皇室宗亲。 看这场面,南修对赵谦的到来很是重视。 蓦地,她瞥见南承羽边上坐着一个从未见过的男子。 看装束,应该也是个皇子,“王爷,瑞王边上的人是谁?” “明妃之子,二皇子南景厉。”南暝央淡淡道。 赵暮鸢转而望向明妃,她的姑母,上次皇后寿宴上只是远远望了一眼。 今日一见,有些苍老,看来他国公主在这深宫中的日子,并不好过。 “以前怎么从未见过?” 南暝央压低了嗓音,“两国大战后,他便退出了朝堂,终日待在府中。” “此次姜胤来人,才踏出府门。” 闻言,赵暮鸢内心有些复杂。 战事一起,敌国公主在后宫举步维艰,公主生下的皇子也活得战战兢兢。 难怪南希媛都没有自己的公主府,而是下嫁给了杨继安。 “王爷,和亲之人定了吗?” “陛下选出了十名贵女,今晚会由姜胤太子决定。” 赵暮鸢想到明妃的命运,不免有些唏嘘,异国他乡,何其艰难。 “姜胤太子到——”内侍扯着嗓子喊道。 赵暮鸢将视线落在了赵谦身上,容貌未变,还是那般俊逸非凡。 只是气质不似当年那般温文尔雅,多了一丝威严冷峻。 而秦西然,也不再是当年那个不可一世的王都一霸。 此时的他,多了一些沉稳内敛。 “姜胤太子赵谦,率使团见过南睿陛下。” 赵谦微微俯身,行了一个姜胤国礼,然后庄严地将国书呈上。 南修面带微笑,“姜胤太子不必多礼,请就座。” “多谢陛下。” 赵谦话音落下,没有直奔座位的方向。 相反,他拖动着沉重的步伐,慢慢地向赵暮鸢走去。 每一步都像是背负着千斤重担,走得异常艰难。 他的眼中满是哀戚,呢喃道:“母后。” 秦西然也轻唤:“姑姑。” 坐在暝王附近的人,听到了二人的话,全都一头雾水,窃窃私语起来。 赵暮鸢伸手指了指自己,大惊失色,“姜胤太子是在唤本王妃吗?” 赵谦仿若未闻,紧盯着她,仿佛想要将她的样子刻进脑子里,又唤了一声,“母后。” 赵暮鸢被他盯得有些不自然,站起来福了福身。 “姜胤太子想必是认错人了,本王妃年仅十八,名唤杨雪音。” 南暝央猛地放下酒杯,寒声道:“太子殿下,还请自重,本王的王妃毕竟是女子。” 赵谦见他放杯的声响,惊得赵暮鸢全身一抖,便收回了目光。 皱眉道:“抱歉,暝王妃,你长得和孤的母后十分相像,是孤唐突了。” 赵暮鸢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缓缓道:“无碍,能与贵国皇后有几分相似,实乃本王妃三生有幸。” 南修离得远,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询问:“姜胤太子,可有不妥?” 赵谦转身回应,“陛下,无事,孤认错人了。” 第66章 奇女子也 南修眉头微皱地瞥了一眼赵暮鸢,然后朝他说道:“那请就座吧。” 赵谦木然地拉着秦西然坐到了一起,压低声音,“西然,太像了,她和母后太像了。” “真的很像姑姑,可是她还很年轻,会不会是妹妹?” 赵谦抬眸望向赵暮鸢。 发现她正在低头浅笑,和南暝央说着话。 他摇摇头,“她比鸢儿大两岁,而且性子也不同。” “鸢儿胆子大,不会因为别人的威吓而颤抖。” “鸢儿爱笑,但不会用笑容讨好谁。” 秦西然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叹气道:“是啊,妹妹自小如星辰般璀璨,岂会迎合他人。” 虽然二人都知道赵暮鸢不是他们找的人,但还是忍不住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赵暮鸢感受到他们灼热的目光,朝南暝央靠了靠。 “王爷,再这样下去,情况不妙啊。” 南暝央淡笑道:“王妃,刚才不是还说,没想到自己有这么大的儿子和侄子吗?” “王爷,那不过是句玩笑话,他们的目光太放肆了。” 南暝央瞥见周围人开始议论纷纷,眉眼一片冰凉。 高声道:“姜胤太子,秦小将军,可是对本王有意见?” 一句话,震得殿内众人收了声。 张德义凑在南修耳边低语了几声,南修愕然:“居然还有这种事?” 赵谦自知失态,声如温玉,“暝王见谅,实在是孤太长时间没见过母后了。” “姜胤太子,朕有意与贵国联姻,不知贵国意下如何?”南修连忙打岔道。 赵谦见南睿帝有意缓和气氛,回应:“父皇亦有联姻之念,奈何膝下没有适龄的公主,还请陛下见谅。” 南修摆手示意,“无妨,在我朝众多世家之中,贤淑女子比比皆是。” “她们不仅学识渊博、通晓礼仪,更是容貌秀丽、气质高雅。” “不如趁此盛宴,让她们各展其能,姜胤太子看看,是否有适合联姻的女子。” 赵谦见他态度如此坚决,如实说:“陛下,此次孤前来,主要是为了蹴鞠大会,借此增进两国友好关系。” “至于联姻之事,贵国女子最后嫁与何人,须由父皇圣裁。” “姜胤太子言之有理,一切等贵女去了以后,姜胤皇决定。”南修点头道,“那便开始吧。” 张德义闻言,高声道:“宣右相府韩昭昭,左相府顾夕君……兵部左侍郎府曹欣玥入殿。” 十名贵女整齐地跪下行礼,领了号牌后,坐到了各自父亲的身边。 第一个上场的居然是曹欣玥,想到上次天涯阁的事情,赵暮鸢来了兴致。 小声道:“王爷,你觉得谁会入选?” 南暝央顿了顿,勾唇道:“王妃希望是她?” “王爷如何知道的?”赵暮鸢愕然。 “冥一说过,她在天涯阁曾为难你,本王猜想,依王妃这睚眦必报的性子,定然希望是她。” 赵暮鸢莞尔一笑,“和亲公主这样的殊荣,岂不是与她很配?” “不过看她上次的反应,似乎心仪天涯阁主。” 南暝央压低了嗓音,“也只是心仪,她是这些人里,唯一的嫡女。” “王爷的意思是,她对和亲之事,求之不得?” “嗯。”南暝央微微颔首。 曹欣玥一舞毕,南修抚掌大笑,“好,有赏。” 她面露羞涩地退了下去,临走前还不忘偷瞄了一眼赵谦。 赵暮鸢耸了耸肩,“王爷,瞧她刚才那卖力的样子,真让你说对了。” 南暝央解释:“自从杨继年那件事之后,几家的女儿怕是都无人敢上门求娶。” “难怪老夫人那么着急把大姐姐嫁出去。”赵暮鸢恨声道。 “王妃可曾后悔,连累了杨大小姐?” 赵暮鸢眸中戾气一闪,“不曾,他们几人本就该死,逼大姐姐成亲的人,同样该死。” 剩下的人所展示的才艺都中规中矩,看来不愿被选中。 赵暮鸢无心细看,专心照顾着南元琦吃东西。 待所有人表演完后,南修开口问:“姜胤太子可有人选?” 赵谦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扫视了一圈。 惋惜道:“陛下,恕孤直言,除了第一位小姐尚可外,其他都平平无奇。” “不知南睿女子,是否都将‘女子无才便是德’纳入了闺训,以至于出现这般情景。” 南修无言以对,他也看出这些女子大都不想去和亲,故而敷衍了事。 皇后见状,轻言细语,“姜胤太子,想必是涉及女儿家婚嫁之事,她们面皮薄,过于紧张。” “我朝户部尚书的千金,素有睿京第一贵女之称,不妨让她展示一番。” 赵谦记得收到的密报里,暝王妃就是户部尚书的千金。 颔首道:“孤拭目以待。” 闻言,杨千山和杨雨菲却是心头一惊,皇后这是何意? 皇后望向杨雨菲方向,柔声道:“杨三小姐,上前来。” 杨雨菲迈着碎步来到帝后跟前,“臣女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南修的视线投向她,面色微冷。 虽然都在盛传她德才无双,但不知为何,他对这个瑞王妃,就是不满意。 但一想到目前的局面,他淡淡道:“素闻你才华横溢,不妨借此机会一展我南睿女子之风采。” “是,陛下。”杨雨菲行礼道。 随后宫人将琴搬到了她的面前,她伸出纤细的双手,轻抚琴弦。 琴声宛转悠扬,令人沉醉。 周围的人仿佛都被她带入了琴意之中,忘却了世间的烦恼与喧嚣。 一曲奏毕,殿内掌声如同雷鸣般热烈响起。 似乎在庆祝她替南睿女子扳回一局。 赵谦抚掌道:“果真是精彩绝伦,没想到户部尚书千金琴艺之高超,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孤听闻,暝王妃亦是尚书千金,不知是否也有幸见识一下她的才艺?” 他话音刚落,众人心头一颤,乡野长大的暝王妃,能有什么才艺? 怕是要丢尽南睿女子的脸了。 赵暮鸢抬眸望向赵谦,眼神坦荡。 扬声道:“恐怕要叫姜胤太子失望了,本王妃六岁,便被送到了乡下老宅。” “琴棋书画都不会,诗词歌赋皆不通。” “字还认不全。” 也是六岁吗? 她的言语和神情,令赵谦有些恍惚。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不惧他人目光的鸢儿,闷声道:“暝王妃,为何如此说?” 赵暮鸢不明白他问这话的意图,语气平静。 “本王妃只是说出了事实而已,没有什么好遮掩的。” “毕竟生而不养的人,不是本王妃,教女无方的人,更不是本王妃。”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回荡在众人耳边。 殿内众人面面相觑,有意无意地打量着杨千山。 虽然听说暝王妃自小在乡野长大,但没想到居然还有这诸多内情。 这压根就是任由她自生自灭。 杨千山此时的面色,只能用黑如锅底来形容。 他紧紧地拽着衣角,仿佛要将它碾碎。 赵谦忽地笑了起来,“暝王妃真是快人快语,奇女子也。” “姜胤太子谬赞了。”赵暮鸢淡定道。 赵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将视线转到南修身上,“陛下,联姻的女子就定第一位贵女吧。” “如此甚好。”南修满意地点了点头。 曹欣玥听到自己被选中,面色一喜,朝远处的其他贵女投去一记挑衅的眼神。 联姻之事已定,殿内丝竹声起,众人举杯欢饮。 忽然,殿内响起一声惊叫,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一宫女急忙禀报,“启禀陛下,户部尚书府的三小姐晕倒了。” 南修面露不悦,朗声道:“抬下去,宣太医。” 第67章 身孕暴露 南承羽听闻,焦急地追了出去,完全不理会梅妃那焦虑的眼神。 赵暮鸢猜测是南凝睿下手了,朝她的座位望去。 果然空空如也。 宣了太医,那杨雨菲怀孕之事就瞒不住了,她嫁入瑞王府的事便是板上钉钉。 不久之后。 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跑了进来,在张德义耳边低语了几句。 他面色一变,急忙向南修禀报。 南修顿时大怒,将酒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洪声道:“岂有此理,真是不知廉耻。” 殿内众人立刻噤了声,纷纷低下了头,齐声道:“陛下息怒。” 南修暴怒的样子,令赵谦不免心生好奇,“陛下,发生了何事?” 见有外人在,南修将怒火压在了心头,“小事而已,诸位继续。” 但他怒视杨千山的目光,没有半分遮掩。 杨千山被他的眼神惊得浑身一凉。 他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一股不好的预感笼罩心头。 南修适时抽回视线,朗声笑道:“姜胤太子,今次蹴鞠大会盛况空前,乃国之盛事。” “朕特派我朝太子和厉王全程陪同,确保你在睿京城诸事顺利。” “多谢陛下,”赵谦温声道。 南昭珏和南景厉齐声回应,“儿臣遵旨。” 赵谦抱拳道,“陛下,孤与暝王一见如故,不知能否请他一道?”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 南修:“……” 这是唱的哪一出? 第一天见面就一见如故了。 赵暮鸢:“……” 这是又要来试探吗? 南暝央自顾自地喝着酒,仿佛说的不是他。 瞥见他的反应,南修不敢私自做主,“姜胤太子,这恐怕——” 赵谦见他有些为难,直接望向南暝央,“还请暝王殿下,莫要拒绝。” 一国太子,如此低三下四地说话,不禁让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道是慑于暝王的威名? 太子南昭珏此时的脸色,难看至极。 心中的怨恨更加深了几分。 明明自己才是一国太子,姜胤太子为何偏偏,对南暝央那个妖怪礼遇有加? 南暝央放下手中的酒杯,悠然道:“本王荣幸之至。” 见他答应了,赵谦和秦西然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将目光投向那低着头的女子,真的无法挪开眼。 赵暮鸢察觉到二人的目光正盯着自己。 她扯了扯南暝央的衣袖,“王爷,为何答应了?” 她可不信,会是碍于局势。 南暝央瞥了赵谦方向一眼,低声道:“看看他们到底想如何。” 赵暮鸢有口难言,他们想如何,她心知肚明。 宫宴散后。 南修来到了玉华宫,晕倒的杨雨菲被暂时安排在了这里。 他咬牙切齿道:“珠胎暗结,好一个第一贵女,好一个贤明王爷。” “当着姜胤使臣的面,你们是要把我南睿的脸面都丢光吗?” 愤怒而威严的声音,吓得众人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法言述的压迫感。 “父皇,儿臣有罪,求父皇开恩。”南承羽的声音里满是惊慌。 梅妃语带哭腔,“陛下,都怪臣妾没有教导好羽儿。” 杨千山这才知道陛下为何动怒,颤声道:“微臣……未曾管教好女儿,微臣……有罪。” 南修将视线落到他的身上,“杨尚书,你的次子欺辱女子,次女文墨不通,三女更是不知廉耻……” “如此德行有亏,朕有理由怀疑,你这个做父亲的,是否还能胜任户部尚书这一要职?” 他的话,令杨千山心中大骇,痛心疾首道:“陛下,臣知罪。” 南承羽见状,连忙帮腔,“父皇,杨尚书勤于政事,以至于忽视了对子女的教导。” “还请您看在他兢兢业业的份上,宽恕一二。” “哼!”南修冷哼一声。 他望向南承羽和梅妃,恨声道:“蹴鞠大会后,立即大婚,一切从简,皇室丢不起这个人。” 闻言,梅妃脸色一变,声泪俱下,“陛下,这可是羽儿迎娶正妃啊!” 南承羽也试探着哀求,“父皇,儿臣心悦雨菲,希望能给她一场盛大的婚礼,求父皇开恩。” 他们的话,令南修怒不可遏,“如此不知廉耻的女子,能入皇室已是施恩,还想大操大办?” “如果不是赐婚旨意已下,朕不想自扇耳光。她,侧妃都不配。” “你们自己思量,如果觉得委屈了她,婚事就此作罢。” 话音刚落,南承羽拂开梅妃拽住他的手,“父皇,儿臣遵旨。” 说完,他垂下头,眼底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一个念头在心里慢慢滋生。 第68章 她们一定还活着 翌日,笙箫院。 一大早陈管家就来报:“王妃,姜胤太子和秦小将军来府上了。” 他的话,令赵暮鸢心头一惊,这么快就找上来了。 她思索一会儿,躲是躲不掉的,不如直接让他们死心。 “他们现在在何处?” “回王妃,他们在后院的凉亭,王爷陪同。”陈管家恭敬道。 赵暮鸢不解,“为何会是在凉亭,不是在正堂呢?” “这是姜胤太子的要求。” 赵谦这是何意? 陈管家走后,花落连忙进屋禀报,“姑娘,我去查探了一番。姜胤太子此次只带了秦小将军,未带任何侍卫。” 赵暮鸢嗤笑一声,“他还真是胆大。” 在别国王府,孤身赴会。 “姑娘,可要现在过去?” 赵暮鸢摇摇头,“不必,我还没吃早饭,去把琦儿叫过来一起吃。” 半个时辰后。 当赵暮鸢慢悠悠地来到凉亭时,赵谦和秦西然果然还未离开。 她福了福身,“见过姜胤太子。” “见过王爷。” 从她跨入凉亭,赵谦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暝王妃不必多礼。” 南暝央注视着她,宠溺道:“音儿,又睡过头了?” 音儿?听到这个称呼,赵暮鸢一愣。 她嘴角挂着一丝甜蜜的笑,“抱歉,王爷,音儿来迟了。” “无事,都是本王的错。”南暝央自责道。 这话落在其他两人耳里,均是一惊。 传闻凶残狠厉的暝王,居然还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看来这暝王妃深得他的欢心。 见状,赵谦淡笑道:“暝王妃真是颇受宠爱。” “让姜胤太子见笑了。”赵暮鸢难为情道。 秦西然见她面上的神色,看来过得不错,抱拳道:“见过暝王妃。” 昨日宴会,赵暮鸢未曾细看。 今日一见,如今的他,成熟稳重,想必外公和大舅舅都会很开心。 她浅浅一笑,“秦小将军不必多礼,小将军远道而来,招呼不周,还请见谅。” 秦西然望着她那张和姑姑神似的脸,温声道:“暝王妃客气了。” 见着这个从小被自己欺负的表兄,赵暮鸢心里多了一丝欣慰。 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能见着外公和舅舅们了。 她淡笑道:“秦小将军第一次来睿京,想必很多地方都没有去过。” “睿京有很多好吃的,秦小将军一定得去尝尝,回头本王妃令管家送你一份酒楼名册。” 她的态度,令秦西然心中泛起一丝疑虑。 这暝王妃对自己,似乎格外友善。 赵谦也被赵暮鸢的态度惊了一下,他眸子陡然亮了亮,“暝王妃以前和西然认识?” 闻言,赵暮鸢一愣,“未曾,姜胤太子何故有此一问?” “孤只是觉得暝王妃似乎与秦小将军是旧识。” 赵暮鸢莞尔一笑,“姜胤太子误会了,只是本王妃在乡下时,认了一个妹妹。” “她是姜胤人,父母是秦家军的将士。” “她总是在我耳边念叨,秦家军如何如何……” “今日得见秦小将军,有些好奇罢了。” 她的话,令赵谦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原来如此……” 秦西然问道:“不知您妹妹的父母,在哪位将军麾下效力?” “好像是秦三将军。” 她的话音刚落,赵谦和秦西然异口同声,“秦三将军?” 赵暮鸢知道,秦三将军指的不是秦家三子。 而是秦家长女,她的母后,秦晚舒。 她故作不知地点了点头,“是啊,怎么了?” “不知,您妹妹的父母,现下在何处?”秦西然脸色不自然地问道。 赵暮鸢看了看南暝央,哀声道:“听她说,死在了多年前的,那场两国大战中。” 闻言,秦西然惋惜道:“也死了。” “秦小将军,此言何意?” 秦西然严肃道:“无事,我秦家三将军英勇无双,她麾下均是赤胆忠心的战士,为国捐躯是军人的荣耀。” 他的话,落到赵暮鸢耳里。 她心道,这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到处闯祸的小孩了。 他耳濡目染,逐渐有了秦家军的样子。 “秦小将军不愧是秦家子嗣。”赵暮鸢赞叹道。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以至于南暝央和赵谦完全插不上话。 赵谦望着她的面容,直接起身,鞠了一躬,“今日冒昧上门,孤有一些问题想请教暝王妃。” 他的动作,“吓”得赵暮鸢连忙起身回礼,“姜胤太子,本王妃担不起如此大礼。” 她转头望向南暝央,征询他的意见,“王爷,可以吗?” 南暝央虽不知赵谦要问什么,但看他如此郑重,点了点头,“音儿决定便是。” 得到他的允许,赵暮鸢正色道:“姜胤太子,请问。” 赵谦直视着她,不想错过她的一丝表情。 “暝王妃,想必你已经知道,你的长相和孤的母后十分神似。” 她点了点头,“昨日宴席上,二位看到我时,那震惊的表情,还有称呼,本王妃大概猜到一二。” 赵谦继续道:“实不相瞒,孤的母后十年前被人刺杀,生死不明。” “还有孤的妹妹鸢儿,也随她一起失踪了。” “暝王妃的年龄和长相一度令孤怀疑,你就是孤那失踪了的妹妹。” 赵暮鸢没想到,赵谦会如此直白地来问她。 难道他以为,如果是鸢儿,就一定会认他这个哥哥吗? 她缓缓道:“姜胤太子,昨日回来后,我便找人询问了一下,关于贵国皇后和公主的事情。” “据说她们十年前便死在了不知山底——” 赵谦激动地打断了她,“她们一定还活着,一定还活着。” “只找到了衣服碎片和首饰,尸骨都未曾寻到,就一定还活着。” 赵暮鸢心道,他的这副模样,如果不是知道,有毒的汤是他送的,她都差点信了。 她冷声道:“姜胤太子,本王妃说句不该说的。” “听闻,不知山人迹罕至,野兽横行。刺客既能追杀她们,岂会留下活口。” “当初贵国以刺客,是我南睿人为由,举兵犯边,这事至今都还没个说法。” “皇宫内院,宫禁森严,我南睿的刺客再有本事,也不能在姜胤皇宫,如入无人之地。” “更遑论刺杀当朝皇后和镇国公主。” 赵暮鸢的话,令赵谦心中一颤。 第69章 未曾失忆 如此重的怨气。 如此贬低姜胤攻打南睿这事。 看来,她真的不是妹妹。 难道是失忆了? 赵谦试探着问道:“暝王妃对当年之战存疑?” “难道不应该吗?我南睿在那场大战中,损失了万千儿郎。”赵暮鸢答道。 赵谦见她态度不善,但看着她那张脸,还是解释起来。 “当时刺客体内,均有南睿皇室秘药,雪上霜,那是专门为了控制暗探用的。” 原来是这样确定刺客身份的,看来不会错,南睿皇室确实有份。 赵暮鸢面不改色地问:“那刺客是如何刺杀得手的?” “听闻贵国皇后,乃镇国大将军之女,早年也曾征战沙场,并非弱质女流。” “想必不会坐以待毙,那宫里的侍卫,为何不去营救?” 赵谦哑口无言,剩下的那些事,不便与外人道。 赵暮鸢决定添把火,彻底断了他的怀疑,“怎么,姜胤太子也不知晓个中详情?” “不会是你们皇室内斗,让我南睿背锅吧?” 闻言,赵谦的脸色,瞬间冷了下去,“暝王妃,还请慎言。” 赵暮鸢毫不畏惧,扬声道:“难道不是吗?不就是欺我南睿无人,欺我暝王年幼。” “换作今日,还敢随便打上门吗?” “自己的皇后,死在自己人的阴谋中,还想到别国捞好处。” “如果没有那次刺杀,本王妃妹妹的双亲,还好好地活着。” “若是没有失去父母的庇护,她哪会流落异乡,受尽磨难,不得善终。” 赵暮鸢越说越激动,别人听着她是在替妹妹鸣不平。 哪里知道,她说的就是自己。 若是没有当年那场刺杀,她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镇国公主。 南暝央见她如此失态,想到她正是因为这个才嫁入暝王府的。 忍不住提醒,“音儿……” 赵暮鸢噤了声,埋下头,看不出情绪。 凉亭内也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秦西然一头雾水,这还是刚才那个对秦家军满怀敬意的人吗? 怎么转眼间都是怨气? 他抱拳道:“暝王妃,抱歉,害你妹妹失去了双亲。” “但我秦家军,对于当初那场大战,绝不后悔。” “男儿立世,若不能护君、护国、护亲、护友。” “有何脸面存于世间!” 他的每一句话都铿锵有力。 赵暮鸢抬眸望向他,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大舅舅。 她起身行了一礼,低落道:“抱歉,姜胤太子,秦小将军,本王妃失态了。” “战争本就没有对错,只是立场不同而已。” “真正可恶的是挑起战争的人。” “与秦家军无关。” 她的话,令在座的三人心里均是一惊。 一个女子,竟然能有这种想法。 赵谦温声道:“无妨,暝王妃,孤能理解失去至亲的痛苦。” “你不但长得和母后很像,看待问题的角度也很像。” “母后以前虽为将军,但一直都是痛恨战争的。” “秦家军这些年虽戍守边关,却未曾踏入南睿疆土半步。” 秦西然也连忙附和道:“暝王妃,没关系,就是你刚才那气势,好像小时候姑姑训我那样。” “又凶又狠,记忆犹新。” “……”赵暮鸢一时语噎,尴尬道,“额,让秦小将军见笑了。” 赵谦朝秦西然厉声道:“西然,不可胡言,母后端庄温婉,岂会凶你?” “那是对你,我小时候可没少挨她揍。”秦西然嘟囔着。 赵暮鸢相信他说的,因为她不止一次见过。 因为秦西然胡作非为,而被母后揍得鼻青脸肿的场景。 想起往事,她浅浅一笑,“贵国皇后,真乃性情中人。” “暝王妃,小时候可失忆过?”赵谦冷不丁地问道。 赵暮鸢知道,他问这个是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因为失忆,所以不记得他们。 她认真答道:“未曾,虽然印象不是很深刻,但本王妃记得。” “六岁以前是和娘亲住在尚书府,娘亲故去后,本王妃便被送去了乡下老宅。” “一呆就是十二年。” “贴身婢女可以作证。” 闻言,赵谦脸上的希望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失落。 他喃喃道:“原来,你真的不是她。” 赵暮鸢安慰道:“姜胤太子是怀疑,本王妃是贵国镇国公主吗?” “抱歉,暝王妃,你和母后长得实在是太像了。”赵谦沉声道。 赵暮鸢注视着他那哀伤的神情,然后望向秦西然,嗓音轻柔。 “逝者已逝,二位还是要往前看,贵国皇后定然希望后辈福乐安康。” 许久之后,赵谦脸上的哀色渐渐淡去,他挺直了腰板。 又恢复了那个威严冷峻的一国太子。 他将视线投向南暝央,“暝王殿下,孤今日登门,除了想见见暝王妃,还想同你做个交易。” 南暝央听他突然提起自己,平静道:“哦,愿闻其详。” 赵谦见赵暮鸢没有离开的打算,问道:“暝王妃需要回避一下吗?” “王爷,我去看看琦儿。”赵暮鸢起身欲离去。 南暝央阻止道:“不必,本王猜想,姜胤太子说的交易,王妃会感兴趣的。” 赵谦见他如此信任赵暮鸢,心里有一丝安心。 仿佛这真的是他的鸢儿,她真的嫁给了一个尊重她的夫君。 他正色道:“孤这些年一直在查母后和妹妹遇刺的事情,多次派人到南睿,都毫无进展。” “既然毒药出自南睿皇室,还请暝王代为查察。” “真相大白之日,孤可将羡州。” “赠与暝王!” 赵谦此言一出,令其他三人均大吃一惊。 尤其是赵暮鸢,她心道,赵谦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只为了寻一个真相? 那当年那碗毒汤又是怎么一回事? 秦西然急忙劝道:“殿下,万万不可啊。” “西然,不必多言,孤意已决!”赵谦望向南暝央,继续道:“暝王,意下如何?” 南暝央勾唇一笑,“羡州离本王的封地最近,这确实是个很大的诱惑。” “但是本王好奇,姜胤太子为何选本王?” 赵谦直言不讳,“第一,孤相信你的实力,一国战神绝非浪得虚名。” “第二,十年前,你还是稚童,没有利益牵扯的母族,不会与刺杀之事有关。” “第三,因为你是暝王妃的夫君,孤的妹妹喜欢吃羡州的甜瓜。” “将来若有空,不妨带暝王妃也去尝尝。” 第70章 我打算从南景厉下手 他话音刚落,赵暮鸢顿时望了过去,惊讶道:“姜胤太子,这是何意?” “暝王妃,等孤找到妹妹。瓜熟之季,可能要去羡州打扰二位了。” 赵谦淡笑着,笑容中满是苦涩。 赵暮鸢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什么都依自己的皇兄。 可是,母后说,千万不要相信任何人! 她没有答话,而是看向南暝央,等着他发话。 南暝央沉思片刻,问道:“姜胤太子还未登基,如何能兑现承诺?” “孤自有办法。” 南暝央瞥了一眼正注视自己的赵暮鸢,这似乎和她要做的是同一件事。 那应下又何妨,缓缓吐出,“成交!” 深夜,笙箫院。 白日与赵谦达成合作后,南暝央便离开了王府。 赵暮鸢则继续翻看着,前几天他差人送来的南睿皇室生活志。 里面记录着皇室众人的生活起居。 她听到南暝央回来的响声,连忙说着,“王爷,回来了。” “王妃,这是在等本王?” 赵暮鸢点了点头,“今日姜胤太子所说之事,我想和你讨论一下。” 南暝央知道她等这么晚,就是想说这个,淡笑道:“王妃真是迫不及待啊。” 赵暮鸢给他倒了一杯茶,浅浅一笑,“早知道他也想查当年之事,我该去找他结盟的,毕竟战事是姜胤国先发动的。” “你这是后悔了?”南暝央勾唇道。 “有一点,不过他都要来找王爷合作,想必是没有头绪,还是王爷这边稳妥。” 她这样直白的话语,南暝央早已习惯。 相比那些遮遮掩掩的人,如此坦荡,反而安心。 他瞥了一眼堆积成山的文卷,问道:“可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赵暮鸢点点头,“嗯,我发现有一个人特别可疑。” “王妃说的是谁?” “王爷请看!”赵暮鸢将一份卷宗递给南暝央,“景和七年,二皇子南景厉,突然重病。” 南暝央查看起卷宗,没有发现异常,“这重病,有何不妥?” 赵暮鸢细细分析了起来,“他患病的时间,恰好是姜胤刺杀的前几天。” “卷宗记载,他已经病得药石无医了。可是后来又得神仙庇佑,痊愈了。” “他是姜胤和亲公主之子,刺杀所带来的后果,他是最大的受害者。” “再加上这一病,完全洗脱了嫌疑。” 闻言,南暝央琢磨了起来,正色道:“他那时才十五岁,成不了什么气候。” “而且之后十年,他就像是被放逐了一般,半点好处没捞着。” “刺杀母国的皇后和公主,换来一个这样的结果,所图为何?” 他的话,赵暮鸢之前也想过,但是任何有嫌疑的人都不能放过。 她郑重道:“王爷,既然目前毫无头绪,不妨就从他身上入手。” “反正没有比这更坏的结果了。” “他当年或许只有十五岁,但是,他的母妃,明妃娘娘,可不是。” “言之有理。”南暝央赞同道。 赵暮鸢望向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犹豫不决。 南暝央看出她的欲言又止,问道:“还有何事,不妨直言。” 赵暮鸢沉思片刻,然后侧过身,将一份老旧的卷宗递给他。 “王爷,这是我在查明妃时,无意之中发现的,关于兮妃娘娘的消息。” 她话音刚落,南暝央一把夺过卷宗,仔细看了起来。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许久之后,问道:“你是怀疑,本王出生的时间,是有人刻意设计的?” 赵暮鸢点了点头,“没错,王爷因出生时黑云蔽日,被视作妖物,兮妃娘娘更是被处以火焚之刑。” “可这上面记载了,那时兮妃怀胎不足月。” “而且王爷出生前一日,她还亲自去明妃生日宴送了礼。” “若非出了什么意外,不可能在次日就生下了王爷。” 听完她的话,南暝央想起之前调查的结果,“本王之前派人查过母妃的生活志,并未提过意外早产一事。” “王爷可派人查过太医?” 南暝央寒声说道:“查过,当时负责替母妃保胎的太医,便是你二姨娘的父亲,前太医院院使徐竹。” “他因此事,全族获罪,不久便被抄家斩首了。” “并未查到任何线索。” 闻言,赵暮鸢正色道:“王爷,能下这样一盘大棋,执棋者肯定不会是普通人。” “几乎要抹掉所有的线索,才能让你什么都查不到。” “有机会我会去探下二姨娘的口风,看她是否知道些什么。” 她刚说完,南暝央便站起身来,朝她深深鞠了一躬,郑重道:“多谢杨小姐。” 不是王妃,而是杨小姐。 因为兮妃之事,不在交易范畴? 赵暮鸢被他这一举动吓了一跳,回了一礼,“王爷言重了。”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南暝央已经不把她当一个普通盟友了。 赵暮鸢想了想,正色道:“我打算从南景厉下手。” “我可不信这世上有什么救世医仙,还出现得如此及时。” 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切入点,但是想到厉王此人。 南暝央提醒道:“蹴鞠大会后,厉王可能又会在王府,闭门不出。” 赵暮鸢已经想到了一个主意,神秘兮兮道:“这就得靠那位姜胤太子了。” “王妃的意思是?” 赵暮鸢莞尔一笑,“王爷,你忘记了?马上就是陛下五十岁生辰了。” 她话音刚落,南暝央便投去一记赞赏的目光。 勾唇道:“是啊,到时候西荣也会派使臣前来。” “想必姜胤太子此时留下来,赏我睿京风采,合情合理。” 二人相视一笑。 提起南修生辰,赵暮鸢问道:“王爷,陛下生辰,我们送什么礼合适?” 想到那人,南暝央十分不耐烦,“叫陈管家在库房里,随便挑一件即可。” 他对南修的态度,赵暮鸢已经见怪不怪。 “王爷,还有一事,刚你说西荣此次会派使臣前来祝寿,会不会与宣王提到的计划有关?” 闻言,南暝央的眉眼一片冰凉,“若果真如此,看来是本王离开西境太久了。” 第71章 又卖惨! 三日后,蹴鞠大会现场。 为了与民同乐,南修特意将大会地点改到了睿京城中,最大的演武场。 一时间,成为了民众热议的盛会。 场外聚集了大批来看热闹的百姓。 看台上,赵暮鸢坐在南暝央身侧,压低了嗓音,“王爷认为,哪一队会赢?” 南暝央将视线投向赛场上,正在努力奔跑的人群,淡笑道:“谁赢谁输,都无关紧要。” “虽然这是国之盛事,但两国的目的从来都不是友好互利。” “赵谦是为了来找人,陛下是为了促成和亲。” “说到底不过是上位者的各取所需罢了。” 听完他的话,赵暮鸢将目光投向正在交谈的南修和赵谦。 果然,他们的视线从来不在赛场。 南修平静道:“姜胤太子此次来我南睿,事情办完了?” 这些天,赵谦的举动,不难令人猜出他的目的。 赵谦毫不遮掩地说道:“陛下,办完了,孤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他说完,还不忘看了一眼赵暮鸢和南暝央。 南修将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正色道:“姜胤太子,朕知道,当年的事,贵国不信与我南睿无关。” “刺客身上查出的毒,确实是我南睿皇室独有。” “但朕以南睿的国运起誓,对此事毫不知情。” “事后,朕也曾派人多方查探,但都没有头绪。” 他说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或许是觉得自己这个一国之君,当得竟是如此窝囊。 赵谦望着他严肃的神情,不禁深思了起来。 以国运起誓? 他虽远在姜胤,但也一直关注着南睿的动向。 这位南睿帝,励精图治,爱民如子。 当年之事,害得南睿北境,全线爆发战事,民不聊生,南睿可谓是损失惨重。 想必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场景。 但是,事关母后和妹妹,他不敢轻信。 他温声道:“陛下,还望见谅,自母后和妹妹失踪了以后,孤便不会再相信任何人。” “逻辑,道理,在孤这里都不过是一种说辞。” “孤,只信真相!” “孤会以自己的方式,查出当年的真相,还母后和妹妹一个公道。” 闻言,南修望了一眼南暝央,沉声道:“姜胤太子的确选了一个不错的盟友。” “如果有需要,尽可来找朕。”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在这南睿,没有人比朕更想查清当年之事。” “朕不得不承认,作为一国之君,被人如此玩弄。” “朕,心有不甘!” 他的话,赵谦半信半疑。 他猜出自己与南暝央结盟这事,赵谦毫不遮掩,“陛下慧眼,暝王确实是一个不错的盟友。” “还有暝王妃,她并非普通的女子,想必将来定会是暝王的一大助力。” “还请陛下代孤照拂一二,孤,感激不尽。” 这令南修很是疑惑,“姜胤太子,她既不是你要找的人,为何如此?” 赵谦望向赵暮鸢,她正注视着赛场,嘴角挂起淡淡的微笑。 似乎在和南暝央谈论着什么。 他勾唇道:“陛下,孤的妹妹自小善良,单纯,柔弱,孤担心她在夫家被人欺负。” 南修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原来,就算是假的,这位太子殿下也将暝王妃看作了妹妹。 “姜胤太子放心,朕的那儿子,只要是他放在心上的人,就算豁出性命,也会护其周全。” “轮不到朕出头。” 听他如此说,赵谦心安了不少。 虽然世人都在说暝王凶残,但之前所见,他信任暝王妃。 想必她已经算是,他放在心上的人了。 “如此,那孤拭目以待。” “倘若暝王妃在南睿受了委屈,我姜胤不介意,迎回公主!”他说这句话时,特意拔高了声音。 坐在周围的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包括赵暮鸢和南暝央。 赵暮鸢一脸呆愣地望向赵谦,他这是什么意思? 大庭广众之下,说要迎她一个尚书之女回姜胤,还说的是“迎回公主”。 南修朝赵暮鸢方向唤了一声,“你,过来。” 赵暮鸢起身,缓缓走到他的面前,南暝央也跟了过来。 “见过陛下。”赵暮鸢施了一礼。 “起来吧,”南修偷瞄着南暝央的神色,开口道:“暝王妃,刚才姜胤太子的话,想必你也听见了。” 赵暮鸢不知他为何如此问,点头道:“回陛下,听见了。只是,不知姜胤太子是何意?” 赵谦柔声道:“暝王妃,当着南睿陛下的面,孤想认你做义妹,不知暝王妃意下如何?” 闻言,赵暮鸢一口回绝,“姜胤太子,本王妃已是南睿的皇子妃。” 赵谦不以为意,“无妨,既是联姻,我姜胤嫁一位公主到南睿,未尝不可,陛下觉得呢?” 问题抛到了南修身上,他沉思了起来。 只是嫁一个贵女过去,确实远远不够。 如果能有一位姜胤公主嫁入皇室,那就意义非凡。 但是看南暝央的面色,他没有立即作出决定,而是征询了赵暮鸢,“暝王妃的意思呢?” 赵暮鸢不想再跟赵谦有任何牵扯,继续拒绝着。 “姜胤太子,还请三思,本王妃出身低微,担不起如此殊荣。” 她的态度,令在座的人都有些看不透。 出身低微,难道不是更需要强大的支持吗? 一国太子为她撑腰,她为何还连连拒绝? 她的两次拒绝并没有令赵谦心生不悦,反而觉得难能可贵。 她和他的鸢儿一样,随性而为。 他将视线投向南暝央,“暝王,孤想认你的王妃做义妹,不知暝王意下如何?” 南暝央不假思索地回答,“一切全看音儿意愿,本王听她的。” 众人闻言,均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此重要的事,暝王说,他听王妃的。 赵谦对他的态度很满意,看来暝王妃的确是他心上之人。 只是她本人不愿意,不知如何是好? 他想了想,哀声道:“暝王妃,孤已经十年没见过母后和妹妹了,不知道还要找多少年?” “孤只想有生之年,能见到她们。” 说完,他垂下了头。 他这神情,赵暮鸢再熟悉不过了。 卖惨! 以前他只要这副神情,自己都会不忍心拒绝。 没想到十年过去了,对于她这样一个陌生人。 他还来这一套! 第72章 萧一离的身份 可是他忘了,物是人非! 赵暮鸢福了福身,“姜胤太子见谅,本王妃实在是担不起这公主的殊荣。” 她的又一次拒绝,令场面一度变得诡异。 南修面露为难,这暝王妃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他不想错过这次拉近关系的机会,但是南暝央自始至终都板着一张脸,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一时也拿两人没辙。 赵谦对于赵暮鸢的一次次拒绝,没有表现出一丝不悦。 因为,他的鸢儿,也一直很有自己的想法。 从来不会因为别人的言语而动摇。 他浅笑道:“暝王妃,孤的话一直作数。如果将来,你想当公主了,我姜胤永远有你的位置。”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大骇。 传闻姜胤太子虽素有贤名,但是雷霆手段不输暝王。 如今居然不停讨好着一个乡野村姑。 赵暮鸢扫了一眼瞪着她的众人,淡定道:“多谢姜胤太子抬爱。” “孤可否叫你雪音?”赵谦忽然问道。 他就是想与赵暮鸢亲近些,不管是以何种方式。 赵暮鸢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望向南暝央,“王爷,可以吗?” 南暝央的视线停留在赵谦身上,缓缓吐出,“可以。” 闻言,赵谦立即唤了一句,“雪音。” 然后拿出一块令牌递给赵暮鸢,“雪音,拿着。” “不做孤的妹妹,那作为朋友,以后可以来姜胤探望孤。” 赵暮鸢摩挲着手中的令牌,她认得,这是太子府的专有令牌,仅有三块。 在姜胤,持此令牌如太子亲临。 她审视着赵谦,完全看不懂他的行为。 许久之后,施了一礼,“那便却之不恭了。” 赵谦见她没有拒绝,咧嘴一笑,“雪音喜欢就好。” 南修见气氛缓和了不少,连忙开口,“你们先下去吧。” 南暝央牵着赵暮鸢转身离去,手指触碰的瞬间,赵暮鸢浑身紧绷。 她疑惑地望向南暝央,这么用力做什么? 赵谦望着他们牵手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直到场下的欢呼声一浪接一浪。 南修抚掌大笑,“姜胤太子,看来还是我南睿略胜一筹。” 赵谦淡笑道:“孤倒是觉得,自己没有输。” “毕竟,孤有了希望。” 南修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但笑不语。 赵谦继续道:“陛下,此次孤来南睿,除了蹴鞠大赛,更重要的是,代我姜胤为陛下祝寿。” “所以,接下来还需要叨扰陛下一段时日。” 姜胤的主动示好,南修求之不得。 他大笑道:“姜胤太子言重了,那便继续由朕的几位皇子陪同,望你和秦小将军在睿京玩得开心。” 赵谦摆了摆手,“陛下,太子殿下公务繁忙,不如便由厉王表兄陪孤转转吧。” “还有雪音。” 他仍不忘强调带上赵暮鸢。 毕竟这是她想要的。 南修欣然同意,“便依姜胤太子所言。” 翌日,天涯阁,木鸢楼。 赵谦在此设宴,宴请赵暮鸢和南暝央。 同座的还有秦西然和萧一离。 赵谦望着赵暮鸢,温声道:“雪音,这是阿离,想必你们已经见过了。” 赵暮鸢点点头,“之前有幸见过萧阁主两回。” “见过暝王,暝王妃。”萧一离抱拳道,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赵暮鸢。 他们几人灼热的目光,赵暮鸢已经习以为常了。 她望着南暝央,发现他只是自顾自地喝着茶。 于是,只得她回应,“萧阁主不必多礼。” 赵谦继续道:“雪音,暝王,这些年,孤一直派阿离在南睿调查刺客之事。” “待孤回国后,我们之间的消息往来,可以通过他传递。” “还有,雪音,如果你在睿京遇到什么难处,也可以来找阿离,他一定会帮你。” 赵暮鸢当然知道萧一离不会拒绝她,但是她有自己的考虑,正欲开口拒绝。 南暝央冷声道:“姜胤太子,如此明目张胆地安排密探在我南睿都城,是否过于狂妄了?” 面对他的质问,赵谦正色道:“暝王请放心,阿离唯一的任务便是查清当年之事。” “南睿朝堂其他的消息,与他无关。” 萧一离也解释起来,“暝王大可放心,除了皇后和公主的事情,在下都不感兴趣。” “最好如此。”南暝央沉声道。 “还请姜胤太子见谅,萧阁主能力非凡,本王的人至今都没查到他的底细。” “这样的人,放在睿京城,本王如何安心。” 他的话,赵谦表示理解。 毕竟失去掌控的人,太过危险。 “孤知道,既然是盟友,孤不妨直言。” “阿离乃孤的伴读,他的母亲和孤的母后是闺中密友。” “他的舅舅是当年的禁军统领,刺杀之事后,被满门抄斩。” “没过多久,他的母亲也自尽而亡。” “所以,他活着的意义,便是替舅舅和母亲,讨回公道。” “别无其他。” 无人知道,赵暮鸢听到这些话时,内心咯噔一下。 冷梧的情报里,并未提到这些。 方姨自尽而亡了。 方叔叔被满门抄斩了。 赵暮鸢抬眸望着萧一离。 那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他那父亲,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势利小人。 方姨没有了母家的帮衬,日子该是有多难。 最后才丢下他,走上绝路。 赵暮鸢稳了稳心神,叹息一声,“当年之事,都让我们失去了亲人,朋友。” “所以,请姜胤太子相信,我们想查清此事的决心。” “不论立场如何,这件事上,还望通力合作。” 赵谦认同地点了点头,“雪音所言甚是。” “阿离,你和他们说说这些年调查的情况吧。” “大家不必拘于俗礼,就当是朋友之间的交谈。” 闻言,萧一离起身,转动一个书架。 不一会儿,书架旋转了起来,随后出现了整整一面墙的书卷。 “这些便是我这些年调查的结果。” 第73章 有嫌疑的七个人 赵暮鸢呆愣愣地望着面前数量惊人的书卷。 不禁感叹,原来这十年。 自己努力活着的时候,也有人在努力地为自己和母后四处奔走。 萧一离望着她的神情,眼神变得复杂,将这些年自己的调查说了出来。 “经过多方查探,有七个人最为可疑。” “七个?”赵暮鸢对于这个结果很是吃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 萧一离点了点头,“对,七个。” “我先说说南睿方面吧。第一个是玉颜公主,也就是明妃娘娘。” “据查,当年她的母妃犯了错,被先皇赐死。同年,她便被送到了南睿和亲。” “南睿方面知道了这一详情,认为她是个无用的和亲公主。所以待她苛刻,她只能一直依附皇后而活。” 经他这么一说,赵暮鸢回忆起宴会上见到的明妃,憔悴苍老,确实过得不太好。 她问道:“她有什么理由,派人暗杀姜胤皇后和公主呢?” 萧一离直接说出了自己多年的猜测,“因为,这件事姜胤皇室也有参与。而她,是姜胤公主。” “是最有可能做那条纽带的人。” “而且,当年的刺杀事件过去没多久,她便开始深居简出,极少见人。” “一直到三年前,三公主大婚之时,她才第一次踏出宫门。” 果然,明妃一脉嫌疑很大。 不管是她还是南景厉,从那之后,都将自己关在了深宫大院。 赵暮鸢问道:“二皇子南景厉呢?他是否也有嫌疑?” 她话音刚落,萧一离惊讶地问道:“暝王妃怎么发现的?” 赵暮鸢轻声道:“因为他病得太过巧合,好得也太过随意。” 萧一离满眼赞赏地望着她,和鸢儿一样聪明。 “暝王妃说得没错,他也有嫌疑,但是他和明妃算同一个。” “我的人查到,十年前,南睿帝有意让他去边疆历练。” “刺杀之事后,他作为姜胤和亲公主之子,自此闭门不出,此事只得作罢。” 听到这个答案,赵暮鸢立即问出了心中的猜测。 “萧阁主的意思是,明妃借刺杀之事,让自己的儿子上不了战场,平平安安地待在府里?” 对于她的敏锐,萧一离、赵谦和秦西然都很惊讶。 南暝央却已经习以为常。 赵谦轻笑出声,“雪音,你只当个暝王妃,真是可惜了。” “太子殿下过誉了,”赵暮鸢轻声道,“抱歉,萧阁主,打断你了,请继续。 萧一离勾了勾唇角,“无事,太子所言也是我心中所想。” “第二个,便是南睿皇室现如今的暗卫首领,蔡昆。” 他说出这个名字时,南暝央的身体出现片刻僵硬。 对面三人均未发现异常。 但坐在他身侧的赵暮鸢却注意到了。 她没有立即询问,而是望向萧一离,问道:“萧阁主为何怀疑他?” 萧一离垂下头,有些沮丧,“因为,能调动皇室暗卫的,除了陛下,就是他这个暗卫首领。” “但是他行踪诡异,且武艺高强,所以这些年很少查到关于他的线索。” 他确实能调动暗卫。 但是。 赵暮鸢问道:“如果他有嫌疑,那当年陛下为何没有将他交出去?” 这正是萧一离这些年想不通的地方,“也许是觉得交出一个暗卫首领,也不足以取信姜胤大军。” 是啊,他一个暗卫首领,与姜胤皇室无冤无仇,为何下毒手? 赵暮鸢继续问道:“那第三位是谁?” 萧一离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瞥了一眼南暝央,“暝王心中,可有人选?” 他的问题,令赵暮鸢微微一愣,这是在问南暝央。 难道他有怀疑的人选? 只是没有告诉自己。 赵暮鸢蹙了蹙眉。 南暝央瞧见她的神色,沉声道:“音儿,之前,本王不是不愿意告诉你,而是怕你冲动。” 赵暮鸢心头一颤,怕自己冲动? 在这南睿国,能让自己冲动的人,恐怕只有他了。 “杨千山。”赵暮鸢笃定道。 他一个户部尚书,跟姜胤皇室有何关系? 南暝央微微点头,“嗯,他是当年极力劝说陛下,赔款五十万两黄金的人。” 极力劝说赔款? 赵暮鸢惊讶地望向赵谦,“难道,那五十万两黄金,没有全数进到姜胤国库?” 闻言,赵谦眸中瞬间浮上一层寒霜,“是,姜胤只得三十万两。” 他的回答,证实了赵暮鸢的猜想,“杨千山只是太子的一条狗,那这件事背后,估计还站着皇后,甚至——” “韩相。” “二十万两赔偿款不翼而飞,却无人提起。” “那姜胤皇帝岂不是——” 赵暮鸢没有说完,她突然回想起母后抱着她跳下悬崖时,那悲凉的声音。 难道那时,母后就有所怀疑? 是了,那条密道是历代帝后口口相传的皇室秘辛,除了母后,只怕只有那个人知道了。 想到此,她浑身一凉,眼中闪过深深的恨意。 赵谦接过她的话茬,声音冰冷刺骨,“是,姜胤皇帝,孤的父皇。” “这些年,孤在姜胤多方查察,最后发现,当年抹除线索的人,是他的心腹。” 赵暮鸢袖中的手,攥得死死的,她心中有愤怒、哀怨、不可置信…… 多种情绪混在一起,令她一时有些迷茫。 她想知道,母后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被自己的夫君,派人毒杀,连同自己那未出世的孩子一并害死。 众人将她的恨意看在眼里。 久久之后,赵暮鸢回过神来。 望着对面正紧盯着她的三人,他们的眼中满是怀疑。 她平复了一下心绪,缓缓开口,“作为一国之君,竟然联手外人,害死自己的皇后和孩子。” “还连累那么多无辜之人惨死,怎配为君?” “姜胤太子早就知道这件事?” 赵谦发现她意有所指,语气中还带有一丝戾气。 疑惑道:“雪音是想问,刺杀之前,孤知不知情?” 赵暮鸢毫不遮掩地点点头,冷声道:“对,我想知道。” 她声音中的冷意,以及眼神中的恨意,都令赵谦有一瞬间的愣神。 这是为何? 如果她不是妹妹,为何对此事情绪起伏如此大? 如果她是妹妹,为何不愿认他? 他扫视一圈,发现,这里有自小陪着自己的好友,有忠于自己的表弟。 有酷似母后的女子和她的夫君。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孤给你讲个故事吧,或许听完,你就知道,孤知不知情了。” 在座的人,只有萧一离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那是,他提起一次,便如同揭一次伤疤的过往。 不堪回首的过往。 “孤本是贵妃柳芸儿之子,也是长子。在父皇还是皇子时,柳贵妃便已是王府侧妃。” “父皇登基后,她并没有因为生了孤,而母凭子贵,当上皇后。” 第74章 我朝陛下是第四个有嫌疑的人 “因为,父皇为了获得秦家的支持,娶了秦家唯一的女儿,也就是后来的姜胤皇后。” “她因此怀恨在心,连带厌恶孤这个无用的庶长子。” “为了陷害母后,她故意将孤丢入冰冻的池子里,后来又买通先生,教孤一些前朝的书。” “母后怀上妹妹后,她更是给孤下毒,以此来栽赃母后。” “后来,还是母后请外公找来解毒圣药,孤才捡回了一条命。” “那时,孤才八岁。” 赵谦说完,已经面色发白,眉眼一片冰凉。 这或许是他永远无法疗愈的伤痛。 这是赵暮鸢第一次听说这些事。 她记忆中的皇兄,笑容温暖,性子温和。 很宠爱她,要什么给什么,几乎有求必应。 她轻声问道:“后来呢?” 闻言,赵谦原本黯淡的双眸,露出一丝光亮。 他嘴角微微翘起,“从那以后,母后便将孤接到了清华宫,一直养在身边。” “她会关心孤,有没有按时吃饭?课业重不重?心情好不好?” “妹妹也很可爱,很善良。虽然总是调皮捣蛋,但其实非常懂事。” “孤从没想过,能有那样的母亲和妹妹。” “所以,雪音,你觉得孤知不知情?” 他的言语,他的神情,都印在了赵暮鸢的脑子里。 她身体微微颤抖,眼眶微红。 但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不可否认,她是相信他的。 她相信那个疼爱她的皇兄,不似作假。 但是,正因为这样。 如果让他知道,害母后身亡的那碗毒汤,是他送去的。 他该如何自处? 恐怕,悔恨将伴随他一生,至死方休! 赵暮鸢暗自下定决心,绝对不能让他知道,严肃道:“我相信姜胤太子事前,毫不知情。” 她的话音刚落,赵谦立即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这令萧一离和秦西然心中一喜。 他们已经多少年没有见过这样的太子殿下了。 自从十年前失去皇后和公主之后,他便再也没有真心笑过。 赵谦朗声道:“多谢雪音的信任。” 赵暮鸢浅浅一笑,“我们是盟友,本该互相信任,之前是我愚笨了。” 她的笑容,让赵谦的心情好了不少。 他能感觉到,现在的雪音,对他少了一些防备和莫名的敌意。 他望向萧一离,淡笑道:“阿离,继续吧。” 听到太子唤他,萧一离才从刚才的震惊中反应过来,“没错,杨千山和他身后的太子便是第三个。” “我朝陛下是第四个。” 想起那个她唤作父皇的男人,赵暮鸢问道:“你们是如何怀疑上他的?” 萧一离望向赵谦,有些大不敬的话,他不方便说。 赵谦会意,缓缓开口,“孤也是几年前才开始怀疑他的。” “因为,母后和妹妹失踪后,他大病了一场,七日不曾上朝。” “病好后,他立即昭告天下,永不立后。” “两年后,外公抗旨不遵,迟迟不回王都,他也没有责罚他们。” “所以,孤一直以为,母后和妹妹在他心目中,是极其重要的存在。” “直到,抹除线索的人暴露……” 赵暮鸢见他神情落寞,宽慰道:“姜胤太子,有你,有秦家,想必你的母后和妹妹,便已知足了。” 秦西然也拍了拍他的肩膀,认真道:“是啊,谦哥,她们有你,还有我们。” “爷爷和父亲,还有叔叔们,从未放弃过。” 秦西然并未因自己的动作,而感到失礼。 因为,此时在他面前的,不是太子殿下赵谦,而是姑姑的儿子,赵谦。 他们有着共同的目标,共同的心头宝。 “怎么能忘了我,鸢儿也是我妹妹好不好?”萧一离不满道。 秦西然却反驳他,“你还好意思说,从小就知道板着一张脸,鸢儿都被你吓哭过好几次。” 萧一离辩解道:“你们一个无条件地宠着她,一个就会带她胡闹。我再不看着她一点,她岂不是要翻天?” 秦西然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就你小心思最多,偏偏那鬼丫头最喜欢跟你玩,真是想不通。” 赵谦轻笑出声,“西然,你这醋坛子,你怎么忘了,每次挨揍,不都是鸢儿替你求情的?” “那是她想求我带她出宫玩。”秦西然嫌弃道。 “……” 看着三人旁若无人地说起当年旧事。 将他们二人晾在一边。 赵暮鸢往南暝央边上挪了挪,压低嗓音,“王爷,这三位怎么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 南暝央勾了勾唇角,这世上恐怕也只有他这位王妃,敢如此口出狂言。 他轻笑道:“本王倒是有些羡慕,有这样一群相互扶持的兄弟。” “也有些好奇,他们口中的那位姜胤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希望她还活着,将来有机会一见。” 赵暮鸢也有了一丝期待。 如果有一天,他知道自己就是三人口中的姜胤公主,不知会作何反应? 她莞尔一笑,“虽然不一定是个十全十美的人,但一定是最幸福的。” 说完,他们二人的目光,便一直停留在喋喋不休的三人身上。 许久过后,三人回过神来,面露尴尬。 赵谦干咳了一声,“抱歉,让二位看笑话了。阿离,继续吧。” 萧一离调整了一下心绪,继续道:“第五个,便是贵妃柳芸儿,她对皇后娘娘的恨意,从来没有减轻。” 这个赵暮鸢当然知道,毕竟当初就是她,在悬崖围杀,逼得母后抱着她跳崖。 她不动声色地问道:“可她一个后宫嫔妃,怎么有能力刺杀当朝皇后?” 赵谦瞥了南暝央一眼,发现他像是在听说书一般,静静地品着茶。 心想,他虽是南睿的王爷,但也是雪音的夫君。 知道又何妨? 他答道:“因为她父亲手里,有一支队伍,专门替皇室执行暗杀任务。” “那她确实是有动机,有人手,”赵暮鸢赞同道,“那还有两个是谁?” 她话音刚落,萧一离瞳色瞬间冷了下去,“第六个,便是平南侯萧博远。” “也就是,我的生父。” 赵暮鸢心头一紧,怎么会是他? 虽然他势利,但是胆小如鼠。 “为何怀疑他?”赵暮鸢问道。 萧一离寒声道:“因为,舅舅死后,他成了禁军统领。” “一个只会些三脚猫功夫的人,居然坐上了禁军统领的位置。” “这十年来,他还成了陛下最信任的臣子。” 望着他的神情,赵暮鸢猜测,方姨的死,肯定也和平南侯脱不了干系。 萧一离自知失态,轻声道:“抱歉。” “最后一个,便是镇西将军,王湛。” “他是姜胤除秦老将军外,威望最高的将领。” “皇后娘娘失踪后,他的女儿便入了宫。” “而且,我们查到,刺杀之事发生时,他偷偷回了王都。” 第75章 我又有妹妹了 听完他的分析,赵谦望向赵暮鸢,“关于刺杀之事,他们七人,都有很大嫌疑。” “不知雪音和暝王,有何想法?” 赵暮鸢见南暝央没有反应,直言道:“两国有人勾结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 “现在有两个问题,杨千山和太子拿那二十万两黄金做了什么?” “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还有就是,姜胤皇帝的目的是什么?” “他娶了秦家女儿,获得了秦家军的支持。然后又杀了她,让秦家军不听号令。” “这前后矛盾,不符合常理。” 她的话,令在场人都陷入了深思。 确实,这些都还是不解之谜。 赵谦问道:“不知雪音有何计划?” 赵暮鸢扫视了一圈,发现他们都在等着自己的答案。 缓缓说道:“南睿这边,我会尽快灭掉杨千山,以他为突破口,探查更多线索。” “至于南景厉,陛下寿宴前,他都会陪同姜胤使团,还请太子殿下多加留意。” 听到她说,要灭掉自己的父亲,想起阿离调查的情况,赵谦有些心疼。 “雪音,你确定要这么做吗?他毕竟是你的父亲。” 赵暮鸢知道,他们都调查过自己,想必也清楚尚书府的情况。 她寒声道:“父不是父,子为何要是子?” “我替杨雨菲嫁入暝王府,替他们解了抗旨危机,已经全了父女之情。” “余生,我,只是我!” 她的回答,令赵谦和萧一离面色一僵。 心想,同样的情况,将来自己会如何抉择? 这世间,已经再也没有亲人了。 赵谦眼底浮上一层哀伤,他直视着赵暮鸢。 试探道:“雪音,孤在蹴鞠大会上说认你做义妹,并非一时兴起。” “孤不知道此生还能不能找到鸢儿,所以,请你再考虑一下。” “不是做姜胤太子的妹妹,而是我赵谦的妹妹。” “不是替身,而是另一个雪音妹妹。” 赵暮鸢望着他眼中的哀色,想到他应该与下毒之事无关。 嘴角微扬,朗声道:“好啊,兄长。” 兄长!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两个字,赵谦有一瞬间的愣神。 他嗖的一下站起身来,颤声确认,“你,刚才……叫我什么?” 他滑稽的样子,逗笑了赵暮鸢,小时候也没见过他这副表情。 她又提高了声音,重复了一遍,“好啊,兄长——” 清脆悦耳的声音,瞬间传遍了木鸢楼。 赵谦半天才反应过来,得意地笑道:“阿离,西然,我又有妹妹了。” 然而,两人没有搭理他,他们都将期待的目光投向赵暮鸢。 秦西然率先开口,“暝王妃,我家就我一个孩子,父亲一直想要一个女儿。不知,能否高攀暝王妃一回?” 萧一离也紧随其后,“暝王妃,我也没有妹妹,你看我怎么样?” “……”赵暮鸢无奈扶额,这叫什么事? 她向赵谦投去求救的目光,而他只是温柔地朝她笑着,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无可奈何之下,她又扯了扯南暝央的衣袖,朝他使了个眼色。 要是旁人,她肯定一巴掌拍飞了。 偏偏是这两人,打不得,骂不得。 南暝央还是第一次见她这副样子。 他瞥了萧一离和秦西然一眼,发现他们正满怀期待,等着她的答复。 心知,两人是真心实意地想认她这个义妹。 勾唇道:“本王莫名其妙地多了三个兄长,本王也很为难。” 赵暮鸢惊讶地望向他,这人今天怎么回事? 一点默契都没有。 而这话落在萧一离和秦西然耳中,他们暗中鄙夷道,这是要好处啊。 萧一离无奈地拿出一块令牌递到南暝央面前,“这是天涯阁的木鸢令,从今以后,王爷封地的天涯阁,便归王爷所有。” 赵暮鸢望着那金灿灿的令牌,能拿出来“贿赂”南暝央的东西,肯定价值不菲。 秦西然摸了摸身上,发现拿不出像样的东西。 急忙道:“秦家军独有的外伤缝合术,我回去之后,便送一名医师到王爷军中传授此法。” 他给出的这个条件,让赵暮鸢一愣。 将自家独有的医术,传给他国军队。 这……外公和舅舅们知道了,不会打死他吗? 南暝央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面前的令牌,思索着秦西然的话。 他望向赵暮鸢,发现她的眼里除了好奇,没有一丝不悦。 扬声道:“多谢两位兄长。” 什么? 赵暮鸢满眼震惊地望向他,这是替她决定好了? 二人闻言,欣喜地齐声道:“不用谢,不用谢……” 赵暮鸢无奈地垂下头,闷声道:“多谢两位兄长。” 此时的她,心里有些郁闷,便偷偷踹了南暝央一脚。 南暝央仿佛没有感受到一般,扯了扯唇角,“托音儿的福,本王觉得自己捡了便宜。” 赵谦见赵暮鸢垂着脑袋,嘴角微微上扬,鸢儿也会这样。 纠结的时候,就喜欢垂着头,不说话。 他温声道:“既然阿离和西然都有礼物给暝王,孤也不能落下。” “暝王封地毗邻姜胤的几个州,孤会下令,军队不可袭扰任何南睿子民。” “并解除封禁,互通有无。” “不知暝王意下如何?” 南暝央审视着眼前这个一国太子。 解除封禁,互通有无均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但是这样,他会遭到朝内主战派的联手打压。 他还没有登上皇位,要如何应对那些未知的黑手? 赵暮鸢直接说道:“兄长,此举恐有不妥,姜胤朝内,不会轻易妥协的。” 赵谦给了她一记安心的眼神,“雪音,孤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束手无策的孩童了。” 第76章 我,不会手软! “孤有能力,保护自己认为重要的东西。” “虽不知道母后和鸢儿在哪里,但是,孤想,只要百姓过得好,她们也一定会过得好。” 赵暮鸢沉声问道:“兄长,你殚精竭虑地周旋于朝堂,只是因为这样吗?” 赵谦毫不犹豫地回答,声音坚定而有力,“对,只是因为这样。” “天下安宁,她们才能岁岁无忧。” 他话音落下,在座的几人均沉默了下来。 萧一离和秦西然为姜胤有这样的太子,而感到欣慰。 赵暮鸢则神色复杂地望着他。 原来,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生死不明的母后和自己,有一个安宁的生存之所。 南暝央对他则多了一丝欣赏。 他淡笑道:“多谢兄长。” 这个称谓是发自内心的,虽然他和王妃只是互相利用的盟友。 但赵谦的“贿赂”,能令两国百姓免受战乱之苦。 他对这个姜胤未来之主。 深感敬佩。 赵谦故作深沉地警告,“前提是,你待我们雪音好。要是有一天你欺负她,孤不介意。” “毁诺!” 秦西然也立即补充,“我秦家军也不介意再到南睿边境转转。” 看到越来越离谱的谈话,赵暮鸢立即制止,“两位兄长,我会一些功夫,并非弱女子,你们放心吧。” 南暝央附和道:“两位怕是多心了,真有那么一天,音儿会自己动手,本王毫无还手之力。” 赵谦和秦西然却是不信,他们在赵暮鸢身上感受不到一丝武功。 他们的警告,让赵暮鸢心中一暖。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也换了一个身份。 现在,仅仅凭着一张酷似母后的脸,都能令他们真心爱护。 她浅浅一笑,“有机会,我露一手,让三位兄长安安心。” 赵谦注视着她,语重心长道:“雪音,夫妻之间,不是强大,就不会被辜负的。” “那还有什么?我强,看他不顺眼,就揍他。”赵暮鸢有些不解。 南暝央望着她疑惑的神情,勾了勾唇角。 这些话,平时她可绝对不会说。 她似乎在对这三人,毫无戒心。 “音儿说得对。” 赵谦见状,无奈地摇摇头,心道,还是个单纯的女孩子。 无妨,以后有他们照拂。 她也不必操心这些。 赵暮鸢突然想到秦西然刚才的提议,朝他问道:“秦小将军,送自家医师到别国军中,秦老将军知道了,不会打断你的腿吗?” 秦西然撇了撇嘴,“叫谁秦小将军呢?” 赵暮鸢无奈地叹了口气,“三位兄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们?” 赵谦插话道:“我们三兄弟,孤最大,阿离次之,西然最小。” 赵暮鸢扫视了他们一眼,福了福身,“知道了,大哥,二哥,三哥。” 三人满脸喜色,宠溺地望着她。 赵暮鸢轻笑出声,“好了,好了。” “说正事,三哥,军医之事,秦老将军不会惩罚你吗?” 秦西然拍了拍胸脯,自信道:“肯定不会的,爷爷最疼我。” “再说了,他老人家说过,不管是哪国士兵,都是人命。” “虽然他征战沙场多年,却从不主动侵略他国。” “除了……与南睿那一战。” 赵暮鸢知道,她的外公确实是这样的人,这也是秦家军的行事作风。 哪怕战力再强,都不会主动挑事,欺凌弱小。 以至于姜胤朝堂,不少人都暗地里骂秦家军是软骨头。 赵暮鸢赞叹道:“秦老将军大义。” “但是这样的将军,在姜胤朝堂,怕是少不了闲言碎语。” 赵谦沉声道:“只要有孤在,他们也只敢在背后,碎碎嘴。” 话音刚落下,赵暮鸢便打量起他来。 不禁好奇,母后死后,他是怎么坐上太子之位的。 没有母族的支持,没有父皇的疼爱。 她直接问道:“大哥,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当上太子的?” 她说这话时,面色严肃,这让赵谦微微一怔。 妹妹这是在关心他? 他心情一下好了不少,微笑道:“父皇承诺永不立后,姜胤便不会再有嫡子。” “那孤这个长子,便顺理成章成为了太子。” 赵暮鸢却是不信,以柳贵妃对他的厌恶,她绝对不会甘心。 “我听闻柳贵妃生有皇子成年,她岂会眼睁睁看着大哥成为太子?” 提到那个女人,赵谦脸上的笑容瞬间散去,寒声道:“她杀孤一次,孤便还她那好儿子一次。” “久而久之,她就收敛了。” “而且,外公和舅舅们,始终站在孤的身边。” 是啊,外公也早就把他当成了母后的儿子,他的外孙。 哪怕母后不在了,也会对他尽心照拂。 深夜,笙箫院。 从天涯阁回来后,赵暮鸢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根据萧一离给的线索,她重新翻看关于南睿皇室的情报。 南暝央一进门便发现她在埋头苦思,他将书卷移开了,问道:“王妃这么晚,怎么还没睡?” 赵暮鸢直视着他,“蔡昆与王爷是何关系?” 她的话,令南暝央手上的动作略微一顿。 他叹息道:“本王最近总是在庆幸,不是王妃的敌人。” “王爷,你该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别转移话题。”赵暮鸢正色道。 南暝央沉思片刻,“蔡昆,是现如今的皇家暗卫首领,也是本王外公的徒弟。” 外公?冷梧传来的关于暝王的情报,似乎没有提到此人。 赵暮鸢叹了口气,“关于王爷的信息,我查到的都是些众所周知的。” 南暝央转动着手上的扳指,悠悠道:“本王的外公,是前皇家暗卫首领,牧临。” “当年,他为了救中毒的陛下,耗尽全身功力而亡。” “临死前,他将自己年幼的女儿,也就是本王的母妃,托付给了当时还是皇子的陛下。” “母妃死后,本王便被扔到了冷宫,由一个老嬷嬷照看。” “五岁那年,那个老嬷嬷也病死了。”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本王都是靠蔡统领偷偷送来的吃食,才活了下来。” 南暝央说起过往旧事时,面色如常。 但手中那枚快被压碎的扳指,却出卖了他。 赵暮鸢不难想象,一个被冠上妖怪之名的孩子。 如果没有蔡昆的恻隐之心,他怕是早就成为了一堆枯骨。 虽然同情他的遭遇,也理解他的感恩。 但是,赵暮鸢一想到母后之死,冷声道:“王爷,如果当年之事与他有关。我,不会手软!” 南暝央注视着她那双冰冷的眸子。 想到她一个女子,甘愿舍弃情爱,舍弃声誉,入府为妃。 这样的决心,怕是任何人难以动摇。 他沉声道:“真到了那一天,本王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第77章 杨雨菲的坦白 五日后。 自那夜因蔡昆之事争执后,南暝央便一直没有出现。 赵暮鸢也没有过问,他去了哪里。 心道,虽说是盟友,但是,如果他要阻止自己查清当年刺杀之事。 那么这盟约,便提前作废。 想到今日是杨雨菲的出嫁之日,赵暮鸢带着花落回了尚书府。 有些事,她必须去做个了结。 望着盛装打扮的杨雨菲,不得不说,这南承羽对她是上了心的。 杨雨菲见到她来了,立即遣退了下人,新房内只剩她们二人。 她微笑道:“二姐姐,没想到你会来送我出嫁。” 赵暮鸢望着她的笑容,觉得有些刺眼。 雪音姐姐死了,她凭什么可以幸福地嫁给心仪之人? 她直视着杨雨菲,讥讽道:“三妹妹,别装了。马上就是瑞王妃了,还那么辛苦地伪装作甚?” 杨雨菲满眼疑惑地问:“二姐姐,这是何意?妹妹听不懂。” 她困惑而无辜的神情,落在赵暮鸢眼里。 只觉得真是个演技甚佳的女子。 赵暮鸢悠悠道:“终于坐上了瑞王妃之位。” “多年筹谋,一朝如意,心里不乐一下吗?” “不想找个人炫耀一下吗?” 她说完,杨雨菲没有反驳,而是垂着头。 许久之后,她嘴角微微上挑,露出一个端庄得体的笑容。 “二姐姐,你知道吗?你是这个府里,我最最喜欢的人。” “真实,肆意,狂妄,善良……” “所有我梦寐以求的东西,你都得到了。” 赵暮鸢望着她越来越狠戾的神情,浅笑道:“是吗?我一点都没有发现。” 杨雨菲摇摇头,“二姐姐,惯会诓我。” “怎么?二哥为我做的那些事,你不知道吗?” “他和母亲怎么死的,你也不知道吗?” “还有,你为何会成为暝王妃,你不清楚吗?” “二姐姐聪慧无双,怕是早已看得明明白白。” 赵暮鸢没想到,她会一一认下,不解道:“我知道,但是想不通你这么做的原因。” “毕竟,你是备受宠爱的嫡女。” 备受宠爱? 杨雨菲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嘴角勾起一抹嘲笑。 “二姐姐,你知道,每天除了睡觉吃饭,就是琴棋书画的日子吗?” “你不知道!” “从我记事起,得到的所有关爱,都是我用才艺换来的。” “琴弹得好,祖母会夸赞、奖赏。舞跳得不好,她便会辱骂、甚至不给饭吃。” “母亲逢人就夸我才艺无双,所以,哪怕我病着,都要为了她的面子,在众人面前献艺,像个歌舞妓一般。” “从小,父亲便命我,去接近王公贵族家的公子,与他们攀关系。” “还有二哥,你们都觉得他对我特别好。” “但是,如果不是我不断供给他们迷药,我便是那些被他们残害的女子之一。” 她说完,眼中已布满恨意,赵暮鸢觉得似曾相识。 似乎,杨千山给自己下毒时,自己也是这般神情。 她没想到,这尚书府,不仅对雪音姐姐狠,对杨雨菲也从未宽容。 她问道:“所以,你才放下尊严,与瑞王婚前苟且,还珠胎暗结吗?” 杨雨菲嫣然一笑,“我努力了这么多年,怎么能功亏一篑?” “瑞王是我长这么大,唯一真心待我的人。” “所以,我愿意赌一把。” 她眼中的恋慕,让赵暮鸢心头一怔。 瑞王或许就是,茫茫大海中她唯一能抱着的浮木。 她问道:“你有想过,尚书府的人,或许对你也有一丝真心呢?” 她话音刚落,杨雨菲狂笑出声。 “哈哈……真心?” “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一枚棋子,你也是。” “所以,我捧杀杨继年,让他的罪行越来越大,就等着尚书府兜不住的那天。” “至于母亲,那日在狱中,她收到父亲舍弃她的消息,呆若木鸡。” “我一边哭诉着没法参加梅妃的宴会,一边给她撒了致幻的药,她经受不住打击,便自尽了。” “她割腕的时候,我根本就没睡着。都能听到,簪子划破肌肤的声音。” 赵暮鸢望着面前疯癫的人,一身红衣,妆容精致,配上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宛如一朵在滴血的红牡丹。 许久之后,她冷声道:“那我与你何仇何怨?你要派人毒杀我?” 闻言,杨雨菲止住了笑声,疑惑道:“毒杀?二姐姐何意?” 赵暮鸢一直打量着她的神色,“在父亲派去接我的人,到达老宅的前一晚。” “老宅的人都被毒杀了,只剩我和青弦,难道不是三妹妹的手笔吗?” 杨雨菲立即否认,“不是我,我还指望你替我嫁去暝王府,怎么会选那个时候去杀你?” “那你毒杀杨继年的毒药哪里来的?”赵暮鸢问道。 杨雨菲不解地望着她,急忙解释,“二哥不是祖母和父亲派人下的毒吗?他已是必死之人,我为何还要冒险动手?” 不是她吗? 赵暮鸢追问道:“那你事后,为何要去警告蓝儿和千喜?” 杨雨菲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个,二姐姐才怀疑她。 她解释道:“因为,我怕她们发现瓶子上的毒,不是母亲下的,然后将这件事抖露出去。” 赵暮鸢回想起蓝儿当时的话,杨雨菲确实只是让她们闭嘴。 或许是蓝儿会错了意。 大婚之前,杨雨菲确实需要雪音姐姐替嫁,她没有杀人动机。 她直视着杨雨菲,问道:“你给杨继年的药,还有致幻药,哪里来的?” 杨雨菲如实相告,“睿京城北,有一个西荣商队,专门卖各种迷幻类的药物,我便是找他们买的。” “不信的话,二姐姐尽可去查。” 赵暮鸢没有再问她,而是转身开门离去。 她不全然信任杨雨菲,但她不想滥杀无辜。 杨雨菲见她越走越远,大声唤道:“二姐姐等等。” 第78章 南暝央重伤 “还有何事?”赵暮鸢冷声道。 杨雨菲小心翼翼地说:“二姐姐,妹妹想问你要一件添妆,可以吗?” “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赵暮鸢对她的这个说法,不是很认同,反驳道:“你还有大哥,他应该未曾害你。” 杨雨菲嗤笑一声,“父亲安排我接触那些人,有一半的原因,都是为了大哥的前程。” “这个家里,只有你,不曾利用我。” “也只有你,表里如一地厌恶我。” 赵暮鸢被她的话惊了一下,什么叫表里如一的厌恶? 不过,确实如她所说,自己对她无所求。 赵暮鸢从袖中掏出一瓶药递给了她,“这是养气血的,你怀有身孕,一日一粒,将来月份大了,会好受些。” “如果你敢吃的话。”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杨雨菲的院子。 杨雨菲望着她的背影,紧紧捏着手里的瓶子。 眼底弥漫上一层雾气。 回到王府后,赵暮鸢便一头扎进了药房。 她必须再从毒药上查起。 花落见状,连忙问道:“姑娘,你相信杨雨菲说的吗?” 赵暮鸢捣鼓着手中的草药,平静道:“不全信,她已经疯了。” “一个疯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你去查下她说的那个商队,看下他们有没有卖过毒药。” “还有,传令回天陨山,让掌门派两个武艺最强的弟子过来。” 花落问道:“姑娘,召武艺最强的弟子来,是有什么任务吗?” 赵暮鸢冷声道:“原本以为毒害雪音姐姐的人是杨雨菲,我们只要等待时机,灭了尚书府即可。” “但现在出现了变故,打乱了我的计划。” “我需要两个武艺高强的弟子,去监视皇家暗卫首领,蔡昆。” “是,姑娘。” 就在这时,药房外响起了陈管家焦急的声音,“王妃,王妃,出事了。” 陈管家平时稳重,很少这般。 赵暮鸢立即开门询问,“陈管家,怎么了?” “王妃,王爷受了重伤,您快去看看吧。”陈管家带着哭腔说道。 赵暮鸢顿时心中大骇,南暝央武功不弱,而且身边随时都有一群暗卫。 怎么还会受重伤? 她快步往主屋走去,仍不忘朝陈管家吩咐道:“别让琦儿知道。” “老奴晓得。” 赵暮鸢一跨进主屋的房门,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冥一等十几个暗卫齐刷刷看向她。 眼中尽是期盼。 南暝央静静地躺在床上,已陷入昏迷,面色苍白,衣领处被鲜血染红。 赵暮鸢急忙替他号脉,脉象微弱,失血过多,还中毒了。 她将一粒药丸,塞到南暝央的口中,寒声道:“王爷的毒,很棘手。” “王爷失血过多,必须尽快止血。我不擅长外伤,去找个大夫来。” 她话音刚落,冥五便拎着一个老人出现在了床前。 他焦急道:“夏老,您快给王爷看看。” 赵暮鸢见老人穿着军服,想必是南暝央手下的军医。 她交代道:“夏老,我已经给王爷服下了护住心脉的药,您尽快医治外伤。” “他身上的毒,等止血后,我再想办法。” 夏老闻言,来不及行礼,立即开始治疗。 一刻钟后,南暝央伤口的血终于止住了。 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赵暮鸢望着昏迷的南暝央,他的脸色比刚才好了一些,脉象也稳定了不少。 她冷声道:“冥一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众人没有动。 有的想等南暝央的情况稳定。 有的则是不放心她这个暝王妃。 赵暮鸢斜睨着众人,声音冷如寒霜,“怎么?本王妃的话不管用?” “属下不敢。”冥三率先跪了下来。 其他人被她的气势震住,也纷纷跪了下来,“属下不敢。” 赵暮鸢继续道:“本王妃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王爷性命已无大碍。” “再有就是,本王妃要想害他,你们谁也拦不住。” “出去!” 众人偷瞄着冥一,见他脸色如常,便陆续退了出去。 待其他人都离开后,赵暮鸢问道:“冥一,王爷为何会伤得如此重?” 冥一自责地低下头,“几日前,金公子传来消息,唐州又要送一批铁矿到京郊的造器大营。” “王爷便带领我们,去太子可能设伏劫掠的地点埋伏。” “不出所料,太子的人确实下手了。缠斗中我们发现,他的队伍中有一批武艺高强的人。” “那些人像是专门奔着王爷而来的,招招致命。” “属下等无能,未能保护好王爷。” 冲着南暝央而来,难道和宣王提到了阴谋有关? 她来不及细想,因为南暝央的毒,拖不得了。 她紧盯着冥一,肃声道:“冥一,稳住王爷的身体,别让他动。” “接下来不管你看到什么,不许放手,不许多言。” 冥一见她神情凝重,恭敬道:“属下遵命,有劳王妃。” 随后,赵暮鸢在南暝央的两只手腕处,各划开了一道口子。 不停地朝他的身体输入内力,手腕处渐渐流出了黑血。 冥一震惊地望着她的举动,以一己之力,掌控另一人体内的真气流向。 这得需要多么深厚的功力。 半个时辰后,南暝央手腕处流出的血渐渐变红。 赵暮鸢收了功力,然后划开自己的手,将血滴入南暝央的口中。 冥一望着她已经苍白的面色,提醒道:“王妃,请多保重身体。” 赵暮鸢无力地收回手,随意包扎了一下,弱声道:“无事,我休息两日便会恢复。” “王爷的毒已经解了,后面只要慢慢休养便可痊愈。” “接下来几日,我会陷入沉睡。” “王爷醒来后,告诉他,千万不可以动用内力。” 赵暮鸢交代完,便晕了过去。 这可把冥一吓得不轻,他立即唤来花落。 花落望着昏迷的赵暮鸢,心中一痛,眼泪簌簌而落。 听到暝王重伤时,她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姑娘永远都学不会爱惜自己。 她将赵暮鸢抱起,轻轻放到了之前南暝央就寝的软榻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青弦,余姑姑,小安,小乐,念心,絮娘都陆续来探望过赵暮鸢。 她们想劝花落休息一下,她置若罔闻。 第三日,南暝央悠悠转醒。 当他听闻赵暮鸢陷入昏迷时,拖着虚弱的身体,来到了软榻前。 花落如临大敌,抽出腰间的刀指着他,大声怒吼道:“滚开,离我家姑娘远点。” 她的举动令南暝央面色一沉。 冥一急忙抽剑挡住了她的刀,“花落,不可对王爷无礼。” 花落反手抽出另一把刀挥舞着,“滚开,滚开……你会害死她的。” 第79章 王爷,你拦不住我 她的反应似乎有些不正常,南暝央和冥一对视一眼。 冥一放下了手中的剑,趁花落不注意,一掌打晕了她。 然后将她交给了冥三,“你带花落姑娘下去医治。” 冥三见平时凶巴巴的女子,此刻变得异常安静。 他不敢耽误,立即将人抱了下去。 南暝央的视线一直落在沉睡的赵暮鸢脸上。 此时的她,双眸紧闭,脸色惨白,呼吸微不可闻。 南暝央轻轻搭上她的脉,微动的脉搏,令他的心平静了下来。 他眼神复杂地紧盯着她。 你为何要舍命相救? 许久之后,南暝央撤回了手。 他无意中瞥见,赵暮鸢的手掌处缠着白布,隐隐还有血迹。 他轻轻拆下缠绕的白布后,她的掌心处出现一道狰狞的伤口。 他记得,杨卿卿自尽那天,她便是划开手掌,给她喂血的。 难道? 她也是这样救自己的? 南暝央冷声唤道:“冥一,王妃是如何救本王的?” 冥一想到赵暮鸢的方法,谨慎道:“王爷,王妃应该是强行用内力,灌注您的全身,一点点将毒逼至手腕处。” “整个过程大约花了半个时辰。” “后来,她划开了自己的手掌,将血滴入您的口中。” “之后便晕了过去。” “王妃昏迷之前交代,王爷您醒后,不可动用内力。” 南暝央静静地听冥一说完,眸中闪过诧色。 强行灌注内力,风险极大。轻则重创已身,重则暴毙而亡。 她为何如此? 或许是太多的疑惑盘桓在脑中,令南暝央无法平静地起身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 赵暮鸢的睫毛微微颤动,感觉有一道视线一直盯着自己。 她轻轻睁开眼睛,发现南暝央正注视着她。 她声音嘶哑,“王爷。” 南暝央怀疑地揉了揉眼睛,确定她是真的醒了后,微笑道:“你醒了。” 赵暮鸢很少在他脸上见到这种,不掺杂任何心思的纯粹笑容。 她轻轻嗯了一声。 南暝央立即唤了小安小乐进来,伺候赵暮鸢用膳。 众人听闻赵暮鸢醒了,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之前害怕她对南暝央下手的那些暗卫,也探着脑袋,想看看她是否安好。 望着满满一桌的吃食,赵暮鸢问道:“王爷,为何有这么多?” 小安解释道:“禀王妃,府里的人,为了感谢您救了王爷,都自发地准备了礼物,来献给王妃。” 赵暮鸢微微探了一下,今日的笙箫院,真是格外热闹。 这院外,得藏着几十人吧。 她浅浅一笑,“他们的好意,本王妃心领了。” “你去找青弦领些银子,一人赏五十两。” 她刚说完,小安小乐不可置信地对视了一眼。 五十两,都快赶上他们两年的例银了。 小乐试探道:“王妃,这桌上的只是一小部分,剩下的在厨房,院子里还有一些刚采来的药材。” “嗯?”赵暮鸢沉思片刻,“那就每人赏一百两吧。” “……”小安小乐发现,王妃完全不理解她们的言外之意。 小安解释道:“王妃,小乐的意思是,府里大概有一百来人,都送来了礼物。” “虽不贵重,却是精心挑选的。” 赵暮鸢的眼中逐渐浮上一层迷茫。 一直注视着她的南暝央扯了扯唇角,她这王妃,某些方面,真是无人能及。 比如,赏赐下人。 他戏谑道:“王妃,一百来人,一人一百两的话,需要一万多两。” “你出手如此阔绰,令本王汗颜啊。” 赵暮鸢这才反应过来,这可能不利于南暝央管理手下。 改口道:“小安小乐,你们就说,是王爷赏的。” “……”小安小乐无奈地望向南暝央,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南暝央叹息了一声,“你们去找陈管家领银子吧,本王和王妃,各赏他们一百两。” 二人震惊地对视了一眼,想确定自己没听错。 一下子赏赐二百两! 赵暮鸢虽然不解南暝央的行为,但也不好插嘴,朝小安小乐吩咐道:“你们下去办吧。” “多谢王爷,多谢王妃。”二人恭敬地行礼。 南暝央夹了一块杏仁糕放到了赵暮鸢的碗里,“这个应该是王妃爱吃的。” 赵暮鸢看到碗里的杏仁糕,立即想到了杨雪音,哀声道:“多谢王爷。” 她突如其来的哀色,没有逃过南暝央的眼睛,“王妃,杏仁糕有何不妥吗?” 赵暮鸢摇摇头,“无事,只是想到了一些老宅里的事。” “是关于你那心上人?”南暝央问道。 赵暮鸢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便嗯了一声。 南暝央放下手中的筷子,认真道:“此次多谢王妃搭救,不知王妃想要什么谢礼?” 谢礼? 赵暮鸢心叹,南暝央就是这样一个人,简单直接,从不来虚的。 她思索了起来,正色道:“我会派人去监视蔡昆,希望王爷不要阻拦。” 南暝央面色一沉,“王妃可知,蔡昆的武功,这天下没有几个人能监视他。” 赵暮鸢平静道:“这个我自有办法,王爷不要横加阻拦即可。” “我们是盟友,我不想闹得太难看。” “当然,我不会冤枉他。” 南暝央心知,她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 这或许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 他缓缓道:“好,就依你,监视的事,本王不会插手。” “但是——” 赵暮鸢截住他的话,“王爷,你拦不住我。” “没有拦过,怎知拦不住?”南暝央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第80章 神明庇佑 赵暮鸢知道再争论下去也无意义,话锋一转,“王爷,你重伤未愈,还是少喝些。” “还有,最近一个月,千万不能再用内力。” “你中的毒,来自西荣国,传闻中世间无解的毒药。” “所以,无论是为了自个儿的身体,还是麻痹对手,都不能动武。” 世间无解? 南暝央疑惑道:“王妃如何能解?” 赵暮鸢摊开手,“因为我有笨办法。” “内力灌体吗?”南暝央想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赵暮鸢知道冥一会将解毒细节告知他,玩笑道:“神明庇佑。” 南暝央明白,她这是不想说。 正色道:“无论你用了什么办法,本王始终欠你一命。” 闻言,赵暮鸢连连摆手,“王爷,大可不必。我不喜欢欠别人,心里会不舒服。” “更不喜欢别人欠我,不想费脑子去记。” “既然王爷已经答应不插手监视蔡昆之事,我们便两清了。” 她的想法,一直都异于常人。 南暝央已经习以为常,便不再多言。 花落醒来后,听闻赵暮鸢也醒了,立即跑到了主屋。 虽然南暝央也在,但她还是抱怨起来,“姑娘,以后不可胡来,您吓死我了。” 赵暮鸢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一下子消耗大量内力,对身体有所损伤。 她安慰道:“花落,好啦,我知道错了,下次一定保重身体。” “您还想有下次?”花落撇了撇嘴。 赵暮鸢连忙纠正,“没有了,不会有下次了。” 花落将目光扫向南暝央,直言道:“姑娘,您为何要花这么大代价救他?” 这个问题,赵暮鸢还没想过。 她沉思片刻,淡笑道:“我的琦儿,不能没有父王啊。” 闻言,南暝央一愣,只是因为琦儿吗? 花落知道南元琦在她心中的地位,便噤了声。 朝南暝央抱拳道:“之前冒犯王爷,还请王爷见谅。” 赵暮鸢疑惑道:“我昏迷的时候,你们发生了什么?” “无事。”南暝央知道她是护主心切。 可是他想不通,花落说的会害死王妃是什么意思? 他这个名义的王妃,身上秘密甚多。 七日后,南修生辰当天。 午时,日头正盛。 赵暮鸢早上才收到消息,南修将寿宴地点定在了皇宫的英杰台。 此时,她和南暝央正乘坐同一辆马车,前往英杰台。 南元琦则被安排到了另一辆马车。 赵暮鸢问道:“王爷,英杰台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我之前听杨雨菲说,原本的蹴鞠大会是定在那里举办。” 南暝央淡淡道:“它是特意为武殿试建的,一个小型演武场。” “中间有一个比武台,四周高台上是观看席。” 比武的地方? 赵暮鸢更加疑惑了,“陛下的寿宴,为何会定在这种地方?” 闻言,南暝央面色微冷,“是西荣国提出来,这次领头的是宣王。” “说是友好切磋,比武助兴。” “他们拿出了西荣国宝白玉雪莲作为奖励。” 如此下血本,仅仅只是来切磋一番? 赵暮鸢完全不信。 她正色道:“王爷,宣王有可能是冲你来的。” “你中的毒,是不能动用内力的。偏偏这个时候,西荣国提出比武。” 南暝央也想到了其中的关系,冷声道:“本王知道。” “王妃可有什么药物,可以暂时恢复武功?” “今日比武,本王决不能退怯。那会让西荣的狼子野心,死灰复燃。” 暂时恢复武功的药物,赵暮鸢有。 但是对身体损伤极大,他还这么年轻,不可轻用。 她如实道:“有,但是对身体损伤极大,王爷需三思。” 南暝央不以为意,从容道:“有王妃这句话,本王就放心了。” 忽地,赵暮鸢想到,既然是比武,那姜胤国是不是也会参与? 赵谦此次是来参加蹴鞠大会的,未必带了武功高强之人。 问道:“大哥那边可有人选?” 南暝央给了她一记安心的眼神,“放心吧,此次比武,二十五岁以下的人才可以参加。” “姜胤太子那边有萧阁主和秦小将军。” “他们都是年轻一代的翘楚,不会有事的。” 听他这么说,赵暮鸢安心了不少。 确实,萧一离得到他舅舅的真传,表哥秦西然则是外公手把手教的。 定不会差。 半个时辰后,皇宫英杰台。 赵暮鸢和南暝央抵达时,高台上已坐满了人。 两国使臣,皇室宗亲,众多大臣及其家眷均已落座。 看来这场比武,会异常激烈。 结果也会在天下间广为流传。 现如今,边境安宁。 三国会武,是另一种展示国力的机会。 “陛下驾到——” 南修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走上了看台最高的位置上。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万岁的声音响彻整个演武场。 南修扫视了一圈,声音威严而洪亮,“平身。” “谢陛下……” 南修将目光落向西荣使团方向,说道:“今日是朕的生辰。” “西荣国宣王殿下提议,趁姜胤太子也在,举办一场三国青年才俊之间的比武。” “朕觉得,年轻人才是国之未来,此想法甚妙。” “故将寿宴地点定在了这英杰台上,望参加比武的诸位,都能一展英姿。” “我南睿国将拿出国宝血色珊瑚,作为奖励。” 赵谦起身,抱拳道:“陛下,我姜胤国愿拿出削铁如泥的国宝赤玄匕首,凑凑热闹。” 宣王百里献也高声道:“我西荣国的奖励是国宝白玉雪莲,可治世间一切伤病。” 闻言,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三件,样样都是稀世珍宝。 南修抚掌大笑,“好,好,好,张德义,宣读规则吧。” 第81章 三国比武 “老奴遵旨。” 随后,张德义上前几步,朗声道:“今日比武规则如下,三国各出十名武者参加,年龄必须在二十五岁以下。” “比武以抽签方式决定对战双方,各国可自行选择应战之人。” “一方认输或者倒地不起判为负。” “最终站在台上的人,便可获得另外两国的稀世珍宝。” “应西荣国使臣要求,今日比斗,若参赛双方同意,可为生死战。” 张德义的声音刚落下,众人神色各异。 赵谦眉头紧皱,“陛下,生死战这一条,孤为何之前不知晓?” 南修还未出声,宣王急忙讥笑道:“怎么?姜胤太子是对自己的人没信心吗?” “宣王说笑了,孤只是觉得,陛下生辰大喜之日,不宜见血。” 赵谦面上镇定,心里却担忧南暝央,他前几日想去暝王府拜访,才得知他身受重伤。 西荣提出这样一条规定,摆明了是冲他去的。 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雪音妹妹怎么办? 南修不知道南暝央受伤之事,他还是把希望放在这个战无不胜,所向披靡的儿子身上。 他高声道:“无妨,朕早年也是征战沙场之人。” 赵谦不好再说什么。 随后,三国派出的武者便进行了抽签。 张德义朗声道:“第一局,姜胤国对战西荣国。” 赵暮鸢抬眸望去,姜胤第一局,便派出了秦西然。 而西荣国,派出了一个健硕的男子。 不出意外,秦西然赢了。 并且在接下的抽签中,秦西然连败南睿和西荣数人。 这不禁让人对这个,秦家军未来主帅的实力侧目。 半个时辰后,秦西然的脸色渐渐苍白,体力有些不支。 而此时,西荣国只剩两人,南睿国三人,姜胤国十人。 巨大的人数差异,令南修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新一轮抽签,西荣国对战姜胤国。 赵谦见秦西然面色不佳,想着西荣国放在最后的人定不会是凡夫俗子。 高声道:“西然,下来吧。” 秦西然不甘心地退了下去,姜胤国此局败。 赵暮鸢打量着西荣国台上的那人,压低了嗓音,“王爷,他身上戾气很重,目露凶光,不是善茬。” “今日的比斗,南睿危险了。” 南暝央也察觉到了,他将视线投向南睿剩余的几人。 怕是都不是此人的对手。 果不其然,他陆续重伤了姜胤国两人,南睿国一人。 而且都只用了一招,出手狠辣,场面血腥。 南元琦被吓得捂住了眼睛,“母妃,琦儿害怕。” 他小小的身子微微颤抖,赵暮鸢搂着他,安慰道:“琦儿别怕,母妃在呢。” 见状,赵谦不得不派出萧一离迎战。 虽然不再是一招败北,但是那人出手阴毒,很快,萧一离就挂了彩。 最终,萧一离被打成了重伤,昏死过去。 至此,西荣国还剩两人,南睿国只剩一人,姜胤国剩六人。 赵暮鸢见萧一离重伤,眼底漫上一层戾色。 西荣那人轻蔑地望着南睿剩下的最后一人,朗声道:“陛下,他太弱了,臣请挑战贵国暝王殿下。” 他狂妄的话语,令在场众人瞠目结舌。 无视规则,挑战暝王? 宣王起身抱拳道:“陛下,此人名唤齐南,是我西荣第一高手,现任禁军副统领。” “他是个武痴,热衷于挑战比自己强的人。” “对贵国暝王殿下崇敬已久,还望陛下成全。” 闻言,南修将目光投向南暝央,见他毫无反应。 高声道:“年轻小辈之间的比斗,由年轻人自行决定。” 齐南见南修没有决断,朝南暝央方向抱拳道:“暝王殿下,请赐教。” 姿态恭敬,语气中却尽是鄙夷。 南暝央冷漠地望着他,捏着酒杯的手,指节有些泛白。 赵暮鸢知道,这是他愤怒时才有的表现。 但是以南暝央的心性,不会因为这几句挑衅而情绪外露。 难道还有别的缘由? 见南暝央没有回应,齐南一改之前谦恭的姿态,嘲讽道:“怎么,暝王殿下离了沙场,胆子变小了?” “还是说娶了王妃,日日沉沦温柔乡,忘了自己还是一军统帅了。” “臣看您这王妃,确实美艳不可方物,难怪能魅惑住南睿凶名赫赫的杀神。” “看来手段非凡。” 他一句接一句的挑衅,令在场的人神色各异。 赵谦见他不仅重伤了萧一离,还暗讽赵暮鸢,眼中铺满怒色。 “宣王,你不管管贵国的齐副统领吗?” “如此大庭广众之下,欺负一个女子,失了男儿风度。” 南修也神色不悦道:“宣王,是当我南睿无人吗?”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太子南昭珏连忙起身,温声道:“各位息怒。” “想必齐副统领,只是痴迷武学。听闻四弟乃我南睿第一高手,起了争斗之心。” “四弟不会介意与他切磋一番吧?” 他的冒头,令南修眸色一沉,神色复杂地瞪了他一眼。 南昭珏明显感受到了他的不悦,却还硬着头皮继续道:“四弟作为我朝黑翼军统帅,镇守西境多年。” “令西荣国望而生畏,齐副统领心有不服也很正常。” “四弟不妨露一手,让他心服口服。” 赵暮鸢听完南昭珏的话,已经确定无疑了。 凤溪山谷时,宣王说的寿宴计划,便是先重伤南暝央,然后借着比武,当众挑衅。 打败他,让世人觉得,他已经没有能力统领黑翼军。 齐南接话道:“太子殿下说得对,臣是心有不服。” “若是暝王殿下瞧不上臣这低微的官职。” “臣愿豁出性命,与暝王进行生死战,虽死无憾。” “不知暝王,可敢应战?” 生死战! 听到这三个字,赵暮鸢的眸中闪过一丝怒色。 他们明知道南暝央已经功力尽失,却还提出生死战。 看来不只是想要夺兵权那么简单,更想要他死。 南修为难地望向南暝央,心知恐怕只有他,才有可能战胜齐南。 但不想让他冒险。 一时间,所有人都等着南暝央的回答。 南元琦害怕地问道:“母妃,父王会不会有事?” 赵暮鸢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如果他吃了药,能赢。 可对身体损伤极大,琦儿还这么小,怎么可以没有父王的庇佑。 正在她思索间,南暝央朝他伸出了手,眼神冷漠如霜。 赵暮鸢明白他的意思,在自身安危和边境安宁上,他选择了掐灭西荣的狼子野心。 齐南见南暝央迟迟没有说话,讥笑道:“不会吧,勇冠三军的暝王。” “难道是不敢接下臣的挑战?” “南睿陛下,贵国的统帅都是这般吗?” 第82章 天罚手 西荣国使团方向,发出隐隐的笑声。 赵谦担忧地望向南暝央方向。 南修更是面如土色,朗声道:“朕的儿子——” “我家王爷只是不屑而已。” 赵暮鸢清脆悦耳的声音,瞬间使看台上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南暝央震惊地望向她,再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眼中满是疑惑。 赵暮鸢压低了嗓音,“王爷,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那药不能吃。” 说完,她便站起身来,没有看见南暝央眼里的诧色与笑意。 她高声道:“不过是一个废物而已,也敢挑战我家王爷。” 南修轻咳一声,“暝王妃,不可无礼。” 他的话虽是在责怪赵暮鸢,但语气却透着喜意。 赵暮鸢福了福身,“臣媳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闻言,齐南怒不可遏,“暝王妃,这是看不起我西荣男儿吗?” 她将目光投向齐南,寒声道:“对。” “本王妃虽不知道别的西荣男儿是什么样子的。” “但是,你当着本王妃儿子的面,挑衅他的父王,侮辱他的母妃。” “本王妃看不起你,十分看不起。” 齐南冷声道:“暝王府的世子也如此无用吗?” 赵暮鸢不怒反笑,质问道:“宣王殿下,在贵国,这样的蠢货,都能胜任禁卫军副统领之职吗?” 宣王百里献被突然点名,微怒道:“暝王妃何意?” 赵暮鸢勾唇一笑,“本王妃只是觉得,一个废物,嚣张又愚蠢。” “让这样的人护卫西荣皇宫,贵国陛下能心安吗?” 齐南被她的话,瞬间激怒,“暝王妃,还请慎言,臣只是想挑战暝王,验证自己的武道。” 赵暮鸢轻笑出声,“你不配我家王爷亲自出手,本王妃常得王爷指导,愿意指教一二。” “当然,生死战,虽死无悔!” 嚣张的语气,狂傲的姿态。 让人觉得暝王妃是疯了。 齐南,可是西荣国第一高手。 她一个弱女子居然想指教他。 赵谦急忙说道:“暝王妃,不可意气用事。” 南修知道她会些功夫,但这是什么场合? 他出声阻止,“你凑什么热闹?” 赵暮鸢浅笑着,语气淡淡,“他吓着本王妃的乖儿子了。” 宣王想起之前南昭珏说过,这暝王妃很得暝王宠爱,那么伤了她,暝王便不得不出头。 他递给齐南一个眼神,齐南立刻会意,“虽说与女子对战,胜之不武,但臣愿意领教暝王妃高招。” 区区一个弱女子,居然出来找死。 赵暮鸢转头,温柔地朝南元琦笑道:“琦儿,乖,闭上眼睛。” 南元琦虽然不懂,但还是听话照做了。 众人都好奇,暝王妃敢口出狂言,到底有着怎样的底气? 只见赵暮鸢轻轻抬手,衣袖一挥,英杰台旁盛开的槐花便凝聚在她的脚下。 形成了一条花路,让她可以从高台上信步走向齐南。 一步,两步,三步。 漫天白色的槐花,女子一身素衣,未施粉黛,缓缓走着,如同仙女下凡。 这样的画面,令众人心中大骇。 他们瞪大了双眼,紧盯着空中的赵暮鸢,不舍得错过一丝一毫。 齐南恐惧地后退了半步,这样的轻功,他闻所未闻。 而且赵暮鸢身上散发的压迫感,让他的手不自觉地发抖。 当赵暮鸢的脚,落在比武台上时,众人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望着齐南眼中的恐惧和杀意,莞尔一笑, “你可以,去死了!” 声音不大,却传遍了安静的英杰台。 齐南还未反应过来,地上散落的槐花便穿透了他的身体。 顷刻间,他便随着槐花的坠落,尸骨无存。 看台上瞬间响起一阵震惊的声音。 大家都屏住了呼吸,难以置信地看着比武台上浅笑盈盈的女子。 红色的鲜血,洁白的槐花,衬得她诡秘而清冷。 众人的反应,便是赵暮鸢想要的结果。 她必须一举震慑宣王和南昭珏,让南暝央安全度过这一个月。 至于齐南,他既然动了害人之心,那便要做好被人杀的觉悟。 赵暮鸢将视线投向宣王,嘴角微扬,扬声道:“宣王殿下,贵国还有这样的废物吗?” “本王妃可以替你们清理了,不收银子。” 她狂妄的态度,令宣王心中充满恨意。 他望向身边一身白衣的男子,温声道:“还请蓝月公子出手教训她,替齐副统领报仇。” 赵暮鸢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心道,这便是西荣国的最后一人吗? 蓝月公子嗯了一声,然后向比武台上掠去。 赵暮鸢疑惑地望着他。 天陨步? 他怎么会天陨派的轻功? 她冷声道:“你是谁?” 宣王得意地说道:“此乃我西荣国贵客,天陨派神武殿第十代弟子,蓝月公子。” 神武殿第十代? 那就是石方长老的徒弟,姐夫的师兄弟。 他怎么会和西荣皇室搅合在一起? 难道,就是他伤了南暝央? 南暝央听到此人是天陨派第十代弟子时,暗自替赵暮鸢捏了一把汗。 要知道,第十代弟子在天陨派中,地位仅次于长老。 而且此人还是以武学见长的神武殿弟子。 武功必定不凡。 赵暮鸢重复了一次,“你是谁?” 蓝月公子疑惑地望着面前的女子,世人听说他们天陨派,都恭敬而惧怕。 她为何不一样? 他冷声道:“你不必知道。” 赵暮鸢追问道:“就是你打伤了暝王?” “是。”蓝月公子直接承认了。 他既然敢做,便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赵暮鸢直视着他,寒声道:“天陨门规有言,不涉朝堂,不入江湖,你在做什么?” 闻言,蓝月公子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会知道?你是外山弟子?” “告诉我,为何帮助西荣皇室?”赵暮鸢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发问。 蓝月公子不屑道:“凭你一个外山弟子,不配打听内山弟子的事。” 说完,他便举剑朝赵暮鸢攻了过去。 赵暮鸢丝毫未退,在蓝月公子的剑即将刺到她时,她面前立刻出现了一道槐花凝成的花墙。 随后,槐花立即变化成一只大手的形状。 将蓝月公子拍在地上,顿时口吐鲜血。 见状,看台上立刻飞下来几个人,跪倒在赵暮鸢脚下。 蓝月公子也艰难地爬起来,求饶道:“饶命。” 赵暮鸢手上的力道重了几分,压得几人都说不出话来。 他们都认出了她施展的武功,是天陨派长老级别以上才能学的天罚手。 一门用来惩罚弟子的武功,虽不致命,但是痛苦不堪。 赵暮鸢扫了一眼地上的几人。 原来搅和进西荣皇室的弟子,不止一个。 第83章 臣媳只喜欢银子 赵暮鸢见看台上的人都望向他们,用只有几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会去信给石方。” “五日内,如果你们没有回到天陨山,处罚翻十倍。” “滚。” 她刚说完,天陨山弟子便连滚带爬地往宫外飞去。 南修正欲下令阻止,赵暮鸢却开口,“宣王,贵国的白玉雪莲归本王妃了。” 宣王至今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天陨山弟子为何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 现在他已经没有了倚仗,皮笑肉不笑,“恭喜暝王妃。” 赵谦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原来是他小瞧了这个妹妹。 他温声道:“暝王妃,姜胤国认输,赤玄匕首也归你了。” 南修哈哈大笑,虽然这个儿媳手段残忍。 但是,和自己的儿子真般配。 “哈哈哈……血色珊瑚也归你了。” 赵暮鸢施了一礼,“多谢陛下,多谢姜胤太子。” 三国比武,以她的雷霆手段而结束。 她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裙摆,发现上面没沾到血,才放心地飞到南元琦的身边。 小小的人儿,还在用手捂着眼睛。 真是听话。 赵暮鸢浅笑道:“琦儿,母妃回来了,可以睁开眼睛了。” 南元琦立刻放下手,紧紧地抱着她,“母妃,你没有受伤吧?” 赵暮鸢摇摇头,“母妃没事,琦儿不必担心。” “对不起母妃,琦儿以后一定好好跟花落师父学武,不再让人欺负您和父王。”稚嫩的声音中,满是坚定。 赵暮鸢轻笑出声,“我的琦儿真是长大了。” 她的笑容,让南暝央有一瞬间的愣神,似乎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然而这个念头,只在脑中停留了一瞬。 因为他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孤寂的兮悦殿。 赵暮鸢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打岔道:“王爷,我的武功暴露了,三府怕是会怀疑上我。” “毕竟,凶残的暝王妃,完全有能力打断他们儿孙的双腿。” 南暝央正色道:“无事,他们也只敢怀疑。” 他们只敢怀疑,那杨千山呢? 赵暮鸢勾唇道:“但是,我那好父亲,现在看我的眼神,恨不得吃了我。” “王妃会怕吗?” 赵暮鸢玩笑道:“我可太怕了,怕他死得太容易。” 她望向瑞王身边的杨雨菲,“王爷,你说,瑞王现在有胆量,去查抄凤溪山谷了吗?” 赵暮鸢有些等不及了。 南暝央望向太子方向,冷声道:“本来以为还要等等,但是就刚才太子的表现。” “应该快了。” 赵暮鸢回想了一下,“王爷是说,他刚煽风点火的事?” 南暝央嗯了一声。 赵暮鸢嗤笑一声,“确实,陛下怎么会看不出,他是有意为之。” “他以为可以一招摁死王爷,所以不惜惹怒陛下,也要促成生死战。” “谁承想,王爷能安然过关。” 南暝央直视着她,认真道:“本王的人已经伺机引瑞王查到了凤溪山谷。” “今日,要多谢王妃,若是没有你,本王恐怕不能轻易脱身。” 赵暮鸢浅笑道:“谁叫你是琦儿的父王呢。” 南暝央觉得这是第二次沾南元琦的光了,心里非但没有一丝不悦,反而还多了些安心。 寿宴结束后,南暝央和赵暮鸢被叫到了勤政殿。 他们到了之后发现,南昭珏正跪在南修面前。 “见过陛下。”二人敷衍地行了一礼。 南修见两人来了,脸上立即浮现笑意,“暝王妃,你今日替我南睿保住了国宝,还挣足了脸面。” “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只要不过分,朕都满足你。” 赵暮鸢将目光望向南暝央,见他微微点头。 她认真道:“臣媳只喜欢银子。” “……”南修被她的话,惊得愣住了。 南暝央则勾了勾唇角。 “陛下,可以吗?臣媳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独独喜欢真金白银。” 南修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朕金口玉言,就赏你白银十万两。” 赵暮鸢嫣然一笑,“多谢陛下。” 南修审视着她,“暝王妃,朕很好奇,你的武功为何如此厉害?” “还有,你是如何令天陨派的弟子,仓皇离开的?” 赵暮鸢心知,她今日的表现,在场的人肯定都疑心了。 但是当时那种情况,她绝对不能让南暝央上台。 她随意道:“陛下,您也知道,我的武功承自天陨派。击败区区一个齐南,不在话下。” “至于天陨派的那几人,我只是跟他们重复了一下天陨门规。” “陛下可能有所不知,天陨门规有言,天陨派弟子若是无故参与朝堂争斗。” “轻则废除武功,逐出山门。重则断去四肢,永生囚禁戒律深渊。” “他们大概是害怕了,所以匆忙回山,请罪去了。” 她的说法,南修明显不信,“那你为何可以插手朝堂争斗?” 赵暮鸢面不改色道:“因为臣媳是皇家儿媳,不算无故参与。” 南修将信将疑地审视着她,“真的?” “真的,臣媳不敢欺瞒陛下。”赵暮鸢满脸认真。 南修追问道:“你师父是谁?” 赵暮鸢一怔,她偷瞥了一眼看好戏的南暝央,叹息道:“陛下,师父说臣媳武功太差,让臣媳发过毒誓,不许说出师承。” “怕丢了他老人家的面子,还请陛下见谅。” 世外高人多有些孤僻性子,南修也不好追问,无奈道:“罢了罢了,不说便不说吧。” “太子,今日之事,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南昭珏惶恐道:“父皇,儿臣不知做错了什么?” 南修冷哼一声,“身为南睿太子,却对生死战之事推波助澜,你当朕瞎吗?” 南昭珏身体一僵,“父皇,儿臣冤枉啊。” 第84章 你的武功,怎么会那么强? “儿臣是见西荣国如此嚣张,想让四弟震慑一下他们。” “提醒他们莫忘了二十万俘虏之事。” “再者,儿臣想着四弟作为我南睿战神,武艺高强,定能将那齐南斩于台上,所以才愤而发声。” 南修听着他的狡辩,眼中满是失望,久久没有说话。 赵暮鸢和南暝央也静静站着,一言不发。 勤政殿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许久之后,南修望向南昭珏,冷声道:“看来,朕在你眼里,真的是老眼昏花了。” “张德义,传朕口谕,太子失德,令禁足太子府两月,无旨不得出。” 张德义虽然震惊,但还是回应道:“老奴遵旨。” 南昭珏听到自己要被禁足,还是因为失德这样的罪名,立即求饶道: “父皇,儿臣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求父皇开恩……” 南修都不愿意看他一眼,怒声唤道:“来人,请太子回宫。” 月上枝头,瑞王府。 南承羽兴奋地问道:“太子真的被禁足了?” 暗卫夏远点了点头,“是的王爷,据宫里传来的消息。” “是因为三国比武时,太子对生死战之事添油加醋,惹恼了陛下。” 南承羽勾出一笑,“呵呵,本王这个太子皇兄啊,以为能一招灭了南暝央。” “哪承想,偷鸡不成蚀把米。” “蠢而不自知!” “要不是他有个做皇后的娘亲,这太子之位怎么会轮到他。” 南承羽的不满和野心,夏远这个贴身暗卫是再清楚不过的。 他问道:“王爷,凤溪山谷的事,时机是否到了?” 南承羽举棋不定,因为杨雨菲。 若是山谷的事曝光,那他的岳父杨千山在劫难逃。 他不想杨雨菲因为父亲的事黯然神伤。 夏远见他沉默,继续说:“王爷,可是在担心王妃?” 南承羽哀叹道:“夏远,那毕竟是雨菲的父亲,本王实在不忍心她难过。” “可是,王爷,机不可失啊?”夏远有些着急。 南承羽还是下不了决心,“王妃现在怀有身孕,本王——” “王爷,臣妾无事。”杨雨菲不知何时站在了二人的不远处。 她缓缓走向南承羽,眼含泪光,“臣妾很感激王爷顾念臣妾。” “正因为如此,臣妾不想做王爷大业上的绊脚石。” “只希望将来,王爷能留父亲一命。” 她的懂事,令南承羽更加心疼,紧紧抱住她,承诺道: “雨菲,你放心,本王答应你,一定会尽力保岳父大人一命。” 他没有发现怀中人那微翘的嘴角。 南承羽随即向夏远下了命令,“那便选十五那日动手吧。” 夏远欣喜地答道:“是,王爷。” 杨雨菲听到他的命令,哭声越来越大。 “王爷,臣妾是不是太过不孝了?” 南承羽对她满是歉疚,“雨菲,是本王对不起你,将来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院外,赵暮鸢和南暝央望着屋内相拥的两人。 相视一笑,然后隐没在黑暗中。 看来,瑞王的底气,已经够了。 现在就等着,他亲自带兵去查抄凤溪山谷。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看完戏的两人悠闲地闲逛着。 赵暮鸢走到一处小摊前,拿起一把木剑,微笑道:“这个琦儿肯定喜欢,我们买一个吧。” “琦儿不是练刀吗?”南暝央奇怪道。 赵暮鸢注视着他,认真道:“王爷想必猜到了,我与天陨派的关系。” “我打算请一个派中的高手,教琦儿武功。” “从心法到招式,完整地教他。” 原本赵暮鸢没有打算这么早暴露的,但是比武台上的情势,让她别无选择。 “王妃打算请谁?”南暝央追问。 赵暮鸢正色道:“王爷请放心,他是我师兄,武功品行都是上乘。” “师兄年轻时,也教过很多徒弟。现在他已经脱下重担,浪迹江湖了。” “我可以让他收琦儿做关门弟子。” “但是,琦儿可能得随他离开。” 南暝央没考虑多久,便同意了。 他望向繁华热闹的集市,平静道:“很快,睿京城的局势就要变了。” “他在这里,本王会分心。远遁江湖,未尝不是一个上上策。” “再说,王妃选的人,本王放心。” 赵暮鸢轻笑一声,“王爷,你这甩手掌柜,当得可还开心?” 听到这调侃的语气,南暝央勾唇道:“有你在,本王不需要操心琦儿。” “可以安心当一个无牵无挂的妖怪。” 赵暮鸢纠正道:“不对,是一个无牵无挂的执棋者。” 她刚说完,不等南暝央回应,便跑向了一个生意红火的糕点铺子,排在了队伍最后面。 南暝央望着前面长长的队伍,眉头微皱,“何必如此麻烦,让冥一他们来买就是了。” 赵暮鸢浅笑道:“王爷,你不懂,自己排队买到的糕点,吃起来才香。” “这都谁告诉你的歪理?”南暝央嘴上这么说,却也站到了她的身侧,一起排队。 他的问题,让赵暮鸢有些怀念以前了。这话是三舅舅说的,她想念他们了。 不知道现在的三舅舅,有没有稳重一些? 有没有少挨点揍? “我娘亲说的。”赵暮鸢面不改色道。 “王爷,我们买一些去天涯阁吧。兄长即将离开睿京,我想去送送他们。” 想到那三人,南暝央点头道:“应该去的。” 不多时,二人就已提着糕点来到了木鸢楼。 果然,赵谦和秦西然都在这里。 赵暮鸢轻笑道:“我就知道,三位兄长肯定在这里。” 三人见到赵暮鸢和南暝央,立即喜笑颜开,“你们来啦。” 再看看二人两手都提满了东西,赵谦疑惑道:“这是什么?你们要亲手提着,没带下人?” 赵暮鸢回道:“大哥,这是我最喜欢吃的一家点心,我和王爷排队去买的,给你们尝尝。” 排队去买的? 亲自提来的? 赵谦审视着南暝央,堂堂一国王爷,愿意陪王妃去排队买东西。 看来,他们感情不错。 赵谦也放心了些。 他温声道:“雪音,暝王,有心了。” 而萧一离则故作不悦道:“怎么?二哥这里的点心,你看不上了?” 赵暮鸢连连解释,“二哥,没有的事,我就想着去买点,给你也尝尝。” “我这不是有好东西,都想着兄长们嘛。” 萧一离闷声道:“算你还有点良心,你不知道,二哥我今天伤得有多重,正是需要点心补身体。” 提到这个,赵暮鸢浅笑道:“是是是,我不是立刻就帮你报仇了。” 闻言,秦西然的神色立即变得严肃,“雪音,你的武功,怎么会那么强?” 赵谦和萧一离也直视着她,想要听听她的回答。 第85章 我,师承天陨派 赵暮鸢没有对他们隐瞒,“我,师承天陨派。” 短短的六个字,便令三人大吃一惊。 秦西然继续问道:“你是怎么拜入天陨派的?” 赵暮鸢将自己的遭遇,略微作了修改,娓娓道来: “尚书府在乡下的老宅,离天陨山不远。” “我小时候贪玩,摔下山崖,多亏一位天陨派的老前辈救了我。” “他不但治好了我,还收我为徒。” “从那以后,我便偷偷跟着他学武。直到前不久,尚书府接我回睿京成婚。” 三人恍然大悟,难怪她有办法,令替西荣国出头的天陨派弟子,狼狈离开。 赵谦严肃道:“多亏了那位前辈,雪音才能活下来。将来有机会,孤一定要好好感谢他。” 他的话,让赵暮鸢有一瞬间的愣神。 脑中也冒出一个念头,将来一定要带他和外公们,去天陨山看看母后。 她莞尔一笑,“好啊,大哥,有机会,我一定带你们去见见师父他老人家。” 赵谦宠溺地望着她,声音温柔,“好,一言为定。” “雪音,孤和西然后日便要回姜胤了,阿离会留下来陪你。” 虽然已经知道这一事实,但真的说离别的时候,难免有些伤感。 赵暮鸢叹息道:“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要回去了。” “大哥,三哥,路上一定要小心。” “今日比武,西荣国计划失败。” “说不定会另起歹心,挑起两国战火。” “而这最直接的方式,便是让姜胤太子和秦家孙子,死在南睿国。” 赵谦当然知晓这一利害关系,沉声道:“孤明白,从踏入南睿国境的那日起,使团附近一直有探子。” “中间还有几次小的暗杀。” “虽然当今西荣皇帝一直在休养生息。” “但是他的手下,可不会乖乖听话。” 南暝央插话道:“大哥,据本王收到的消息,姜胤国方面也派了杀手来。” “目前都潜伏在睿京城。”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也快动手了。” 闻言,赵谦望着秦西然,眼底闪过一丝冷意,“西然,你说咱俩怎么这么招人恨?” “都想让我们死。” 秦西然伸手握了握身旁的剑,寒声道:“那就让他们有来无回吧。” “暝王放心,此次来南睿之前,我已经和爷爷说好了。” “若我不幸身死,千万不可轻易重燃战火。” “因为我只是一个来找妹妹的普通兄长。” 赵暮鸢心头一怔。 原来,从踏入南睿的那一刻,秦西然便做好了,被人当做棋子的打算。 她将视线投向南暝央,他立刻会意。 承诺道:“三哥放心,本王会加派人手,暗中护送你们到边境。” 他们二人刚才的举动,赵谦和秦西然,还有萧一离都看在眼里。 心道,不能拂了雪音的心意。 赵谦抱拳道:“那便多谢暝王了。” 赵暮鸢也感激地开口,“多谢王爷。” “不必客气,本王可是收了几位兄长好处的。”南暝央淡笑道。 众人顿时笑了起来。 赵谦话锋一转,“关于刺杀之事,你们那边可有进展?” 赵暮鸢摇了摇头,“没有,不过我已经派人监视蔡昆了。” “希望他那边能有线索。” “大哥,南景厉那边有什么异常吗?” 赵谦将这几日来的发现,一一道来。 “孤发现,南景厉的性子,很奇怪。” “他似乎对什么事情,都毫不关心。” 赵暮鸢追问:“大哥何出此言?” 赵谦沉思片刻,正色道:“怎么说呢?就是周围的任何人,都影响不了他的情绪。” “他对孤说话,恭敬有加,但都是些外交套话,毫无一丝自己的情绪。” “有一日,他的贴身随从落水,他的目光没有一点变化。” 秦西然插话道:“还有,我不小心撞到他,我都感觉有些疼,他仍面不改色。” “他的随从们给他什么,他就要什么。” “他既不会对他们下命令,也不会拒绝他们递上的东西。” “仿佛就像……” “就像是被安排好的傀儡。” 闻言,赵暮鸢望向南暝央,“王爷,以前他是这样的吗?” 南暝央摇头道:“不是,早年听闻他有一心爱的女子。” “他为了她,曾扬言要放弃皇子的身份。” “后来不了了之了。” 曾经有过奋不顾身的念头,现在却变得不会拒绝。 是什么让一个人变化如此之大? 看来有必要再细查一下。 她认真道:“王爷,看来得好好查查这个厉王。” “音儿言之有理。”南暝央神色复杂。 他那二哥,是少有的,没有嫌弃过他的人。 赵谦望着你一言我一语的两人。 温声道:“既然你们已经有了计划,那我们便各自行动。” “你们查南睿这边,孤查姜胤方面。” “有什么消息,通过阿离传递。” 赵暮鸢赞同道:“好!” 说完,她从袖中拿出一张纸递给赵谦,“大哥,请帮我查下此人。” 赵谦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一个人名,疑惑道:“雪音,这人也有嫌疑吗?” 赵暮鸢连连摆手,“不不不,他是我侍女的未婚夫,是姜胤国术州人。” “几年前参军后,便不知去向。” “请大哥帮忙查一下,他是死是活。” “如果还活着,现在在哪里。” 秦西然开口道:“殿下,术州征的兵,都入了萧家军。” 他话音刚落,赵暮鸢心头一紧。 萧家军? 那不是萧一离的叔叔,萧以枫的军队吗? 她伸手扶了扶头上的木簪,眸中浮上一层哀伤。 第86章 要变天了 无人发现她的异常。 赵谦承诺道:“雪音放心,孤即刻给萧将军去信,请他查找此人。” “大哥,素闻,秦家军和萧家军不和,萧将军会真心帮忙吗?”赵暮鸢试探问道。 赵谦见南暝央在,随意道:“他好歹是阿离的叔叔,姜胤的将军,孤这个太子的话,还是作数的。” 虽然赵谦没有明说,但赵暮鸢已经猜到。 萧以枫也是他的拥护者。 因为萧以枫与萧一离的父亲,自小就是死敌。 他们叔侄关系疏远,不可能是看在萧一离的面子上。 赵暮鸢感激道:“那便有劳大哥了。” 赵谦想了想,沉声道:“雪音,姜胤国将士,没有战事的时候,是可以轮流回乡探亲的。” “这么多年杳无音信,就算孤托萧将军找人,结果也……” 赵暮鸢知道他的意思,多年未归,大约是战死了。 她想到坚韧而清冷的念心,悠悠道:“大哥,等待的滋味,太苦了。” “念心,就是我说的那个侍女,她还很年轻。” “我希望她得到一个确切的结果后,能尝试放过自己。” “若是她不愿放下。” “那清明寒食,战死的英雄,也有人祭奠。” “不至于,黄沙埋孤骨!” 赵谦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怜悯他人的赵暮鸢。 她的身影,仿佛和记忆中那个善良的鸢儿妹妹重合了。 他承诺道:“雪音,你放心,孤一定给你一个结果。” 赵暮鸢福了福身,“我替念心,多谢大哥。” “你再如此客气,大哥要生气了。”赵谦宠溺笑道。 赵暮鸢连连摆手,“不敢了……” 其余几人被她敷衍的话语逗笑了。 五日后,睿京城大街小巷都在议论。 昨夜,瑞王南承羽奉陛下旨意,率兵攻入凤溪山谷。 搜出了大量的兵器。 还抓获了户部尚书杨千山和一些西荣国的探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 哪怕百姓不知就里,也能猜测一二。 通敌卖国! 奉天殿内。 原本是上朝的地方,现在跟菜市场一般,众臣吵得不可开交,尤其是武将。 一想到那些武器,可能最终扎在了自己人身上,都义愤填膺。 他们纷纷将目光放到了,与西荣国交战多年的南暝央身上。 想让他说点什么。 然而,南暝央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 南修望着乱糟糟的朝堂,怒吼道:“都给朕安静。” “瑞王,你来说说查抄之事。” 南承羽走到正中间,朗声道:“父皇,儿臣昨日奉旨查抄凤溪山谷。” “当场斩杀负隅顽抗者四千余人。” “抓获叛贼逆党两千余人,其中包括户部尚书,杨千山。” “还抓到了西荣国的探子二十余人。” “解救了被抓去锻造武器的唐州军及民夫三千余人。” “缴获武器约十万套,生铁约六百车。” “另,儿臣查到,不久前的那次小地动,实则为山谷内的黑火爆炸。” 南承羽越往下说,南修的脸越黑。 他的手重重拍在桌案上,巨大的声响震得殿内众人心头一颤。 纷纷跪地齐声道:“陛下息怒……” 南修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哼……息怒?朕看一会儿,你们能不能安然回家?” “守卫来报,宫门外已经聚集了万千百姓。” “将宫外的路都堵死了。” “大多是家人战死西境的百姓,你们叫朕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说啊——” 怒吼声,让大殿内落针可闻。 大臣们纷纷低下了头,不敢回话。 南修怒视一圈,最后将目光放在南暝央身上,“暝王,你戍守西境多年,麾下将士死伤无数。” “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南暝央冷声道:“全凭陛下做主。” 他心道,事实清楚,人证物证俱在,现在缺的只是决断,还问他作甚? 难道是因为他娶了户部尚书府的女儿? 南修转而望向低着头的其他大臣,大声道:“明岳,查抄杨府可有收获?” 明岳俯身道:“回陛下,在尚书府内,发现大量与西荣国来往的书信。” “还有一本记录武器交易的账册。” “据账册记载,他这些年卖往西荣国的武器不计其数。粗略估计,约获利一千万两白银。” 什么? 一千万两? 这个数惊呆了众人,一千万两银子,都快赶上国库两年的收入了。 南修怒声道:“这些银子,现在何处?” 明岳沉思片刻,左右看了看,硬着头皮道:“回陛下,银子不知去处,杨千山也拒不交代。” 南修怒不可遏,“尽快撬开他的嘴,找到他通敌所得。” “微臣遵旨。”明岳恭敬道。 南修望着南暝央和南承羽,意有所指,“暝王妃和瑞王妃最近这些时日,就安心在府里休养吧。” “是,父皇。”南承羽恭敬道。 话落,他递给御史陈席一个眼神。 陈席立马站了出来,朗声道:“陛下,臣觉得,一个户部尚书,还组织不起来如此规模的武器交易。” “还请陛下详查,挖出我南睿的害群之马。” “为这些年,战死西境的将士讨回公道。” 其他武将纷纷附和,“请陛下详查。” 南修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但是,如果真相曝光,那皇家颜面何存? 他高声道:“朕已命明岳严查此事,绝不姑息。” “也绝对会给西境的将士一个交代。” “陛下圣明!”众臣齐声道。 然而大家心里都清楚,杨千山是谁的人。 生死战时,又是谁替西荣国煽风点火。 再瞥了一眼忽然变得硬气的瑞王。 心叹,南睿朝堂,要变天了! 第87章 二姨娘的新生 南暝央下朝后,便回了笙箫院。 他心中有一些疑惑,想当面问清楚。 当他跨进笙箫院的院子,见赵暮鸢正在写信,问道:“王妃在忙什么?” 赵暮鸢埋头继续写着,“我在给师兄写信,请他来教琦儿武功。” “王爷来得正好,今日朝堂上,是不是很热闹?” 南暝央问出了心中的疑惑,“王妃,大理寺的人能轻易搜到物证,可是你的手笔?” 赵暮鸢莞尔一笑,“是我,我在杨府的暗线,在大理寺官兵进府抄家时,将偷来的账册和书信,放到了容易搜到的地方。” “果然,王妃惦记尚书府许久了。”南暝央勾唇道。 闻言,赵暮鸢瞬间眸色一沉,“当然,我允许他们多活了几个月,已经是极限了。” “虽不想伤及无辜,奈何尚书府该死之人太多了。” “王爷,今日瑞王表现如何?” 南暝央嗤笑一声,“昨日才查抄山谷,今日便闹得人尽皆知。” “朝堂上更是暗示他的人,将矛头直指太子。” “查抄山谷时,本王派了人混入其中。他在朝堂上报的数,比实际多了三成。” “这是想将他那岳父大人,钉死在通敌卖国的罪名上啊。” 赵暮鸢想起那晚他和杨雨菲的对话,讥讽道:“瑞王妃都不计较了,他这个女婿还能说什么?” 说完,她从袖中拿出两瓶药,递给南暝央, “王爷,还请让我二姨娘置之死地而后生,然后将她送到城外的院子。” 南暝央唤了声,“冥五。” 冥五便立即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拿走了假死药和解药。 赵暮鸢交代道:“冥五,今晚就去吧。监牢环境恶劣,我怕二姨娘身体吃不消。” “是,王妃。”冥五恭敬回应,然后消失在院内。 南暝央有些不解地望向她,“尚书府大公子,还有四姨娘一房,王妃不管吗?” 赵暮鸢正色道:“我有一件不得不做的事,现在管不了他们。” “暂时只有二姨娘可以‘死’去。” “大公子是驸马,陛下念及三公主,想来不会要他的命。” “至于四姨娘,我还有用。” 南暝央虽不明白她的意思,但看她神色认真,严肃道:“若是需要帮忙,尽可来找本王。” 这句话,他好像很久之前就听过。 赵暮鸢浅笑道:“多谢王爷,眼下就有一件事,需要王爷帮忙。” “王妃请说。” 只见赵暮鸢转身朝药房走去,不一会儿拿来几瓶药, 她的眼神中满是寒意,“王爷,请派人将这些药,投到狱中杨府众人的吃食中。” “一个都不能落下。” 南暝央眼底浮上一层困惑。 赵暮鸢解释道:“王爷放心,它不会要人命的。” “这药来得慢,需要多服几日,才会有症状。” “以大理寺的水平,查不出原因的。” 南暝央想开口询问,但见她不愿细说,便噤了声。 赵暮鸢怔怔地看着药瓶,这是她根据杨雪音和杨继年中的毒,弱化之后的毒药。 是她最后的底牌了。 她平静道:“王爷,请你的人盯紧些,谁有不适的症状,及时通知我。” “到时,还请王爷帮我进大理寺监牢。” 南暝央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你的意图,但本王会帮你达成所愿。” “多谢,”赵暮鸢想了想,继续道,“王爷,三日后,我们一道去见见二姨娘吧。” “去找她当面询问,关于兮妃娘娘的事。” 南暝央手指一顿,悠悠道:“好。” 三日后,城外小院。 二姨娘慢慢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心头一惊。 待她看清窗外不远处坐着的赵暮鸢和南暝央,松了一口气,“雪音,暝王。” 赵暮鸢闻言,立即进屋替她号脉,“二姨娘,吃了那个药,会虚弱一段时间,养养便能好。” “等过段时间,我会将这个消息告诉大姐姐。” “至于接下来你们作何打算,到时候可以商量商量。” 二姨娘感激地望着她,“雪音,你是我们母女的救命恩人,姨娘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 赵暮鸢柔声道:“二姨娘,我们是一家人,不必说感谢。” 二姨娘面露为难地细声问道:“尚书府会如何?” 赵暮鸢不知道她问这个问题,是出于什么心情,老实答道: “轻则流放,重则满门抄斩。” “杨尚书,必死!” 她话音落后,二姨娘叹息了一声。 抽泣道:“雪音,我终于自由了,终于自由了……” 她悲喜交加的复杂情绪,让赵暮鸢有些心疼这个被迫嫁给杨千山的女子。 她轻声道:“是啊,二姨娘,你自由了。” “往后余生,你不再是尚书府的二姨娘,只是大姐姐的母亲,只是徐家女。” 二姨娘擦了擦眼角的泪,微笑道:“是啊,从今以后,我跟那腌臜之地再也没有关系了。” 赵暮鸢见状,正色道:“二姨娘,有件事,我和王爷想问问你。” 见她如此严肃,二姨娘的神色也认真了起来,“雪音,尽管问,姨娘知道的,一定不藏着掖着。” 赵暮鸢瞄了南暝央一眼,发现他没有动作,似乎只想听着。 她问道:“二姨娘,当年徐太医替兮妃娘娘保胎时,可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闻言,二姨娘立即警惕地望向南暝央,为难道:“雪音,你想插手那件事?” 赵暮鸢坚定地点点头,“二姨娘,我和王爷是夫妻,有责任陪他查明母妃之死。” “我从来不信鬼神,不信妖邪。” “二姨娘知道什么,还请如实相告。我保证,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 “将来也不会连累你和大姐姐。” 二姨娘久久没有说话,似乎在回忆,似乎在挣扎。 许久之后,她握住赵暮鸢的手,下定了决心,将自己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娓娓道来。 “当年,王爷出生的前一天晚上,府里来了一个身穿黑袍,戴着黑色斗笠的人。” “他和父亲在书房里密谈了许久,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那人走后,父亲便失魂落魄地在祠堂跪了一宿。” “我和母亲一直焦急地等在门口。” “第二日,他一开门,把我们都吓一跳。” “父亲他整个人苍老了许多,眼神中黯淡无光。” “我永远忘不了他那绝望的眼神。” 赵暮鸢追问道:“你可还记得,那个人有何特征?” 二姨娘思索片刻,“他全身都被黑袍包裹着,看不清容貌。但他说话的声音,我确定是个内侍。” “王爷出生那日,父亲似乎已经知道徐家将有大祸。” “于是,他便急匆匆地将我许给了老爷。” “他入宫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 第88章 王妃若是男子,必将名震天下 “直到传来徐府满门抄斩的圣旨。” “父亲的尸首,都不准我这个做女儿的去收敛。” 看来,南暝央的出生时间,确实是人为的。 赵暮鸢追问道:“二姨娘,徐太医可有什么交好的同僚?” 二姨娘想了想,认真道:“那当属现如今的太医院院使唐霖。” “他们以前经常因为治疗方法而起争执,外人都觉得二人不合。” “但实际上,父亲不止一次说过,能与唐太医共事,是人生一大幸事。” 赵暮鸢将目光投向南暝央,想看看他还有没有想问的。 南暝央会意,平静道:“徐太医可有什么特殊的习惯?” 他的话,让二姨娘有些不解,特殊的习惯? 她思索了许久,勉强说道: “父亲每次看诊都会写两份医案算吗?一份留太医院备查,一份自己收起来。” “他说,在皇室当差,有时候说真话容易掉脑袋。” “但作为医者,病人的真实病情才具有研究价值。” 闻言,赵暮鸢和南暝央对视一眼,心中已有计划。 赵暮鸢轻声道:“今日,多谢二姨娘解惑。” “接下来的日子,你就在这里休养,等大姐姐前来团聚吧。” 他们今日问的问题,让二姨娘心有猜测,问道:“雪音,王爷,你们可是怀疑当年是父亲做了手脚,让王爷出生时,恰逢天现异象?” 赵暮鸢毫不遮掩地点点头,“对,我们本来只是猜测,但现在已经确认了。” “兮妃的死,徐家被灭门,都跟那个黑袍人以及他背后之人有关。” 二姨娘愧疚地朝南暝央跪下,“对不起王爷,都怪父亲糊涂,还请王爷恕罪。” 南暝央面无表情地说道:“徐府也付出了代价。” 二姨娘抬眸望向赵暮鸢,坚定道:“雪音,姨娘暂时不走了。” “二姨娘,这是为何?”赵暮鸢有些不解。 她被困在尚书府多年,好不容易逃出生天。 为何又不走了? 二姨娘哀叹道:“雪音,姨娘想留下来帮你们。” “无论是去询问徐太医,还是找父亲留下的线索。” “只要能帮上忙,姨娘义不容辞。” “当年之事,父亲肯定也觉得对不起列祖列宗,对不起医者仁心这四个字。” “姨娘想替他弥补一二。” 赵暮鸢没有立即答应,虽然有了二姨娘的帮助,会简单许多。 但是,背后黑手能炮制当年之事,一定是权势滔天的人物。 太过危险。 她宽慰道:“二姨娘不必多想,先在这里好好休养。”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如果需要你的帮助,我会派人来接你。” 二姨娘毫不迟疑道:“姨娘随时等雪音的消息。” 回到王府后,赵暮鸢随南暝央来到了书房。 一进屋,南暝央便拿出一叠文卷交到了她的手中,“这是本王查到的,关于母妃之死的所有线索。” 赵暮鸢立即接过文卷,看了起来。 许久之后,她得出了自己的见解。 “王爷,是皇后和梅妃?” 南暝央微微颔首。 赵暮鸢问道:“她们为何要这么做?” “我之前跟府里的老嬷嬷打听过,兮妃娘娘生前,并没有多受陛下宠爱。” “王爷的出生,不会威胁到太子或是瑞王的地位。” 南暝央眉头微皱,“这也是本王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但是,后宫之中,能修改嫔妃生活志的人,寥寥无几。” “再者,本王的母妃,生前已是妃位。” “能令徐太医屈从的人,只有比她位份更高的人。” 赵暮鸢心叹: 是啊,有动机,有能力策划兮妃之死的人,少之又少。 皇后背后是右相。 而梅妃,身后是左相。 不管他们谁拉出来,都是朝中举足轻重的重臣。 而且当年,皇后和梅妃都生有皇子。 赵暮鸢沉思片刻,正色道:“王爷,不管是谁,只要我们肃清了绊脚石,他朝总会得到真相的。” “王妃言之有理,反正鱼都在池子里。”南暝央面色一沉。 赵暮鸢想到太子和瑞王,恨声道:“经过杨千山一事,太子和瑞王彻底撕破脸。” “接下来我们只要看好戏就行了。” “我会尽快找到太子藏赃款的地方,让瑞王立下大功。” 南暝央不知她的恨意从何而来,他的王妃,还是那么让人捉摸不透。 他温声道:“辛苦王妃了。” “无事,我们是盟友,”赵暮鸢继续道,“再说了,太子与当年刺杀之事有关,我便不会轻易放过他。” “我想,他很快就会来找我,施舍我雪上霜的解药。” “王爷准备一下,可以给他的消息吧。” 听到她提起雪上霜,南暝央担忧道:“那毒,不要解药,真的没事吗?” 赵暮鸢一怔,他这是在担心自己吗? 浅笑道:“王爷放心吧,我自小就是吃毒药长大的。” “这点小毒,完全不放在眼里。” 南暝央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吃毒药长大的? 这得吃了多少苦? 人生在世,皆不如意。 他温声道:“关于给太子的消息,王妃有何高见?” 赵暮鸢直言道:“王爷不妨趁这次机会,直接拔掉太子的爪牙——刑部尚书黄岳。” “这样,太子一下连失户部、刑部,必定元气大伤。” “黄岳一倒,刑部侍郎蔡显最有可能上位。” “届时,王爷便又多了一条有力臂膀。” 南暝央欣赏地凝视着她,“王妃若是男子,必将名震天下。” 第89章 为什么会这样? 赵暮鸢嫣然一笑,“名震天下有何用?” “我若是男子,必将妻妾成群。” 闻言,南暝央一怔,妻妾成群? 他勾了勾唇角,“王妃好志向。” 就在这时,冥一来禀报,“王妃,大理寺监牢来报,杨府大多数人都病倒了。” 闻言,赵暮鸢眸中闪过一丝惊喜,“知道了,冥一,你去叫花落过来。” “是,王妃。” 南暝央问道:“王妃,你给他们下毒,目的为何?” 赵暮鸢不打算和盘托出,她现在还需要杨雪音的身份。 哪怕她与南暝央相处多日,知晓他的为人。 她也没有完全信任他。 她淡笑道:“王爷,那是我与杨府的私人恩怨,与我们所谋之事无关。” “烦请王爷派人,带我和花落去一趟监牢。” 南暝央静静地打量着她,原来自己并不得她信任。 是了,信任是相互的,他也不完全相信她。 他沉声道:“冥三会带你们去。” 不久之后,赵暮鸢和花落便来到了大理寺监牢。 牢头远远地朝她们跑了过来,谄媚道:“暝王妃,里面请。” 他边走边说道:“今日不知怎地,杨府众人均出现了全身乏力,心慌气短的症状。” “卑职还特意检查过他们的吃食,并未发现异常。” 赵暮鸢将一袋银子递给了他,“辛苦了,小小心意。” “还请多多关照本王妃的家人。” 牢头惶恐道:“王妃,卑职不敢,这些都是卑职分内之事。” 赵暮鸢坚持将银子给了他,询问道:“不知,谁病得最重?” 牢头如实回答:“应当是杨老夫人,她年纪大了,身子骨弱。之前又一直瘫痪在床,这下一病不起了。” 听到那个心狠手辣的老夫人病得最重,赵暮鸢心里多了一丝欢喜。 恶人自有天收! 她故作惋惜道:“哎,祖母年纪大了,还要受这样的苦,本王妃心里真是不好受。” “那有没有谁幸运,没有生病的?” 她话音刚落,牢头立即答道:“四小姐,她一点事没有,真是上天庇佑。” “王妃放心,明大人已经派了医师来治疗,想来不日便可恢复。” 赵暮鸢感激道:“明大人真是心善。” 牢头压低了声音,“王妃,太子殿下派人来见过杨尚书。不久后,明大人便派了医师过来。” 呵?看来是杨千山用什么东西,跟太子做了交换。 他这里问不出什么了。 还有,杨千慧居然一点事都没有,这很不寻常。 赵暮鸢柔声道:“本王妃想去见见四妹妹,她胆小,估计每日都担惊受怕。” “好,王妃里面请。”牢头一边引着她们往牢房深处走去。 一边说道:“明大人吩咐,将杨府众人关押到了牢房最里边。” 赵暮鸢不解道:“这是为何?” “卑职不知。” 阴森的牢房,散发出阵阵腐臭味。 当赵暮鸢走到关押杨府众人的牢房附近时,她扫了一下附近,确认没有闲杂人等。 然后对牢头说道:“劳烦你了,本王妃自己进去吧。” 牢头会意,恭敬道:“卑职告退。” 赵暮鸢递给花落一个眼神,花落立即警惕四周。 她则继续往里走去,不一会儿便出现在了杨千山的牢门前。 看清她的面容后,杨千山怒声道:“逆女,你来做什么?” 赵暮鸢莞尔一笑,“当然是来看笑话的。” “不然父亲大人以为,女儿是来探监的?” 她斜了一眼隔壁牢房的老夫人,微笑道:“祖母还健在吗?” 闻言,老夫人虚弱地撑起身子,呵斥道:“你巴不得老身死,老身偏偏不如你意。” 赵暮鸢嗤笑出声,“祖母错怪孙女了。” “没有人比我更希望您活得长久,毕竟您老做的那些事,死,真是太便宜您了。” 老夫人被气得直喘,发不出声音。 杨千山怒喝道:“闭嘴,你祖母身子不好,你想背上气死长辈的罪名吗?” 杨继安则苦口婆心地说道:“雪音,大哥知道你对祖母有怨气,但请你看在她年纪大了的份上,别再刺激她了。” 赵暮鸢浅浅一笑,“大哥,你不也一样吗?” 杨继安疑惑道:“什么叫我也一样?” 赵暮鸢注视着他,微笑道:“对于一个毒死二哥,逼死母亲的人,大哥没有怨气吗?” 她话音刚落,便看到杨继安不可置信地使劲摇头。 喃喃道:“不会的,祖母不会伤害他们的。” 杨千山则面色一变,朝她大声呵斥,“你胡说八道什么?他们的死,跟你祖母没有半点关系。” 赵暮鸢望着面前神色各异的两人,“是啊,没关系。” “毕竟,二哥酒瓶上的毒,只是祖母命人抹上去的,不是她亲手抹的。” “至于母亲,只是有人拿着父亲的扳指,以杨雨菲的婚事要挟她自尽的。” “不是父亲大人亲自叫她去死的。” 她的话,再次震惊了二人。 杨千山连忙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杨继安则从父亲的神色中,得到了答案。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大吼道:“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杨千山垂下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杨老夫人拍打着心口,一言不发。 见状,赵暮鸢撕开了他们虚伪面纱下的真容,讥讽道:“因为,在他们眼里,尚书府的荣耀,高于一切。” “杀杨继年,是因为他丢了尚书府的脸面。” “逼崔湘琳自尽,是想找一个人,将尚书府丢掉的脸面,捡起来擦干净。” 杨继安仔细琢磨着她的话,许久之后,哀声道:“雪音,你在这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对于这个大哥,赵暮鸢知道,他为人正直,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真相。 她正欲开口,杨千山便打断了她,“是不是你打伤了三府公子,丢到年儿院子里的?” 杨继安眼底布满哀伤,跟着问道:“雪音,是你做的吗?” 赵暮鸢直截了当,“是我!” 杨千山顿时大怒,“你这个祸害,一切不幸都是因为你。”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杨继安痛呼。 对于杨千山的愤怒,赵暮鸢视而不见,她注视着杨继安,“大哥,你知道我为什么打伤他们吗?” “那晚,他们三人对我用了迷药,爬进了我的屋子。” “想要让我丢了清白,最后,在暝王的震怒下,死在暝王府。” “而这一切,都是杨继年搭的桥。” “他收了三人的好处,放他们进府。” “大哥你说,他们该不该死?” 听完她的回答,杨继安瘫软在地,仿佛全身力气被抽光,呢喃道:“为什么会这样?” 望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赵暮鸢于心不忍。 但有的时候,彻底地击碎一个人的信念,才能让他灵魂重聚。 她继续道:“后来我才知道,府上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婢女失踪。” “其实,她们都是死在了杨继年的院子里。” “而替他善后的人,有杨夫人,也有杨老夫人。” “大哥你说,他该不该死?” 杨继安没有接话,他浑身颤抖地捂着脸。 杨千山则大声喝道:“是你毁了杨府,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赵暮鸢没有理他,而是转头望向一直在暗处审视着她的人。 轻启朱唇,“四姨娘,你说呢?” 第90章 肮脏的真相 四姨娘面色一僵,“雪音小姐,你说什么呢?” 赵暮鸢抚掌赞叹,“四姨娘真是深藏不露啊,我怀疑过许多人,没想到会是你。” “杨雪音,你别扯开话题。”杨千山狠声道。 赵暮鸢嗤笑一声,“父亲大人不是想知道,我为何要毁了尚书府吗?” “我正在向四姨娘请教呀。” “请教她,为何要派人毒杀我?” 她话音刚落,众人齐刷刷地望向四姨娘。 杨千山怒骂道:“是你这个贱人下的毒手?” “老爷,妾身冤枉啊,不知雪音小姐为何针对我?”四姨娘哭得梨花带雨。 赵暮鸢淡笑道:“四姨娘,你给千慧服了解药吧。” 话落,她立刻在四姨娘脸上看到了片刻的震惊。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四姨娘的声音弱了几分。 赵暮鸢将目光放在杨千慧身上,扬声道:“如果没有服下解药,为何大家都中了毒,只有她好好的?” “不得不承认,四姨娘真是一位好母亲。” 毒?杨千山立即捕捉到她话中的这个字。 惊愕道:“最近几日,我们感觉到身体不适,是你下了毒?” 赵暮鸢斜睨着四姨娘,“是啊,是我下的毒,而且下的就是四姨娘毒杀我时用的毒。” “所以,请问四姨娘,你为何会有解药?” “不知道二小姐在说什么?”四姨娘说着,紧紧抱住杨千慧。 赵暮鸢心生一计,“四姨娘不承认没关系,我立刻命人给四妹妹单独准备牢房。” “就是不知道,她能撑多久?” 她话音刚落,四姨娘顿时眼露凶光,寒声道:“二小姐为何要为难一个心智不全的孩子?” 赵暮鸢反问:“你又为何要毒杀另一个孩子?” 四姨娘放开杨千慧,一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 一边问道:“单凭千慧没中毒,二小姐便怀疑上了我?” 赵暮鸢微笑着摇头,“我诈你的。” “我下的毒,不会致命。只是你关心则乱,害怕出一点乱子。” 闻言,四姨娘哈哈大笑,笑声中尽是嘲弄,“二小姐好手段!” 老夫人望着她的疯状,深吸了一口气,怒喝道:“范氏,你为何要毒杀她?” 四姨娘扫视了一圈,嗤笑道:“为何?” “因为,我要杨雨菲生不如死!” 赵暮鸢愕然,“你要她生不如死,为何来毒杀我?” 四姨娘望着众人疑惑的目光,面露狰狞,恨声道:“你死了,她便不得不嫁入暝王府。” “暝王凶残,她一定会受尽折磨,生不如死。” “我要她万劫不复!” 杨千山望着平时温婉可人的妾室,一下子变得陌生。 叹息道:“你为何会这么恨雨菲?” 四姨娘斜了一眼老夫人,“我为什么恨她?那得问问老夫人了。” 被点名的老夫人,面如菜色,“老身怎么知道?” 四姨娘嗤笑出声,“也是,老夫人作孽太多,不记得也很正常。” “五年前,我的千慧被人从池塘中捞起来,自那之后便变得痴痴傻傻。” “我一直以为她是不小心跌入水中的。” “直到,我听到了老夫人和夫人的谈话。” “原来,是杨继年的那三个狐朋狗友里,有一个喜欢幼童的。” “杨继年将我的千慧卖给了他。” 听到这里,赵暮鸢瞬间明了。 又是一个为了尚书府的脸面,一个为了宝贝儿子。 都选择了隐瞒真相。 四姨娘见她恍然大悟的神情,继续道:“二小姐以为这样就完了?” “不,这个尚书府远比你想象的肮脏,腐朽,不堪……” “千慧在逃跑时,跌入了池塘。” “杨继年明明看见了,但是他没有呼救,任由我的千慧在水里冻着。” “千慧好不容易被人救起,夫人却暗示府医,延缓医治,想让千慧带着真相消失。” “最后,千慧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人却傻了。” “她都傻了,她们还不放过她,竟然默许杨雨菲带着她四处炫耀,让我的千慧受尽侮辱。” 杨继安难以置信地望着傻傻的杨千慧,然后又将目光投向老夫人,“祖母,四姨娘说的,是真的吗?” 老夫人愤愤道:“不过一个庶女,若是那样的丑闻传出去,尚书府的脸面往哪搁?” 她的话,惊呆了杨继安,也刺激了四姨娘。 她阴狠道:“是啊,我的千慧不过是一个庶女。” “所以,我将她变成了尚书府最后一个庶女,哈哈哈……” 听到她的话,老夫人立即反应过来,愤恨问道:“所以,府里这些年没有孩子,都是你干的?” 四姨娘勾唇一笑,“是啊,不止府里,老爷养的外室,也一直没有孩子吧。” “你看不起我的千慧,我便让你的儿子,再无子嗣。” “让尚书府这肮脏的血脉,就此断绝。” 杨继安惊恐道:“我和公主——” 四姨娘知道他要问什么,轻声道:“放心,我没有对你们下毒。” “你和公主待千慧和善,我不会让你们做不成父母。” 杨千山愤恨地望着她,“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害我?” 他刚说完,便被四姨娘那阴冷的眼神惊了一下。 “待我不薄?如果不是你的纵容,她们岂会那般肆无忌惮。” “她们该死,你更该死!” 赵暮鸢凝视着眼前,满脸恨意的女人。 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恶之处。 “毒死杨继年的指环,也是你给蓝儿的?” 四姨娘恨声道:“不错,我没想到老夫人也给他下了毒。” “他那种人,被人毒死两次,都是咎由自取。” 赵暮鸢声如寒冰,“那我做错了什么?” 话落,四姨娘的眼中浮上一层愧意,“所以我给你选了,最没有痛苦的死法。” 最没有痛苦的死法。 多么可笑的理由。 “那我是不是得感谢你?” 四姨娘呜咽道:“雪音,姨娘知道对不起你,你这不是有惊无险吗?” “你现在贵为暝王妃了,不会受到尚书府牵连。” “还请你帮姨娘照拂一下千慧。” “她毕竟是你的妹妹。” “求你了……” 赵暮鸢不知该如何回答,心中充满了恨意,却不知道该如何发泄。 她冷声道:“你的毒药哪里来的?” “还有,是谁去老宅下的手?” 四姨娘连连摇头,“我不能说。” 赵暮鸢嗤笑一声,“不能说?没关系,什么时候你想说了,记得派人通知我。” “四姨娘可要尽快,千慧一个傻子,挺招人烦的。” 第91章 大仇得报 四姨娘注视着她,想从她的神色中看出真假。 “雪音小姐心善,你不会的。” 赵暮鸢心头一紧,她这是笃定自己不会对杨千慧下手。 那她想错了。 赵暮鸢轻轻抬手,朝杨千慧的身体内注入一丝内力。 杨千慧立即捂着头哭喊道:“痛,好痛,娘……” 赵暮鸢则在她的哭喊声中,缓步往监牢外走去。 她的每一步,都踏在了四姨娘的心上,让她惊恐不安。 就在她即将走出众人视线时,四姨娘大喊道:“我说,我说,求你放过千慧。” “三十年前,凉州有一玄毒门,一夜之间被人灭门。” “其中有一名男弟子侥幸被我母亲救下,他便一直待在我的身边。” “我的毒药都是他给我的,老宅刺杀也是他去的。” “你满意了吗?” 赵暮鸢冷声道:“他在哪?叫什么?” 四姨娘摇了摇头,“他叫范林,至于现在在哪,我也不知道。查抄之后,我便没有见过他。” “是吗?”赵暮鸢冷哼一声。 “雪音,我真的不知道,我不会拿千慧的性命开玩笑。” 听她说完,赵暮鸢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再去管身后杨千慧的哭喊声和四姨娘的怒骂声。 花落不解地问道:“姑娘,您就这么放过她了?” 赵暮鸢转头望向漆黑的牢房深处,悠悠道:“有什么比看着心爱的女儿一点点死去,自己却无能为力,更让一个母亲痛苦。” 花落却是不信的,“四小姐当真会死吗?” 赵暮鸢叹息道:“她是无辜的,我只是替她疏通了体内几处大穴,她才会头痛欲裂。” “疼上几日,运气好的话,她便能如同正常人一般。” “不再是任人欺凌的傻子了。” 花落无奈地摇了摇头,就知道她下不去手。 “姑娘,我们接下来去哪?” 赵暮鸢沉思片刻,“去找牢头。” 不一会儿,她们便在牢头的带领下,来到了关押杨府下人的牢房。 她选了一间刑室,吩咐道:“劳烦你去将杨府管家带来。” “是,卑职立刻就去。” 杨管家见到她后,欣喜地行礼:“参见暝王妃。” 赵暮鸢压低了嗓音,“起来吧,杨管家,本王妃需要你从尚书府三百多名奴仆中,找出一个人。” “他叫范林,或许在府里用的是假名,是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 杨管家虽有疑惑,但仍然听命照做了。 过了一会儿,他便带着十几名男子来到赵暮鸢的面前。 为难道:“回王妃,府里没有叫范林的男子,这些都是府里四五十岁的奴才。” “参见暝王妃。” “起来吧,抬起你们的双手,手心朝上。” 赵暮鸢一边检查着他们的手掌,一边打量着他们的神色。 她坚信,那名男子会在这些人中。 他不会离四姨娘母女很远。 瑞王查抄尚书府是有计划的,他不会允许有一条漏网之鱼。 她转了一圈后,抬手指着角落里,一名身着粗布家丁服的男子说道: “他留下,其他人送回监牢。” 话落,那人的身体明显一颤。 赵暮鸢递给花落一个眼神,示意她出去望风。 她则注视着男子,冷声道:“本王妃该如何称呼你?范林吗?” “王妃随意。”范林抬起头,眼中尽是寒意。 赵暮鸢淡定道:“你就不好奇,本王妃为何找你?” “想来是老宅毒杀之事暴露了,王妃这是来找我清算旧账的。” 赵暮鸢瞥了他一眼,“敢作敢当,不愧是早年天下第一毒门的弟子。” “就是不知道,你的师门若是知道,你成了后宅妇人的一条狗。” “会不会从土里跳出来?” 范林晃动着手上的铁链,讥笑道:“如果没有范夫人,三十年前我便已经深埋地底了。” “连做狗的机会都没有。” “我很好奇,王妃是如何发现我的?我在府里一直用的假名。” 赵暮鸢直言道:“因为你的手。” “你毒杀我时,我的侍女看到,你是用的左手射出毒针。” “我刚检查了你们的双手,只有你的惯用手是左手。” “还有,你身上有淡淡的草药味。” 范林没想到就是这么简单的破绽,叹息道: “王妃真是深不可测。” “我自问我的毒,天下无解,王妃是如何活下来的?” 赵暮鸢知道他想不明白,毕竟他的毒确实厉害。 一沾即死。 她悠悠道:“因为我技高一筹。” “就如同,此刻,我知道你在对我下毒。” 她话音刚落,范林心头一紧。 阴笑道:“王妃,此毒名为七日醉,你只能活七日了。” “王妃能来找我,想必是严刑拷问过小姐了。” “欺负小姐的人,都该死。” 赵暮鸢轻轻抬起左手,将一道无形的内力打入范林的体内。 寒声道:“七日醉?雕虫小技而已。” “你待四姨娘如此忠心,她却轻易就供出了你。” “人啊,不要把自己想得太重要。” “本王妃来此,只是想来看看,是什么样的人,毒杀我及老宅众人。” “现在,你可以和你的小姐,慢慢去死了。” 范林不知道她此言何意,直到…… 接下来的几日,他感觉自己浑身的骨血在一点点消融。 他吃了身上藏的所有解药都没有用。 直至化为一摊血水。 死不瞑目! 自大理寺监牢回府后,赵暮鸢便跃上了笙箫院的房顶。 她手里拿着杨雪音的玉簪,目光一直注视着天陨山方向。 她暗想: 雪音姐姐,我终于替你报仇了。 他们一个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消失。 一个会亲眼目睹最爱的女儿痛不欲生。 他们会在生命的尽头,悔不当初! 可是,为什么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们死一千次,一万次。 你也回不来了。 赵暮鸢就这样一直从日头高挂,坐到繁星漫天。 花落,青玄,余姑姑没有打扰她,只是默默地坐在院子里陪着她。 她们等这一天,等得太辛苦了。 南暝央收到王妃反常的消息,早早回了笙箫院。 他轻身飞到赵暮鸢身旁,温声道:“暗卫说,你已经在这里坐一天了,发生了何事?” 第92章 就是想一个人了 赵暮鸢抬头凝视着漫天星辰,声音孤寂而清冷,“无事,只是想一个人了。” 闻言,南暝央心头涌上一股说不清的烦闷,淡淡道:“还有两年多,再忍忍吧。” 赵暮鸢一愣,他这是误以为自己在思念乡下情郎? 她不知该如何解释,悠悠道:“王爷,你知道很想一个人的时候,该怎么办吗?” 刚问出口,赵暮鸢就后悔了,真是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 “本王不知。” 南暝央的回答,带着一丝微怒,让她有些不解。 她选择沉默,继续静静仰望繁星。 南暝央时不时用眼角余光观察着她。 今晚的王妃,确如暗卫说的那般反常。 还是因为一名男子反常。 他的视线落在她手中的玉簪上,随意道:“本王看你一直戴着这支玉簪,它对你很重要?” “很重要。”赵暮鸢坚定地吐出三个字。 说完,她便将玉簪插入了发间。 冥三望着远处并肩而坐的两人,小声问冥一,“大哥,你说王爷和王妃,这是在做甚?” “赏月、观星。”冥一不假思索回道。 冥五也起了看热闹的心思,“大哥,冥三的意思是,我们的王爷很反常。” “勤勉尽职的他居然丢下公务,来陪王妃赏月。” 冥二恨声道:“女人就是事多。” 冥一立即训斥他,“住口,不想死就别瞎说。” 冥三满眼期待地问道:“大哥,坊间传闻,王妃一招就灭了西荣国第一高手,是真的吗?” 回想起那日的场景,冥一仍心有余悸,“王妃的武功,胜过王爷。” “而她的心性,亦不逊于王爷。” “比武那日,她只是微微抬手,便将西荣国的齐南瞬间化为血水,尸骨无存。” “所以,你们今后说话小心些。惹恼了她,王爷也护不住你们。” 他的声音微扬,附近的暗卫都听得一清二楚,不禁捏了一把汗。 一个王爷已经够凶狠的了,又来一个王妃。 冥三却反驳道:“大哥,你多心了,我觉得王妃人很好。” “对王爷很好,对世子也不错。” “对我们这些奴才也很关照。” 冥五嫌弃地推了推他,“没出息,一瓶药就把你收买了。” “……” 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钻入赵暮鸢的耳中。 她仿若未闻。 就这样和南暝央静静坐到星辰坠落,晨曦微光。 温暖的阳光投在赵暮鸢的脸上,她渐渐露出了笑容。 释然道:“王爷,又是新的一天。” “我们该去讨债了。” 见她已不像昨晚那般沮丧,南暝央嘴角微扬,“本王乐意奉陪。” 两日后。 瑞王从杨千山的一所别院中搜出了大量银钱。 还有一本账册。 账册中记载了卖武器的赃款分成,其中杨千山得一成,太子府管家得九成。 当他将账册呈给南修后,太子立即被召进了宫。 不出所料,太子辩称自己毫不知情,将一切甩到了杨千山身上。 最终,太子被罚闭门思过,不允许参与朝政。 尚书府众人则被判了凌迟,三日后执行。 杨继安因是驸马,免于一死,被发配到了偏远小县,做个县令。 行刑前一日,赵暮鸢和杨雨菲来到牢房。 她们被毁掉的人生,必须来看一眼结局。 当她们将酒菜端给杨千山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悔意。 “没想到我杨千山筹谋半生,最后落得这般下场。” 杨雨菲一改往日的乖巧,厉声道:“父亲不是活该的吗?” 杨千山惊愕道:“雨菲,是你出卖的我?” 杨雨菲浅浅一笑,“出卖?父亲指的是哪一件?” 哪一件? 杨千山沉思片刻,怒吼一声,“是你将书信和账册交给瑞王的?” 赵暮鸢站了出来,微笑道:“父亲大人可不要冤枉三妹妹,书信和账册,是我命人放在显眼的位置。” “让抄家的人很轻易便找到了。” “哦……还有,凤溪山谷的位置,也是我透露给瑞王的。” 杨千山顿时瞪大了双眼,“你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 赵暮鸢轻笑出声,“还得多谢父亲,派杨金那样得力的人去老宅接我。” 杨千山哪里还不明白,自己的得力手下,已经背叛了他,怒不可遏, “逆女,都是逆女。” 杨雨菲插话道:“父亲,别对女儿这么凶,我只是将别院藏银的事,告知了王爷而已。” “没做什么。” 说完,她又恢复了温婉娴雅的样子。 杨老夫人虽然已经奄奄一息,但一直听着他们的谈话。 她用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怒斥道:“家门……不幸……啊!” 赵暮鸢和杨雨菲对视一眼,走到她的牢门前。 杨雨菲淡淡一笑,“祖母,时至今日,您还没醒悟吗?” “您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老夫人想说话,却只能直喘气。 杨雨菲继续说着,“是您,纵容二哥,让他做尽坏事,不得善终。” “是您,想将我送上太子的床,让我不得不偏向瑞王。” “是您,害死了清漪姨娘,还迁怒二姐姐,让她在老宅凄苦多年,心生怨恨。” “一切的一切,都是您,咎由自取。” 老夫人不甘地怒视着她们,却说不出话来。 赵暮鸢斜了她一眼,柔声道:“孙女劝祖母还是少动怒,毕竟你中的毒,是我亲手调的,我对自己有信心。” “太激动,容易加重病情。” “您要是死在这监牢中,谁陪您那好儿子,共赴黄泉!” 她们二人的每一句话,都刺激着老夫人。 杨千山听到母亲是因为赵暮鸢下毒,才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愤恨道:“你为何要这么做?不管如何,她是你的亲祖母。” 赵暮鸢嗤笑一声,“父亲大人给我下毒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也是你的亲女儿?” “祖母将大姐姐许给崔行那个废人时,怎么没想过,她也是尚书府的亲女儿?” 第93章 你这夫君一般般 她转而望向目瞪口呆的杨继安,“大哥还不知道吧,我成婚前,父亲便给我下了皇室秘药。” “命我监视暝王,以换取解药。” “如果不听话,不但得不到解药,他还会将我母亲的遗骸,挫骨扬灰。” “还有大姐姐,传闻是真的,她被逼着嫁给崔家,最后自尽而亡。” 她们的每一句,都像是一把刀,扎得杨继安千疮百孔。 他呆愣愣地跪在地上,双眼猩红。 他到今天才发现,自己引以为豪的尚书府,如此不堪。 自己的前半生,就像活在一个虚幻的笑话里。 赵暮鸢将视线从他身上收回,浅笑道:“所以,尚书府,必须覆灭!” 话落,她便往监牢出口走去。 “哈哈哈……”一直躲在角落的四姨娘,疯狂大笑。 “做得好,做得好……” 杨雨菲没有理会疯癫的女子,她朝杨千山和老夫人方向施了一礼。 露出一个世家贵女的标准笑容。 扬声道:“雨菲在这儿提前恭送父亲和祖母,愿你们黄泉路近,不得超生!” 说完,她便将手覆在腹部,从容地缓步离去。 当赵暮鸢和杨雨菲走出监牢时,便看到远处等着她们的二人。 杨雨菲柔声道:“二姐姐,再见了。” 赵暮鸢知道她的意思,没有了尚书府的羁绊。 今后,她们只是暝王妃和瑞王妃。 赵暮鸢回应道:“三妹妹,再见了。” 话音落尽,她们便各自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回府马车上,南暝央一直打量着赵暮鸢的神色,炽热的目光,看得她有些不自然。 “王爷,我脸上有花吗?” 南暝央轻咳一声,“王妃,心情如何?” 赵暮鸢一怔,“王爷为何会这么问?” “本王以为王妃会高兴或者悲伤。” 赵暮鸢淡定道:“为何会高兴?我毕竟姓杨。” “为何要悲伤?都是他们活该。” “现在,我只觉得,终于解决了一件心心念念的事,无比轻松。” 南暝央勾唇道:“王妃真是潇洒豁达,这个交易,还有什么需要本王的地方吗?” 赵暮鸢原本就想找机会跟他提一下,没想到他会主动问。 她正色道:“我那四妹妹,还有我的暗线杨金,请王爷救他们一命。” “好!”南暝央想都没想便答应了,“还有吗?” 赵暮鸢直视着他,救两个死囚,他怎么不假思索便应下了? “没了,多谢王爷。” 南暝央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她太见外了, “王妃不必客气。” 尚书府众人的行刑之日,赵暮鸢没有去围观。 她命人将杨千慧和杨金送去了二姨娘那里。 关于杨雪音的事终于告一段落。 接下来,她可以专注于刺杀之事了。 五日后,王府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头。 他未经通传,便直接落在了笙箫院里。 暗卫一下子就围了上来,“大胆贼人,竟敢擅闯暝王府。” 老头扫了一眼,嫌弃道:“你以为老夫愿意来?” “拿下。”冥五命令道。 暗卫蜂拥而上,但一下子就被老头打倒在地。 赵暮鸢牵着南元琦回来时,便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师兄?” 虽然许久未见,但赵暮鸢一下子就认出了老头。 是她的师兄,天陨派上一任掌门,宋辛。 宋辛闻声,蹦蹦跳跳地跑到她身边, 抱怨道:“小鸢,你可算回来了,他们欺负我这个老头子,你要替我做主啊。” “……”躺在地上痛苦不堪的暗卫无言以对。 究竟是谁在欺负谁? 赵暮鸢扶额,“师兄,咱能别睁眼说瞎话吗?” “这世上有几人能欺负到你。” 宋辛的脸立刻拉了下来,“小鸢,才多久不见,你就变了?” 冥五挣扎着起身,“属下等冒犯了您的师兄,请王妃恕罪。” 赵暮鸢轻声道:“无事,师兄不拘俗礼,让你们误会了,下去吧。” 众暗卫感激地行礼,相互搀扶着退了下去。 宋辛不忿道:“小鸢,我不远千里跑来,难道就是来受这些条条框框的?我不服!” 赵暮鸢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啦,师兄,快来看看我给你找的徒弟。” “琦儿,快来见过师父。” 南元琦乖巧地跪地行礼,“元琦见过师父。” 宋辛不悦道:“我这还没同意呢,怎么就师父了?” “师兄,信里我已经说了,我给你找了个好徒弟。” 宋辛仔细打量着南元琦,“根骨不错,目光清明,确实是个好孩子。” “但是,你师兄我逍遥惯了,不想再吃苦了。” 赵暮鸢莞尔一笑,“师兄,你怎么忘了说最重要的一点?” “什么?” “师兄,最重要的是,他是我儿子。”赵暮鸢直视着宋辛。 “如果师兄不同意,想过逍遥日子的话,我不介意去叨扰师父。” 闻言,宋辛脸色一变,要是让师叔知道,他拒绝了小师妹。 那……就全完了。 他顾左右而言他,“小鸢,你才下山多久?哪来这么大的儿子。” 赵暮鸢笑盈盈地盯着他,“师兄,琦儿是个好孩子,想必师父会喜欢的。” 宋辛心头一颤,满脸堆笑地扶起南元琦。 谄媚道:“乖徒儿,快起来给为师看看。” 南元琦受宠若惊地走近宋辛。 “小鸢,你真是给我找了个好徒儿啊。” 赵暮鸢但笑不语,“冥五,去请王爷过来,就说琦儿的师父来了。” 不一会儿,南暝央便出现在了笙箫院。 宋辛从他进院,就一直打量着他。 嫌弃道:“小鸢,你这夫君看着也就那样,你怎么会看上他的?” “武功一般不说,还带着个儿子。” 赵暮鸢连忙打断他,“师兄,这是我夫君,南睿国暝王。” 夫君两个字,让南暝央心头闪过一丝异样。 他抱拳道:“师兄,初次见面,荣幸之至。” 宋辛冷哼一声,“老夫要收你的儿子为徒,小鸢说,需要同你当面说一声,不知你可愿意?” 南暝央疑惑道:“小鸢?” 宋辛不解地望向赵暮鸢,“小鸢,他这是?” 赵暮鸢朝他眨了眨眼睛,“师兄,我另一个名字叫杨雪音。小鸢,是师父给我取的名字。” 宋辛撇了撇嘴,“哦,原来是这样。” 南暝央恭敬道:“琦儿能得师兄教导,是他的荣幸。” “今后,师兄多费心了。” 宋辛咧嘴一笑,满意地捋了捋胡子,“小鸢,你这夫君仔细看着还挺顺眼。” “儿子也不错。” “你有空带他们回去给师叔瞧瞧,他老人家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第94章 琦儿的身世 “……”对于他的善变,赵暮鸢有些无奈。 “师兄,有机会我一定会带他们回山的,我也想师父们了。” 宋辛面露难色,“明日我就带琦儿走了,你回山的时候,派人通知我。” “你不在,我不敢去见师叔他老人家。” 赵暮鸢打量着他,戏谑道:“师兄,你又犯什么事了?” 宋辛垂着头,叹息道:“还不是最近天陨派弟子插手朝堂,挡了你的路。” “宋桥和几位长老已经被师叔惩罚了,我,我不敢回去。” 望着他垂头丧气的样子,赵暮鸢勾了勾唇角。 以前好歹是一派掌门,六七十岁的人了还是怕师父。 赵暮鸢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师兄,你放心,到时候回山,我一定通知你。” “师父要是惩罚你,我一定帮你说好话。” “前提是,师兄要照顾好我儿子。” 宋辛咧嘴一笑,“小鸢儿,放心,放心,师兄我一定,倾囊相授。” 南暝央望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禁对赵暮鸢的那位师父产生了好奇。 “还未请教师兄姓名,师承何人?” 宋辛略有深意地审视着他,“看来你这当夫君的,不得我们小鸢信任啊。” “也是,我们小鸢,天之骄女,岂会是你这凡夫俗子可以俘获的。” 赵暮鸢连忙拉开他,歉疚道:“王爷见谅,我这师兄,说话太直。” “他叫宋辛,是天陨派上一任掌门。” 南暝央愕然,“也就说,王妃是天陨派当代掌门的师叔?” “而琦儿,小小年纪,便成了当代掌门的师弟。” 宋辛得意地捋了捋胡子,“对,以后琦儿,在整个天下,都可以横着走。” “我天陨派,门规第一条,便是尊师重道。” 闻言,南暝央恍然大悟,“难怪,比武时,天陨派弟子见着王妃便落荒而逃。” 这茬不提还好,一提宋辛立即垂头丧气,“小鸢,你一定要救救师兄我。” “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被师叔罚,很丢人的。” 赵暮鸢莞尔一笑,“师兄放心吧。” 吃完晚膳后,宋辛便陪着南元琦逛街去了。 他对这个新弟子,是越看越喜欢,聪慧,善良,不服输。 赵暮鸢则随着南暝央去了书房。 她知道,杨千山一倒,朝堂局势立即紧张起来了。 “王妃,你师父的名讳是?” 赵暮鸢一怔,她没想到,南暝央开口居然问的是这个。 “我有四个师父,在天陨派的师父名独孤琅,是第七代掌门的师弟。” “其他的……” “将来有机会,再告诉王爷。” 她话音刚落,南暝央面色一僵,“王妃对本王,防备之心还如此之重?” 赵暮鸢淡笑道:“王爷说笑了,你已经知道我师父是谁了。” “我却还不知道,琦儿的生母是谁呢。” “怎么算起来,都是我吃亏了。” 南暝央正色道:“王妃真想知道?” 赵暮鸢顿了顿,“不是很想,每个人都有秘密。” 南暝央悠悠道:“王妃待琦儿至诚,可以知道。” “琦儿不是本王的儿子,而是外甥。” “他的母妃,是大公主南浅画。” 他的话,令赵暮鸢心中大骇。 南浅画,南睿国大公主,元妃之女。 六年前,她嫁给了西荣国前太子百里朝。 百里朝的叔叔,也就是现在的西荣皇帝百里钰弑兄夺位后,太子被杀,太子妃殉情。 原来琦儿是西荣国皇孙。 赵暮鸢平复了一下思绪,“王爷,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南暝央沉思片刻,缓缓道:“当年,西荣内乱后没多久,一个自称西荣太子府侍卫的人,拿着大公主的信物找到本王。” “与他一起来的,还有刚刚出生没多久的琦儿。” “那侍卫说,大公主临死前,将琦儿托付给本王。” “后来,本王便对外称琦儿是本王的儿子。” “将他带回了睿京。” 赵暮鸢仔细琢磨着他的话,“王爷,我听闻你自幼在冷宫长大,与皇室中人没有任何情分。” “你为何接下西荣皇孙这样的烫手山芋?” 闻言,南暝央神色柔和了几分, “因为,大公主和亲路上,途经本王驻军的小镇,来探望过本王。” “当时,本王受了很重的伤,躺在床上无法动弹。” “她看到本王的第一眼,瞬间哭成了泪人。” “本王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一个素未谋面的姐姐,看到浑身是血的本王,心疼胜过恐惧。” “仿佛在她眼里,本王不是什么乱世妖物,只是一个跟她有着血缘关系的弟弟。” 赵暮鸢很理解那种心情,大公主南浅画于他而言,或许就如同雪音姐姐在自己心中的位置。 都是地狱里的第一束光。 她追问道:“后来呢?” 南暝央眼底闪过一丝恨意,“她嫁给西荣太子后,本王派人去打听过,说是太子对她不错。” “本王也稍稍安心。” “直到……” “琦儿的到来。” 赵暮鸢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书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许久之后,她悠悠道:“王爷,你没有辜负大公主所托。” “你把琦儿照顾得很好。” “现在,琦儿拜了师兄为师,整个天陨派都将是他的后盾。” “这天下,无人再敢伤他,也无人能伤他。” “大公主和西荣太子泉下有知,会感激王爷的。” 她话音刚落,南暝央朝她深深鞠了一躬,抱拳道:“多谢王妃对琦儿的照顾。” 赵暮鸢一怔,谁能想到,凶名在外的暝王,还有这样一面。 她幽幽道:“王爷不必如此。” “说来,我对琦儿好,也只是为了弥补幼时的遗憾罢了。” 第95章 兄弟阋墙的大戏,就要开场了 “我六岁时,母亲再次有孕,她给孩子取名原琦。” “我答应母亲,会好好保护弟弟妹妹。” “然而,我食言了。” “那时的我,弱小无能,眼睁睁看着母亲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为人所害,自己却无能为力。” “现在,我遇到了另一个原琦,我想对他好。” 她的解释,解开了南暝央困惑了许久的问题。 原来,只是将遗憾,寄托在了另一人身上。 他沉声道:“不管如何,王妃对琦儿的疼爱是实实在在的。” “如若王妃不弃,他便永远是你的孩子。” 看着他认真的样子,赵暮鸢莞尔一笑, “我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大的儿子,真是捡了大便宜。” 南暝央眼底浮上一层笑意。 别的女子,未婚有子,都视为有损声誉的事。 她倒是特别。 但是…… 他忽然想到她在乡下的情郎,闷声道:“王妃,你的心上人,会介意琦儿唤你母亲吗?” 心上人? 想到那个在雪音姐姐面前总是傻乎乎的人,赵暮鸢笑意渐浓, “他或许会嫉妒吧。” 她的笑容落在南暝央的眼里,有些刺眼。 在他看来,都是他们两情相悦的证明。 他话锋一转,“王妃,现在尚书府没了,本王与你的第一笔交易已经结束了。” “后面你有什么打算?” 赵暮鸢朝他行了一礼,“还未正式感谢王爷,给予的帮助。” “要是没有王爷,尚书府不会这么快覆灭。” 南暝央淡笑道:“互惠互利罢了,太子的钱袋丢了,对本王而言,也是好事。” 虽然他这么说,但赵暮鸢还是将恩情记在心底。 毕竟,明岳那人油盐不进,她能几次出入大理寺监牢,他肯定也是费了不少功夫的。 她正色道:“说到太子,虽然他现在被禁足,不能再参与朝政。” “但他尊位仍在,后宫皇后还在,韩相也还在。” “王爷万不可掉以轻心。” 南暝央认同地点点头,“本王心里清楚,陛下连他通敌卖国的罪行都瞒下了。” “想必他还会死灰复燃。” “不过,有了瑞王,他再也不能只手遮天。” “很快,兄弟阋墙的大戏,就要开场了。” 想到那狗咬狗的场景,赵暮鸢平静道:“皇室最不缺的就是戏子。” “我想,太子快要来施舍我解药了。” “王爷,你说,我给他回个什么礼好?” 南暝央缓缓吐出,“他好色。” 他话音刚落,赵暮鸢立即有了主意,勾唇道:“好色好啊,那我就要他,看得见吃不着。” “在我们这位陛下眼里,太子通敌卖国都是小罪。” “可是,一个不能有子嗣的太子,怎配储位?” 南暝央否决道:“太子府已有太孙,恐怕不会影响到他。” 赵暮鸢不以为意,眼中闪过一丝戾气, “我只是赌一个好色之人,无法接受自己不能人道。” “人啊,越绝望越疯狂。” “越疯越容易犯错。” “陛下能保他一次,两次,却不能保他十次,百次。” “他总有被拉下尊位的那一天。” 对于她的计划,南暝央表示认同,“太子这边,就依王妃所言。” “至于瑞王那边,本王想再助他一臂之力。” “让他觉得,自己离大位仅有一步之遥。” 赵暮鸢疑惑道:“王爷有何计划?” 南暝央指了指桌上的布防图, “林老将军快要班师回朝了,听说现在接掌林家军的,是他的庶七子。” “本王有法子,可以让林家军,暂时投入瑞王麾下。” 第96章 太子殿下,别装了 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赵暮鸢决定拭目以待。 南元琦第二日便被宋辛带走了。 赵暮鸢一下子觉得失去了什么,心里空落落的,一连十几日都没有出门。 直到萧一离约她去天涯阁。 然而,她还没见到萧一离,便被人请到了雅间。 只见一人端坐在内,昏暗的烛光下,她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只好选择沉默。 “暝王妃,好久不见。”阴狠的声音里满是轻佻。 赵暮鸢心头一颤。 太子南昭珏。 他不是在禁足吗? 她施了一礼,“见过太子殿下。” 南昭珏温声道:“暝王妃何必如此见外,你可以唤我一声皇兄。” 赵暮鸢置若罔闻,语气淡淡,“太子殿下,有何指教?” 看她如此冷淡的样子,南昭珏不怒反笑, “孤心疼弟妹,怕弟妹受不了雪上霜之毒,特意来送解药。” “杨尚书去得匆忙,想必忘记了给弟妹上个月的解药,弟妹受苦了。” “弟妹放心,孤以后会将此事放在心上,绝对不会再让弟妹遭罪。” 赵暮鸢都快被他的无耻气笑了。 她沉默片刻,冷声道:“太子殿下,别装了。” “我那父亲大人怕是没有告诉你,我,不受威胁。” “不过贱命一条,死便死了。” 南昭珏勾了勾唇角,“雪上霜之毒,天下无解。” “没有解药,你最多可以活三个月。” “弟妹不怕死,那你想过,你那亲大哥吗?” “杨尚书跟孤说过,驸马待你不错。” 闻言,赵暮鸢眸中闪过一丝戾气。 原以为杨千山待杨继安这样优秀的孩子,多少是有点真心的。 没想到,也只是将他当作棋子一颗。 虽然赵暮鸢不想再跟杨家人有任何牵扯,但杨继安待雪音姐姐是真心的。 她不希望他出事。 而且,她需要一个理由。 一个被南昭珏“控制”的理由。 所以,必须继续演下去。 赵暮鸢面色一僵,声音有些颤抖, “你想……怎么样?” 她故作镇定的样子,令南昭珏十分满意,“真是兄妹情深啊。” “驸马有弟妹这样的好妹妹,真是他的福气。” “孤希望弟妹能够继续潜伏在四弟身边,帮孤好好了解这个弟弟。” “还有,给侄儿的补药可不能停,不利于他的成长。” 赵暮鸢打断了他,轻声道:“殿下,王爷给世子找了个师父,世子已经随他离开了。” “什么?” 南昭珏大喝一声,“孤的人一直在监视南元琦,从未见他离开过。” “世子走了有十几日了,现在府里的孩子,是他的书童假扮的。” 南昭珏愤怒地猛拍桌子,咬牙切齿道:“孤真是小看这个皇弟了,居然敢暗度陈仓。” “哎……既然南元琦离开了,那四弟妹便专心照顾四弟吧。” 赵暮鸢垂眸,哀声道:“是。” 她顺从的样子,让南昭珏心情大好。 他伸手欲覆上赵暮鸢的肩膀,她身形一闪,躲开了, “太子殿下,如无其他吩咐,我便先退下了。” “站住!”南昭珏眉头微皱, “孤知道弟妹武功卓绝,就是不知道,大公子会不会也有这么好的武功?” 闻言,赵暮鸢浑身一僵,不再有动作。 任由南昭珏微微抬起她的下巴,用他那如毒蛇般贪婪的目光,赤裸裸地打量着她。 “孤第一次见你,就觉得气质非凡。” “今日细看,真是便宜了四弟。” 一边说着,一边用他那苍白细长的手指,缓缓划向赵暮鸢的腰带。 赵暮鸢眼神中充满了惊恐,身体止不住发颤。 就在南昭珏的手指快要覆上她腰带的时候,门外响起了侍从的通报声。 “太子殿下,陛下派人来府上传旨,请您速速回府。” 南昭珏手指一僵,邪魅一笑,“弟妹,咱们来日方长。” “孤等着你的好消息,但愿不会太久。” “哈哈哈……” 说完,他便丢下一瓶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雅间。 萧一离进来时,便看到赵暮鸢嫌弃地用袖子擦拭着下巴。 他望着楼下南昭珏离去的背影,想着这个南睿太子平日的风评, 怒声道:“我去杀了他。” 赵暮鸢连忙拉住他,浅浅一笑, “二哥,我已经让他生不如死了。” “放心吧,很快,他就是个废人了。” “二哥,我们走吧,这里你不能久待。” 萧一离向她投去疑惑的目光,赵暮鸢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吓得萧一离慌忙拉着她前往木鸢楼。 二人一进院子,赵暮鸢便发现萧一离耳根微红,他严肃道:“雪音,你是女孩子。” “以后这种事,让二哥来。” “不能脏了你的手。” 赵暮鸢轻笑出声,他这二哥,还是像小时候那般容易害羞。 “知道啦,以后一定找二哥。” “不知今日二哥叫我过来,有何事?” 萧一离干咳了两声,将一封信交给她,“这是太子殿下送来的书信,你看看吧。” 赵暮鸢连忙打开信件看了起来。 片刻之后,她只觉浑身冰冷,如坠冰窟,真的是他。 真的是他! 第97章 为什么是他? 她颤抖着举着信件,再次确认, “大哥的意思是,当年刺杀之事,是姜胤皇和明妃合谋的?” 萧一离不知她的反应为何如此强烈,点了点头, 恨声道:“是,太子殿下找到了当年陛下派往南睿密谋的人。” “姜胤国已故青王,明妃的同胞兄长。” “当年刺杀之事发生没多久,青王便病故了。” “近日,太子殿下找到了诈死的青王,从他那里知道了当年真相。” 赵暮鸢像是被瞬间抽掉全身力气般,瘫坐在椅子上, 低喃道:“真的是他,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是他?” “那是他的妻子和女儿啊!” 说完,她的眼角滑落一滴泪珠。 萧一离将她的惊愕与哀戚看在眼里,困惑道:“雪音,你怎么了?” “为何如此悲伤?” 赵暮鸢一怔,悠悠道:“二哥,我没事,只是想到了你们说的鸢儿妹妹。” “她虽贵为公主,却也如我一般,被自己的父亲放弃。” “替她感到难过。” 萧一离想到她从小的遭遇,便打消了心头的疑惑。 柔声道:“雪音,我们总能替她们讨回公道。” 赵暮鸢擦了擦眼角的泪珠, 坚定道:“既然已经确认了是明妃,那便要她承受伤害他人的后果。” “二哥,你派人盯着她的宝贝儿子厉王。” “还有三公主……” 想到那个温婉的女子,她停顿了一下。 “三公主南希媛先缓缓吧,那时她才十岁。” “我和王爷派人监视明妃,还有她接触的人。” 萧一离颔首道:“好,厉王那边,我会小心查探。” “后宫关系错综复杂,你一定要小心。” “你虽武功高强,但我母亲说过,后宫妇人最是阴毒。” 是啊,世人总以为女子柔弱。 然而,无论是母后之死,还是兮妃之死,都是后宫女人的手笔。 赵暮鸢给了他一记放心的眼神,“二哥,放心吧,我有自保之力。” “我的毒术也是不错的。” “刚才下给南昭珏的毒,就是我亲手所制。” 想到那毒的用处,萧一离面色不自然地训斥, “以后再下那种毒,让二哥来,知道了吗?” 赵暮鸢连连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萧一离明显不信她会乖乖听话, 无奈道:“雪音,过些时候,我便会返回姜胤,你到时候要一起去看看吗?” 看来,赵谦是要下手了。 赵暮鸢也想回去看看结果, “要去,等南睿这边事情结束,我要去问问你们姜胤皇帝陛下。” “这些年,故人可曾入梦?” 萧一离追问道:“你会带上暝王吗?” 这个问题,赵暮鸢没有想过。 南暝央身为南睿王爷,前往他国王都,多有不便。 她淡淡道:“到时候再看吧。” 萧一离将她的反应都看在眼里,试探问道:“雪音,你和暝王的关系……” 赵暮鸢直言不讳,“二哥想得没错,互相利用的盟友罢了。” 果然如此。 萧一离心叹,从见她的第一眼就觉得,这样的女子是不会困于后宅的。 “雪音,二哥看他对你,不单单是利用。” “或许,你可以试着做真正的暝王妃。” 赵暮鸢不解地问道:“真正的暝王妃是何意?” 见她这不开窍的样子,萧一离嘴角微扬,“我希望我们雪音,能觅得良人,相伴一生。” 相伴一生。 多么奢侈的愿望。 赵暮鸢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眼底浮上一层哀色, “二哥,良人伴终生,对我来说太虚无了。” “我更想做好眼前的事。” 萧一离总觉得,他认的这个妹妹。 有时候过于老成。 一点都不像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叹息道:“二哥只是提醒你,珍惜眼前人。” 看着他紧蹙的眉头,赵暮鸢戏谑道: “怎么?二哥这么催我,我下次成亲的添妆,你备好了?” “先说好,太少了,我不要!” 她的语气神态,令萧一离有一瞬间的愣神,这模样跟鸢儿真像。 温声道:“必须随时备好,下次,我会和你大哥三哥一起送你出嫁。” 赵暮鸢向他做了一个击掌为誓的手势,“那说好了。” 啪—— 萧一离宠溺地回应了她,“一言为定。” 当赵暮鸢拿着赵谦的信回到王府后,她立即交给了南暝央。 “王爷,接下来,二哥负责南景厉那边,明妃这边,王爷是否有可用之人?” 南暝央沉思片刻,肃声道:“一个明妃,绝不可能命令暗卫。” 话落,赵暮鸢直视着他,冷声道:“所以,今晚我便会去找蔡昆,撬开他的嘴。” “还请王爷不要横加阻拦。” “你,拦不住我!” 南暝央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本王同你一起去吧,蔡统领性情刚直,宁死不屈。” “你只怕问不出什么。” 赵暮鸢没想到他会提出一起去, “王爷同去可以,但是还请不要干涉我。” “否则……” 第98章 逼问蔡昆 赵暮鸢没有继续说下去。 都是聪明人,不必挑明。 深夜,蔡昆住所。 赵暮鸢和南暝央来到他的院子外。 片刻之后,便有两个天陨派弟子现身行礼道:“见过师叔祖。” 这是赵暮鸢第一次见到天陨派送来监视蔡昆的人,之前都是书信联系的。 她平静道:“起来吧,你们的名字,师从何人?” 其中一人恭敬回应,“弟子名唤清阳,这是师弟清书,我们都是石方长老的弟子。” 原来是姐夫的师兄弟,赵暮鸢神色柔和了几分,“有何发现?” 清阳自责地摇了摇头,“师叔祖,弟子无能,并未发现异常。” “蔡昆几乎都是往返于住处和暗卫营,没有去过其他地方。” “清书去探查过他的心腹,一切正常。” 意料之中的结果,毕竟现在的蔡昆,只是一个暗卫首领。 听命于陛下,没有那些阴谋。 赵暮鸢淡淡道:“他这边你们不必再管了。” “从明日起,你们一个去盯着韩相,一个盯着皇后。” “记住,小心行事。” “做得好的话,我会传你们一部顶级功法。” “反之,戒律深渊思过三年。” 二人的眼中瞬间布满了兴奋之色。 师叔祖的功法,估计掌门都没资格学。 他们现在居然有这样的机会,齐声道:“多谢师叔祖。” “说谢,为时过早。”赵暮鸢说完,直接跃进蔡昆的院子。 刚落地,一枚暗器便迎面而来。 她稍微转身,暗器便往南暝央身上打去。 昏暗的月光下,蔡昆看不清来人,大喝道:“何人如此大胆?” 赵暮鸢没有答话,而是将刚才那枚暗器定在了他的眉心处。 “蔡统领,深夜叨扰了。” “暝王妃?”蔡昆眼底闪过一丝诧色。 赵暮鸢轻笑出声,“不愧是我南睿国皇室暗卫首领,单听声音,便能认出本王妃。”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他逼回屋内。 待回到烛火明亮的屋中,蔡昆才看到跟在赵暮鸢身后的南暝央。 “见过暝王殿下。” 南暝央肃声道:“蔡统领不必多礼,今日本王陪王妃来,是她有些问题想请教蔡统领。” 说完,他便找了张椅子坐下来,仿佛只是一个旁观者。 蔡昆望着近在咫尺的暗器,沉声道:“暝王妃,请说。” 赵暮鸢一收力,暗器便掉在了地上。 “抱歉,蔡统领。本王妃如此行事,是为了提醒你,想清楚了再说话。” “否则,王爷也救不了你。” 蔡昆面色一僵,偷瞄了一眼南暝央,发现他正目视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三国比武那日,臣也在现场,自是知道暝王妃的手段。” “王妃请问。” 赵暮鸢直截了当问道:“十年前,刺杀姜胤皇后和公主的暗卫,可是你派去的?” 蔡昆浑身紧绷,这一天终于来了吗? 他沉声道:“暝王妃为何有此一问?” “是与不是?”赵暮鸢的声音冷如寒霜。 蔡昆将视线投向南暝央,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赵暮鸢重复了一次,“是与不是?” 蔡昆依旧没有回答。 许久之后,南暝央缓缓开口,“蔡统领,本王也想知道。” 蔡昆深深叹了一口气,垂眸道:“是。” 他话音刚落,数十根银针瞬间环绕在他的脖颈上。 赵暮鸢寒声道:“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南暝央没想到他真的参与了,慌忙问道:“蔡统领,你为何这么做?” 蔡昆慢慢闭上眼睛,叹息一声,“没有原因,一切都是臣咎由自取。” 他不作辩驳,甘愿赴死的样子,令赵暮鸢怒火中烧。 想到母后之死,想到这些年自己所受的罪,她缓缓收紧了银针。 那就先送他去向所有无辜之人谢罪。 就在银针即将刺入蔡昆身体的时候,南暝央出手阻止了她。 他慌张道:“王妃,请手下留情。” 赵暮鸢直视着他,眼神冰冷而深邃, “手下留情?王爷不知道当年之事,害死了多少人吗?” “他难道不该去向那些人赔罪吗?” 说着,她一掌将南暝央拍飞,怒声道:“他该死。” “如果你再拦着我,我就一起送你们下去,给枉死之人赔罪。” 怒极的赵暮鸢,一掌足以重伤南暝央。 只见他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坚定地站到蔡昆身前, “音儿,你想做什么,本王都依你。” “唯独这件事,不行。” “如果你非要杀他,就从本王的身上踏过去。” 音儿。 这是南暝央第一次,在不是演戏的情况下这般唤她。 是想让她心软吗? 他眼中的决绝,尽数落入赵暮鸢的眼中。 她怒视着蔡昆,却没有进一步动作。 二人就这样对峙着,谁也不肯退让一步。 第99章 他挡了我的路 直到院外传来打更的声音。 赵暮鸢才回过神,她悄无声息地将一根毒针刺入蔡昆体内。 悠悠道:“本王妃今日就先放过你。” “现下,你可以选择沉默。但接下来的日子,你会生不如死。” “待真相查清那日,本王妃会亲自来取你狗命。” “还有,你若是中途受不了,想要自裁求解脱。” “本王妃会屠光所有与你亲近之人。” “所以,你最好祈求你的王爷,能早日查清真相。” 她言罢,未看南暝央一眼,快步离开了屋子。 她怕再多待一秒,便会后悔。 南暝央望着她决绝的背影,眸中闪过一丝慌张。 想追上去,但是她还在气头上,此刻定是什么都听不进去。 他叹息一声,“蔡统领,你为何不愿意说?” 蔡昆久久没有回答。 此时的他,已经明白了赵暮鸢说的话。 钻心刺骨的疼痛,令他神志开始恍惚。 片刻之后,他便直直栽倒在地。 南暝央扭头一看,才发现他的异常,连忙唤来冥一去请太医。 太医诊断的结果是中毒,虽不危及性命,但是无解。 南暝央神色复杂地望着床上痛苦不堪的蔡昆,哀伤道:“蔡统领,本王不知道,你为何要隐瞒当年之事。” “但本王永远记得你的恩情。” “这毒暂时不会致命,本王会去寻找解药。” 说完,他干净利落地打晕了蔡昆,想让他少受些罪。 南暝央心里清楚赵暮鸢的手段,这毒怕是只有她能解。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缓步走入笙箫院。 屋中的烛火早已熄灭。 以前不管多晚,赵暮鸢总会亮着灯等他。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有一个人等自己回家的日子。 如今望着漆黑的房门,他不敢再往前迈一步,转身朝外走去。 花落听着南暝央远去的脚步声,疑惑道:“姑娘,你和暝王怎么了?” 赵暮鸢坐在窗前,仰望着头顶圆月。 “他挡了我的路。” “南睿皇家暗卫首领蔡昆,便是当年派人刺杀母后的人。” “王爷幼时,靠他的照拂才活了下来。” “所以,他阻止我杀蔡昆。” 原来是这样,花落知道赵暮鸢为了复仇,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 现在,仇人就在眼前,她却不能杀。 心中定是十分烦躁。 她试着转移话题,“姑娘,蔡统领与您的母后无冤无仇,为何要杀她呢?” 这也是赵暮鸢想不通的地方。 她恨声道:“蔡昆宁死也不肯说出真相,我虽然没有杀他,但是给他下了毒。” “没有我的解药,他每日都会生不如死。” “直到,我查清真相的那一日。” 她眼中的恨意,花落看得分明,无奈道:“姑娘,那您之后作何打算?” “您和暝王,总不能一直这么僵着。” 提起南暝央,赵暮鸢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能理解,对于救命恩人,他无法袖手旁观。 但是不代表,心中不生怒意。 她思索许久后,正色道:“你去通知余姑姑她们,收拾行李。” “明日随我搬去天涯阁。” 花落惊讶道:“姑娘,您要离开王府?” 赵暮鸢微微颔首,“对,雪音姐姐大仇已报,余姑姑和青弦不能一直跟着我。” “她们不会武功,太危险了。” “我打算将她们送去给二姨娘和大姐姐。” “至于念心和絮娘,我想二哥会好好安置她们的。” 花落仔细琢磨着她的话,试探道:“姑娘,您是打算把她们都安排好了,独自留下来承担这一切?” 独自承担? 还有什么是她承担不起的? 赵暮鸢浅笑道:“我不是还有你吗?” 花落眼眶微红地点点头,“对,您还有我。” “姑娘,您替余姑姑、青弦,还有二姨娘她们都想好了后路。” “您给了絮娘自由身,替念心找情郎,替小世子找师父。” “可是,您替自己考虑过吗?” 她的问题,赵暮鸢回答不上来。 花落是最了解她的人,欺骗不了。 第100章 替所有人都安排好退路 “花落,我只想做好眼前的事。” 翌日,南暝央上朝回来后,便收到赵暮鸢离开了王府的消息。 他将自己关在书房,久久没有出门。 冥一看着没有被王妃带走的小安小乐,心里很着急。 这是要彻底和王爷撇清关系了? 而此时,天涯阁内。 萧一离望着赵暮鸢带着行李来找他,神情变得十分严肃。 “雪音,告诉二哥,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赵暮鸢没有回答,而是话锋一转,“二哥,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雪音,跟二哥还这么客气,你尽管说。” 赵暮鸢唤道:“絮娘,念心,你们过来见过我二哥。” 二人得令,朝萧一离行了一礼,“见过萧公子。” 萧一离一头雾水。 赵暮鸢解释道:“请二哥代我照顾她们二人,我上次托大哥找的人,便是念心的情郎。” “如果有消息,二哥可以直接告诉她。” “絮娘身世凄苦,虽不缺银钱,但女子孤身一人,难免被人欺负。” “还请大哥二哥多多照拂。” 念心听到赵暮鸢暗地里托人帮她找人时,内心的震惊与感激早已无以言表。 “王妃,您……” 赵暮鸢知道她想问什么,柔声道:“念心,我托了姜胤太子帮你找他。” “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有回音。” “如果他活着的话,二哥会带你去见他。” 说完,她转头望向满脸泪水的絮娘,浅笑道:“还有你,若是有想去的地方,告诉二哥。” “他会帮你安排好,以后的人生,可要自由自在啊。” 絮娘目不转睛地望着赵暮鸢,仿佛想要将她的样子刻进心底。 她本以为自己会在风月场了此残生。 亦或是随便嫁给谁,成为后宅里的一件装饰。 是王妃,给了她新生。 “王妃,絮娘想跟着您,一直不离开。” 念心也连忙开口,“王妃,念心也想跟着您。” 赵暮鸢无奈地望着面前倔强的两人,正色道:“我知晓你们的心意,但是,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接下来会凶险异常,我分不出精力来保护你们。” “别让我分心,可明白?” 絮娘和念心对视了一眼,齐声道:“听王妃的。” 赵暮鸢满意地点点头,朝萧一离施了一礼,“麻烦二哥了。” 萧一离假装不悦道:“又跟我客气。” “你给她俩安排好了,那你身后那两人呢?” 赵暮鸢明白他指的是余姑姑和青弦,“二哥,你们先出去吧,我和她们有话要说。” 萧一离别有深意地望了她一眼,便带着念心和絮娘离开了。 见他们走远后,青弦忍不住呜咽道:“小姐,您打算把我们也送走吗?” 余姑姑也紧紧盯着她。 赵暮鸢牵住她们的手,轻声道:“姑姑,青弦,雪音姐姐大仇得报,你们该去过自己的人生了。” “我打算将你们送去二姨娘和大姐姐身边,不知你们可愿意?” 闻言,二人顿时瞪大了眼睛,余姑姑困惑道:“她们还活着?” 赵暮鸢点点头,“是的,她们就住在城外的一处院子里,还有千慧和杨金。” “当初情势危急,不得不让她们假死脱身。” “不知你们可愿意过去?” 青弦连忙摇头,“奴婢想跟着小姐。” 余姑姑紧跟着说道:“奴婢也是。” 赵暮鸢无奈地叹息道:“青弦,姑姑,我知道你们对我的情意。” “但是,正如同送走念心和絮娘一样。” “我将要做的事,不允许自己有软肋。” “你们必须离开。” “好好活下去,我想这也是雪音姐姐想看到的。” 她话音落后,青弦和余姑姑久久没有言语。 虽然她们不知道赵暮鸢的真实身份,以及她所说的危险。 但也不想成为她的负累。 余姑姑强忍着泪水,“鸢儿小姐,您可要保重自己,下次成亲,奴婢还给您绣盖头。” “多谢姑姑。” 青弦的眼中蓄满泪水,哀声道:“鸢儿小姐,奴婢想回老宅,可以吗?” “小姐虽然表面上看着坚强,什么都不在意。” “但是,奴婢知道,她怕孤独,怕黑,怕冷。” “奴婢想去陪着她。” 老宅? 赵暮鸢突然想到,可以将二姨娘她们也一起安置在老宅。 那里离天陨山近,师侄们还可以帮忙关照一二。 她松了口气,心里的巨石,瞬间落下一块,“青弦,我们现在就去问问二姨娘的意思。” “多一个亲人陪着,我想雪音姐姐会开心的。” 青弦连连点头,又哭又笑,“小姐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不久之后,赵暮鸢一行便来到了城外的院子。 当杨千慧朝她行礼时,她问道:“千慧,你不恨我吗?让你痛了那么久。” 杨千慧虽然有所好转,但是没有完全恢复,怯声道:“千慧不怪二姐姐,你是想替千慧治病。” “之所以不告诉娘亲真相,是想惩罚一下她。” “是娘亲对不起你。” 赵暮鸢望着面前眼神清澈的孩子,柔声道:“千慧是好孩子,大人之间的恩怨已经结束了。” “以后,你可要快快乐乐地长大。” 杨千慧猛点头,“千慧记住了。” 见她们姐妹二人释怀了,二姨娘欣慰地说道:“雪音,你放心,姨娘一定会将千慧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 赵暮鸢莞尔一笑,“我当然相信二姨娘。” “今日过来,是想同二姨娘商量一件事。” 二姨娘越过她,看向青弦和余姑姑,“什么事?” 赵暮鸢直言道:“二姨娘,我想将青弦和余姑姑送往乡下老宅,不知二姨娘可愿意同去?” 二姨娘沉思片刻,严肃道:“姨娘都听雪音的。” “可是,老宅不是被烧了吗?” 第101章 鸢儿? 赵暮鸢从花落手中接过一叠银票,递到她的手中。 嘱咐道:“二姨娘,这二十万两银票你拿着。” “带上她们一起去老宅吧。” “我会派人送你们过去,在那里替你们重新建一所宅子。” “大姐姐那边,我也会派人通知她和李玄。” 二姨娘认真听着她的话,再望望手里厚厚的一叠银票,眼中充满了感激。 原来,她已经想得如此周全了。 “雪音,姨娘知道你还有重要的事。等忙完了,一定要回家啊。” “我们在家里等你。” 家? 自己已经多少年没有这个东西了。 赵暮鸢轻启朱唇,“好!” “事不宜迟,二姨娘收拾一下,明日一早就出发吧。” 说完,她叫花落唤来杨金。 “杨统领,密信和账册的事,多谢你了。” “这是你身上两种毒的解药,还有一万两银票。” “从今以后,无论是尚书府,还是我,都不能再胁迫你。” “你自由了。” “拿着这些钱,娶妻生子,别再替人卖命了。” 杨金不可置信地望着手里的东西,获得自由的解药,余生无忧的财富。 就这么轻易到手了。 他朝赵暮鸢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认真道:“多谢二小姐再造之恩。” “二小姐,属下,属下可以去老宅看家护院吗?” 赵暮鸢不解地问道:“杨统领,这是何意?” 杨金神色轻松地摸了摸腰间的剑,“属下做了一辈子的刀,无亲无故,不知该去哪里。” “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替您保护家人。” “别无其他。” 赵暮鸢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许久,从小就被培养成杀人的工具。 确实,别无所长,无处可去。 她正色道:“那便有劳杨统领了。” 之后,赵暮鸢对每个人都嘱咐了几句,便回了天涯阁。 临走前,二姨娘似下定了决心一般,附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然后警惕地看向四周,低声道:“雪音,要不要去拿,你决定。” 翌日,二姨娘一行便在萧一离的保护下,朝杨府老宅方向而去。 当南暝央收到消息时,手里的笔被他生生掐断。 他知道赵暮鸢这是在扫除所有的后顾之忧。 这也意味着,她要加快脚步了。 加快查清真相的脚步。 加快离开的脚步。 这让他心中涌上一丝慌张。 冥一硬着头皮道:“王爷,王妃毕竟是女子,一直住在萧阁主处,恐有不妥。” “您要不要去接她回来?” 南暝央垂着头,看不清情绪,“不必了。” 一连十几日,他除了上朝就是将自己关在书房。 弄得整个暝王府都人心惶惶。 生怕自己犯一点错,被重罚。 大家都知道王妃不在,王爷心情不好。 冥一实在没办法,曾偷偷找小安小乐去天涯阁请赵暮鸢。 然而她们连赵暮鸢的面都没见着。 而天涯阁这边,萧一离已经出发回了姜胤国。 赵暮鸢一直埋头研究他留下的情报,完全不想管外面的事。 直到…… 林家军主帅回京述职。 她有些好奇,南暝央会如何让林家军表面上归顺瑞王。 想什么来什么。 不久之后,南暝央的车驾便停在了天涯阁门口。 冥一入内禀报说:“陛下要为林家军主帅设宴,众臣都得参加。” “王爷特意来接王妃一起入宫。” 赵暮鸢心知,她还是名义上的暝王妃,这样的场合不得不去。 于是,她便上了马车,选了个离南暝央最远的角落坐下。 开始闭目养神。 南暝央从她进入马车的那一刻,视线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她。 心叹,十几日没见,她的气还是一点没消。 赵暮鸢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缓缓睁开眼睛,蹙了蹙眉,“王爷有话就说。” 南暝央思索了半天,吐出一句,“你在天涯阁,住得还习惯吗?” 这是什么问题? 赵暮鸢不悦道:“二哥的地方,自然习惯。” “本王听说,你将侍女都送走了,要不要本王将小安小乐送过来照顾你?” 赵暮鸢之前允许,他派人光明正大地监视她。 然而现在却不能了,盟约性质发生了改变。 她回绝道:“不必了,我身边不留会说话的眼睛。” 南暝央连忙解释,“本王不是派她们来监视你,只是她们熟悉你的习惯。” “以后,不会再让她们汇报你的行踪。” 赵暮鸢再次拒绝道:“不必了。” 说完,她便继续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南暝央。 南暝央望着她冷漠的样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当王府的车驾,缓缓驶入皇宫后,便被一人举手拦住。 冥一禀报道:“王爷,此人应该就是林家军主帅,林凡。” 林凡的声音自车外响起,“暝王殿下,暝王妃,请下车一见。” 赵暮鸢听着他的声音,觉得有些耳熟。 他的出现,令南暝央有些不解,尤其是他还提到暝王妃。 对于这位林家庶七子,林家军现下的掌权人,南暝央也想见一见。 于是他缓缓走下马车,打量着林凡。 身材高大,英武不凡。听说才二十有四,如此年纪便能执掌林家军。 想来定有过人之处。 他悠悠道:“不知林将军找本王何事?” 林凡朝他行礼道:“末将见过暝王殿下,末将求见暝王妃。” 闻言,赵暮鸢心头一怔,找她的? 这是为何? 南暝央不悦道:“林将军,请自重。” 林凡置若罔闻,紧紧地盯着车帘,仿佛要将它看穿,重复了一次,“末将求见暝王妃。” 赵暮鸢见避无可避,迅速跳下了马车。 林凡看到她的面容,震惊道:“鸢儿?” 闻言,赵暮鸢立即抬眸望去,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人。 “你怎么在这里?”林凡问道。 他的眼神中,有惊讶,更多的是庆幸。 而赵暮鸢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委屈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雪音姐姐死时的画面,一点一点从她脑中钻了出来。 恐惧与绝望再一次爬满心头。 她快步跑向林凡,紧紧地抱住他,身体止不住发颤。 林凡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绷直了身体,不敢动弹。 第102章 林凡拒绝赐婚 看到她紧紧抱住林凡哭泣的样子,南暝央袖中的双手紧紧攥成拳。 冥一则警惕地望向四周,王妃抱着陌生男子这一幕,要是被外人看见,又该是一场风波。 许久之后,林凡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道:“鸢儿,别哭了。” 赵暮鸢这才回过神来,自知失态,连忙松开了他。 轻声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晚上来天涯阁找我。” 林凡点了点头,“嗯,那我先进去了。” 说完,他便跃上马,飞奔离去。 赵暮鸢紧紧盯着那远去的身影,直到一人一马消失在宫墙深处。 雪音姐姐,你看到了吗? 你的少年郎,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将军。 鲜衣怒马。 手握重兵。 要是你还活着,该有多好。 她怎么也没想到,林家军现在的主帅林凡,就是她的姐夫林夜。 她眷恋不舍的目光,全数落进了南暝央的眼底,寒声道:“他便是王妃的心上人吗?” 岂止是心上人。 赵暮鸢并未留意到他的异状,随意道:“对,他是杨雪音最爱的人。” 话落,她便上了马车。 她现在必须得好好想想,晚上该怎么说出雪音姐姐身死的事实。 姐夫肯定会受不了的。 她想了许多种开口方式,却依旧找不到答案。 直到冥一提醒,她才发现已经到了。 而南暝央不知何时上的马车,正注视着她,冷声道:“你现在还是暝王妃,注意自己的言行。” 想到刚才自己的失态,赵暮鸢嗯了一声。 韶华宫内,热闹非凡,一如接待姜胤使团那次。 南修将宴会办得如此隆重,足见林家军在南睿国的地位。 赵暮鸢一落座,便时不时地将目光落向那许久未见的亲人。 现在的姐夫,多了些沉稳。 不再是那个动不动就装柔弱,骗雪音姐姐心软的男子了。 林凡也看向她,眼神中多了一丝笑意。 他们的举动,让南暝央顿生不满,“王妃,别太过了。” 赵暮鸢收回目光,自顾自地喝着茶,没有理他。 蔡昆的事,她始终心存怨气。 二人就这么沉默不语,周遭温度都冷了几分。 南修大笑道:“辅国将军,此次镇压南部动乱有功,朕敬你,敬林家军。” 林原夫连忙起身,恭敬回应,“多谢陛下。” 南修望向他身边的林凡,朗声道:“想必这位便是你那骁勇善战的儿子林凡了,少年将军,果然是一表人才。” “爱卿好福气。” “臣见过陛下。”林凡行礼道。 林原夫谦虚说着,“陛下,都是谣传,犬子还需要多多历练。” 南修打量着林凡,这个辅国将军府突然冒出来的少年英杰。 一年多时间,便彻底掌控了林家军。 此子不容小觑。 看来得适当拉拢。 他高声道:“林爱卿,不知令郎可有婚配?” “回陛下——”林原夫尚未说完。 林凡直接截住话头,跪地高声道:“陛下,臣已有心仪之人,臣此生,非她不娶。” 他的话传遍了殿内每一个角落,让人心头一颤,面面相觑。 陛下这明摆着是有意赐婚,林小将军竟如此不识抬举。 南修紧蹙着眉头,不悦道:“不知是哪家女子?能得林少将军青睐。” 林凡望了一眼赵暮鸢方向,高声道:“她并非世家贵女,是我在师门时结识的女子。她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是臣高攀了。” 他话音刚落,赵暮鸢的眼中便蓄满了泪水。 雪音姐姐,你没有爱错人。 姐夫宁可得罪陛下,也要坚守对你的承诺。 可是,他还不知道,你已经不在了。 想到这里,她的眼泪簌簌而下,砸在了手背上。 她连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失态。 但这一切,还是被南暝央看了去,他的眸中闪过一丝痛意。 南修见他如此夸赞一个女子,定是情根深种。 他也不想做那毁人姻缘之人,朗声道:“罢了,既然林少将军已有心仪之人,那朕给你们赐婚。” 林凡顿时心头一紧,此时还有许多疑惑尚未解开,不能贸然行动。 他恭敬道:“多谢陛下。” “请陛下恕罪。” “臣尚未正式求娶,不知她是否愿意。” “臣不愿勉强她,若她同意,臣定求陛下赐婚。” 他的话再一次震惊了众人,这是又一次拒绝了陛下。 林家军居然如此自傲。 林原夫连忙挡在他的面前,朝南修请罪,“陛下恕罪,老臣这个儿子自幼在天陨山学艺,老臣未曾好好管教他,是老臣的错。” “今日冲撞了陛下,求陛下念他无知,饶他一次。” 天陨山? 那不是和暝王妃一样。 南修转而望向赵暮鸢,“暝王妃,林少将军与你师出同门,不知你可见过他说的心上人?” 赵暮鸢起身施了一礼,“回陛下,见过。” 她刚说完,南修还未继续发问,林原夫坐不住了,急忙追问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他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林凡无数次死里逃生,都是依靠着立功娶她这个信念活下来的。 赵暮鸢疑惑地望着林原夫,他为何如此关心? 竟然敢抢陛下的话。 见南修没有不悦,赵暮鸢柔声道:“她坚强,乐观,美丽,温柔,善良……” “世间所有美好的词,都可以放在她身上。” “林老将军,她绝对配得上您的儿子。” 林原夫抱拳道:“多谢暝王妃解惑,犬子一直对她念念不忘,老臣这个做父亲的,于心不忍。” “若是那姑娘同意,老臣立即着人上门提亲。” 第103章 王爷,你逾矩了 提亲? 林凡欣喜道:“多谢父亲,孩儿这就去和她商量。” 赵暮鸢望着他脸上的笑容,心头一痛。 她脸色苍白地坐回位置上,不再去看众人眼中的嫉妒,疑惑,欣慰…… 南暝央目光从未离开过她,所以她的所有情绪,他都看在眼里。 悠悠道:“恭喜王妃,情郎心未变。” 赵暮鸢低垂着头,敷衍道:“多谢王爷。” 她现在无心想其他,一门心思在思考,晚上该如何告知林凡真相。 那揭开一次便痛一次的真相。 她伸手取下头上的玉簪,紧紧握在手里。 仿佛这样,可以让自己的心,得到片刻安宁。 南暝央覆上她的手背,轻声道:“王妃视若珍宝的发簪,就是他送的?” 不知他为何这么问,赵暮鸢缩回手,“王爷,你逾矩了。” 手中一空,南暝央眼底瞬间浮上一层寒霜。 “三年之期未到,王妃莫要觉得,他成了一军统帅,你便可失信于本王。” 他这是在威胁自己吗? 赵暮鸢转头望向他,依旧冷峻的面庞,一如初见之时。 只是他眸中的寒意,却是她从未见过的。 “王爷这是在威胁我吗?” 南暝央眉头微蹙,冷声道:“你觉得本王是在威胁你,那便是威胁。” “还请王妃自重,莫要做出有损暝王府颜面的事。” 有损颜面? 如此直白的指控。 赵暮鸢眼底闪过一丝怒气,搭在桌上的手微微用力,面前的桌子便瞬间粉碎,酒水洒了一地。 巨大的声响惊得众人纷纷侧目。 南修出声询问,“暝王妃,发生了何事?” 赵暮鸢嗖的一下站起身来,行礼道:“陛下,臣媳身子不适,请允许臣媳先行离开。” 南修在她和南暝央身上来回扫了一眼,两人似乎闹矛盾了。 因为,自己儿子的面色,从来没有如此难看过。 他连忙圆场,“既然暝王妃身子不适,暝央你就早些送她回去吧。” 赵暮鸢直接拒绝道:“不必了,王爷还有要事,臣媳先行退下了。” 她一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快步朝外走去。 殿内众人被她的无礼行为吓了一跳。 虽然她曾一招灭了西荣第一高手,但陛下还未发话,便自行离开。 如此不将陛下放在眼里。 皇后嘴角微扬,柔声道:“陛下息怒,暝王妃不识礼数也不是一两日了。” “臣妾上次派去暝王府的教习嬷嬷莫名死了,回头臣妾再派人去教导她。” “定能改掉她身上的这些陋习。” 闻言,南暝央斜了她一眼,声音冷冽如霜,“皇后娘娘有心了。” “但是,本王的王妃,不需要恭顺有礼。” 皇后继续保持着她那端庄的笑容,“暝央,母后也是为了你好,有这样的王妃,会害你被人笑话的。” “她好歹是我南睿王妃,岂可和那些山野村妇一般,粗俗,不尊长辈……” 南修瞥见南暝央眼中的杀意,怒声道:“行了,有完没完?” “皇后,他们夫妻俩的事,你少掺和。” “你有那闲工夫,不如好好想想,如何教导太子。” 听着南修的训斥,皇后浑身一凉。 心道,他竟然当着众臣的面,丝毫不顾及自己的面子。 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维护那贱人的儿子。 她咬牙切齿道:“臣妾知错。” 南修正欲出言安抚南暝央。 便见他的目光,一直望向殿外方向。 片刻之后,更是直接站起身,大步追了出去。 从头至尾,都没有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他欣慰地扬起了唇角 ,看了张德义一眼。 张德义也喜笑颜开。 殿下长大了,有放在心上的人了。 南暝央一路追出皇宫,都没有发现赵暮鸢的身影。 他的轻功不及她。 暗卫来报,赵暮鸢回了天涯阁木鸢楼。 他便连忙追了过去。 当他微喘着站在赵暮鸢面前时,赵暮鸢和花落均是一愣。 见他有话要说,赵暮鸢吩咐花落出去放风,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一时间,木鸢楼主屋中,只剩下他们二人。 赵暮鸢率先开口,“王爷有事吗?” 南暝央没有接话,而是打量起屋内环境。 他不止一次想来看看她住的地方,现在看来,萧一离把她照顾的很好。 然而,他打量的目光落在赵暮鸢眼里,立即便和殿内那句“莫要做出有损暝王府颜面的事”相重叠。 她不悦道:“王爷放心,这里没有私藏会有损王府颜面的人。” “二哥也早就回了姜胤国,这里只有我和花落住。” “王爷若是无事,便请回吧。” 南暝央察觉她误解了自己,连忙解释,“你误会了,本王只是好奇你居住的地方。” “担心你住得不习惯。” “现在看来,二哥将你照顾得很好。” “还有……” 他想开口,却怎么也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赵暮鸢烦躁地催促道:“王爷检查完,就赶紧回府吧,我还有事。” 随着与姐夫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她的心越来越慌。 根本无心再搭理南暝央。 听她催自己赶紧走,再看看她坐立不安的样子,南暝央面色一沉,“你这是怕林少将军撞见吗?” “别忘了,他知道你现在是暝王妃。” 闻言,赵暮鸢一怔,他在说什么? 不耐烦道:“王爷请回吧,我晚上和他有很重要的事要说。” 南暝央置若罔闻,随意找个软榻躺了下来。 悠悠道:“我们既是盟友,本王也想听听你们要说什么?” “若是他怀疑我们的关系,本王还可以帮你澄清。” 赵暮鸢走到他身旁,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王爷,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第104章 我不是杨雪音 “王爷莫不是忘了,我们只是盟友,你无权干涉我的事。” “还有,你的威胁,对我无用。” “起来!不要逼我动手,将你丢出去。” 她眼中的冰冷,刺痛了南暝央。 他拽着她的衣角,认真道:“可在本王眼中,早已不仅仅当你是盟友。” “不知从何时起,在本王眼里,你就是本王的王妃,是琦儿的母妃。” 他的一字一句落在赵暮鸢耳里,顿时让她呆愣了几秒。 南暝央继续道:“本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看到你抱着林凡,听他说要向你提亲。” “知道你们约了一会儿见面,本王就受不了。” “所以,大殿上才会口无遮拦,并不是威胁你,只是……” “怕你跟他走了。” 赵暮鸢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身份,还是那个与林凡情投意合的杨雪音。 他会误会,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什么叫当她是王妃? 什么叫怕她跟人走了? 难道…… 她支支吾吾道:“王爷,你……为何要……同我……说这些?” 虽然知道自己会吓着她,但南暝央还是坚定道:“音儿,本王心悦你,不愿你跟他走。” 心悦你! 赵暮鸢直直地望着眼前人,神色异常复杂,脑中思绪十分混乱。 她知道,南暝央完全不似外人看到的那般冷漠无情。 别人的滴水之恩,他都会还以全部。 无论是对琦儿,还是蔡昆。 他都倾尽全力保护他们…… 他忧国忧民,从不滥杀无辜…… 他给予她的帮助,远远超过了盟约…… 他总能瞬间明白她心中所想…… 他们是一样的人,孤独,不幸,却又艰难地活着…… …… 可是…… 她的余生,已经不多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南暝央的额头渗出细小的汗珠。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赵暮鸢,等着她的回复。 虽然她表面上看着强大而冷漠,但骨子里是一个极其敏感、单纯的女子。 他怕自己刚才的话吓着她。 以她的能力,想要消失无踪,轻而易举。 当花落进屋时,便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一个人躺在软榻上,眼中满是深情与期待。 另一个则呆愣愣地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姑娘,楼外有一个叫林凡的公子求见。” 赵暮鸢这才回过神,干咳了一声,“请他进来。” 南暝央则浑身一僵,眸中覆上一层落寞。 林凡见南暝央也在,疑惑道:“鸢儿,暝王怎么也在这儿?” 赵暮鸢望着南暝央落寞的神情,缓缓开口,“姐夫,我现在是暝王妃,暝王是陪我来见你的。” 姐夫! 南暝央顿时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二人。 他想确认自己没有听错,连忙问道:“你唤他什么?” 赵暮鸢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我唤他姐夫,因为他是杨雪音最爱的男人。” “而我,不是杨雪音。”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令南暝央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了下来。 原来,她并没有至死不渝的爱人。 林凡却如坠冰窟,早在宫里见到赵暮鸢的那一刻,他心里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们姐妹的感情,他再清楚不过。 若非出了大事,她绝对不会冒名顶替杨雪音。 他闷声道:“鸢儿,你假冒音音,那音音呢?” 赵暮鸢将他的不安看在眼里,呜咽道:“姐夫,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雪音姐姐。” “她已经死了。” 已经死了!!! 林凡如遭雷击,嘴里喷出一大口鲜血,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姐夫!”赵暮鸢大骇,赶紧上前扶起他。 此时的林凡,就像是被剥离灵魂一般,毫无生气。 看着他这个样子,赵暮鸢泣不成声,“姐夫,你别吓我。” “都是我不好,没有教雪音姐姐保命手段。” “都怪我,只顾着闭关,没有去探望她。” “姐夫,雪音姐姐看到你这样,会很心疼的。” “……” 她不停说着话,然而林凡始终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任何回应。 南暝央想上前安慰她,想替她擦去那止不住的泪水。 但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 痛失亲人的悲伤,为她复仇的隐忍。 或许现在都可以宣泄出来了。 许久之后,赵暮鸢自发间取下玉簪,轻轻放进林凡手中。 “姐夫,这是你送给雪音姐姐的发簪,你还记得吗?” “她一直视若珍宝。” 林凡凝视着手里的发簪,痛苦地闭上眼睛,“鸢儿,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见他终于开口,赵暮鸢松了一口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仔仔细细地说了出来。 林凡听完,一拳重重地砸向地面,手上顿时血肉模糊。 恨声道:“他们怎么能这么对音音?” 赵暮鸢将止血药洒在他的手上,冷声道:“姐夫,尚书府已经覆灭了。” “该死的人,我一个都没放过。” “我已经替雪音姐姐报仇了。” 她话音刚落,林凡立即朝她重重磕了一个头,哀戚道:“鸢儿,我替音音谢谢你。” 赵暮鸢连忙扶起他,只见他额头渗血,眼神空洞,顿时心头一颤。 “姐夫,她不是你一个人的音音。” “她也是我的家人。” “姐夫,雪音姐姐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们。” “为了她,我们一定要好好活着,你,能做到吗?” 林凡微微点头,声音变得十分温柔,“我答应过音音,什么都会听她的。” “鸢儿,你也要好好的。” “音音以前总担心你一个人太过孤单,她若是知道,你已经有人相伴。” “她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赵暮鸢望着他的神情,心痛万分。 明明如此相爱的两人,却已经天人永隔。 “姐夫,我将雪音姐姐葬在了老宅后山的梨花树下。” “她,在等你!” 第105章 你是我复仇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林凡立即起身,往外飞奔而去。 归心似箭,他要去见心上的人了。 他奔跑的身影落入赵暮鸢眼中,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抬眸望向天陨山方向,嘴角微微扬起。 雪音姐姐,你的少年郎,他来见你了。 南暝央不知何时站到她的身后,没有言语,就这么默默地陪她,看着那空旷无人的院子。 不知过了多久,赵暮鸢收回了目光,“王爷,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你是谁?”南暝央悠悠道。 我是谁? 赵暮鸢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是啊,自己到底是谁? 她面色如常,随口道:“师父们叫我小鸢,雪音姐姐和姐夫唤我鸢儿,王爷随意。” 南暝央绕到她身前,直视着她的眼睛,“哪个鸢?” 赵暮鸢心叹,以他的机智,知晓了她不是真正的杨雪音,怕是已经猜到她的身份了。 她抬眸与他对视,掷地有声,“姜胤镇国公主赵暮鸢的鸢。” 忽然,南暝央抱住她,语气中尽是心疼,“你想复仇,我都会陪着你。”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用“我”字,然而赵暮鸢却丝毫没注意。 她一把将他推开,后退了一步,冷声道:“王爷说笑了,我想杀个蔡昆,你都要出手阻拦。” “目前,你是我复仇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南暝央心头一紧,连忙解释,“刺杀之事尚不明朗,你若贸然杀了蔡统领,怕是会让事情真相更加扑朔迷离。” “不妨等查清所有的事后,再行处置。” 赵暮鸢瞥了他一眼,“倘若到那时,我要杀他,你还会阻拦我吗?” 她一句话便堵住了南暝央所有的辩解。 赵暮鸢不想再与他多作纠缠,怕自己会再次动摇,“王爷请回吧。” 见她赶自己走,南暝央急忙开口,“你跟我回王府吧,总是住在外面,多有流言蜚语。” 赵暮鸢沉思片刻,轻声道:“好。” 她现在还是名义上的暝王妃,确实不宜长时间住在外面。 见她答应回府,南暝央松了一口气,只要她还在身边就好。 当赵暮鸢回到笙箫院时,小安小乐立即迎了上来,“参见王爷,王妃。” “王妃,您可终于回来了。” “您不要我们了吗?” 小安小乐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赵暮鸢无奈道:“你们在王府,有更好的前程。跟着我,只会颠沛流离。” 小安连连摇头,“王妃,奴婢们不要什么前程,只想跟着您。” 小乐也连忙说道:“王妃,奴婢多少有点用,您下次一定要带上我们。” 下次? 南暝央不悦地打发她们,“下去吧。” 二人想再多待会儿,但又不敢违抗命令,无奈地退了下去。 赵暮鸢打量着屋内的装饰,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 她又走进药房,发现药材备得很充足。 “多谢王爷。” 说完,她便开始埋头捣鼓药草。 南暝央并未离开,而是倚靠在门框上,目不转睛地望着屋内忙碌的身影。 赵暮鸢做完毒药,发现他还未离开,疑惑道:“王爷还有事?” “鸢儿,你做这么多毒药做什么?”南暝央问道。 他这叫得还真是顺口。 赵暮鸢举起手中的药瓶,“当然是,以备不时之需。” “对了,王爷之前说的,让林家军暂时投靠瑞王的事,怎么样了?” 南暝央见她没有拒绝“鸢儿”这个称呼,还愿意同他谈这些,淡笑道:“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王爷用的是什么办法?” “关键在于长公主南青禾。”南暝央答道。 想起那个第一次见她,就对她不满的长公主,赵暮鸢不解道:“她不是记恨王爷害死她的儿子吗?” “因为这,那次茶会上,她还对我百般嫌弃。” 这件事,南暝央也有所耳闻。 他解释道:“其实长公主一直都知道,害死她儿子的人,是太子。” “当年,是太子命人将求救信统统拦下了。” “害得她儿子苦战而亡。” “长公主一直在等一个机会。” “她于林老将军有救命之恩,有她出面,林家军暂时会偏向瑞王。” “但也只是暂时的。” 原来还有这样的内情,一国太子居然为了一己之私,置将士们的性命于不顾。 确实该死。 赵暮鸢沉思片刻,悠悠道:“林家军突然莫名地偏向瑞王,他怕是不会相信。” 南暝央讥笑一声,“他即使不信,也舍不得丢掉这样一块肥肉。” 赵暮鸢想起那个表面上温文尔雅的瑞王,鄙夷道:“就是不知道他能做到哪一步了?” “若只是一个空有野心的废物,估计斗不过太子。” 南暝央勾唇道:“有我们帮他,十拿九稳。” 既然瑞王那边暂时不用管,那…… “王爷,今晚我会去找明妃,你要不要一起去听听?” “鸢儿,她会开口吗?”南暝央问道,毕竟没有证据。 赵暮鸢冷笑一声,“那可由不得她。” 第106章 明妃口中的真相 深夜,肖华宫。 赵暮鸢和南暝央轻松避开守卫,来到主殿前。 随着一阵青烟过后,殿内的人均被迷晕了过去。 赵暮鸢大步走到明妃榻前,哗啦一声,一杯茶水直接倒在她的脸上。 明妃悠悠转醒,惊恐道:“你们是什么人?来人,来人……” 她喊了几声,殿外依旧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动静。 赵暮鸢冷笑一声,“明妃娘娘不认得本王妃了?” 明妃起身,凑近一看,惊愕道:“暝王妃,暝王,你们要做什么?这里可是皇宫。” 南暝央搬来一张椅子放在赵暮鸢身后,她随意坐了下来。 “明妃娘娘,你再怎么喊,也不会有人进来了。” “本王妃只是有问题想请教,娘娘莫要紧张。” 明妃戒备地望着眼前的两人,“什么问题?” 赵暮鸢仔细打量着她,脸色苍白,给她搭了下脉,身子亏空得厉害。 嘲弄道:“本王妃是想问明妃娘娘,十年前,你不惜派人刺杀姜胤皇后和公主,就换来这样一个结果吗?” “久病缠身,命不久矣。” 话落,明妃眼中闪过一丝诧色,随后立即面色如常。 “本宫不明白暝王妃的意思。” 她会装傻,早在赵暮鸢的意料之中。 她从袖中拿出一枚玉佩在明妃眼前晃了晃,悠悠道:“是吗?” “可是,您的兄长可不是这么说的。” “本王妃要恭喜明妃娘娘,您的兄长死而复生了。” “真是一大喜事。” 看见赵暮鸢手里的玉佩,明妃浑身一凉。 她怎会认不出,那是同胞兄长青王的贴身玉佩,慌张道:“你们把他怎么了?” 赵暮鸢浅浅一笑,“怎么?不装了吗?” “娘娘放心,青王殿下现在很好。” “只是听说姜胤国陛下一直很挂念这个死去多年的兄弟。” “若是他知道,兄弟死而复生,肯定会非常高兴的。” 闻言,明妃脸色一白。 整个姜胤国,最希望青王死的人,恐怕就是那个姜胤君主了。 毕竟,死人更能保守秘密。 “暝王妃,你到底是谁?有何目的?” 赵暮鸢的声音冰冷如霜,“我是谁,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告诉我,十年前刺杀的真相。” “你知道了又有何用?”明妃嗤笑。 赵暮鸢淡笑道:“那就不劳娘娘操心了,告诉我真相,青王依旧是一个死去十年的人。” “否则,他就真是一个死人了。” “其实青王在我们的特别照顾下,已经知无不言了。” “我只是想给明妃娘娘一个机会,一个做好妹妹的机会。” 明妃望着她那不达眼底的笑容,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她岂会听不出,她言语中的威胁。 从第一次见面,她就看不懂这个暝王妃。 肆意张狂,无所畏惧。 上次三国比武,更是一招震慑了在场所有的武者。 “暝王妃,刺杀之事已成过去,再去追究凶手是谁,毫无意义。” “就算你知道了当年的真相,你也无可奈何。” “就像当年的本宫一样,明知道是错的,却不得不做。” “因为,我们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棋子。” 赵暮鸢直视着她,正色道:“明妃娘娘,我不是你!” 坚定的眼神,认真的语气,令明妃一怔。 她叹息一声,“也罢,本宫这一生,一直都活得战战兢兢,终日惶惶不安。” “少时,父皇拿母妃的性命,要挟本宫和亲。” “成了南睿国妃子后,皇后拿本宫孩子的性命,要挟本宫依附于她。” “十年前,姜胤陛下又拿青王兄长的性命,要挟本宫替他谋划刺杀之事。” “本宫从始至终,都是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 她的话,再一次证实了青王的证词。 赵暮鸢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她那好父皇,真是一点不无辜。 她轻启樱唇,“具体说说。” 明妃观察着她眼中的恨意,娓娓道来。 “十年前,姜胤皇派兄长偷偷来找本宫,说是需要十名南睿皇室暗卫去刺杀姜胤皇后。” “本宫当时想不通,他为何要杀自己的皇后?又为何要指定南睿皇室暗卫?” “但兄长说,陛下有旨,若是此事不成,他也不必回姜胤了。” “那时,本宫的厉儿也将被派去镇守北境,本宫怕他出意外。” “本宫心里清楚,姜胤陛下表面上贤明仁善,骨子里却比谁都阴戾狠毒。” “所以,不敢不从。” 第107章 逼陛下,废除太子 赵暮鸢打断了她,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娘娘如何能指挥皇室暗卫?” “本宫当然不行,所以本宫去找了皇后娘娘。” 赵暮鸢追问:“皇室暗卫只听命于陛下,就算她是皇后,也无法调动暗卫。” “再者,她为何会帮你?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明妃答道:“她是如何调动暗卫的,本宫无从知晓。” 然后瞥了一眼南暝央,“至于,她为何会帮我?” “那是因为,本宫知道她一个秘密,一个足以让她万劫不复的秘密。” 她的细微动作没有逃过赵暮鸢的眼睛,“娘娘指的是兮妃之死?” 明妃大骇,眼中的慌乱与震惊无处躲藏。 “你……你怎么知道?” 赵暮鸢偷瞄着南暝央的神情,发现他正怒视着明妃。 扯了扯他的衣袖,递给他一记安慰的眼神。 “娘娘别管我是如何知晓的,皇后不可能被你威胁,你们还谈了什么条件?” 明妃审视着赵暮鸢,她的问题可谓是一针见血,“暝王妃说的不错,本宫不敢威胁她。” “知晓兮妃之死的真相,只是多了一个和皇后谈判的机会。” “最后,皇后提出姜胤国要允诺她一个条件,并要了二十万两黄金。” “姜胤陛下都同意了。” 赵暮鸢连忙追问:“什么条件?” 明妃摇了摇头,“本宫不知,整个过程中,本宫只不过充当了一个纽带。” 闻言,赵暮鸢嗤笑一声,“明妃娘娘,别把自己摘那么干净。” “不过,你也算是自食恶果。” “自己作恶太多,寿数难长。” “好好的儿子,因为当年之事,一生都只能困在王府。” “还有三公主,多好的人儿,此生怕是不得回睿京了。” 听着赵暮鸢的诛心之语,明妃眸中浮上一层痛色。 “本宫从来都没有选择,这就是没有母国支持的和亲公主的悲哀。” 不可否认,明妃没说错,她这样的公主在异国他乡,举步维艰。 “厉王可知情?”赵暮鸢突然问道。 明妃没想到她会怀疑上南景厉,摇头道:“厉儿不知,为了不让他上战场,本宫给他下了毒。” “那段时间,他一直都很虚弱。” 真是一个“狠毒的母亲”。 却也是一个为了子女豁出一切的母亲。 想到这里,赵暮鸢话锋一转,“若是娘娘能告诉我兮妃之死的真相,我可以承诺,让三公主和驸马回到睿京。” 明妃顿时眼中一亮,“当真?” “娘娘莫不是忘了,三公主的驸马杨继安是我大哥,我也希望大哥有个好前程。” 明妃迟疑地望向南暝央,“这也是暝王的意思吗?” 今夜一直在一旁聆听的南暝央,难得开口,“王妃的意思便是本王的意思。” 得到南暝央的承诺,明妃松了一口气。 “本宫知道,兮妃妹妹是被人暗害早产的。” “因为,暝王出生的前一日,本宫见过她。当时,她一点要生的预兆都没有。” “可是偏偏在天有异象的时候,她就生了。” “还有,皇后那段时间,私下见过钦天监的人。” 钦天监? 这倒是第一次听说。 “娘娘是如何得知的?” 明妃以为她不信,立即开口为自己证明,“暝王妃今日一直待在药房吧。” “沐浴更衣后,才进的宫。” 赵暮鸢眉头微皱,疑惑地望着她。 明妃解释道:“本宫自小鼻子就很灵。” “兮妃妹妹生产前,本宫去给皇后请安的时候,不止一次在她屋里闻到过,钦天监特有的问天香的香味。” “可是,从未听说皇后召见过钦天监的人。” “所以本宫推断,所谓的妖物祸世,都是她一手策划的。” 秘密召见? 看来,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钦天监的人。 赵暮鸢与南暝央对视一眼,立即明白彼此心中所想。 “明妃娘娘,我本想亲手杀了你,可是,你活不了多久了。” “你就带着悔恨与枷锁,多苟活几日吧。” 明妃急忙说道:“那希媛和驸马的事……” “说到做到。”赵暮鸢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 回到笙箫院后,南暝央跟着赵暮鸢进了屋,见她没有赶自己,连忙给她倒了杯茶。 赵暮鸢将他的小心翼翼看在眼里,内心五味杂陈。 欠债太多,真的很难还清。 “王爷接下来有何打算?” 南暝央随意道:“明妃提到的那个钦天监的人,我会派人去查。” “皇后和太子……也该死了。” “等太子禁足一解,一同送他们母子上路。” 赵暮鸢认同地点点头,“再给瑞王些时日,等到陛下意识到,他不止一个有用的儿子。” “想必便不会再那般纵容太子了。” “我会给大哥去信,让他将皇后勾结姜胤皇的事宣扬出去。” “再对外说说南睿国赔给姜胤国的五十万两黄金,有二十万两进了南睿太子的腰包。” “逼陛下,废除太子。” 南暝央却有别的担忧,“鸢儿,重提当年旧事,怕是会再掀战火。” 第108章 权当重活一世 赵暮鸢淡笑道:“王爷,姜胤那边有大哥在。” “南睿这边,兵权都在你,姐夫,还有姜爷爷手里。” “哪里打得起来?” 南暝央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知道姜胤秦家军拥护大哥,但是,姜胤国还有另一支军队,一直与秦家军不和。” “若是姜胤皇派他们出战,那……” 赵暮鸢不以为意,“王爷说的是萧家军?” “嗯。” “王爷不必担心,我有法子应付萧家军,一定不会再让当年的惨剧重演。” 见她如此有信心,南暝央不再多说。 翌日,夜色渐浓。 赵暮鸢换了一身黑衣,黑纱遮面。 摸进了二公主南凝睿的府邸。 她依旧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只是身边的男宠已不是当初那个。 南凝睿见到她的打扮,没有了上次的惊恐,轻笑道:“好久不见。” 赵暮鸢换了个声音,“公主别来无恙。” “本宫还以为,杨雨菲一事之后,你便不会再出现了。” 赵暮鸢淡笑道:“公主说笑了,皇后和太子还好好的,我怎么会轻易离去。” “说吧,这次需要本宫做什么?” 在某些方面,赵暮鸢是有点欣赏这个公主的。 虽然外人都说她不安于室,但是经过多方调查,她从不滥杀无辜,对下人也还不错。 哪怕朱长明负了她,兵部尚书被贬后,她也没有落井下石。 “公主可知,十年前,皇后和姜胤皇帝合谋,刺杀姜胤皇后之事?” 南凝睿面不改色道:“哟,你们查得还挺细致。” 果然,她知道这事。 赵暮鸢拔高了声音,“当然,皇后和太子根基深厚,深得陛下信任。我们不努力一点,如何能将他们拉下高位。” “我主人查到一点当年之事的端倪,他有信心,可以让皇后和太子再无翻身机会。” 南凝睿戏谑道:“是吗?都查到了什么?” 试探吗? 赵暮鸢正色道:“二十万两黄金。” 简简单单一句话,便让南凝睿审视着她良久。 大笑道:“哈哈哈哈……” “说吧,想知道什么?” 见她松口,赵暮鸢缓缓吐出两个字,“所有。” “真是狮子大开口,那本宫能得到什么?” 赵暮鸢伸手搭上她的脉,片刻之后,浅浅一笑,“孩子,公主自己所出的孩子。” 她话音刚落,南凝睿顿时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你们能治好本宫,让本宫拥有自己的孩子?” “对。”赵暮鸢斩钉截铁。 据暗卫传回来的消息,南凝睿之所以恨朱长明,都是因为,他害她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本宫凭什么相信你?”南凝睿戒备道。 赵暮鸢悠悠开口,“我想公主是聪明人。” “公主告诉我们的,只是一些能加速皇后和太子毁灭的消息。” “而我们能给公主的,是公主梦寐以求的东西。” “再者,我们骗了您,您不会有什么损失。” “但是,从此以后,我们便失去了公主这样一位,无可替代的盟友。” “得不偿失。” 南凝睿仔细琢磨着她的话,许久之后,认真道:“本宫答应你,希望你们言而有信。” 为了表示诚意,赵暮鸢掏出一瓶药递给她,“多谢公主信任,这药您先用着,每晚一粒。” “一个月内,便会有人带着同样的药瓶,上门为公主诊治。” “那便是我们安排的人。” 南凝睿的手微微颤抖着接过药瓶,眼底浮起一丝光亮,反复确认道:“真的……” “还能治好吗?” 她的举动落入赵暮鸢眼里,让她心头一怔。 本该高高在上的嫡公主,先是身不由己地嫁给了一个纨绔,然后被他害得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她的声音柔和了些,“公主放心,定能如你所愿。” 又补充道:“公主,万般劫难都已成为过去,往后的日子,看开些,少思少虑,权当重活一世。” 从来没有人对南凝睿说过这样的话。 她目不转睛地凝视面前的人,虽然黑纱遮面,但是她那双眼睛明亮而深邃。 以至于再次见面,她一眼就认出了她。 以至于多年以后,她一直记得,有个人告诉她“权当重活一世”。 “本宫记下了,多谢。” “你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吧。” 赵暮鸢直言道:“公主可知,那二十万两黄金,太子后来是如何处置的?” “本宫猜测,他是将它们熔了,毕竟,求和金都刻有特殊标记,不可能在市面上流通。” 赵暮鸢也猜到这一点,但是,熔炼这么多金子,绝非易事。 她正欲开口询问,南凝睿直接道:“本宫知道,太子除了凤溪山谷,还有一处锻造兵器的地方。” “那批金子,说不定就是在那里变了样子的。” 这个消息,令赵暮鸢着实没有想到,毕竟,凤溪山谷所造兵器获得的利益,已经很惊人了。 她急忙问道:“那地方在哪里?” 南凝睿摇了摇头,“本宫不知。” “本宫少时,无意间听到母后和韩相的谈话,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不过,那里一直是韩相在管理,或许你们可以从他入手。” 赵暮鸢想到派人监视韩相后,一直没有消息传回。 看来他十分谨慎。 赵暮鸢继续问道:“公主可知,当年姜胤皇承诺了皇后什么?” 第109章 安景院的刺杀 南凝睿鄙夷道:“未曾听说,但母后一心想要的,只有那至高无上的权力。” “自然要替太子铲除异己,让他顺利登位。” “她的眼中钉,有可能是瑞王,或是暝王,甚至是其他任何人……” 这一点,赵暮鸢也想到了,看来只能静观其变。 她打量着南凝睿,脑中冒出一个念头。 虽然南暝央出生时,她尚年幼。 但说不定会知道些什么。 “公主,关于兮妃之死,您知道多少?” 南凝睿疑惑地望向她,随即嫣然一笑,“这是另外的交易吗?” “算是吧,公主想要什么?” 这次,南凝睿没有提条件,而是直接回答,“二十多年前,本宫还是一个孩子,并不知晓内情。” “听你的意思,那也是母后的手笔?” 赵暮鸢浅笑道:“公主,暝王是皇子,便是太子的绊脚石,皇后想除掉他,不是很正常吗?” 想到自己那个无所不用其极的母后,南凝睿鄙夷道:“是啊,还有什么是她干不出来的?” “本宫确实不知当年之事。” 赵暮鸢换了个问题,“公主可知,钦天监有皇后的人吗?” 南凝睿摇了摇头,“钦天监无实权,母后应该不屑于拉拢。” 看来在她这里,得不到有用的线索了。 赵暮鸢抱拳道:“多谢公主,答应您的事情,我们一定会做到。” “告辞。” 见她欲走,南凝睿喊道:“你等等。” “本宫不知道,这跟你要查的事情有没有关系?” “十多年前,钦天监有一官员坠湖失踪,母后曾命韩相寻找他的踪迹。” 一国皇后,如此关心一个官员失踪案。 看来事情不简单。 赵暮鸢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多谢公主。” 今夜的收获颇丰。 赵暮鸢加快了回府的脚步,她必须尽快和南暝央商量对策。 当她靠近书房所在的安景院时,便听见里面响起阵阵打斗声,以及一道嘲讽的声音。 “堂堂暝王,如今居然做起了缩头乌龟。” 她清晰地感知到,院内至少上百人,而且武功都不低。 现在南暝央还不能动武。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刺客,王府暗卫怕是顶不住。 她立即轻身跃入院内,一招击退了南暝央附近的刺客,将他护在身后。 刺客们戒备地退了几步。 赵暮鸢眼角余光扫到南暝央染血的袖子,急忙问道:“你受伤了?” 南暝央没有回答,而是呆愣地紧盯着挡在身前的手臂,纤细,瘦弱…… 这便是被人保护的感觉吗? 他嘴角微扬,眼角眉梢荡开了笑意,“鸢儿,你回来啦?” 暗卫们像是见到救星般,欣喜地齐声道:“王妃。” 赵暮鸢嗯了一声,环视四周,暗卫们死的死,伤的伤。 她的眼中立时浮上一层寒霜。 刚才的嘲笑声再次响起,“暝王殿下,南睿第一战神,这是怎么了?” “居然要躲在一个女人的身后。” 赵暮鸢直视着说话的人,看样子他便是领头人了,寒声道:“是你伤了他?” 领头人狂傲道:“是又如何?” “你便是暝王妃了,确实是个美人。” “难怪上头说要留活口。” 赵暮鸢嗤笑一声,“可本王妃不会留你们活口。” 领头人高声道:“听闻暝王妃一招灭了西荣第一高手,本座自是不敢小觑的。” “所以带了楼中所有杀手,誓要杀暝王,掳王妃。” “暝王妃能一招灭了一个高手,那十个百个呢?” 本座? 赵暮鸢向南暝央投去一记疑惑的眼神。 南暝央轻声道:“他是江湖第一杀手组织,血杀楼的头领,十杀。” “他们不管暗杀对象是谁,只认钱,出手干净利落。” “背后之人能让他们倾巢而出,必定是下了血本。” 赵暮鸢讥笑道:“十个百个又如何?” “蝼蚁聚在一起,也只是变成了一群蝼蚁而已。” 十杀闻言,怒目圆睁,“暝王妃,女子应温柔恭顺些。” “你是很强,但是,我血杀楼要灭的人,谁也护不住。” “全部一起上!” 刺客们得令,纷纷冲了上去。 赵暮鸢上前一步,一挥手便击退了第一波进攻的人。 然后跃入半空。 只见她双袖微动,院中顿时扬起一阵狂风。 树叶随风飘往刺客方向。 顷刻间,所有刺客都倒在了地上,他们眉心均插着一片树叶,双目圆瞪,死不瞑目。 只余十杀一人呆滞在原地。 暗卫们望着眼前的场景,心中大骇。 那可是一百多个顶级杀手啊。 就这么一下就全没了。 南暝央一直知道她很强,但是没想到,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赵暮鸢缓缓落地,朝十杀淡笑道:“如何,本王妃想护的人,能护住了吗?” “江湖第一杀手组织,不过如此。” 十杀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仅仅一个呼吸的空隙,自己引以为傲的手下就全死了。 颤声道:“你究竟……是何人?” 赵暮鸢斜睨着他,“手下败将,有什么资格提问?” “本王妃之所以留着你,只是因为,你还有用。” “说吧,谁雇的你们?” 第110章 王妃是本座见过,最狂妄的女子 十杀狠狠道:“作为一个杀手,本座绝对不会出卖雇主。” “要杀便杀。” 还有些骨气。 赵暮鸢拖长了声音,“哦……是吗?” “那让本王妃猜猜,既能请动楼主大人,带着所有杀手来送死,又想杀掉暝王的人。” “无非就那么几个。” “难道是西荣国宣王殿下,或是瑞王殿下,亦或是……” “太子殿下。” 不等十杀回答,赵暮鸢忽然朝他体内打入一道内力。 他顿时痛苦不堪地倒在了地上,含糊不清道:“你……废了……本座的武功?” 赵暮鸢摊了摊手,“暂时是这样的,你的答案,对本王妃来说,已经没用了。” “至于接下来,你是想做一个活着的废人,还是一个不会喘气的人。” “得看十杀楼主的诚意。” 十杀趴在地上,艰难地抬起头,问道:“什么意思?” “交出血杀楼的所有财物,本王妃饶你一命。” 闻言,十杀面色一沉。 所有财物? 真是狮子大开口。 赵暮鸢继续道:“怎么?十杀楼主不愿意?” “交出财物,就当是对我家王爷的补偿。” “人啊,活着才有希望。” “说不定日后,你还有机会杀了本王妃,替你楼里的兄弟报仇。” 她话音刚落,十杀顿时口吐鲜血。 “王妃是……本座见过,最狂妄的女子。” 赵暮鸢莞尔一笑,“楼主谬赞了。” 随后吩咐道:“冥一,带人陪十杀楼主去搬他的买命钱。” “喊花落一起,让她带上药,如遇血杀楼漏网之鱼,全部杀了,斩草除根。” “是。”冥一恭敬应道。 之前他一直觉得王妃性子温和,今日一见,论杀伐,与王爷不相上下。 甚至…… 更胜一筹。 交代完后,赵暮鸢转身走向南暝央,惊得他身边的暗卫连连后退。 见状,赵暮鸢脚步一顿,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些暗卫面前出手。 估计吓到他们了。 她面色不自然道:“额,我……有尽力,不让他们的血脏了王爷的院子。” 南暝央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听到她这话,勾了勾唇。 他这个王妃,真的是…… 有时如地狱修罗般狠辣,有时又如稚童般纯真。 “鸢儿,不用理他们。” 赵暮鸢扫了一眼院子,勾唇道:“将刺客的尸身,全部丢到太子府门前。” 暗卫们望向南暝央,见他微微点头,齐声道:“是,王妃。” “王爷,我们回屋吧,这里怪吓人的。”赵暮鸢轻声道。 “……” 暗卫们在相互对视后,心叹,这话谁信? 回到书房后,赵暮鸢立即伸手搭上南暝央的脉。 片刻之后,她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王爷比较听话,没有动用内力。” “再坚持坚持,武功便能恢复了。” 她看向南暝央染血的衣袖,弱声道:“至于这外伤,还是找夏老来吧。” 南暝央戏谑道:“鸢儿,这样的小伤,你都不能治吗?” “当然,我不擅长治外伤。”赵暮鸢连忙解释。 见她刻意避开与自己身体接触,南暝央心底浮上一丝愉悦。 毕竟,以前的她,可不会这个样子。 温声道:“鸢儿来找我,有何事?” 赵暮鸢将自己在公主府得到的消息,全数说了出来。 南暝央沉思片刻,“我会派人调查那个坠湖的官员,皇后如此紧张,那人身上定有她在意的东西。” “至于韩相那边,他老奸巨猾,要找出锻造兵器的地方,怕是需要耗费些时日。” 赵暮鸢淡笑道:“血杀楼带回来的财物,或许会有线索。” “鸢儿此言何意?”南暝央不解,“难道你向十杀索要买命钱,还有别的计划?” 赵暮鸢点了点头,“我刚问十杀,雇主是谁时,提起宣王,瑞王,他都很平静。” “但是当我提起太子时,他的内息明显乱了一下。” “所以,刺杀之事,大概是太子买凶杀人。” “想要让血杀楼这样的组织倾巢而出,那他出的钱财,必定不是小数目。” “若是能从银钱上找到线索,顺藤摸瓜。” “那我们便多了一些机会。” 南暝央故作不悦道:“所以,你才叫人将刺客尸身全数还给太子?” “我还以为,你要血杀楼的财物,是为了替我出气。” 赵暮鸢瞥了他一眼,这人今天怎么有些矫情? “那些银钱,最后不都进了王爷的腰包吗?” 南暝央嘴角微微上挑,“我终于知道,当初鸢儿说自己富有时,为何那么底气十足了。” 他以为她就会硬抢吗? 赵暮鸢无奈道:“血杀楼的钱财,本就来路不正。” “我知道黑翼军阵亡将士的补偿金,都是王爷自掏腰包的。” “相信王爷会将那些钱,用在合适的地方。” “你与太子不同。” 她会知道这些事,南暝央毫不意外。 毕竟,天陨派的实力,本就不可小视。 提起太子,南暝央算了下时间,沉声道:“鸢儿,雪上霜解药的一月之期快到了。” “你有何打算?” 第111章 你怀了身孕? 赵暮鸢浅笑道:“当然是给太子一个施舍我的机会。” “你放走了十杀,不怕他将今日之事告知太子吗?”南暝央有些担心。 赵暮鸢却不以为意,“一个武功尽失,仇家遍地的杀手头子。” “活不了几天的。” “再者,太子出了那么多钱,十杀却没能杀掉你。” “一个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哪里还敢出现在太子面前?” “那不是找死吗?” “我要是他,只会找个地方藏起来,苟活于世。” 南暝央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鸢儿言之有理。” 翌日,天边正泛起鱼肚白。 太子府门前聚满了围观的百姓。 上百具尸体堆积在了一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看来太子殿下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当侍卫首领袁利慌慌张张将消息告知南昭珏时,他还美女在怀。 因为中了毒,不能人道,他变得更加荒淫暴戾。 听到袁利的禀报,南昭珏心中大骇,“你说什么?全死了?” “回殿下,尸体全都堆在了府门前,近二百人,未见楼主十杀的尸身。” 他快速穿好衣服,“那暝王府呢?有什么消息吗?” “回殿下,暝王府一切如常,暝王今日入了宫。”袁利恭敬道。 南昭珏一脚踹开身旁的两名女子,怒骂道:“空有皮囊,没用的废物,拖下去,赐死。” 两名女子面色一白,连连求饶,“殿下饶命……” 袁利唤来手下人,将人拖了下去。 她们知道了太子的秘密,绝不能留。 南昭珏快步走到书案前,大笔一挥,“将这封信传给暝王妃。” “是,”袁利严肃道:“殿下,血杀楼全体出动都杀不了暝王,看来他手里的势力,不可小觑。” 闻言,南昭珏的脸更黑了,眸中闪过一丝恨意,咬牙切齿道:“他怎么就是不死呢?” “还江湖第一杀手组织,都是废物,废物……” “去,找到十杀,孤要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另外,通知韩相,那件事要加快了。”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袁利俯身道:“是。” 赵暮鸢收到信件后,换了一身男装,应约来到了逍遥楼一包厢内。 “见过太子殿下。” 南昭珏看着她今日的打扮,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阴笑道:“弟妹何必如此见外?” 赵暮鸢审视着他,面色苍白,容貌憔悴,眼下发青。 暗笑道,看来这个月,他日子不好过啊。 “礼不可废!”她的声音清冷而疏离,“不知殿下唤我来,有何吩咐?” 南昭珏把玩着手里的药瓶,“孤这不是担心弟妹的安危,来给你送解药来了。” “多谢太子殿下。”赵暮鸢伸手欲接过药瓶。 南昭珏的目光落在她纤细的手指上,“不急,不知暝王府昨夜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未曾听闻。”赵暮鸢摇头。 南昭珏语气淡淡,“弟妹莫不是在诓骗孤?” “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孤听闻,昨夜暝王府中闯入一批刺客,以弟妹的武功,会没察觉吗?” 赵暮鸢哀戚道:“太子殿下,最近我和王爷闹了些不愉快,他不想见到我。” “我也不敢出现在他的面前。” “今日府中一切如常,要不是殿下说起,我都不知道府里进了刺客。” 说完,她便垂下头,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 南昭珏琢磨着她说的话,“你们是因为何事闹得不愉快?” 他话音刚落,赵暮鸢眸中瞬间浮上一层哀伤。 细声道:“王爷不知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说我与人私会。” “我百口莫辩。” 想到那个骄傲自大的弟弟,南昭珏讥讽道:“他不过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妖怪,也配对你挑三拣四。” “弟妹,你说是吗?” 挑拨离间吗? 赵暮鸢没有回答,而是装作深受打击般将手覆上了小腹。 她的举动落在南昭珏眼里,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你怀了身孕?” 闻言,赵暮鸢连连否认,“不,我不是,我没有……” 过激的反应,让南昭珏更加坚信自己的猜测。 他嘴角微微扬起,“弟妹不必紧张,孤只是随便问问。” 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手中的药瓶。 “刺客之事,孤也不为难你了,弟妹聊点其他的吧。” 赵暮鸢故意将视线一直落在他手中的药瓶上,然后将一份名单呈给了他。 “太子殿下,这是近一个月,暝王私底下见的人。” 南昭珏伸手接过名单,却没有要给她解药的意思。 赵暮鸢继续说着,“最近,暝王似乎受了重伤,已经许久没来我屋里了。” “他书房附近的守卫越来越多,像是在谋划着什么。” “还有,他最近似乎在找一个,钦天监多年前坠湖失踪的官员。” 提到钦天监官员时,她特意看向南昭珏,见他神色如常。 莫非,他不知道这事? 第112章 大军压境 “太子殿下,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了。” 片刻之后,南昭珏拉过她的手,将药瓶塞入手中。 “弟妹辛苦了。” 赵暮鸢连忙缩回手护住小腹,硬生生压下眼底的厌恶, 怯声道:“太子殿下,父亲曾说,事成之后,殿下会给我解药,然后送我去江南,可还作数?” 南昭珏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笑意更浓了。 “当然作数!” “待孤登临大位,亦可封你为妃。” 说着,他走近赵暮鸢,贪婪的目光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她强压着心里的恶心,轻声道:“多谢殿下好意,我不敢肖想那些。” “只求一安乐之地,度过余生。” 南昭珏嗤笑出声,再次朝她走近了一步,正欲开口,便重重栽在了地上。 巨大的声响,惊得屋外的袁利破门而入。 他看南昭珏倒在地上,连忙将他扶起,剑指赵暮鸢,“大胆暝王妃,竟敢刺杀太子殿下。” 赵暮鸢否认道:“本王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太子殿下突然就倒下去了。” “太子身份尊贵,本王妃岂敢伤他?” 袁利仔细检查着南昭珏,像是晕过去了。 没有外伤,也没有中毒症状。 他松了一口气。 赵暮鸢适时提醒道:“本王妃粗通药理,太子殿下这症状,像是没有休息好,劳累所致。” “你还是早些带殿下回去休息吧。” 袁利想着太子近日的言行,完全有这种可能。 再者,暝王妃的命还在太子手里,谅她也不敢出手伤人。 便带着南昭珏离开了逍遥楼。 他们刚一走,南暝央便走进了包厢。 只见赵暮鸢满脸嫌恶地用力擦着手指。 他眼中戾气一闪,连忙伸手握住她被擦得微红的手,“别擦了,回家我给你洗洗。” 回家? 赵暮鸢一怔,缩回手,淡笑道:“不必,我只是觉得,他脏了我这双杀人的手。” “不过,我已经替它们报仇了。” 说完,她将一粒药塞进南暝央口中,戏谑道:“王爷,女孩子的手,别乱摸。” “小心引火烧身。” 南暝央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干脆利落地将药吞了下去。 温声道:“鸢儿,以后别这样委屈自己了。” “要想废了他,大可想别的法子。” 赵暮鸢打量着双手,莞尔一笑,“没有以后了,他马上就会变成一个废人。” “我这次给他下的毒,是二师父亲手所制。” “他会慢慢双腿无力,然后再也站不起来,任何人都查不出原因。” 看着她轻描淡写地说着南昭珏的结局,南暝央心中五味杂陈。 究竟是怎样的经历,让一个娇贵的嫡公主,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他想出声询问,但他清楚,现在的她,什么都不会说。 赵暮鸢继续道:“王爷,我刚暗示太子我怀孕了,你可别露馅了。” 她话音刚落,南暝央急切问道:“这是为何?你是女子,怎能信口胡说?” 赵暮鸢悠悠道:“自然是为了,露出自己的软肋,给敌人机会。” “我有了在意的东西,太子才能更加确信,我不敢背叛他。” “那我给他的情报,他自然会信上几分。” “而且,他又多了一个要挟王爷的筹码,估计正偷着乐呢。” 南暝央闻言,眉眼流露出一层心疼,原来她不但对别人狠。 对自己更狠。 赵暮鸢看不懂他的神情,疑惑道:“王爷,怎么了?” “无事,我们回家吧。”南暝央说得很随意,赵暮鸢却将“回家”两个字印在了心底。 她还有家吗? 或许有的。 她淡笑道:“好,先去排队买些糕点带回去。” 南昭珏回府后,太医诊治的结果和赵暮鸢说的一样。 劳累过度。 虽然他已经病倒在床,但南修听说了堆尸一事,还是将他召进宫审问了一番。 而南昭珏借此,将罪名全部引到了刑部尚书黄轩成身上。 只因,刑部高官中,只有他的名字,从未出现在赵暮鸢递出的名单上。 而且,此次府前的刺客尸体中,有一些是刑部的死刑犯。 南昭珏担心,不忠心的狗,早晚会反咬主人。 十日后,烈日当空。 南睿朝廷突然接到军报,秦家军时隔多年,再次大军压境。 起因是,姜胤国内最近流言四起。 坊间皆在传,多年前,姜胤皇后之死,是南睿皇后与姜胤皇帝合谋所致。 这消息瞬间盖过了刑部尚书被贬一事。 旧事再被提起,百姓们议论纷纷。 毕竟那场战争,南睿国不但失去了城池,将士,金银…… 还有尊严。 如今,秦家军再次卷土重来,必定是掌握了确切的证据。 更有消息称,当年南睿赔给姜胤的五十万两黄金,其中有二十万两进了南睿太子的腰包。 一石惊起千层浪。 南修急召百官商量对策。 他一直忘不了十年前的屈辱。 望着面前乌压压的人,南修高声道:“关于秦家军再临边境一事,众卿有什么看法?” 韩相急忙出声,“陛下,这定是姜胤的诡计,想趁机侵占我朝疆土。” 南修冷哼一声,“哦……是吗?姜胤皇帝会自爆与人勾结,暗杀了自己的皇后?” 左相看笑话般正色道:“陛下,秦家军来势汹汹,想必是掌握了新的证据。” “想要替死去的姜胤皇后和小公主讨要一个公道。” “我朝还是要早作打算。” 这说的不是废话吗? 南修面露不悦,“众卿有何良策?” 左相继续道:“陛下,当务之急是查清真相,证明刺杀之事与我朝无关,还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清白。” “然后派兵奔赴北境,以防秦家军破城而入。” “再派人与秦家军交涉,了解一下他们出兵的原因。” 南修直视着跪在大殿一侧的皇后和太子,冷声道:“皇后,你作何解释?” 皇后连连喊冤,“陛下,臣妾冤枉啊,臣妾不知为何会有这样的传闻。” “臣妾与姜胤皇后公主无冤无仇,为何要刺杀她们?” 南修冷声道:“太子,你呢?” 南昭珏高声道:“父皇,儿臣冤枉啊。” “儿臣已是太子,何必去贪图那区区二十万两黄金。” 第113章 北境危矣,南睿危矣 “区区二十万两黄金?” “太子,朕都不敢轻易说这样的话。” “看来,你身家丰厚啊。” 南修话语中的嘲讽与不满,毫不遮掩地暴露在众人面前。 之前私卖兵器的事,为了皇室脸面,他替太子压了下来。 但他万万没想到,当年,自己弯下脊梁赔给姜胤国的求和金,最后居然进了太子的腰包。 多么讽刺。 怒声道:“朕欲派人前去与秦家军交涉,不知众卿谁愿前往?” 韩相站了出来,“陛下,是否先向姜胤皇帝递交国书,再与秦家军联系?” 闻言,众臣神色复杂地垂着头。 难道传言是真的? 皇后与姜胤皇帝有见不得人的交易? 不然韩相岂会故作不知,秦家军一直屯兵边境,早已不听姜胤皇帝召唤。 南修冷哼一声,“当年,秦家军仅仅是得知了,刺客身上有南睿皇室秘药,便兵临城下。” “沉寂多年后,再次来袭,必定是有了确凿的证据。” “秦老将军就那么一个女儿,你觉得,他会轻易罢休?” “当年他们会退兵,一是证据不足,二是太子年幼。” “现在,姜胤太子已掌控朝局,他为母后和妹妹讨要公道的决心,只怕不逊于秦老将军。” 韩相朝新任刑部尚书蔡显递了个眼神,蔡显立刻高声道:“陛下,我朝已今非昔比。” “有暝王殿下,林少将军在,何须再惧怕秦家那年老体衰的秦尚。” 南昭珏紧跟着说道:“是啊,父皇,秦家军欺人太甚,何不挫挫他们的锐气?” “让他们知道,我南睿已不惧任何人。” 南修恨铁不成钢地怒吼道:“愚蠢!” “战事一起,民不聊生。” “百姓是无辜的,边关将士是无辜的。” “秦家军和姜胤朝廷不同,他们不要钱财,不要城池……” “这样一群疯子。” “战争一旦开始,便是不死不休。” 望着愤怒不已的南修,南昭珏立即噤了声。 就在此时,殿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高喊着,“启禀陛下,北境急报。” “呈上来!” 内侍快步将奏折交到南修手中。 他慌忙打开,越看脸色越黑,怎么会这样? 众臣看着他的神色,不敢说话。 许久之后,南修高声道:“边关急报,姜胤萧家军已逼近凉州,声称要我朝交出刺杀他们皇后的凶手。” 响亮的声音瞬间传遍大殿内的每个角落。 令人心头一颤。 萧家军,不是素来和秦家军不和吗? 怎么也掺和进来了? 南承羽连忙站了出来,“父皇,萧家军也插手的话,北境危矣,我南睿危矣。” 南修眉头紧皱,“瑞王,你来说说,该如何应对?” 听到父皇询问自己的想法,南承羽心头一喜,“父皇,儿臣以为,左相刚才说得有理。” “应加派兵马前往北境,同时再派人前去同两军统帅沟通。” “若是他们证据确凿,我们不妨交出凶手,给他们一个交代,争取让这场战事消于无形。” 韩相立即出言反驳,“瑞王殿下,若是他们没有证据,或是捏造证据,借口攻打我朝呢?” 南承羽温声道:“韩相此言差矣,秦家军若是意在攻城略地。” “那他们应该在我朝毫无防备时,打我们个措手不及,才是上上策。” “然而,他们已经兵临城下数日,却没有进一步动作。” “想来,志不在此。” 南修满意地点了点头,“羽儿说得有理,不知你心中可有人选?” 南承羽不假思索地毛遂自荐,“父皇,儿臣愿前往北境,与两军统帅交涉,以彰显我们的诚意。” 一朝皇子前去,确实能表明南睿重视的态度。 一旦事成,瑞王将是南睿的第一功臣。 林原夫也站了出来,“老臣愿率兵随瑞王殿下一同前往。” 南昭珏阴狠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打转,心道,他这个皇弟的野心,终是暴露无遗。 看来,留不得了。 南暝央全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打量着太子和瑞王。 好戏要开始了吗? 南修没有立即决定,而是望向他,“暝王有何想法?” “一切由陛下圣裁。”南暝央平静道。 南修沉思片刻,严肃道:“那瑞王去见萧家军统帅,秦家军那边,就由暝王去吧。” 他话音刚落,南承羽面色一僵,这是要将功劳分走一半吗? 大声道:“父皇,四弟的黑翼军镇守西境多年,若是此时调兵,西荣国怕是会趁火打劫。” “朕自有打算。”南修沉声道。 南暝央缓缓吐出一句,“臣一人前往即可,不需要出兵。” 众人闻言,俱是一惊,暝王哪里来的底气? 觉得凭他一人,便能挡住整个秦家军。 第114章 林凡归来 “暝王,军国大事,不可儿戏。”南修出言反对。 南暝央悠悠开口,“秦家军本就骁勇善战,现在心中怨气十足,更是势不可挡。” “倘若能和平解决,臣一人足矣。” “若是不能,去再多人也只是徒增伤亡罢了。” 南修眉头微蹙,不可否认,他说得有理。 但是…… “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还是带兵前去吧。” 南暝央嗤笑一声,“陛下,臣十三岁便已见识过战场凶险,早习惯了。” 说完,他便将目光投向窗外,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南修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道:“那便随你吧。” 黄昏时分,晚霞漫天。 当南暝央回到笙箫院时,赵暮鸢正在埋头写信。 他好奇道:“鸢儿,你在给谁写信?” 赵暮鸢头都没抬,继续着手里的动作,“大哥和三哥。” “我想让大哥将青王交给你。” “有了他和明妃娘娘的证词,皇后便跑不了了。” “至于蔡昆……” 她手指一顿,“或许也可以撬开他的嘴。” 蔡昆,成了两人的禁忌,仿佛只要一提起,他们之间的盟约、情感,都会瞬间土崩瓦解。 片刻之后,赵暮鸢将两封信递给了南暝央。 “王爷,带上吧。” “我外公虽然不愿掀起战事,但事关母后和我,他怕是会如当年那般,失去理智。” “大哥和三哥或许能稳住他。” 南暝央紧紧捏着手中的信件,问出了自己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 “鸢儿,你之前为何不同大哥和三哥相认?” “他们一直在找你。” 这是盘桓在他脑中许久的困惑。 赵暮鸢眸色一痛,“因为当年,我母后不止被刺客暗杀,还被人下了毒。” “我们被逼跳崖后,母后是死于毒发。” “而那碗有毒的甜汤,是大哥亲手递上的。” “若是让他知道,是他亲手杀了母后。” “他会承受不住的。” “就让他一直觉得,我和母后只是失踪了吧。” 跳崖? 南暝央眼底浮上一层心疼,原来,不幸的孩童不止自己一个。 “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赵暮鸢一怔,大仇未报,所有的艰辛苦楚,都不值一提。 她平静道:“命硬罢了!” 见她不愿回答,南暝央话锋一转,“鸢儿,等真相大白,姜胤皇那边,你作何打算?” 这个问题,赵暮鸢也想了许久,随着时间的推移,心中的答案越来越清晰。 寒声道:“他,不配为夫,不配为父,不配为君。” “不配活着。” “或许我努力了这么久,只是想走到他面前。” “替母后问上一句,为什么?” 南暝央急忙追问道:“那之后呢?” 他的急切落在赵暮鸢眼里,她心中隐隐有丝异样。 但仍面不改色道:“完成三位师父交代的事,然后回天陨山。” 南暝央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痛色。 她的计划里,果然没有自己。 两日后。 林凡从杨府老宅回来后,第一时间来了暝王府。 南暝央将他请进书房,屏退了所有人。 赵暮鸢接到暗卫的消息,也迅速赶了过来。 当她一进屋,看到林凡的样子时,瞬间红了眼眶。 曾经张扬俊朗的少年,两鬓竟生出了银发,整个人憔悴了许多。 雪音姐姐的死,对他来说,是致命的。 她呜咽着唤了一声,“姐夫。” 林凡凝视着她,眸中黯淡无光,“鸢儿都多大了,还哭鼻子。” “我还是更怀念你以前张牙舞爪的样子。” 赵暮鸢轻轻扬起手,慢慢靠近他的银发,“你的头发……” 林凡淡淡道:“无事,只是丑了点而已。” “反正音音又不会嫌弃我。” 他还是那般调侃的语气,声音中却已经没有了半分愉悦。 赵暮鸢心酸地扯了扯嘴角,“是啊,你就是变成了野猪,雪音姐姐也会觉得,你是最耀眼的那一头。” 悲伤的语气,说出的笑话。 果真是,一点都不好笑。 林凡见她那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温声道:“在音音眼里,我还是比不过你的。” “鸢儿,你假扮音音嫁入皇室,不只是替她复仇那么简单吧?” “以你的能力,想灭掉尚书府,轻而易举。” 赵暮鸢愕然,“姐夫,你知道?” 林凡点了点头,“我知道你的武功胜过我,因为你经常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猜你也是天陨派弟子。” 对于林凡,赵暮鸢是完全信任的。 她轻声道:“是,我是天陨派第八代弟子,师父名讳独孤琅。” 她话音刚落,林凡吃了一惊,“你就是那个,祖师唯一的弟子?师父口中的神秘小师叔?” 赵暮鸢嗯了一声,继续道:“我之所以嫁入王府,除了替雪音姐姐报仇。” “还为了查清十年前,姜胤皇后和公主被暗杀一事。” “因为,我全名叫赵暮鸢,就是那个本该死去的小公主。” 林凡的震惊无以言表,但不消片刻,他的眼神变得异常坚定。 “鸢儿,不管你是谁,想做什么?” “姐夫都会帮你。” 他看了一眼南暝央,继续道:“或者你们。” 赵暮鸢闻言,心头一怔。 “姐夫,林家军向来中立,只忠于陛下,你怎么……” 第115章 北孤饮清茶,南独酌烈酒 不等她说完,林凡直接打断了她,语气中尽是哀伤,“鸢儿,我之所以回到林家,拼命往上爬。” “都只是为了光明正大迎娶音音。” “可是,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我之前答应过她,不能欺负你,要陪她一起护着你。” “现在,保你无忧,便是我活着的意义。” 一字一句,都是他对雪音姐姐的深情。 这便是爱屋及乌吗? 赵暮鸢抬袖轻拭泪痕,嘴角微扬,“好啊,姐夫,我努努力,争取变成雪音姐姐期盼的样子。” “开朗,健康,从容,心无仇怨……” “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 林凡望着她的笑容,叹了一口气,“你要说到做到,别阳奉阴违啊,小心我找音音告状。” 熟悉的“威胁”话语,他以前说过很多遍。 但是,那个总在他们身旁温柔浅笑的女子。 已经不在了。 “明日,我便要随瑞王和父亲去北境了,到时能为你做些什么?” 他的聪慧敏锐,赵暮鸢一直都知道。 直言道:“姐夫,帮我传一句话给萧家军统帅萧以枫。” “北孤饮清茶,南独酌烈酒。” “然后告诉他,屯兵北境,按兵不动,不久便会有结果。” 林凡一头雾水,“这就完了?他会照做吗?” “他会的,”赵暮鸢笃定,“如果他问起,不要说出我的身份。” “就说时机成熟,我会亲自去见他。” “还有,姐夫,你一定要在瑞王屡屡碰壁之后,再去找萧将军。” “我希望这个功劳能归林家军,更准确来说,是归你。” 虽然林凡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也不清楚她的谋划。 但还是点头道:“我知道了。” “鸢儿,我不在你身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有事就派人来通知我。” 赵暮鸢心头一暖,故作嫌弃道:“就你那三脚猫功夫,得了吧……” 林凡不服气地反驳,“要不要来比划比划,我还收拾不了你了?” “别以为你是师叔祖,我就会怕你。” 熟悉的拌嘴,让两人沉痛的心情,都得到了片刻的欢乐。 仿佛又回到了杨宅后山的梨花树下。 有人在闹,有人在笑。 过了一会儿,林凡转头望向南暝央。 传闻中凶残嗜杀的妖物,此刻正安静地翻看着书籍。 他暗想,鸢儿刚才与他的谈话,丝毫没有要避开暝王的意思。 看来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他压低了声音,“鸢儿,你和暝王现在是什么情况?” 见他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赵暮鸢嘴角微扬,“姐夫,王爷不聋。” “屋子就这么大,你这太刻意了。” 一直被晾在一旁的南暝央,见二人终于说完了,还提起了他。 便自书架后走了出来,他也想听听赵暮鸢会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林凡不悦道:“我这不是怕你不好意思嘛。” 赵暮鸢白了他一眼,“他是我儿子的父王。” 话音刚落,林凡的目光瞬间落向她的腹部,“几个月了?” 赵暮鸢一时语塞,有些不好意思,“姐夫,你说什么呢?” “我说的儿子,是小世子,南元琦。” 见自己会错了意,林凡难为情道:“哦哦哦……你也不说清楚,小世子呢?” “琦儿前不久拜了宋辛师兄为师,被他带走了。” 宋辛! 前任掌门。 林凡惊愕道:“鸢儿,你这儿子,以后怕是可以横着走了。” “不对,你别想绕我,我刚问的是这个吗?” 赵暮鸢瞥了南暝央一眼,发现他正温柔地注视着自己,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片刻之后,她轻声道:“我和王爷是——” “本王心悦鸢儿,但她对本王无意。” 南暝央不想再听她强调他们是盟友,连忙出言打断。 林凡的视线在二人之间扫来扫去。 一个表情复杂,眼神闪烁不定。 另一个一脸的柔情,眼中满是哀怨。 他玩味地审视着赵暮鸢,他们认识这么多年,还从未在她脸上见过这种表情。 看来小鸢儿长大了。 他朝南暝央抱拳道:“臣在军中常听人说,王爷勇冠三军,用兵如神。” “上次匆匆一见,还未正式拜会王爷,失礼了。” “多谢王爷这些时日,对我家鸢儿的照顾。” 他特意加重了“我家鸢儿”四个字。 南暝央一怔,语气淡淡,“林少将军不必多礼。” “鸢儿是本王的王妃。” 他的反应,林凡很是满意。 正色道:“王爷若是不嫌弃,私下可同鸢儿一样,唤我一声姐夫。” 什么? 赵暮鸢瞪了他一眼,惊呼道:“姐夫,你在说什么胡话?” 她急了,林凡和赵谦他们可不一样。 在赵谦他们面前,她还是杨雪音,还是真正的暝王妃。 南暝央必须陪她做做样子,称呼随她。 但是林凡已经知道了实情。 就无须再装。 林凡正要反驳她,南暝央便唤了一声,“姐夫。” 闻言,林凡一愣,他本来只是想试一试南暝央,没想到…… 于是硬着头皮开始胡诌,“哎——” 第116章 我马上十七岁了 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以后姐夫我罩着你,我跟你说,别看这丫头凶巴巴的。” “其实怕黑,怕虫子……” “她生气时,你可以……” “她要动手,你就……” 听他越说越离谱,赵暮鸢恨不得捂住他的嘴。 一把拽起他的手臂,“走走走……我带你去看个东西。” 然后逃一般地快步跑出书房。 那狼狈的背影,逗笑了南暝央。 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或许,自己对她来说,是不一样的吧。 林凡本以为赵暮鸢是为了阻止他说下去,才将他拽走的。 直到,她指着长长的马车队伍,将嫁妆册子递到他的手中。 “姐夫,这些都是雪音姐姐的嫁妆,你带走吧。” “她想嫁的人,只有你。” “王府外的眼线,我已经找人肃清了。” “你放心吧。” 高大的男子,呆愣愣地望着面前缠着红绸的箱子,红了眼眶。 林凡走后,赵暮鸢立即跃上暝王府最高的房顶,望着远去的马车队伍。 没有花轿。 没有喜服。 没有喜乐。 没有新娘。 有的只是一个面带微笑,却心如死灰的“新郎”。 直到夜幕降临,她仍目不转睛地望着车队离去的方向。 “鸢儿,别看了,该去用晚膳了。” 南暝央已经陪她,在屋顶坐了几个时辰了。 从艳阳高照到星辰满天。 赵暮鸢回过神,问道:“王爷,你什么时候出发去北境?” “明日一早。” 赵暮鸢递给他一瓶药,正色道:“还是上次的用法。” “解百毒的,若是遇到致命危险,全部服下。” “现在流言四起,皇后和太子怕是坐不住了。” “我怕他们狗急跳墙。” 南暝央捏着手里的药瓶,勾唇道:“好。” “鸢儿在睿京,也要多加小心。太子对你图谋不轨,别再去跟他周旋了。” “我不放心。” 赵暮鸢缓缓道:“他很快就会无心其他,一门心思求医问药了。” “不会再来找我麻烦。” 翌日,南暝央出发时,在王府门前等了许久。 赵暮鸢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冥一见状,忍不住试探道:“王爷,要不要属下去请王妃?” “她或许是睡过头了。” 这话一说出来,冥一自己都有些不信。 往日这个时辰,赵暮鸢已经在练功了。 冥三紧跟着说道:“王爷,要不再等等?” “此去北境,归期不定。” 南暝央眼底的光微微黯淡了一些,“不必了,走吧。” 此时,笙箫院内。 花落望着伫立在窗前,一动不动的赵暮鸢。 问道:“姑娘,王爷快走了,您不去送送他吗?” “听陈管家说,他在府门前等了您许久。” 赵暮鸢平静道:“不必了。” “姑娘,王爷这一去,怕是很久才回来。” “您——” “花落,别说了。”赵暮鸢大声打断了她。 见她突然提高了声音,情绪有些激动。 花落叹息道:“姑娘,我看得出来,王爷待您是真心的。” “他对别人都十分冷漠,只有在您面前时,才有正常人的喜怒哀乐。” “在您这里,他一直小心翼翼的。” “您何不考虑一下?” “给他,也给自己一次机会。” 南暝央的情意,赵暮鸢都看在眼里。 可是…… 她轻启樱唇,“花落,我马上十七岁了。” 此话一出,花落哪里还不明白。 有时候,不是不喜欢,而是,不能喜欢。 因为,不会有结果。 姑娘昨日才亲眼见过,失去杨雪音的林凡。 少年白头! 许久之后,赵暮鸢收回目光。 吩咐道:“花落,传信给掌门,让他派几名武功高强的弟子,暗中保护王爷。” “再派一名医师随行。” “还有,让他选一名擅长治疗女子疾病的弟子,送到二公主府。” “然后,你去找蓝儿,我要知道杨雨菲最近在做什么。” 见她嘴硬心软地派人保护暝王,还不忘安排其他事情。 花落叹息道:“是,我一会儿就去。” “姑娘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赵暮鸢沉思片刻,缓缓说着,“青王一到,皇后便回天乏术。” “太子马上也会瘫痪在床。” “但是,韩相还在。” “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他们锻造兵器的地方。” “还有那个失踪的钦天监官员。” “我要将太子一党,连根拔起。” 花落忍不住问道:“那之后呢?” “刺杀之事有了结果,但是您和王爷的盟约……” 这也是赵暮鸢最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他们的盟约是三年。 她的目的达到了,但南暝央的却没有。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我会先回一趟姜胤国,去问问我那好父皇。” “可有夜夜噩梦?” “然后……再说吧。” 赵暮鸢心道,助南暝央登上大位,也不是不行。 “你去准备一下,今夜,我们夜探韩相府。” 第117章 先拔了相府的利爪 深夜,赵暮鸢一身黑衣,独自站在韩相府外的一棵大树上。 清阳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边,“见过师叔祖。” “起来吧,最近有何发现?” 清阳细声道:“韩相的书房,有一处密室。” “弟子不通机关之术,未能入内探查。” “但弟子已探得相府真正的库房位置。” “师叔祖,您请……” 赵暮鸢未动,她派花落去见了蓝儿。 她想先听听杨雨菲那边的情况。 压低了嗓音,“不急,等花落来了,我们一起去。” “我回头找个擅长机关术的弟子,来配合你。” “我要知道,韩相的密室里有什么。” 清阳恭敬道:“是。” “清阳,趁现在,你和我说说相府其他人的情况吧。” 清阳将视线落向不远处的宅院。 严肃道:“通过弟子这段时间的观察,韩相的两位公子,私底下斗得很厉害。” “韩相不太喜欢大公子韩星,常当众呵斥他。” “而二公子韩元,他深得韩相信任。” “韩相似乎有意培养他接自己的班,很多事情都交由他去做。” “弟子还发现,韩元的嫡子韩深启,在后院养了许多男子,估计大部分是掳来的。” “因为,常有人自尽而亡。” 赵暮鸢静静听着他的禀报,思索了起来。 大公子韩星,应该就是韩明之三姐弟的父亲。 虽然与他们接触不多,但她知道,三姐弟都不是坏人。 这不禁让她有些好奇,世家贵族中能教养出那般子女的父亲,会是什么样子的人? 而韩元,大婚当日,跟太子一唱一和,当众让她难堪。 她可一直都记得。 并且,他明知自己的儿子喜欢的是男子,还命人去向大姐姐提亲。 其心可诛! 她冷声道:“你回头去把韩深启院子的人都救出来,然后交给大理寺卿明岳。” “让他替韩相好好‘教育’一下孙子。” 清阳连连点头,欣喜道:“是,弟子一定办好这件事。” 他早就想替那些死去的人讨个公道了,但是怕坏了师叔祖的事。 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他的喜悦,赵暮鸢看在眼里。 暗想,姐夫这个师兄弟,心性倒还不错。 就在这时,花落一身黑衣,飘落在他们身前,警惕地盯着清阳。 赵暮鸢望着她的样子,浅笑道:“花落,他叫清阳,是石方长老的弟子。” “清阳,这是花落。” “韩相府接下来会是我们关注的重心。” “我有事,会让她来找你。” 清阳抱拳道:“花落姑娘有礼了。” 花落面无表情地回了一礼,“幸会。” 然后对赵暮鸢说道:“姑娘,我从蓝儿那里得知,皇后娘娘有意给瑞王纳侧妃。” “瑞王虽然无意,但是不敢违抗。” “等他从北境回来,侧妃们就会陆续入府。” “杨雨菲因为这事,思虑过重,有流产先兆。” 皇后这就忍不住出手了。 看来,太子已经感受到来自瑞王的威胁了。 赵暮鸢嗤笑一声,“皇后逼得越紧,瑞王对太子的恨意就会越浓。” “他想取而代之的心思,怕是藏都藏不住了。” 花落支支吾吾道:“那杨雨菲……姑娘打算怎么办?” 这个问题,让赵暮鸢有些头疼。 虽说当初替嫁之事,杨雨菲有一定的责任。 但是说到底,她和雪音姐姐,都不过是尚书府的棋子。 命不由己。 她叹息一声,“孩子终究是无辜的,你明日先给她送些药过去。” “等派给二公主的医师到了,先让人去看看她腹中的胎儿。” “能保尽量保吧。” 花落就知道她会这么说,无奈道:“是。” 赵暮鸢望着逐渐暗下去的相府,轻声道:“我们先进去吧。” “等等,”清阳立即出言阻止,“师叔祖,花落姑娘不能进去。” 赵暮鸢疑惑道:“为何?” 清阳略带歉意地看了一眼花落,“相府内有高人坐镇,以弟子的武功,探查时,都得小心再小心。” “花落姑娘跟着进去,会被他们发现的。” “……”花落瞪了他一眼,这是嫌她武功低微吗? 他这话,倒是令赵暮鸢来了兴趣。 她虽感知道相府内有高手。 但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石方长老的高徒如此忌惮。 她勾唇道:“不过是韩相养的几条看家犬,顺手废了就是。” “现在动不了相府,那我就先拔了他的利爪。” 闻言,清阳心头一颤,“师叔祖,您不会是想?” 他微微抬手,做了一个灭口的姿势。 赵暮鸢觉得好笑,“清阳啊,你师父到底是怎么跟你们说我的?” 第118章 相府密道塌了,人为的 清阳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这个,如实回答。 “师父说,让我们听您吩咐,别惹您生气。” “否则,要么死在您手里,要么去戒律深渊思过五年。” “……”这下轮到赵暮鸢无语了。 难怪她总觉得,清阳和清书看她的目光,既恭敬又害怕。 原来,石方在背后是这么诽谤她的。 这是把她说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啊。 她咳了一声,悠悠道:“我只是去废了他们的武功,方便你在相府活动。” “他们助纣为虐,一点不冤。” 清阳咧嘴一笑,“多谢师叔祖体谅。” “走吧,我们直奔库房。”赵暮鸢率先飞了出去,清阳和花落紧随其后。 不一会儿,三人就已稳稳落在相府里的一座假山前。 清阳轻轻按了一下,假山便出现了一道暗门。 他压低了嗓音,“师叔祖,从这里下去,就可以直达库房。” 赵暮鸢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没有守卫,看来相府对镇守这里的人十分放心。 她浅笑道:“不急,先清理看门狗。” 话音刚落,三名裹着黑袍的人便落在了他们面前。 其中一人暴呵道:“大胆贼人,竟敢擅闯相府。” 赵暮鸢审视着三人,虽看不清容貌,但他们不经意间露出的白发,无不昭示着他们的年纪。 在她看来,他们的武功只能说是勉勉强强。 应该就是清阳说的高人了。 她变换了声音,邪笑道:“听闻韩相家底丰厚,特来拿些花花。” 挑衅的话语,瞬间激怒了三人。 “找死!”他们怒喝一声, 迅速朝她攻来。 赵暮鸢轻轻挥袖,三人只觉得有什么东西钻入了筋脉,身体酥酥麻麻。 然后便浑身无力,重重跌在地上。 惊诧道:“你,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赵暮鸢摊了摊手,“拔了狗爪子罢了。” “花落,你在这里看着他们。” “清阳随我下去。” 说完,她便走入暗门,不再理会身后瘫软在地,眼露凶光的三人。 清阳呆愣地望着地上趴着的人,心里的震惊难以言表。 自己忌惮的人,在师叔祖手下一招都走不了。 这令他深受打击。 难怪下山前,师父千叮咛万嘱咐——别惹她。 他回过神,立即快步跟上赵暮鸢,憨笑道:“师叔祖,弟子来给您引路。” 赵暮鸢疑惑地瞥了他一眼,怎么笑得如此瘆人? 当他们抵达地下库房时,任赵暮鸢见过万千财宝,也被面前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金银惊住了。 南睿国库里,怕是都没这么多,难怪韩相要派那三人暗中把守。 她讥笑道:“不知陛下见到这些金银,作何感想?” “以前杨千山总哭喊着国库空虚,没钱救济灾民,没钱更换军甲……” “岂料,‘为国为民’的韩相,早已偷偷富甲天下。” 清阳走到远处上锁的箱子,一掌落下,里面的东西暴露无遗。 “师叔祖,这些箱子里也都是金银珠宝。” “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赵暮鸢微微蹙眉。 该如何让世人知道,韩相贪墨了如此多的金银? 今夜她废了那三人,他怕是会心生戒备,将这些财物转移。 真那样的话,后面再想找,又要费一番功夫。 她扫视一圈后,将目光投向出口处,心里立马有了主意。 “我们出去。” 清阳不解地问道:“师叔祖,我们这刚下来,就出去了?” 赵暮鸢嗯了一声,“我只是想来看看,这里有什么,值得韩相那般谨慎。” “现在看也看了,该回府睡觉了。” 望着满地的金银,清阳暗想:看来这些俗物入不了师叔祖的法眼。 花落一直戒备地望着四周,直到看到赵暮鸢出来,才松了一口气。 “姑娘,这三人怎么处理?” 赵暮鸢冰冷的视线落在三人身上,令他们浑身一僵。 “带回王府,让他们就此失踪,别再妨碍清阳。” 清阳勾了勾唇角,“师叔祖,那些金银怎么办?” 赵暮鸢走到暗门口,淡淡一笑,“你们退后一些。” 清阳和花落疑惑地退了几步。 只听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传来,库房入口直接塌了。 二人还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赵暮鸢充满笑意的声音便传入耳中。 “跑跑跑——” 顷刻间,她便消失无踪。 清阳和花落对视一眼,无奈地笑了。 再强大,终究还是爱玩的年纪。 回府王府后,赵暮鸢直接进了南暝央的书房。 临行前,他给她留了些人手。 今晚,收获不错。 必须趁热打铁。 待清阳和花落将三人带回来后,赵暮鸢立即唤来冥五。 吩咐道:“冥五,将这三人拖下去,让他们把知道的全吐出来。” “还有,今晚韩相府发出的巨大声响,是相府通往地下银库的地道塌了。” “我希望这一消息,明天能传遍全睿京。” “另外,让王爷在工部的人,在朝堂上主动提出帮相府疏通地道。” “一定要想尽办法将这差事揽过来。” “就算揽不过来,也要让陛下觉得,韩相有事隐瞒。” “闹得越大越好。” 冥五虽不知她的谋划,但王爷临行前吩咐过,王府的一切,王妃做主。 “属下遵命。” “王妃,血杀楼的财物中有线索了。” 第119章 赐金妍儿为侧妃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包干花瓣呈上, “属下们在太子给血杀楼的财物中,发现了信州落霞山独有的秦桑花。” “这花一到落花时节,花瓣飞舞,应是不小心落入银箱中的。” “信州?离睿京城最近的州县?” 冥五点了点头,“是,落霞山在信州与睿京城的交界处。” 这能说明什么? 赵暮鸢疑惑道:“你们为何会觉得那里有问题?” “王妃有所不知,信州刺史表面上是左相的人,实际上,他是太子的心腹。” 赵暮鸢沉思了起来,落霞山离睿京城不远,而且是在左相的地盘。 所谓灯下黑,确实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冥五,加派人手,小心探查落霞山。” “告诉他们,若是遇到凤溪山谷那种机关,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回来告诉我,我会派人前去处理。” 冥五闻言,心头一暖。 大哥说得没错,在王妃眼里,他们的命也是命。 恭敬道:“属下遵命。” 不到一日的时间,韩相府地道塌陷的事便传到了南修耳中。 虽说只是大臣府邸的工事问题,但他不得不重视。 因为,传闻地道通往的是银库。 百姓对这事议论纷纷,大家都很好奇,偌大的韩相府,都放不下吗?需要另挖银库。 早朝快结束时,南修随意道:“韩相,朕听闻你府上地道坍塌了,可有此事?” 韩相脸色一白,他不知道地道为何会突然坍塌,也不知那三人为何会突然失踪。 消息传播得如此快,现在,都传到陛下耳中了。 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回陛下,确有此事,老臣已命人修整。” 工部侍郎刘宇连忙谄媚道:“陛下,地道坍塌,整修困难,稍有不慎便会造成人员伤亡。” “臣愿率得力工匠,替韩相分忧。” “望陛下恩准。” 南修沉思片刻,让人去看看也好。 朗声道:“刘卿言之有理,安全最重要,韩相以为呢?” “谢陛下圣恩,老臣已经请了睿京城最好的工匠,不劳烦刘侍郎了。” 刘侍郎继续道:“韩相,那可是个大工程,下官可将工匠送到您府上,听您吩咐。” 韩相闷声道:“不必了,本相自有打算。” 南修见状,想起坊间传闻,问:“韩相,你府上挖地道作甚?” 韩相面不改色,“老臣的夫人,喜食冰物,老臣便在地下,给她弄了个冰室。” “这样,一年四季均有可用之冰。” 南修一怔,随后意味深长地笑道:“韩相和夫人,真是夫妻情深。” “让陛下见笑了。” 早朝结束后,南修立即回到了勤政殿。 他一入殿,便喝退了其他宫女太监,面色一冷, “张德义,若是朕没记错,皇后经常给韩相的夫人请太医吧?” 张德义如实回答,“是,听闻是年轻时落下的病根。” 南修冷哼一声,久病之人喜食冰。 “蔡昆身体还没好吗?” “回陛下,太医回话,蔡统领是中了毒,但无性命之忧,他们正在全力解毒。” 南修不悦道:“我南睿皇家暗卫首领,居然被人毒倒了,传出去丢人。” “暗卫不可群龙无首,让李吉暂代首领一职。” “命他派人监视韩相府,看看朕的国丈是否真的,只是想吃冰。” 张德义了然于心,陛下对太子一党的不满,日渐加深。 “老奴遵旨。” 南修忽然想起南暝央,神色柔和了几分,“暝央已经出发了?” “回陛下,暝王前两日已经出发了,估摸着快到宾州了。” 南修悠悠道:“他的人都在西境。” “传朕旨意,命龙溪率兵前往齐州,随时准备迎战秦家军。” “另,传个口谕给他,不惜一切代价,保暝央性命无忧。” 张德义无奈地叹息道:“陛下,这样会不会令太子和瑞王察觉异样?” 南修管不了那么多了,若是秦家军攻城,他的儿子就回不来了。 他哀声道:“暝央活着便好,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最近,朕常梦到牧师父,梦到兮儿,他们都在质问朕,为何没有好好照顾暝央?” “朕都不敢直视他们的眼睛。” 望着面前垂头丧气的帝王,张德义宽慰道:“陛下,他们会体谅您的。” “暝王有小世子和暝王妃相伴,已经不再是孤身一人。” 想到赵暮鸢,南修心情复杂,“他那王妃,虽说武功是真不错。” “但行为粗鄙,毫无女子该有的贤良。” “朕听闻,暝央麾下金将军的女儿,蕙质兰心,心悦他多年,就赐给他做侧妃吧。” “有个体贴的人在身边,暝央也能舒心一些。” 张德义虽觉得不妥,但是也不敢反驳圣意。 “老奴遵旨。” 赐婚旨意传到王府的时候,赵暮鸢正在药房研究毒药。 陈管家小心翼翼禀报:“王妃,陛下有旨,赐威武将军之女金妍儿为暝王侧妃。” 第120章 恭喜暝王妃,您已怀孕 闻言,赵暮鸢捣药的手一顿,“嗯,将旨意告知王爷。” 陈管偷瞄着她的神色,结结巴巴道:“王妃,这只是……陛下的意思。” “我知道,你下去吧。”赵暮鸢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陈管家一步一回头地走出药房,想从赵暮鸢脸上看出点什么。 然而,自始至终,她都面色如常。 待他的身影拐出笙箫院,赵暮鸢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她将视线落向自己苍白的双手。 这样也好! 花落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姑娘,您还好吧?” 赵暮鸢扯了扯嘴角,“我没事啊,皇家子弟三妻四妾很正常。” “再说,盟约结束,我便会离开。” “金妍儿虽心机深沉,但她待王爷的情意,不似作假。” 花落叹了一口气,“您说王爷会同意吗?” 赵暮鸢不愿深想,语气淡淡,“圣命难违。” 翌日,赵暮鸢刚用完早膳,宫里便传来皇后懿旨。 宣赵暮鸢进宫小住。 赵暮鸢嗤笑出声,“看来韩相是怀疑到我头上了。” 花落严肃道:“三国比武时,姑娘一鸣惊人。” “相府三位高手的失踪,您嫌疑最大。” 赵暮鸢伸手点了身体几处穴道,改变了脉象,轻声道:“那我便去让他们好好查查。” “刚好可以光明正大地在皇后宫里转转。” “你去找冥五,让他给我挑个贴身丫鬟,就选外人派来王府的眼线。” “随我一道入宫。” “记住,给她打扮得精致些。” 花落疑惑地问道:“姑娘,您为何不带我去?” 赵暮鸢伸手替她稳了稳头上的发簪,浅浅一笑, “我可舍不得。” 黄昏时分,晚霞漫天。 赵暮鸢带着冥五选的丫鬟香儿,慢悠悠地来到皇后的永宁宫。 她福了福身,“见过皇后娘娘,臣媳来迟,还请娘娘恕罪。” 皇后面色一冷,“暝王妃好大的架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识礼数。” “本宫好歹是皇后,你便是这般称呼本宫的?” 赵暮鸢不卑不亢地吐出四个字,“出嫁从夫。” 闻言,皇后的眼底瞬间爬上一层戾色。 拿暝王压本宫? 她恨声道:“本宫看暝王妃似乎脸色不太好,来人,宣太医。” 片刻工夫,太医便已站在赵暮鸢身侧。 赵暮鸢故作惊惧地退了一步,“臣媳身体无恙。” 她的动作落在皇后眼里,更加证实了太子说的,她已怀有身孕。 皇后悠悠开口,“本宫看你脸色不好,想来是身边人没有伺候好,没用的奴才,留着无用。” 她看向赵暮鸢身边的香儿,“来人,拖下去,杖责一百。” 香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已被几名侍卫架住。 杖责一百,会死的。 她惊恐道:“皇后娘娘饶命……王妃救救奴婢!” 赵暮鸢一掌拍开侍卫,故作惊慌地将香儿护在身后。 此时的她,早已没有了刚才的低眉顺眼。 冷声道:“皇后娘娘,她是臣媳的人,若是犯了错,臣媳自会惩罚。” “不劳皇后娘娘费心。” 皇后怒吼道:“大胆暝王妃,竟敢在本宫面前重伤陛下的亲卫。” “如同打陛下的脸,你可知罪?”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 真有意思。 赵暮鸢冷哼一声,“那又如何?打了便打了。” “就算陛下心生不快,也不会因为一群废物,责骂我这个能秒杀西荣高手的儿媳。” “再者,王爷为了南睿远赴北境,独自面对五十万秦家军,功在社稷。” “我若是出什么意外,王爷定不会放过伤我之人。” 嚣张的话语,皇后听得心头一喜,她要的就是这种结果。 越蹦哒,越危险…… “暝王妃,本宫知道你武艺高强。” “但你如此藐视圣威,就不怕陛下迁怒暝王。” “你自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是不知道,暝王独自面对五十万秦家军时,心里会不会害怕?” “他的兵都驻扎在西境,现在是孤身一人。” “若是没有陛下圣恩,没有朝廷支援,所谓的战神王爷,能不能活着回来……” “尚未可知!” 皇后边说边凝视着她,只见赵暮鸢的神情从狂傲无畏到强装镇定。 她给侍卫们递了一个眼神,侍卫们立即将香儿押了下去。 赵暮鸢想继续阻拦,最终还是呆愣在了原地。 随着殿外香儿的哭喊声传来,她紧咬着嘴唇,别过脸,不忍再看。 皇后望着她心痛的样子,嘴角再也压不住。 直到香儿的痛呼声弱了下去,赵暮鸢察觉到她只剩一口气了。 寒声道:“皇后娘娘想要什么?” 她话音刚落,殿外的刑罚也停止了。 皇后露出一个端庄的笑容,“太医,快给暝王妃瞧瞧。” 赵暮鸢任由太医将手搭在她的脉上。 片刻之后,太医朗声道:“恭喜暝王妃,您也怀有两月身孕。” 赵暮鸢“愤怒”地甩开他的手,“皇后娘娘可满意了?” “能不能放了我的香儿?” 第121章 化功水,有点甜 皇后递给身边的嬷嬷一个眼神,嬷嬷立即端来一杯茶,走到赵暮鸢身边。 “暝王妃,你既然怀了身孕,就该多为子嗣着想。女孩子,不要整日打打杀杀。” “喝了它,乖乖做一个贤良淑德的王妃。” 女孩子,不要整日打打杀杀!!! 这句话瞬间触怒了赵暮鸢,她一把挥落茶杯,声如寒霜,“这句话,你不配说。” 皇后不怒反笑,“你不想喝这散功水,那本宫只好去请陛下来了。” “为了皇家子嗣,相信陛下会站在本宫这边。” “放心,这药只会暂时封住你的内力。” “你若老老实实在永宁宫养胎,本宫自会给你恢复武功的解药。” “你的贴身丫鬟本宫也会找人医治。” “本宫还可以保证,陛下不会知道,今日这里发生的事。” 说完,她又命嬷嬷端来杯新茶。 赵暮鸢紧盯着茶水,柳眉微蹙,肩膀微颤。 皇后以为她在害怕。 哪知道,她是在强忍笑意。 她必须让皇后觉得威胁奏效了。 为了暝王。 为了香儿。 她不得不喝下这散功水。 赵暮鸢慢慢端起茶杯望向皇后,声音冷如冰霜,“希望你说到做到,否则……” “我师父不会放过你,还有太子。” 说完,她将茶水一饮而尽。 片刻之后,她的脸色变得苍白,额间渗出丝丝冷汗,摇摇晃晃地瘫坐在地上。 皇后满意地笑道:“来人,送暝王妃去偏殿休息。” 两名宫女粗鲁地架起赵暮鸢,将她送到了偏殿。 二人走后,清书立即现身行礼,“弟子见过师叔祖。” “师叔祖,您还好吗?那水真会散功?” 赵暮鸢一改之前虚弱的样子,戏谑道:“清书,一看你就是没进过戒律深渊的弟子。” “那里的化功水,药效比这个强多了,师父以前就给我喝过不少,那水还有点甜。” 清书怔住了,祖师是这么教弟子的吗? 动不动就喝水散功。 看他呆怔的样子,赵暮鸢莞尔一笑,“说说你最近探查的结果吧。” 清书回过神,一一道来, “皇后身边有一名高手,武功只是稍逊于弟子,有他在,弟子多有不便。” “皇后和韩相,还有太子,似乎在密谋着什么。” “每次他们聚在一起,那名高手都会替他们望风。” “弟子不敢靠得太近,怕被发现,所以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赵暮鸢有些不解,“我未曾探到这附近有高手。” “他最近似乎在找人,经常早出晚归,这会儿应该还没回来。”清书解释道。 闻言,赵暮鸢嘴角微扬,想必他是在找相府失踪的那三人。 若是他被废了,那自己这个功力尽失的暝王妃,岂不是就洗脱嫌疑了。 “清书,我今晚就去废了他,往后你行事方便些。” “一定要探听到皇后等人在密谋什么。” 清书抱拳道:“弟子遵命。” 当夜,赵暮鸢便对那人下手了。 还将人扔到了永宁宫门口。 皇后得知消息后,立即召来了韩相。 在得知赵暮鸢已经没有内力后,韩相眉头紧蹙,究竟会是谁? 那几人可都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 他问道:“你将暝王妃扣在手里,是何用意?” 皇后直言,“父亲,她肚子里,现在可怀着南暝央的种。” “有她在手,女儿就不信,暝王还能镇定自若。” 韩相却不太认同,“暝王生性残忍,一个女人,未必能阻挡他的野心。” 皇后微微一笑,“父亲,多个筹码多条路。” “女儿这也是做两手准备,若是暝王顺利死在北境,我会亲自送暝王妃去陪他。” “若是他安全回到睿京,那他的王妃和孩子,最有可能成为他的软肋。” 望着心思缜密的女儿,韩相欣慰地笑了, “如此也算稳妥,那便依你吧。” 接下来的日子,赵暮鸢白天假装身体不适的样子,在偏殿闭门不出。 晚上则回王府,安排事宜。 南暝央已经离开了一段时间,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便会带着青王回来。 在那之前,她必须扫清一切障碍。 让太子一党,再无翻身之日。 七日后,南暝央一行即将抵达齐州时,才收到圣旨赐婚,和赵暮鸢被皇后接进宫的消息。 他顿时怒火中烧,“看来本王还是太仁慈了。” “一个惦记本王的侧妃之位,一个惦记本王正妃的肚子。” “冥一,传令给金将军,告诉他,若是不想替女儿收尸,他女儿必须生病。” 冥一许久未见南暝央发这么大火了,谨慎开口,“那王妃那边……” 想到赵暮鸢,南暝央脸色好了些,“鸢儿想玩,就随她去吧。” 他唤来传信的暗卫,问道:“王妃听到赐婚消息时,是何反应?” 第122章 或许是不在意 暗卫答道:“王妃说,她知道了。” “没有别的了?”南暝央追问起来。 暗卫不解地仔细回忆,“王妃说将旨意告知王爷。” “管家强调那只是陛下的意思,王妃回说知道了。” “然后管家就离开了。” 冥一瞪了一眼这个没眼力见儿的暗卫, 连忙说道:“王爷,王妃应是相信您不会接受圣旨赐婚。” “才会如此平静。” 南暝央抬眸眺望远方,悠悠道:“或许是不在意吧。” 语气中尽是失落。 忽地,远处传来一阵阵马蹄声。 只见许多士兵策马而来。 带头将领跪地行礼道:“末将齐州卫陆宵参见暝王殿下。” 南暝央打量着陆宵,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你为何会知道本王的行程?” 陆宵恭敬道:“回王爷,秦家军兵临城下,齐州城内人人自危。” “末将听闻您亲来齐州退敌,已在此等候多日。” “王爷,请随末将入城。” 南暝央未动,寒声道:“陆将军,本王一行乔装打扮,你是如何认出本王的?” “回王爷,您气度非凡,身边又有众多高手护卫……” 南暝央扫视了一眼他带来的士兵, “本王竟不知,齐州什么时候成了太子的地盘?” 陆宵心头一颤,“末将不知王爷何意。” 南暝央冷言讥讽道:“迎接本王需要携带重弩吗?” “需要暗中埋伏弓箭手吗?” “如此大的阵仗,本王可受不起。” “听闻齐州刺史是韩相的远亲。” “他可真是我朝,举贤不避亲的典范。” 陆宵见被拆穿了,一改之前的恭敬,“传闻暝王勇冠三军,末将早就很想讨教一二。” 他话音刚落,士兵数箭齐发,直直朝南暝央方向射去。 一波箭雨过后,双方陷入了激战。 虽然南暝央带来的人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但架不住陆宵手下人数众多,弓弩齐备。 不一会儿的工夫,南暝央带来的人便有所折损。 冥一焦急道:“王爷,对方有备而来,我们的路线怕是暴露了。” 南暝央沉声道:“看来,府里又出了老鼠。” “传令下去,撤往深山。” 然而,还不等冥一有所动作,陆宵队伍的后方便传来阵阵惨叫声。 只见队伍中,不知何时冒出七个身着白衣的男子。 他们手起剑落,士兵一个接一个倒在了地上。 不消片刻,几人便已杀到陆宵附近。 陆宵心中大骇,怒声问道:“你们是何人?” 回答他的是一柄穿心而过的利剑。 随着他轰然倒地,士兵们仓皇溃逃。 七人快步走到南暝央身前,抱拳行礼,异口同声道:“弟子见过暝王殿下。” 弟子? “你们是天陨派的人?”南暝央猜测着。 其中一人上前一步,“是,弟子清玉,我等奉师叔祖之命,护卫您北上。” 望着面前武功不俗的几人,南暝央勾了勾唇角,眸中浮上一层笑意。 刚才的失落,一扫而空。 她在担心他…… 忽然想到什么,他急忙问道:“本王听闻,天陨派门规有言,不能插手朝堂事务。” “王妃找你们来,是否会因触犯门规而被罚?” 他刚说完,七人均是一愣。 谁敢罚她? 清玉连忙解释,“王爷是师叔祖的夫君,保护您的安全,不算插手朝堂。” “再者,师叔祖的师父,即现在的天陨祖师,他的话,才是门规。” “王爷请放心。” 说完,他指着身侧一名男子,“王爷,师叔祖说您之前受过重伤,特意从门中调来一个医师随行。” “他叫闻礼,王爷若有不适,可随时召他。” 闻礼抱拳道:“弟子见过王爷。” 赵暮鸢的周到,令南暝央心情大好,淡笑道:“有劳诸位。” 话落,他将一封信递给冥一,吩咐道:“你亲自去,将它交给秦小将军。” “告诉他,明日辰时,本王会亲自前往秦家军大营。” 冥一有些担忧,“王爷,您身份尊贵,此举会不会太过冒险?” 南暝央目视前方,淡淡道:“有王妃在,本王很安全。” 冥一完全不懂他的意思,王妃武功虽高,但鞭长莫及。 何况,那可是几十万大军。 翌日,晴空万里。 南暝央如期出现在秦家军大营前,身边只带了冥一一人。 当看到秦西然时,他直接唤了声,“三哥。” 秦西然面露喜色,“暝王,好久不见,雪音还好吗?” 南暝央温声道:“她呀,正在皇后宫里玩。” 秦西然会意,爽朗大笑,“哈哈……不愧是我妹妹,胆色过人。” “走吧,爷爷和父亲要见你。” 秦西然直接带他们穿营而过,往帅帐走去。 一路上,冥一心中的震惊,难以形容。 他们居然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走进了秦家军大营。 很快,他们来到了帅帐。 只见帐内站着两人。 一人身披战袍,满头白发,身姿挺拔。 另一人站在他的身后,身材魁梧,目光坚毅。 他们正目不斜视地看着南暝央。 秦西然介绍,“爷爷,父亲,这是南睿暝王,雪音妹妹的夫婿。” 第123章 午夜梦回时,心有不甘,无法安眠 南暝央想到他们是赵暮鸢的外公和舅舅,是她的家人。 他俯身行了一个晚辈礼,“见过秦老将军,见过秦大将军。” 他的举动,令众人一怔。 虽说他是秦家义女的夫婿,但他贵为一国王爷,能做到如此,实属难得。 秦尚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朗声道:“不必多礼,暝王一表人才,老夫那未曾蒙面的孙女眼光不错。” 南暝央勾唇道:“秦老将军谬赞了,能娶到音儿,才是本王的福气。” 秦尚满意地点了点头,“听西然说,老夫那孙女容貌酷似他姑姑。” “还武艺高强,聪明伶俐,性格坚韧。” “是个不错的孩子。” 南暝央温声道:“待南睿的事情结束,音儿便会来拜见几位将军。” “到时您们可以亲眼瞧瞧。” 南暝央暗念,这条回家的路,她已经独行了十年。 那一天不远了。 提起南睿的事,秦尚回归正题,“暝王此来,有什么安排?” 南暝央严肃道:“音儿已经给姜胤太子去信,请他将青王送来这里,交给本王带回南睿。” “有了青王和明妃娘娘的证词,我朝皇后难逃罪责。” “至于贵国皇帝……” 南暝央不便多言。 想到那些人,秦尚面色一冷,“既然你们和谦儿已经有了计划,那老夫便不再多言。” “请转告贵国皇帝,贵国皇后的罪行昭告天下之日,便是我秦家军退兵之时。” “若是他有意包庇,那老夫就算豁出这条命,也要踏破齐州城,挥军南下。” “亲自去揪出杀害女儿和外孙女的凶手。” 闻言,南暝央松了一口气,他如此说,就代表两国暂时不会兵戎相见。 他朝秦尚鞠了一躬,“本王替边关将士和百姓,谢过秦老将军。” 秦尚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叹息道:“不用谢我,老夫这一生,可谓失败透顶。” “既护不住家人,亦保不了百姓。” “老夫也不愿再牺牲无辜,只是午夜梦回时,心有不甘,无法安眠。” 秦晚昭见父亲日渐苍老的脸上,满是自责,他宽慰道:“父亲,妹妹和鸢儿不会怪您的。” “此次,我们也只是驻兵威吓南睿。” “孩儿已严令将士,不可越界,惊扰无辜百姓。” 秦西然也附和道:“是啊爷爷,您别多想了。” 南暝央目光复杂地注视着秦尚。 曾经威震四方,战功赫赫的老将军,正垂头丧气地坐着。 他为国征战一生,却被君王算计了一生。 逼得他因私心发动战争,然后一直活在悔恨中。 他正色道:“秦老将军,本王在此承诺,若是我朝陛下不交出皇后,本王会亲手将她送到您的手中。” “不惜任何代价!” 秦尚缓缓抬起头,“老夫信你。” “南睿朝内形势复杂,你此次孤身前来,最近先住在军中吧。” “等青王到了再离开,那样安全一些。” 听着他的安排,南暝央似乎能理解他们一家,为何宁可毁掉自己的信仰,也要出兵南睿了。 他们只因他的王妃,酷似故去的姜胤皇后,便担忧他的安全。 或许在他们眼里,什么都比不过那个秦家长女,姜胤皇后。 他毫不怀疑地抱拳道:“多谢秦老将军。” 与此同时,赵暮鸢这边一切顺利。 南昭珏不出意外地瘫痪了。 太医们都束手无策。 皇后心急如焚,遍寻名医。 她不知从哪里听说,镇国公姜易府上有神医,便全然忘记了自己当初对姜琪的算计。 拉下脸写信求医,却被姜易告知,神医已离开。 她愤怒地将回信摔在地上,“本宫看他分明是故意的。” 韩相眉头紧蹙,“那个老匹夫!” “为父这就派人去凤阳,若是神医还在姜府。” “就是绑,也要将人绑来。” 他们的话,让南昭珏最后的一丝希望也幻灭了。 他接受不了自己变成一个废人。 焦急地怒吼道:“瑞王,暝王。” “一定是他们。” “母后,杀了他们。” “还有翎王,若是他们都死了,儿臣就还是太子。” 韩相见他慌不择言,拔高了声音,“太子殿下慎言,当务之急是治好腿。” “若是他们都死了,所有的矛头都会指向你。” 南昭珏烦躁地捶着毫无知觉的腿,“本宫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 “决不能这样,决不能!” 皇后心疼地拽住他的手,“母后一定会想尽办法治好你。” “任何人都威胁不到你的皇位。” 她的神情逐渐阴狠, “若是陛下起了不该有的心思,那母后不介意……” 第124章 以后别再乱认姐姐 “让他成为太上皇,或是先皇。” 南昭珏两眼放光,“母后,真的吗?” “您已经想好了?” 皇后看向韩相,哀怨道:“父亲,您觉得呢?” 韩相眸子一黯,“时机未到,仓促行事恐有失败的风险。” “还是继续寻找名医,治好太子的腿。” “百姓可接受不了,一个站不起来的君王。” 南昭珏正欲反驳,却感觉到手指被皇后紧了紧。 示意他噤声。 他只好无奈地埋头道:“都听您的。” 韩相能看出来,他心里不认同自己的说法,为了稳住他,说道: “我已经派人在齐州劫杀暝王,若是成功,黑翼军群龙无首,我们即可趁机收拢兵权。” “那时,才能真正的高枕无忧。” 南昭珏沉思了一会儿,认同道:“还是您思虑周全。” 殊不知,韩相心里已经有了别的盘算。 他们的谈话,全数进了清书的耳中。 当他向赵暮鸢禀报完,冥五也偷偷溜进了宫。 “启禀王妃,您从相府带回来的人招了。” 赵暮鸢心头一喜,“都招了些什么?” “据他们交代,他们是流云谷的弟子,多年前被韩相以重金请到睿京。” “三人负责守卫银库,一人负责保护皇后,还有一人原本是保护太子的,最近应该被派去了落霞山。” 赵暮鸢问清书,“流云谷是个什么地方?” “回师叔祖,它和我天陨派一样,也是隐世而立的门派。” “只不过他们近几十年没落了。” “听师父说,他们当代掌门贪财好色,痴迷长生之术。” “这些弟子都这把年纪了,还得出来为钱卖命。” “令人唏嘘。” 有那样的掌门,会没落再正常不过了。 “人各有命!”赵暮鸢叹息道,“那三人可知落霞山的情况?” 冥五摇了摇头,“他们从未去过。” “不过,我们派去查探的人,传信说发现了线索。” “不出您所料,落霞山也有天陨派的机关术。” 闻言,赵暮鸢面色一黑,朝清书命令道:“传信回山,让冉冉长老亲自来把机关拆了。” “告诉她,十日后,我会亲自前往落霞山。” “若是由我出手拆掉机关,那就是另外的结果了。” 清书心头一颤,看来师叔祖是真生气了。 凤溪山谷时,她便警告过璇玑殿弟子,没想到还有人敢阳奉阴违。 “弟子马上去。” 赵暮鸢想到清书的回禀,韩相派人劫杀过南暝央。 虽然有天陨派弟子在,无须担心。 但她还是忍不住问道:“可有王爷的消息?” “回王妃,府里没有收到任何信件。” 没有消息,或许就是好消息。 她稳了稳心神,话锋一转,“钦天监那个失踪的官员找到了吗?” “回王妃,属下无能。”冥五垂眸道。 陈年旧事,确实不易查探。 赵暮鸢思索片刻,“冥五,你派人去接触他失踪前交好的人。” “务必将他的情况摸个彻底。” “大到师承,功绩,小到爱好,遗憾等等。” “事无巨细。” 冥五点头道:“属下遵命。” 几日后午时,阴云密布,没有前几日那么炎热。 赵暮鸢想出去走走。 刚踏出偏殿,便被皇后的人唤去了主殿。 见她进来,皇后仍继续和金妍儿有说有笑,将她晾在一边。 她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悠闲的模样,落在皇后眼里,她瞬间冷了脸,“暝王妃,见了本宫为何不行礼?” 赵暮鸢满眼无辜,“臣媳刚行礼了呀,皇后娘娘还跟臣媳说了句,请坐。” “娘娘,您是不是最近烦心事太多,身体不适啊?” “还是要多注意休息,您还得统领后妃,太子也需要您扶持。” 金妍儿被她的言语给惊住了,不可置信地凝视着她。 还能这样? 睁眼说瞎话。 皇后明知赵暮鸢是信口胡说,却也拿她没有办法。 她还怀着身孕,打不得,罚不得。 若是有什么意外,那便少了一个筹码。 她瞪了赵暮鸢一眼,又恢复了端庄的笑容, “暝王妃,这是陛下赐给暝王的侧妃,威武将军的掌上明珠,金妍儿。” “你既怀了身子,那以后照顾暝王的事,还是找个人分担一些。” 金妍儿听说她怀了身孕,眸中的恨意一闪而过。 “恭喜姐姐。” 赵暮鸢浅浅一笑,“金小姐,本王妃的妹妹在瑞王府。” “你还未入王府,这声姐姐,叫得未免早了些。” 金妍儿面色一僵,哀怨道:“妍儿知错了。” “只是觉得与暝王妃莫名亲近,是妍儿僭越了。” 赵暮鸢打量着她精致的妆容下,那楚楚可怜的表情。 不禁有些鄙夷,好好的一个貌美女子,非要扭捏做作。 让人徒增厌烦。 她随口道:“金小姐,知错就好好改吧。” “以后别再乱认姐姐了。” 第125章 说本王妃杀了她,证据呢 皇后见金妍儿落了下风,插话道: “暝王妃,本宫今日宣金小姐入宫,只是想让你们提前认识一下。” “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要知道,王府后院和睦,暝王才能专心辅佐陛下。” 赵暮鸢嘴角掠过一丝嘲笑,要不是知道她做的那些事。 这怎么看,都是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 一个贤淑仁善的嫡母。 “皇后娘娘想得如此周到,那么接下来,需要本王妃做些什么呢?” 看她那不情愿的样子,皇后浅笑道:“沁芳园的桂花开了,就让金小姐,陪你出去转转吧。” “有益于胎儿成长。” 赵暮鸢深深地看了皇后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悠悠道:“如此,那便去吧。” 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皇后阴恻恻地笑了。 “刘公公,派人跟上。” 她们二人在宫女的引导下,来到沁芳园。 不知不觉间,宫女都退了下去。 赵暮鸢探查了一下四周,勾唇一笑。 “金小姐,真是皇后宣你入宫的吗?” 金妍儿一怔,迟疑道:“是。” 赵暮鸢讥讽道:“呵呵……是吗?” “那你知道,你若是死在这宫里。” “威武将军最先怀疑的人是谁吗?” 金妍儿面色一白,“我不懂暝王妃的意思。” 赵暮鸢轻声道:“那本王妃说直白点。” “今日四公主在宫里办赏花宴,你应约前来。” “你忍不住想向本王妃炫耀,陛下赐了你为暝王侧妃。” “所以孤身一人来了永宁宫。” “是也不是?” 她越说,金妍儿的脸色越难看。 赵暮鸢停顿了一下,惋惜道:“本王妃实在好奇,威武将军和夫人都是智谋无双的猛将。” “怎么会生出如此蠢笨的女儿?” “真是想不通……” 金妍儿不服气地反问,“你什么意思?” 赵暮鸢莞尔一笑,“金小姐自认聪明,不妨猜猜,今日能不能活着出宫?” “你要是死了,记得托梦给你的父母,此事与本王妃无关。” “让他们切勿与王爷心生嫌隙。” “投入太子麾下……”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沁芳园。 金妍儿愣在原地,思索着她刚才的话,警惕地望向四周。 此时,沁芳园内静悄悄的,只有微风拂过,掀起的阵阵桂花香。 “杞人忧天!”她嗤笑一声,“王爷迟早会看清你的真面目。” 然而,她扬起的嘴角还未收回,便被一人打晕在地。 然后将她捆住手脚,丢入了沁芳园不远处的池子中。 那人见她慢慢沉了下去,戒备地扫视了一下周围,仓皇离去。 赵暮鸢和清书在暗处,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师叔祖,要救她吗?” 赵暮鸢望着水纹还未消失的池子, “不急,先让池水给她洗洗脑子。” 片刻之后,池中的水纹逐渐扩大,金妍儿应该醒了。 算算时间,差不多了。 赵暮鸢递了一颗药丸给清书,吩咐道:“下去将她捞起来,扔在池边。” “然后将这个药给她喂下去。” 话落,她便回屋补觉去了。 连续几晚奔波于皇宫和暝王府,她都没有好好休息。 刚闻着桂花香,有点困了。 还没睡下多久,门外便传来宫女的声音,“暝王妃,陛下传您速去勤政殿。” 赵暮鸢勾唇一笑,这么快就来了吗? 她理了理衣衫,朝勤政殿走去。 一进殿,便见明岳和一个身着铠甲的男子已经等在殿内。 男子怒视着她,目光凶狠,恨不得将她凌迟。 她福了福身,“臣媳参见陛下。” 南修目光复杂地望着她,“暝王妃,威武将军金舟之女金妍儿,刚被发现溺毙在沁芳园中。” 赵暮鸢故作惊讶道:“竟有这样的事?” 她一边说着,一边望向怒视着她的男子,“金将军节哀。” 金舟冷哼一声,完全忘记了为臣本分,“暝王妃,妍儿的侍女说,她死之前,去永宁宫找过你。” “有人见到你们一起去了沁芳园赏花。” 赵暮鸢平静道:“所以呢?” 金舟怒吼一声,“暝王妃。” “妍儿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她?” “将军是怀疑本王妃杀了令爱?证据呢?” 金舟怒目圆瞪,“我的妍儿性子温和,除了你,还有谁?” “暝王妃连一个侧妃都容不下吗?” 赵暮鸢面露不悦,又重复了一遍,“说本王妃是凶手,证据呢?” “明大人,有证据了吗?” 明岳突然被点名,愣了一下,如实回答,“目前仅有证言,称您和金小姐一起去了沁芳园。” “她是怎么死的?”赵暮鸢追问道。 “据仵作查验,金小姐是被人束缚手脚,扔进池子中,溺毙而亡。” 他话音刚落,赵暮鸢打量了一圈在场的人。 声音陡然拔高,“若是本王妃想杀金小姐,需要捆住她的手脚,再扔入水中吗?” “本王妃有的是手段,让她像齐南一样,顷刻间只剩一滩血水。” “尸骨无存,谁还敢赖上本王妃?” 第126章 你要坚信,本王妃就是凶手 说着,她阴沉的目光落在南修身上,“陛下,您觉得呢?” 南修被她的眼神看得一愣,她和暝王真的太像了。 一样的目空一切,一样的冷漠狠戾。 他严肃道:“金将军,暝王妃的武功,你该是见过的。” 金舟仔细琢磨着赵暮鸢的话,想起三国比武时齐南的结局。 他一时也有些拿不准。 暝王妃说得没错。 她完全有能力,让一个人彻底消失。 根本没有必要,用那等低劣的手段杀人。 但是…… 金舟底气不足地说着,“暝王妃,妍儿马上便是暝王侧妃了,你有杀害她的动机。” 赵暮鸢冷笑一声,“王爷贵为皇家子嗣,三妻四妾本就正常。” “难道他纳一个侧妃,本王妃就要杀一个吗?” “金将军,你眼中的后宅女子,都是这般善妒、恶毒吗?” 金舟一时语塞。 南修适时安抚道:“金将军,不妨将案子交给明岳,他的能力和品性你也清楚。” “一定会还你的女儿一个公道。” 明岳有苦说不出,陛下派给他的,净是这种得罪人的差事。 金州思索片刻,朝他鞠了一躬,“全仰仗明大人了。” “金将军,还逝者公道,大理寺义不容辞。”明岳连忙回礼。 趁此机会。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陛下,微臣有事启奏。” 南修见金妍儿之死的火,没有烧到暝王妃身上,松了一口气。 毕竟,他不能公然包庇她。 更不能动她。 他的声音不自觉温和了不少,“何事?” 明岳偷瞄着南修的神色,心头一喜,“陛下,请屏退左右。” 南修闻言,高声道:“难道这事也和暝王妃有关?” 明岳连连摆手,“不不不……微臣是觉得,王妃是女子,恐不便听这些。” 赵暮鸢自然知道他要说什么。 清阳已经将韩深启院子里的男子,送到大理寺一段时间了。 明岳应该查得差不多了。 赵暮鸢福了福身,“陛下,若无事,臣媳先退下了。” 南修瞥明岳一眼,他向来稳重,肯定有自己的思量。 “好,那你先回去吧。” “金将军,若无事,也退下吧。” “臣告退。”金舟恭敬道。 临走前,他深深地看了明岳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祈求。 明岳朝他抱了抱拳。 待殿内只剩南修和明岳,还有张德义时。 明岳严肃道:“陛下,大理寺近日接收了一批被人解救的男子。” “他们声称,均是被韩相府公子韩深启强掳入府。” “幸得侠士相救,才得以脱离火坑。” 南修不解地问道:“韩相府?他们掳男子做什么?” 明岳支支吾吾:“传闻……韩公子……好男风。” “你说什么?”南修难以置信地再次确认。 明岳俯身,将头埋得很低,“据那些男子控诉,韩公子确实如传闻那般……” “喜欢男子。” “一些人受不了侮辱,自尽而亡。” 南修震惊地再次确认,“你是说,韩相的孙子,强掳了那些男子,就跟强抢民女一样?” 闻言,明岳一怔,随即点了点头,“是,事涉韩相府,微臣不敢自作主张。” “请陛下定夺。” 南修想起最近有关韩相府的事,眼底爬上一层凉意。 是该给他们敲敲钟了。 他郑重道:“南睿律法,世家贵族子弟亦不能例外。” “明岳,你去把韩深启以谋杀的罪名,带回大理寺受审。” “你亲自去韩相府拿人,若是有人阻挠……” “传朕口谕给韩相,朕已经替他保留了相府的脸面。” “让他适可而止。” 明岳欣喜地跪拜在地,“微臣替那些饱受磨难的男子,谢陛下圣恩。” “吾皇万岁……” 他很庆幸,能遇到这样的帝王。 一切以百姓为重。 深夜,威武将军府。 赵暮鸢身着黑衣,黑纱遮面,穿行在挂满白布的将军府。 她很快便找到了金舟的位置。 金舟还来不及拔刀,便被她制住。 他警惕道:“你是何人?” 赵暮鸢取下面纱,“金将军,才过半日,便不认识本王妃了?” 金舟瞪大了眼睛,十分不解,“暝王妃?” “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当然是,金小姐的事。”赵暮鸢直言不讳。 提起金妍儿,金舟眸中一痛,“暝王妃,回府后,臣静下来仔细想了想。” “以王妃的本事,杀一个人确实不会用那般手段。” “更不会留下目击者。” “白日,是臣失礼了。” “不该怀疑您。” 赵暮鸢悠悠道:“不,金将军,你要怀疑本王妃。” “并且,要坚信本王妃就是凶手。” 金舟不可置信地望向她,“王妃,您这是何意?” 第127章 臣,生不心安,死不瞑目 赵暮鸢轻启朱唇,“金小姐没有死。” 短短的六个字,便令眼前高大挺拔的威武将军,瞬间跪倒在她面前。 “王妃,您是说……” “您是说臣的妍儿还活着?” “可……可她明明生机断绝,溺毙而亡了。” “您可以救她?” 赵暮鸢从怀中掏出一粒药递给他,“三日后,给金小姐服下此药,她便会醒来。” 金舟慎之又慎地捧着手里的药丸,“王妃,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赵暮鸢凝视着他那双微红的眼睛。 他眼中的惊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狂喜。 有这样的父亲,金妍儿无疑是幸运的。 她将白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金舟认真听着她的话,许久之后,恍然大悟。 “所以说,是皇后的人下的手?” “目的就是为了,让臣与暝王彻底决裂?” 赵暮鸢点了点头,“对,所以金将军,相信皇后的人,很快便会来告知你,本王妃功力尽失的事。” “那样,本王妃用那种办法杀金小姐,合情合理。” 想起女儿遭的罪,金舟怒不可遏,“王妃,臣接下来需要怎么做?” “臣一定要他们付出代价。” 他的愤怒与决心,赵暮鸢毫不怀疑。 据暗卫的消息,威武将军与夫人伉俪情深,未纳妾室。 膝下只有这一个女儿。 她正色道:“将军一定要装作相信他的话,坚信本王妃就是凶手。” “将这件事闹得越大越好。” “然后在王爷万般维护本王妃之后,你‘心怀恨意’地投入太子麾下。” “金将军,这是一步险棋,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你可愿意?” 金舟望着手里的药丸,陷入沉思。 片刻之后,他坚定道:“一切全听王妃吩咐。” “臣为南睿江山戎马半生,到头来,臣唯一的女儿在他们眼里,只是一颗诬陷您的棋子。” “若是让那些人坐上皇位。” “臣,生不心安,死不瞑目。” 见他愿意潜入太子一党,赵暮鸢轻声道:“将军大义。” “金小姐醒来后,还请将军先将她送走,隐藏起来。” “待寻得合适机会,再恢复她的身份。” 她话音刚落,金舟便无奈道:“王妃,王爷日前下令,让妍儿装病,避开赐婚。” “臣便已替她准备好去处。” “如今,正好可以直接去那儿。” 赵暮鸢一愣,王府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威武将军却收到了南暝央的命令,让金妍儿装病。 难道是因为自己? 她不愿细想,悠悠道:“金将军,睿京城内风云再起,金小姐死遁远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王妃言之有理。”金舟附和道。 接下来的日子,赵暮鸢谎称身子不适,一直闭门不出。 给了金舟大肆宣扬她嫉妒成性,暗杀侧妃的机会。 一时间,她成了睿京城人人鄙夷的妒妇。 而皇后这边已经没有闲暇找她麻烦。 太子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半截身子已经毫无知觉。 韩相的人去了凤阳姜府,也没有找到神医。 而韩深启,被明岳带走后。 几日工夫,便被判了凌迟。 南修丝毫没有给韩相求情的机会。 一晃到了赵暮鸢给璇玑殿的最后期限。 她和清书、花落、冥五等人趁着夜色,朝落霞山方向飞去。 入山后,他们在暗卫的指引下,直接来到了原本布置有机关的洞口。 赵暮鸢扫视了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这次,璇玑殿没有再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冥五压低了嗓音,“王妃,机关撤去后,洞口增派了大量暗哨。” “想要悄无声息地进去,怕是不可能了。” 赵暮鸢缓缓吐出一句,“那就直接走进去!” 冥五以为自己听错了,激动地再次详细禀报,“王妃,这里洞口狭窄,易守难攻。” “里面恐有重弩埋伏。” “属下知道您武功高强,但双拳难敌四手。” “您若有所损伤,王爷会杀了属下们的。” 望着他担忧的神色,赵暮鸢给了他一记安心的眼神。 轻声道:“清阳,花落,去将包袱里的毒药扔进洞口。” “让他们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是,师叔祖。” “是,姑娘。” 二人眨眼间便已消失在原地。 不消片刻,洞内便传来阵阵闷响声。 赵暮鸢满意地勾了勾唇角,“半个时辰后,等毒药散去。” “我们直接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冥五目瞪口呆地呢喃,“王妃,您不会伤害王爷的,对吧?” 第128章 你想对付太子是吗 他的话,将赵暮鸢逗乐了。 南暝央的手下,是不是都在担心这个? 她浅笑道:“不一定哦。” “所以冥五,你记得好好练功。” “真到那一日,替你们王爷挨上我一掌。” “说不定,不会立刻一命呜呼。” 冥五脸色一白,认真地点了点头,“到时候,还请王妃手下留情。” 他居然信了。 赵暮鸢内心五味杂陈。 难道是自己杀敌的手段,看着有些残忍? “行,本王妃答应你,一定留你一命。” 一个敢信,一个就敢说。 花落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 “姑娘,凤溪山谷是引瑞王去查抄,这里的东西,您打算怎么办?” 赵暮鸢扫了一眼四周,这次他们带了不少人。 “搬空它。” “一两银子都别给太子留下。” 花落不解地望着她,“姑娘,不将这里公之于众吗?” 想起南修上次对太子的包庇,赵暮鸢嗤笑,“太子始终还是太子。” “皇后也始终还是皇后。” “陛下,不想动他,也不能动他。” “既然这是他们的生财之地。” “那我们就将这条路,彻底斩断。” 清书适时提醒,“师叔祖,这里还有一名流云谷的高手坐镇。” “是否先将他拔除?” 赵暮鸢认同地点了点头,高手出招,很容易殃及无辜。 “他交给我,你们别靠近他。” “以免受伤。” 半个时辰后,赵暮鸢等人慢慢朝洞口走去。 走过一段狭窄的通道后,他们眼前豁然开朗。 借着月色和灯火,能清楚看到,面前是一片山谷。 四周山峰高耸,谷内灯火通明。 难怪太子会挑这个地方。 谁能想到,小小的山洞后面,还有这样一片天地。 “冥五,传令下去,大家分开行动。” “记住,这里的人,一个不留。” “这里的金银,武器,全部搬走。” 冥五恭敬道:“属下遵命。” 翌日,旭日初升。 经过一夜的时间,落霞山内的东西,已经被王府暗卫搬了个干净。 赵暮鸢心情愉悦地回到了永宁宫。 相信皇后马上就会收到消息。 她都有点期待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了。 一定精彩极了。 然而还未等到皇后的消息,宫女却来禀报,杨雨菲来了。 当赵暮鸢见到小腹微隆的杨雨菲时,不禁感叹她这几个月的变化之大。 原本温婉柔弱的女子,现在多了几分王妃的威严。 杨雨菲率先开口,“二姐姐,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赵暮鸢语气淡淡。 杨雨菲朝她行了一个大礼,“多谢二姐姐救命之恩。” 赵暮鸢清楚她说的是,找人救她孩子的事。 平静道:“不必谢了,孩子毕竟是无辜的。” 杨雨菲温柔地望着她,“二姐姐,听闻你也怀了身孕,一定要多注意身体。” “你穿得太少了,小心感染风寒。” “做了母亲,不能像在府里时那般随意了。” 她这莫名而来的关心,让赵暮鸢有些不适应,“有事说事。” 杨雨菲抬手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腹部,“二姐姐,你想对付太子是吗?” 赵暮鸢一怔,“是又如何?” 杨雨菲浅笑道:“那不妨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愿闻其详。”赵暮鸢缓缓吐出几个字。 她虽一直看不透杨雨菲。 但是,至少目前,她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杨雨菲慢悠悠地说出自己手里的筹码, “其实,在我们去大理寺监牢见父亲最后一面之前,我便去见过他一次。” “那时的我,还是他眼里的乖女儿。” “所以,他给了我一样,能让我在瑞王府立足的东西。” 杨千山最后留给杨雨菲的傍身之物,想必是很重要的东西。 赵暮鸢轻声道:“直说吧,我不喜欢拐弯抹角。” 杨雨菲递给她一叠信件, “二姐姐,这是多年前,南睿北境战败后,太子与姜胤国平南侯萧博远私下来往的信件。” “主要是商讨二十万两黄金的交接事宜。” 她话音刚落,赵暮鸢心头一怔,杨千山居然保留了这么重要的东西。 这可是太子参与当年之事的铁证。 她轻轻抬手接过信件,“你为何要交给我?” 杨雨菲浅浅一笑,“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姐妹了。” “因为你救了我的孩子。” “还因为……我知道,你想太子死,好摆脱他的控制。” 原来她还记得,她是杨雪音的姐妹。 杨雨菲继续说着,“其实我也有私心,我不想王爷再次与太子明面上为敌。” “反正是不利于太子的证物,或许在你们手里,更能一招制敌。” 对杨雨菲来说,这些信件无疑是一个烫手山芋。 她将之抛了出来,瑞王便能坐山观虎斗。 但在赵暮鸢看来,却是再好不过的东西。 有了这个证据,皇后的罪名坐实后,太子也别想再独善其身。 “你的条件是什么?” 第129章 有内鬼? 杨雨菲低头望着自己隆起的小腹,“雪音,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她顿了顿,见赵暮鸢没有反驳,提出了条件, “我不知道未来如何,只希望,若有朝一日瑞王败了,你们能饶他一命。” “我的孩子,不能没有父王。” 她的动作,落在赵暮鸢眼里,不禁感叹,以前总以为杨雨菲和瑞王不过是逢场作戏。 没想到…… 她郑重承诺,“我答应你。” “若是有一天瑞王落我手里,我不会杀他。” 杨雨菲眸中瞬间充满喜意,“谢谢。” “相应的,若是暝王败了,我也一定会劝王爷饶他一命。” 瑞王,他怎么可能会是南暝央的对手? 赵暮鸢摊了摊手,无奈道:“我可没有东西跟你换。” 杨雨菲声音轻柔,“不需要,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我们姐妹这一生都在别人的安排中挣扎求存。” “现在你有了自己的家,我只希望,你能一生安稳。” “有人依靠,别再漂泊无依。” 赵暮鸢满眼疑惑地望着面前的女子。 以前不理解她的行为,现在也一样。 杨雨菲将她的疑惑看在眼里,语气真诚道: “雪音,不管你信不信,这些都是我的真心话。” “我长这么大,你是第一个,不在我身上图谋好处的家人。” “你厌恶我,厌恶得那么真实。” “真实到让我觉得安心,原来,我不是生来就是一颗棋子。” “我也是个人。” “……”赵暮鸢无言以对。 杨雨菲这是被尚书府折磨得有点疯了? 她瞥了一眼她的肚子,淡淡道:“怀了身孕就少思少虑吧,人要往前看。” “瑞王应该待你不错,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她话音刚落,杨雨菲瞬间眼眶微红,“等王爷从北境回来,皇后安排的女人便会入府。” “我也不知道,他对我的好,还能持续多久?” “所谓夫妻情深,不过是大难还未临头。” “就像母亲,至死都不愿相信,父亲会让她自我了结。” 安慰人的话,赵暮鸢真的不太会说。 她思索许久后,缓缓说着,“就算不是瑞王妃,你也还是你。” “没有了瑞王,你还有孩子。” “知足便能常乐。” “额……” “就是这样。” 杨雨菲见她绞尽脑汁的样子,忽地,破涕而笑。 不等她继续说话,赵暮鸢急忙说道:“我有事先走了。” 只因她眼角余光瞥见了清阳。 他这时候不在韩相府监视,却跑到宫里来,一定有大事发生。 待赵暮鸢回到永宁宫偏殿,清阳立刻跟了进去。 “师叔祖,姜胤国有人来相府见了韩相。” “他们提到了姜胤太子,还有青王。” “弟子已经派人跟踪那人了,请师叔祖定夺。” 闻言,赵暮鸢不由得眉头一皱,心中警铃大作。 赵谦找到青王的事,是绝密,为何会有人来告知韩相? 难道,他那边出了内鬼? “清书,速去叫冥五来。” “是,师叔祖。”清书未现身,只是隔着窗户回应道。 “清阳,你速速去联系天机殿睿京分部,让他们协助你,我要知道姜胤来的是何人。” 清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正色道:“是,弟子这就去。” 不一会儿的工夫,冥五便已出现在赵暮鸢面前,“属下参见王妃。” 她将一封信递给了他,神情十分严肃, “冥五,你将这封信以最快的速度传到王爷手里。” “一定要快。” “找信得过的人去。” “然后,派人暗中保护明妃。” 冥五疑惑道:“王妃,您是怀疑我们之中出了内鬼?” 赵暮鸢摇了摇头,“现在断言,为时尚早。” “但是,未雨绸缪,小心为上。” “谨慎一点,总是没错的。” “你快去,时间不等人。” 冥五见她如此着急,沉声道:“属下立刻去。” 就在此时,清书翻窗而入,“师叔祖,韩相来永宁宫了。” 赵暮鸢示意冥五先行离开。 她则和清书二人悄悄潜伏到了永宁宫正殿外。 只听里面传来皇后焦急的声音,“父亲,现在怎么办?” “姜胤太子找到了青王。” “刺杀之事之前只是流言,现在他们可是有了人证啊。” 韩相怒吼一声,“谁能想到青王如此狡诈,居然想出假死脱身的招数。” “只怕是姜胤国的那位更着急。” 皇后慌张道:“女儿听闻,姜胤太子自小长在皇后身边。” “之前,他只是见暝王妃酷似已故的皇后,便那般殷勤。” “这下,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韩相的声音中有一丝冷意, “别慌,既然那位能命人传信过来,想必已经有了对策。” “青王第一次没死,不代表次次都能侥幸活下来。” “至于那个姜胤太子,他也还只是个太子。” 皇后连忙追问:“父亲,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这宫里,还有一个被忽视的隐患。”韩相寒声道。 皇后大骇,“父亲,您……想杀了她?” 第130章 天下虽大,避无可避 “她活着,始终是个祸患。” 皇后沉声道:“都听父亲的。” 忽地,刘公公在殿外大声喊着,“启禀娘娘,韩侍郎传来急讯。” “请相爷速速回府。” 暗处的赵暮鸢和清书相视一笑。 看来,落霞山的消息传到相府了。 回到偏殿后,赵暮鸢直接吩咐, “清书,从现在开始,你去保护明妃。” “不惜一切代价,让她活着。” 清书沉思片刻,面露难色,“师叔祖,您那个药还有吗?” 赵暮鸢望着他的神情,有些不解,“什么药?” “就是能让人假死的药。”清书面色不自然道。 “师兄们总说弟子脑子简单,弟子怕有什么疏忽,误了师叔祖您的大事。” “所以,弟子想向您讨一枚假死药。” “若是明妃那边情况不对,弟子直接先下手为强。” “抢先一步‘杀’了她。” 看着他有样学样,还很认真的样子。 赵暮鸢勾了勾唇角,孺子可教。 “行,我另外再给你一粒解毒丸。” “明妃身子不好,常年喝药,杀她最好的办法,便是在药上做手脚。” 清书咧嘴一笑,“弟子受教了,多谢师叔祖。” 夜幕降临。 赵暮鸢偷偷摸进了太子府。 南昭珏恶心了她那么久,想去看看他的下场。 月光下的太子府,静得有些瘆人。 赵暮鸢找到了最热闹的一处殿宇,应该就是南昭珏的寝宫。 她刚靠近,便听到里面传来南昭珏暴怒的声音, “废物,都是废物。” “孤要是还站不起来,你们都得死。” 太子妃肖芸芸怯声道:“殿下息怒,先把药喝了吧。” “母后正在给您寻找神医,殿下会没事的。” 啪啦的一声。 有什么东西碎了。 “滚出去,都滚出去……” 南昭珏又是一声暴喝。 不一会儿,太子妃肖芸芸便牵着太孙南元真狼狈地走了出来。 南元真稚嫩的声音带着哭腔,“母妃,父王为何那么生气,是元真做错了什么吗?” 肖芸芸额头流着血,半边脸被血染红,她强忍着泪水, “你父王只是身子不适,真儿没有做错什么。” “那等父王身体好些了,元真再来给他请安。” 肖芸芸注视着儿子那纯真的眸子,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真儿,最近你父王都要静养,我们不要来打扰他,可好?” 南元真边走边扭头看向殿内,嘟囔道:“好吧。” 赵暮鸢见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眼底的冷意又深了几分。 都瘫了,还不消停。 她快步来到窗外,朝殿内烛台丢去一些药粉。 一盏茶的工夫,殿内便传来几声轻微的闷响。 赵暮鸢缓步走入殿内,只见随侍太医和宫人全部倒在了地上。 南昭珏也陷入沉睡。 他现在整个人都瘦脱相了,脸色苍白,眼下发黑。 赵暮鸢伸手搭上他的脉,又端起他身旁的药碗闻了闻。 嗤笑出声,“难怪还有精力折腾别人,原来是服了解毒药草啊。” “千金难求的草药,给你这种人吃了,真是浪费。” 说完,她便朝南昭珏的身体打入一丝内力。 这样,他的筋脉会一点点毁掉。 做完这一切后,她穿梭在夜色中,往太子府外飞去。 忽地,她听到一声低沉的男声,“娘娘,太子又打您了?” 她立即停下脚步,隐在树影中。 只见肖芸芸正和一男子站在屋檐下。 “无事,伤口不深,过两日就会好的。” 男子继续道:“娘娘,太孙今日吓得不轻,您要不带他回肖府小住几日?” “袁利,我这个样子回去,父亲,母亲还有哥哥,他们会担心的。” 原来这男子是太子府的侍卫首领,袁利。 赵暮鸢总感觉两人之间有些奇怪。 袁利不在南昭珏身边保护他,却跑来安慰他的太子妃。 “娘娘,殿下在落霞山的东西,被人抢了。” “他的怒火,不可能轻易消散,您还是带着太孙避避吧。” 肖芸芸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哀愁,“我是太子妃,这天下虽大,又能避到哪里去?” “娘娘,听闻二公主最近身子抱恙,您不妨去探望一番。” “去她那儿避避吧。” 肖芸芸呜咽着,“好,听你的。” “袁利,他们是不是快行动了?” “嗯,娘娘您别多想,保护好自己和太孙即可。” 看来,太子要做的事,袁利都告诉了肖芸芸。 他们关系匪浅。 两人分开后,赵暮鸢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暗想: 这太子妃,说不定也可以成为助力…… 接下来的几日,韩相动用大量人手追查落霞山的事,都毫无头绪。 当清阳将这一消息禀报给赵暮鸢的时候,她只是浅浅一笑, “暝王手下的人,若是连这点尾巴都清不干净。” “那他可能早就死在西境战场上了。” “对了,姜胤来的那人,身份查到了吗?” 第131章 他们本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清阳正色道:“师叔祖,据天机殿姜胤王都分部传来的消息。” “他应该是平南侯萧博远之子,现任绣衣阁首领箫青凛。” “现正住在逍遥楼中。” 箫青凛? 萧一离同父异母的哥哥。 居然接了他父亲的班,当上了绣衣阁的首领。 看来姜胤皇帝对平南侯萧博远的宠信,已经无人能及。 毕竟,绣衣阁是姜胤朝堂最特殊存在。 它直属于姜胤皇帝,负责替他收集情报,监察百官,扫清一切障碍。 而箫青凛此人,赵暮鸢小时候见过。 跟他父亲一样,是个自私自利,心狠手辣的小人。 她神色严肃地说着,“清阳,看来逍遥楼的背后,便是绣衣阁了。” “箫青凛见完韩相后没有立即回姜胤,应是在睿京还有图谋。” “让人继续盯着他。” “虽然他从小便没有武学天赋,但是心思深沉,诡诈阴毒。” “让盯梢的人一定要万分小心。” 见赵暮鸢如此严肃,清阳不敢掉以轻心,“弟子一定提醒他们。” 就在此时,冥五慌慌张张地出现在他们身边,手捧着一张纸条, “王妃,王爷飞鸽传书。” 赵暮鸢接过纸条,连忙打开。 映入眼帘只有三个字,青王死。 这令她的心情瞬间跌入了谷底。 青王没了…… 证人少了一个。 她急忙问道:“这消息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信鸽一刻钟前刚到的王府。”冥五如实回答。 赵暮鸢紧紧捏着手里的纸条,冷声道:“王爷还没有收到我的信,青王就死了。” “看来,我们还是慢了一步。” 冥五弱弱道:“王妃,我们的人已经马不停蹄前往北境了。” “但肯定没有飞鸽快。” 赵暮鸢深深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看来不得不走那一步了。 翌日深夜。 赵暮鸢来到了太医院院使唐霖的府邸。 二姨娘临走前告诉她,徐太医留下的兮妃医案可能就在唐霖手里。 青王死了,钦天监的失踪官员没有线索。 她必须再掌握一些筹码。 当她出现在唐霖身边时,他正在埋头研究药草,丝毫没有察觉身边多了个人。 许久之后,他才缓缓抬起头,吓了一大跳。 “你是何人?” 赵暮鸢今日没有戴面纱,她淡笑道:“唐太医,不认识本王妃了?” 唐霖打量着她,忽地跪地行礼,“微臣参见暝王妃。” “唐太医请起。” 唐霖缓缓起身,“不知暝王妃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赵暮鸢直视着他,语气中透着一丝不容置喙,“本王妃来拿回,母妃的医案。” 短短的一句话,令唐霖心中大骇。 “臣……不知暝王妃何意。” 赵暮鸢知道他不会轻易承认。 轻声道:“唐太医,你该知道,徐太医之女徐妍,便是我二姨娘。” “她曾说过,在太医院中,徐太医最信任的人,便是唐太医。” 唐霖恨声道:“那个老顽固,他怎么可能信任我?” “他恨不得将我撵出太医院。” “那你恨他吗?”赵暮鸢直言道,“想他死吗?想他满门抄斩吗?” “或者,想替他报仇吗?” 她一连四问,一直注视着唐霖的表情。 只见他眸中划过一丝痛色。 赵暮鸢继续温声道: “二姨娘说,徐太医一直认为,能与唐太医共事,是人生一大幸事。” “王爷出生前一晚,他在徐家祠堂跪了整整一夜。” “不知跪的是列祖列宗,还是医者仁心?” “唐太医,你觉得是什么?” 她话音落后,唐霖怔在原地,久久没有言语。 微驼的身躯,缓缓走向摆满药材的桌子前坐下。 “暝王妃,恐怕您不止想要医案吧?” 见他有松口之意,赵暮鸢严肃道:“唐太医真是大智若愚。” “没错,本王妃希望。” “待到时机成熟,你能亲手将医案捧到陛下面前,说出当年真相。” “同我们一起,为被人逼迫而死的徐太医,讨一个公道。” “为枉死的兮妃娘娘,要一个说法。” “为背负污名二十几年的王爷,正名!” 唐霖默默听着她的话,心中的震惊难以言表。 暝王妃这是打算将天捅个窟窿。 “暝王妃,他们已经死了二十几年了。” “您为何还要旧案重提?” 赵暮鸢直视着他的眼睛,朗声道:“可二姨娘还活着,她还是罪臣之女。” “王爷还活着,他还是世人眼中的妖物。” “而小世子,依旧是妖物的儿子。” “他们本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唐霖捕捉到她话中的重要信息,惊呼:“您说,徐家丫头还活着?” 赵暮鸢点了点头,“是,不但她活着,她的女儿杨卿卿也还活着。” “是本王妃谋划,让她们假死脱身,免受尚书府牵连。” 闻言,唐霖喜极而泣,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微臣该怎么做?” 第132章 打残萧青凛 他的挣扎与决心,赵暮鸢都看在眼里。 “唐太医,时机到了,本王妃会派人通知你。”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保证你和家人的安全。” 得到她的承诺,唐霖松了一口气。 原本打算豁出去一回,没想到暝王妃理解他的难处。 主动提出会保护他的家人。 他朝赵暮鸢深深鞠了一躬,语气突然变得轻松起来。 “多谢王妃体谅。” “实不相瞒,那糟老头真是把微臣给坑惨了。” “就因为藏着他那本破医案,我这些年,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他生前就日日挑剔我的医术,死了还天天折磨我的良心。” 见他像是埋藏多年的秘密,终于找到宣泄口,完全忘记了君臣之分。 赵暮鸢淡然一笑,“唐太医,人生得一志同道合之人,幸甚至哉!” “徐太医没有信错人,你也没有辜负他。” 话落,唐霖眼底弥漫上一层雾气, “是啊。他死后,我再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 “对医术的热爱近乎疯狂。” “所以,我想为他做点事,这样以后到了下面,也好有脸继续跟他探讨医术。” 赵暮鸢心叹,也许,这就是惺惺相惜! 无关年龄,身份,立场…… 三日后。 肖华宫传出明妃娘娘薨了的消息时,赵暮鸢正看着冥五送来的信。 林凡传回来的。 不出意外。 瑞王在北境与萧家军统帅面谈几次,都毫无进展。 萧家军隐隐有攻城之势。 而且,瑞王还在凉州城内被刺客重伤。 自那之后一直在凉州养伤。 林凡传达了赵暮鸢的话后,萧家军果然后撤了三十里。 一时间,功劳全到了林家军身上。 清书犹豫着问道:“师叔祖,需要给林凡师兄回信吗?” 赵暮鸢浅浅一笑,“不必了,要不了多久,我便会亲自前往凉州。” “您的意思是说,南睿的事情快结束了?” 清书有些激动,他还是更喜欢山里的生活。 赵暮鸢点了点头,“等王爷从北境回来,差不多了。” “明妃那边如何了?” 清书抱拳道:“师叔祖放心,弟子今夜便可将她送出宫外,换一具刚死的女尸易容放入棺椁中。” “相关的人,也安排好了。” “清书,你做得很好。”赵暮鸢毫不吝啬地夸赞。 “全靠师叔祖提点,他们还真是连续几日在药中下毒,想让明妃死于突发急症。” 赵暮鸢嗤笑出声,“后宫手段,层出不穷,弯弯绕绕还多着呢。” “既然明妃这边结束了,你也去逍遥楼,盯着萧青凛吧。” “若有合适的时机,你直接出手将他打残。” “带来给我。” 她的话,令清书和冥五有瞬间的呆愣。 什么叫合适的时机? 什么叫直接打残? “师叔祖,弟子不太懂。” 赵暮鸢一拍脑门,确实有点为难他了。 “冥五,你派个熟悉睿京的人跟着清书,替他挑选合适的时机。” “留萧青凛一口气就行。” “王妃,属下也不懂。”冥五弱声道。 赵暮鸢斜了他们一眼,语气中略带一丝嫌弃, “栽赃嫁祸会不会?” 二人一脸茫然。 “坐山观虎斗会不会?” “他不是来找韩相的吗?” 冥五立即会意,嘴角微微上挑,“属下明白了。” 七日后的深夜。 当清书将奄奄一息的萧青凛扔在赵暮鸢脚下时。 她正和花落端坐在木鸢楼的凉亭中。 轻纱遮面,还变换了声音, “萧统领,我这手下的功夫,可还入得了你的眼?” 萧青凛愤恨道:“你是何人?” “既知道本统领的身份,还敢伤我,不怕我姜胤的报复吗?” 赵暮鸢讥笑一声,“一个小小的绣衣阁统领,哪里来的自信代表姜胤国?” “说吧,此次来南睿的目的。” 萧青凛撇开脸,闭口不言。 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赵暮鸢轻笑道:“没想到萧统领骨头还挺硬。” “就是不知道,等你筋骨尽断,百毒缠身的时候,还能不能这么硬气?” 说完,她向花落递了一个眼神。 花落便朝萧青凛的手洒去一包药粉。 顷刻间,他原本就被打折了的手指,肉眼可见地化为了血水。 剧烈的疼痛,令他五官扭曲,大汗淋漓。 然后直接晕了过去。 “花落,泼醒他。”赵暮鸢面不改色地说道。 哗啦一声。 被泼了一脸凉水的萧青凛,悠悠转醒。 赵暮鸢清晰而愉悦的声音回荡在他耳边, “怎么样?萧统领,这只是第一种毒。” “多下一点的话,可以让你半边身子还在,另外半边却消失不见。” 萧青凛有气无力地开口,“你究竟……是什么人?” 赵暮鸢调整了一下坐姿,眉眼一片冰凉。 “弱者没资格发问,” “说!你来南睿的目的。” 见萧青凛仍无动于衷,她继续诛心道: “萧统领,别再心存幻想了,没有人可以从我手下救走你。” “包括你那利益至上的侯爷父亲。” “要知道,他可不止你一个儿子。” “还有那生性凉薄的姜胤皇帝。” “他最不缺的,应该就是听话的狗。” 第133章 杀了南睿皇后,嫁祸秦家军 “怎么样?萧统领。” “若是你老实交代,我可以考虑放你回姜胤。” “毕竟,你的死活于我而言,无关紧要。” 见他的表情略有松动,赵暮鸢继续悠悠道: “哎……萧统领若是宁死不屈,我也无可奈何。” “不过仔细想想,还是你的损失更大些。” “不但丢掉了性命,就连努力半生才得到的权势,不知……” “会便宜了谁。” “听闻,平南侯还有一个很出色的儿子。” 赵暮鸢从小就听赵谦说过,萧青凛嫉恨同父异母的弟弟萧一离。 因为萧一离比他聪慧,比他有武学天赋…… 他极力讨好萧博远,一直想压萧一离一头。 果然,她话音刚落下,萧青凛眼中瞬间浮起一层恨意。 语气中尽是鄙夷,“凭他也配觊觎我的位置,不过一介罪臣之后。” 赵暮鸢冷哼一声,“看来,萧统领已经做好决断。” 萧青凛抬眸,细细打量起面前的女子。 身材纤细,轻纱遮面,看不清容貌,但那双眸子冷漠而深邃。 “我是奉命来告知韩相,姜胤太子抓住了青王。” “让他早做打算的。” 赵暮鸢语气冰冷,“奉谁的命?” “为何要来提醒韩相这件事?” “绣衣阁首领亲临睿京,怕不是传个信这么简单吧。” “萧统领……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萧青凛心头一紧,这女子不简单。 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他幽幽道:“奉我朝陛下之命前往睿京。” “之所以提醒韩相青王之事,是因为十年前,我朝陛下派青王与南睿皇后密谋。” “互相替对方办一件事。” “什么事?”赵暮鸢故作疑惑。 萧青凛不情愿道:“南睿皇后派人刺杀我朝皇后。” “而我朝陛下,替她解决一个人。” “什么人值得一朝皇后大费周章?”赵暮鸢追问道。 “一个南睿的官员,原任职于钦天监,多年前逃到了姜胤国。” 赵暮鸢心头一颤,原来,那人逃到了姜胤,难怪南暝央的人怎么都找不到他。 “那人现在在哪?” 萧青凛瞥了她一眼,不知她为何关心这个。 缓缓吐出三个字,“他死了。” 见赵暮鸢似乎不信,他补充道: “十年前,交易达成后,我朝陛下派人在姜胤境内四处搜寻。” “终于在六年前,找到并杀了他。” 赵暮鸢嗤笑一声,“萧统领,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他国皇后不惜一切要杀的人,你朝陛下又不是傻子。” “这么大的一个把柄,岂会轻易舍弃?” “你可别告诉我,姜胤陛下是个言而有信的君子。” 萧青凛猛然抬头望着她,眼中的震惊与心虚显而易见。 “你……你怎么知道?” 赵暮鸢眸中戾气一闪,寒声道:“一个连自己的皇后都能谋害的小人,谈什么君子品性。” “说,那人现在哪里?” “逍遥楼地牢。”萧青凛丢出答案,便瘫软地趴在了地上。 或许是因身体的疼痛。 或许是因为…… 后路已断! 赵暮鸢朝清书递了一个眼神,清书立即会意,朝楼外飞去。 “萧统领,你还没说,滞留睿京的原因。” 萧青凛眼神空洞地缓缓说出,“以此人为条件,让韩相杀了明妃。” “除掉知晓当年交易的人。” 赵暮鸢直勾勾地盯着他,眼中尽是嘲弄,“不止吧。” “现在流言中,可没有提到明妃。” “她死与不死,无关痛痒。” “但若是杀了南睿皇后,从此死无对证。” “姜胤皇便能顺利抽身,不是吗?” 她的话令萧青凛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注视着她。 赵暮鸢继续道:“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哼!还想替他遮遮掩掩……” “花落,既然萧统领如此忠君爱国,舍生忘死,便送他上路吧。” “全了他的忠义之心。” 花落得令,直接拔出腰间的刀,缓缓靠近萧青凛。 泛着冷光的弯刀,让他害怕地往后缩了缩。 颤声道:“我说……我全说。” “我此来的任务,是杀了南睿皇后,嫁祸秦家军。” 什么? 嫁祸给外公? 赵暮鸢只觉一股寒意瞬间灌满全身。 原来,她那“好父皇”想借刀杀人。 “继续!” 萧青凛被她声音中的杀意,惊了一下, “秦家军屯兵南境多年,且一直支持的是太子殿下。” “我朝陛下早就有意夺了秦尚的兵权。” “奈何朝内无人能对抗秦家军。” “所以,他想借此机会,挑起两国战争,借南睿的手,削弱秦家军的实力。” “然后……” 越说他的声音越弱,因为赵暮鸢眼中的杀意,越来越浓。 “青王是怎么死的?” 第134章 我不敢去死 萧青凛震惊道:“你怎么知道青王死了?” “是我在问你,回答我的问题。” 赵暮鸢语气淡淡,却让萧青凛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 “陛下在太子身边安插了人,得知太子抓到了青王。” “还打算将人送到秦家军营,便派人在路上暗杀了他。” 果然,赵谦身边出了奸细。 “是谁?” 萧青凛摇了摇头,“这个我不知道,陛下虽信任绣衣阁。” “但也扶持着柳贵妃一脉,她的父亲手里,有一支队伍,神秘而强大。” “深受陛下器重。” 这支队伍,赵谦之前也提过。 看来,奸细很可能是柳贵妃的父亲安插的。 “你对刺杀姜胤皇后之事,知道多少?” 闻言,萧青凛目光中充满了探究之意, “你是姜胤国人?” “亦或是秦家人?” 赵暮鸢斜睨着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刺杀之事发生后,原禁军统领方奇被满门抄斩。” “而你的父亲,平南侯萧博远,不久便坐上了他的位子。” “很难不让人怀疑,平南侯府也参与了此事。” 这或许是萧青凛第一次,听人如此直白地怀疑平南侯府。 他大骇,结结巴巴道:“我那时年幼……这些事,父亲……从未告知过我。” 但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毕竟,南睿皇后要的那人,是父亲亲手抓住的。 赵暮鸢望着他的神情,似笑非笑道:“萧统领自己信了便好。” 就在这时,清书已经将地牢之人救了出来。 扔到了赵暮鸢面前。 “师叔祖,他似乎中了毒。” 赵暮鸢瞥了一眼地上的老者,满头白发,身材瘦弱,衣服破烂得不成样子。 “你便是那个坠湖失踪的钦天监官员?” 老者置若罔闻,侧坐在地上,四处张望。 见他拒不回话,花落直接将弯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姑娘在问你话。” 老者斜一眼锋利的刀锋。 沙哑而苍老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这里是……睿京吗?” 赵暮鸢将他的一系列动作看在眼里,淡淡道:“是。” 老者重重叹了一口气,“兜兜转转,终究还是回来了。” “看来,就是你了。”赵暮鸢笃定道。 “你当初为何坠湖失踪,远遁姜胤?” 老者注视着赵暮鸢,许久之后,干涸的嘴唇微微上扬, “你替老夫杀了一人,老夫便告诉你。” 赵暮鸢面无表情地问道:“何人?” 老者轻轻抬起手,指向萧青凛,声音中充满了恨意, “他的父亲,平南侯萧博远。” 赵暮鸢抬眸望向萧青凛,只见他眼神躲闪。 看来其中还有内情。 “你为何要杀平南侯?” 老者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重复了一遍, “杀了他,老夫便告诉你,远走他乡的原因。” 赵暮鸢扫了萧青凛一眼,冷声道:“你来说。” 见她的视线落向自己,萧青凛身形一颤, 脊背发凉道:“父亲抓他时,为了防止走漏消息……” “屠了全村的人。” 六年前,屠村! 赵暮鸢猛地转头望向花落。 只见她握刀的手一顿,声音微微颤抖,“云山……村?” 萧青凛摇了摇头,“名字不记得了,只知道是一个边境小村。” 而老者在花落说出村名的那一刻,便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仿佛要将她的样子,刻进脑子里。 与记忆中的人对比。 “丫头,你……你叫什么名字?” 花落搭在他脖子上刀未收半分,掷地有声,“花落。” “是你,真的是你……”老者老泪纵横,无尽心酸。 “花老头家的孙女。” 花落一怔,仔细打量着老者,当看清他眼角了黑痣时。 不可置信道:“你是乔家爷爷捡回来的那个……白潜爷爷。” “你没有死?” 见她认出了自己,老者更加确信自己没有认错人。 “是我啊,花家小丫头。” “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云山村人……” 他说完,便嚎啕大哭了起来。 哭声响彻了整个木鸢楼。 仿佛压抑了许久的自责,愤恨,不甘…… 都在见到活着的花落时,全部爆发了出来。 花落望着痛哭的老人,默默地收回手中的刀, 想起刚才萧青凛的话,因为抓他而屠的村。 她的声音冰冷而哀痛, “都死了,他们全都死了……” “你为什么还活着?” 她怒吼一声,“你为什么还活着?” 白潜看着眼前冷若冰霜的花落,和他记忆中, 那个来乔家吃饭时,总是红着小脸,声音温柔的小女孩,判若两人。 黯然垂泪,“我该死,但仇人还活着,我不敢去死。” 第135章 我造的孽早就已经还不清了 “我怕见到乔老头他们,怕他们记恨我给你们带去灾祸。” “所以,我要带着平南侯一道去见他们……” 花落不想再听他狡辩,丢下一句,“那你就去死吧。” 便轻身离去。 白潜的目光一直落向她消失的方向。 赵暮鸢朝清书吩咐道:“将萧青凛带下去,关起来。” “派人远远跟着花落,保护她的安全即可。” “别靠太近。” “是,师叔祖。”清书一把拽起地上的萧青凛,身形一闪,消失无踪。 凉亭中只剩赵暮鸢和白潜二人。 赵暮鸢悠悠道:“别看了,让她静静吧。” “姑娘,是你救了花落吗?”白潜出言询问。 “是我。” 白潜艰难地调整了下身体,跪在地上,朝她响亮地磕了一个头。 “谢谢……真的谢谢你……” 赵暮鸢望着跪在自己跟前的老人,心里五味杂陈。 是他,连累了整个云山村,害得花落家破人亡。 但是,错的是他吗? 错的明明是那些草菅人命的恶鬼。 许久之后,白潜抬眸,小心翼翼地乞求道: “你能和我说说,花落这些年的事吗?” 赵暮鸢点了点头,“六年前,我在云山村的一个草堆里,捡到了身受重伤的花落。” “那时,整个村子尸横遍野,房屋尽数被烧毁。” “她眼神呆滞地躺着,像是在等死。” “我心生不忍,便将她带回了家。” “后来,我给她找了个师父教她武功,想让她靠仇恨活下去。” “可她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 因为白潜的脸色惨白,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她伸手搭上他的脉,惊讶道:“你中的毒,为何如此凶猛?” 白潜收回手,万念俱灰,“无事,六年前,我就该死了。” “姑娘,你继续吧,我想听。” 赵暮鸢朝他体内注入一丝内力,想让他稍微舒服一点。 继续说着,“这六年来,花落每日都刻苦练功。” “复仇,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望着面色越来越白的老人,赵暮鸢轻声道: “现在的花落,武艺高强,有了保护自己和手刃仇人的能力。” “待平南侯一死,她或许能放下过去。” “获得新生。” 白潜垂着头,静静地听着赵暮鸢说的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暮鸢见他这个样子,心有不忍, “你先下去休息吧。” 白潜没有动作,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沉声道:“姑娘,想知道什么,便问吧。” 赵暮鸢一怔,这是他的筹码,为何会如此轻易地拿出来? “为什么?” 白潜抬头看向她,眼眸中满是感激之意。 “因为你救了花落。” “云山村的仇,她亲自去报,或许才是对她最好的。” 赵暮鸢认同地点了点头,语气坚定, “你放心,我答应过花落,会陪她去报仇。” “平南侯萧博远,必死!” 她的承诺,白潜丝毫不怀疑。 因为,花落信她,他就信她。 他声音低沉而有力,“我就是十多年前,坠湖失踪的钦天监官员。” “你之所以死遁,可是因为,兮妃之事?”赵暮鸢追问道。 听着她的话,白潜惊呼:“姑娘是谁?” 赵暮鸢直言不讳,“兮妃之子,暝王南暝央的王妃,前户部尚书杨千山之女,杨雪音。” “杨千山的女儿?”白潜心存疑惑。 赵暮鸢之所以报得这么清楚,就是因为, 她怀疑二姨娘嫁给杨千山的事,不像是徐太医随便选的。 “是,杨千山被陛下判了斩刑,已经死了。” “我现在,只是暝王妃。” 白潜深吸一口气,“暝王这些年过得好吗?” 赵暮鸢知道他想问什么,他面上的愧意太过明显。 “不好,一个背负妖物之名的孩子。” “想要长大,何其艰辛。”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对他避之不及。” “他有了儿子,也只能把他关在府里,生怕年幼的孩子,受不住妖物之子的骂名。” 随着她的一字一句冒出,白潜的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 “原来,我造的孽早就已经还不清了。” 赵暮鸢趁机开口,“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 白潜回忆起旧事,缓缓道出。 “我自小痴迷于数算之术,尤其喜爱天文历法。” “当年,我算出两月之后,将会天降异象,便将此事报了上去。” “没过几天,皇后便私下召见我,问具体时辰。” “当时我以为,她是将举办什么盛会,想避开那日,便将日子告诉了她。” “直到……” “暝王出生,兮妃赐死。” 赵暮鸢发现他的说法中有一个漏洞, “你为何当时不跑,而是过了几年才自导自演那场坠湖失踪的戏码?” 第136章 所谓的天灾,实际是人祸 白潜叹了一口气,“当时大家都以为是妖物降世,没有人会想到是人为的。” “毕竟,天机不可测。” “我虽隐隐猜疑,但涉及皇家隐秘,不敢窥探。” “直到五年后,南睿国内再次爆发洪灾,有人开始质疑当年妖物祸世的传言。” “陛下也有意重新调查当年之事。” 原来南修怀疑过,难怪他对南暝央的态度那么奇怪。 或许是因为自责,悔恨…… 赵暮鸢想确认一下,“所以你预感到情况不妙,才假死脱身?” 白潜摇了摇头,“是因为我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 “那时,我无意中救下一名上京告御状的朔州官员,从他口中得知。” “五年前,在我算出异象之日前不久,只是下了场小雨的朔州,突然决堤了。” “殃及了下游十几个州县。” “一时间多地洪水泛滥,瘟疫肆虐。” “而五年后,才修好的堤坝再一次崩塌。” “他说是有人中饱私囊,贪污了修堤款。” 原来,当年的洪灾不是因为什么“天降神罚”。 那么…… “所谓的天灾,实际是人祸。” 白潜猛地点头,语气十分肯定, “负责建造朔州堤坝的人,是当时的工部郎中,韩星。” “韩相的长子,皇后的哥哥。” 这一消息,令赵暮鸢心头大骇。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她的脑中浮现。 若是因为韩星的原因,致使朔州决堤,灾民遍地。 韩相和皇后为了掩盖他的罪行,一手炮制妖妃产子,祸及天下的传言。 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兮妃和暝王身上。 那…… 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赵暮鸢连忙问道:“那名上京告状的官员,叫什么?现在哪里?” 白潜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他叫冯铮。” “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为了彼此的安全,我逃走后,便再也没有和他联系过。” “当年韩相一手遮天,我们说好,他回到朔州,暂时隐藏真相。” “静待时机。” 听完他的描述,赵暮鸢心中已有计划。 “我希望时机成熟,你能出面作证。” “让那些人付出代价,告慰无辜惨死的人。” “现下,你就住在这里吧。” 白潜心知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但若是能帮助花落的救命恩人。 他会毫不犹豫。 “好。” 从木鸢楼离开后,赵暮鸢直接回了永宁宫。 当她路过皇后寝殿时,停下了脚步。 她静静地看着那富丽堂皇的殿宇,眉眼一片冰凉。 多少白骨才堆出眼前这片繁华。 她朝暗处吩咐了一声,“去叫冥五来见我。” 未有人回应,但微动的树叶,证明有人离开了。 不久后,冥五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属下参见王妃。” 赵暮鸢将手里写着人名的纸递给他,“去查下这个人。” “十六年前,他应该是朔州的一名官员。” “越详细越好。” 冥五接过纸张,“是,王妃。” “王爷在吏部有人吗?”赵暮鸢问道。 “回王妃,有,大公主的舅舅,吏部侍郎元若,是王爷的人。” 看来,元妃一脉的人,暗中支持的是南暝央。 赵暮鸢思索片刻,严肃道:“传信给他,请他帮忙查下。” “二十多年前,参与修建朔州堤坝的所有官员现在的情况。” “还有,当时朔州的官员。” “尤其是跟韩相有关的人。” “属下遵命。” “王妃,刚才暗卫来报,陛下的人,似乎已经探查到韩相府密道下的银钱了。” 赵暮鸢冷笑一声,“很好,让咱们陛下好好看看,他那富得流油的右相。” “王爷那边可有消息?” 冥五摇了摇头,“算算脚程,王妃的信件应该已经到王爷手里了。” “至今没有消息传回。” 赵暮鸢盘点了一下手里现有的线索,等他回来,差不多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青王已死,他应该快回来了。” 不出她所料,南暝央确实打算回南睿了。 南修派去齐州的将军龙溪,听闻暝王进入秦家军营后,至今未归。 他直接率兵逼近秦家军。 当南暝央望着列阵以待的龙溪。 他眉头紧皱,“龙将军,你这是何意?” 龙溪见他安然无恙,瞬间松了一口气, “奉陛下口谕,护暝王周全。” 南暝央嗤笑出声,“你率兵前来挑衅,是担心本王死得不够快吗?” 说完,他朝秦尚抱拳道:“老将军,抱歉,本王不知我朝陛下会派兵前来。” 秦尚瞥了一眼龙溪及他身后的军队, “无妨,若是姜易老头亲自前来,老夫可能还得正视一二。” “他嘛,西然一人便可迎战。” 听到秦尚的贬低,龙溪面色不悦,但想到他提及的是镇国公姜易。 立即将口中反驳的话,生生压了回去。 第137章 这世道怎么了? 不可否认,他确实比不上镇国公姜易。 他手下的大将,许多还是镇国公的心腹。 “多谢老将军这些时日的盛情款待,本王今日便启程回睿京了。” “等事情结束,本王再带着王妃,来拜见老将军。” “承诺老将军的事,本王绝不食言。” 秦尚听说暝王妃会来,爽朗大笑, “哈哈……好,老夫迫不及待想见见我那孙女了。” 多日的相处,南暝央终于理解,秦家军为何执着于讨要公道了。 他们太护短了! “老将军,闻礼就继续留在军中,替您医治陈年旧伤。” 他转头望向清玉,“至于你,留下来贴身保护三哥的安全。” 清玉和闻礼张口欲言,南暝央截住他们的话头, “王妃会同意的,本王带另外五名弟子回睿京即可。” “老将军和小将军是王妃的家人。” 话都说到这份上,二人只得遵命行事。 秦西然有些不解,“暝王,你留下闻医师我可以理解,但是清玉……” “三哥,青王会死,表示大哥身边出了变故。” “此时你若出什么事,秦家军将寸步难行。” “清玉是音儿的人,你的安全,对她来说很重要。” “就当让她安心吧。” 听他提起雪音妹妹,秦西然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好。” 秦尚望着面前这个心思缜密,处事周到的孙女婿。 满脸慈爱地叮嘱,“告诉我那孙女,早点来找我们。” 南暝央俯身,行了个晚辈礼,“一定。” 龙溪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突然觉得自己来得有些多余。 这哪里有危险? 暝王在这里,怕是比在南睿还安全。 任谁看了,都是一家和睦,其乐融融。 但是,暝王与秦家军关系如此亲厚,会不会有不臣之心…… 直到他们回到军营,龙溪还没回过神来。 南暝央端坐在帅帐内,又恢复了冷漠疏离的模样。 “龙将军,本王已经和秦老将军谈妥。” “他们目前不会进攻齐州城。” “管好你手下的兵,别主动挑事。” “违者,杀无赦。” 龙溪没想到,他们已经达成了协议, “王爷,目前的意思是?” 南暝央转动着手里的扳指,悠悠道:“关于秦家长女,姜胤皇后的传闻,想必你也听说了。” “秦家军要的,无非就是杀人凶手。” “本王已经安抚住他们。” 龙溪不知道南暝央是怎么办到的,他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王爷,若凶手真是皇后娘娘,那……” 南暝央嗤笑一声,“一切由陛下圣裁。” “本王今日便会启程回睿京,你留在此处,管好手下人。” “小心提防齐州刺史,他是韩相的人。” 韩相? 龙溪疑惑的目光落在南暝央身上,“王爷,为何要同臣说这些?” “因为,你是镇国公亲自挑选的统帅。” 龙溪心头一怔,居然是镇国公向陛下举荐的自己。 他一直想不通,自己一个小小的将军,为何能接手镇国公的军队? “为什么是我?” 南暝央丢下一句,“你可以亲自去问他。” 便起身离开了帅帐。 离开睿京快两月了,他有些归心似箭。 不知鸢儿有没有想起他。 翌日清晨。 赵暮鸢一起床便回了王府笙箫院,她猜测花落会在那里。 因为,在那里,她有太多美好的回忆。 果不其然,她远远的就看见花落站在房顶上,面朝姜胤方向。 她轻轻落在花落身边,递给她一枚药丸。 “他中毒不轻,这是解药,给与不给,你自己决定。” 花落僵硬地伸手接过药丸。 许久之后,她呜咽道:“姑娘,您说这世道怎么了?” “乔家爷爷只是心地善良,救了一个昏倒在村口的老人。” “给了他一个家。” “为何就落得一个全村尽灭的下场?” 赵暮鸢伸手拉着她坐了下来,轻声安抚, “花落,其实有的时候我也在想。” “当年,我和母后做错了什么?” “她明明那么好,善待后宫的每一个妃子,孩子。” “善待身边的每一个人。” “可最终,只能孤零零地躺在天陨山顶。” “现在我知道了,我们没错,错的是那些心怀鬼胎之人。”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们付出代价……” “悔不当初。” 花落的眼眸中满是冰寒之意,她以前不知道仇人是谁。 现在目标很明确了。 “是啊,让他们付出代价……” 赵暮鸢想到事情的始作俑者,声音悲凉, “花落,若是你想杀掉那个人……” “我绝不阻拦。” 花落知道她说的是谁,姜胤皇帝赵瑜,她的父皇…… “姑娘,我明白了。” 她举着手里的药丸反复转动,喃喃低语,“姑娘,您知道吗?” “我的名字,是他取的。” 第138章 南暝央回来了 “我爷爷听说他会写字,特意提了一壶好酒,去请他给我取的名字。” “取意:花开花落,四季轮回。” “我和乔家大哥的婚书,也是他写的。” “我们村里好多小孩的字,都是他教的。” “……” 赵暮鸢目视前方,静静地听着她回忆过去。 她知道,花落已经有了决断。 五日后,赵暮鸢收到清阳的传书,说韩相府书房密室的机关解开了。 她当天夜晚便潜进了相府,和清阳一起,避开众多守卫,溜进了书房。 “师叔祖,璇玑殿的师弟说,他只能解开门口的机关。” “据他的观察,里面还有一些防止外人窥视的隐蔽机关。” “您可千万要小心。” 赵暮鸢打量着密室门上的机关,蹙了蹙眉, “韩相不但能召集流云谷的高手,还能整这么一处密室。” “看来,他有些手段。” “你在门口等着便好,我自己一个人进去。” “那怎么行?”清阳惊呼道,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压低了嗓音, “师叔祖,您一个人进去,弟子不放心。” 赵暮鸢瞥了他一眼,“你跟着进去,说不定我还得分心救你。” “……”清阳无奈的低下了头,虽然不想承认,但自己确实会帮倒忙。 “师叔祖万事小心。” 赵暮鸢嗯了一声,便朝密室入口走去。 一路上,都是专攻人死穴的机关。 但都被她一一化解。 当她安全抵达密室后,只见眼前放置着许多书架。 她走近翻看,每个书架上,都摆放着朝中官员的情报。 从籍贯,生平,到丑闻,秘辛。 还有一些韩相与他们来往的书信。 望着眼前数量繁多的情报,赵暮鸢一时不知该如何下手。 片刻之后,心里有了决断。 她一边往出口走去,一边将触发的机关恢复原样。 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清阳,你把入口机关恢复原样。” “撤——” 二人施展轻功,如入无人之地般离开了相府。 当他们回到暝王府书房时,清阳看她空着双手。 疑惑道:“师叔祖,密室里面没有您要的东西吗?” 赵暮鸢眉心蹙了蹙,“不是没有,而是太多了。” “冥五,吏部侍郎那边有消息了吗?” 冥五摇了摇头,“回王妃,还没有。” “元大人说,时间太过久远,而且涉及官员众多,他需要些时日。” “那冯铮呢?”赵暮鸢觉得此人是整个事件的关键人物。 提起他,冥五有些不确定, “回王妃,属下派人查到的朔州籍官员中,名唤冯铮的只有一个,是现任工部郎中。” “但……他是韩相的人。” “所以,属下等不敢确认,是否是同名同姓,现正在多方查证。” 韩相的人? 又怎会上京告状? “冥五,你去天涯阁接上白潜,让他在冯铮会经过的地方,暗中辨认。” “一有结果,立刻告知我。” “是,王妃。”冥五偷瞄着赵暮鸢的神情,欲言又止。 过了一会儿,赵暮鸢见他还在原地,困惑道:“还有事吗?” “王妃,您今晚住在笙箫院吗?” 赵暮鸢一愣,“处理完事情我就回宫了。” 得到答案,冥五连忙行礼,“属下告退。” 赵暮鸢望着他慌张的背影,这人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深夜,赵暮鸢察觉到有人潜入偏殿,瞬间出手制住了他。 “鸢儿,是我。” 微弱的灯光下,赵暮鸢虽看不清他的容貌。 但一下就认出了他的声音。 她慌忙松手,“王爷,你回来了。” 南暝央哀怨地甩着差点被折断的手,“差点就废了。” “抱歉,我以为是贼人,所以下手重了些。” 赵暮鸢起身点亮了屋内几个烛台。 “王爷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通知我一声?” 南暝央用温柔的眼神凝视着她, “我似乎,有很久很久没见到鸢儿了。” 他的目光太灼热,让赵暮鸢有一瞬间的愣神。 她连忙别过头,坐到桌前,给他倒了杯茶, “王爷面色不好,是受伤了吗?” 南暝央听话地坐了下来,“我为了早点赶回来见你,已经好几日没有休息了。” 听着他的话,赵暮鸢袖中的手紧了紧。 她不想再接话茬了,端起茶抿了一口。 “没受伤就好。” 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冷言,南暝央温声道: “有鸢儿派给我的天陨派弟子,怎么会受伤?” “他们七人,我只带回了五个。” “医师留给了秦老将军,他年轻时留下不少暗伤,需要调理一番。” “武功最高的清玉,留给三哥了,多个人保护他,你也安心些。” 赵暮鸢眼底闪过微微诧色,他竟想得如此周到, “多谢王爷,这样安排很好。” “王爷,此去北境,事情如何了?” 第139章 王爷谨言慎行吧 提及正事,南暝央的神情严肃了起来。 将他在北境的事情,一一道出。 许久之后,赵暮鸢抓住了话中的重点, “王爷,你是怀疑王府里有韩相的眼线,将你去北境的路线透露给了齐州卫陆宵?” 南暝央点点头, “对,我去北境的路线是绝密,陆宵却能提前在路上埋伏弓箭手,重弩兵。” “想来是提前收到了消息。” 赵暮鸢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面,陷入沉思。 “王爷可有怀疑的人选?” “没有,府里能接触这些消息的,都是府里的老人。” 赵暮鸢灵机一动,“那我们便让他自露马脚。” “愿闻其详。”南暝央一直很欣赏她的聪慧。 赵暮鸢起身,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 “王爷,将这个药粉,涂在重要的情报上。” “只要是碰过它的人,不出一日,眼睛便会发红。” “并且,丝毫察觉不到自己中毒了,只会以为是没睡好。” “待锁定了内鬼,便可以让他传出,我们希望韩相知道的消息。” 南暝央伸手接过药瓶,嘴角微微扬起, “鸢儿,你这些药,将来不会用到我身上吧?” 赵暮鸢困惑地望着他,“为何要用在你身上?” 南暝央戏谑道:“就是觉得,你的药用法千奇百怪。” “若是哪天惹你不高兴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听着他玩笑的话语,赵暮鸢淡淡一笑,“所以啊,王爷,谨言慎行吧。” 谨言慎行吗? 第一次有人跟他提这四个字。 南暝央勾了勾唇角,“鸢儿,你在睿京这一个多月,可有收获?” “收获颇丰,不出意外的话,等吏部侍郎查到一些事情,皇后一脉,在劫难逃。” 她自信的模样,南暝央看得有些出神。 赵暮鸢继续道:“王爷,或许姜胤皇宫刺杀之事,和兮妃娘娘被赐死一事。” “息息相关。” 这是南暝央从来没有想过的结果,他沉声道:“鸢儿为何这么说?” 赵暮鸢遂将最近查到的线索,都详细告诉了他。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南暝央的脸色越发阴沉。 “原来,我的出生,母妃的死,都只是为了掩盖他们的贪婪。” 赵暮鸢心叹,这或许就是,权势利益迷人眼。 “王爷,马上结束了。” “太子的身体日渐衰弱,皇后怕是等不及了。” “韩相有意弃太子,扶太孙上位。” “幼主重臣,从而掌控朝局。” 南暝央一拳砸在桌子上,语气冰冷,“那也要看我同不同意。” 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他放柔了声音,“鸢儿,你继续。” 赵暮鸢顿了顿, 直接将自己接下来的计划,详细说给他听。 “王爷,等金将军来找你,状告我杀了金妍儿时。” “你一定要对我的百般维护,让他顺理成章地投入太子麾下。” “还有,我现在是武功尽失,怀孕三月的暝王妃。” “王爷一定要适当接受皇后的威胁,我希望孩子能够成为她的筹码。” “肆无忌惮的筹码。” 她的意思,南暝央自然都明白,但却话锋一转, “鸢儿,陛下赐金妍儿为侧妃,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明明说着正事,他却突然问这个,赵暮鸢的声音立即冷了下去, “王爷希望我说什么?” 其实,她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见她有些恼了,南暝央立即噤了声。 对她,果然急不得。 “既然该说的都说了,王爷早些回去休息吧。” 话落,赵暮鸢自顾自地躺到床上,闭眼睡觉。 不再理会南暝央。 忽地,她感觉身侧床榻轻轻一沉。 南暝央直接躺了下来,吓得她立马坐了起来。 “下去!” 南暝央不仅丝毫未动,还闭上了眼,声音中充满了疲惫, “鸢儿,我已经五日没有休息了。” “没有力气出宫了。” 赵暮鸢想一脚将他踹下床,但见他眼下的乌青时,她犹豫了。 她迟疑片刻的工夫,南暝央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而悠长。 这就睡着了?看来确实是太累了。 赵暮鸢缩回脚,将被子一角甩到他的身上。 “下不为例。” 说着,她抬手挥灭屋中蜡烛,愤愤地躺下睡觉。 以至于没有看到,黑暗中那抹得逞的笑容。 翌日。 赵暮鸢在清晨的微光中缓缓睁开双眼,她下意识地转头,南暝央还未醒来。 她心中不禁有些懊悔,居然一时心软,同榻而眠了。 她感受到自己脸颊上传来的阵阵温热。 怕被南暝央瞧见自己这副样子。 她轻轻掀开被子,施展轻功飞下床。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寝殿。 宫女早已等在殿外,小心翼翼道:“奴婢见过暝王妃,水和早膳已经送到偏厅。” 赵暮鸢干咳了一声,“没你们的事了,退下吧,别在本王妃眼前晃。” 从她搬进来,宫女们便知道,这位暝王妃不喜人靠近。 而且,她连皇后的话都敢当众违逆。 所以永宁宫内,无人敢惹她。 她们慌忙齐声道:“奴婢遵命。” 见宫女们消失在拐角,赵暮鸢轻唤了一声,“清书,出来。” “师叔祖,有何吩咐?” 第140章 交出凶手才是上上策 赵暮鸢回头望向紧闭的房门, “王爷在里面睡觉,他刚从北境回来,还没有好好休息。” “你藏在殿外,若是有人打扰,不管是谁,直接打晕。” “……”清书无奈地瘪了瘪嘴。 直接打晕? 醒来后怎么解释? 赵暮鸢望着他的神色,疑惑道:“你有什么问题吗?” 清书连连摇头,“没有……弟子一定守好。” “哦……还有,王爷没有带暗卫入宫,你一会儿护送他回府。” 护送? 清书狐疑的目光瞥向屋内, 暗想,师叔祖的夫君,这么弱吗? 他拱了拱手,“是,弟子遵命。” 此时屋内,南暝央其实早已醒来, 他假装睡着,只是想看看赵暮鸢的反应。 听到她对清书的吩咐,他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尽是欢喜。 翌日,暝王回京的消息传开了。 当南暝央站在南睿朝堂上,大声说出秦家军暂时不会挥兵南下的消息时, 南修大喜,“暝王,此去北境,你功不可没。” “陛下,这只是暂时的。”他毫不留情地直接泼了冷水。 “秦老将军的意思是,他不愿牺牲无辜,所以暂时按兵不动。” “但若是我朝包庇凶手,那他也顾不了那么多。” 韩相立即站了出来,怒气冲冲, “陛下,秦尚这是欺人太甚,完全不将我南睿放在眼里。” “我南睿国威,不可辱啊。” 左相顾澜斜了韩相一眼,立刻站了出来,扬声道:“陛下……” “据林少将军刚传回来的消息,他已与萧家军统帅萧以枫交涉。” “萧将军的意思,大致与秦家军相同。” “可暂时按兵不动,但我朝必须交出凶手。” 这一消息,令南修松了一口气,有回旋的余地便好。 他抚掌大笑,“果然虎父无犬子,林家军后继有人啊。” “张德义,传旨,赐林少将军府邸一座,今后他可策马入宫。” 众人心头大惊,策马入宫,那可是立下汗马功劳的将军才有的特权。 陛下就这么给了一个林少将军。 看来,林家军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依旧稳如泰山。 “老奴遵旨。”张德义恭敬道。 南修威严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向南暝央, “暝王,秦家军此次南下,可是找到了新的线索?” 南暝央直言不讳,“只是因为坊间传闻。” 闻言,韩相慷慨激昂的声音再次响起, “陛下,秦家军仅凭几句谣言,便意图挥军南下。” “他们这是欺我南睿无人,不可放任下去了。” “否则,天下人将如何看待我南睿朝廷。” “看待陛下您啊。” 若是以前,南修会觉得韩相是事事以南睿国为重。 但最近关于韩相府的事,一件件传入他的耳中。 无论是韩深启强掳男子,还是坍塌的密道下的秘密。 都令他惊觉,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国丈大人。 南修冷哼一声,“韩相……” “朕一再强调,战事一起,民不聊生。” “若是能保边关百姓,军中将士安稳度日。” “朕的脸面……” “无甚重要。” 察觉到南修对他的态度,韩相心头大骇。 事情似乎已经不受掌控了。 “陛下,老臣只是觉得,我朝一再退让,恐令西荣国的狼子野心死灰复燃。” “若是他们趁火打劫……” “韩相,多虑了,”南暝央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强硬, “若是他们胆敢犯我西境,本王不介意,再将二十万俘虏甩到西荣皇脸上。” 韩相不依不饶道:“暝王,老臣知道您的黑翼军骁勇。” “但若两国军队同时来袭,我南睿危矣。” 南暝央斜睨着他,讥讽道:“所以,交出凶手才是上上策……” “韩相如此替我南睿着想,更该将心思放在这上面。” 南修见二人争论不休,大声呵止,“够了。” “此事先这样,无事的话,退朝!” “暝王跟朕来。” 金舟连忙站了出来,“陛下,微臣有事启奏。” 南修瞥了他一眼,心知肚明,“何事?” 金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暝王妃涉嫌杀害小女一事。” “大理寺一直没有进展,现如今暝王回来了,还请陛下为小女做主。” 南修扶额,高呼道:“明岳,你来说说。” 见自己又被点名,明岳欲哭无泪,缓缓站了出来。 “陛下,经臣多方查察,没有直接证据指向暝王妃是凶手。” 金舟慌忙反驳,因为愤怒,声音大了许多。 “明大人,侍女亲眼见到暝王妃和小女走进沁芳园。” “她安然无恙,小女却死在了水池里。” “怎会与她无关……” 第141章 臣的王妃,不需要任何人照顾 明岳无奈道:“金将军,侍女只是看到她们在一起。” “并没有看到暝王妃行凶啊。” “案子不是这么断的。” 金舟却不甘心地继续说着,“她有杀人动机啊。” “小女刚被赐为暝王侧妃,便溺毙而亡。” “一定是她心生嫉恨,一定是她……” 说完,他将头重重磕在地上,“求陛下做主。” “还小女一个公道。” 见金舟口不择言地将他女儿的死归结为圣旨赐婚,以致暝王妃心生嫉恨。 南修微怒,“金爱卿,这是在责怪朕吗?” “微臣不敢,微臣不是这个意思。”金舟连忙否认。 南修转头望向南暝央,“暝王,她是你的王妃,你看呢?” 金舟也注视着他,深深鞠了一躬, “王爷,求您看在末将忠心耿耿的份上,为小女做主。” 堂上众臣的目光都落在南暝央身上,似乎都在等着他的答案。 对于一个心狠手辣的王妃,他会如何处理。 南暝央漫不经心地甩了下袖子,声音威严而冰冷, “本王的王妃,杀人不需要遮遮掩掩。” “金将军,若是王妃有意杀了金小姐。” “那整个南睿无人能拦。” 金舟连忙说道:“可末将听说,暝王妃为了安胎,已经自封内力。” 南暝央不紧不慢,“没有内力,还有招式。” “金将军亦是习武之人,不会不知道吧。” “若是王妃有意害人,金小姐……” “只会失踪!” 简单直接的四个字,令众人心中一紧。 在场的人,几乎都见识过赵暮鸢杀人的手段。 金舟不甘心地再朝南修叩拜,“陛下,可小女不能白死啊……” 南修将视线落向明岳,朗声道:“此事,大理寺继续查察,务必将真凶缉拿归案。” “微臣遵旨。”明岳硬着头皮回答。 “无事,便退朝吧,暝王跟朕来。” 金舟见南修欲走,连连跪地高呼,“陛下,陛下……” 然而,南修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韩元上前扶起他,惋惜道:“金将军节哀,静待大理寺的结果吧。” 金舟愤恨地望着南暝央的背影, “哼……” “一定是暝王妃杀了我的妍儿。” “暝王居然明目张胆地包庇那女人。” “还有陛下……” “金将军慎言,无凭无据,小心祸从口出。”韩元好心提醒。 金舟回过神,朝他拱了拱手,“多谢韩侍郎。” 一刻钟后。 南暝央跟着南修到了勤政殿。 “秦家军真的只是因为谣言?”南修明显不信。 南暝央悠悠道:“姜胤太子抓到了一个证人,但是被暗杀了。” 他像是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但南修做了这么多年皇帝,岂会看不出其中必有隐情。 “在你看来,秦家军怎么样才会退兵?” “依臣对秦家军的观察,城池五座,黄金五十万两……” 南暝央说着,故意停顿了一下。 “怎样?”南修着急追问。 南暝央直言不讳,“他们完全不放在眼里。” “毕竟,城池拿到后,是属于姜胤国的。” “而黄金,秦家三公子掌控着姜胤过半的商行……” “他们不缺钱。” 话音落下,南修哪里还不明白。 唯有最后一条路。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谣言是真的吗?” 南暝央冷笑一声,“陛下以为呢?” “陛下还是早做打算吧。” “如今的姜胤太子,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孤立无援的少年了。” “而萧家军,怕不像传闻那般,与秦家军不和。” “姜胤近百万大军压境,若是不能善了……”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南修作为帝王,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 他双手撑在面前的书案上,声音有些疲惫, “你有何良策?” “他们拿不出证据,朕也不能直接将人送出去。” 南暝央略带嘲弄地说道:“证据有,只怕陛下不敢相信。” 闻言,南修猛地抬眸,“你这话什么意思?” “陛下拭目以待吧。” 南暝央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 只是,他还未踏出殿门,南修的声音便自身后传来。 “暝王妃怎么样了?朕听闻她怀了身孕。” 南暝央停下脚步,扭头注视着他,目光冷漠而疏离, “陛下既然知道音儿怀了身孕,还默许皇后将她扣在宫里。” “可是存了同样的心思?” 南修见他怀疑自己,顿时大怒,“你怎么会如此想朕?” “朕只是觉得,她武艺高强。” “又是在皇后眼皮底下,无人敢明着下手。” 南暝央嗤笑出声, “那陛下可知,皇后用臣的安全,逼迫音儿服用了化功散。” “她最近在宫里,几乎可以说是任人宰割。” “收起你们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 “臣今日便会将她接回王府,臣的王妃,不需要任何人照顾。” 第142章 暝王妃流产了 说完,他便怒气冲冲地大步离去。 南修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后却只能默默地坐了回去。 “张德义,他说的是真的吗?” “回陛下,恐怕是的。”张德义恭敬地俯身答道。 “老奴听闻,暝王妃入宫后,整日都将自己关在寝殿。” “她那般性子,若不是受了胁迫,失了内力,怕是一刻也待不住。” 想起赵暮鸢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样,南修认同了张德义的话。 他怒极反笑,“朕的皇后,韩相,太子……” “真是,惊喜不断。” “张德义,传朕口谕,暝王妃既怀了身子,便早日回府安胎。” “别再给皇后添麻烦了。” 跟了南修多年,张德义岂会不知他这个笑容的意思。 怕是对皇后的信任,已不似从前。 “老奴这就去。” “陛下,暝王妃那里,可要适当安抚?” 南修无奈地摆了摆手,“不必了,没用了。” “迟来的愧疚,他们大概看不上,也不需要。” 南暝央从勤政殿离开后,直接去了永宁宫。 皇后见他刚下朝便来见她,心头一喜。 暴戾冷情的人,终是有了软肋。 她轻笑,“暝王,稀客啊,来本宫这里,所为何事?” 南暝央睨了她一眼,“皇后娘娘何必明知故问?” 皇后的笑容更深了,朝殿外唤了一声,“来人,去请暝王妃来。” “暝王,你的王妃在本宫这里,本宫可是有好好照顾她的。” “每日都派太医给她把脉。” 南暝央冷笑一声,“本王就不多谢皇后娘娘了。” “毕竟,本王没有告知陛下,齐州城暗杀之事。” 见他识趣,皇后嗓音柔和,“暝王知道就好,不枉本宫对你的王妃,百般照顾。” “对了,不知暝王应承了秦家军什么?” “使得他们按兵不动。” 南暝央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门口方向,像是想第一时间见到他的王妃。 他的举动落在皇后眼里,她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不一会儿,赵暮鸢缓步走入殿内。 她福了福身,“见过皇后娘娘,见过王爷。” 南暝央连忙上前扶起她,“音儿,你怀着身子,不必行礼。” “王爷,您终于回来了。” 赵暮鸢红了眼眶,像是日思夜想,盼了他许久。 “走,本王带你回家。”南暝央牵起她的手,往殿外走去。 皇后见状,将手中的茶杯直接甩到他们脚下,清脆的声音响过后,一群侍卫将他们团团围住。 “暝王,暝王妃,本宫许你们走了吗?” 赵暮鸢知道这些是陛下的亲卫。 她轻轻捏了捏南暝央的手,朝他眨了眨眼睛。 南暝央了然,回握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皇后娘娘,莫不是觉得,就凭这几个废物,也想拦住本王?” 皇后轻笑一声,“自然是不能,只是本宫的话还没说完。” “暝王这就走了,未免过于失礼。” 南暝央将赵暮鸢护在身后,直视着皇后,“还有什么?” “本宫还是那句话,不知暝王应承了秦家军什么?” “使他们按兵不动。” 不待南暝央回答,赵暮鸢从他身后站了出来。 “皇后娘娘还真是关心朝政啊。” “就是不知道,陛下同意了吗?” 她扫视了一圈侍卫,嫣然一笑,“这些陛下的亲卫,现在应该是皇后娘娘的亲卫了吧。” “你还想玩藐视陛下那一套吗?” “娘娘您说,我若是将他们全杀了,陛下会不会降罪于我?” 话落,她快速攻向其中一人,那人本能地还手,一掌拍在她的肚子上。 她后退了几步,脸色惨白,下身的裙子瞬间被鲜血染红。 而这一幕,正好被前来传口谕的张德义和随行太监看见。 “音儿。” 南暝央震惊地大声喊道,同时伸手接住了快要倒地的赵暮鸢。 他怒瞪了皇后一眼,干净利落地出手,杀了刚才还围着他们的侍卫。 “皇后娘娘,今日之仇,本王记住了。” 甩下这么一句话, 他便抱起赵暮鸢往外飞去。 皇后望着满地的尸体,怒不可遏。 想起赵暮鸢身下的鲜血,她真是小看了这个暝王妃。 为了陷害她,居然连孩子都可以舍弃。 不到半日的工夫,皇后令人重伤暝王妃的消息,便在宫内不胫而走。 而赵暮鸢回到王府后不久,便“流产”了。 南修听闻消息后,愤怒地夺了皇后的凤玺,敕令她幽居永宁宫,无旨不得出。 而此时的笙箫院中,南暝央望着面前换了一身干净衣裙的赵暮鸢,眼里满是宠溺, “鸢儿,你怎么会想出,当着张德义的面,重伤流产的?” 第143章 我们藏得够久了 赵暮鸢勾唇一笑,“我第一次见到张公公,就知道他武功不低。” “甚至,强于蔡昆。” “他刚靠近永宁宫,我便发现了。” “他深得陛下信任,这么好的人证,错过了,岂不可惜?” “再说了,我之前靠改变脉象,强行令自己有孕。” “这眼看肚子就该大起来了,不好装了。” 南暝央戏谑道:“只是,接下来的日子,你都要在王府静养了。” 赵暮鸢无奈地摊了摊手,“一个‘孩子’,换皇后幽居宫门,不亏。” “先乱了他们的阵脚,狗急了才更容易跳墙。” “正好吏部那边,元大人也还需要些时日。” 就在这时,冥五匆匆前来禀报,“王妃,白潜见到冯铮了。” “他确定是同一人。” 这不禁令赵暮鸢有些疑惑,“可查出冯铮与韩相的真实关系?” 冥五摇了摇头,“未曾。” “目前种种迹象都表明,他就是韩相的人。” 一个宁死也要进京告状的官员,怎么会突然倒戈? 赵暮鸢沉思了起来,难道是另有隐情? “冥五,你去接上白潜。” “今晚,我们夜探冯府。” 南暝央适时插话,“鸢儿,这样会不会操之过急,打草惊蛇?” 虽然赵暮鸢也觉得着急了点,但是…… “王爷,时间不等人,迟则生变。” “若是他已经向权贵折了腰,那我也有办法让他闭口不言。” “不将我们供出来。” “冥五,去安排吧。” 冥五望向南暝央,见他没有继续说话,恭敬道:“属下遵命。” 深夜,冯铮在睡梦中被人揪了起来。 他惊恐地望着面前站成一排的人,“你们是何人?” 白潜上前一步,低声道:“冯老弟……” 这个久违的称呼,冯铮已经许多年没有听到过了。 他揉了揉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唤他的人。 许久之后,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白大哥?” 白潜激动地哎了一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老友,他瞬间眼眶微红。 “真的是你!”冯铮欣喜若狂地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上下打量。 “是我……是我……” “白大哥,你还活着……你的头发……” 白潜抓起自己的白发,叹了一口气,“哎……人老了。” “比不得当年了。” 冯铮凝视着他,过了一会儿,才将目光移到他身旁之人。 “白大哥,他们是?” 白潜见他没有认出赵暮鸢和南暝央,连忙解释, “他们是暝王和暝王妃。” 话音刚落,冯铮的脸上立即布满惊慌,跪地行礼, “微臣见过暝王,见过暝王妃。” 南暝央并未开口,只是抬手示意他起来,随后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赵暮鸢瞥了他一眼,知道他又是来旁观的,无奈地摇了摇头。 冯铮一头雾水,“不知王爷,王妃深夜到此,有何吩咐?” 赵暮鸢直视着他,语气淡淡,“冯大人,本王妃带了白潜来,你说是什么事?” 冯铮望向白潜,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白潜点了点头,“冯老弟,没错,王妃正是为了朔州决堤之事而来。” 闻言,冯铮埋下头,凄声道:“白大哥,这次真的……可以了吗?” 白潜自然知道他的顾忌,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坚定有力, “冯老弟,我们藏得够久了。” 冯铮沉思片刻,扑通一声跪在赵暮鸢身前, “暝王妃,您请问,微臣一定知无不言。” 赵暮鸢打量着他那花白的头发,以及皱纹遍布的脸庞。 想着他过去这十几年,在黑暗中艰难独行的孤寂与绝望。 语气不禁柔和了几分,“冯大人,你为何会成为韩相的人?” “按理来说,你上京告御状,他应该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闻言,冯铮眼底立时爬上一层痛色, “因为,在他看来,上京告状的不是我,而是朔州长史,陶贤。”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均满脸疑惑。 白潜率先出言,“可我见到的,明明是你啊。” 想起往事,冯铮神色落寞, “白大哥,你见到的人是我,但是我身上的状纸,是陶长史写的。” “被刺客抢走的,也是他的印信。” “到底怎么回事?”白潜追问道。 提及那个一心为民,却不得善终的陶长史。 即使十多年过去了,冯铮心中的恨意未减半分。 “当年,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丞。” “我说的话,哪有人相信?” “陶长史偷偷找到我,让我带着他的告发信前往睿京。” “我的行踪暴露后,没过多久,他就被人暗杀了。” “我与你分开后,悄悄回到朔州,继续当起了那个毫不知情的县丞。” “后来,一次机缘巧合,投入了韩相麾下,” “凭着他的扶持,一路做到了工部郎中。” 赵暮鸢抓住了其中的重点,“陶长史的告发信中写了什么?” 第144章 月团圆,人团圆 冯铮停顿片刻,悠悠道:“是一封检举官员贪污修堤款的奏报,为首的是当时的工部郎中韩星。” “里面还涉及了很多朔州官员。” 赵暮鸢连忙问道:“那封信现在在哪?” 冯铮将视线投向白潜方向,见他坚定地点了点头。 他起身走到一幅山海图前,拧开画轴,从中取出一卷纸。 “王妃,这便是当初的那封信。” 他的动作,赵暮鸢一直看在眼里。 他确实藏得很仔细。 她伸手接过信,快速扫了一眼,然后递给南暝央。 “王爷,只欠东风了。” 南暝央捏着手里的信件,沉声道:“他,可信吗?” “谁都不可信,所以……”话音未落,赵暮鸢拍了冯铮一掌,迅速将一粒药丸塞进了他的口中。 “冯大人,见谅了。” 冯铮还未反应过来,药丸便已入腹。 他不可置信地望了望赵暮鸢,然后又将目光停留在白潜身上。 声音中夹杂着怒意,“你们不信我?” 白潜浑身一僵,他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 他还未开口,赵暮鸢平静道:“冯大人,你误会了。” “本王妃不是不信你,而是不相信任何人。” “这只是权宜之计,若是时机合适,你愿意现身作证。” “那这只是一颗补药。” “否则……” 冯铮被她的话语惊住了, “王妃的意思是,您打算重翻当年旧案?” “可韩相在朝中的势力,错综复杂,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他说得没错,整个南睿朝堂半数的官员,都是韩相的人。 他唯一的弱势,是军方无人…… 否则,南睿国怕是早已改朝换代。 赵暮鸢莞尔一笑,“没了爪牙的老虎,不足为惧。” 看着她自信的样子,冯铮一改之前的怒色,坚定道:“微臣静候通传。” 几日后,赵暮鸢终于收到了元若传来的名单。 不出所料,当年朔州的官员,几乎都投入了韩相麾下。 差不多同时,金舟的消息也传来了。 赵暮鸢注视着面前的消息,面色严肃,“王爷,韩相手里几乎没什么军队,他会拿什么反?” 南暝央悠悠道:“多年前,本王回京时,陛下将金将军手下的军队,调到了信州。” “而太子妃的父亲肖坤,是现在的禁军统领。” 赵暮鸢沉思片刻,“看来,他的目的是掌控宫禁,再依靠金将军的人直接逼宫。” “那么,他一定会趁太子还活着的时候,对陛下下手。” “那时,太子瘫痪……” “太孙顺理成章继位……” 南暝央认同地点了点头,“禁军统领肖坤虽忠于陛下,但涉及皇位,怕是……” 他没有接着说下去,利益权势面前,谁也说不清楚。 赵暮鸢举着手里的名单,淡笑道:“那我们就在那之前,将太子一脉,拽下高台。” “晚上随我去一个地方。” 南暝央瞥了一眼她手里拿着的东西,勾唇道:“乐意奉陪。” 深夜,二人趁着月色,摸进了韩相府。 片刻后,清阳的身影出现在两人身旁,压低了嗓音, “师叔祖,不知为何,最近书房的守卫增加了数倍。” “今夜怕是不能悄无声息进去了。” 赵暮鸢平视前方,声音中透出一丝愉悦,“那就大摇大摆地进去。” “师叔祖,不需要暗中观察了吗?” “不用了,今夜过后,相府书房就失火了。”赵暮鸢像是说着无关紧要的事。 清阳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弟子现在就去。” 南暝央的目光一直在赵暮鸢身上,没错过她的任何表情。 她脸上的笑意,让他有一丝的慌张。 南睿的事情结束了,那之后呢? 她是不是该回姜胤了? “鸢儿,你打算什么时候向他们发难?” “王爷,五日后的中秋佳节如何?月团圆,人也应该团圆不是?” “皇后和太子,应该多日未见了吧。” 南暝央淡淡道:“是个好日子,想必到了那日,韩相准备得不那么周全。” “却又不得不动手了。” 两人相视一笑,都明白彼此话中的意思。 不久后,清阳回来了。 “师叔祖,书房周围的人已经全部解决,您可以进去了。” “好,你在外面守着,我和王爷进去即可。” “是,师叔祖。” 赵暮鸢和南暝央一同进入书房后,直接走向密室入口。 看着面前繁复的机关,赵暮鸢蹙了蹙眉, “王爷,可能需要些时间……” “我机关术学得不是很好。” 第145章 原谅与否,全凭己心 “不急,慢慢来。” 南暝央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始终落在那专心琢磨着机关的倩影上。 赵暮鸢丝毫未觉,她正一边试着机关,一边嘱咐。 “王爷,一会儿里面还有一些攻敌的机关,你一定要跟紧我。” “好。”南暝央温声回应。 “会有一套连续发射的暗器,一定要及时躲开。” “好。” “会有毒烟,我之前给你的药,吃一粒。” “好。” “……” 许久之后,随着一阵石头摩擦的声音响起,密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南暝央戏谑道:“鸢儿,难怪你如此紧张,你这机关术,实在是——” “一言难尽对不对?”赵暮鸢抢过他的话,一脸不悦。 “要不是怕声响太大,我直接一掌轰了它,哪需要费这些工夫?” “再说了,我哪里紧张了?” 南暝央连连点头,“是是是……” “你没有紧张,只是话比平时多。” 闻言,赵暮鸢一愣,自己刚才似乎一直在不停说话。 她干咳了一声,面色不自然道:“我是为了提醒你,里面很危险。” “要不是需要拿的情报太多,我就自己一个人来了。” 说完,她快步朝密室中走去。 南暝央勾了勾唇角,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紧跟着她进了密室。 他们躲过一轮又一轮地攻击后,终于抵达了密室中心。 南暝央站定后,有些狼狈,“确实很危险,看来韩相在这上面,下了不少工夫。” 赵暮鸢打量了他一圈,见他只有轻微擦伤,松了一口气。 她环视四周堆满文卷的书架,讥讽道:“那可不,这里面可是他的身家性命啊。” “王爷,我们根据元大人送来的名单,将情报和信件,全部拿走吧。” 南暝央点了点头,“可以,有了这些东西,中秋节就是他们的死期。” 死期? 赵暮鸢突然想起外公秦尚的条件, “王爷,你打算如何说服陛下,将皇后送给外公处置?” “毕竟那是有损南睿脸面的事。” “鸢儿,你放心吧,他会同意的。”南暝央十分笃定。 虽然不知道他哪里来的信心,但赵暮鸢知道他不是一个轻易许诺之人。 她轻声道:“但愿,外公能如愿,放下搁在心里多年的心结。” 半个时辰后,二人将所需的文卷全部装了起来。 当他们与清阳会合后,相府书房直接烧了起来。 赵暮鸢朝清阳吩咐道:“接下来几日,我会让清书过来,同你一起监视韩相。” “现在是关键时刻,你们一定要看好他的一举一动,及时报给我。” “还有,他估计还会花重金从流云谷雇高手过来,你们一定要万分小心。” “有解决不了的人,让我来。” 清阳拱了拱手,“是,师叔祖。” “师叔祖,您这么直接烧了书房,会不会引起韩相的警觉?” 赵暮鸢淡然一笑,“只有全烧了,他才不知道我们拿走了什么。” “现在的韩相,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没有心思多想了。” 赵暮鸢和南暝央回到王府后,直接去了书房。 他们必须尽快将拿回来的东西看一遍。 翌日清晨,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 经过一夜的时间,他们已经将拿回来的文卷看得差不多了。 赵暮鸢揉了揉微酸的肩膀,声音有些疲惫,“王爷,不出所料。”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到南暝央的声音,孤寂而清冷, “原来,母妃就是这么一步一步,走向死亡的。” 赵暮鸢察觉到他的异常,想起兮妃的死和他受过的罪。 轻声安慰,“王爷,过不了多久,他们就去向兮妃娘娘赔罪了。” “自此以后,她不再是妖妃,你也不再是妖物。” “而琦儿,再也不用怕见人了。” 南暝央缓缓走到窗边,视线落向皇宫方向,“我已经不在意了。” “但是母妃,必须清清白白。” 忽然想到一人,赵暮鸢试探着问道:“那陛下呢?” 提及此,南暝央的眸中浮起一丝复杂之色, “我一直都知道,他是一个好皇帝。” “虽说不上有多大才能,但始终心系百姓。” “当年洪灾遍布,瘟疫肆虐,百姓怨声载道。” “他作为帝王,为了稳定局势,不得不有所割舍。” “但这些,永远不能成为我原谅他的理由。” 赵暮鸢望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 是啊,一个父亲,就算有再多的理由,也不能杀妻弃子。 她不知道,有朝一日,她走到那人面前时,会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他会怎么狡辩? “王爷,原谅与否,全凭己心。” 南暝央转头凝视着她,“鸢儿,那你呢?” “等你站到姜胤皇面前时,会如何抉择?” 第146章 不是圣人,不必原谅。 赵暮鸢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不止杀了我的母后。” “也杀了外公的女儿,舅舅的妹妹,三哥的姑姑。” “还有,皇兄的母后。” “他们每个人心中的恨意,都不比我少。” 她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质问他或是杀了他,我恐怕都得排队。” 她落寞的样子,落在南暝央眼里,他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很疼,很疼! 他伸手轻轻抱住赵暮鸢,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 “鸢儿,刚才那句话,还你……” “原谅与否,全凭己心。” “我们只是凡人,不是圣人。” 这是他们第一次拥抱,却不掺杂任何别的情愫。 只像是黑暗中独行的两个人,遇到了同伴。 赵暮鸢呆愣愣地感受着近在咫尺的拥抱, 他的那句“不是圣人”令她有些许动容。 是啊。 不是圣人,不必原谅。 许久之后,她冷漠而疏离的声音响起,“松开!” 南暝央身体一僵,连忙松开手,“对不起,鸢儿。” 赵暮鸢抬眸与他对视,语气淡淡,“王爷,若无事,我就先回去了。” 她说着,完全不给南暝央继续开口的机会,转身大步离去。 南暝央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五日后,中秋宴。 作为南睿国最盛大的节日,南修每年都要在韶华宫内举办盛宴。 邀皇室宗亲,各级官员及家眷君臣同乐。 在这样的日子,皇后被特赦解禁,陪伴在南修身边。 就连重病的太子,也被抬上了席间。 赵暮鸢环视了一圈,低声道:“王爷,戏台搭好,戏子也就位了。” “金将军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南暝央眼角的余光瞥向上座,“韩相已经接触过他了,商定十日后行动。” “金将军不负所望,怀揣着对你的‘恨意’同意了。” 赵暮鸢冷笑一声,“呵呵……他们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王爷,蔡昆那边,没问题吧?” 南暝央倒了一杯酒递到她手里,温声道: “嗯,我已经告诉他,今日宴上会发生的事,他会出现的。” “鸢儿,你确定要让厉王起头吗?” “万一他承受不住压力……” 赵暮鸢转头望向南景厉方向,虽然他埋着头,但她知道,他已经准备好了。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他虽幽居王府多年,但骨子里依旧是那个坚毅果敢的厉王。” “明妃之死,他一直不曾放下……” 她之所以选择南景厉,就是因为见过他听闻明妃死因时,眼中那似曾相识的恨意。 忽地,赵暮鸢察觉到一道视线紧盯着自己。 她抬眸望去,只见二公主南凝睿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眼中充满感激与欣喜。 二公主难道认出她了? 可每次见面,她都蒙着面的。 赵暮鸢收回视线,不再去想那么多。 无论是谁,都影响不了今夜的结局。 忽然,南修举起手中的酒杯,高声道: “值此中秋佳节,众卿共同举杯,贺我南睿物阜民丰,政通人和。” “愿盛世太平,边境安宁。” 众臣大声附和,殿内一时间鼓乐齐鸣,轻歌曼舞。 南修望向南昭珏方向,见他脖子以下都无法动弹,动了恻隐之心。 声音柔和了些,“太子,你的身子好些了吗?” 南昭珏见父皇还关心自己,面露喜色,艰难地开口,“儿臣……无事。” “这都多久了,还不见好转,太医院竟如此无用。” “朕即日张贴皇榜,遍寻天下名医,一定能治好你的。” “你切不可灰心丧意。” 南昭珏身子没法动弹,只能感激地看着南修,“多谢……父皇。” 皇后也抹了抹泪,“臣妾谢过陛下。” 南修望了一眼赵暮鸢方向,没有接她的话,而是将目光投向左相, “瑞王身子如何了?他一个人在凉州过中秋,未免孤寂了些。” 此言一出,太子顿时黑了脸。 原来他以为的帝王关爱,只是例行询问。 左相站起身来,“回陛下,据北境传回来的消息,瑞王已无大碍,只是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近期不宜远行。” “可查出是何人下手?”南修追问道。 左相有意无意地看向太子方向,俯身道:“未曾。” “有可能是萧家军,亦或是西荣方面。” “意欲挑起争端。” 果然是老狐狸,看似撇开南睿,实则句句暗指刺客出自南睿。 萧家军都大军压境了,哪里还需要挑起争端? 南修闻言,蹙了蹙眉,“张德义,传旨给李吉,让他派一队暗卫前往凉州,贴身护卫瑞王。” 左相连连鞠躬,“老臣替瑞王,谢过陛下。” 梅妃也施了一礼,“臣妾替羽儿,谢过陛下。” 南修摆了摆手,“瑞王为了南睿,远赴北境。” “他虽未与萧家军谈妥止战之约,但皇子出面,至少表明了我南睿的重视。” “亦是有功。” “待他归来,朕重重有赏!” 话落,他又继续问向下一个, “厉王,朕看你脸色不好,可是还在为母妃病逝而伤怀?” 第147章 儿臣的母妃并非病逝 “逝者已矣,你母妃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兄妹二人。” “你们要照顾好自己,别再让她担心了。” 南景厉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像是给自己壮胆一般。 他起身跪到南修面前,大声高呼,“父皇……儿臣的母妃并非病逝。” 响亮而悲愤的声音,瞬间传遍整个大殿。 一石惊起千层浪。 众臣开始窃窃私语。 南修震惊地望着面前这个一向沉稳的儿子,“你这是何意?” 皇后心头一紧,心虚地笑道:“厉王,今日乃是中秋佳节,是举国欢庆的日子。” “有什么事,该等宴会结束之后再说。” 南景厉置若罔闻,“父皇,母妃并非病逝,而是被人毒杀。” “你说什么?”南修怒吼一声。 明妃虽不是他心尖上的人,但好歹为他生有一子一女。 而且一直老实本分,不争不抢。 南景厉趴跪在地上,哀声道:“求父皇为母妃做主!” “皇后与韩相合谋,趁母妃病重,命人在她的药中下了毒,致使她突发急症而亡。” 皇后闻言,顿时气急败坏,“厉王,你口口声声说本宫和韩相命人下毒,可有证据?” “厉王,莫要冤枉老臣。”韩相也微怒道。 南景厉冷哼一声,眼神阴森冷漠, “你们以为将太医和宫女灭了口,本王就没有证据了吗?” “父皇,请传两人入殿。” 南修望向皇后,眼神复杂,缓缓吐出一个字,“传。” 不一会儿,衣着朴素的一男一女便战战兢兢地步入殿中。 众人的目光瞬间都落在他们身上。 “奴婢相意。” “微臣魏期。”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南修威严的声音自他们头上传来,“抬起头来。” “知道为什么传你们上殿吗?” 二人从始至终都埋着头。 颤声道:“知道……知道……” 南修直视着魏期,“魏太医,你不是告老还乡了吗?” 魏期将头埋得更低,悔恨道:“陛下,微臣有罪。” “何罪?”南修的声音已经听不出任何情绪。 魏期抬眸望向韩相方向,眼中的恨意像是随时都要爆发。 “陛下,微臣罪在,明知明妃娘娘的药中有毒,却闭口不言。” “以至于她的身体越来越差,最终……” “微臣失了为臣者的忠,亦失了为医者的仁。” “微臣百死难赎。” 南修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心中了然,却故作不知, “你为何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也是魏期夜夜被噩梦惊醒,反复问自己的问题。 他以头磕地,巨大的声响,听得众人心头一颤。 “陛下,日前,韩相府的人找到微臣,以府中三十几口人为质,逼迫微臣对明妃娘娘的病情,缄口不言。” “微臣忧心家人的安全,选择了沉默。” “然而,他们还是没有放过微臣的家人。” “回乡的路上,微臣的家人遭遇刺杀,死伤过半……” 韩相立即站了出来,怒不可遏, “魏太医,你莫不是收了谁的好处,来污蔑本相?” 魏期毫无畏惧地直视着他那张道貌岸然的脸, 嗤笑道:“韩相,下官虽职位低微,是任人鱼肉的命。” “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杀了我的儿子。” “他才十岁啊……” “你们怎么下得去手?” “怎么下得去手?” 他越说越激动,双拳紧紧攥死,双目通红,悲愤的声音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魏太医——” 韩相欲反驳,却被南修打断,他指着魏期身边的女子, “你……朕记得你是明妃身边的一等宫女。” “你来说说,为何上殿?” 相意见陛下问话,连忙垂下头,“奴婢相意,是明妃娘娘的贴身宫女。” “日前,皇后娘娘身边的林嬷嬷找到奴婢,说只要在明妃娘娘药中加入她给的药粉。” “便可让奴婢提前出宫,并给奴婢找一户好人家。” “奴婢为了早日出宫,照做了。” “自那之后,娘娘的身体每况愈下。” “最终,突发急症而亡。” 她话音刚落,皇后立即跪倒在南修脚边, “陛下,臣妾冤枉啊。” “臣妾从未命人给她送过什么药。” “她一个低贱宫女的话,陛下万不可当真。” 南修没有叫皇后起身,而是直视着相意, “你既出了宫,为何又回来了?” 第148章 你派人暗杀了姜胤皇后 相意抬起头,怒视着皇后,“因为……” “林嬷嬷并未给奴婢找什么好人家,而是将奴婢卖到了暗娼馆。” 众人闻言,开始交头接耳。 暗娼馆,女子进了那样的地方,死了都没人知道。 南修质疑的目光落向相意,“你说是皇后身边的人给了你药粉,有何证据?” 相意生怕南修不信,连忙说道:“回陛下,明妃娘娘待人宽厚。” “奴婢猜想那药粉对她不利,所以每次下的时候,都只下了一半。” “剩余的药粉,还有林嬷嬷给的银子,都藏在了奴婢房中的床底下。” “陛下可派人去搜。” 皇后闻言,浑身一凉,朝远处一名不起眼的宫女递了个眼神。 宫女便悄悄离开了韶华宫。 “来人,去搜,再将林嬷嬷押过来。”南修命令道。 然后冷哼了一声,“明妃待你好,你不还是在她的药中动了手脚。” 相意羞愧地低下了头,她想到那个温柔的主子,顿时泪如雨下, 大声哭嚎,“陛下……” “奴婢该死,但奴婢别无选择。” “知晓了秘密的人,若是不听令照做,必死无疑。” “奴婢只想活着。” 她的哭喊声,响彻了整个韶华宫。 众人听得心头一紧,感同身受。 在权势面前,要么顺势而为,要么灰飞烟灭。 “你是如何逃出来的?”南修话锋一转。 相意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回答,南景厉适时站了出来。 “父皇,儿臣察觉母妃之死另有隐情,派人四处寻找线索。” “许是母妃在天有灵,儿臣最终找到了她。” 相意感激望了他一眼,朗声道: “回陛下,是厉王救了奴婢。” “奴婢心存愧疚,又感念他的大恩。” “所以,明知死罪难逃,奴婢也要将害死明妃娘娘的真凶和盘托出。” “让他们为自己的恶毒,付出代价。”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恨意。 也许是恨皇后害死了明妃。 也许是恨皇后的人毁了自己。 也许是恨自己,做了帮凶。 赵暮鸢望着相意视死如归的模样,目光时不时瞥向殿外。 “王爷,林嬷嬷怕是来不了了。” 南暝央嗯了一声,“我的人可以救下她,但我觉得没必要。” “就算她供出皇后,也不足以令在场的人信服。” “她死了反而更有用。” 赵暮鸢举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 淡笑道:“这只是个开始。”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侍卫便上报了林嬷嬷失足落水的死讯。 南修眼神复杂地斜了一眼皇后。 随后,另一侍卫将从相意房中搜出的药粉和银子呈上。 张德义将它们举到南修面前,“陛下,这……” 南修瞥了一眼,冷声道:“皇后,你有何话说?” 此话一出,皇后顿感不妙。 这是已经相信她是凶手了? 她惶恐道:“陛下,臣妾与明妃姐妹情深,从未红过脸。” “对待她的孩儿们,也从未苛责。” “臣妾没有理由杀她啊。” “你有!”震耳欲聋的两个字,从南景厉的口中冒出。 “你有杀害母妃的理由。” 皇后直视着他,愤怒使她的面容有些扭曲, “厉王,本宫好歹是你的嫡母,南睿的皇后。” “你要对自己说的话负责。” “你说说,本宫为何要杀害你的母妃?” 南景厉抬手指着她,缓缓吐出一句, “因为,母妃知道,是你派人, 暗杀了姜胤皇后。” 一句话,让在场的人都像木头一样呆住了。 随后爆发了阵阵低语。 难道传言是真的?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皇后身上,想听听她怎么说。 皇后望着窃窃私语的众人,完全顾不上端庄仪态。 大吼道:“厉王,休得污蔑本宫。” “本宫与姜胤皇后无冤无仇。” 又是这一句,无冤无仇就想撇清关系? 她的失态,让南修眼底划过一抹凉意。 他沉声道:“厉王,你继续。” 南景厉抱了抱拳,“是,父皇。” “十年前,姜胤皇命母妃的同胞兄长,也就是青王殿下悄悄潜入南睿。” “让母妃想法子,安排南睿暗探刺杀姜胤皇后。” “母妃人微言轻,无法调动暗卫,于是找到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与姜胤皇一拍即合……” “最后二人商定,皇后娘娘替他杀掉姜胤皇后,而他……” “替皇后娘娘在姜胤境内找一个人。” 他话音落后,皇后立即否认,“陛下,臣妾从来没有做过。” 韩相也站了出来,“陛下,这纯属无稽之谈。” “皇后贵为一国之母,需要去姜胤找什么人?” 南修的视线扫向众人,最后落在南景厉身上, “明妃为何要去找皇后?” “还有,皇后想要在姜胤找什么人?” 第149章 暝王的出生时间,是人为的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南景厉身上。 想知道他口中的答案。 只见他缓缓转了一圈,视线从众大臣身上掠过,然后高声道: “因为,母妃知道,兮妃生子的真相。” 轰——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令在场所有人瞬间气息一滞。 南修像是察觉了什么,急忙追问:“什么真相?” 皇后却连忙打断,“大胆厉王,你究竟还要将多少罪名,安在本宫身上?” “皇后——”南修一声暴喝,惊得殿内人都噤了声。 这大概是南修第一次朝皇后怒吼。 皇后也被这声暴喝惊得愣住了。 南修直视着南景厉,重复了一次,“什么真相?” 见父皇因怒火攻心,面色发红,南景厉心有不忍。 但想到母妃之死,他心一横, “当年,所谓的妖妃生子,祸及天下,实则是人为的。” 南景厉的每一句话,都足以颠覆众人的认知。 当年传得人尽皆知的妖物祸世,居然是假的? “厉王,你给朕说清楚。” 此时的南修,已经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 他拔高了声音,“说清楚……” 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什么。 他的双手微微颤抖着。 南景厉环视一圈,娓娓道来, “父皇,母妃之所以去找皇后,是因为母妃知道,暝王的出生时间,是人为的。” “早在他出生的前两个月,钦天监的白潜大人便已算出,两月后,会天降异象。” “而前太医院院使徐竹受人指使,在那日,给兮妃娘娘下了催产药。” “让尚未足月的暝王,刚好出生在天降异象时。” “而那个一手炮制妖物祸世的人,便是当今的……” 他停顿了一下,再次抬手直指着南修身边的人。 “皇后娘娘!” 此时的皇后,面色惨白,似乎是没想到都过了这么多年。 还有人知晓当年之事。 南修斜睨着皇后的面色,心里了然。 皇后如坐针毡,底气不足道:“本宫为何要制造妖妃惑世,妖物灭国?” 南景厉冷笑一声,一字一句缓缓吐出, “因为你要遮盖,朔州决堤,水淹千里的真相。” 他的每一句话,都刺激着南修。 “什么决堤,什么水淹千里?” 南景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请南修传二人入殿。 得到南修的同意后,白潜和唐霖便缓步跨入殿内。 “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皇后看着跪地的二人,一时不知南景厉的意思。 直到她发现其中一人看着有些眼熟,绞尽脑汁后,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缩了缩。 南修不解地扫视着面前跪着的二人, 寒声道:“关于兮妃生子的事,你们知道什么?” 白潜率先开口,“陛下,可还记得微臣?” 南修打量着他花白的头发,苍老的面庞,思索了半天,仍没有结果。 白潜磕了个头,高声道:“臣原钦天监官正白潜,参见陛下。” 闻言,南修再仔细看了看,惊呼:“你不是落水失踪了吗?” 原来,陛下还记得他,白潜顿时老泪纵横。 “陛下,微臣不是失踪,而是……逃命。” “逃命?”南修琢磨了一下,试探道:“厉王说的那个,算出异象的人,就是你?” 白潜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是微臣。” “皇后娘娘和姜胤皇交易,要找的人……” “也是微臣。” “微臣假装落水失踪后,心知南睿待不下去了。” “所以偷偷潜到了姜胤国。” 南修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转而朝唐霖问道:“那你来此的原因是?” 唐霖将一叠文卷高高举过头顶,“陛下,微臣是替已故徐竹太医来请罪的。” “这是兮妃娘娘怀孕期间的所有医案,以及徐太医的认罪书。” “医案记载,兮妃娘娘孕不足九月,且腹中胎儿健康。” “若非特殊手段,断不会早产。” “而认罪书,乃徐太医亲手所书,内中详述了他受皇后娘娘威胁,催生暝王的种种。” 张德义接过他手中的文卷,交到了南修手里。 一时间,大殿内落针可闻。 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激怒了上座之人。 南修翻阅着医案和认罪书,面色逐渐变得异常难看。 “这里面为何还有杨千山?” 唐霖沉声道:“回陛下,徐太医想要保住唯一的女儿不受他牵连。” “便只有将她嫁给杨千山这一条路。” “以前微臣不知道原因,直到刚听了厉王的话,微臣瞬间明白了。” “你觉得是因为什么?”南修追问道。 唐霖转身,面朝韩相,“因为,杨千山也参与了朔州堤坝的修建。” “而且,担着要职。” “他,便是当年工部郎中韩星手下的员外郎。” 提及此,韩星身形一顿,不待南修发问,便慌忙走出人群。 “陛下,臣不明白唐太医的意思。” 第150章 人证俱在 南景厉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韩大人,别这么着急否认啊。” 南修没有理会韩星,而是询问南景厉,“厉王,当年之事,究竟为何?” 南景厉拱了拱手,高声道: “父皇,当年朔州之所以决堤,淹没下游数十州县。” “致使国内灾民遍地,瘟疫横行。” “并非因兮妃娘娘和暝王触怒了上天,降下神罚。” “而是当时的工部郎中韩星,中饱私囊,贪污了修堤款。” “以至于堤坝不堪一击,一阵小雨过后,便毁于一旦。” “求父皇为当年枉死的百姓,还有冤死的兮妃娘娘做主。” 他说完,猛地磕了一个头。 话音刚落,众人看向韩星的目光,意味深长。 而暗处角落,一人的眼中充满了愤恨。 韩相和韩星双双俯身,大喊道:“陛下——” “闭嘴!”南修大吼一声,缓缓坐回王座上。 他的身体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一般,颓废地靠在椅背上。 许久之后,他悠悠开口,声音一下子苍老了很多, “厉王,证据……” 南景厉闻言,转身朝殿外唤了一声,“进来吧。” 片刻之后,一名太监便手捧着一个箱子,呈到了南修面前。 “父皇,这些便是儿臣的证据。” 韩相,韩星,皇后以及在场的其他人,都很好奇箱子里是什么。 他们微微伸着脖子,想看清楚些。 只见南修从里面拿出一份文卷,缓缓打开。 正是当初陶长史写的那封,检举韩星的奏报。 南修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奏报上,没有丝毫动作,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将奏报放下,又拿出箱子中的其他文卷看了起来。 大殿内其他人都不敢出声,只能眼看着帝王的脸色,越来越黑。 “人证。”南修的声音冷如寒霜,令众人心头一颤。 冯铮闻言,从不起眼的角落跑了出来,重重跪拜在南修身前。 扬声道:“陛下,微臣冯铮,可为……人证。” “当年,陶长史将奏报交由微臣,命微臣上京告御状。” “奈何微臣行迹败露,被人追杀。” “苟活至今,只为替陶长史正名。” “替我朔州无辜枉死的百姓,申冤。” 南修一针见血,“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微臣逃亡过程中,刺客抢走了陶长史的印信,误以为上京的是他府上的人。” “没过多久,陶长史满门被灭。” “而微臣,继续回到朔州,做着那个微不足道的县丞。” “这才躲过一劫。” 哗啦的一声。 南修将整个箱子掀翻在地,威严的声音响彻整座大殿, “来人,将右相府所有人,羁押天牢。” “命厉王,刑部和大理寺联查当年之案。” “所有涉案人员,一律羁押候审。” “求情者,扰乱案情者,以同罪论处。” 南景厉,刑部尚书蔡显,大理寺卿明岳齐声道:“谨遵陛下旨意。” 从始至终,南修都没有给韩相一脉辩解的机会。 韩相慌忙跪在地上,“陛下,老臣冤枉。” “有什么话,留着跟他们说吧。”南修寒声道。 眼见韩相等人被拖了下去,皇后瘫坐在地,她怎么也想不到陛下会如此绝情。 丝毫不给父亲辩解的机会。 “陛下,父亲为了南睿操劳半生,一定不会做有损南睿的事的。” 南修嗤笑一声,“皇后,相府地下的那些银子,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一句话,便堵死了皇后所有的求情之路。 “皇后,构陷兮妃,毒杀明妃,勾结姜胤皇,桩桩件件,你还有何话说?” 皇后见兮妃之事证据确凿,辩解道: “陛下,那是臣妾的兄长,臣妾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啊。” 南修怒不可遏,“他死不得,那些百姓就该死吗?” “兮妃,明妃,姜胤皇后,她们就该死吗?” 皇后见龙颜大怒,圣心难改,慌张道: “陛下,臣妾该死,但太子是无辜的,求陛下不要牵连他。” “求陛下寻找名医,替他医治。” “求陛下……” 第151章 是你们,毁了我的一生 南昭珏惊恐地望着眼前的一切,他还来不及反应。 南修将他的惊恐看在眼里,想着那好歹是自己的儿子。 叹息道:“朕不会——” “父皇!”南景厉高声截住了他的话头。 “太子皇兄并不无辜。” 他话音一出,皇后和太子顿时怒目圆睁。 皇后扯着嗓子,“厉王,他好歹是你的皇兄,你一定要赶尽杀绝吗?” 南景厉嗤笑一声,“皇兄?” “他私吞我朝赔给姜胤二十万两黄金的时候,可没有想着分点给本王这个做弟弟的。” 说完,他从袖中拿出一叠信, “父皇,这些都是太子皇兄,和姜胤国平南侯商议交接黄金的来往信件。” “当年,皇后娘娘和姜胤皇的交易,除了让他搜查白潜大人的下落。” “还向姜胤皇索要了二十万两黄金。” 众人闻言,心头大骇。 原来,传言都是真的。 南昭珏看着那厚厚的一叠书信,心中涌上深深的恐惧。 杨千山居然摆了他一道,还留着这样的后手。 “父皇,儿臣不认识什么平南侯。” 南修仔细看着手中的信件,字迹,印章,是太子的无疑。 但是想着当时他还年幼。 “厉王,太子那时还年幼,你确定这些都是出自他手?” 南景厉岂会看不出南修的顾虑,他掷地有声, “这些信件,均出自前户部尚书,杨千山之手。” “他为了活命,留了一手。” 皇后大声反驳,“厉王,你抛出一个死了的人,和几封真假难辨的信件,便要来攀诬本宫的太子吗?” 南景厉勾唇一笑,“皇后娘娘,你怎知本王没有别的证据?” “那你倒是拿出来啊。”南昭珏怒声道。 南景厉环视一圈,嘴角噙着一抹嘲笑,正欲开口。 忽地,皇后身后传来一声,“奴才可以作证!” 只见皇后宫里的太监总管刘庆绕过她,跪倒在南修面前。 “陛下,奴才可以作证,厉王殿下所言,句句属实。” 皇后不可置信地望着陪了自己十几年的刘公公,“刘公公,你……” 南修疑惑的目光落向刘庆,“你继续说。” 刘庆虽垂着头,声音却异常响亮, “陛下,当年,是皇后娘娘亲自将黄金接收之事,交给太子殿下的。” “而那批黄金,偷偷运回南睿后,也是由太子殿下支配的。” 皇后颤声道:“刘庆,本宫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出卖本宫?” 刘庆冷笑一声,“皇后娘娘,奴才出自朔州柳家镇。” “少时,家境殷实,饱读诗书。” “若非当年堤坝坍塌,我的父母家人都不会死。” “我也不会跟妹妹走散,更不会入宫,断了我刘家的后。” “是你们,毁了我的一生。”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本想依附一人,重拾富贵人生。 谁承想,那人就是罪魁。 他说完,像是发泄恨意一般, “陛下,皇后娘娘不但害死了兮妃。” “还几次三番想致暝王于死地。” “从奴才去到她的身边开始,便不止一次见她派人暗害过暝王。” “直到十年前,蔡昆统领与她做了个交易,她才勉强收手。” 他不等南修发问,继续说着, “他们的交易便是,蔡统领派暗卫刺杀姜胤皇后,她便放过暝王。” 刘庆的突然出现,是赵暮鸢等人完全没有想到的。 他们原本准备的证人是萧青凛。 但作为皇后的心腹,他说的话,似乎更有说服力。 她和南暝央对视一眼后,嘴角微扬,由刘庆引出蔡昆,似乎也不错。 放过暝王! 南修的耳中,只听得见这一句话。 “张德义,传蔡昆。” “老奴遵旨。”张德义已经感受到了南修的恨意,他慌忙朝身边的小太监吩咐了几句。 今夜,骇人听闻的话语太多了,殿内众臣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胆大的,都开始默默喝着酒,吃着菜。 像是在园子里听戏一般。 皇后和太子战战兢兢地望着门口方向。 南修有意无意地瞥向南暝央,眼神复杂。 而南暝央自始至终,都像是一个看客一般,和赵暮鸢举杯欢饮。 仿佛殿内说的事,与他无关。 第152章 废后,废太子 不一会儿,蔡昆便被侍卫抬进了韶华宫。 他虽服了赵暮鸢的解药,但多日的折磨,已经让他瘦骨嶙峋,站不起来了。 南修望着他的模样,心头一惊。 什么毒居然如此厉害? “蔡昆,朕问你,当初刺杀姜胤皇后的暗卫,是你派去的?” 来之前,南暝央已经找蔡昆谈过。 蔡昆知道他的决心,决定不再隐瞒。 “回陛下,是臣派去的。” 许是在刘庆说出这一事实的时候,南修便已信了,所以他没有特别震惊。 “这是你与皇后的交易吗?” “是。” “蔡昆,你身为暗卫首领,难道不知道,皇室暗卫,只听命于朕吗?” “你是牧临最得意的弟子,为何明知故犯?” 牧临,蔡昆已经太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他艰难地侧过身,将视线落在南暝央身上。 “陛下,正因为臣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所以,才想保住他最后的血脉。” “只是臣万万没有想到,臣背叛了陛下,私自派人暗杀了姜胤皇后。” “皇后娘娘依旧不肯放过暝王。” “逼得他小小年纪便征战沙场。” “这些年来,更是没有停止对他的暗杀。” 南修只知道南暝央小时候一个人生活在冷宫,却不知道还有这些事。 皇后慌忙辩解,“陛下,臣妾——” “哈哈哈哈……”她的话被南修突如其来的笑声打断。 他自诩圣明,在别人眼中,却如同一个傻子。 他仰天大笑,“哈哈哈……” “哈哈哈……” 狂笑声惊得众人一愣,连忙跪在地上,“陛下息怒。” 南修笑得眼角都冒出了泪花,“息怒,朕为何要息怒?” “众卿,朕这是在笑啊!” “你们说好笑不好笑?” “朕这被人玩弄的一生。” “什么九五至尊,什么帝王风范,什么英明神武……” “都是笑话!!!” “笑话……” “陛下息怒……”众臣齐声,将头埋得更低了。 是个人都知道,陛下此时怒极。 许久之后,南修的目光投向殿外,悠悠道: “传旨!皇后无德,残害无辜,勾结外邦,其行可憎,其心可诛!” “自即日起,废黜皇后之位,贬入冷宫,永世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随着这道旨意下达,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众人议论纷纷,有人惋惜,有人庆幸,更多的则是惊讶于皇帝如此决绝的手段。 而皇后正呆坐在地上,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 只有那微微颤抖的双手,透露出她内心的恐惧,不甘和愤怒。 “陛下,您不能这么对臣妾。” “臣妾是先皇御封的皇后……” 赵暮鸢偷瞄着她,难道还贼心不死,企图靠着兵变,让他儿子登上大位? 南修怒意未减,又下了一道旨意,立即掐灭了皇后所有的希望。 “传旨!太子德行有亏,通敌卖国,不配储位。” “即日起,废黜太子之位,贬为庶人,幽禁北宫,永世不得出。” 皇后脸色大变,慌忙爬到南修脚下,“陛下,太子罪不至此啊。” 南修没有看她一眼,他面色阴沉地坐在龙椅上,眼中闪烁着愤怒和失望。 殿内群臣皆惊,纷纷跪地求情:“陛下,请三思啊!” “太子虽有错,但也不至于如此严惩……” 南修扫了一眼跪地求情的官员,大多是韩相一派。 他讥讽道:“众卿还有空担心别人?” “还是回去好好想想,自己有没有尾巴露在外面。” “厉王,蔡显,明岳三人一齐出手,自求多福吧。” “别以为我南睿离了谁不行。” “哪怕将你们全都换个遍,朕……” “亦不惧!” 众臣闻言,立即收了声,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陛下这是在警告他们。 南昭珏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脸上露出绝望的神情。 他无法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父皇……” 南修没有理他,而是高声道:“今日,就先到这儿了。” “暝王,跟朕来。” 第153章 陛下扪心自问,你配吗? 南暝央仿若未闻。 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蔡昆,心里五味杂陈,眼底藏着一丝愧疚。 原来,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赵暮鸢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她扯了扯他的衣袖, “王爷,该去见兮妃娘娘了。” 南暝央起身,走出几步。 忽然,他扭头望向赵暮鸢,“鸢儿,你能去兮悦殿门口等我吗?” 赵暮鸢微愣,最终点了点头, “好。” 南修拖着沉重的步子,缓缓步入兮妃生前居住的兮悦殿。 这是他二十多年来,第一次踏入这里。 他呆愣愣地望着殿中空白的灵位,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少时光阴。 幼时的他,只是身份卑微的皇子,谁都不拿正眼瞧他。 唯有牧临,一丝不苟地教导他武学,护他周全。 最后,更是为了救他而死。 而兮妃,是南修看着出生的。 看着她从一个婴孩,长成亭亭玉立的女子。 然后成为他的妃子。 无人知道,赐死她的圣旨,是他此生最艰难的决定。 “暝央,今日之事,是你在背后推波助澜吧。” 南修语气十分笃定。 见南暝央没有否认,他继续道:“你想如何?” 南暝央上前一步,拿起兮妃空白的灵位, “臣想,这上面有字。” 如此简单的一个要求,他努力了许多……许多年。 兮妃死后,被挫骨扬灰。 无陵,无牌。 南暝央一直祭拜的,都只是一个空白的灵位。 听到他的要求时,南修瞬间红了眼眶。 “朕答应你。” “不日便昭告天下,替你们母子正名。” 南暝央轻抚着灵位,“臣还希望陛下将皇后的罪行,完整地昭告天下。” “包括勾结姜胤皇的事。” 南修面露难色,“暝央,你该知道,当年旧事重提,对边境安宁有害无益。” 南暝央面色微沉,仿佛只是在转述。 “这也是秦老将军的意思。” “他退兵的唯一条件,便是将罪孽深重的皇后交给他处置。” “若是陛下公然包庇,秦家军不日便会挥军南下,亲自来抓凶手。” 他顿了顿,正色道: “到那时,臣麾下的黑翼军,只会固守西境。” “睿京如何,与臣无关!” 南修不可置信地朝他大声怒吼, “你是我南睿的王爷,岂可为了一己之私,置万民于不顾。” 他说出这句话后,便懊悔不已。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南暝央说出这些话, 或许…… 在他心底,暝王值得托付天下…… 南暝央冷笑一声,“万民?” “万民何须臣这个妖物来护佑?” “臣也想皇后死,如同当年母妃一般,受尽你口中的那些个万民的唾弃而死。” “不过,臣愿意将这个手刃仇敌的机会,让给秦家军。”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插南修心脏。 让他痛得无法站立。 见南修不说话,南暝央冷声道: “臣建议陛下不要心存侥幸,萧家军的诉求与秦家军无异。” “林凡或许可以暂时拦住萧家军,但龙溪,一定不是秦家军的对手。” “若陛下念及所谓的夫妻情深,皇室脸面,一意孤行。” “臣必定拼尽全力,抓她北上。” “履行臣对秦家军的承诺,还我南睿北境安宁。” 他一字一句间,毫不掩饰的狂傲,让南修面色一冷。 “你这是在威胁朕?” “陛下可以这么认为。” 南修怒吼一声,“朕是你的父皇,是南睿的皇帝。” 南暝央面不改色地直视着他,声音冷若寒冰, “父皇?” “陛下扪心自问,你配吗?” “为君,你识人不清。” “为夫,你听信谗言。” “为父,你冷眼旁观。” “所以……你不配!!!” “母妃该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赴死的?” “外公泉下有知,可曾后悔舍命救你?” 话落,他转身朝外走去,边走边丢下一句, “离我母妃远些,别脏了她的眼。” “你等等,等等……” 南修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带着心虚和讨好。 然而,南暝央仿佛没有听见,继续往殿外走去。 南修继续在他身后大喊: “暝央,你要相信,赐死你母妃,是朕此生下得最艰难的旨意。” “朕是一国之君,不得不做出选择。”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什么叫……” “身不由己!” “……” “朕后悔了啊!” 第154章 王爷武功差,柔弱不能自理 从始至终,南暝央的脚步都未作停留。 南修望着那远去的身影,眼中的泪光模糊了视线。 他隐约看见,那坚定而孤寂的背影下。 是他错过的二十一年。 他的儿子已经长大了,不需要他的关心。 更不需要他的后悔。 他抱着兮妃的灵位,喃喃自语, “兮儿,朕……别无选择!” 张德义站在殿外,看着南暝央从里面走出来。 听着南修的忏悔,默默替他关上了殿门。 帝王的悔恨。 帝王的无奈。 帝王的束缚。 只能藏于这小小的宫殿, 不能为外人所知。 赵暮鸢见南暝央从兮悦殿中,一步一步地走出来。 他完全没有大仇得报,沉冤昭雪的喜悦,而是身体僵硬。 每走一步,都像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人。 她上前一步扶住他, “王爷,你还好吗?” 听到她的声音,南暝央才好像回过神一般。 “鸢儿……你说母妃死前,恨过他吗?” 赵暮鸢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时的兮妃,刚九死一生,为爱人生下孩子,却被他亲自下令赐死。 她死前该有多绝望。 “王爷,我不知道兮妃恨不恨他。” “但我知道,她一定希望你,随心而活。” “你可以选择仇恨,也可以选择原谅。” “全凭王爷心意。” 南暝央回头望向荒凉的兮悦殿,清澈冷冽的双眸微动。 “皇后还活着,她的父亲,儿子都还活着。” “我原谅不了。” 赵暮鸢耳力惊人,他们刚才在殿内的对话,她自然全听见了。 “王爷,皇后那里,你若是想亲自动手,我可以去和外公说。” “他会理解的。” 南暝央摇了摇头, “鸢儿,外公他们等了一辈子,皇后就交给他吧。” “至于我,屠了韩相府,毁了太子,够了……” 赵暮鸢哪里会不知道,他这是顾念秦家军心中的执念罢了。 忽地,南暝央支支吾吾开口,“鸢儿,蔡统领那边……你能否……” “我答应你。”赵暮鸢打断了他的话。 “他的毒虽解了,但坏了根基。” “他以后会武功尽废,身子虚弱。” “这……就当是惩罚吧。”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放弃了手刃蔡昆。 或许是觉得他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回报师恩。 或许是不想看到,南暝央这样骄傲的人,为了谁,求人…… 哪怕求的那个人是她。 南暝央弯下腰,朝她深深鞠了一躬, “鸢儿,谢过你的不杀之恩。” 赵暮鸢被他的举动惊住了,连忙伸手扶起他, 歪头看着他慢慢站直的身体, “王爷,你不会是有事找我帮忙吧?” 南暝央一怔,果然,他的鸢儿,脑子永远和别人不一样。 他心中的阴霾散了几分,嘴角微微上扬, 戏谑道:“是啊,本王受了刺激,无法运功,也不能乘坐马车了。” “鸢儿带我飞回去吧。” “……”赵暮鸢朝他翻了个白眼。 这人真是…… 但看他心情好了些,不想跟他计较了。 “是是是……” “王爷武功差,柔弱不能自理。” “小的这就送您回府。” 话落,她便施展轻功,拽着南暝央跃上宫墙。 在守卫还来不及反应时,从他们眼前快速闪过。 不一会儿的工夫,他们便回到了王府安景院。 暗卫们见王妃拽着王爷回来,心头大骇。 以为他们因为蔡昆的事,打起来了。 冥三连忙上前,“王妃,蔡统领对王爷有恩,求您了……” “王妃,有什么话好好说……”冥五焦急道。 就连一直很少出现的冥二,都站了出来。 “是啊,王妃,王爷之前受过伤,经受不住的……” “……”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在赵暮鸢耳边唠叨。 她忍无可忍,冷声道:“说完了没有?” “王爷,你的手下们,真是忠心啊。” 她丢下这一句话,独自走向书房。 南暝央稳了稳身形,望着她气呼呼地踹门而入。 脸上的笑意更甚,难得看到她这副鲜活的模样。 “下去,各领十鞭。” 说完,小跑着跟进书房。 留下一头雾水的暗卫们,面面相觑。 “没打起来吗?”冥三挠了挠头。 第155章 不能为人知的爱意 冥二白了他一眼,“你找夏老,好好治治眼睛吧。” “要不是你眼瞎,我们怎么会挨罚?” 冥五推了推他,“别怪冥三,那阵仗,怎么看都像是王爷挨揍了。” “走吧,十鞭,挠痒痒罢了。” “你们有没有觉得,王爷今日罚得……” “很轻。”冥二补充道。 冥五猛点头,“对对对,以往鞭刑都是二百下起……” “嘘!小声点……” “……” 赵暮鸢和南暝央在书房中,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这些暗卫,当她是洪水猛兽吗? 她干咳一声,转移话题,“王爷,府中的内鬼可找到了?” 提及正事,南暝央认真了起来。 “用你的办法,已经找到他们了。” 赵暮鸢疑惑道:“他们?不止一个?” 南暝央嗯了一声,“一个是韩相的人,一个应该是顾相的人。” 看来,瑞王人虽在北境,手却伸得很长。 赵暮鸢冷笑一声, “看来顾相早就替瑞王防着你了。” “也是,太子病倒后,他应该就开始防着所有皇子。” “尤其是王爷,手握重兵,军功显赫……” “王爷打算如何利用他们?” 南暝央走到墙上的地图前,伸手指了指一个地方。 “鸢儿觉得,饵洒向这里如何?” 赵暮鸢邪笑道:“韩相在韶华宫时,几乎不为自己辩驳,也不做反抗。” “看来他对自己的计划,很有信心。” “毕竟,禁卫军统领肖坤,眼看太子大位无望,自己的女儿做不成皇后。” “只怕更会孤注一掷。” 南暝央点了点头,“金将军手下的将士,加上禁卫军。” “完全有能力,颠覆皇室。” 赵暮鸢沉思片刻,想到一人,觉得可以争取一下。 “或许,我该去找太子妃娘娘好好聊聊了。” 南暝央立即明白她的意思,赞赏道:“若是能掐灭陛下对皇后一党最后的幻想。” “又能兵不血刃,不伤及无辜,再好不过。” 赵暮鸢了然,既要逼宫,又要逼宫失败。 这样,南修对皇后最后的情分,将荡然无存。 三日后,夜幕降临,城外静思庵。 废太子的诏书下达后,太子府后院所有的女人, 都被送到了静思庵,了此残生。 当赵暮鸢找到太子妃肖芸芸时,发现她并不像其他姬妾那般哭哭啼啼,怨天尤人。 不免对她另眼相看。 她示意花落将闲杂人等迷晕后,在院中找了个石凳坐下, 朝屋内的肖芸芸喊道: “太子妃,好久不见。” 肖芸芸见周围的人陆陆续续倒下,只有自己还清醒着,十分惊恐。 她跑到院中,借着月光和微弱的烛光看清来人,震惊道:“暝王妃?” 赵暮鸢一下一下敲击着面前的石桌,“是我。” 肖芸芸放下心中的戒备,嗓音轻柔, “好久不见,你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赵暮鸢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打量着她, 未施粉黛,衣着素雅,从容淡然。 “这才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肖芸芸一愣,随后微微一笑,“是啊,你不觉得这样很好吗?” “没有伤痕累累,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尊卑有别……” 她温柔的笑容,让赵暮鸢有瞬间的愣神。 似乎,雪音姐姐的脸上,也常露出这样的笑容。 念及此,她的声音也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可是,太孙的成长,需要母妃。” “而袁利,想要一人相伴终老。” 话落,肖芸芸心头大骇,心底瞬间爬上一层恐惧。 “你……你……” 赵暮鸢微微点头,“我知道,只有我一人知道。” “我会替你们保密。” 听到她的承诺,不知为何,肖芸芸信了。 像是自己拼命隐藏的秘密终于被人发现,自己的爱意终于被人知道。 她顷刻间泪如雨下,再也控制不住地痛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 赵暮鸢望着面前低着头,捂嘴痛哭的女子。 不忍心打扰她。 就这样安静坐着,等她将心里的委屈发泄完。 月亮躲进云层,只剩漫天繁星后,肖芸芸止住了哭声。 她用手绢轻拭着脸上的泪痕。 “谢谢你,暝王妃。” “我想,你深夜来找我,不是为了叙旧吧。” 赵暮鸢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她, “你知道,令尊和韩相密谋逼宫之事吗?” 第156章 一切为了真儿 肖芸芸呆愣片刻后,点了点头,“我知道。” “太子还没被废黜之前,他们就暗中策划着逼宫。” “因为民间关于母后的谣言,逐渐呈鼎沸之势。” “他们慌了。” 赵暮鸢见她毫无隐瞒,试探道:“你知道,韩相真正中意的傀儡皇帝,是真儿吗?” “我知道。”肖芸芸直言道。 “太子的病情,韩相比母后和太子更清楚。” “因为,一直给太子医治的太医,是他的人。” “袁利……也是他的人。” 袁利是韩相安插在太子身边的眼线,这倒是赵暮鸢完全没有想到的。 真是老奸巨猾! 哪怕是自己亲外孙,也要防着。 “太子妃,你希望太孙登上皇位吗?” 肖芸芸身形一顿,随即放松下来, “不必叫我太子妃了,已经没有太子了。” “暝王妃不介意的话,可唤我的闺名,芸芸。” 赵暮鸢想起她被南昭珏砸得满头是血的画面, 或许,太子妃的身份对她来说,是枷锁。 她轻轻唤了声,“好,芸芸。” “你也可以唤我鸢儿,我的……乳名。” 肖芸芸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她当了太久的太子妃娘娘了。 她温柔地继续说着,“好,鸢儿。” “我不希望真儿当皇帝。” “那个位置,会让人变得丧心病狂。” “我的真儿才六岁,我只希望他无忧无虑地长大。” “就算他坐上皇位,也只是韩相的傀儡。” “一生都受制于人。” “还有……” 肖芸芸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赵暮鸢知道她的顾虑。 南元真一旦登基,那南昭珏便会被放出北宫。 她的噩梦又要开始了。 “芸芸,可他们不这么想,或许近日,他们就要行动了。” “有了威武将军的军队,有了你父亲的策应。” “南睿宫城,岌岌可危。” 肖芸芸审视着她,试探道:“暝王会坐视不管吗?” 赵暮鸢没想到,她会把希望放在南暝央身上。 “他不会。” “但是,军士是无辜的,禁卫也是无辜的。” “双方一旦打起来,必有死伤。” “还有,就算韩相成功了,真儿坐上了皇位。” “但远在北境的林家军和王爷的黑翼军,岂会坐以待毙?” “太子被废,太孙继位早已名不正言不顺。” “忠于陛下的龙溪将军,恐怕也不会归顺新君。” 肖芸芸仔细琢磨着她的话,陷入了沉思。 她一直都知道,这是一步险棋。 奈何太子一党已经被逼得退无可退。 才会孤注一掷。 许久之后,她叹了一口气, “等袁利来,我会让他带我去见父亲。” “我一定竭尽全力劝说父亲,莫要行差踏错。” “置肖府于深渊险地……” 袁利带她去? 赵暮鸢觉得不妥, “芸芸,袁利带你去,不太好。” “你父亲恐怕会质疑你,认为你是为了儿女私情,罔顾大局。” 一语惊醒梦中人。 肖芸芸立即也想到了这一点,她那多疑的父亲,完全有可能会这样想。 “鸢儿,你有什么好法子吗?” 赵暮鸢从袖中掏出一粒药丸递给她, “芸芸,这个药吃下去,你会状似药石无医。” “想必你的父亲,会来见你最后一面。” 肖芸芸震惊地望着手中的药丸,从未听说,暝王妃会医术。 “真的吗?” “吃了就会像生了重病?” 赵暮鸢点了点头。 肖芸芸眼前一亮,“那有吃了会死的药吗?” “假死。” 赵暮鸢向她投去不解的目光,难道是要和袁利私奔? 可她一个世家贵女,怎会有这种大胆的想法? “芸芸,你不会是想……” 肖芸芸毫不犹豫地说着自己的打算,语气无比坚定, “我要带着真儿离开睿京。” “这里太可怕了。” “我的母亲已经去世多年,父亲妾室成群,子女甚多。” “若非我有着太子妃的头衔,他怕是都不会多看我一眼。” “那袁利呢?”赵暮鸢问道。 闻言,肖芸芸眸中覆上一层哀伤, “他若是跟我走,我便带上他。” “若是……” “我就和真儿独自离开。” “什么都没有真儿重要,就算是他,也不行……” 这就是为母则刚吗? 肖芸芸为了南元真, 可以放弃荣华富贵。 甚至,放弃爱人。 第157章 鸢儿,你什么时候回姜胤 赵暮鸢不免有些动容,母后当年也是为了她,豁出一切。 “芸芸,我有办法可以让你和真儿三日内气息全无。” “从此世间,再无太子妃,太孙。” “你们可以借此得一个新生。” “也可以借此看看,那个男人,值不值得。” 肖芸芸感激地朝赵暮鸢施了一礼, “鸢儿,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我会先尝试劝父亲收手,若是他固执己见。” “那我就和真儿,就‘死’在逼宫的那日。” “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赵暮鸢不得不感叹,果然是世家出身,又做了多年太子妃的女子。 聪明,睿智,对朝局的敏锐,样样拔尖。 “可以,我稍后会派人保护你和真儿,直到将你们平安送出睿京。” 肖芸芸温柔一笑, “好,都听你的。” 正事都谈完了,赵暮鸢整个人放松了些。 “芸芸,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肖芸芸心中的大石落下,也松了一口气。 两人就像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侃侃而谈。 “袁利说,他的家乡在海边,海浪声能让人心境开阔。” “我想南下,找一处靠海的地方住下。” 赵暮鸢不知该如何接话, 肖芸芸为了孩子,可以舍弃爱人,却又想去他说的海边看看。 人就是这么,矛盾地活着。 赵暮鸢注视着她的眼睛,承诺道: “好啊,我会派人,送你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真儿是个好孩子,芸芸,你的福气在后头。” “那些不开心的噩梦,就让它们都过去吧。” 她们聊了好久,直到花落提醒,迷晕的人快醒来了。 她们才不得不分开。 临行前,肖芸芸拉着赵暮鸢的手,轻声问道: “鸢儿,太子的病,是你做的吗?” 赵暮鸢伸手搭上她的脉搏,轻描淡写地说出一句, “是我。” 见她气息,脉搏都没有大的起伏,赵暮鸢嫣然一笑。 解释了起来, “他不能人道,是因为他对我起了色心。” “他双腿尽废,是因为他企图用毒控制我,监视暝王的一举一动。” “至于他全身筋脉尽废,是因为,我看到他把你砸得满头是血。” “芸芸,你还有想问的吗?” 她的坦诚,让肖芸芸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她笑靥如花, “鸢儿,我迫不及待想去听听海浪的声音了。” 赵暮鸢被她的笑容感染,浅浅一笑, “快了。” 回到笙箫院后,南暝央还未睡下。 赵暮鸢望着灯火通明的屋子,朝暗处唤了声,“冥一。” “属下参见王妃。”冥一现身行礼道。 “明日,让那几名天陨派弟子来见我。” “还有,派人去给金将军传信,告诉他,一切照旧。” “属下遵命。”冥一瞬间消失在原地。 赵暮鸢转身走向正在看卷宗的南暝央, “王爷,太子妃那边,没问题了。” “一切等到逼宫那日,皇后一脉将回天乏术。” “鸢儿辛苦了。”南暝央将手中的卷宗递给她, “这些是蔡显他们查到的韩相党羽。” 赵暮鸢看在卷宗里长长的一串人名,罪名。 不禁感叹,三人手段之高,速度之快。 “王爷,蔡显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也不枉我陪杨千山和太子演了那么久。” “让他成功坐上刑部尚书之位。” 南暝央十分认同,“他出身寒门,在朝堂摸爬滚打多年,一直不缺才干,缺的只是机会。” “他和明岳性情相投,以前两人都只敢私下里来往。” “现在真真应了那句,如鱼得水。” 提起明岳,赵暮鸢很欣赏他,刚正不阿又懂得审时度势。 “我来睿京行事顺利,明大人功不可没。” “有机会要谢谢他。” 南暝央勾唇一笑,“你可别,他说不定会怀疑到你身上。” “然后揪着不放。” 想起明岳那副严肃的样子,赵暮鸢轻笑出声, “说得也对。” “对了王爷,白潜,徐太医,刘公公等人,最后会如何?” “鸢儿,你放心吧,我和厉王通过气,他会适当处理的。” 他们有个好的结局,花落,二姨娘…… 都会开心的吧。 “那我替她们,谢过王爷了。” 南暝央见她心情不错,望着她的眼睛,试探着开口, “鸢儿,你什么时候……回姜胤?” 第158章 笙箫院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他小心翼翼的样子,让赵暮鸢呼吸一滞。 她抬眸与他对视,能清晰见到他眼中倒映出的自己, 片刻后,她声音嘶哑地回答, “南睿之事,尘埃落定后。” 意料之中的答案。 南暝央弱声问道:“我可以……陪你一起回去吗?” 赵暮鸢岂会不知他想要的答案,但是…… “王爷。” “虽然三年之期未到,但是,姐夫会无条件支持你。” “你掌握着南睿三分之二的兵马,皇位便是囊中之物。” “暝王妃,应该死了。” “而我——” “别说了。”南暝央急忙打断了她的话。 然后转身躺到软榻上,背对着她。 与其说是,不想听她继续说下去。 不如说是,不敢再听下去。 寂静的屋内,蜡烛燃烧的声音显得异常清晰。 赵暮鸢凝视着背对自己的人,久久未动。 他知道他生气了。 但是,她不想对他撒谎。 翌日,天陨派的五名弟子前来拜见赵暮鸢。 “弟子见过师叔祖。” 赵暮鸢打量了一圈,功夫都还行,看来掌门花了些心思。 “名字,师承。” 其中一人上前回禀, “弟子清风,见过师叔祖,我们五人均是石方长老的弟子。” 原来他们和清阳清书一样,都是姐夫的师兄弟。 赵暮鸢嗓音轻缓, “清风是吧,我叫你们来,是有事交给你们去办。” “师叔祖请吩咐。”清书抱拳。 赵暮鸢将两粒药丸递给他, “你各派一名弟子,去保护太子妃和小太孙。” “等到时机成熟,给他们这个假死药。” “还有,找一名擅长隐匿的弟子,去跟着原太子府的侍卫首领,袁利。” “太子妃假死后,他若是殉情,立刻救下。” “他若是毫无反应,直接抓来见我。” “是,师叔祖!” 清书偷瞄了一眼她的神色,硬着头皮说: “师叔祖,因为落霞山机关之事,掌门又被祖师罚了。” “师父想请您替掌门求求情。” “……”赵暮鸢无奈扶额,一个师兄已经很头疼了。 他的弟子也没能逃过惩罚。 看来以后不能总传消息回山。 可天机殿弟子遍布天下,她的事肯定逃不过师父的眼睛。 她叹息一声, “好,我知道了,我会写信给师父,请他老人家高抬贵手。” “你偷偷告诉掌门,我过段时间要去姜胤,让他提前排查一下那边的弟子,可还安分。” “还有,告诉他,我回山以后,会补偿他的。” “让他忍耐一下。” 清风心想,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祖师脾气古怪,又极其疼爱师叔祖。 遭殃的都是他们这些做弟子的。 还好师叔祖是个好说话的。 “多谢师叔祖体谅。” 三日后,正午时分,乌云压顶,狂风肆虐。 笙箫院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赵暮鸢放下手中的卷宗,勾唇一笑, “王爷,看来韩相对你,一如既往地忌惮啊。” “他都身陷囹圄了,还不忘找人解决你。” 南暝央起身,往院子走去, “鸢儿,我们出去看看,他这次请的人,值多少银子。” 赵暮鸢边走边说着, “流云谷太远了,去搬卖命钱太费劲了。” 话落,二人已经站到了院中。 暗卫见他们出来,连忙退到他们身边,将他们护在背后。 冥一惊慌道:“王爷,王妃小心,他们的武功深不可测。” 南暝央下意识地站到赵暮鸢身前。 赵暮鸢一怔,绕过他,环视了一圈。 院中躺着的尸体,都是王府暗卫。 她眸色一沉,朗声道: “韩相是没钱了吗?居然只请了二十几个人。” “流云谷的?” 一人见被认出来,斜睨着他们,大声自报家门, “老夫许天,流云谷副掌门,受人之托,前来送暝王往生。” 往生? 要人命就要人命,还说得那么好听。 赵暮鸢嗤笑道: “看来许掌门很自信啊,青天白日就来行暗杀之事。” “你是笃定能杀光王府之人吗?” 许天见赵暮鸢丝毫不惧他,眉头紧皱。 “无知妇人,你知道我流云谷是什么地方吗?” 赵暮鸢甩了甩衣袖,语气淡淡, “那你知道,我天陨派是什么地方吗?” 第159章 王爷,你还挺值钱 天陨派! 闻言,许天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虽说都是隐世宗门,但现如今的流云谷,确实比不上天陨派。 他打量着赵暮鸢,心想,她十五六岁的年纪,就算是天陨派弟子,想必也只是外山弟子。 他拔高了声音,“若是天陨派四位长老来了,老夫或许会忌惮三分。” “但你一个小丫头,不足为惧。” “看在都是隐世宗门弟子的份上,老夫放你一条生路。” “但是,暝王必须死。” 他话音刚落,赵暮鸢直接笑出了声。 片刻之后,她收敛笑容,目光冷如寒霜。 “可惜,我生性残忍。” “不打算放过你们。” 话落,她施展轻功,瞬间闪到许天跟前。 许天还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脖子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掐住。 令他无法呼吸。 其他人见副掌门被人制住,剑指赵暮鸢, 齐声呵斥,“放开副掌门。” 赵暮鸢不惧威胁,反而紧了紧掐住许天的力量。 他脸色涨红。 “冥一,去点一下,王府折了几人。” “是王妃。”冥一消失在原地。 不消片刻,他回来了,声音充满哀伤, “回王妃,王府暗卫……死十二人,重伤一人。” 看来都是下了死手。 赵暮鸢望向离她最近的一具暗卫尸体, 微抬手臂,施展内力,隔空取来他的佩剑。 她注视着染满鲜血的佩剑,流云谷无一人受伤。 这说明,剑上的血都是那名暗卫的。 她眼中戾气一闪。 “流云谷……很好。” 话落,她快速甩出手中的剑。 片刻之后,许天带来的流云谷弟子,几乎都倒在了地上。 一箭穿心,死不瞑目。 他们的鲜血,一下子就将笙箫院的地面给染红了。 王府的人见到这一幕,心生快意的同时,也多了一丝疑惑。 上次王妃灭血杀楼时,可没有这么血腥。 难道…… 他们的目光投向院中死去的兄弟们。 心头一暖,她还是那个重视他们性命的王妃。 许天不知何时被赵暮鸢扔在地上。 他扭头看向身后,只见自己带来的弟子,所剩无几。 而剩下的弟子,都被身边师兄弟的鲜血染红。 一个个呆愣在原地。 他心中大骇,结结巴巴道:“你究竟……是谁?” 赵暮鸢上前一步,踩在他的肩上,迫使他趴在地上。 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天陨派第八代弟子,家师名讳……” “独、孤、琅!” 一句话,便令许天原本还略微挣扎的身子,彻底失去了所有力气。 年轻弟子可能不清楚,但他作为流云谷副掌门。 岂会不知,独孤琅是谁? 他惊恐道:“老夫有眼无珠,求您高抬贵手。” 赵暮鸢收回脚,抬手斩断染到鲜血的裙摆。 悠悠道:“说说吧。” 许天挣扎着跪好,“半个月前,南睿国右相韩重派人,送了二百万两白银到谷中。” “请掌门派人中秋之后,杀掉南睿暝王。” “我等奉掌门之命,前来执行。” 果然是他。 赵暮鸢嗤笑一声,“你们难道不知道,韩相已经被南睿皇帝羁押起来了吗?” 许天支支吾吾道:“我们知道,知道……” “老夫曾派人乔装去监牢见过韩相,他承诺事成之后,再付一百万两白银。” “他给的价格实在太高了。” “我们这才……” 赵暮鸢转头望向南暝央,戏谑道:“王爷,你还挺值钱。” 南暝央沉思片刻,缓缓道:“韩相花了这么多钱,我怎么也得重伤吧。” “鸢儿,你觉得呢?” 赵暮鸢直愣愣看着许天,“许副掌门,你觉得呢?” 许天的视线在他们二人之间扫来扫去, “老夫明白了。” 见他识趣,赵暮鸢只是出言警告, “许掌门,韩相那一百万两,你们怕是收不到了。” “但是,他也没机会去向你们讨还那二百万两了。” “回去告诉你们掌门,有些钱……赚不得。” “若有下次……” “我定会亲自上门拜访!” 第160章 她自己就可以光芒万丈 许天身体瑟瑟发抖,颤声道:“多谢……天陨前辈,不杀之恩。” 说完,他便带着仅存的弟子,灰溜溜地翻墙而去。 他必须尽快回谷,将这煞星的话,递给掌门。 否则…… 流云谷危矣! 见碍事的人都走了,赵暮鸢看着满手的鲜血,嫌弃地甩了甩手。 她扫了一眼狼藉的院子,唤了一声,“冥三。” 冥三从一群暗卫中钻了出来,“王妃,属下在这里。” 看他一脸狼狈,赵暮鸢轻声道: “你找人将院中打扫干净,额……一人给二百两辛苦费。” “钱,我出!” 随着赵暮鸢话落,暗卫们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这么好的差事。 他们一个劲往冥三身边靠,想参与清扫院子。 吓得冥三赶紧轻身逃走。 南暝央的目光自始至终从未离开过她,将她所有的表情都看在眼里。 他缓缓走向赵暮鸢,用银白色的衣袖托起她的手。 一下又一下,替她擦着不小心沾上的血。 动作温柔。 “鸢儿,你这双手,可以做点别的。” 赵暮鸢微微一愣,这话,似乎雪音姐姐也说过。 她想不起来那时的自己是如何回答的。 随即勾唇一笑,“做毒药吗?” 南暝央见她虽面露笑容,眼里却满是凄凉。 心中一痛,柔声道: “你小时候喜欢做什么?” 闻言,赵暮鸢认真思考了起来。 那时候她还小,印象最深的就是…… “玩!”这是她能想起的所有童年记忆。 “跟着大哥二哥,去偷夫子的戒尺,偷骑方叔的马。” “跟着三舅舅,去街上闲逛,替他背锅。” “跟着三哥去欺负小孩,然后背地里偷偷向外公告他的状。” “……” 南暝央见她愿意提起小时候的事情,追问道: “琴棋书画,女工茶艺什么的,不学吗?” 赵暮鸢浅浅一笑,“我不喜欢。” “外公说,不喜欢就不学,等我大点,他教我骑马射箭。” 她顿了顿,“可惜,他那娇滴滴的外孙女,没有机会学……” 南暝央停下手中的动作, “鸢儿,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们了。” “我有幸见过外公的箭术,百步穿杨。” “威武不减当年。” 提起那个老人,赵暮鸢有些想家了。 她话锋一转,“王爷,你重伤的消息一传出。” “韩相一脉将再无忌惮,陛下那边恐怕会有危险。” “要不要派人暗中保护他?” 南暝央眉头紧蹙。 他没有原谅南修,但是,不能让他死于逆臣之手。 朝局动荡,百姓遭殃。 “他还不能死。” 赵暮鸢了然,轻声道:“二公主府有一名天陨派的医师,我让他暂时进宫,防止陛下被人下毒。” “还有,清阳清书对皇宫比较熟悉,我让他们去暗中保护陛下。” “王爷觉得如何?” 南暝央抬眸注视着她,眼底闪过一丝柔情。 “都听鸢儿的。” 赵暮鸢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连忙缩回手。 “可以了,干净了,多谢王爷。” 说完,她便往药房走去。 南暝央望着空了的手心,怔在原地。 他在战场上算无遗策,在朝堂中洞察百官。 却完全看不懂她。 若说对他无意,却事事替他考虑周全。 若说对他有意,却总是疏远他,着急与他撇清关系。 回到书房后,南暝央召来冥一,吩咐道: “王妃不久后,将离开王府,前往姜胤,你去安排一下。” “将她惯用的东西,全部整理好。” “再去账房,支五十万两银票,给她备上。” 冥一瞥了一眼他的神色,试探道: “王爷,您的呢?” 他话音一落,南暝央顿时黑了脸,没有回答。 冥一明了,他一直都知道,他们之间只是一场交易。 “王爷,王妃回了姜胤,然后就回天陨山了。” “此生,估计都不会再来南睿了。” 他越说,南暝央越烦躁。 他比谁都清楚,赵暮鸢那样的女子。 不贪权势。 不慕富贵。 无须倚仗谁。 她自己就可以光芒万丈。 “本王知道,可是鸢儿,只想自己一个人回去。” 第161章 好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冥一眼珠一转,“王爷,您不是答应了秦老将军,要将皇后亲手交给他吗?” “还说要带王妃去见他老人家。” 一语惊醒梦中人! 南暝央嘴角微扬,淡笑道:“对,本王答应过。” “去,将本王的行李也准备好。” “属下遵命。”冥一见替主子分忧了,心情也愉悦了不少。 很快,宫里传出消息,陛下病了。 在南修称病罢朝几日后,终于到了逼宫这日。 肖坤先是派心腹暗杀了守城官兵,打开了睿京通往信州方向的城门,放金舟的军队入城。 然后他们一起劫了狱,将韩相一家救了出来。 又派人将肖芸芸和南元真囚禁在了叛军之中。 当赵暮鸢收到这一消息时,便知道,肖芸芸失败了。 果然,权势迷人眼。 当叛军“杀”到南修跟前时,他正虚弱地坐在龙椅上,听着百官的奏报。 不一会儿,奉天殿内就站满了满身甲胄的士兵。 众臣被突然出现的士兵吓了一跳。 厉王等人欲反抗,都被架在脖子上的刀,逼得止了步,噤了声。 金舟,韩相大步跨入殿内。 南修目光一沉,“金爱卿,朕待你不薄啊。” 金舟怒吼道:“陛下,您和暝王放任暝王妃杀了臣的女儿,就该想到会有今日。” “臣为南睿戎马半生,却白发人送黑发人。” “臣不甘心!” 南修斜视着他,“那你想如何?” “臣要暝王妃给臣的女儿……” “赔命!” 金舟的声音响遍大殿,众人都感受到了他心中的恨意。 南修示弱的叹了一口气, “来人,传暝王妃过来。” 韩相却心存疑虑,她为何会在宫中? 但想到她已经喝了散功水,不足为虑。 暝王也被流云谷重伤,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他没有再深想,朝金舟说道:“金将军,那女人就交给你了。” “是杀是刮,你随意。” 金舟意味深长地朝他鞠了一躬,“韩相,有心了。” 南修望着面前乌压压一片军士,冷声道: “朕的禁卫军呢?” “肖坤呢?”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他话音刚落,大殿两侧平时不怎么开的几扇门,一下子被人大力推开。 砰砰砰—— 只见肖坤抱着南元真,缓缓走了进来。 肖芸芸怯生生地跟在后面。 “陛下,臣去接太孙和太子妃娘娘了。” “来迟了。” “还请陛下见谅。” 站在韩相身侧的袁利,一见肖芸芸进来,握刀的手一顿。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许久未见的女子。 南修大声怒吼, “肖坤,你这是什么意思?” 肖坤爽朗大笑,“陛下,臣听闻您身体欠佳。” “不如好好休息,太孙聪慧,定能扛起我南睿江山。” “延续祖宗基业。” 南修冷哼一声,“就凭他一个稚童?” “还是说,太孙登基后,你和韩相辅政?” 韩相插话道:“陛下,您年事已高,保重龙体最为重要。” “还是将这千斤重担,交于太孙吧。” 噗嗤—— 殿外响起了一声嘲笑。 一身素衣的赵暮鸢缓缓走入殿内。 她嘴角噙着一丝笑,边走边说道: “好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啊。” “臣媳参见陛下。” 南修抬手示意,“起来吧。” “谢陛下。”赵暮鸢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站着。 就在这时,皇后和太子也被救了出来,二人打扮精致地来到殿中。 “臣妾参见陛下。” “儿臣参见父皇。” 他们嘴里说着行礼的话,身子却半分未动。 细看脸上,还带着一丝得意和嘲弄。 南修见二人如此嚣张,立即黑了脸。 “皇后,太子,你们也想反了不成?” 皇后身着凤袍,头戴凤冠,一步一步昂首走向南修。 “陛下,这都是您逼臣妾的。” “原本臣妾是想太子顺利继位,臣妾便同您安享晚年。” “岂料,当年之事败露……” 提及当年之事,南修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 “当年,你有很多种方法替你兄长脱罪。” “为何偏偏选了兮儿?” “她也是你看着长大的。” 皇后审视着他的神情,嗤笑出声, “他的父亲救了陛下,所以,臣妾一直待她如亲妹妹。” “直到有一天,臣妾突然发现,妹妹长大了。” “会勾引男人了。” 第162章 请太子殿下登基 “臣妾担心,陛下出于愧疚,会立她的儿子为太子。” “所以,她必须死。” 南修的身子,一下子歪斜了,险些没有坐稳。 原来,兮儿是死于他的偏爱。 他怒视着皇后,“朕已经留了你一命。” “更是顶住北境的压力,没有将你交出去,你为何还不知足?” 皇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 放声大笑,毫无往日的端庄娴雅。 “那臣妾是不是得多谢您的不杀之恩?” “陛下,臣妾明明可以做太后,甚至太皇太后。” “为何要在那阴森的冷宫中,了此残生?” 南昭珏艰难地抬起头,仿佛就像是皇位继承由他说了算。 “父皇,儿臣不奢望做皇帝了。” “皇位就传给真儿吧。” 他忽地转头望向赵暮鸢,“至于暝王妃,孤一直很喜欢她。” “金将军,可否将她让给孤几日。” 南修怒目圆瞪,“他是你弟弟的王妃,你怎么可以打她的主意?” 金舟朝身边的人递了个眼神,那人立即将最近的一名官员就地斩杀。 “陛下,这是臣和太子殿下的事,还请陛下慎言。” 南修见那名官员倒在血泊中,咬牙切齿道:“金舟,你怎么敢……” 韩相却是面色一沉。 心叹,果然武将都是莽夫,死的那名官员可是他的人啊。 金舟转身朝南昭珏拜了拜, “太子殿下喜欢,臣可以多等几日。” 南昭珏满意地点了点头,淫邪的眼神在赵暮鸢身上扫来扫去。 肖芸芸见状,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从肖坤手里抢过南元真。 抱着他跑到南修身前,面对着众臣。 高声喊着, “你们别做梦了。” “我的真儿,绝对不会成为任何人的棋子。” 她将视线投向南昭珏,嘲笑道: “太子,你喜欢暝王妃又能怎么样,你已经不是男人了。” “抓她回去,你又能如何?” 南昭珏见自己的秘密被人当众说出来,那人还是他的太子妃,顿时暴怒。 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你找死。” 肖芸芸被他的神情语气吓得浑身一激灵。 埋在记忆深处的恐惧,再一次爬上心头。 南元真感受到了母妃的恐惧,伸出小手拍了拍她的身子。 这一举动给了肖芸芸莫大的勇气。 “怎么?” “太子殿下又想揍臣妾吗?” “这么多年,您都没有打死臣妾,现在,您更没机会了。” “因为……” 话没说完,她朝袁利方向看了一眼。 然后,将药丸迅速塞进自己和南元真口中。 大喊道: “我,肖氏嫡长女,绝不会犯上作乱。” “也绝不会,让我的儿子,成为任何人的傀儡。” 肖芸芸像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吼出了这些话。 片刻之后,她抱着南元真跌倒在地,二人口吐鲜血,气绝而亡。 众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 有人悲痛。 有人愤怒。 有人后悔。 …… 无人发现的角落,赵暮鸢勾了勾唇角。 芸芸这演技,真是绝了。 肖坤见女儿和外孙,在自己眼前服毒自尽。 他呆愣片刻后,低头望向手里的刀,慌忙将它扔下, 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 “芸芸……” 韩相见他状似疯癫,上前摇了摇他, “肖统领,肖府有的是女儿。” “只要……” 不等他说完,肖坤使出浑身力气,一把将他推出去好远,重重砸在柱子上。 怒吼道:“滚,芸芸死了,我的芸芸死了。” “我该如何去跟夫人交代。” “滚,滚,滚……” 禁卫军眼见统领神智失常,一时不知该如何抉择。 手开始抖了起来。 韩相见情势不妙,强忍痛意,慌忙喊道: “太孙已死,太子众望所归,宜登基为帝。” 他话音刚落,一部分朝臣跪地附和道: “请太子殿下登基。” 南修望着跪在地上的人,有的是自己一手提拔的,有的是南睿百年世家的后辈。 原来,他们都入了太子,或者说韩相麾下。 心中的悲凉,难以言说。 南昭珏直愣愣地盯着南修坐的椅子,眼中的兴奋与贪婪暴露无遗。 第163章 诛 两名侍卫抬着他,慢慢靠近南修。 见南修一动不动地坐在龙椅上。 金舟直接杀了一名官员,朗声道:“陛下……” “太子想登基为帝,您觉得如何?” 众臣均以为,他是在威胁南修退位。 实则…… “诛!”南修冷若千年寒冰的声音,传遍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金舟得令,将手中的刀,甩向太子,直接割断了他的喉咙。 鲜血喷溅而出,南昭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临死前,他的目光仍死死盯着龙椅方向。 韩相,皇后,在场的人都被金舟的举动吓了一大跳。 皇后跌跌撞撞地跑到南昭珏跟前,大声尖叫。 “啊啊啊……” “本宫要杀了你……” 金舟讽刺地瞥了她一眼,“皇后。” “你千不该万不该,杀了我的女儿。” “她是我金舟的命。” 韩相也被眼前这一幕震惊了,许久之后,他才反应过来。 “你是假意归顺。” 金舟走了几步,站到南修身边,斜睨着韩相, “我金舟,在战场上听命于暝王殿下。” “在朝堂中,听命于陛下。” “你以为,你是谁?” “也配拉我入伙。” 韩相怒急攻心,红着眼怒喝一声, “杀了他们。” 他的身边立即出现了几个武艺高强的人,朝南修和金舟攻了过去。 大殿内一时陷入苦战。 韩相又朝身侧的人命令道:“袁利,趁现在,速带老夫离开。” 袁利毫无反应,因为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倒地身亡的肖芸芸和南元真身上。 韩相又重复了一遍,“带老夫走。” 哧—— 一柄利剑直接刺穿了他的身体,“是你们,害死了娘娘。” 韩相重重倒在地上,身体不断涌出鲜血。 袁利拨开面前打斗的人,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向肖芸芸的方向。 哪怕刀剑加身,他也没有后退半步。 金舟误以为他要对南修不利,欲下令就地斩杀。 暗中却突然出现一人,将袁利身前的人全部放倒。 金舟惊慌道:“来人……保护陛下。” 赵暮鸢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金将军,不必了。” “他不会伤害陛下的。” 金舟半信半疑。 袁利走到肖芸芸身旁,没有再继续往前,而是注视着她的面容。 眼神温柔而决绝。 忽地,他抽出一把匕首,直直朝心脏扎去。 叮的一声。 匕首被打落在地,袁利也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众人被这一幕惊住了。 似乎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太子府的侍卫首领,要为太子妃娘娘殉情。 南修低头看着地上的儿媳和孙子,眼神复杂, 朝金舟吩咐,“将他们好好安葬了。” 金舟抱拳道:“臣遵旨。” “张德义,传旨——” “哈哈哈……”皇后的狂笑声,打断了南修的旨意。 “啊哈哈哈……” “暝王妃,我的珏儿死了,真儿死了,父亲死了。” “你也别想苟活。” 南修疑惑地望向赵暮鸢,惊呼道:“暝王妃,她是什么意思?” 赵暮鸢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回陛下,臣媳也不知道。” “皇后娘娘指的是,太子下在臣媳身上的皇室秘药,雪上霜。” “还是她下在臣媳身上的化功散。” 雪上霜? 南修目光如刀,“那个逆子,什么时候给你下的药?” 赵暮鸢如实回答,“回陛下,是臣媳和王爷成婚的前几日。” “臣媳的父亲,奉太子之命,亲自给臣媳下的。” “控制臣媳监视王爷的一举一动。” 众臣像是听到了什么隐秘,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亲生父亲给亲生女儿下毒。 南修浑身一僵,雪上霜是无解的,一生都要服用解药。 赵暮鸢见状,勾唇一笑,“不过,恐怕要叫皇后娘娘失望了。” “臣媳修习的功夫特殊,任何毒药到了体内,都会慢慢失效。” 皇后惊呼:“不可能,它们都是无解的。” “不可能……” 赵暮鸢缓缓走到她的身边,俯身凑到她的耳边,压低了嗓音, “皇后娘娘,太子中的毒,才是无解的。” 第164章 将皇后的罪行悉数昭告天 闻言,皇后顿时瞪大了双眼,咬牙道:“本宫杀了你……” 赵暮鸢后退了几步,任由皇后张牙舞爪。 “陛下,既然您无事了,臣媳就先回府了,王爷受了伤,需要人照顾。” 南修深深地望着她一眼,他今日能脱险,全靠她和暝王。 但看他们的意思,不打算公之于众。 “朕回头送些补品过去。” “臣媳代王爷,谢过陛下。”言罢,赵暮鸢像是无意中被牵连进来一样,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南修望着杂乱的大殿,眉头蹙了蹙。 “厉王,蔡显,明岳。” 三人闻言,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儿臣在。” “微臣在。” 南修抬手指了指,之前跪地请太子登基的人, “人都记住了吗?” 南景厉高声道:“回父皇,儿臣和蔡大人,明大人都已记住。” 之前站着的大臣心头大骇,原来陛下一早就设了局。 庆幸自己没有随波逐流。 南修沉声道:“还有韩相,肖坤,全部依法查办。” “朕要让世人瞧瞧,谁才是他们该效忠的人。” “谁才是这南睿的王。” “儿臣,臣遵旨。” 之前跪请太子登基的人,连连磕头,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此起彼伏的求饶声,让大殿内瞬间嘈杂了起来。 南修望向皇后,高声道:“张德义,传旨,将皇后的罪行悉数昭告天下。” “包括勾结姜胤皇之事。” “另派人八百里加急,送信前往北境,告知萧家军和秦家军。” “我南睿,愿将杀害姜胤皇后的凶手交出。” “在那之前,皇后必须活着。” 皇后愕然,她没想到南修会如此绝情。 送她去北境,等于送她去死。 “陛下,您不能这么对臣妾啊……” 南修冷哼一声,“退朝!” 有些老臣觉得陛下此举有损南睿颜面,想出言阻止。 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此时的陛下,惹不得。 翌日一早,暝王府便接到了圣旨。 命南暝央十日后,押解皇后前往北境。 赵暮鸢以为南修命南暝央亲自送去,是为了表明南睿的立场与决心。 殊不知,这是南暝央连夜进宫求的。 赵暮鸢轻身跃上房顶,望着姜胤方向。 她来南睿快一年了,也该回去了。 花落站在她身后,轻声问道: “姑娘,南睿事了,天陨派的弟子如何安排?” 赵暮鸢思索片刻,“让他们一会儿来见我。” “对了,芸芸他们,安全送出城了吗?” 花落点了点头,“姑娘放心吧,金将军已经将袁利定为身亡。” “从此以后,他们三人天高海阔,一定能去看那潮涨潮落。” “您给的银票,足够他们几辈子的开销了。” 想到芸芸有至死不渝的爱人相伴终生,赵暮鸢唇角浮现一丝笑意。 她和雪音姐姐那么相似,她们总要有一个人获得幸福啊。 “花落,去准备一下,明日一早,我们去雪音姐姐娘亲的坟前祭拜。” “叫冥三,带上刘庆公公。” 花落心头一颤,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 “是,姑娘。” 午膳时分,天陨派的弟子整齐地出现在笙箫院。 “弟子见过师叔祖。” “起来吧。”赵暮鸢打量着他们,悠悠道: “我曾承诺清阳清书,事情办得好的话,传他们功法。” “既然你们都为我尽心尽力办事,那我也不能厚此薄彼。” “挨个说说想学哪一类武功吧。” “我会的,绝不藏私。” 众弟子闻言,两眼放光。 还有这样的好事,师叔祖的武功,师父怕是都没机会学。 清阳抢着说:“师叔祖,弟子想学轻功。” 清书紧跟着说道:“师叔祖,弟子想学暗器。” “师叔祖,弟子想学天陨剑法第十式。” “……” 就连只见过一次的弟子,都忍不住说出了自己想学的武功。 赵暮鸢来者不拒,都现场给了心法和招式。 众弟子视若珍宝,之前还觉得掌门给的是苦差事,耽误他们练武。 没想到,是意外之喜…… 最后,只剩下给南凝睿治病的济世殿弟子,闻洋。 赵暮鸢一直以为是个男的,没想到是个女弟子。 她望向闻洋,轻声道:“二公主有孕,你功不可没。” “可想好,要什么了?” 第165章 皇家无情,暗流汹涌 闻洋医术虽高,但有些怕生。 结结巴巴道:“弟子……想求几个毒药的方子。” 赵暮鸢一愣,“你喜欢钻研毒术?” 闻洋红着脸,低声道:“是,弟子觉得,解毒救人亦是医道。” 赵暮鸢抚掌大笑,“很好,你的奖赏,我帮你定了。” “等回山后,我带你去见一位使毒高手。” 闻洋欢欣雀跃,“弟子多谢师叔祖。” 望着刚拿到功法,就恨不得立刻去学习的弟子,赵暮鸢莞尔一笑。 不愧是石方的弟子,都是武痴。 “南睿事了,你们准备下,先回山吧。” 弟子们俯身行礼道:“弟子拜别师叔祖。” 清阳又补充了一句,“师叔祖,下次有事,您记得向掌门指定要我。” “弟子想跟着师叔祖历练。” 其他弟子也猛点头,“师叔祖,还有我们。” 赵暮鸢扯了扯嘴角,“好。” 次日一早,赵暮鸢决定去祭拜雪音姐姐的娘亲。 刚出府门,便看到南暝央等在门口。 她有些疑惑,“王爷,你不去上朝吗?” “我还在重伤。”南暝央随意道。 “我想陪你去西蒙山,祭拜雪音姐姐的娘亲。” 这…… 他之前姐夫喊那么顺口,是林凡开了玩笑。 可这句雪音姐姐。 赵暮鸢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纠正他。 南暝央见她纠结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打岔道:“走吧,刘庆公公在后面那辆马车里了。” 赵暮鸢无奈地点了点头,“好。” 西蒙山虽离睿京不远,但山路崎岖。 等他们终于找到墓碑时,赵暮鸢眸色一冷。 坟茔上杂草丛生,墓碑倾倒。 可想而知,这十多年来,从未有人来祭拜过。 若不是杨管家说过,清漪姨娘的墓附近,有三棵并排的桑树。 根本无人知晓,她埋在了哪里。 刘庆从赵暮鸢的神色中,察觉到了什么。 “依依。” 他唤了声,连滚带爬地跑到坟边,小心翼翼地拾起墓碑。 又开始徒手拔着周围的杂草。 直到双手血肉模糊。 赵暮鸢望着他的背影,泪如珍珠,簌簌而下。 雪音姐姐,你又多了一个家人。 她呜咽道:“花落,我们去帮忙吧。” “好。”花落抽出腰间的双刀,递了一把给赵暮鸢。 南暝央朝冥一递了个眼神,冥一也加入了他们。 不一会儿,原本杂草丛生的坟茔,已经换了模样。 刘庆呆愣愣地看着墓碑上,模糊不清的“清漪”二字,任由双手滴着血。 赵暮鸢轻轻地将祭品摆在墓前,哀声道: “娘亲,我和舅舅来看你了。” “您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我们。” 刘庆听到她这一声“舅舅”,立即红了眼眶, “依依,哥哥终于找到你了。” “没想到你都有女儿了。” “你的女儿,很漂亮。” “跟我的依依,一样漂亮。” “对不起,哥哥来晚了。” “对不起……” “……” 他说着说着,哭出了声。 二十年,他找了妹妹整整二十年。 为了爬上更高的位置,获得更大的权力。 他成了皇后身边最忠心的狗。 却没想到,妹妹已经死了许多年。 而且还是死在,太子心腹的后宅中。 过了一会儿,赵暮鸢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舅舅,听与娘亲交好的姨娘说。” “她临终的遗愿是,找到哥哥,和他一起回家。” “您带娘亲回家吧。” 她的话,让刘庆浑身一震。 “好。” “依依,哥哥带你回家。” 半日的工夫,新的棺椁便已准备妥当。 南暝央派了人,护送兄妹二人前往朔州。 临行前,刘庆注视着赵暮鸢,柔声道: “雪音,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赵暮鸢认真回答,“那日在大殿上,您说您来自朔州柳家镇,和妹妹走散了。” “我便心有猜测,后来得知你一直在找一个叫刘依依的女子。” “那是我娘亲未出阁时的闺名。” “我更确定,您就是娘亲一直在找的兄长,我的舅舅。” 刘庆没想到,他这辈子还能有一个外甥女。 他瞥了一眼她身边的南暝央。 “雪音,舅舅走了,你有空,就来朔州看我和你娘亲。” “舅舅知道你武艺高强,但一定要万事小心。” “皇家无情,暗流汹涌。” 赵暮鸢见刘庆一副,一点都不怕得罪南暝央的样子。 第166章 皇后娘娘,我们带你上路了 心头一暖。 他是真的关心杨雪音。 “舅舅,我知道了。” 目送刘庆和清漪姨娘的棺椁离开后,赵暮鸢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花落忍不住问道:“姑娘,您为什么不告诉他,杨姑娘的事?” 赵暮鸢悠悠道: “他们兄妹这一生,太苦了,我是不是真正的杨雪音,并不重要。” “他是杨雪音的舅舅就行了。” “在二姨娘,大姐姐,大哥他们面前……” “我就是杨雪音。” 南暝央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鸢儿,那暝王妃便不能轻易死去了。” “众所周知的暝王妃,就是杨府二小姐,杨雪音。” 赵暮鸢微微一愣,声音弱了几分, “我会去和他们解释。” “我与王爷不同路,所以,假死脱身。” 闻言,南暝央感觉自己的心都裂了。 她就这么着急与自己撇清关系吗? “鸢儿,同不同路,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他丢下这句话,便策马离去。 赵暮鸢望着奔跑的马儿扬起的灰尘,陷入沉思。 花落望着别扭的两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姑娘,您这是何必呢?” 赵暮鸢垂下头,闷声道: “花落,你见过一个殉情之人,眼中的决绝吗?” “我不久前刚见过。” “生无可恋,而后义无反顾。” 片刻之后,她转移了话题, “给舅舅的银票,偷偷放他包袱里了吗?” “放了,姑娘安心吧。” “让冥三明日带厉王去见明妃吧。”赵暮鸢继续说道。 “姑娘是想把厉王的恩情,给王爷?” 赵暮鸢点了点头,“他们是兄弟,这个恩情,王爷将来也许用得上。” 花落无奈地叹息道:“姑娘,您事事都替王爷考虑周到,他岂能不动心?” 赵暮鸢微微一愣,“我有吗?” “你有。” “没有吧,我对你们每个人都挺好啊。”赵暮鸢的声音弱了几分。 “是是是……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花落,你想救韩明之吗?” 赵暮鸢忽然抛出这样一个问题,花落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韩相府的罪名,最轻也是流放。 她想救那个单纯的孩子,但是…… 云山村之所以被灭,说到底,都是因为他的父亲。 “姑娘,算了,人各有命。” “生在那样的人家,就是他的命。” “但愿他来世,托生到一户良善人家。” 赵暮鸢将她的纠结看在眼里,她正色道: “只念今生,不问来世。” “你想,我就救下他。” “让他远离睿京。” 花落两眼放光,“姑娘,真的可以吗?” 真是个善良到骨子里的女子,赵暮鸢淡笑道: “可以,他虽然顽劣,但不是大奸大恶之人。” “不该因父辈的贪欲而丢了性命。” 花落眼眶微红,“我替韩明之那小子,多谢姑娘。” 她的弟弟早夭,韩明之能活着。 也好! 接下来的几日。 赵暮鸢让韩明之三姐弟,“死”在了上刑场之前。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还会救下韩立意和韩静? 或许…… 因为他们当初对她的善意。 明妃最终选择了去杨继安就任的地方生活。 离她的女儿近些。 赵暮鸢将喜欢的睿京美食全吃了一遍。 她和花落玩得不亦乐乎。 一转眼,到了押解皇后北上这一日。 望着坚固的马车里,虚弱得手都抬不起来的皇后。 赵暮鸢眼中没有一丝怜悯。 “皇后娘娘,我们带你上路了。” 皇后说不出话,但她眼中那强烈的恨意,未藏半分。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今日种种,全是你咎由自取。” 赵暮鸢之所以来看一眼,是担心南修偷梁换柱。 不过现在看来,帝王之心,果真深不可测。 回到马车后,南暝央将一封信递给了她, “大哥来信了。” 赵暮鸢急忙接过,打开看了起来。 她眉头紧皱,“大哥要来边境,估计也想亲眼看看凶手的结局。” “但陛下已经将皇后的罪行昭告天下后,那个人,怕是会对大哥下手。” “王爷……我怕是不能与你同行了。” 南暝央问道:“你想去找大哥?” 第167章 我在齐州等你 赵暮鸢点了点头,“大哥不能有事,他或许还念着父子亲情。” “但是那个人,不会……” “那人眼见杀妻杀女的消息,在百姓间流传开来。” “他不会再信任大哥,只会选一个听话的皇子当储君。” 南暝央沉思片刻后,坚定道:“我和你一起去。” “姜胤局势复杂,我不放心。” 赵暮鸢连忙拒绝,“王爷,姜胤的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你久离朝堂,陛下恐会……” “鸢儿,送完皇后,我会留在北境一段时间。” 南暝央声音中有一丝惊慌。 赵暮鸢疑惑不解,他留在北境做什么? 南暝央望着她的神情,知道她在想什么。 直接将原因说了出来, “陛下预料到姜胤将乱。” “他给了我,调动龙溪将军手下军队的虎符。” 赵暮鸢大骇,“他难道想,趁姜胤国内大乱,让你率兵……” “攻打姜胤?” 南暝央点了点头,随后连忙解释, “鸢儿你放心,暂时没有这样的旨意。” “姜胤局势尚不明朗,陛下不会轻易动兵戈。” “徒增伤亡。” “但若是姜胤大乱……” “到那时,就算南睿不动,西荣国怕是也坐不住了。” 闻言,赵暮鸢猛地想起,既然南暝央收到了这样的旨意。 那姐夫那边…… “姐夫应该也会收到旨意。” 南暝央嗯了一声,“姐夫稳住萧家军后,林老将军彻底将林家军交给了他。” “陛下的旨意,应该最近就会到他手里。” “他知道你的身份,他那里可以放心。” “而龙溪这边,我已经给姜爷爷写信,请他前往齐州。” 赵暮鸢没料到,他想得如此周到。 姜易去了齐州,龙溪手下的军队,掌控权几乎都会到南暝央手里。 那北境便打不起来…… 赵暮鸢轻声道:“王爷,姜胤内乱,如此天赐良机,姜爷爷会错过吗?” 想起那个征战一生的老人,南暝央悠悠道: “姜琪的父亲死后,姜爷爷便不愿再掀战火了。” “他曾说,若是强敌来袭,欺我百姓,他会拖着年迈的身体,保家卫国。” “但若是让他去攻城略地,他不愿。” “他的兵,是盾牌,不是长枪。” 或许只有见过战争的人,才会厌恶战争。 那个拄着拐棍,为了孙女豁出一切的镇国公。 赵暮鸢一直是钦佩的。 “回头,我一定要好好谢谢姜爷爷。” 南暝央注视着她,温声道:“你已经谢过他了。” “你请去的神医,治好了姜琪,也治好了他的腿。” “他之前写信来说,要当面感谢你。” 赵暮鸢淡然一笑,自己偶发的善心,没想到结出了意外的善果。 “举手之劳罢了。” “王爷,多谢你,为边境安宁多方筹谋。” 南暝央嘴角微微上挑, “既然要感谢我,那能带我一起去姜胤吗?” 赵暮鸢一怔,这人真的是…… “王爷,你必须留下。” “皇后不能出事。” “那个人,一心想利用南睿军队削弱秦家军。” “那他便会千方百计阻止皇后北上。” “我一个人去找大哥便好。” 这些,南暝央怎会没有想过? 他只是,害怕了。 “鸢儿,你会消失不见吗?” 赵暮鸢听到他的这个问题,心头一颤。 过不了几年,她就会了。 但她现在,回答不了。 她选择了沉默。 南暝央将她的神情都看在眼里,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垂下眸,柔声道:“鸢儿,注意安全。” “我在齐州等你。” 赵暮鸢望了他一眼,起身离开了马车。 临走前,轻声回了句,“好。” 她没有看到,南暝央听到“好”字时,眼中藏不住的笑意。 过一会儿,他朝车外的冥一下了命令, “通知黑翼军十将,拔营逼近西荣国边境,驻兵不动。” 冥一震惊道:“王爷,您是想震慑他们?” 南暝央嗯了一声,“免得他们觉得自己很安全,肖想其他不该想的。” “另外,去青部找一个身形与皇后相似的人。” 冥一心里了然,恭敬道:“是。” “王爷,王妃还会回来吗?” 第168章 这一天,我们等了十年了 南暝央肯定道:“会的。” 嘴上这么说,但他心里是没底的。 或许只是安慰自己。 赵暮鸢和花落昼夜不歇地赶路,七日后,她们终于在一处山谷中,找到了身受重伤的赵谦。 他正在被人追杀,身边的侍卫已经所剩无几。 赵暮鸢和花落加入战斗,瞬间扭转了局势。 不一会儿的工夫,刺客都被斩杀殆尽。 她焦急跑到奄奄一息的赵谦身边, “大哥,你没事吧?” 赵谦听到声音,缓缓睁开眼睛。 愕然道:“雪音?你……怎么来了?” 赵暮鸢看着他被鲜血染红的袍子,眼中浮现浓浓的杀意。 他怎么敢? 这可是他的亲儿子啊! 赵谦被她眼中的杀意惊到了,安抚道:“大哥没事,雪音你别担心。” 赵暮鸢伸手搭上他的脉搏。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因为,赵谦中毒了。 那个人,好狠的心。 她急忙从袖中拿出一瓶药,打开喂到赵谦嘴边。 “大哥,这是解百毒的,你快吃了。” 赵谦毫不犹豫地吃了下去,声音中透着一丝惊慌。 “雪音,快离开,这里很危险。” 他话音刚落。 忽地,一声大喝。 “谁都别想走!” 又来了几十个黑衣人,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他们每一个人,都目光凶恶,武功不俗。 看来,是不打算给赵谦半分活路。 为首的人瞥了一眼赵谦,阴笑道:“太子殿下,看样子,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了。” 赵谦冷笑一声,“你们又是谁的人?” “柳贵妃,还是平南侯?” 为首的人没有回答,而是寒声道: “太子殿下,您就带着疑问,上路吧。” 话音未落,他和手下人就朝赵谦方向攻了过去。 赵暮鸢瞥了一眼地上的枯叶。 她长袖一挥,便扫起落叶朝他们飘了过去。 刺客还来不及反应,只觉脖颈一阵凉风吹过。 鲜血喷溅而出,然后重重倒在地上,绝了生机。 饶是赵谦见过赵暮鸢杀齐南的场景,也不免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他似乎对这个刚认的妹妹,知之甚少。 “雪音,你怎么会这样?” 赵暮鸢一愣,心想,大哥会不会觉得她太过凶残了? 她垂下头,轻声道:“大哥,抱歉,吓着你了吧。” “我只是不想他们伤到你,和你身边的人。” 赵谦连连解释,“雪音,大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惊叹你的身手。” “你有自保之力,大哥很安心。” 赵暮鸢松了一口气,浅浅一笑,“大哥忘了我师从哪里了?” 赵谦宠溺地看着她,扯了扯嘴角,“是大哥糊涂了。” “雪音,你还没回答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暮鸢给他包扎完伤口后,才缓缓道来。 “我接到你的信,便猜到,你南下的路会危机四伏。” “所以,就去向萧青凛要了一块绣衣阁的令牌,和各处绣衣使的联络方式。” “从他们那里得知了你大概的位置。” 赵暮鸢说得很轻松,但赵谦知道,她这一路肯定遭了不少罪。 她们二人风尘仆仆赶来,脸色苍白,眼下发青。 应该很久没有合过眼了。 说不感动是假的。 原本,他只是觉得,她是酷似母后的女子,才认了她做妹妹。 没想到,她能为自己做到这般地步。 “雪音,你抓到了萧青凛?” 赵暮鸢点了点头,赵谦的聪慧,她一直都知道。 “前段时间,他偷偷潜入睿京,告知韩相你抓到青王的事,被我的人抓了。” “我从他那里了解到,贵国陛下命他暗杀姜胤皇后,嫁祸秦家军。” “企图挑起边境争端,借此削弱秦家军。” 她刚说完,赵谦眼底便布满戾气。 “雪音,大哥想要萧青凛。” 赵暮鸢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好,我本来就打算将他交给你。” “他中了我的毒药,现在,很听话。” “王爷将他同皇后一起,暗中押往边境了。” “到时候,大哥直接带走吧。” 提及南睿皇后,赵谦尝试着站起身来, “那我们赶路吧,孤想早一点到秦家军营。” “这一天,我们等了十年了。” 第169章 强弱跟自尊有什么关系 接下来的几日,无论他们走到哪里,都会遭遇刺杀。 刺客如同影子般,紧紧缠着他们。 随着离秦家军营越近,刺杀越来越频繁。 对方每次派出的人也越来越多。 但不管来再多的人,都被赵暮鸢轻松斩杀。 赵谦忍不住戏谑道:“雪音,姜胤的刺客,怕是都要被你杀绝了。” “孤的那些护卫,刀都快生锈了。” 赵暮鸢莞尔一笑,“谁叫刺客太弱了,我也没办法。” 她自信的样子,赵谦似曾相识。 “这就是你一路上,毫不隐藏行踪的原因?” 赵暮鸢一脸认真,“何必隐藏?” “他们倾巢而出,我正好替大哥一并肃清。” “省得花时间去找。” 赵谦无奈地摇了摇头,这话也只有她敢说。 “雪音,你这样强,暝王会不会觉得自己无用啊?” 赵暮鸢一怔,不太理解他为何会这么问。 “可能会吧,但他武功还算不错,脑子也灵活。” “……”赵谦有些接不上话。 “雪音,暝王是你的夫君,你要试着照顾一下男人的自尊。” 这下赵暮鸢更加不理解了。 她困惑道:“每个人境遇不一样,实力自然不一样。” “强弱跟自尊有什么关系?” “谁规定,他就一定要比我强?” 经过多日的相处,赵谦算是发现了。 他这个妹妹,武艺高强,聪慧过人。 但是在某些方面,真的……一言难尽。 他叹了一口气,“雪音说得有理。”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清晰的马蹄声。 众人警惕了起来。 待看清来人是谁,大家慢慢收回了武器。 秦西然率兵来了。 他见他们无碍,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见周围有外人在,他连忙行礼。 “末将参见太子殿下。” “平身吧。”赵谦温声道。 赵暮鸢轻轻唤了声,“三哥,好久不见。” 秦西然咧嘴一笑,“雪音妹妹,好久不见。” 赵谦见他行色匆匆,忙问道: “西然,你这么着急过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说到正事,秦西然严肃了起来,“爷爷听说殿下被人追杀,特派我来接应。” “还有,萧将军来了,他声称也要南睿皇后。” “现在正率兵,驻扎在齐州城外三十里处。” 赵暮鸢焦急问道:“王爷到齐州了吗?” 秦西然压下心里的怀疑,如实说: “应该到了。” “他在萧家军没到齐州之前,便已写信和爷爷约了交人的时间。” “但是,直到萧家军安营扎寨,他都没有出现。” 赵暮鸢知道,一定出事了。 否则,南暝央怎会不露面。 她忽然想起南暝央留了一个天陨派弟子给秦西然,急忙问道: “三哥,王爷给你的天陨派弟子,可带来了?” “带来了,”秦西然说着,朝身后一人喊道,“清玉。” 清玉闻言,站到了他的身侧,“秦公子,有何吩咐?” 赵暮鸢打量着唤作清玉的弟子, “你也是石方长老的弟子?” 清玉听到师父的名讳,抬眸注视着她。 片刻之后,跪地行礼,“弟子清玉,见过师叔祖。” “起来吧。” 赵暮鸢探知了一下他的功夫,心里有了主意。 她将目光落向赵谦,“大哥,王爷那边一定是出事了。” “我必须前往齐州。” “我将花落留给你,她身上有很多毒药。” “再加上清玉,他们足以护你安全抵达秦家军营。” 赵谦知道她心里着急,温声道: “雪音,西然也来了,你不必担心大哥,快去暝王那里看看吧。” 秦西然也接话,“雪音妹妹,三哥一定会拼命保护殿下的。” 赵暮鸢转身望向花落和清玉, “我将大哥和三哥交给你们了。” “务必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花落不舍地望着她,但看到她眼中的坚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姑娘,您放心吧。” 清玉也抱拳道:“弟子遵命。” 赵暮鸢想想,又补充了一句,“花落,若遇生死危机,你知道该怎么办。” “记住,一切以活着为主。” “出了什么事,我担着。” 第170章 王妃,军营人多眼杂 花落严肃地点了点头,“姑娘,花落明白。” 赵暮鸢回到齐州城时,已是五日后。 齐州城戒严了,街上到处都是巡城的官兵。 她直奔龙溪的军营而去,因为她知道,南暝央一定在那里。 施展轻功,一盏茶的工夫,她便已落在帅帐前。 刚一落地,直接被一群士兵围住,数十把锋利的长枪指着她。 “来者何人?” 赵暮鸢理了理自己微皱的衣衫,正欲开口。 帅帐内走出来三人。 冥一见到她,立即跪地请安,“属下参见王妃。” “雪音,你怎么来了?”姜易也开口问道。 “姜爷爷。”赵暮鸢施了一礼。 然后扫视一圈,南暝央竟然不在。 他们二人身旁站着一个一身盔甲的人,应该就是龙溪了。 果然,他跪地行礼,“臣龙溪参见暝王妃。” 之前围着赵暮鸢的士兵,见统帅都跪下了,连忙收回手中的武器。 跪地请安,“参见暝王妃。” “都起来吧,”赵暮鸢焦急问道,“王爷呢?” 姜易扫了一眼周围的士兵,个个战战兢兢的,估计是怕受罚。 他压低了声音,“雪音,进去说吧。” 赵暮鸢会意,跟随他们进了帅帐。 姜易见没有外人在,直接开口,“皇后死了。” “暝央正在齐州刺史府,审问嫌犯。” 什么? 赵暮鸢心头一惊,以南暝央的手段,不可能会让人死啊。 她追问:“是谁干的?” “齐州刺史?” 他不是韩相的远亲吗? 姜易摇了摇头,“尚未可知。” “还有一个消息,瑞王也来了齐州。” 这也是赵暮鸢没想到的,他不是该在凉州养伤吗? “瑞王现在在哪?” “就在军营里,他来得有些蹊跷。” 赵暮鸢沉思了起来,心中已经有了想法,需得等南暝央回来商议。 她朝冥一吩咐道:“给我找个休息的地方。” “等王爷回来,立即来叫醒我。” 冥一见她面色疲惫,不敢怠慢, “王妃,请随属下来。” 不一会儿,冥一便带着她,进了一个营帐。 赵暮鸢打量了一圈,“这是王爷的营帐?” 不等冥一回答,她继续说着,“去给我准备一个单独的营帐。” 冥一面不改色地开始解释,“王妃,军营人多眼杂。” “若是让人看见您和王爷……” 冥一没有明说,但赵暮鸢了然,她和南暝央还是夫妻。 “行,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冥一离开后,赵暮鸢直接倒在了床上。 她已经好几日没有休息了,真的又累又困。 另一边,南暝央收到冥一传信后,立即放下审问到一半的犯人,策马飞奔回营。 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到日思夜想的人。 但当他站在帐外,听冥一说赵暮鸢面色疲惫后,停下了脚步。 他目光呆愣地望向帐内床榻方向,似乎穿过层层阻挡,也能见到想见之人。 冥一见状,连忙将附近的士兵,换成了王府来的人。 南暝央就这样从艳阳高照,站到皓月当空。 又从繁星漫天,站到日出云海。 待赵暮鸢醒来,走出帐门,便看到他站在帐外。 漆黑如墨的长袍上,还有尚未散去的露珠。 他的眸中满是温柔,嘴角挂着优雅的笑容, “鸢儿,你起床啦?” 赵暮鸢只觉得心跳加快,一股酥麻感从心底涌起,传遍全身。 她强压异样,轻声回应,“嗯。” “王爷何时来的?” 南暝央温声道:“刚来。” “鸢儿,饿了吧?” “小安小乐也到了,你先去梳洗,一会儿来用早膳。” 他话音刚落,小安小乐走了出来。 激动道:“奴婢见过王妃。” 赵暮鸢没想到他把她们二人也带上了。 “起来吧。” “王妃,请随奴婢来。” 等赵暮鸢穿上崭新的浅色衣裙时,忍不住问出自己的疑惑。 “这里怎么会有我的衣服?” 第171章 最大的罪人 小安抢着回答,“回王妃,王爷说,您爱干净。” “所以给您备足了秋冬穿的衣裙,让我们二人带来齐州。” 小乐紧跟着说道:“王妃,王府还有许多,都是您喜欢的颜色,款式。” “王爷待您可真好。” “昨日见您太累,他都不忍打扰,在帐外站了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 难怪他满身露珠。 赵暮鸢只觉得身子被什么东西,重重压着,很沉重。 她直视着二人,空洞的眼神,看得她们心底发怵。 “王妃,奴婢们可是……说错了什么?” “求王妃责罚。”二人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 赵暮鸢收回目光,悠悠道: “衣裙,我可以自己买。” “他自己选择不去休息,跟我有什么关系?” “以后,莫要在我耳边说这些。” 小安小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王妃的意思是……她不需要王爷的好? 赵暮鸢说着冷漠疏离的话,眼睛却不自觉地看向衣裙上的梅花图案。 都是她喜欢的绣法。 他竟如此细心。 当她一切收拾妥当,来到南暝央身边时,他面前的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早点。 “鸢儿,快来尝尝。” “这些都是冥三尝遍齐州城吃食后,精挑细选出来的。” 一旁的冥三,邀功似的,“王妃,您相信属下,齐州好吃的早点,全在这里。” “您想知道菜名,可以问属下。” 赵暮鸢望着面前,不知何时装得满满的碗,十分无奈。 等吃完早膳,帐内只剩他们二人时。 她直接谈及正事,“王爷,皇后是怎么死的?” 南暝央倒了一杯茶递到她手里, “毒杀。” 赵暮鸢沉思片刻,分析了起来, “原本王爷承诺秦家军,会将皇后亲手交到他们手上。” “秦家军才一直按兵不动。” “现在,就差最后一步,皇后居然在这个时候死了。” “秦家军有可能大怒之下,直接攻城。” “那王爷便成了这场战争中,最大的罪人。” 南暝央赞同道:“有可能是西荣国,也可能是朝中之人。” “但是现在,萧家军也来了。” “他们也要皇后,能如此了解萧家军的人,只有……” 赵暮鸢嗤笑一声,“看来,他又找到新盟友了。” “为了削弱秦家军,真是煞费苦心。” “萧家军来得蹊跷,恐怕他们还有后招。” “我们当务之急,还是稳住两军。” “决不能让他们如愿。” 他们既然伸了爪子,那就拔了。 赵暮鸢继续严肃道:“王爷,下毒的凶手,可有线索了?” 南暝央将目前调查到的所有线索,一一道来, “一路上,马车里的皇后,都是我手下的人假扮的。” “抵达齐州后,才换成了真正的皇后。” “关押她的地方,也是官驿。” “皇后死后,官驿的人全部自尽了。” 全部死了? 赵暮鸢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能一下子,令这么多人甘愿自尽,看来,凶手对他们很了解。” “可能是用家人威胁……” “那齐州主要官员,都有这个可能。” 南暝央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已经审问过一些官员,目前没有异常。” 赵暮鸢突然想起一人,问道:“瑞王,见过皇后吗?” 南暝央对于她的敏锐已经习以为常。 “见过,他特意从凉州带伤过来。” “说是为了感谢皇后对他的照顾,来送她最后一程。” 赵暮鸢眉头微皱,梅妃在后宫,一直被皇后打压。 前段时间,皇后逼他纳侧妃,害得杨雨菲差点小产。 他对皇后,哪来的感激? 思索间,帐外传来冥五焦急的声音,“王爷,萧家军兵临城下了。” 赵暮鸢和南暝央连忙起身,朝城楼上飞去。 不一会儿的工夫,他们二人就已站在龙溪身边。 南暝央沉声道:“现在是何情况?” 龙溪俯视城外大军,“回王爷,他们不信我朝皇后已死。” “认为我南睿,当面一套,背地一套。” “所以举兵来犯。” 南暝央追问:“秦家军呢?有什么动静?” 第172章 枫舅舅不缺钱了 “回王爷,斥候来报,一切正常。” 赵暮鸢眺望着下方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军队,心头一颤。 萧家军怎么会认为皇后没死? 她仔细看着带头的将军,却怎么也和记忆中的人对应不上。 “龙将军,下面将军是谁?” 龙溪面色凝重,“萧家军统帅,萧以枫。” 果真是他? 就在这时,萧以枫大声喊道: “本帅数十个数,若还不交出杀害我朝皇后的凶手。” “本帅便率兵,踏破齐州城。” “十” “九” 随着萧以枫的声音响起,萧家军开始蠢蠢欲动。 城楼上的士兵也抽出了佩刀和弓箭,指向敌军。 “八” “七” 龙溪焦急道:“王爷,下令吧。” 南暝央转头望向赵暮鸢,见她神色如常,淡淡道:“不急。” “四” “三” “王爷,我出去一会儿。”赵暮鸢丢下这句话,便轻身一跃,踏空而行。 一步接一步,缓缓往大军方向走去。 城楼上的士兵见状,均大吃一惊。 这是如何做到的? 她独自一人,如何面对千军万马? 龙溪也大惊失色,“王妃,危险……” 而南暝央只是勾唇一笑,朝着赵暮鸢的背影回了一个,“好。” 城外,萧家军只见一女子,孤身一人,慢悠悠地朝他们“走”了过来,心头大骇。 瞬间,成千上万的弓箭,对准了女子。 赵暮鸢没有惊恐,亦没有退缩。 她足尖轻点,落在了萧以枫不远处。 萧以枫看清来人,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晚晚……” 然后扔掉手中的长枪,跳下了马。 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往赵暮鸢方向走去。 十多米的距离,他走了许久许久。 像是害怕自己动作太大,梦醒了。 赵暮鸢将他的举动看在眼里,眼眶微红。 印象中英武不凡的男子,才四十岁的年纪,却已青丝成雪。 她不忍再看下去,微微闭上眼,泪水从眼角滑落。 但耳边传来的脚步声,提醒着她,该来的总会来。 她伸手摘下头上唯一的木簪,一头青丝瞬间散开。 握着木簪的手轻轻用力,原本缠着的金丝尽数化为粉末,露出一片枫叶。 “晚晚……”萧以枫来到她面前,弱声唤道。 赵暮鸢抬眸与他对视,眼看着他双眸中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只余绝望。 他认出来了。 她不是母后。 “枫舅舅。”赵暮鸢一声轻唤,惊醒了陷入“梦境”的萧以枫。 他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你是……鸢儿?” 赵暮鸢上前一步,握住他腰间的玉佩,“枫舅舅怎么还没把它当了?” “是一直不缺钱吗?” 一句话,足以让萧以枫相信,她,就是晚晚的女儿,小公主赵暮鸢。 因为这枚玉佩,是她送的。 那年,天真无邪的孩子,一本正经地跟他说:“枫舅舅,谦哥哥说,您带兵打仗很辛苦。” “这个值钱,您缺银子的时候,就拿去当了,买些好吃的。” 往事历历在目,如同昨日之事。 他们都在回忆着过往。 而其他人…… 无论是萧家军,还是城楼上的龙溪军队,都被眼前这一幕弄得一头雾水。 虽然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但感觉不会打起来。 许久之后,萧以枫直视着赵暮鸢,眼含热泪, “是啊,枫舅舅不缺钱了。” 忽地,他抬手抓住她的双臂,声音激动,“你母后呢?” “你还活着,她是不是也还活着?” “她在哪?” 赵暮鸢感受到身体摇晃,眼底爬上一层痛苦,艰难开口, “母后去世了。” “在十年前,刺杀的那日。” 闻言,萧以枫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喃喃低语,“真的……回不来了。” 赵暮鸢跪坐在地,将手中的木簪递到他的手中, “母后临死前,一手抱着我,一手拿着它。” “枫舅舅,母后她,从未忘记过你。” 萧以枫举着手中的木簪,往日回忆瞬间涌入脑海。 他缓缓起身,朝萧家军方向走去。 他要回去。 晚晚送他的东西,还在军营里。 萧家军见主帅失魂落魄地往回走,自觉给他让开了一条路。 他们抬头望向城楼上严阵以待的士兵,默默撤了回去。 城楼上的士兵见他们撤退,开始高声欢呼。 而赵暮鸢在这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目送着那个边走边跌倒的白发男子。 直到再也看不见。 南暝央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边,轻轻牵起她的手,带她跃上城楼最高处。 “鸢儿,这里还可以看见。” 第173章 为一人,困一生 赵暮鸢眺望着越来越小的圆点,悠悠道:“王爷,你知道吗?” “他是我母后最爱的男人。” “若不是那个人,若不是皇权,他们会是最幸福的戍边将军。” “十八年前,若是母后心狠一些,他们就可以远走高飞了。” “世间之大,哪里去不得?” 她说着,任由狂风将散落的青丝扬起,将眼中的泪水吹散。 南暝央替她捋了捋头发, “不管是萧将军,还是母后,他们都遇到了两情相悦的爱人。” “他们是幸福的。” 话落,他从怀中拿出一支玉簪放到她的手中,柔声道: “鸢儿,这个送你。” “你以前‘戴’着母后的仇,雪音姐姐的恨。” “是时候该放下了。” “只要你愿意,余生,我都会伴你左右。” 赵暮鸢低头看着手中的玉簪,洁白无瑕,如同她苍白的手指一般。 她抬起头,直视着南暝央,决定不再隐瞒, “可是,我已经没有余生了。” 看着他眼中的困惑与震惊,赵暮鸢平静道: “十年前,我和母后摔下悬崖。” “她当场身亡,我则全身瘫痪。” “师父们耗尽心血,才让我站了起来。” “但长年碎骨重生,断筋重塑,早已伤了根本。” “我……活不过三十岁。” 她语气淡然,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南暝央却感觉自己受着凌迟之刑。 碎骨…… 断筋…… 活不过三十…… 赵暮鸢望着他呆滞的神情,将玉簪放回了他的手里, “王爷,你值得更好的女子。” “它也一样。” 话落,她起身准备离去。 忽地,手被人抓住,南暝央仰视着她,眼神中透着坚定,“我们还有时间啊!” “鸢儿,我们还有十几年的时间。” 赵暮鸢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那么灼热,如同他的爱意一般。 她试图甩开手,南暝央却抓得更紧。 她无奈地坐了下来,语重心长, “王爷,你的人生还很长。” “我见过失去雪音姐姐的姐夫,失去芸芸的袁利。” “还有失去母后的枫舅舅。” “我不希望你跟他们一样。” 闻言,南暝央像是知道了什么一般,眼底闪过一丝惊喜, “所以,你一直拒绝我,并不是因为对我无意。” “而是怕我,跟他们一样……” “困苦一生。” 他关注的居然是这个? 赵暮鸢注视着他眼中的喜意,第一次遵从内心地回答, “是。” 南暝央得到心里想要的答案,语气坚定而严肃, “可是鸢儿,他们是愿意的。” “我也愿意。” “愿意为一人,困一生。” 为一人,困一生。 赵暮鸢在心底反复琢磨着他的话,回想起过往种种。 能长相伴者,未必能一起走完一生。 南暝央适时追问:“鸢儿,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选?” 赵暮鸢一怔,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若是她心仪一个随时都会离开的人,会怎么选? 坚定地选择,还是权衡后放弃? 她想她会选,“为一人,困一生。” 听到她的回答,南暝央将手中的发簪,再次放到她的手中。 “所以,它是你的了。” “我也是你的了。” 赵暮鸢呆呆地望着手中的玉簪,自己是不是可以任性一回? 过了许久许久,久到她已经记不清,设想了多少种和南暝央结局。 却一直没有得到答案。 她转头看向南暝央,发现他温柔的眼眸里全是她。 毫不掩藏的爱意,让她无法视而不见。 忽地,她嫣然一笑,利落地用玉簪挽起散落的秀发。 “都还不错。” 南暝央嘴角微扬,眼中藏不住的笑意,“鸢儿喜欢就好。” 敞开心扉后,赵暮鸢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或许以前,困住她的人,始终都是她自己。 “王爷,我有点想琦儿了。” “等事情结束,我们去找他吧。” 南暝央戏谑道:“鸢儿,你该对我换个称呼了。” “……”赵暮鸢顿了顿,想起南修对他的称呼,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暝……央。” 她说得十分认真,声音悦耳。 南暝央满意地笑了笑,牵起她的手, “等尘埃落定后,我们就去找琦儿。” 赵暮鸢低头看向被紧紧握住的手, “明日,我们就去见外公他们吧。” 南暝央声如温玉, “鸢儿,你打算与他们相认吗?” 第174章 暝王是否有不臣之心 赵暮鸢眉头微蹙,“我不知道。” “若是我以赵暮鸢的身份出现,便坐实了母后已死。” “他们一直都幻想着,母后和我只是失踪了。” “心里还存着希望。” 她停顿片刻,眺望远方,叹息道: “或许,我以容貌神似母后的南睿暝王妃的身份出现,更好一些。” “况且,让他们看着我再次死去……” “太残忍了。” 南暝央想起刚才城楼下的场景,“可你为何愿意告诉萧将军?” 赵暮鸢悠悠道: “因为,我想让他开始新的生活,一如十多年前,母后希望的那样。” “那时,母后自知与他此生无缘,一直劝他放下过往。” “可他,至今未娶。” 南暝央望向远处,已经完全看不到萧家军的影子。 沉声道:“鸢儿,或许他们心底都清楚,你们十年前便死了。” “你的复活,会是意外的惊喜,上天的恩赐。” 赵暮鸢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脑子一下子乱了。 “可是……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南暝央注视着她的眼睛,“鸢儿,相信我。” “哪怕知道你只能多活一日,他们都会开心的。” 赵暮鸢沉思了起来,她一时也做不了决定。 直到空中下起绵绵细雨,他们才回到军营帅帐。 姜易一见到赵暮鸢回来,立即开口询问,“雪音,你是如何劝退萧家军的?” 赵暮鸢将早已想好的应对之语说了出来, “姜胤太子当初给了我一块太子府的令牌。” “我将它拿给萧将军看,并且承诺,十日内,会给他一个交代。” “他看在他们太子殿下的面子上,暂时退兵了。” 姜易半信半疑道:“那你们打算如何解决?” “姜胤朝局混乱,秦家军和萧家军几乎自成一派。” “尤其是秦家军,他们的军饷都是自给自足,完全不听朝廷号令。” “秦尚那老头,更是出了名的护短。” “他那闺女,一直是他的心头肉。” 南暝央适时站了出来, “姜爷爷,我和王妃打算明日前往秦家军营。” “当面与秦老将军解释皇后之死。” 龙溪愕然,陛下密旨,要不惜一切代价护暝王周全。 他连忙劝解, “王爷,万万不可。” “如今秦家军正在气头上,您和王妃前去,恐会有危险。” 南暝央却态度坚决,“龙将军,不必担忧。” “本王自有分寸。” “如今两军兵临城下,若能和平解决,于国于民都是好事。” 龙溪还欲说下去,却被姜易打断, “既然暝央你已经有了主意,就去吧。” “秦老头虽然固执,但他是个聪明人。” 南暝央和赵暮鸢对视了一眼,便一同离开了帅帐。 等他们走后,龙溪神色复杂地说道: “镇国公,暝王对秦家军态度微妙。” “是否有……不臣之心?” 姜易斜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龙溪,你知道陛下为什么将虎符交给他吗?” 龙溪试着回答,“陛下意欲趁姜胤内乱,出兵。” 姜易悠悠道:“如果只是攻打姜胤,你去就行了。” “何必派暝王出马?” 一语中的,龙溪恍然大悟,“陛下是想……” 他没有明说,揣测圣意是死罪。 姜易叹了一口气,“陛下巴不得暝王觊觎皇位。” “可我们这位王爷啊,随性而为。” “老夫给你提个醒,有点眼色。” “莫要站错了队……” 龙溪感激地朝姜易拜了拜,支支吾吾,“多谢镇国公提点。” “镇国公,您老为何……推举末将?” 姜易知道他说的是,担任统帅之事。 “因为,你心中不只有赫赫军功。” “还有黎民百姓。” “手握重兵者,心中有百姓。” “才不会滥用手中的武器。” 龙溪像是得到了莫大的认可,情绪激动。 “末将定不会忘记, 您老今日之言。” 傍晚时分,天空骤然下起了暴雨。 赵暮鸢和南暝央准备用晚膳,帐内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第175章 夺妻之恨 姜琪冒着大雨,跑了进来。 十五六岁的少女,面含羞涩,声音甜美, “琪琪见过暝央哥哥和王妃嫂嫂。” 赵暮鸢打量着她,身体略显单薄,肌肤如同白雪般纯净。 明亮的大眼睛像两颗璀璨的宝石,透出清澈的光芒,给人一种纯真的感觉。 南暝央柔声道:“琪琪,这么大的雨,你怎么来了?” 姜琪小脸通红,“我刚听说,暝央哥哥的王妃来了,想一睹芳容。” 来看她? 赵暮鸢一愣,她记得,金妍儿当初也说过这样的话。 但姜琪与她不同,没有那么多的言外之意。 “王妃嫂嫂,你真漂亮。” “爷爷说,是嫂嫂请人来治好了我。” “琪琪多谢嫂嫂。” 她一边说着,一边行了个大礼,将头垂得很低很低。 叮的一声,一根发钗砸在了地上。 赵暮鸢注视着她,上次在镇国公府见她时,她在沉睡,完全没想到,是这么个性子。 “姜小姐,举手之劳罢了,不必多礼。” “嫂嫂,我叫琪琪。”姜琪特别认真地强调。 赵暮鸢一愣,嗓音轻柔,“好,琪琪,坐下一起用膳吧。” 她话音刚落,姜琪立即坐了下来,朝她咧嘴一笑。 “多谢嫂嫂。” “……”赵暮鸢无奈扶额,就是来吃饭的。 “嫂嫂,我喜欢暝央哥哥,我也嫁给他好不好?” 赵暮鸢微微一愣,向南暝央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南暝央脸色微变,急忙说道:“琪琪,你别胡说。” 姜琪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暝央哥哥,琪琪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我都想好了,先来问问嫂嫂,她同意,我就嫁给你。” “她不同意,我就去找别人。” “……”这下,赵暮鸢和南暝央都接不上话了。 这孩子怎么和一般女孩子不太一样。 赵暮鸢干咳了一声,“琪琪啊,我不同意。” 姜琪哦了一声,“好吧。” “那我再找找。” 说完,开始埋头吃饭。 赵暮鸢打量着她认真的神色,完全不似作假。 很快,姜琪吃完饭后,直接告辞离开了。 赵暮鸢向南暝央投去询问的眼神,“琪琪这是?” 南暝央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马上十七了,估计姜爷爷给她定亲了。” “琪琪看似柔弱,其实很有主见。” “她大概不喜欢那名男子,但又不想违逆姜爷爷的意思。” “所以才来这么一出……” 赵暮鸢觉得她有点病急乱投医了,提醒道: “要不你去找姜爷爷谈谈吧,我看琪琪的样子。” “怕是会想别的法子。” “她一直卧病在床,没见过人心险恶。” 南暝央认同地点了点头,对于这个旧日好友唯一的血脉。 他没法坐视不管。 “好,刚好我有军务要同他商议,一会儿你先睡吧。” 赵暮鸢嗯了一声,然而南暝央前脚刚走,她后脚就去了关押萧青凛的地方。 萧青凛见到她,语气平淡, “原来你就是暝王妃,真是失敬。” 赵暮鸢扫视了一圈关押他的房间,不似牢房那么脏乱,但是很黑。 人在这样的地方待久了,容易疯。 看来,暝王府的人,对审问犯人,很有一套。 “你知道,我大晚上的来见你,不是听你说这些废话的。” 萧青凛浑身一僵,“你想知道什么?” 就在这时,暗卫给赵暮鸢搬来一张椅子,她慢悠悠地坐了下来。 “我想知道,姜胤皇对于萧家军的谋划。” “他既然企图削弱秦家军,那岂会坐视萧家军失控?” “毕竟,他于萧家军统帅,可是有着……夺、妻、之、恨。” 萧青凛惊愕,直愣愣地看着她,“你到底是谁?” 赵暮鸢浅浅一笑,“当然是南睿暝王的王妃。” 萧青凛猛摇头,“不可能,你是秦家人?” 赵暮鸢没有回应,而是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回答我的问题。” “我提醒你,我配的毒,无人能解。” “而我会的,不止你身上这一种。” 萧青凛害怕地往后缩了缩,“我二叔陷于往事,无法安眠。” “所以长年服用一种助眠的药。” “时间久了,便会毒入骨髓,身体日渐衰弱。” 赵暮鸢眼底瞬间浮上一丝冷意, “他死后,接替他统领萧家军的人是谁?” 第176章 放你回姜胤 萧青凛垂下头,闭口不言。 赵暮鸢见状,冷笑一声,“萧统领,你知道我朝太子,死前是什么样子的吗?” 萧青凛心头一惊,颤声道:“不能人道……全身瘫痪。” “都是……你做的?” 赵暮鸢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再问了一遍。 “接替的人是谁?” 萧青凛从她的神色中,便得到了答案。 他慌忙回答,“我的三叔,萧异之。” “萧家军现在副帅。” 赵暮鸢记得,他们兄弟感情很好,枫舅舅一直很信任萧异之。 “传闻萧家兄弟感情深厚,他为何意图夺权?” 萧青凛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一般,嗤笑一声, “同样都是萧家的儿子,凭什么永远被人压一头?” 赵暮鸢讽刺道:“就像你和萧一离吗?” 萧青凛骇然,他发现这个暝王妃,深不可测。 “你到底是谁?” 赵暮鸢没有回答,而是紧盯着他。 “我打算放你回姜胤。” 萧青凛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随即沉声道: “但是呢……” 赵暮鸢勾了勾唇角,“不愧是绣衣阁首领,聪明。” “但是,你要改换门庭,效忠太子殿下。” 萧青凛沉思片刻,讥笑道:“我父亲效忠陛下,我怎么可能改投太子殿下?” 赵暮鸢见他说得自己忠心不二的样子,轻笑出声, “萧统领真是糊涂了,平南侯可不止你一个儿子。” “你就算是死在这里,他也不会替你报仇。” “况且,现如今我朝陛下已经将皇后的罪行昭告天下。” “姜胤百姓怕是都知道了,他们的皇帝,竟然联合外人,杀了自己的皇后。” “你觉得这样的皇帝,还能当多久?” 闻言,萧青凛思索了起来,毫无疑问,赵暮鸢说的是事实。 姜胤朝中无论文臣武将,很多都是支持太子的。 经此一遭,陛下的威望将一落千丈。 他还是挣扎了一下,“可是,太子命不久矣了。” 赵暮鸢心头一颤,他被关了这么久,还知道赵谦被刺杀之事。 看来,那个人的杀心,不是一日两日了。 她轻描淡写地说着,“你说的是姜胤皇养的那些爪牙吗?” “实不相瞒,前段时间,我护送贵国太子南下,那些刺客,我杀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不知,还剩多少?” 萧青凛震惊地望着她,他相信她没有夸大。 因为,她的手下,一招就制住了他。 可想而知,她本人有多强。 “你想我怎么做?” 赵暮鸢缓缓吐出一句,“以后你就知道了。” “你若是做得好,我就告诉你一个,关于你母亲的秘密。” 萧青凛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你到底是谁?” 赵暮鸢起身离去,任由身后的人,反复嘶吼: 你到底是谁? 等赵暮鸢回到营帐时,南暝央已经回来了,他连忙放下手中的书卷,迎了上来。 “我就知道,你是闲不住的。” 赵暮鸢莞尔一笑,“没办法,我答应了大哥,把萧青凛给他。” “在那之前,总得去敲打一番。” “琪琪那边如何了?姜爷爷给她定的是哪家男子?” 提及这个,南暝央不免有些头疼, “吏部侍郎元若的嫡子,新科状元元钦言。” 赵暮鸢大概明白了,她缓缓说着, “琪琪或许是想嫁一位,如同她爷爷和父亲那样,英勇无双的少年将军。” “而不是文臣。” “但姜爷爷知道武将的宿命,更希望她余生安稳。” 南暝央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最终没有说出一句劝解的话。 毕竟,谁都没有错。 “鸢儿,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就要出发了。” 赵暮鸢看着唯一的床榻,有些犯了难。 虽然互通了心意,但是…… 南暝央岂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牵起她的手走到屏风后。 只见,原本的床榻被一块木板,隔成了两张小床。 “你先梳洗,我去外面守着。” 他说完,不等赵暮鸢回应,直接往帐外走去。 赵暮鸢望着窄小的床榻,冒着热气的水桶,还有帐外站得笔直的身影。 嘴角微微上扬,眉间荡开了笑意。 这就是雪音姐姐说的良人相伴吗? 第177章 西然表哥,今天挨揍了吗 翌日,当赵暮鸢站在秦家军军营前时,心里感慨万分。 小时候吵着闹着要外公带她来看看,现在,居然以这种方式来了。 守卫士兵认识南暝央,立即入内通报。 不一会儿,秦西然便亲自出来,将他们迎到了帅帐。 当她站到帅帐中央时,秦西然连忙介绍, “爷爷,父亲,她就是雪音妹妹,南睿的暝王妃。” “雪音,这是爷爷,这是父亲。” 一时间,两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到了她身上。 “舒儿,小妹。” 赵暮鸢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流转,外公和大舅舅都苍老了许多。 他们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中充满了喜悦和震惊。 赵暮鸢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转头望向南暝央,只见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她下定决心般,逐一望向每一个人,扬声说: “外公,大舅舅,西然表哥,鸢儿回来了。” 轰—— 一句话,震得众人都愣在了原地。 秦西然难以置信道:“你刚……叫我什么?” 赵暮鸢眼中的泪瞬间落了下来。 “西然表哥,今天挨揍了吗?” 熟悉的话,熟悉的语气…… 秦西然喜极而泣,“爷爷,父亲,真的是妹妹。” 秦尚和秦晚昭在他的声音中回过神,齐呼:“鸢儿?” 赵暮鸢将他们的呆愣都看在眼里,一如萧以枫见她时, “外公,大舅舅,是我,我回来了。” 闻言,秦尚快步上前,紧紧抱住她,哽咽道:“真的是我的鸢儿。” 秦晚昭抚摸着她的头,哭了出来,“终于回来了。” 赵暮鸢感受到外公颤抖的身体,呜咽道:“外公。” 当赵谦从外面进来时,便看到了这一幕,坚毅威严的外公和大舅舅,哭得像个孩子。 秦尚见他进来,用手擦了擦眼泪,“谦儿,快来,我们鸢儿回来了。” 赵谦不可置信地望着赵暮鸢,重复道:“鸢儿?” “谦哥哥,我回来了。” 这世上,只有一人会这么叫他。 赵谦连忙走上前,仔细打量着她,声音悲痛, “鸢儿,之前你为何不愿认我们?” 这也是其他人想知道的。 赵暮鸢就知道会有这么一问,她轻声道: “对不起,大哥。” “那时的我,不止是赵暮鸢,还是暝王妃杨雪音。” 接着,她就将这些年的遭遇都说了出来,只是弱化了天陨山的遭遇。 秦西然追问道:“所以,现在,你可以是妹妹了吗?” 赵暮鸢点了点头,“我要作为赵暮鸢,去问问那个人。” “为何要杀母后?” 她眼中的恨意与决绝,他们看得分明。 秦尚眸中浮上一层痛色, “鸢儿,你母后葬在了哪里?” 赵暮鸢紧紧握住他的手,“外公,她在天陨山顶。” “等一切结束,我就带您去看她。” 秦尚布满皱纹的脸上,泪痕未散, “鸢儿,你想做什么,外公都支持你。” “我这就写信给你二舅舅和三舅舅,让他们赶紧回来。” “我们一定助你,正大光明地站到那人面前。” 赵谦也正色道:“还有我。” “鸢儿,十年前,皇兄没有保护好你。” “现在,你想做什么,皇兄都会帮你。” 赵暮鸢环视一圈,都是她最亲的人。 她轻启樱唇,“我要那皇位,换个人坐。” “他不配坐在那里。” “南睿皇后之死,也是他和新盟友的手笔。” “为的就是借南睿之手,削弱秦家军。” 秦家人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并不意外。 秦尚平静道:“早在你母后还在时,他就意图削弱秦家军了。” 赵谦却浑身透着一股冷意,“鸢儿,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赵暮鸢直言道: “我打算去见见枫舅舅。” “我从萧青凛那里得知,萧异之暗中叛变了。” “他一直在给枫舅舅下毒,企图掌控萧家军。” 闻言,众人心头一惊,没想到萧家军快落入敌手了。 想到萧以枫,秦尚叹了一口气,“枫儿那孩子,苦了一辈子。” “都是你母后欠他的。” “都是我们秦家欠他的。” 赵暮鸢眼底划过一丝戾气, “不,是皇室欠你们的。” 第178章 秦家祖传的护短 “若非当年皇室忌惮秦萧两家联姻,圣旨赐婚,拆散了母后和枫舅舅。” “他们一定会是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那人娶了母后,又不珍惜,他该死。” 众人都能理解她心中的恨意,哪怕那个人是她的父皇。 赵暮鸢转头望向赵谦,“大哥,讨伐之事,你不能参与。” “你就以养伤为由,待在边境吧。” “我会把花落带上,留下清玉继续保护你。” 赵谦懂她的考量,但是…… “鸢儿,皇兄也想去问问他,为何下得去手?” 赵暮鸢摇了摇头,神色认真, “最后你再出现吧,你是姜胤未来的皇帝。” “忤逆不孝这样的罪名,我一个人担着就好。” 秦尚也适时站了出来,“谦儿,鸢儿说得有道理。” “帝王需要民心,你现在必须是一个被人暗杀,身受重伤,无能为力的太子。” “等尘埃落定,你出面收服叛军,便是大功一件。” 赵谦望着面前,处处替他着想的家人,深邃的眸子里泛着泪光。 他何其有幸,八岁之后,有了真正家人。 一切都谈妥后,秦尚望向南暝央, “暝王,你一开始就知道鸢儿的身份吗?” 南暝央温声道:“外公,本王也是上一次来北境前,才知道的。” 秦尚了然,心生不悦, “难怪当时你有恃无恐,敢一个人出现在秦家军大营。” “就是笃定老夫不会对你出手吧?” 南暝央拱了拱手,“鸢儿是杨雪音时,便认了三哥做兄长。” “本王是确信,您老护短。” 秦尚瞥了他一眼,“你南睿言而无信,要不是我的鸢儿回来了。” “老夫岂会罢休。” 眼见苗头不对,赵暮鸢连忙插话, “外公,这事刚都跟您解释过了。” “是有人,意欲挑起两国战事。” 秦尚扫了二人一眼,哼了一声, “你这护着他的样子,真是和你母后当年一模一样。” “他办事不力,外公还说不得了?” 赵暮鸢连连附和,“是是是……可以说,都是他不好。” “我回去一定好好说说他。” 话落,秦尚满意地笑了笑, “这还差不多。” 秦晚昭和秦西然见他这变脸速度,无奈地摇了摇头。 从小到大,还是鸢儿有办法哄他老人家开心。 南暝央见赵暮鸢在家人面前,少了平日的冷漠,多了一些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该有的神态。 眼中浮上一丝笑意。 或许这才是她真正的样子。 从秦家军营离开后,赵暮鸢和南暝央直接去了萧家军营。 既然决定拉那人下来,就得准备周全。 他们二人换了身衣服,戴上面具。 直接施展轻功,飞到了萧以枫营帐外。 果不其然,立即就被人围住了。 “你们是何人?” 赵暮鸢朝帐内高声喊道:“绣衣使求见萧帅。” 不等人通传,里面立即传来萧以枫的声音, “让他们进来。” 赵暮鸢和南暝央快步进到帐内。 只见萧以枫正端坐在书桌前,萧异之站在他的身侧。 他们二人微微俯身,“绣衣使秦鸢,见过萧帅。” “我们首领有话传达,请萧帅摈退左右。” 萧异之疑惑地望向赵暮鸢二人。 而萧以枫在听到“秦鸢”二字时,立即抬眸审视着他们。 不一会儿,他朝萧异之轻声道:“三弟,你先出去吧。” 萧异之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是,二哥。” 待他离开后,赵暮鸢探查了一番,周围没有异状。 她取下面具,压低了声音,“枫舅舅。” 萧以枫见她小心谨慎的样子, “鸢儿,没事了,帐外都是信得过的人。” 赵暮鸢却不这么认为,她给南暝央递了一个眼神,他立即站到了营帐入口处。 萧以枫打量着与她同来的人,“鸢儿,他是?” 赵暮鸢介绍道:“南睿暝王殿下,我的夫君。” 闻言,南暝央勾了勾唇角,他很喜欢“夫君”这个称呼。 他朝萧以枫行了个晚辈礼,“见过枫舅舅。” 萧以枫大吃一惊, “什么?你是南睿的暝王妃?” “就是那个一招灭了西荣第一高手的女子?” 赵暮鸢点了点头,“是我。” 萧以枫打量着她,瘦弱的身躯,居然能一招秒了西荣高手。 这些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转头望向南暝央,传闻中凶残嗜杀的南睿妖物。 居然很听话地站着望风。 刚才还是对他行的晚辈礼。 过了好一会儿,他收回思绪,问道: “鸢儿,你假扮绣衣使来找我,有何事?” 第179章 将那个人彻底拉下皇位 赵暮鸢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伸手搭上他的脉搏。 果然中毒了。 她从袖中掏出一瓶药,递给萧以枫。 “枫舅舅,你中毒了。” “这是可以暂时缓解毒性的药,你拿着。” 萧以枫一听说自己中毒了,惊讶道: “军医从未提过这事,我也没有察觉身体有什么异常。” 赵暮鸢面色变得凝重,看来,军医是箫异之的人。 “枫舅舅,我抓到了萧青凛。” “他告诉我,萧异之已经背叛了您,您助眠的药中,被掺了毒药。” “长久服用的话,身体会日渐衰弱。” 萧以枫不可置信地望向远处桌子上的药罐。 赵暮鸢顺着他的视线,走到药罐旁,打开闻了闻, “都是些普通的毒,军医不可能察觉不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 她没有明说,萧以枫却了然。 他眼底闪过一丝痛色,“我本以为,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赵暮鸢想起萧家军突然攻城的事情,问道: “枫舅舅,南睿皇后已死的消息,是不是他告诉您的?” 萧以枫弱弱地回了一声,“是。” 赵暮鸢不知该如何安慰,她默默地站在一旁。 许久之后,萧以枫看着她与秦晚舒相似的容貌,声音温柔, “鸢儿,你来找舅舅,一定还有其他事吧?” 赵暮鸢眸中闪过一丝恨意,语气坚定, “我要带着秦家军,攻入王都。” “将那个人彻底拉下皇位,让皇兄顺利登基。” 萧以枫将她的恨意与坚决看在眼里,沉声道: “鸢儿,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 “他毕竟是你的父皇,你会被天下人唾骂的。” 赵暮鸢淡然一笑, “我只知道,十年前的不知山底,小公主就已经死了。” “他于我而言,只是仇敌。” 她的笑容中,有坚定,更多的是苦涩。 “舅舅愿同你一道,他,不配坐在那个位子上。” 赵暮鸢见他愿意随她北上讨伐,心头一暖, 这等于是带着萧家军反了。 然而…… 她拒绝了。 “枫舅舅,您不必陪我北上,秦家军足矣。” “您需要留下,谨防南睿和西荣趁火打劫。” “等我率兵攻入王都,逼着那个人给母后忏悔后。” “您再和皇兄率兵收服秦家‘叛军’,让他稳坐帝位。” 她的谋划,落在萧以枫眼里,他既欣慰又心疼。 她很聪明,但她其实可以不用那么聪明。 “舅舅听你的。” “但是鸢儿,你切不可大意,凌妃的父亲王湛将军手里的军队,比秦家军足足多了二十万。” “若是硬碰硬,秦家军恐怕会损失惨重。” 这一点,赵暮鸢一直都知道。 但她已经有了,将损失降到最小的办法。 “枫舅舅,您放心吧。” “对了,南睿林家军现在的统帅是自己人。” “若有事,您可以与他联系。” “还有齐州城的军队,南睿皇帝交给了暝王。” “只要边境不乱,南睿不会轻易攻打姜胤。” “所以,您在边境至关重要。” 萧以枫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小小年纪,竟然已经掌控大局了。 他将视线落在南暝央身上, “鸢儿,你们是不是早有谋划,暝王才会兵压西荣。” “让他们不敢趁姜胤内乱,趁虚而入?” 南暝央已经做了这样的安排吗? 赵暮鸢完全没有想到,看来,他早就知道了她的想法。 南暝央听他们提及此事,温声道: “本王也只是未雨绸缪,多年不在西境,怕他们翅膀硬了。” 赵暮鸢见他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暗中为她做的事,内心五味杂陈。 她欠他的,已经太多了。 聊完正事后,赵暮鸢望着萧以枫满头白发,嗓音轻柔, “枫舅舅,母后已经不在了。” “您该放下了。” 第180章 你想都别想 一句话,瞬间让英勇无畏的将军红了眼眶。 “鸢儿,我不敢放,我怕会忘了她。” “那样,将来我们在地下相见,我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她。” “她会生气的。” 听他说完,赵暮鸢不自觉地望向南暝央, 将来他可怎么办? 南暝央一直在注意她的一举一动,自然将她的纠结看在眼里。 “不必放下,亦可以过完这一生。” 萧以枫不知他这个年纪的少年,为何会说出如此老成的话。 他叹了一口气, “鸢儿,跟我说说,你这些年的事吧。” 赵暮鸢又将遭遇说了一遍,还是弱化了天陨之事。 萧以枫听完后,眼底爬上一层痛苦, “鸢儿,你可以带我去见见她吗?” 赵暮鸢知道他说的是母后,她点了点头, “等事情结束,我带您和外公他们一起去。” “好,舅舅等你。” 从萧家军营离开后,赵暮鸢和南暝央直接回了齐州城。 姜易和龙溪见他们安然归来,还与秦家军萧家军都谈妥了。 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夜幕降临,赵暮鸢躺在床上,轻声说道: “暝央,过几日,我便离开南睿,前往姜胤王都了。” 南暝央早就猜到她会说这个,抢在她之前开口, “我在姜胤有一些暗探,可以帮到你。” “你别想撇下我,自己一个人回去。” 果然,他太了解她了。 赵暮鸢微微皱眉,尝试着说服他, “世人不知姜胤公主和暝王妃是同一个人,” “大哥登基后,镇国公主也该消失了。” “等一切结束后,我还能继续当我的暝王妃。” “前提是,南睿暝王不能出现在姜胤公主身边。” 南暝央岂是那么好糊弄的,她今日在萧家军营看他的眼神。 他知道,她又退缩了。 他一掌震碎床榻之间阻隔的木板,翻身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忧伤而无奈的声音钻入赵暮鸢的耳中, “天陨山那么大,我到时候该去哪里找你?” 赵暮鸢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僵住了。 温暖的怀抱,颤抖的双臂,沮丧的语气。 这一切都令她的心弦猛地颤动起来, 他果然发现了。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伸出手环住他的腰, “我没有想要逃,我只是……” 她还没想好说辞,南暝央早已读懂她的心思,抢先一步替她补充道: “你只是想消失,让我慢慢忘了你。” “然后重新找一人,共度余生。” 听到他的话,赵暮鸢心中一震。 不可否认,她真的这样想过。 但她也舍不得。 她不想离开他,但又觉得自己的存在,将来会给他带来更多的痛苦。 正当她准备开口解释时,南暝央的手臂忽然紧紧地搂住她,将她与自己贴得更近。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你想都别想!” 这句话仿佛一道禁令,禁止她再有任何离开的念头。 “我会换个身份,陪你回姜胤。” 赵暮鸢有些无奈,这还是那个生人勿近,心机深沉的暝王吗? 因为她,他竟变得患得患失,惴惴不安。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坚定而温柔地望向他深邃如渊的眼眸,轻声说道: “没有你的同意,我不会离开。” 南暝央凝视着她眼中的真挚,仿佛看到了一片繁花似锦的景象。 “这可是你说的。” 他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似乎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激动。 话落,他吻上了那柔软的双唇,仿佛想要通过这个吻来证明, 她真的不会离自己而去。 赵暮鸢感受到他的紧张和不安,于是鼓起勇气,笨拙地回应着他。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两人沉浸在彼此的世界里,感受着对方的呼吸和心跳。 许久之后,南暝央终于慢慢地松开了她,眼神中充满了眷恋,声音沙哑, “鸢儿,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后,我们再举办一次大婚,可好?” 赵暮鸢知道,他是想给她补一场没有利益纠葛的大婚。 她将头埋在他胸前,轻声道:“嗯。” “一场有师父们,有哥哥们,有外公和舅舅们的大婚。” “好。”南暝央心底其实早就开始计划了。 十日后。 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如同插上翅膀一般, 迅速传遍了整个天下。 第181章 都死了十年,还不安分 姜胤已故镇国公主赵暮鸢,率领秦家军讨伐姜胤皇。 得知这一消息,南睿朝堂上争论不休。 有人认为姜胤内乱,机不可失,应立即攻打。 有人则认为萧家军屯兵边境,胜负难料,应再观望观望。 西荣朝堂也如此,但面对虎视眈眈的黑翼军,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而姜胤皇赵瑜则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 他开始怀疑身边的每一个人,生怕自己的皇位不保。 很快颁出了一道旨意—— 乱臣贼子,不孝子孙,诛之! 下令王湛和萧以枫率兵平叛。 萧以枫以南睿军队虎视眈眈,伺机夺取城池为由,回复朝廷: 分身乏术。 同时,太子赵谦上书朝廷,他遭遇刺客劫杀,身受重伤,无法移动。 故留在萧家军中养伤。 赵瑜收到奏章时,正与几个心腹大臣商议平叛对策。 他看完奏章后,顿时怒火中烧,一把将它们摔在了地上, “岂有此理,萧以枫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违逆圣意。” 丞相林傅严肃道:“陛下,据边境探子回报,南睿林家军确实已出了凉州城,逼近术州。” “而南睿镇国公姜易率领的军队也出了齐州城,直逼两国边境。” “萧帅此时不撤兵,才是上上之选啊。” “否则南睿军队将如入无人之地,直逼我姜胤腹地。” 赵瑜冷哼一声,“南睿,这是想趁火打劫。” 兵部尚书东方奎紧跟着说道:“陛下,除了南睿国,还得提防西荣国啊。” 提及此,赵瑜只觉得焦头烂额, “那个逆女,果然是淌着秦家的血,都死了十年,还不安分。” “还有太子,平南侯,你不是说刺杀失败了吗?” “他为什么还会身受重伤?” 萧博远连忙俯身回答,“回陛下,刺杀太子的,不止臣的人。” “兴许是太子身边的那个高手离开了,他们得手了。” 赵瑜烦闷地呵斥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杀也不直接杀死。” “现在他躲在萧家军中,朕完全拿他没辙。” 萧博远眼露凶光,“陛下,要不要命那人,在萧家军中动手除掉太子?” 赵瑜白了他一眼,“愚蠢,太子若死在萧家军营,朕该不该治他们的罪?” “治什么罪?” “治罪之后呢,谁来阻挡南睿军队?” “还有,别忘了,你也姓萧。” 萧博远面色一白,他怎么忘了,若是萧家军获罪,他这个萧家长子,岂能幸免? 听到他们二人讨论暗杀太子之事,林相和东方尚书对视了一眼。 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复杂情绪。 虎毒尚不食子…… 林相偷瞄了一眼殿内众人, “陛下,当务之急,是加强秦家叛军沿途州县的布防。” “还有,时刻关注南睿和西荣的情况。” “尤其是西荣,好战且国力日盛。” “虽暂时有南睿黑翼军压制他们,但万一两国结盟……” “我姜胤危矣!” 东方尚书则是直言当前的困境, “陛下,近年来国库空虚,此次平叛需速战速决。” “时间长了,粮草不济,兵甲不足。” “而且现如今谣言四起,军中士气低落,恐生哗变。” 他们说的,赵瑜岂会不知,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只能寄希望于王湛率领的王家军能一举平叛。 他怒声道:“平南侯,派人前往秦家军中,斩灭叛首。” 萧博远垂着头,不敢看向赵瑜, “陛下,派出去刺杀太子的人都没有回来。” “如今,臣手下已经没有几人可用。” 赵瑜又望向一旁,一直不说话的吏部尚书柳御,贵妃柳芸儿的父亲。 “你呢?” 柳御连忙跪地请罪, “回陛下,之前您说孤注一掷,老臣手里的人,也几乎都派出去了。” “没有人活着回来。” 赵瑜一听,顿时大怒, “什么?死了那么多人,太子还活着,那朕养你们有何用?” “你们的人都没回来,那他是谁伤的?” “嗯?” 第182章 本公主留你一命 柳御浑身一颤,“陛下,太子上次去南睿,便遭遇了几次西荣的刺杀。” “这次,应该也是他们。” 萧博远也连声附和,“柳尚书言之有理,陛下,西荣一直狼子野心。” 赵瑜烦躁地在殿中踱步,“那萧青凛呢?还没有消息吗?” 提到儿子,萧博远十分不安,“回陛下,” “睿京的绣衣使回禀,犬子告知韩相青王之事后,没几日便失踪了。” “现如今,相府覆灭,犬子也失踪了。” 赵瑜隐隐有一种感觉,这些事都和赵暮鸢脱不了干系。 “绣衣阁不可一日无主,若是七日后还没有他的消息,就换个人吧。” 闻言,萧博远身体一僵,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柳御突然开口,“陛下,刺杀叛首这事,不妨花钱,请江湖上的人出面。” 赵瑜眼中一亮,“你有人选?” 柳御连忙说道:“老臣听闻,近段时间,有隐世门派出世,门中弟子个个武艺高强。” “只要出得起价,他们有求必应。” 赵瑜沉思片刻,嘴角微微上翘, “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务必一击即中。” “秦家军群龙无首,便不足为惧。” “对了,那个逆女,给朕活捉。” 柳御阴笑道:“老臣遵旨。” 远在边境的赵暮鸢还不知道,她即将成为江湖门派争相出手的对象。 此时的她正骑着马,一身素衣,立于人前。 身边跟着秦尚,秦晚昭,秦西然,还有戴着黑色面具的南暝央。 身后则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秦家军。 她眺望着远处城楼上严阵以待的军队。 这是秦家军北上必经的第一座城——祁州。 她轻启樱唇,“外公,对面的将领是什么人?” 秦尚严肃道:“乔厉,王湛麾下的征西将军。” “之前一直戍守西境,驻地离祁州最近,估计是被临时调来阻挡我们的。” 王湛的人? 赵暮鸢蹙了蹙眉,“他为人如何?” 秦尚抬眸望向远处的军队,“治军有方,是一员猛将。” “他治下的士兵,从不欺压百姓。” “若非立场不同,是个值得深交的将军。” 赵暮鸢勾了勾唇角, “这样的人,得给皇兄留着。” “擒贼先擒王,我去将他抓过来。” 秦尚连忙出声阻止,“鸢儿,对面最多二十万人,不足为惧。” “你不必以身犯险。” 秦晚昭和秦西然也连忙附和,“是啊。” 只有南暝央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 赵暮鸢看着他们担忧的眼神,心头一暖。 “外公,大舅舅,表哥。” “我们此次北上,要以最小的伤亡,直逼王都。” “对面站着,都是我姜胤儿郎。” “若非要让那皇位,换个人坐。” “我相信秦家军每一个人,都不愿对他们举刀。” “所以,我去将他抓过来,群龙无首,不攻自破。” 秦尚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欣慰,他的鸢儿,就算心怀滔天仇怨。 还是那个心地善良的小公主。 “虽然谦儿和西然说你武艺高强。” “但你一个人上去,是否太过危险?” 赵暮鸢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如春花绽放般灿烂的笑容。 那笑容自信而明媚,仿佛阳光穿透云层洒下的金色光辉。 “危险的不是我,而是他。” 丢下这一句话,她便策马而去。 乔厉见一人一马,独自而来,并没有立即下令放箭。 赵暮鸢在城楼下停住。 朗声道:“乔将军,你该知道本公主为何北上。” “还请不要挡路。” 乔厉打量着孤身深入敌军,没有一丝怯意的镇国公主。 心中不免多了一丝敬意。 果然是将门之后,虽是女子,却不输男儿分毫。 姜胤皇与南睿皇后勾结的事,早已传得人尽皆知。 这样的君王是让人不齿的。 但,他是姜胤的将军。 乔厉高声回应, “公主殿下,军令如山,末将率手下诸军……” “请公主止步!” 第183章 给公主殿下,让路 众人闻言,立即停下了动作。 乔厉直视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公主武功盖世,末将技不如人,动手吧。” 话落,他高声道:“众军听令,上!” 周围的士兵看着将军面前,泛着冷光的长枪,犹豫了。 赵暮鸢将他们的动作看在眼里,浅笑出声, “乔将军,本公主很欣赏你,以及你手下的兵。” “所以……” 她没有说完,就拽着乔厉跃下城楼。 身后不断有利箭袭来,都被黄沙凝成的墙挡住了。 二人落到了城门前,赵暮鸢将乔厉拽到她身前, 大声喊道: “都住手。” “不想你们将军变成刺猬的话。” 众人闻言,停止了放箭。 乔厉见状,高声下令,“别管我,放箭!” 见他视死如归的样子,赵暮鸢不屑道: “乔将军,你以为,凭你们就能挡住本公主吗?” 话落,她抬起左手,一掌拍了出去。 轰隆隆…… 轰隆隆…… 巨大的声响令众人心头大骇,连忙循声望去。 只见城门已经轰然倒塌。 城门后的士兵警惕地举着武器,手微微颤抖,眼神中却透着坚定。 赵暮鸢见他们虽然害怕,但没有后退半步。 不免对乔厉高看了几分,确实治军有方。 她将长枪搭在他的脖颈上。 用众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喊道: “让开!” “城门已破,你们垂死挣扎,已毫无意义。” 乔厉看着粉碎的城门,以公主的实力,抵抗只是让兄弟们送死。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大声下令, “给公主殿下,让路——” 士兵们得令,陆续放下手中的武器。 远处的秦尚,一直关注着城门下发生的事。 当看到乔厉麾下的士兵,都放下武器后。 他率兵直逼城下,高声命令, “秦家军听令,入城后不得惊扰百姓。” 众人望了一眼城门,强压着心底的震惊, 齐声道:“是。” 赵暮鸢放开乔厉,轻声道:“乔将军,不想死的话。” “就人尽皆知地被俘吧。” 乔厉岂会不明白她的意思,败军之将,朝廷不会轻易放过。 他压低了声音, “多谢公主殿下。” 言罢,赵暮鸢将他交给了秦西然。 当晚秦家军驻扎在了祁州城内。 晚膳过后,秦尚将赵暮鸢叫到了屋内。 他眼神中带着欣慰和一丝探究, “鸢儿,你为何会有这么好的武功?” “那么高的城墙,在你面前就跟个小土堆似的。” 赵暮鸢浅浅一笑,“外公,您忘了?我是天陨派弟子啊。” 普通弟子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武功? 秦尚见她不愿细说,便不再追问。 “我们兵不血刃拿下祁州的消息,相信很快就会传回朝内。” “他们怕是要坐不住了。” 赵暮鸢将目光落向地图上,王都所在之地,眼神坚定, “那就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她指着接下来要经过的沧州,问道: “这里,是谁的地盘?” 秦尚眼中浮上一层恨意,“柳贵妃的兄长,柳覃。” “沧州是姜胤几个重要的城池之一,柳覃任刺史多年,将那里弄得乌烟瘴气。” “目前守军约二十万,几乎都是柳覃的人。” 赵暮鸢眉头微蹙,二十万人。 “外公,如何才能减少伤亡?” 秦尚摇了摇头,叹息道:“鸢儿,战争是残酷的。” “战乱一起,腥风血雨。” “若想顺利抵达王都,你要学会习惯。” 赵暮鸢望着地图,前往王都需要经过的州县,确实还不少。 若是一心想着减少伤亡,必定会束手束脚。 她叹息了一声,“我知道了。” 秦尚见她有些沮丧,安慰道:“世间事,没有尽善尽美的。”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赵暮鸢抬眸望着他苍老的容颜,花白的头发,自责不已。 这么大岁数,还要为了她和母后的事奔波。 她低下头,话锋一转, “外公,舅舅们什么时候到?” 第184章 愧疚 秦尚见她神色缓和了一些,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你二舅舅一直在负责秦家军的武器,兵甲,得从北边的深山里过来。” “你三舅舅负责赚银子,之前一直在东边临海的几座城池,过来也需要时间。” “不过,等我们到沧州,他们差不多也到了。” 她一直都知道,姜胤朝廷早已不给秦家军发饷银。 无法想象,秦家养着五十万人的军队,是何等艰难。 二舅舅和三舅舅一直都没有成家。 她垂下眼眸,不想让秦尚发现她眼里的自责, “鸢儿想他们了。” 秦尚慈爱地摸着她的头, “他们也想你。” 从秦尚那里离开后,赵暮鸢直接回了屋。 关上门的那一刻,她浑身无力地靠在门上。 南暝央察觉她情绪不对,连忙走到她身边,温声问道: “鸢儿,你怎么了?” 赵暮鸢伸手抱住他,声音中带着一丝悲凉, “暝央,我是不是不该回来?” “不,我是不是不该出生?” “不对,母后是不是不该嫁入皇室?” “当年秦家是不是不该手握重兵?” “……” 她越说脑子越乱。 南暝央从她的话中,听出了她的愧疚。 看着秦家人为她们母女,奔波操劳半生的愧疚。 他一手紧紧回抱住她,一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鸢儿,你回来,他们很高兴。” “你出生,他们也很高兴。” “你母后嫁入皇室,不是你们的错。” “当年秦家手握重兵,被皇室觊觎,更不是你们的错。” “……” 赵暮鸢静静听着他的话,没有言语。 但仿佛有什么力量,可以暂时驱散心里的乌云。 许久之后,她脑中猛地冒出一个想法, 严肃道:“我是不是该直接去姜胤皇宫,杀了他?” 南暝央岂会不知,她一定要率兵攻入王都的原因。 现在的她,只是不愿徒增伤亡。 “鸢儿,你以身为饵,不就是为了引出那个,在汤里下毒的人吗?” “而且杀了他,只是死了一个弑妻灭女的小人。” “但他治下,那些壮大起来的蛀虫还在,他们将会是大哥帝业的阻碍。” “你如此大张旗鼓北上,不也是想为了替大哥肃清朝堂吗?” 赵暮鸢身子一顿,抬眸望向他, “你果然都知道。” 她沉思片刻,悠悠道: “我打算让花落,带着萧青凛的令牌,去联系沧州的绣衣使。” “弄清楚各个将领的情况后。” “杀或者伤。” 她的想法,永远异于常人。 不过不失为一个减少伤亡的好办法。 南暝央轻抚她的头发,柔声道: “鸢儿,你是女孩子,这种脏活,我替你去吧。” 赵暮鸢瞥了他一眼,突然想到什么, 连忙松开他,语气变得特别认真, “大哥说,我太强会伤你自尊,是真的吗?” 南暝央一怔,眼底爬上一层笑意, “是,你什么都不求,什么都不缺。” “一直被你保护,我觉得自己特别没用。” “所以,沧州之事,让我去吧。” 赵暮鸢蹙了蹙眉,缓缓冒出一句, “好吧。” “呵呵——”南暝央愉悦的笑声传遍屋内。 他似乎发现,她会为了他尝试改变。 换作以前,绝无可能。 接下来几日,祁州城不战而降的消息陆续传开。 而且是镇国公主一招降服了守城将领乔厉。 这着实令人震惊,同时也向天下人传递出一个信号。 秦家军势不可挡。 赵瑜收到消息后,气得一把掀翻了摆满奏章的书案。 怒斥道:“柳御,江湖悬赏联系上了吗?” 柳御战战兢兢说着,“回陛下,秦家叛党已经在悬赏榜上排名第一。” “接下来,将会有大量的江湖人,前去刺杀。” “他们在劫难逃。” 赵瑜怒火渐歇,盯着面前的地图,恨声道: “接下来是沧州,传旨柳覃,不惜一切代价,协助王家军诛灭秦家叛军。” “是,陛下。”柳御俯身回应。 赵瑜转头望向一旁的萧博远, “平南侯,萧青凛有消息吗?” 第185章 活捉姜胤公主,其他人,诛 萧博远闻言,心头一紧,看来陛下撤换绣衣阁首领的心思一直未改。 他沉声道:“回陛下,犬子昨日传回书信,他已经无事了。” “现正在萧家军中,伺机助萧异之,掌控萧家军。” “事成之后,立即返回王都。” 赵瑜狐疑道:“他这段时间去了哪里?” 萧博远大骇,陛下还是那般多疑。 不相信任何人。 “回陛下,据犬子所说,他告知韩相青王之事后。” “韩相察觉了他欲刺杀南睿皇后的计划,便抓了他。” “后来相府满门被灭,产业被抄,他才趁乱逃了出来。” 不提还好,提及此事,赵瑜只觉得心里有火撒不出。 “南睿韩相,好歹辅佐了两代帝王,最后却阴沟里翻船。” “还有他那个蠢女儿,早就该死了。” “若非他们到处留尾巴,朕岂会被人日日戳脊梁骨。” 萧博远见他面色不佳,连忙垂下头。 当年是非,他不敢妄议。 “陛下,当务之急,还是秦家叛军。” 赵瑜眼底立时爬上一层厉色, “传密旨给萧青凛和萧异之,让他们尽快杀了萧以枫,掌控萧家军。” “另外,监视赵谦。” “老臣遵旨,” 萧博远见儿子的职位暂时保住了,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林相匆匆前来,他瞥了一眼萧博远和柳御。 “陛下,老臣有密奏。” 赵瑜见他如此着急,立即挥手喝退了殿内所有人。 等人都散去后,林相才敢露出喜色, “陛下,喜州刺史传来密报,喜州发现了金矿脉。” “什么?”赵瑜欣喜若狂。 国库充盈,哪里还需要惧怕区区秦家军? 他急忙下令, “林相,速速安排人开采。” 林相闻言,纠结着回禀, “陛下,喜洲地处边境,紧挨着南睿国和西荣国。” “若是公然开采,消息泄露,两国恐怕会前来抢夺,于我朝边境不利啊。” 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赵瑜的喜色。 若是换作以前,喜州附近有秦家军,南睿和西荣绝不敢造次。 但是现在…… “安排人秘密开采,此事万不可泄露。” 林相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陛下,人多眼杂。” “是否等解决完秦家叛军,边境安稳后,再进行开采?” 赵瑜明白其中的利害,但是,国库已经支撑不住了。 他心一横,“必须尽快开采。” “朕等不得!” “老臣这就下去安排。”林相无奈地说道。 然而,他们自以为捂得严实的消息,其实早已泄露。 秦军临近沧州前一日,南暝央回到了赵暮鸢身边, 他揭下脸上的面具,柔声道: “鸢儿,我回来了。” “沧州城内,六品以上的将领,全部解决了。” 赵暮鸢见他满脸倦色,有些心疼, “你怎么没有好好休息?” 看清她眼中的心疼,南暝央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温柔地笑道: “我想早一点回来见你。” 赵暮鸢脸颊微热,“下次我要和你一起去。” “虽然知道你武功不错,花落和冥一他们也都在。” “但我还是会忍不住担心。” 南暝央闻言,笑意更浓, “好,有你在,我也心安。” 忽然。 嗤啦一声。 有东西陆续刺破了营帐。 赵暮鸢立即拽过南暝央护在身后,然后用内力在身前凝成一道无形的墙。 迎着暗器,慢慢走出帐外。 只见几十个蒙面人举着强弩,陆续朝他们射出暗箭。 营帐附近的秦家军,都已倒在了地上。 领头人见她毫发无伤,心头大骇,居然有人能内力化形。 他忍住心里的震惊,高声大喊, “活捉姜胤公主,其他人,诛!” 赵暮鸢探了一下蒙面人的武功,都不弱。 看来是直接掠过大军,飞到了帐前。 为了杀她,真是下了血本。 赵暮鸢长袖一扫,第一波进攻的人便被甩到十米开外。 她冷笑一声,“诛?” “报上名来,本公主不株连无辜。” 其他人见状,大吃一惊,不敢再贸然行动。 领头人扫了眼手下,目光一寒,命令道: “上。” 众人得令,又立即朝赵暮鸢二人攻去。 这次,她直接下了死手。 顷刻间,企图攻向她的人,都化为了血水。 领头人愕然,“你是……” “你是……南睿暝王妃?” 第186章 秦家军,不畏死 赵暮鸢一愣,有些无奈, “暝央,我暴露了,看来以后不能用这招。” 南暝央牵起她的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都杀了,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就在这时,秦尚,秦晚昭,秦西然也被许多蒙面人追着,陆续跑到他们身边。 声音十分焦急,“你们还好吧?” “我们没事。”赵暮鸢扫了他们一眼, 秦尚和秦晚昭还好,只是有些狼狈。 但秦西然,手臂被利箭穿透,鲜血正不断涌出,砸在地上。 她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领头人从刚才的惊恐中回过神来,嘲笑道: “姜胤公主,任你再强,也休想从我们手下逃脱。” 赵暮鸢环视四周,加上追着秦家人来的蒙面人,粗略估计有两三百人了。 她嗤笑一声, “人数多了,口气也变大了。” “你知道,血衣楼有多少人吗?” “知道他们是怎么,一夜之间消失的吗?” 领头人闻言,冷笑道: “血衣楼?也配和我们相提并论。” 赵暮鸢直视着他眼中的狂傲, “哦?是吗?那你知道,流云谷为何出世,又缩回去了吗?” 流云谷? 听闻前段时间,他们门派突然宣布避世不出。 原因不明。 难道是因为她? 不可能,她只是一名十六七岁的女子。 领头人强压心底的疑惑,高声道: “姜胤公主,实不相瞒,现如今你和秦家人已是江湖悬赏榜第一。” “雇主明令,活捉公主,杀秦家人。” 赵暮鸢从他的神色中,大概猜测到了他们的来历。 嘲弄道:“那我是不是应该束手就擒?” “说说吧,你们是什么人?” “让我们死个明白。” 领头人见她眼中没有丝毫惧意,认为她是在故作镇定,等待援兵。 嗤笑一声,“我能说的是。” “我可以做主,只活捉你,杀秦家人。” “不会动秦家军。” 闻言,秦尚身后的几名副将立即大喊: “公主,别听他瞎说。” “秦家军,不畏死。” 他们的声音,远远传开。 片刻后,响彻云霄地回音,自蒙面人身后的秦家军中传出。 “不畏死……” “不畏死……” “……” 赵暮鸢听着声音,目光落向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秦家军。 朗声道: “你想放了他们……” “可他们,却未必愿意放过你们。” 她缓缓伸手,“外公,借您的剑给我玩玩。” 秦尚担忧地将剑递给了她, “鸢儿,量力而行。” “外公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会护你离开。” 赵暮鸢直视着领头人,大声讽刺, “不过一群废物罢了,我一个人就可以解决。” “你们退后些。” 秦尚还欲说什么,南暝央已扶着他往后退了几步, “外公,听鸢儿的。” “他们伤了表哥和这么多秦家军。” “她今日这气撒不出去,会不开心的。” 狂妄的话语,一字不落地钻入蒙面人耳中。 他们再也无法忍受,纷纷进攻。 赵暮鸢足尖轻点,身形一闪,瞬间跃入人群之中。 她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穿梭于人群之间,所到之处,蒙面人纷纷栽倒在地。 她的动作快如闪电,目不暇接。 手中的长剑闪烁着寒光,随着她的挥动,划出一道道凌厉的弧线。 每一次挥剑都精准无比,毫不拖泥带水,剑势如虹,令人心生畏惧。 片刻之后,只留领头人还站着,浑身颤抖。 嗖的一声。 赵暮鸢将剑重重插到他的脚下,浅浅一笑, “如何?还要带本公主走吗?” 领头人惊恐地瞟了一眼满地的尸体。 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不敢不敢……” 赵暮鸢转头望向早已目瞪口呆的秦家众人。 露出一抹乖巧的微笑, “外公,我带他去细细审问。” “地上那些,就辛苦您派人清扫一下了。” 秦尚还未回过神来,只得反复说着, “好,好……” 赵暮鸢转身进入帐中,领头人想都没想,立即跟着进去跪好。 “公主殿下,您请问。” 南暝央瞥见她裙子不小心沾到的血,柔声道: “鸢儿,要不你先去换衣服。” “他交给我。” 赵暮鸢低头看去,裙摆上的血有些多,不好直接斩断。 她眸中闪过一丝慌乱。 “我刚会不会吓着外公他们了?” 第187章 初闻浪幽岛 南暝央见她和刚才判若两人,心情有些复杂, “鸢儿,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杀人时,在想什么吗?” 赵暮鸢摇了摇头,他说的应该是三国比武时,她杀了齐南。 那时,她为了震慑其他人,别再打暝王府的主意。 下手狠辣了些。 “我当时在想,你那么强,我很安心。” “不用担心你会受伤,也不用担心会受制于人。” “所以,外公看到你这样,只会觉得安心。” 赵暮鸢呆愣愣地看着他,不管真假。 她发现,他永远可以替她找到,心安的…… 借口。 收回目光,她淡笑道: “我知道了,那衣裙就不用换了。” “我也想亲耳听听,谁这么勇敢,想来抓我领赏。” 温柔的话语,却令地上跪着的领头人,吓得不轻。 连忙如实招来。 “公主,我是风林门长老邱尽。” “前不久,江湖上有人出高价,活捉您,杀秦家直系。” “门中派我带着五十名弟子下山了。” “听闻您一直在秦家军中,我们恐无法全身而退。” “便与其他宗门的弟子,组成了同盟。” 风林门? 没听说过。 她向南暝央投去一记询问的眼神,南暝央无奈摇了摇头。 看来,他的鸢儿在天陨山,只会练武。 温声道:“听说也是隐世门派,估计和流云谷差不多。” 赵暮鸢微怔,怎么有这么多隐世门派出世? 难道出了什么大事? 她将视线落向邱尽,冷笑一声, “我们的命值多少银子?” 邱尽不敢抬头,颤声道:“八百……万两。” 赵暮鸢望向南暝央,戏谑道:“看来,我们比你值钱啊。” 南暝央回以一笑,“还是姜胤皇比较富有。” 忽地,赵暮鸢想到秦家别的人,连忙问道: “秦家其他人那边,你们可派了人去?” 邱尽叹了一口气,“尚未发现他们的踪迹。” “秦家其他人一直行踪不明,二公子和三公子前阵子更是消失无踪。” 赵暮鸢微微放心,秦家在边境这些年,女眷应该都藏起来了。 而二舅舅和三舅舅多年躲避朝廷的暗杀,想来一直都很谨慎。 “知道我为什么留下你吗?” 毫无温度的声音,令邱尽心头一颤, “公主有何吩咐?” 赵暮鸢悠悠道:“第一,立即撤回暗杀秦家人的弟子,若是谁家弟子让我家人磕着碰着。” “我便让那一门,鸡犬不留。” “第二,回去告诉那些门派,跟流云谷学着点。” “若是再敢派人插手姜胤之事,我将一一登门拜访。” “我有信心,可以将他们,挨个屠光。” “邱长老,听明白了吗?” 她的语气很平淡,却让邱尽不寒而栗。 因为与他同来的,不乏别的门派长老,他们在她手下,一招都走不了。 这位姜胤公主,强大而冷血。 他心知,她说的屠光,就是屠光,绝非虚言。 “明白,明白……” “公主殿下,老夫一定转达,别的门派老夫不敢说,但我风林门,保证不会再出现在您的跟前。”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那么费劲。 赵暮鸢沉声问道:“最近为何这么多隐世门派出世?” 邱尽偷瞄她一眼,“江湖传闻,元闵老人现世了,各门各派都在找他。” 赵暮鸢似乎没有听说过这人,但他发现南暝央听到此人名字时,呼吸一滞。 莫非,他认识? “元闵老人现身,值得这么多宗门紧张吗?” 邱尽如实回答:“传闻,他身上有浪幽岛至宝——秋水琉璃。” “记载着浪幽岛所有的武学。” 浪幽岛又是什么地方? 只见南暝央也摇摇头,他也没听说过。 这一刻,赵暮鸢发现,她身边急需一个天陨派弟子。 “浪幽岛是什么地方?” 邱尽面色一白,这位公主不知道浪幽岛,看来不是隐世门派的弟子。 那她为何会如此之强? 他埋头解释了起来,“它是东面无边大海上的一座神秘岛屿。” “传闻岛上的人个个武艺高强,长命百岁。” “还能驾驭兽类。” “外人永远找不到它的所在,所以元闵老人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看来,世人都想要绝世武功和长生不老。 不知天陨派会不会感兴趣? “你走吧,记住我刚才的话。” 邱尽如获大赦,连连叩拜,“多谢公主殿下。” 临走前,他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知殿下师承何人?” 第188章 元闵老人是谁 赵暮鸢斜了他一眼, “不想走?那就留在我秦家军中喂马吧。” 一句话,吓得邱尽连滚带爬地往外飞去。 她收回视线,望向南暝央,嘴角微微上扬, “说说吧,元闵老人是谁?” 南暝央一愣,眼底浮上一层笑意, “鸢儿,我竟没有发现,你如此关注我。” 赵暮鸢瞪了他一眼,“少打岔。” “他是我外公的师父,”南暝央倒了一杯茶放入她的手中,继续说道: “五岁那年,他在冷宫中找到了我,从那以后就开始偷偷教我武功。” “直到我十三岁上了战场,他就消失不见了。” “算起来,有七八年没见过他了。” 其实之前赵暮鸢就好奇,一个久居深宫的皇子, 怎么会有与天陨派当代弟子差不多的实力。 原来,是有人暗中教导。 “那你知道秋水琉璃吗?” 南暝央摇了摇头,“从未听他老人家提起过。” “不过能令这么多隐世门派现世,一定不是俗物。” “宝物能让人原形毕露,我担心他老人家会有危险。” 赵暮鸢沉思片刻,安慰道:“别担心,他行走世间多年,又有浪幽岛的宝物。” “想来不是一般人,有自保之力。” 虽然南暝央也这样想,但他的行踪泄露,定是出了意外。 但是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叹了一口气,不愿再继续说下去。 而是问了一个心中的疑惑, “鸢儿,邱尽估计根据你的杀人手法,认出你是暝王妃了。” “你为何还放他走?” 赵暮鸢一怔,没想到当初的敷衍之词,他居然还记得。 难道,他以为,她还能做回暝王妃? 她有些心虚, “无事,他不敢乱说。” “再说了,就算他说出来,又有谁会信?” “暝王妃现在可是好好待在齐州城呢。” 南暝央将她的神情都看在眼里,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的未来,没有他? 但这一次,他没有点明。 而是顺着她的话,说道:“也对,南睿的暝王和暝王妃此刻在齐州城。” “对了,刚姐夫传来消息。” “瑞王去信,暗示他准备攻打术州。” 赵暮鸢蹙了蹙眉, “陛下还未下旨,他想让姐夫以什么理由攻城?” 南暝央眸色一冷,“南睿暗探查得,喜州发现了金矿脉。” “这,便是理由。” “什么?”赵暮鸢心头大骇,“瑞王难道想劝陛下,铤而走险?” 南暝央点了点头,“他已经从齐州出发回睿京了。” “估计就是回去讨论这件事。” “若是这个消息被西荣国知晓,他们怕是也想分一杯羹。” “那姜胤将两面受敌。” 赵暮鸢心中的震惊难以言喻,为何偏偏是这时候? “姐夫有什么计划?” 南暝央沉声道:“他假装着手准备,等待陛下旨意。” “想听听你的想法。” 赵暮鸢眉头紧蹙,思索了起来。 若是换作平时,发现金矿一定是件好事。 可现在…… “暝央,既然姐夫收到了消息,那姜爷爷那边应该也知道了。” “他怎么说?” 南暝央摇了摇头,“齐州城内假扮我们的人,瞒不过他。” “姜爷爷大概猜到了你的身份,他并未派人告知我此事。” “想来是心中有了计较。” 想到南暝央当初说的话,赵暮鸢略微放心。 一个不愿侵略他国的将军,岂会为利所动? “只要陛下不下旨,一切都还有回旋余地。” 南暝央认同地点点头,“所以,当务之急还是速战速决。” “我们早日到达王都,助大哥顺利登上皇位。” “让一切虎狼之心,消于无形。” 赵暮鸢从书架上拿出一张地图,仔细看了起来。 “按路程,若是一路上没有阻碍的话。” “最快也需要一个月,大军才能抵达王都。” “若是遇到拼死抵抗的,可能需要更长时间。” 南暝央凑到她身边,一起看着地图,分析了起来。 第189章 诛心 “目前最主要的关隘,是明日即将抵达的沧州。” “那里的城池经过多年修葺,早已固若金汤。” “它城外那条护城河,将会是我们最大的阻碍。” “若是沧州久攻不下,等王湛大军前来,两军会合,于战局不利。” “所以,必须速战速决。” 赵暮鸢认真听着他的分析,觉得在理。 “你有什么良策吗?” “诛心。”南暝央缓缓吐出两个字。 诛心吗? 赵暮鸢思索片刻,嘴角微微上翘。 “我大概有法子了。” “一会儿写信给姐夫,让他稳住。” “还有,得尽快将喜州金矿之事告知外公他们。” “一刻也耽误不得。” 翌日清晨,太阳自天边缓缓升起。 赵暮鸢率领秦家军,兵临沧州城外。 护城河和高悬的吊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沧州刺史柳覃站在城楼上,心中十分惊恐。 只因,一夜之间,军中将领或死或伤,失去了战力。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干的。 他只得临时提拔了一个将领,沈从。 “沈将军,这里就交给你了。” “秦家军,乱臣贼子,当诛!” “一定要拦住他们,等待王家军前来。” 说完,他欲退入城内。 城外的赵暮鸢却使用内力,高声道:“柳覃。” “这就走了吗?” 柳覃见被点名,面色一僵,明显底气不足。 “镇国公主。” “本官还称你一声公主。” “劝你早日投降,沧州大军可不是吃素的。” “王湛将军的大军,亦不是好惹的。” “你一小小女子,莫要带着秦家,踏入万劫不复之境。” 赵暮鸢瞥了一眼,城楼上的弓箭齐齐对着她。 “本公主只是想说。” “柳覃,你任沧州刺史多年。” “私吞了多少军饷,心里没点数吗?” “大敌当前,居然还??腆着脸,缩回城内,是打算怯战吗?” 私吞军饷? 众人心头大惊,互相对视,似乎想从对方眼中获得答案。 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柳覃大惊,立即出言反驳, “公主殿下这是想动摇军心吗?” “众将士,莫要听她胡言,本官从未动过军饷。” “沈将军,速速下令,击杀来敌。” 沈从高声命令,“放箭。” 然而,士兵的箭还没射出…… 嗖的一声。 赵暮鸢已将一柄长枪甩出,重重地扎在了城门上,大大的“沧州”二字上。 顷刻间,“沧州”二字轰然碎裂,发出巨大的声响。 她望向城楼上的众人,再次提高了声音, “自三年前开始,你们的军饷是否减半了?” 众人闻言,立即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赵暮鸢见状,继续说着,“三年前,刺史府放出消息,说朝廷有意裁撤沧州军。” “柳刺史更是放言,是他的父亲,吏部尚书柳御。” “在皇帝面前极力劝说,才保留了沧州军。” “但是,从今以后,军饷减半。” “是也不是?” 柳覃正欲开口,却被沈从抢先一步, “确有其事。” 赵暮鸢冷笑一声, “诸位不妨细想。” “我秦家军,一直是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时刻担心着,我军挥兵北上,将他拽下皇位。” “沧州城离秦家军如此近,皇帝是有多想不开。” “才会想着裁撤沧州军?” 她话音刚落,包括沈从在内的许多人,都开始沉思了起来。 事实的确如此。 沧州几乎可以说是,秦家军攻入王都的第一道屏障。 皇上不可能裁撤沧州军。 但是…… 柳覃见势不妙,高声反驳, “本官有朝廷亲自下发的公文。” “降饷并非本官的意思。” 赵暮鸢嗤笑一声,“公文呢?在哪?诸位可亲眼见过?”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确实没有见过所谓的公文。 都是将军传的令。 而那些将军…… 都死了。 赵暮鸢见沧州军有些迟疑了,继续说着, “不瞒诸位,是本公主下令,将你们的将军,或斩杀,或重伤的。” 刚一说完,已经放下的弓箭立即又对准了她。 第190章 活捉沧州军 她扫了一眼,声音没有半分减弱,反而气势更甚, “你们就不好奇,同样都是沧州将领,为何有的人被一刀割喉。” “有的却只是受了伤,休养一段时间就会好吗?” 沈从举刀指着她的方向,满脸愤怒, “你为何这么做?” 赵暮鸢将视线落在柳覃身上, “那得问问刺史大人了。” 柳覃浑身一僵,面色难看, “沈将军,莫要再听叛贼祸心之言。” “陛下圣喻,不惜一切代价,阻挡秦家军。” “速速下令吧。” 沈从虽然感念他的提拔之恩,但是此刻,心里的疑惑在慢慢扩大。 公主说得没错,朝廷没有裁撤沧州军的理由。 而且,最近被暗杀的将领,都是平日里偷奸耍滑,欺压百姓的人。 他的刀尖,逐渐垂向地面。 “刺史大人,请您拿出朝廷降饷的公文。” 柳覃闻言,心虚地大声怒吼,“沈从,你想跟着造反吗?” “别忘了,是本官提拔的你。” “若非本官,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千夫长。” 沈从并未动摇,而是高声重复着, “刺史大人,请拿出朝廷降饷的公文。” 柳覃额头冒着冷汗,惊慌的表情,全数落入沈从眼中。 赵暮鸢见城楼上局势差不多,一语诛心, “沈将军,别问了,他拿不出来的。” “因为朝廷非但没有降饷,反而自七年前起,每年都有增加沧州军的军费。” “为的就是壮大沧州军,防备秦家反叛。” 七年前? 增加过军费? 为何他们从未见过? 一连串的疑问,萦绕在沧州军的心头。 他们将目光,纷纷齐齐落向柳覃。 沧州刺史,官职最高的官员。 柳覃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深知今日在劫难逃。 愤恨地趴在城墙上,朝下面的赵暮鸢怒吼, “公主殿下以为拉下本官,就可以像在攻打祁州那样,兵不血刃吗?” “做梦。” “众将士……” “本官承认,这些年私吞了朝廷发的军饷。” “但这一切,都是本官一个人的私心,朝廷从未苛待过你们。” “如今,叛贼狼子野心,兵临城下。” “意欲穿城而过,北上王都,行悖逆之事。” “作为我姜胤男儿,该当如何?” 义愤填膺、振奋人心的话语,完全不似一个文官之言。 听得城楼上的士兵,眼神坚定了起来。 重新举起了手中的弓箭。 赵暮鸢见状,冷笑一声,高声嘲讽。 “你们效忠的朝廷,默许这样的人,做了八年的沧州刺史。” “贪污军饷,以权谋私,残暴无道,将沧州城弄得乌烟瘴气。” “你们都看不到吗?” “那个人,眼瞎心盲,昏聩不明。” “不是错吗?” 沈从迟疑地望向赵暮鸢,她说的那个人是谁,他们都知道。 南睿皇帝已经将当年之事,昭告天下。 毋庸置疑。 他们效忠的君王,的确杀妻弑女了。 为人尚且如此不堪。 更何况为君…… 但他们是姜胤的士兵,一生只能为姜胤而战。 他缓缓抬起手中的刀,直指赵暮鸢,高声下达命令, “众将听令,放下弓箭,随本将军,出城迎敌。” 柳覃大骇,大声呵斥,“沈从,你在干什么?” “这个时候,怎么能出城迎敌?” 沈从冷哼一声,“来人,护送柳刺史回府。” 柳覃一边被拽走,一边还大骂:叛徒,逆贼…… 而城外…… 放下弓箭! 出城迎敌! 当赵暮鸢听着这八个字,不禁深深地看了沈从一眼。 对于守城士兵来说,弓箭是最能伤敌的武器。 且此时,固守沧州才是上上策。 他却下了这样的命令。 他岂会不知? 忽地,赵暮鸢似乎有些明白了…… 放下弓箭,是对秦家军的善意。 出城迎敌,既是他们作为姜胤士兵,最后的坚守。 亦是给秦家军铺出的一条路。 不一会儿,沧州城门缓缓打开,护城河上的吊桥慢慢放下。 沈从骑在马上,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沧州军。 待他来到吊桥上时,刀指赵暮鸢, “公主殿下,得罪了。” 赵暮鸢打量着他和他身后,不露丝毫怯意的沧州军,高声下令。 “众将听令,攻城。” “活捉沧州军……” 第190章 活着才能作证 霎时,秦家军中立即传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活捉沧州军……” “活捉沧州军……” “……” 片刻后,赵暮鸢率先飞了出去,南暝央紧随其后。 他们一路上击倒了无数沧州士兵,直接来到城门下。 此时,沧州士兵惊恐地看着面前的两人。 一个一袭浅金色长裙,面容精致,娇小瘦弱,却下手狠辣。 一个身着黑衣,面具遮面,剑尖滴血,浑身散发着令人发怵的气势。 早已无一人敢上前。 就这样,在一群人的包围下,他们二人手牵着手,缓步踏入沧州城。 赵暮鸢低头瞥了一眼被紧握住的手,一时有些看不懂。 南暝央为何这时出来牵着她? 这不等于告知众人,她身边有个男人吗? 说好的隐藏身份呢? “你这是……” 南暝央目视前方,眸中藏着深意。 面具下的嘴角微扬,戏谑道: “鸢儿,你说过,没有我的同意,不会离开。” “刚才你问都没问我,就自己飞了出来。” “我当然得跟上。” 赵暮鸢一怔,感受到紧扣的手,无奈地摇摇头。 放邱尽离开时,他估计察觉到了她的心思。 他的细心,真是让她无所遁形。 他的敏感,也让她有些心疼…… 她回握了一下他的手,浅浅一笑, “下次不会了。” 南暝央环视了一圈围着他们的人,勾了勾唇角, “这次,这么多人作证。” “你可要说话算话。” “……”围着他们的人,看了看手中的刀剑,一时间有些进退不得。 他们都听到了些什么? 这还是刚才那两个鬼魅般的人吗? 赵暮鸢斜了一眼包围他们的士兵,无奈开口, “是是是……作证,他们作证……” “活着才能作证,都退开些,别逼本公主动手。” 虽无人敢上前,但仍有一大群人警惕地围着他们。 不消片刻,他们二人便已站在城中的街道上。 赵暮鸢望着空旷的街道,摊位歪七倒八,地上一片狼藉。 百姓应该是仓皇避走,来不及收拾。 她随便找了个茶摊坐下,“在这儿等外公他们吧。” 南暝央提起桌上茶壶,摸了摸,还有些温热,便给她倒了一杯。 “这儿有些晒,要不要换个地方?” 赵暮鸢打量着周围的士兵,语气平淡, “就这儿吧,视野开阔,方便他们监视。” “不知道花落他们逮着柳覃了吗?” “都说外甥肖舅,大哥长得有点像他,我小时候对他还挺友善的。” 南暝央望着她眼里的戾气,温声道: “你现在脑中怕是早已闪过几十种毒药了吧。” 赵暮鸢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眼中的戾气换成了满满的笑意, “是啊,不过,我已经替柳刺史选好了。” “浮生若梦,之前那三位中的就是这种毒。” “名字很美,是个好东西,能让人死前都在做梦。” “说不定,他能如愿梦到,二皇子赵琰登基为帝。” “自此柳氏一门,权倾朝野,一手遮天。” “想想……真是一场美梦呢。” 众人望着她言笑晏晏的样子,听着她的话语。 只觉得浑身冰凉,心头一紧。 这位镇国公主,真是喜怒无常,凶残无比。 南暝央回想起暗卫禀报的三人惨状,戏谑道: “打断他双腿的事,我来吧。” 不能脏了你的手。 赵暮鸢知道,他是想说这个。 她举起苍白的双手到眼前,透过指缝看着周围的士兵。 他们眼中有戒备,有惊恐…… 年纪似乎都不大,稚气未脱。 她嘴角微微上扬,“让给他们吧。” “你们……出来一个人。” 众人踌躇不前,面面相觑,不知她要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一个人站了出来。 “公主殿下,有何事?” 赵暮鸢将视线落在他身上,破旧的甲胄颜色与其他人不一样,估计是个领头的。 “你的名字,职位。” 来人手里的剑未收半分,沉声道:“丁一,沈将军的副将。” 沈从? 从刚才那道迎敌命令来看,是个有意思的人。 那他的手下…… 是不是也一样呢? 第191章 再见两位舅舅 赵暮鸢直视着丁一,语气中透着不容置喙, “一会儿秦家军攻进来,你带着秦小将军去查抄刺史府。” “抄到的银钱,悉数分发给沧州军和沧州百姓吧。” 众人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 公主的意思是,要将那些银子分给他们和百姓? 丁一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 “全部分下去?” 赵暮鸢微微颔首,“本公主是要去王都,又不是土匪进村。” “柳覃贪污的,本就是你们和沧州百姓的。” “还给你们,合情合理。” 丁一打量着她淡定从容的神情,琢磨着她说的话。 再看看她身边,虽然蒙着面, 但周身气度不凡的男子。 许久之后,哐当的一声。 他扔下手中的武器,跪地抱拳道:“末将代沧州军和百姓,谢过镇国公主殿下。” “之前多有得罪,请公主恕罪。” 其他士兵见他跪下了,也纷纷扔下手里的兵器, “请公主恕罪。” 赵暮鸢扫视了一圈,都是铮铮男儿, “都起来吧。” “多余的话,不必说了。” “改日,看到这茶铺老板,帮本公主把茶水钱结了就成。” 丁一呆愣片刻,连连点头,“是是……末将一定结清。” 不一会儿,秦西然便已率兵前来。 当他看到赵暮鸢和南暝央,被一群人围着,却仍悠哉地喝着茶时, 眼底立即浮上一层笑意,“鸢儿,你们俩啊,害得我和爷爷父亲白担心了。” 赵暮鸢抬眸望向他,浅笑道:“我这不是为了羊入虎口。” “让沧州军相信,我秦家军活捉他们的‘诚意’吗?” “有我这个公主在手,他们便不会一心想着鱼死网破了。” 秦西然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啊,真是艺高人胆大。” “就那么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沧州城。” “不过沧州军确实没怎么抵抗,爷爷他们差不多快收拾完了。” “命我先进城来找你们。” 赵暮鸢放下手中的茶杯,缓缓站起身来,走到丁一面前。 “你带着手下人,和秦小将军去刺史府走一趟吧。” “接下来的事情,你可以跟他商量。” “若是需要帮助,直接告诉他。” 丁一眼眶微红地朝她拱了拱手,“末将多谢公主殿下。” 秦西然却是一头雾水,他这个妹妹,似乎已经将他给安排好了。 “鸢儿,你不会是想?” 抢劫吧。 他没有明说,赵暮鸢却点了点头,毫不遮掩地大声说道: “表哥,去抢吧。” “记住你教我的,各府藏钱的好地方。” “……”秦西然无奈扶额。 他想说他长大了,已经不到处打听别人家藏钱的地方了。 丁一却狗腿地跑到他的马前,恭敬地行了个礼, “秦小将军,请随末将来。” 秦西然无奈地策马跟上,他时不时回头,指望着赵暮鸢改变主意,或者换个人去。 然而,直到他们拐过街角,她都没有叫住他。 赵暮鸢将他的举动都看在眼里,扯了扯唇角, “当初的王都一霸,真是长大了。” 南暝央宠溺地看着她,“当初的王都一霸,不是鸢儿你吗?” 赵暮鸢抬头望向空无一人的街角,调侃道: “我可不敢当,毕竟,我没他皮厚,也没他能挨揍。” “呵呵……”南暝央温柔轻声笑着。 忽地,远处传来一阵急切的马蹄声。 赵暮鸢抬眸望去,只见一群人朝城门方向策马而去。 为首的两人,一个儒雅,如君子般温润如玉,一个豪放,似侠客般洒脱不羁。 她一眼就认出了他们,和记忆中的样子,相差无几。 她欣喜地高声大喊, “二舅舅,三舅舅。” 秦晚州和秦安乐听到声音,立即勒马停下,不可置信地回头, 待看清赵暮鸢的面容时,惊呼: “小妹。” “姐姐。” 他们一边喊着,一边下马快步跑到她的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片刻后,异口同声:“鸢儿?” 第192章 王家军,难对付 赵暮鸢从看到他们的那一刻,便已经泪如雨下。 曾经被誉为王都第一公子的二舅舅,为了她和母后,久居深山,沧桑了许多。 曾经一心想做一名侠客的三舅舅,也为了她们,成了他最不喜欢的商人。 “是我,二舅舅,三舅舅,鸢儿回来了。” 说完,她上前一步,伸手抱住他们的胳膊,任由泪水簌簌而下。 秦安乐心疼地轻轻拍着她的背后,眼眶微红。 “我们的鸢儿,终于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秦晚州也哽咽着不断重复。 他们真的,分开太久太久了。 本以为此生无法再见,没想到上天眷顾秦家。 他们的小公主,还活着。 许久之后,赵暮鸢松开了他们,轻拭泪痕, “二舅舅,三舅舅,你们是来找外公的吗?” 秦安乐抢先开口,“父亲给我们写信,说你回来了。” “我和二哥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没想到,能先见到你。” “鸢儿,你这些年去了哪里?” “姐姐,真的……不在了吗?” 赵暮鸢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打量,眼中的泪珠还未散去。 “二舅舅,三舅舅,当年,我被师父救下后,这些年一直在天陨山学武。” “等事情结束,我带你们去见母后。” “她在山顶,等了许多年了。” 提及秦晚舒,秦晚州和秦安乐的眼中瞬间铺满哀伤。 那般美好的女子,只能冰冷地躺在地底。 秦晚州声音温柔, “好,小妹那么喜欢热闹,这些年,只有你陪着她,她肯定很孤单。” “二舅舅给她准备了十年的生辰礼,一并带去给她。” 忽地,秦安乐越过赵暮鸢,看到她身后安静站着的男子。 虽然面具遮面,但身姿挺拔,气度非凡。 “鸢儿,他就是你那个夫君?” 赵暮鸢伸手挽过南暝央,“是的,二舅舅,三舅舅。” “此处人多眼杂,他不宜露面。” 南暝央俯身,恭敬地行了一个晚辈礼, “见过两位舅舅。” 秦晚昭和秦安乐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 父亲在信中说过鸢儿的夫婿是南睿暝王,他们差人去打听过他的事迹。 得到的结论是:绝非良配! 但没想到,传闻中那般孤傲暴戾的人物,居然会如此谦谦有礼。 看来是把鸢儿放在了心上。 那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秦晚州扶起他,温声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你在姜胤,身份多有不便,一切还是要小心为上。” 秦安乐紧跟着说:“是啊,你陪着鸢儿就好,其他的交给我们。” “若是这里的消息传回去,恐怕又是一场风波,于你不利。” 他们的话,让南暝央心中划过一抹异样。 似乎在靠近秦家人后,他一直感受着,以前从没有感受过的温暖。 属于家人的,毫无算计的温暖。 “多谢两位舅舅。” 秦晚州瞥了一眼嘈杂的城门方向,疑惑道: “对了鸢儿,你们为何会在此处?” 赵暮鸢将最近发生的事,跟他们说了一遍。 “哈哈哈……”秦安乐笑出了声。 “没想到多年未见,我们鸢儿还是那般聪慧。” “居然能想出釜底抽薪的办法。” 秦晚州嘴角也扯出一抹笑意,“像你母后,鬼主意一个接一个。” 赵暮鸢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没办法,这条路,要想减少伤亡,就得无所不用其极。” 秦晚州闻言,微微蹙眉,战争,伤亡是不可避免的。 “鸢儿,沧州过后,王湛的大军,应该会在柏州等着我们。” “他那里也是五十万大军,且精锐尽出。” “那将会是一场硬仗。” “擒贼擒王,挑拨离间这些办法,估计都没用了。” 赵暮鸢浅浅一笑,“二舅舅,别担心。” “我有办法,杀光王家嫡系。” “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有事要问王湛。” 秦安乐似乎想到了她要问什么,沉声道: “可是关于姐姐的死?” 赵暮鸢点了点头,“皇兄查到,母后遇刺时,他偷偷回过王都。” “我一定要找他问清楚。” 想到那些人做的事,秦安乐眼中立即浮上一层戾色。 “鸢儿,无论你想做什么,舅舅都会支持你。” “无论他王家军再强,我秦家都有办法打败他们。” “彻底拔掉赵瑜最尖利的牙齿。” 第193章 柳覃知道的秘密 秦晚州见他直呼皇帝名字,没有感到丝毫意外。 他一直都知道,他这个弟弟不喜欢皇帝。 小妹死后,更是对他恨之入骨。 “鸢儿,你想好了就行。” “万事都有舅舅们。” 就在这时,花落飞奔而来,“姑娘,柳覃抓住了,您看怎么处置?” 赵暮鸢抬眸望向城门方向,似乎还没有结束。 她轻声道:“二舅舅,三舅舅。” “我还有事,先离开一会儿,外公和大舅舅那里,帮我跟他们说一声。” “晚膳前,我们一定会回到军营。” 秦晚州微笑着嘱咐她,“去吧,注意安全。” “我们等你回来。” 秦安乐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递给她, “鸢儿,这个你拿着,天下所有带这个标识的店铺。” “进去后,亮出令牌,东西任取。” 赵暮鸢翻看着令牌,正面一个大大的“秦”字,背面是母后最喜欢的枫叶。 她像小时候收到礼物那般,甜甜一笑, “鸢儿这下富可敌国了。” 秦晚州和秦安乐相视一笑,她还是那个,从小就把“富可敌国”挂在嘴边的小公主。 一刻钟后,赵暮鸢和南暝央来到了一处宅院。 是南暝央的暗探,临时落脚的地方。 花落推开一扇门,“姑娘,柳覃就在里面。” 赵暮鸢探查一番,周围大概潜伏着几十个人。 看来南暝央在姜胤埋了不少眼线。 还好他不是敌人。 “花落,让他们离远些,然后你守在门口,别让任何人靠近。” “是,姑娘。”花落立即消失在原地。 赵暮鸢转头望向南暝央,“你要不在这儿等我?” 我下手可能会有些狠。 这句话她没有说出来,南暝央却已然明白。 他微笑着牵起她的手,走了进去,“我想看着你,大仇得报。” “这只是个开始。” “况且,论手段毒辣,我也不遑多让。” “没事的,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听着他们的谈话,柳覃被捆绑着的身子,颤抖了起来。 “你们是何人?” “为何抓本官?” 赵暮鸢缓步走近他,淡笑道: “怎么?柳刺史,才一会儿工夫不见,就不认得本公主了?” 闻言,柳覃心头大骇,“你怎么进来的?沧州军呢?” 赵暮鸢嗤笑一声,“当然是走进来的,至于你的沧州军,此刻应该尽数被俘了。” “哦,不对,还剩一些,此刻正去你的刺史府,替你搬家。” 搬家? 那他的身家岂不是全没了? 柳覃发疯似的想爬起来,挣扎几次都失败了,他颓废地躺在地上。 “公主抓我作甚,直接杀了岂不省事?” 赵暮鸢没有直接说出抓他的原因,而是望着他那张神似赵谦的脸, 嘲讽了一句,“你这样的人,真配不上这张脸。” 柳覃知晓她透过他,看到的是谁。 人人都说,当朝太子长得像他这个舅舅。 “你说得没错,我不配当谦儿的舅舅。曾几何时,我也很疼爱他的。” “可是,他后来成了你秦家的太子,与我柳家划清了界限。” “他也不配当我柳覃的外甥。” 居然还怪到了一个孩子身上。 赵暮鸢冷笑了起来,“他为何会与柳家划清界限。” “你怎么不去问问你那好妹妹,对皇兄做过些什么?” 柳覃闻言,讥讽了起来,“难道不是你母后,秦家大小姐,自己无子,才抢了谦儿过去吗?” “那小子,终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攀附上了皇后娘娘,就忘了自己身体里流着我柳家的血。” 赵暮鸢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嘴角微微上扬,发出了笑声, “母后那时刚当上皇后,她想要皇子,需要跟人抢吗?” “你自己妹妹是个什么德性,你不知道吗?” “是你的好妹妹,为了陷害母后,给年幼的皇兄投毒,将他推到冰湖里,买通夫子教他前朝的书……” “那些数不完的迫害,才让皇兄彻底死了心。” 柳覃听完,难以置信地瘫坐在地,“你说什么?” “不可能!” “他是贵妃娘娘的亲儿子啊。” “她怎么可能那么对他?” “……” 许久之后,他心中似乎已经有了答案,却仍不死心地低喃一句, “你有什么证据?” 第194章 我可以去争,也可以不争 赵暮鸢淡淡一笑,“皇兄的离开,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柳覃闻言,浑身一僵,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是啊,赵谦从小就乖巧懂事,还特别孝顺。 他突然就变了,哪里还需要证据。 “我听说谦儿遭遇了刺客,他怎么样了?” 赵暮鸢望着他眼中的愧意,心情有些复杂,年幼时,他经常偷偷给赵谦送东西。 也会顺带给她买一份。 那时的她,觉得他是一个不错的长辈。 而现在…… 她毫不犹豫地说着诛心之语,“柳家派去的人,差点要了他的命。” “若想完全恢复,至少得休养半年。” 柳覃悲痛欲绝地闭上了眼睛,“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鸢儿公主,想问什么,就问吧。” 这是小时候无人时,他对她的称呼。 赵暮鸢再次听到,却感觉恍如隔世, 如今的她,早已不再是那个金尊玉贵的小公主。 “不知山刺杀,你知道多少?” 柳覃见她如此直白,嗓音轻缓, “贵妃娘娘带去围堵你们的人,是我父亲给她的。” “而你们会出现在那里的消息,是赵琰偷听到陛下与人交谈,告诉贵妃娘娘的。” 赵琰,那时十二三岁了。 赵暮鸢追问:“和那个人交谈的是谁?” 柳覃摇了摇头,“贵妃娘娘没说,父亲听说有机会腾出皇后之位,便也没有多问。” “直接给了她人手。” 看来,这事得去问赵琰或者柳贵妃了。 既然他们知道南睿刺杀的消息,那想必下毒之人也知道。 赵暮鸢注视着他,声音毫无温度, “你想怎么死?” 柳覃抬眸望着她,眼神复杂,“我罪孽深重,死有余辜。” “随你心情。” “若是将来见到谦儿,求鸢儿公主替我告诉他一声。” “千万别心软。” 说完,他便转过身背对着赵暮鸢,似乎在等待着她下手。 赵暮鸢低头看着手中的药瓶,最终还是走了出去,朝花落吩咐了一句, “给他个痛快,找个地方埋了。” 回军营的马车上,赵暮鸢一直心事重重,南暝央忍不住问: “鸢儿,你在担心什么?” 赵暮鸢微微蹙眉,“暝央,与王家军的大战,将是一场硬仗。” “天陨派璇玑阁有一种武器,威力巨大,或可一举尽灭敌军。” “但师父说,它一旦问世,天下将乱。” “他将制造方法给了我,我却不敢轻易示人。” “虽然我相信皇兄不会胡乱使用,但若是被陛下,或者西荣皇知晓。” “一统天下的诱惑,没有几个帝王经受得住。” 早就听闻天陨派机关术一绝,居然还有能改变天下格局的武器。 南暝央震惊之余,伸手替她抚了抚紧蹙的眉心, “鸢儿,如果你想,我可以为你去争那至尊之位。” “只要我成为南睿的皇,西荣便翻不起任何风浪。” 为她争? 赵暮鸢疑惑问:“你现在不想要那个位置了吗?” “当初我们的交易,不就是我助你登上帝位,你替我灭了尚书府吗?” 南暝央将目光落在她疑惑的脸上,有些无奈,他的鸢儿,何时才能明白: 如今在他心里,她比什么都重要。 “我当初一心想要那个位置,一是为了活命,二是为了母妃。” “如今,只为你。” “我可以去争,也可以不争。” 赵暮鸢心头一惊,她问出了许久以来的困惑, “为什么是我?” “天下那么多女子,为什么是我?” 南暝央一怔,他也想过这个问题,尤其是在她反复拒绝他之后。 但一直都没有找到答案。 “或许是从你说会保护我的那时起。” “那个人,便只能是你了。” “懂事以来,我每天都在担心能不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后来武艺渐长,手握黑翼军,仍惶惶不可终日。” “突然有一天,面对强敌时,总会有一个人护在我前面。” “我很享受那种被人护着的感觉。” 他的话,让赵暮鸢的心情有些复杂。 一个不被世人所容的孩子,无数人都想他死。 哪怕费尽千辛万苦,权势滔天,凶名在外,也要时刻防备着各种明枪暗箭。 所以别人的点滴善意,他都会拼尽全力回报。 她齿间溢出笑意,戏谑道:“原来我是护卫啊。” “放心吧,以后,我会一直罩着你的。” 其实她心里清楚,现在的南暝央,哪还需要她保护。 太子一倒,兮妃正名,以他的能力和势力,必定是下一个…… 南睿皇帝。 第195章 原地驻扎 南暝央闻言,却难得严肃,“你别整天琢磨着舍我而去就行。” 赵暮鸢无法反驳,只得扯开话题, “看来,对付王家军,还得另想办法。” “既要减少伤亡,又要活捉王家嫡系。” “着实不易。” 南暝央见她有意回避,也不戳穿,而是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对付王家军,我倒是有个主意。” 赵暮鸢立即来了兴致,坐得笔直。 他继续说着:“让一半萧家军从术州回撤,从背面逼近柏州。” “王湛知道枫舅舅和母后的旧事,那在他看来,秦家军和萧家军早已结盟。” “他若不想被前后夹击,只能将兵马一分为二。” “这样,萧家军什么都不用做,便可牵制一半的王家军。” 赵暮鸢接着他的话,喃喃道:“那剩下的王家军,将不足为惧。” “伤亡会少很多。” “可若是那样,枫舅舅会背上骂名,皇兄也会被人诟病。” “还有边境……” 南暝央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声音温柔而坚定, “鸢儿,你的心思,他们岂会不知?” “乱臣贼子又如何?” “表里不一又如何?” “他们当初本就想随你北上。” “至于边境,我会给陛下上折,让他消了攻打姜胤的心思。” “另一半萧家军加上我的黑翼军,足够震慑西荣国。” 赵暮鸢不知道他该如何说服南修,毕竟喜州金矿,诱惑太大。 但这也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当赵暮鸢将他们的计划说出来后,她被秦尚单独叫到了营帐, “鸢儿,你如此聪慧,应该知道这个办法最大的危险在哪里。” 赵暮鸢心知肚明,正色道:“外公,我知道,” “萧家军一撤,整个南境将任人宰割。” “南睿大军若是趁机攻城,他们不费吹灰之力,便可长驱直入,直逼姜胤腹地。” “但我相信姐夫,更相信暝央。” “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南睿国趁火打劫,西荣国闻风而动。” “真到了那一天,我也有办法,将他们全部赶出姜胤。” “王家军必须灭,那个人,也必须退位。” 秦尚见她态度坚决,便不再多言, 他十八年前就已经走错了路,回不了头了。 他时常在想,若是当年舒儿没有嫁入皇室, 那个人没有当上皇帝,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鸢儿,就按你的想法来吧。” “外公会下令,放慢行军速度,给枫儿他们准备的时间。” 赵暮鸢走到地图前,认真琢磨了起来, “外公,王湛若是越过柏州继续南下呢?” 秦尚十分笃定,“他不会,王湛此人,谨小慎微。” “柏州固若金汤,是沿途最合适阻击秦家军的城池,他不会以身犯险。” “他的大军,只会在那里等我们送上门。” 这样,赵暮鸢就放心了,一切就等南暝央和南修周旋的结果。 接连几日,秦家军一直原地驻扎。 赵瑜收到消息时,心中还有些窃喜,以为他们是怕了王家军。 “林相,喜州的事如何了?” 林傅连忙回禀,“回陛下,一切顺利。” “其他两国没有任何动作,想来消息并未走漏。” 赵瑜满意地笑了笑,“喜州刺史功不可没,待诛灭叛贼,朕一定论功行赏。” “多谢陛下。” 林傅神色莫名,区区一座金矿,又能支撑多久? 但他也不能泼冷水,于是选择了沉默。 赵瑜望着林傅身后的柳御,立即拉下脸, “柳尚书,沧州失守,你作何解释?” 柳御心虚地连忙辩解, “陛下,敌军奸诈,攻城前一日,屠杀了所有军中将领。” “老臣的儿子,也战死了。” 东方奎闻言站了出来,从袖中掏出一份奏折,大声高呼: “陛下,据战报所述,沧州之所以失守,是刺史柳覃贪污了军饷。” “沧州军得知真相以后,士气低落,最终败于敌手。” 赵瑜接过奏报看了起来,片刻之后,直接将它扔到了柳御脸上。 “柳御,你最好给朕一个解释。” “朕什么时候下令,裁撤沧州军?” “你们替朕做的决定?” 第196章 柳家没用了 柳御自知罪责难逃,趴跪在地,“陛下,是柳覃糊涂,请陛下恕罪。” 赵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话锋一转, “刺杀叛首的事情,怎么还没有进展?” 柳御硬着头皮回话,“回陛下,他们一直在悬赏榜首,但没有人敢接活。” “据老臣收到的消息,各隐世门派派出的人,全被公主杀了。” 赵瑜大怒,“什么公主?” “不过是个秦家叛贼。” 柳御自知失言,连忙纠正,“老臣糊涂。” “陛下,现如今,只能靠王将军一举歼灭叛军,活捉叛首了。” 赵瑜不耐烦地斜了他一眼,“朕养你们无用,不就只能靠他了。” 柳御心头一紧,陛下这是对他失望了? 他连忙又丢出一个消息, “陛下,江湖传闻,秦家叛首就是南睿暝王的正妃,杨雪音。” “什么?”赵瑜大惊,转头望向刚从南睿逃出的萧青凛,“此事是真是假?” 萧青凛心里咯噔了一下, 暝王妃知道那么多姜胤秘闻,难道她与镇国公主真是同一个人? 不管真假,他此刻都不能露出丝毫破绽。 太子殿下派他回来,可不是念他思乡…… “回陛下,南睿暝王妃确实长得神似已故的皇后娘娘。” “但她是南睿前户部尚书杨千山的千金,想来身份不会有假。” “而且据齐州绣衣使回禀,暝王和暝王妃一直在齐州,对我姜胤虎视眈眈。” “暝王此人,心机深沉,野心勃勃。” “若是他的正妃就是秦家叛首,此刻必定已联合秦家军,直逼王都。” “不会坐山观虎斗。” 赵瑜闻言,沉思了起来。 若是那逆女有暝王为助力,只怕更加猖狂。 他睨了柳御一眼,一个无用之人,那只能…… “柳御,沧州失守,朕需要给百姓一个交代。” “念你痛失爱子,就在家休息吧。” 柳御浑身一僵,在陛下的眼里,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所以,毫不留情地舍弃他。 那以前为他做的那些脏事,算什么? 所有的不甘,愤恨都化成了一句, “老臣遵旨。” 萧青凛听着柳御的结局,心中不免有些唏嘘。 从陛下还是皇子时,柳御就一直扶持他。 如今说舍就舍。 帝王家果然无情。 待其他人都退下,殿内只剩赵瑜和萧青凛二人。 萧青凛神色严肃地说着, “陛下,南睿太子身亡后,几位皇子都盯着太子之位。” “我朝是否需要推波助澜?” 赵瑜低头看着手中的奏折,漫不经心说: “就选瑞王南承羽。” “命令南睿的所有暗线,助他登上帝位。” “但切记,不可全部暴露,谨防他过河拆桥。” 萧青凛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太子交代的事,终于完成了一件。 “臣遵旨。” 柳御从赵瑜处离开后,没有立即出宫,而是去了柳贵妃的宫殿。 柳贵妃见他面色难看,连忙喝退所有侍从。 “父亲,您怎么了?” 柳御打量着妆容精致,满身华贵的女儿,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陛下命我,回府休息。” 柳贵妃闻言立即变了脸色,言语中皆是不满, “就因为沧州失守?” “可我们失去了兄长啊。” 提及死去的儿子,柳御眉头紧蹙,“还因为,为父手里的那批人。” “刺杀赵谦时,被他身边的高手斩杀殆尽。” “此次刺杀秦家叛首一事,亦没有办妥。” “总之就是一句话,柳家没用了。” 他的话落到柳贵妃耳中,只余“柳家没用了”几个字, 她一个没站稳,直接跌坐在地。 喃喃低语,“他又这样。” “还是那么薄情啊。” 第197章 拿下柏州 柳御眼神复杂地看着不再年轻的女儿,唤了他好久没有唤过的名字。 “芸儿,你和琰儿要早做打算了。” 柳贵妃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柳家没用了。 那下一步就是,她和她的儿子没用了。 想到当年秦晚舒的死,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父亲,王都坚持不了多久了。” 柳御眸色一沉,愤恨道:“准备准备,离开吧。” 不知南暝央用了什么方法,不出几日,他们便收到了南修的密信, 言道:姜胤内乱期间,南睿绝不动兵。 赵暮鸢询问他怎么做到的,他却只字不提,只留下一句, “我说过会帮你的。” 便先她一步潜入柏州,替她处理王家嫡系。 在与萧家军约定好攻城时间后,赵暮鸢立即拔营北上。 当大军抵达柏州城下时,她毫不犹豫地直接下令攻城。 顷刻间,士兵们如潮水般涌向城墙,云梯、投石车等攻城器械也迅速就位。 柏州城内的王家军奋起抵抗,箭矢如雨,石块滚落,激烈的战斗一触即发。 赵暮鸢穿过箭雨,跃上城墙,直逼王湛而去。 最后却发现,领军的王湛居然是假的。 真正的王湛不知去向。 经过一整天的激战,夜幕降临,但战斗仍未停歇。 火光映照着城墙,喊杀声回荡在夜空中。 直到次日拂晓,秦家军终于破城而入。 赵暮鸢站在柏州城的街道上,望着满地的尸体和被鲜血染红的地面, 哀戚道:“外公,原来这就是战争啊。” 秦尚替她擦了擦脸上的血,慈爱地说着, “鸢儿,都结束了。” “你枫舅舅那边的王家军悉数投降,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你尽力了。” “此去王都,你将再无阻碍。” “外公也该回边境了。” 赵暮鸢凝视着他苍老的容颜,鼻头微酸, “外公,您不陪我去王都了吗?” 秦尚一把拽过秦西然,将他推到她的身边。 声音中透着释怀,“你和西然带着十万秦家军回去吧。” “当初,外公和你舅舅们没有保护好你的母后。” “让她身不由己地嫁入了皇室。” “我们都有错,我们都是罪人,就不去质问任何人了。” “外公要去替谦儿守住喜州。” “守住我姜胤疆土。” 泪水模糊了赵暮鸢的视线,她看不清秦尚的表情。 却能想象出他此时的模样。 为国征战一生的老将军,为了女儿,明知是错,却坚持了整整十年。 如今终得解脱。 他可以心无旁骛地继续为国而战。 做回那个保境安民的镇国大将军。 “外公,鸢儿明白了。” “您和舅舅们在喜州等我,等王都事了,我们就一起去天陨山看母后。” 提起女儿,秦尚老泪纵横,“好。” “西然,你就代表秦家军,去向谦儿‘投降’吧。” “以后你就留在他身边,军中有我们。” 秦西然明白爷爷的意思,正色道: “孙儿明白。” 秦家军和萧家军来得快,去得也快。 没过几日,柏州城便已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这期间,王家嫡系杀了不少,王湛却始终没有露面。 深夜,赵暮鸢望着面前的地图,眉头紧蹙, “暝央,你觉得他会躲去哪里?” 南暝央将她面前的地图收了起来,一脸严肃, “人早晚会找到的,你都多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睡觉。” 听着他命令的口气,赵暮鸢听话地爬上了床。 黑暗中,她再一次问道: “暝央,你是怎么说服陛下,按兵不动的?” 南暝央伸手替她紧了紧被子,沉声道: “我与陛下做了交易。” “他按兵不动,姜胤事了,我就将黑翼军的兵权交给他。” “什么?”赵暮鸢惊呼一声,直接坐起身来, “你怎么可以把兵权交出去?” 第198章 你没小时候可爱了 “那是你在南睿,安身立命的东西啊。” “还有,西荣国若是知道黑翼军换了统帅,难保不会生出觊觎之心。” 南暝央伸手拉她躺下,毫不在意地说着, “放心吧,黑翼军十将都是我的人,兵权交出去,也只是个形式。” “这些年我不在西境,他们也将黑翼军统领得很好。” “西荣国,不足为虑。” 听他说完,赵暮鸢悬着的心稍微放下。 她没想到,他可以为了自己,做到这一步。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于是乎,她选择闭眼沉默。 迷迷糊糊间,她似乎听到一句, “你根本不打算回南睿了,不是吗?” 柏州大战后,北上王都的路几乎可以说是通行无阻。 偶尔遭遇的守城军,也不过几千人。 半个月后,赵暮鸢率领着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出现在了王都外。 望着眼前熟悉的城门,她心中感慨万分。 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回来。 “表哥,派人去给那个人送信。” “告诉他,十日内,若是不下罪己诏,向母后忏悔,并退位让贤。” “我便亲自杀到宝光殿,将他拽下龙椅。” “还有,拖一日,就杀一名他的心腹大臣。” 秦西然抬眸望向远处的“王都”二字,悠悠道: “鸢儿,你真的想好了吗?” “这一步踏出去,将再也没有回头路。” 回头路? 赵暮鸢已经不需要了。 她眼底爬上一层厉色,“我等这一天,等了十年了。” “母后还在天陨山等我,我要揪着他,跪到她的坟前。” “让他也尝尝,绝望的滋味。” 秦西然有些心疼地望着她,“都听你的,我这就去安排。” 当赵瑜收到信后,直接口吐鲜血鲜血,昏死在宝光殿的龙椅上。 众大臣见状,人人自危,各有盘算。 传闻现在的镇国公主,杀伐决断,冷血无情。 她说的每日杀一人,绝非妄语。 而柳贵妃听闻赵瑜昏迷后,得意地笑了笑。 她望向一旁的儿子,柔声道:“琰儿,你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吗?” 赵琰点点头,邪魅一笑,“儿臣知道。” 第一日,赵瑜还在昏迷。 黄昏时分,兵部尚书东方奎的尸体,便被高高挂于王都城门之上。 还附上了他为官期间,所有的罪名。 一时间,众臣哗然,人心惶惶。 百姓却丝毫不担心,因为镇国公主放言,皇家恩怨与百姓无关。 他们就像是看客一般,有些胆大的,甚至开始议论着接下来死的会是谁? 当夜,赵暮鸢和南暝央一起出现在了萧青凛的书房。 “萧统领,上次交代你的事,办好了吗?” 萧青凛看清来人,战战兢兢地打开身后的密室, “暝王妃,全在里面了,请跟我来。” 赵暮鸢环顾四周,没有人埋伏,二人便跟着他走进了密室。 萧青凛站在一排书架前,介绍了起来, “这是绣衣阁存档的,陛下心腹大臣的情报。” “官职从高到低。” “我都差人誊抄了一份。” “可全数交给太子殿下。” 赵暮鸢扫了一眼,还真不少,她开口问道: “萧统领,先皇后死后,有哪些人受益?” 萧青凛一怔,转身凝视着她,“你是小公主吗?” 赵暮鸢莞尔一笑,“你说呢?” 她的反问,等于是默认了。 萧青凛松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莫名情绪。 “你没小时候可爱了。” 赵暮鸢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句话,语气淡淡: “你没小时候蠢笨了。” “呵——”不知为何,萧青凛觉得有一些好笑。 他被她的毒控制,无法反抗。 学会了识时务。 可不就是变聪明了。 “皇后娘娘的死,要说受益人,首先就是柳贵妃。” “从那以后,她一直执掌凤印,统领后宫多年。” “其次就是,我的父亲。” “萧一离的舅舅,前禁卫军首领因护卫宫城不利,被满门抄斩。” “我父亲便当上了禁卫军首领。” “还有就是王湛,皇后娘娘死后,陛下与秦家决裂。” “便开始扶持他,壮大了王家军。” “她的女儿, 也成了仅次于柳贵妃的妃子。” 赵暮鸢一边听着他的话,一边陷入了沉思。 这些和他们之前推断的差不多,但是那个借赵谦之手下毒的人,会在其中吗? 第199章 逼问萧博远 萧青凛瞥见她深思的模样,适时开口, “公主说会告诉我一个,关于我母亲的秘密。” “可还作数?” 赵暮鸢回过神来,轻声道: “当然,本公主说话算数。” “你去打听一下,方姨未出阁前的择婿要求,就可以知道,你母亲真正的死因。” 萧青凛的脸色一下就白了。 她口中的方姨,就是萧一离的母亲,名正言顺的平南侯夫人。 她还没进门,他的母亲就死了。 难道…… 他立即拔腿就往外跑去。 南暝央举着一盏灯凑近赵暮鸢,温声道:“别伤着眼睛。” 赵暮鸢望向密室出口方向,浅浅一笑, “暝央,你说我这招杀人诛心,怎么样?” 南暝央轻笑出声,“甚好。” “相信很快,花落就可以手刃仇敌了。” “不过看萧青凛那样子,说不定会亲自下手。” 想到有这个可能,赵暮鸢蹙了蹙眉, “二哥明日就会到王都。” “明晚,我们就一起夜访平南侯府。” “正好,我也有问题要问他。” 南暝央的视线落在萧青凛说的情报上,温声道: “这里太黑了,对眼睛不好,带回去慢慢看吧。” 赵暮鸢莞尔一笑,“接下来几日要杀的人,我心中早有人选。” “这些人就留着给皇兄处置吧。” “他们有些只是忠于帝王,为官并没什么问题。” “这样的人,得给皇兄留着。” 南暝央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猜测,“那你今夜来找萧青凛,是为了试探他?” 心思总是被他一语道破,赵暮鸢早已经习惯了。 他一直都很敏锐。 她淡笑道: “他掌管绣衣阁多年,对百官很熟悉,若是能为皇兄所用。” “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毕竟绣衣阁就需要他这样的小人。” 第二日,赵瑜还未醒来。 依旧是黄昏时分,刑部侍郎宋真的尸体,准时出现在了城门之上。 他的每一样罪行,都被贴在了城门上。 百姓议论纷纷,忍不住好奇明日又会是谁? 深夜,趁着月色,四人悄悄摸进了平南侯府。 在萧一离的带领下,他们很快找到了萧博远的住处。 花落抽出腰间的刀,干净利落地甩向床榻。 睡梦中的萧博远直接被惊醒。 还来不及唤人,脖颈上便横了一把弯刀。 “你们是什么人?” 赵暮鸢走到烛台前,慢慢挨个点亮。 随着屋内逐渐明亮,萧博远一下子就认出了萧一离, “多年不见,你就是回来杀为父的?” 萧一离冷哼一声,“我只是回来,亲眼看着你死的。” 说完,他便坐到了一旁的软榻上,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旁观者。 萧博远将视线落向其他人,待看清赵暮鸢的容颜时,顿时惊愕不已, “皇后娘娘?” “不,应该是公主殿下……” 赵暮鸢勾了勾唇角,“难得平南侯还记得母后的样子。” “本公主还以为,做了亏心事的人,只会选择逃避。” “不敢再回忆过去。” 萧博远从她的话语中,知道自己今日在劫难逃了。 没想到,死了十年的人,还能掀起风浪。 “你是如何怀疑上本侯的?” 见他坦然承认,赵暮鸢不禁觉得有些可笑。 为了验证她接下来的话,她直接一脚将萧博远踢飞,重重砸在墙上。 “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居然坐上了方叔的位置。” “其中的猫腻,很难理解吗?” “侯爷,说说吧。” 萧博远直接口吐鲜血,想站也站不起来。 他看着赵暮鸢眼中的戾气,感受着胸口传来的剧痛,悠悠道: “当年,陛下密旨,让本侯在那夜调走方奇。” “于是本侯便给夫人下了毒,并派人将消息告知了他。” “方奇一直视妹如命,连夜出城寻找解药。” “等他回来,皇后和公主已不知所踪。” “之后方奇因失职,被满门抄斩。” “夫人知道真相后,没多久就自戕而亡了。” 虽然早已知道都是他做的,但听他亲口说出来, 萧一离心中的恨意还是再次涌了出来。 他怒视着萧博远,“我要带母亲离开平南侯府。” “随你。”萧博远满不在乎地说道,就像是扔掉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 “呵呵——”嗤笑声从萧一离的齿尖溢出, “听说,萧青凛也知道他母亲的死因了。” 他刚说完,萧博远的脸色一僵, “你说什么?” 第200章 命,我留给萧青凛了 萧一离嘲弄地斜了他一眼, “侯爷,你又要失去一个儿子了。” “当年,你为了娶我母亲进门,获得舅舅的支持。” “不惜杀了萧青凛的娘,你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吗?” “我相信,堂堂绣衣阁首领,要查出母亲是死于重病还是薄情。” “轻而易举。” 他的一字一句都直戳萧博远的心,让他浑身冰凉。 萧青凛的狠戾,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当初,方兰要嫁的人,必须没有妾室通房。 所以他才狠下心,强行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后院空置的男人。 “呵——你简直跟你那个舅舅一样,令人作呕。” “永远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不过一个儿子罢了,没就没了。” 萧一离听他提起舅舅,眼中立时布满了恨意, “你不配提我舅舅。” 他顿了顿,神色恢复如常,像是闲话家常般说着, “侯爷如此不在意,无非就是想着在春元巷还有两个儿子。” “两个深得真传的儿子。” “可惜啊——” “今夜他们的报应全来了。” “一个喜欢强抢民女的,被阉了。” “一个喜欢杀人夺产的,被反杀了。” 萧博远闻言,两手早已攥得死死的, 他双眼猩红,大声怒吼, “他们是你的亲弟弟。” “亲弟弟……” 萧一离无视他的愤怒,抬眸望向赵暮鸢,声音温柔, “鸢儿,你继续。” 赵暮鸢直视着萧博远,他因愤怒而不断咯血,脸色苍白。 淡笑一声,“二哥,不急,侯爷刚失去了两个宝贝儿子。” “让他缓缓。” “说不定他缓了一会儿,想起还有一个宝贝女儿。” “就把当年的密旨交出来了。” 萧一离顺着她的话,勾了勾唇角, “听说我那妹妹为了嫁给有妇之夫,不惜找人将妹夫的发妻卖到了南方。” “这些都是侯爷教的吧?” “不知妹夫获悉真相,会如何对待新婚妻子……” 萧博远无力地趴在地上,听着他们的冷嘲热讽和威胁,喃喃道: “密旨我已经烧了。” 赵暮鸢嗤笑一声,递给花落一个眼神。 花落手起刀落,直接挑了萧博远双腿的脚筋。 震耳欲聋的叫喊声传遍整个院子,却无一个护卫前来。 赵暮鸢慢慢走到萧博远面前,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烧了就烧了吧,反正本公主的大军已经兵临城下。” “有没有密旨,都无所谓了。” “花落,云山村的仇,你自己来吧。” 云山村? 萧博远皱起眉头,他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花落看着他疑惑不解的神情,顿时怒不可遏。 他屠灭了整个村子的人,居然不记得了。 她紧紧握住手中的刀,用力一甩,将它扔到一旁。 接着,她攥紧拳头,带着满腔的愤怒和仇恨,狠狠地砸向萧博远。 一拳又一拳。 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你忘了!你竟然忘了……” 她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向地面,没入了萧博远的血中。 剧烈的疼痛,让他连连求饶, “密旨还在,还在……” 然而,赵暮鸢没有言语,花落也没有停。 直到他昏死过去,花落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赵暮鸢扶起她,轻轻替她擦拭着泪水, “不杀吗?” 花落注视着被鲜血染红的双手,声如寒霜, “身体的痛,哪及得上心里的痛。” “被亲生儿子所杀,更能让他生不如死。” “他全身筋骨已断,时日无多。” “命,我留给萧青凛了。” 赵暮鸢接过南暝央递来的手帕,一下一下替她擦着手上的血, 声音轻柔,“花落,一切都结束了。” 花落眼神呆滞地喃喃低语, “姑娘,没有火。” “火……” 赵暮鸢察觉她有些不对劲,像是魔怔了一般,立即出手打晕了她。 看着怀中脸色惨白的人,她揪心的疼。 “暝央,我们替她烧了这里吧。” “一如六年前,大火漫天的云山村。” 南暝央点了点头,转头望向萧一离, “二哥,你先去吧。” 萧一离走到赵暮鸢身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温声道:“鸢儿,不必顾念二哥,想做什么就去做。” “我早已不是侯府世子,只是方家外甥。” 第201章 柳氏一门,悉数处斩 赵暮鸢抬眸与他对视,唤了一句小时候的称呼, “离哥哥,你还有大哥,还有我。” 萧一离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就像儿时那般, “对,我还有你们。” 说完,他便往侯府后宅方向而去。 他要带上母亲的灵位,离开这个腌臜之地。 第三日清晨,赵瑜悠悠转醒。 他一醒来,便得知了一连串的消息。 差点再次气晕过去。 两位重臣接连被杀,无一不昭示着秦家叛军的猖獗。 而他们的各种罪名被公之于众,等于在告诉世人,他这个皇帝昏庸无能。 突然,内侍来报,萧青凛求见。 他晃了晃不太清醒的脑袋, “宣。” 萧青凛入殿,偷瞄了一眼赵瑜的神色,行礼道: “臣参见陛下。” 赵瑜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萧青凛, 他才刚醒,人就来了。 看来他这个绣衣阁首领,手眼通天啊。 “何事?” 萧青凛能感受他语气中的不悦,但他已经不在乎了。 毕竟,姜胤的天要变了。 “陛下,昨夜平南侯府一夜之间被烧成废墟。” “父亲也被人重伤,丢在了府门前。” “臣大胆推测,这些事都是秦家叛首干的。” “意欲破坏禁军守卫,图谋不轨。” 听完他的话,赵瑜心头大骇。 萧博远重伤,禁卫军群龙无首,必然会陷入混乱。 那自己的人头,不就等于摆在了叛军面前。 他立即惊恐高呼,“来人来人……” “传旨,擢升副统领邱明为禁卫军统领。” “命他立即整肃宫防,以防贼人偷袭。” 传旨太监应了一句是,便慌忙跑了出去。 萧青凛见他毫不犹豫地撤掉了萧博远的职位,从头至尾都没有问一句,人如何了。 不禁感到一阵心寒,他们父子为他卖命多年,坏事做尽。 到头来,他说扔就扔。 那就别怪他了。 “陛下,臣的人查到,您昏迷期间,柳贵妃和二皇子意欲逃往平州。” “不知该如何处理,请陛下定夺。” “朕还没死呢!”赵瑜怒吼一声,“抓回来,关入天牢。” “柳氏一门,悉数处斩。” “警告一下那些试图逃离之人。” “有二心者,杀!” 萧青凛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俯身回应, “是。” “陛下,是否要派人保护几位大人?” “叛首扬言每日杀一人,他们都吓得不敢出门了。” 赵瑜闻言,眼中满是不屑,都是一群废物。 遇事只会躲。 “宣他们入宫小住。” “朕就不信,她还能来宫里抓人。” 萧青凛低下头,嘴角划过一抹嘲笑,立即又隐藏了起来。 心道:以那位的手段,天下哪里去不得。 黄昏时分。 许多百姓开始蹲守在城门附近,想看看今日城门上挂的会是谁。 而城门下,早已布满了皇家禁卫。 不远处的一座茶楼上,赵暮鸢斜了一眼萧博远惨不忍睹的尸体,语气淡淡: “你还真下得去手啊。” 坐在她对面的萧青凛,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眼中满是恨意, “我才知道,母亲死时已经怀有三个月身孕。” “公主,若我说,我现在能理解你心中的怨恨了。” “你是否会觉得,我这样的人,不配理解。” 原来也是怀着身孕,被夫君灭口的可怜女子。 赵暮鸢起身,眺望城门方向,平静道: “你比我好多了,我知道真相的时候,除了恨,什么都做不了。” “而你,一日时间,便可以亲手宰了他。” “没有被仇恨折磨得近乎癫狂。” 萧青凛心里一惊,近乎癫狂吗? 她现在确实很像。 他走到她身边,从怀中拿出一支簪子。 “公主,请帮我把这支簪子也插上城门。” “我想让母亲看着他,不得善终的模样。” 赵暮鸢扫了一眼,伸手接过,轻声说了句好。 见他收下,萧青凛松了一口气,嘴角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三日后,公主便可前往天牢,盘问柳贵妃和二皇子了。” “还有,王湛藏在凌妃宫里。” 赵暮鸢不解地望向他,抓柳贵妃是她授意的, 但她从未命萧青凛找过王湛,他为何会主动提起? 知晓她很疑惑,萧青凛目视前方,悠悠道: “公主可能不记得了,你五岁那年,我曾偷偷去过一次清华宫。” “我想去看看萧一离整日挂在嘴边的妹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你当时以为我是小偷,不但没叫人抓我,还送了我一个玉佩。” “悄悄告诉我,可以当了换银子。” 第202章 真累 赵暮鸢眉头紧蹙,她小时候确实爱送人玉佩, 因为皇兄说过,玉佩值钱。 “我确实想不起来了。” 萧青凛勾了勾唇角,眼带笑意, “我知道,那时你还小,我记得就行了。” “王湛,就当我给公主的回礼。” “帮我转告萧一离一声,他的舅舅埋在城外凤羽山腰上,有碑无字。” 当初方奇被斩首示众,尸体直接被扔到了乱葬岗。 怎么会出现在凤羽山? “是你?”赵暮鸢愕然。 萧青凛没有否认,似乎有些释怀了,争了抢了这么多年,真累。 他叹了一口气,缓缓说着自己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他们一家,都是顶好的人啊。” “方家舅舅明明不喜欢我,夫人去求他,他还是会用心指导我武艺。” “夫人也是,萧一离有什么,她都会给我也备一份。” “为了我的婚事,精挑细选,操碎了心。” “还有我那傻弟弟,明知我不喜欢他,还老往我身边凑。” “真是好得让人嫉妒。” “又让人自惭形秽……” 赵暮鸢瞥了他一眼,原来这些他都知道,并且记在了心底。 她轻启樱唇,“谢谢你。” “公主殿下,太阳快落山了。”丢下这句话,萧青凛看了一眼萧博远的尸体,便转身离开了茶楼。 他受不起这声谢谢。 阴沟里的老鼠,不需要奢侈的阳光。 赵暮鸢低头望着楼下越聚越多的百姓,拾起椅子上的黑袍罩在身上。 在众目睽睽之下,越过禁卫军,直接将人和罪名,还有发簪挂在了城门上。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她便已消失无踪。 回到城外军营后,花落早就等在营帐中。 见到她,立即迎了上来,“姑娘,您回来了。” 赵暮鸢左右打量着她,关切问道:“没事了吧?” 花落咧嘴一笑,感觉身心前所未有的轻松,畅快。 眼中却泛着泪光, “姑娘,我终于敢回去见他们了。” 赵暮鸢伸手抱住她,替她感到高兴, 为了复仇,这些年她一直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如今,终于是解脱了。 “去吧,去接上白潜,一起回村。” “不用再跟着我了。” 花落连忙松开她,满脸慌张地摇摇头, “姑娘,您的事还没完,我先不走。” 赵暮鸢淡然一笑,“没事的,暝央,表哥他们陪着我。” “一切都在掌握中,大仇得报只是时间问题。” “你陪了我这么多年,该去过自己的人生了。” 她伸手搭上花落的肩膀,继续劝说, “你不是还要去找乔宇,完成你们的婚约吗?” “等你找到他,记得请我去喝喜酒。” 花落注视着她,心中五味杂陈。 乔宇在云山村被屠前,已离家两年。 天下之大,她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 而姑娘,或许等不到那一天了。 她用无比认真的语气说: “姑娘,我不知何时才能找到乔家大哥。” “您一定要活得久久的,看着我成亲生子,儿孙满堂。” “可好?” 赵暮鸢心头一紧,所有跟长久有关的诺言,她都履行不了。 但仍面不改色地答应, “好。” “我会请皇兄帮你在姜胤寻找,南睿那边交给暝央的人。” “你去西荣吧,让那边天机殿的人帮你。” “我的花落,一定要幸福。” 见她安排得如此周全,花落心头暖洋洋的。 临行前,她忍不住问出了之前不敢提及的问题。 “姑娘,您不打算回南睿了,对吧?” 赵暮鸢一怔,花落一直是最了解她的人。 在她面前,所有心思都无所遁形。 她毫不遮掩地点了点头,“对。” “您没有告诉王爷。”花落肯定地说。 赵暮鸢不知该如何接话,沉默一会儿,才叹息道: “没有。” “我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陪不了他几年,往后余生,他会有亲人,有爱人……” “南睿是他的归处。” “那里,不该有太多我的影子。” 花落正欲劝说她,却瞥见帐外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第203章 你想为我好,要经过我的同意 她身形一顿,有些不知所措,默默退了出去。 察觉到她的动作,赵暮鸢转头望过去,发现南暝央立在帐外。 不知来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若是平时,周围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然而刚刚,她走神了。 她袖中的手紧紧攥着,不敢看他的眼睛。 南暝央将她的一切都看在眼里,慢慢走到她身边,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轻声说: “鸢儿,该去用晚膳了。” “二哥他们等你许久了。” 赵暮鸢垂下眼眸,试探着问:“你都听到了?” 紧跟着又自问自答,“你听到了。” 南暝央沉默片刻,直接承认,声音中夹杂着落寞。 “嗯,听到了。” “听到你说,我以后应该在南睿。” “在没有你的南睿……” 赵暮鸢欲开口解释,却发现,自己无法解释。 她活不了多久是事实,陪不了他一生也是事实。 也许两人一开始相遇,就是错的。 南暝央见她眉头紧蹙的样子,就猜到她又开始退缩了。 他牵起她的手,往外走去, “二哥他们该等着急了。” 赵暮鸢的目光,一直落在被他紧握的手上,神色莫名。 他明明都听到了,为何没有生气? 迈出营帐后,南暝央突然止住了脚步,声音温柔而坚定。 “你不想回南睿,我可以陪你去天陨山。” “你不想做暝王妃,我可以不做暝王。” “至于……你想为我好,要经过我的同意。” 说完,像是不需要赵暮鸢回应一般,牵着她继续往萧一离的营帐走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直到坐在萧一离和秦西然面前时,赵暮鸢才悠悠地说了一句, “知道了。” 萧一离被她弄得一头雾水,“鸢儿,你知道什么了?” 她扯了扯嘴角,有些心虚地说着,“知道饿了。” 秦西然立刻盛了一碗汤放在她面前, “来,快先喝点汤。” “这可是我亲自守着炖的。” 赵暮鸢看着面前的碗,戏谑道:“表哥,你这么贤惠,该娶妻了。” 一句话瞬间让秦西然变了脸,“食不言。” 萧一离哈哈大笑,果然一物降一物。 无人发现,南暝央在听到她说知道了时,眼底藏不住的笑意。 她一直想逃避又怎样? 人还在就好。 用完膳后,萧一离注视着赵暮鸢,故作不悦道: “鸢儿,当初在南睿,你为何不愿认我们?” “虽然殿下信中提及,你是碍于暝王妃的身份,可就目前来看,那些虚名根本束缚不了你。” 赵暮鸢知道瞒不住,他们都是值得信赖的人, 于是将当年之事说了出来,“母后实际上是死于毒杀。” “而有毒的甜汤,是皇兄亲手送上的。” 萧一离和秦西然难以置信地齐声道:“不可能。” 秦西然再次重复,“不可能,殿下早已视姑姑为母,他不可能会下毒。” 萧一离却从中察觉到了什么,试探着问:“所以,当初重逢时,你怀疑他,才不肯相认?” 赵暮鸢紧抿嘴角,重重点了点头。 “当年,母后喝完甜汤没多久,清华宫中便出现了一群刺客。” “她中毒不敌,只得带着我逃进密道。” “而柳贵妃的人早已等在密道出口,他们杀了那群刺客。” “还扬言要杀了母后,毒傻我。” “母后为了替我搏一线生机,抱着我跳下了悬崖。” “最后……” 再次提及当年旧事,还是会让她止不住的哀伤,愤恨,不甘…… 她没有说出母后身亡和她全身瘫痪的事。 因为,前者是大家都知道的结局,后者则是他们不该知道的后续。 南暝央拉过她的手握在掌心,没有任何言语,却能让她感到片刻安宁。 萧一离心疼地看着她,那时她才六岁啊。 那么小的孩子,摔下悬崖怎么可能毫发无损? 但看她不愿细说,他叹了一口气,缓缓说着, “鸢儿,不可能是殿下。” 第204章 絮娘可以信任 “你们失踪后,他疯了一般地寻找。” “整整一年,他带人在不知山找了整整一年。” “为了替你们报仇,他费尽心机坐上太子之位。” “这些年不曾有过片刻懈怠。” “至今,他都还是孤身一人。” 赵暮鸢静静听他说着,她可以想象,一个没有母族支持,不受宠的皇子。 要想坐上那个位子,何其艰难。 虽然他有秦家支持,但那时的秦家与皇室关系微妙。 “我知道,一开始我不但怀疑他,还怀疑你。” “母后死前,似乎猜到了是那个人下的手。” “她紧紧抱着我说,千万不要相信任何人。” “清华宫当时的打斗声很大,却没有一个禁卫军前来营救。” “所以……” 虽然听她说怀疑过自己,但萧一离没有怪她。 毕竟舅舅掌握宫城防卫,任谁也想不到,一切会是蓄谋已久的。 “所以我们第一次在天涯阁见面,你认出了我,却装作不认识。”萧一离肯定地说。 赵暮鸢没有否认,她的目光落向萧一离和秦西然,严肃道: “二哥,表哥,母后死于毒杀这件事,千万不能让皇兄知道。” “我怕他会受不了。” “在他入王都之前,下毒的凶手,还有柳贵妃和二皇子,必须死。” 萧一离和秦西然完全理解她的担忧,若是让赵谦知道,是他亲自送上的毒汤。 哪怕他不是凶手,他也不会原谅自己。 二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心。 竭力隐瞒的决心。 秦西然正色道:“我们知道。” “关于下毒的凶手,你有头绪了吗?” “殿下没几日便要抵达王都了。” 赵暮鸢微微蹙眉,她把怀疑的人都过了一遍。 却都发现不合理,悠悠道: “暂时没有。” “当时,那个人已经派出了南睿刺客,还调走了禁卫军,刺杀十拿九稳。” “按道理,没理由再下毒。” “而柳贵妃率人在出口埋伏着,稳操胜券。” “至于王湛,他武功胜过母后,名义上他人在边境,完全可以直接下手,没人会怀疑上他。” “不过,一切等我抓着他再细问,萧青凛说,他现在就躲在凌妃宫里。” “我打算明晚去抓他出来。” 眼见一切都快结束了,但又更加扑朔迷离了。 萧一离瞥见她紧蹙的眉,温声道:“鸢儿,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 秦西然也连连附和,“是啊妹妹,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姑姑若是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一定会很欣慰的。” 听着他们的话,赵暮鸢真感觉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不过那时,萧一离说的是:别想太多鬼主意。 而秦西然说的是:姑姑看到你这个样子,一定会揍你的。 她莞尔一笑,话锋一转, “二哥,絮娘和念心怎么样了?” 看她心情好了一些,萧一离温柔地笑着说: “你的那个絮娘,真的是个做暗探的好苗子。” “机警敏锐,八面玲珑。” “我和殿下商议过,若是她愿意,打算将姜胤的天涯阁交给她来管理。” 赵暮鸢想到絮娘从小在青楼长大,摸爬滚打多年,自是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我当初只是想,让你帮她找个安身之所。” “她是自由身,一切由她自己做主。” 萧一离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丝困惑。 “这个自然,但我发现她似乎察觉到了我们要做的事。” “离开南睿后,她就一直跟着我,倾力协助。” “从未提过想去哪里。” “有些让人看不懂。” 赵暮鸢回想起当时絮娘在马车上说的话,嘴角微微扬起。 絮娘感激她,却没有机会报答。 所以,她愿意对她身边的任何人尽心尽力。 就像是一个在海里漂浮太久的人,抓到一根稻草,便再也不愿松开。 “二哥,没事的,她可以信任。” “念心呢?找到她的未婚夫了吗?” 第205章 他的罪名是,捏造天机 提及此,萧一离面露难色,毕竟不是什么好消息。 “没有,那场对西荣国的大战,双方都死伤惨重。” “念心她不愿放弃,还在边境村镇挨个寻找。” “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派了得力手下去保护她。” 没有找到吗? 那她得多绝望? 不过或许不停地寻找,也是一种希望。 人总要有些执念,才能好好活下去。 “劳烦二哥多费心了。” “若是有一天她找累了,二哥给她寻个好去处吧。” 萧一离看着她眼里的哀伤,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鸢儿,你将她们都安排好,是打算事情结束后,就回天陨山了吗?” 赵暮鸢打量了一圈几人的神色,似乎都在等着她的答案。 迟疑片刻沉声道:“姜胤不需要率兵反叛的镇国公主。” “我只是替皇兄清扫障碍,助他稳坐皇位的垫脚石。” 她转头望向南暝央,继续说着, “此间事了,我便继续做回那个,长得神似姜胤皇后的暝王妃,杨雪音。” 听到她的回复,南暝央眼角眉梢荡开了笑意。 哪怕知道,她有可能只是为了应付别人。 他心里也是欢喜的。 “我会经常陪鸢儿,回来看你们的。” 萧一离知晓她的顾虑,正色道:“鸢儿,你真的打算杀掉皇帝的那几名心腹大臣吗?” “虽然他们都死有余辜,但你的名声……” 赵暮鸢淡然一笑,“二哥,我不需要名声。” “说我心狠手辣也好,冷血无情也罢,我都无所谓。” “皇兄可以成为一代明君就行。” “那些人都是百年世家出身,根基深厚。” “皇兄动不得,我可以。” “我就是要当着天下人的面,杀了那些朝廷的蛀虫。” 见他还欲说下去,赵暮鸢连忙打岔, “二哥,萧青凛说他将方叔安葬在了凤羽山腰上,有碑无字。” 果然,一句话成功转移了萧一离的视线, “他安葬了舅舅?” 赵暮鸢微微点头,“他是这么说的,你去找找看吧。” “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祭拜。” 说完,她便起身告辞了,怕他们再追问下去。 她不想说谎,不想敷衍,却也不能说实话。 第四日黄昏。 在众多禁卫军的围堵下,还是有一人被挂在了城门上。 众人看清他穿的衣服和头上戴的发冠后,大吃一惊。 只因这人并非朝廷重臣,而是姜胤第一道观,青天观的观主。 他的罪名是,捏造天机。 并且还详述了,赵瑜如何买通他,命他测出所谓的天作之合,逼婚秦家长女的事。 一时间,百姓哗然,议论纷纷。 “原来,当年传言,秦家长女与当今陛下结合,可令姜胤兴盛百年,都是捏造的啊。” “秦家长女背后是秦家军,哪个皇子不眼红?” “难怪镇国公主要杀到城外,换谁不得疯。” “利用完了就杀妻杀女……”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当今陛下的笑话,真是一天一个样。 禁卫军头领见状,连忙拔刀逼退众人,高声警告, “陛下有旨,妄议皇室者,诛!” 凶狠的声音传出去很远,吓得百姓立即噤了声。 远处一座房顶上,赵暮鸢轻轻拽下身上的黑袍,淡笑道: “暝央,城门下的禁卫越来越多,强弩都装备上了。” 南暝央抬眸望去,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你的轻功,岂会怕那几把破弩。” “不会是想趁机将抛尸地点,改到皇宫门口吧?” 赵暮鸢一怔,她还真这样想过。 “你觉得如何?” 南暝央沉思片刻,摇了摇头,十分认真地说着, “不好,我的人查到,民间有地下赌坊开设了赌局。” “赌每一天死的会是谁,赔率很高。” “参与的人也很多。” “如此与民同乐的事情,你这个当公主的,岂能错过?” 闻言,赵暮鸢笑出了声, “也是,帝王的笑话,可不是日日都有得看。” “走吧,我们该去见见王大将军了。” “他藏得够久了。” 还未等日落,二人便已踩着轻功朝皇宫方向飞去。 不一会儿便站在了凌妃的金羽殿房顶上。 赵暮鸢探查了一番,讥笑道: “这是猜到我要来,打算来个擒贼擒王啊。” 南暝央斜了一眼下方一座不起眼的偏殿,扶着她面朝夕阳坐了下来, “你就在这儿赏景等我吧。” 赵暮鸢抓着他的袖子,嫣然一笑。 “夕阳天天都可以看。” “好戏不常有。” “他们特意为我准备的陷阱,我不去,岂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第206章 雪隐派来人 南暝央宠溺地替她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丝,然后从腰间取下面具递给她, “好……” “你想玩,我不拦着你。” “但总得带上我这个贴身侍卫吧。” 赵暮鸢无奈地笑了笑,接过面具替他戴上,神色严肃地嘱咐, “里面好几人的武功和你不相上下,一定要当心,跟在我身后别乱跑,知道吗?” 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南暝央心情大好,完全没有一丝被小瞧的不悦。 声音温柔地说:“鸢儿,我太弱了,你会一直保护我的,对吧?” 他眼中的笑意,看得赵暮鸢心跳漏了一拍,她面色微红地连忙说着, “对对对……” 然后轻身一跃,直直朝偏殿方向飞去。 南暝央看着她逃一般的背影,悦耳的笑声从齿尖溢出, “呵呵……” 眨眼间,他们就毫不掩藏地现身偏殿前。 落地的那一刻,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涌来无数箭矢。 赵暮鸢毫不犹豫地伸出一只手,迅速将南暝央拉到身后, 同时另一只手卷起地上的花瓣,如同旋风一般径直反击回去。 只听一阵闷哼声过后,周围便恢复了安静。 她大步上前,一脚踹开了偏殿的大门。 殿内的烛火瞬间亮了起来,可以清楚地看到, 一名老者端坐在主位上,两侧或站着,或坐着许多衣着相同的人。 他们都用轻蔑的目光,斜睨着闯入殿的两人。 老者看着赵暮鸢哼了一声,“腥风血雨阵都伤不了你,看来天陨派弟子确实非同凡响。” 知晓她来自天陨派,却不知道她的身份? 难道…… “流云谷的人告诉你的?” 老者嗤笑一声,语气中尽是轻视,“听江湖人说,是你让流云谷再次避世的。” “老夫不过是友好地请教了一下他们掌门。” “便得知了你的一切。” 赵暮鸢和南暝央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 这流云谷掌门,真是奸诈狡猾。 被人威胁,不敢反抗,就打算祸水东引。 他供出了她来自天陨派, 却没有说她在天陨派的身份。 这是打算,借刀杀人啊。 她直视着老者,语气淡然:“你们的名字,师承。” 老者得意洋洋地自报家门,“老夫,雪隐派长老时均。” “他们都是我派精英。” 赵暮鸢微微蹙眉,雪隐派是什么地方? 察觉到她的疑惑,南暝央附在她耳边,压低了嗓音, “据说是跟天陨派齐名的隐世门派。” 齐名? 没听说过。 赵暮鸢哦了一声,“诸位不好好在派中待着,掺和进来作甚?” 时均见她毫不在意他们的身份,微怒道: “自然是拿下你,换元闵老人的行踪。” “天陨小辈,束手就擒吧,看在两派交好数百年的份上。” “老夫可以保下你的性命。” 元闵老人的行踪? 赵暮鸢望向他身侧的男子,嗤笑一声,“他的行踪,王大将军知道?” 王湛往前站了一步,拔高了声音, “诸位,若是擒下此女,老夫愿意将元闵老人的行踪和盘托出。” “绝无虚言。” 众人闻言,都站了起来,摩拳擦掌意欲上前。 赵暮鸢扫视了一圈,这些人武功都不差,看来浪幽岛的吸引力确实很大。 她转头望向南暝央,“你想知道吗?” 南暝央自然清楚她的意思,他也想知道老人家的下落,但更希望她随心做事。 “想,但不是现在。” 赵暮鸢莞尔一笑,“好。” 她直视着时均,朗声道:“你为何会相信,王湛这样一个废物,能知晓元闵老人的行踪?” “传闻他老人家可是浪幽岛出身,一身武功神秘莫测。” 时均以为她想挑拨离间,沉声道: “那不是你这小辈该知道的,报出你的师承,老夫改日会亲自去信,向你的师父致歉。” “但你今日必须束手就擒。” 赵暮鸢后退了一步,嘴角微微扬起,“我师父才没空搭理你。” “现在,带着你的人,立刻离开这里,本公主放你们一马。” “否则……” 第207章 时长老觉得呢 她动用了内力,冰冷的声音令人为之胆寒。 时均虽然心头一颤,但想到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不足为虑。 便无视她的威胁,怒声下令, “上,擒下此女。” 众人得令,迅速攻向赵暮鸢方向。 但还未近她身,便已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倒在地上。 片刻的工夫,他们只觉得浑身剧痛,使不上一点劲。 时均见到这一幕,惊恐万分,身体止不住颤抖。 这些人都是派中数一数二的精英。 为何在她手下一招都过不了? “你……废了他们的武功?” 赵暮鸢微微收手,冰冷的目光直直望向他, “若非顾及两派数百年交情,他们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倘若再有下次,我定要你雪隐派弟子,有来无回。” “至于你,滚回去告诉贵派掌门,若有不服,尽可来我天陨山找我。” “只要他有那个胆子。” 时均被她嚣张的话语震惊了,就算是天陨派掌门宋桥,也不敢说出这般狂妄的话。 而且看她的样子,最多十六七岁。 “你到底……是谁?”他问得毫无底气。 赵暮鸢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走向他,语气淡淡: “雪隐派避世多年,为何会信他说的话?” “轻易出山。” 她的语气听着很平静,却让时均感受到了浓烈的杀意,他害怕地老实回答: “他的儿子王澜元,是我派掌门最优秀的弟子。” “很可能会是下一任掌门。” “所以我等才前来……” 擒拿二字,他已不敢说出口。 赵暮鸢没想到王湛还有这样一个儿子,难怪能请动这么多高手。 她望着时均,像是闲话家常般随意,“那我觉得,为了雪隐派数百年基业。” “这样蠢笨不堪,到处惹事的弟子,不适合当掌门。” “时长老觉得呢?” 话音刚落,时均和王湛心头大骇。 她哪来的底气,决定一派未来掌门人。 王湛怒吼一声,“你以为你是谁?我儿天资无双,未来注定稳坐高位。” 时均则吞吞吐吐道:“这事,老夫……做不了主。” 赵暮鸢扫了一眼趴在地上,痛苦不堪的雪隐派弟子,轻描淡写地说: “没事,相信贵派掌门是个聪明人,清楚死人可做不了一派之主。” “若他真的爱惜徒弟,知道该怎么选。” 说完,她在时均的震惊中,轻挥一掌,震得王湛口吐鲜血,昏死了过去。 然后朝南暝央温柔一笑,“天黑了,我们回去吧。” “都有些饿了。” 南暝央回以一笑,走到她身边,一手提起王湛,一手牵着她往外走去, 边走边温声道:“今日表哥亲自下厨,我们得早些回去。” “去晚了,他该不高兴了。” 想到秦西然的厨艺,赵暮鸢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 “要不我们吃了再回去吧。” “他那厨艺,实在是一言难尽。” “真是的,好好的枪不拿,非要去祸害勺子。” “……” 时均呆愣愣地看着,上一秒狠辣无情,下一秒小鸟依人的女子。 在他们二人快走出偏殿时,鼓足勇气大声问道: “你到底是谁?” 赵暮鸢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 “时长老可以再去流云谷问问。” 便跟着南暝央走出殿外。 心道:流云谷想借刀杀人,那就别怪她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了。 相信以时均的能力,足以让流云谷彻底消失。 出宫的路上,赵暮鸢看着南暝央手里王湛,突然冒出一句, “下次多带点人,这样的粗活,不必由你亲自来。” 南暝央勾了勾唇角,“不行,他们在,碍事。” “我好不容易陪你出门,岂能让人煞风景?” “再说,你的轻功我都有点跟不上,冥一他们更不行。” “……”赵暮鸢无奈扶额,这确实是个问题。 而且今天她还发现另一个问题,这些年她光顾着练功了,对江湖环境几乎一无所知。 但如今的局势,还是有必要都了解一下。 忽地,她停下了脚步,目光悠悠地望向一处宫殿。 南暝央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立即明白那是哪里,声音温柔地问: “鸢儿,要进去看看吗?” 第208章 礼鱼 赵暮鸢摇了摇头,“不必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走吧,我们先去个地方。” 南暝央将她的落寞看在眼里,立即跟上她,轻声道: “过几日,我便陪你进去看看。” “听大哥说,你小时候非常调皮。” “五岁就学会了翻墙,爬树……” 回想起小时候做过的傻事,赵暮鸢叹息了一声, “那时候,无知所以无畏。” “你五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南暝央努力回忆起儿时的记忆,唯剩“拼命活着”四个字。 但他没有说出来,而是冒出了一句, “不记得了。” 很快,二人就来到了赵暮鸢说的地方,王都最大的青楼。 赵暮鸢打量起屋内的装饰,华而不俗,一点都不像供人寻乐子的地方。 赞赏道:“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间茶室。” 南暝央认同地点了点头,“嗯,确实和一般青楼不一样。” 话落,他又紧张地解释了一句,“鸢儿,我去别的青楼,可都是有正事。” 赵暮鸢被他的样子给逗笑了,忽然想起去逍遥楼买念心的时候,他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戏谑道:“难怪我们去逍遥楼的时候,冥一熟门熟路的。” “原来是没少花钱买美人啊。” 南暝央回想起那时,他一个眼神,冥一便开始赐花,有些心虚地辩解, “鸢儿,你要相信我,那些都是逢场作戏。” “买完我就送人了——”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他便没有再说下去。 “进。”赵暮鸢调整了一下情绪。 很快,便有一名女子推门而入,朝她行了个大礼, “弟子礼鱼见过师叔祖。” 赵暮鸢打量着她,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美得不可方物。 她一女子见了,都有些惊为天人。 “你是冷梧的弟子?” 礼鱼恭敬回答:“回师叔祖,是的,十年前,弟子奉师父之命,来王都开了这家无双楼。” “只为静候您的到来。” 十年前?那不就是冷梧开始查刺杀之事的时候。 原来,在这王都,还有人为她坚守了十年。 难怪王都分部会是易于打探消息的青楼。 而不像南睿分部那般,只是一间寻常店铺。 赵暮鸢伸手扶她起来,声音柔和了许多, “这些年,辛苦你了。” “在这权贵云集之地,夹缝生存。” 礼鱼受宠若惊地站起身来,“不辛苦,能帮到您是弟子的荣幸。” “不知您今日亲自前来,所为何事?” 赵暮鸢注视着她精致的容颜,淡笑道:“有消息要你传给掌门。” “顺便来看看,给我大臣名单的弟子,是什么样的。” “你做得很好,那些人确实都是死有余辜。” 提及这个,礼鱼望向她的眼神中满是敬佩, 她处理那些人的手段,干脆直接,还让世人知晓了他们的罪行。 简直是大快人心。 “多谢师叔祖夸奖。” “您才是真的为百姓做了好事。” “他们那些人受帝王庇护多年,做尽坏事却仍稳居高位。” “若非受门规限制,弟子早就想了结他们了。” 看着她绝美的容颜下,那藏不住的戾气,赵暮鸢正色道: “礼鱼,我在姜胤的事情快结束了。” “你辛苦了这么多年。” “若是想回山便回去吧,我让冷梧换个人过来。” 礼鱼感激地说:“多谢师叔祖体谅。” “不必了,弟子在王都多年,已经习惯了。” 她望了赵暮鸢身边的男子一眼,直言道:“而且,弟子要在这里等一个人回来。” 等人? 看来她已有了心仪之人。 那便随她吧。 赵暮鸢走到书案前,快速写下一封信,交给礼鱼, “你帮我把这封信,以最快的速度传给掌门。” “这无双楼,你若是待得不开心,就换个地方生活吧。” “若你习惯了这里,我会请皇兄照拂一二。” “今后无人再敢来找你麻烦。” 礼鱼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也知道她口中的皇兄将来会是何人,感激地福了福身, “多谢师叔祖,弟子想待在这里。” “这无双楼不同于别的青楼,楼里的姑娘只卖艺不卖身。” “她们大多是贫苦人家的孩子,或是罪臣之后,很需要一个安身之所。” 赵暮鸢没想到她有这般眼界,不免多了几分欣赏。 忽地,礼鱼凝视着她,迟疑道: “师叔祖,新皇登基后,秦家人会回王都吗?” 第209章 菲儿怀了孩子,是陛下的 她的问题让赵暮鸢有片刻的呆愣,为何要问秦家人回不回王都? 难道她等的是秦家人? “礼鱼,你等的人不会是我二舅舅吧?” 礼鱼知道自己一问,赵暮鸢一定会察觉到什么 但她等了太多年了,现在好不容易遇到秦家人。 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那人的动向。 “师叔祖,他们会回来吗?” 他们?不是他,看来不是二舅舅。 难道是三舅舅? 可他那不靠谱的性子,怎么会和礼鱼这样稳重的女子有交集? 赵暮鸢如实回答:“不会,外公和舅舅们已经决定留在边关了。” “秦家此次反叛已成事实,以后只有表哥一人会留在王都。” 礼鱼眼中的光瞬间黯淡了下去,她其实早就该想到的。 那样的人家,岂会装作无事般回到王都。 “多谢师叔祖告知。” 赵暮鸢将她的神色都看在眼里, “礼鱼,他们不回王都,你可以去边关啊。” 礼鱼摇了摇头,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 “不必了,追去边关又能怎样?他永远都有理由拒绝弟子。” “上一次是秦家军需要粮草,上上次是姐姐和外甥女需要公道……” “弟子还是待在这里吧,追着一个人的影子跑,太累了。” “还请师叔祖忘了今日之事。” 果然,她说的人是秦安乐。 赵暮鸢竟一直不知道,三舅舅为了她和母后,辜负过这样一名女子。 她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回到军营后,赵暮鸢直接开始审问王湛。 此时的王湛,被她一掌拍醒,还晕乎乎的。 赵暮鸢看着他狼狈的样子,语气平静, “王大将军,如果还不清醒,本公主不介意再帮你一把。” 王湛晃了晃脑袋,有气无力地坐到地上, “公主,王家军败了,我王家嫡系你也杀得差不多了。” “还有什么好问的?” 赵暮鸢轻笑一声,威胁他:“可是凌妃还活着,小公主也还活着。” “今日,本公主之所以没有去主殿见她们,是想先和你聊聊。” 听着她威胁的话语,王湛大吼一声,“璟儿是你的亲妹妹,她才十岁啊。” 没错,赵暮鸢说的妹妹,就是凌妃之女,赵璟。 她嗤笑一声,“母后可从未给本公主生过什么妹妹。” “赵琰能死,赵璟也能死。” “怎么样,王大将军想赌一把本公主的良心吗?” 王湛回想起近日的种种传闻,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他相信,这个已经癫狂了的镇国公主,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许久之后,他重重叹息了一声,“你想知道什么?” 赵暮鸢和南暝央对视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他肯开口就好。 “十年前,母后遇刺那段时间,你为何偷偷潜回王都?” “按理来说,那时正是西荣大军兵压西境的时候。” 王湛没想到她查到了这个,心头一紧,看来,他还是小瞧了她。 回想起陈年旧事,他心中还是会有些愤慨, “因为,菲儿怀了孩子,是陛下的。” “什么?”赵暮鸢大惊,他说的菲儿就是现在的凌妃娘娘, 但她是在刺杀之事发生后,才入的宫。 “她还未入宫就怀了身子?” 王湛重重地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微怒, “对,而且是受了陛下的引诱。” “那时菲儿还没有太子殿下大。” “公主没有想到吧,皇后还未死,陛下就已经开始盘算,由我王家来接替秦家军的位子了。” “只是他没想到,秦家会在南境连战连胜。” “并且军饷自足,再也不听朝廷号令。” 一下子听到这一连串的秘辛,赵暮鸢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那个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后来他确实开始扶持王家军,不会仅仅只是因为,凌妃为他生了个女儿吧。” “你替他做了什么?” 第210章 王湛的秘密 王湛没想到她问得如此一针见血,果然,秦家血脉都不容小视。 他以前输,现在还在输。 “当时负责查察皇后遇刺一案的人,是菲儿的舅舅。” “抹除一切线索的人,也是他。” 这个赵谦早就查到了,但这还不足以令王家军一飞冲天。 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王大将军,你当本公主是三岁小孩吗?” “抹除线索,随便一个有点脑子的官员都可以。” “况且,他本就找好了南睿这只替罪羊。” “能做的,无非是装装对母后情深不移的样子。” 见这个说法,完全不够应付她,王湛心头大骇。 在他惊慌之余,赵暮鸢的声音再次响起, “听说你还有个很优秀的儿子。” “如果凌妃娘娘和赵璟不足以令你说实话。” “那本公主就只能去雪隐派,见见所谓的未来掌门了。” “别,别……别动他。”提及儿子,王湛惊慌不已。 思索片刻后,破罐子破摔,说出了埋在心底的秘密, “秦家军讨伐南睿时,西境连丢三城,是陛下和西荣钰王,也就是现在的西荣皇帝百里钰的交易。” “当年,南睿有意求和,但秦家军为了替皇后讨回公道,抗旨不遵。” “陛下便与西荣钰王达成协议。” “王家军奉旨战败,造成西境危急之势,迫使秦家军止战。” “陛下太了解秦尚了,知道他哪怕恨意滔天,也不会置西境百姓安危于不顾。” 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让赵暮鸢心中的恨意攀升, “所以当初,西境连连败走,都是演给秦家军看的?” “为的就是,逼秦家停止继续南下?” 王湛闭着眼点了点头,“没错,南睿割地赔款后,西荣也立即停止了进攻。” 赵暮鸢强忍怒气,继续问: “那当初外公请旨攻打南睿,他为何会同意?” 王湛感受到她的怒火,老实回答:“因为,当时南睿领军统帅是镇国公姜易。” “陛下笃定,秦家会铩羽而归,损失惨重。” “自此,秦家军将不足为虑。” “但是没想到,秦家军刚出发,南睿那边突然换了统帅。” 赵暮鸢向南暝央投去询问的眼神,他立即会意,沉声道: “那时,琪琪病重,太医断言将不久于人世。” “姜爷爷急火攻心,一病不起。” 听完,赵暮鸢终于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她直接笑出了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哈哈哈……” 真是讽刺啊。 “他为了获得秦家军的支持,不惜捏造神谕,拆散母后和枫舅舅。” “登上皇位后,为了削弱秦家军,不惜勾结南睿皇后,刺杀母后。” “让外公气愤之下攻打南睿,试图借南睿之手,灭了秦家军。” “哪承想,南睿临时换了统帅,秦家军势如破竹。” “他又怕秦家军一路打到睿京,一发不可收拾。” “然后勾结西荣那弑兄夺位的皇帝,白送西荣三城,逼秦家军停战。” “在他眼里,三国百姓是什么?” “三国将士又算什么?” 最后的话,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她的怒火与恨意,南暝央真真切切感觉到了。 “鸢儿,还有几日,就可以亲自去毁了他最在意的东西了。” 赵暮鸢眼角划过一滴泪, “暝央,毁了他已经不足以抵消我心中的恨意了。” “他该死,他们都该死。” 她转头望向王湛,“那个人可有与你说过,清华宫密道出口之事?” 王湛摇了摇头,“未曾听说过。” “当初我回来,陛下只是承诺会纳菲儿为妃。” “并且表明扶持王家军之意。” 看来,赵琰说的那人不是他。 赵暮鸢忽然想到他承诺雪影派的事,“元闵老人在哪?” 王湛叹息了一声,“三年前,他在西境显露过行踪,有可能去了西荣国。” 赵暮鸢斜睨着他,丢给他一粒药丸, “王湛,当初西境死了多少人,你还记得吧。” “你和那些王家嫡系早就该死了。” “今日便去向西境百姓谢罪吧。” “我可以承诺,皇兄登基后,凌妃和赵璟都能安稳余生。” “还有你那儿子,只要他不来找我麻烦,我可以当他不存在。” 听她说完,王湛的神情从惊慌到心安。 他的确是该死之人,儿子和女儿没事便好。 他知道,明日出现在城门上的人,将会是自己。 捡起地上的药丸,轻轻放入口中, “多谢公主殿下。” “今日金羽殿那么大阵仗,陛下毫无动作,公主还是小心些吧。” 第211章 她的内力 说完,他便口吐黑血,气绝而亡。 赵暮鸢不知他为什么临死前会提醒她。 或许当初,他也不想成为帝王的爪牙吧。 奈何,独女有孕。 “鸢儿,他的话不无道理。”南暝央突然那开口。 赵暮鸢神色如常,“无所谓,不过几日工夫了。” “他又能拿我怎样?” 第五日黄昏,镇西将军王湛的尸体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挂到了城门上。 而他的罪名,只有一句话:遵旨送西荣国三城。 这是目前最简短的罪名,却也是最轰动的罪名。 每个字,似乎都是一个信息。 众人恍然大悟,多年前的西境战败,居然是陛下授意的。 那场战争死了那么多人,原来只是上位者的谋权。 当赵瑜收到这一消息时,震惊不已。 他没想到,赵暮鸢连这一旧事都扒出来了。 从柏州失守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的皇位不保了。 他不知道自己哪一步错了。 “林相,将喜州发现金矿之事,告知西荣和南睿。” 林傅心中大骇,连忙劝阻, “陛下三思啊,若是此事泄露,喜州将两面受敌。” 赵瑜冷哼了一声,“既然那个逆女想要这个位置,那朕偏不叫她如愿。” “秦家军不是在喜州附近吗?” “正好……南睿不行就再加个西荣。” 赵瑜越说越激动,以至于没有发现林傅眼中的鄙夷, “陛下英明。” “陛下,还有五日,便是逆首给出的期限,您是否……” “早作打算。”这四个字,说得他心惊胆战。 赵瑜得意地说:“放心,五日后,这里会坐着一个皇帝。” “朕都有些期待那一天了。” 林傅偷瞄了一眼他得意的样子,神色复杂。 如今陛下的威望,可谓是一落千丈。 而民间多传,女帝登基,姜胤必将繁荣昌盛。 而此时,赵暮鸢正在萧一离处下棋,一如小时候那般,一个耍赖,一个无奈。 秦西然则在一旁,边看边出馊主意。 花落看他们玩得开心,默默退了出去,找到了南暝央。 明日她便要离开了,有些事必须说清楚。 “王爷,耽误您一点时间,我有话想跟您说。” 南暝央坐在书案前,对于花落主动来找他,有些惊讶。 他放下手中的笔,“何事?” 花落打量了一圈,似乎想看看周围有没有人。 南暝央察觉到她的动作,说了一句, “跟本王来。” 于是二人踩着轻功,到了一处空旷的山崖边, 南暝央轻声道:“此处无人,说吧。” 花落警惕地扫视了一下周围,确定没人后,神情变得严肃, “王爷,您知道姑娘的身体吧?” 南暝央心头一颤,他没想到花落是想和他说这个,难道还有他不知道的? “嗯,鸢儿跟本王说过。” 他知道赵暮鸢的身体状况,花落毫不意外, 但她相信,她的姑娘肯定没有说实话。 “她是不是告诉你,当年摔下悬崖后全身瘫痪,是师父们倾尽全力才让她站了起来。” “但根基受损,活不过三十岁。” 南暝央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花落继续说:“但她一定没有告诉你,她现在看着与常人无异,靠的是什么?” 这一点,赵暮鸢确实没有说,南暝央立即问:“什么?” 花落转头望向远处昏暗的丛林,缓缓道出, “她的内力。” “王爷大概不知道,姑娘的武功已经强过了她的师父,天陨祖师。” “祖师早年创造了一门功夫,他自己都没有练到大圆满。” “但姑娘因为筋骨重塑,反而练成了。” “而且,她十年来一直接收着几位师父磅礴的内力。” “功力早已非常人所能及。” “所以她才那么强。” “但一旦内力耗尽,她将回天乏术。” 南暝央忽然想起,赵暮鸢救他那次,花落激动的反应, “所以那次她沉睡,你才会那般愤怒?” 第212章 前往天牢 花落嗯了一声,“那时,她为了救你,几乎耗光了内力。” “若非二师父给了很多保命的药,怕是不死也会重伤。” “我知王爷待姑娘是真心实意的,我离开后,还请您一定要看好她。” “姑娘看似冷漠,实则比谁都心软。” “我怕她又像上次那般不管不顾,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南暝央一直觉得她的鸢儿很强,却不知那一次救他,就差点丢了命。 他心有余悸地朝花落拱了拱手,“多谢了。” 花落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忍不住再多嘴一句, “王爷,姑娘或许一直都想逃。” “但请您一定要抓紧她。” 南暝央虽然心有答案,但还是想问问除了他以外,最了解赵暮鸢的人, “你知道她为什么一直想逃吗?” 花落沉思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怜惜, “或许是害怕吧。” “害怕她死后,王爷如林公子、萧将军那般,痛苦一生。” “她每日都在看着自己离死更近一步,难免会多想。” “但请王爷相信,您在她心里是不一样的。” 南暝央听着花落的话,久久没有回应,直到一阵山风吹过, 他才缓缓说出一句,“多谢相告。” 翌日清晨,目送花落离开后,赵暮鸢心情有些复杂。 花落陪了她许多年,真到了分别时难免有些感伤。 察觉到她的低落,南暝央安慰道: “鸢儿,将来总会再见的。” 赵暮鸢嗯了一声,收回目光,往营帐走去。 “大哥来信,逼宫前一天他便会抵达王都,我们得抓紧了。” “今日的尸体,就选凌妃的舅舅吧。” “他替那个人做了那么多脏事,也该死了。” 南暝央见她提及正事,刚才的颓废一扫而空,不免有些担忧。 等一切都结束以后,她失去了目标。 是否会一蹶不振? “鸢儿,接下来要杀的大臣,几乎都在皇宫里。” “你还要再去吗?” 赵暮鸢早就想到,赵瑜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大臣都接进皇宫, 但是那又怎样? “下午我们去趟天牢,柳贵妃和赵琰被萧青凛抓回来了。” “结束后直接去皇宫抓人吧。” “我想杀的人,他躲到哪里都没用。” 南暝央有些心疼地看着她,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鸢儿,现在姜胤国内女帝登位的传言越演越烈。” “你打算怎么办?” 赵暮鸢浅浅一笑,她的目标一直都很明确。 “那不是很好吗?那人巴不得看我和皇兄自相残杀。” “萧家军出兵柏州的事,一直没有个说法,他估计认为我与皇兄早晚会打起来。” “毕竟在外人看来,枫舅舅是非常恨秦家的。” 用完午膳后,赵暮鸢便和南暝央领着一些暗卫前往王都天牢。 萧青凛远远就看到了他们,迎了上去。 “公主,他们二人被关在进门右手边最里面。” “天牢里的人你得自己解决,我不方便露面。” 赵暮鸢知道他现在还不能暴露,说了句,“好。” “还有其他消息吗?” 萧青凛瞥了戴着面具的南暝央一眼, “南睿那边,陛下果然选择了暗中扶持瑞王南承羽。” “我们需要照做吗?还是……” 赵暮鸢察觉到他看向南暝央,看来是认出了他的身份。 不过也无所谓,料他不敢多言。 “继续扶持瑞王,并且要让南睿皇室有所察觉。” “若是南睿陛下知道,他的皇子跟姜胤皇室牵扯不清。” “那可就精彩了。” “毕竟皇后的前车之鉴在那里,他心里估计正憋着气呢。” 萧青凛眼底闪过一丝精光,点了点头继续说着, “还有,陛下让林相将喜州有金矿的事透露出去了。” “不出几日,南睿和西荣怕是都知道了。” “公主还是需早做打算。” 闻言,赵暮鸢直接黑了脸,他真是不配为君。 为了压制她,不惜自曝家财,引外贼觊觎。 “现在,宫里的妃嫔和皇子公主是个什么情况?” 第213章 再见柳芸儿 萧青凛察觉到她的怒气,谨慎开口, “陛下为了彰显对已故皇后的深情,这些年纳的嫔妃不多。” “自从柳贵妃被下狱后,无人再敢私自出逃。” “现如今都在宫中。” “还有心腹大臣,悉数被限制在了裕华宫附近的几座宫殿。” “守卫森严,公主多加小心。” 赵暮鸢发现,自从平南侯死后,这个萧青凛跟换了个人似的。 毫无往日的阴戾暴躁,甚至还多了一丝淡泊。 “好,我知道,皇兄快回来了。” “你最近多看着点那个人,我怕他又动什么歪心思。” 萧青凛拱了拱手,“好。” 与他说完后,赵暮鸢抬眸望向天牢大门,直接朝暗探们下了命令, “带上我给你们的药。” “我要这天牢,一刻钟内,没有一个醒着的人。” 暗卫们齐声回应了一句是,便迅速散开了。 萧青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这天牢看守加犯人得有几百人啊。 一刻钟可以全部毒晕? 他喃喃了一句,“还好我当初识时务。” 赵暮鸢莞尔一笑,斜了一眼他的手指,“你当时也没得选啊。” 萧青凛顺着她的目光,缓缓抬起手,断指处还在隐隐作痛, 他勾了勾唇角,“是啊,公主殿下手段惊人。” “谁能想到,小时候那般善良的公主会变成这样。” 善良吗? 她早就没资格善良了。 赵暮鸢笑了笑,声音平静无波,“活人才有资格善良。” “十年前的小公主,早就死在不知山了。” 话落,他们都选择了沉默,不再说下去。 一刻钟后,随着暗卫成事的信号响起,萧青凛离开了。 赵暮鸢和南暝央则缓步走进天牢,来到了柳贵妃所在的监牢。 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女人,与印象中趾高气昂的柳芸儿,简直判若两人。 果然,那个人对谁都狠。 她朝暗卫下令,“泼醒她。” “然后出去守着。” 哗啦—— 哗啦—— “唔……”柳芸儿悠悠转醒。 待她缓缓睁眼,看清面前站着的人时,大声尖叫: “你别来找我。” “别来找我……” 赵暮鸢先是一愣,随后想到她可能将自己认成了母后, 不由得嗤笑一声,“贵妃娘娘,原来你还记得我母后啊。” “我还以为,母后一死,你如愿以偿,便会忘了她呢。” 柳芸儿听到她的讥笑,这才反应过来。 “你是……” “秦晚舒的鸢公主?” 赵暮鸢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满是冷漠, “没错,我没摔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柳芸儿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使劲摇头,嘴里不停冒出, “不,你是冒充的……” “本宫当时派人下去找过,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脚印。” “你们应该都被野兽吃了,你不可能还活着。” 赵暮鸢静静看着她神志不清的样子,任由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 师父是乘着小白带她们走的,当然不会有脚印。 “贵妃娘娘不是说,给我准备了可以变单纯的点心吗?” “怎么,我都还没吃上,你就不认识我了?” 她话音刚落,柳芸儿瞪大了眼睛, 因为这是她亲口说过的话。 当初她带去的人,全部被父亲灭口了。 那知晓这句话的人,唯有…… 鸢公主。 她骇然,“你为什么还活着?” 赵暮鸢冷笑一声,“你都还活着,我怎么敢死?” 柳芸儿震惊之余,忽然想到,她活着,那是不是秦晚舒也还活着? “秦晚舒呢,她死了吗?” 她急切想知道母后死讯的样子,让赵暮鸢心底升起一道无名之火。 柳芸儿瞥见她的脸色,放声大笑。 “哈哈哈——” “死了,她死了。” “那就好……” “那就好啊……” 她的笑声一如十年前那般渗人,只不过这一次多了一些悲凉。 或许她早已看清,哪怕秦晚舒死了,她也不会成为皇后。 她争了一辈子,到头来却换来个全族尽灭,身陷囹圄。 笑了许久后,她终于止住了声,直视着赵暮鸢, “我已经到了这步田地,离死不远了。” “你还来见我,是打算亲自动手吗?” 第214章 赵琰,别挑战我的耐心 赵暮鸢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想知道,你当年为何会在密道出口等着?” 柳芸儿歪着头,嘴角挂着一丝讥笑,有些得意地回望她, “公主觉得呢?” “你心底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吗?” “是想得个准信吗?” 一连三问的嘲笑,没有令赵暮鸢有一丝动容。 她转头望向旁边监牢里昏死过去的赵琰,淡淡一笑, “贵妃娘娘不怕死,就是不知二皇子怕不怕。” “我打小就厌恶他,骄纵,跋扈,恶毒……” “不及皇兄半分。” “想弄死他不是一日两日了。” 随着她的一字一句慢慢吐出,柳芸儿脸色大变, “别动他。” “他也是你的皇兄。” 赵暮鸢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直接讽刺: “他小小年纪,就亲手虐杀了贴身太监,还毒哑过说错话的宫女。” “这样的皇兄,我可要不起。” “明明谦哥哥什么都比他好,你为何要那般偏心呢?” 她的这个问题,在赵谦成为太子,越来越优秀后,柳芸儿也曾想过。 但最终的答案,唯剩无用二字。 因为赵谦无用,她才没有当上皇后,她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赵暮鸢见她答不上来,眼底浮上一层寒霜, “答不出也无所谓了。” “现在的皇兄,有我,还有秦家……” “很快他还会登基称帝,成为姜胤的新皇。” “而你,还有你珍视的那个废物儿子,只能死在这阴暗的角落里。” “我今日不过是想来看看你们的笑话,顺便听听故事。” “你说与不说,都无关紧要。” “毕竟几日后,整个姜胤皇室将只剩我们兄妹二人。” “真相也没那么重要了。” 说完,她转身走出牢房,往赵琰的囚室走去。 任由柳芸儿在震惊中,慢慢琢磨她的话。 赵暮鸢靠近赵琰后,一脚踩在他的腿上,痛得他瞬间清醒。 凄惨的尖叫声回荡在监牢内,久久不消。 柳芸儿被他的叫声惊醒,回过神大声怒吼,“赵暮鸢,你对琰儿做了什么?” 赵暮鸢斜了她一眼,“贵妃娘娘不愿讲故事来听听。” “说不定二皇兄愿意讲。” “多年未见,我也想找他叙叙旧。” 她一边说着,一边加重了脚上的力道。 赵琰的尖叫声再次响彻四周。 他在听到柳芸儿喊出名字时,便知道踩在他身上这人是谁了, 怒声问:“你怎么还没死?” 赵暮鸢收回脚,后退了一步,方便看清他的惨状,微笑着问: “你造了那么多孽都活着,还妻妾成群,美人无数,日子好不快活。” “我怎么可能死?” “听说南睿送来的和亲贵女,成了你的侧妃,怎么样?” “美吗?” 赵琰看她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一如小时候那般虚伪,瞪了她一眼,但腿上的疼痛却让他不敢骂人。 “你来就是看我们笑话的?” “那你也看到了,如你所愿,我和母妃被放弃了。” 赵暮鸢双手环抱在胸前,斜睨着他, “我知道当初,是你偷听到那个人的计划,然后告诉贵妃娘娘的。” “我现在想知道,当时与他说话的人是谁?” 赵琰闻言,不可置信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过了一会儿,他反应过来,惊呼:“舅舅是你杀的?” 赵暮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再次重复, “那个人是谁?” “赵琰,别挑战我的耐心。” “我想揍你很多年了。” 赵琰转头看了看瑟瑟发抖的母妃,又看了看她身边戴着面具,一身杀气的随从。 无奈地低下头弱声说:“当时的禁卫军副统领,邱明。” “父皇告诉他,趁方奇出宫之际,将清华宫附近的侍卫,都换成信得过的人。” “无论听到里面传出任何声响,都不必理会。” “事后,全部灭口。” “我将此事告诉了母妃,他们便猜到了父皇要做的事。” 赵暮鸢忽然想到一个可能,冷声问:“皇兄甜汤里的毒,是你下的?” “毒?什么毒?”赵琰一脸茫然地问, “他防我就跟防贼似的,怎么可能让我近身?” 确实,赵谦一直知道赵琰狠毒,所以总是避开他。 那会是谁? 她将目光落向柳芸儿,拔高了声音, “当初在出口,你为何知道母后中毒了?” 第215章 赵玥 柳芸儿见她突然问自己,心中的恨意让她缄口不言。 赵暮鸢没有着急,而是朝赵琰弹出一丝内力。 他立即痛得抱着头在地上打滚,痛苦的叫声,听得柳芸儿心头一颤。 赵暮鸢则在他痛苦的叫声中,一步一步走向她,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贵妃娘娘,我这一手,可比你当初的高明多了。” “不但能让人永远单纯,还能四肢不受控制。” “仿佛妖怪一般,不停地手舞足蹈。” “又可爱,又喜庆……” 柳芸儿望着她无害的笑容,听着不断钻入耳中的惨叫,浑身一僵。 恶鬼。 地底爬出来的恶鬼。 她惊慌地连连说着,“我猜的……我猜的……” “秦晚舒曾带兵打仗,武功不俗,若非中毒,怎会那般狼狈出逃?” “而且我看到她吐血了。” “放了琰儿……快放了琰儿……” 赵暮鸢闻言,没有要放过赵琰的意思,而是继续问: “你怎么知道清华宫的密道出口在不知山的?” 柳芸儿心疼地看着地上打滚的赵琰,老实回答: “我父亲说的,他曾随先皇走过那条密道。” “所以叫我去那里蹲守。” “我都说了,求你快放了他。” “放了他……” 赵暮鸢仔细打量着她的神情,不似作假,看来她也不知道下毒的人是谁。 她慢慢走到赵琰面前,一掌拍在他的头上,赵琰立即恢复了安静。 但他全身都被汗水浸湿,鼻涕眼泪满脸都是,毫无往日贵气可言。 随着疼痛的减弱,赵琰慢慢恢复了意识。 待看清面前站着的人时,身子不自觉地往后挪了挪。 “你……你别过来。” 看到他惊恐的样子,赵暮鸢嗤笑一声, “最后一个问题,你偷听时,可还有其他人在?” “好好想想,想清楚再说话。” 赵琰害怕地抱着头,摇了摇,“没有了,我白日偷拿了父皇的令牌出宫。” “当时是偷偷溜进去还的。” “刚放下就听到他回来了,吓得立刻躲了起来。” “真的,我绝对没有骗你。” “真的……” “不信你去问大皇姐。” 赵暮鸢微微蹙眉,他说的大皇姐,应该是白妃之女赵玥。 十年前,她十六岁。 难道她也与此事有关? 赵琰看她蹙眉深思的样子,以为她不信,立即补充说: “我从父皇宫里跑出来后,慌张之下撞倒了她。” “当时周围一个宫人都没有,不可能还有旁人听到。” “那赵玥听到了吗?”赵暮鸢觉得她出现得太凑巧了。 赵琰思索了一下,茫然地摇了摇头, “应该没有,她那时是恰好路过。” 无意吗? 赵暮鸢沉思片刻,在他们这里得不到答案,看来只能去会会邱明和那位大公主了。 她的目光在柳芸儿和赵琰身上转了转。 母后身死,她受了十年折磨,寿数难长,皆因这对母子。 死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 她一把揪起赵琰,扔到柳芸儿的牢房内,语气冰冷刺骨, “你们母子二人只能活一个,杀掉对方即可活下来,自己选吧。” “若三日后还做不了决定,我就来送你们一起上路。” “去给我母后赔罪。”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监牢。 任由柳芸儿和赵琰在她身后,怒吼,痛骂,诅咒…… 她却觉得,那些声音有些悦耳。 走出监牢时,赵暮鸢被突然而来的强光刺了眼, 她闭上眼睛,轻声说着,“暝央,你会不会觉得我太残忍了?” 南暝央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声音温柔, “如果是我,会给他们十日。” “三日的折磨,终究是仁慈了。” 赵暮鸢扯下他的手,淡淡一笑,“哎,还是说少了,杀人就该诛心。” “走吧,抓人去。” 南暝央望着她脚步轻快地飞走,哑然失笑。 不一会儿,二人就已出现在了萧青凛所说的裕华宫。 果然是守卫森严。 赵暮鸢站在不远处的大树上,看到脚下频繁经过的巡逻侍卫,不免好奇, “他这时候,怎么会在意这些蝼蚁的死活?” “有些不符合常理。” 第216章 玄毒门 南暝央仔细环视着四周,微微蹙眉, “鸢儿,他们的巡逻方式有问题。” “最该重兵把守的内院没有几个人,外围却三步一人,还有人不断轮岗。” 赵暮鸢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外紧内松。 看来有埋伏。 她淡然一笑,“不知这一次,又会是哪里的高手。” “若不是礼鱼说,这里面有些官员只是为人古板,并非大奸大恶之辈。” “真想一把火直接烧了。” 南暝央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语气宠溺, “烧了大哥还得花钱重修,有些亏了。” “我们逮人就好。” 赵暮鸢注视着远处空荡荡的宫殿,突然变得严肃, “不,你在这里等我。” “我没有察觉到里面有高手,或许会是别的阴招。” “我一个人去就好。” 想到花落的话,南暝央直接拒绝了,他知道她很强,但是他不敢赌。 他坚定地说:“不行。” “一起去。” 他激动的情绪,让赵暮鸢有一瞬间的愣神,这是怎么了? 以前他可不会这样。 “你今天真是奇怪。” “可以一起去,但你只能在殿外等我,不能跟进去。” “好。”南暝央点了点头,只要能跟着就好,殿外就殿外,至少近一些。 若是有什么意外,他也好带她离开。 不一会儿,二人就已到了裕华宫最大的宫殿门口。 自他们落地,周围一直静悄悄的,就像是一座空殿。 赵暮鸢递给南暝央一个眼神,示意他在门口等,她则独自推门而入。 踏入殿门的那一刻,她立即清楚了他们的谋划。 真是有意思啊。 她朝空荡荡的殿内喊了一声,“本公主都来了,不出来见见吗?” 顷刻间,殿内两侧涌出一些身着黑袍的人。 他们警惕地朝她举着左手,每个人手腕上都装置着某种机关。 赵暮鸢见状,脑中似乎闪过什么。 毒…… 左手…… 机关…… 毒杀雪音姐姐的范林,似乎也是这一套。 那是哪个门派来着? 她一时有些想不起来了。 忽然,一名老者从他们身后走了出来。 身材佝偻,满头白发,身披一件深红色的大氅,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 “公主殿下,老朽久候了。” 赵暮鸢往前走了几步,刚好走到便于他们射杀的范围。 “你们是凉州被灭门的那个什么门?” 她话音刚落,老者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没想到,三十多年了,还有人记得我玄毒门。” 果然是他们,范林的师门。 赵暮鸢冷笑一声,缓缓说着,“也是前阵子才听说。” “凉州刺史的夫人,多年前救过一个玄毒门的弟子。” 老者立时十分激动,“叫什么?” 赵暮鸢故作深思,然后一字一句地说出:“范、林。” 老者闻言,身子一顿,颤声问:“他……在哪?” 看来是旧相识。 赵暮鸢扫视了一圈,发现所有人都目光凶狠地瞪着她,让她有些不悦。 “放下武器,我就告诉你他在哪。” 老者眉头微蹙,传闻这位公主武功深不可测,若是他们失了武器,恐怕会落于下风。 “上,拿下她,再行拷问。” 瞬间,无数枚毒针直直朝赵暮鸢射来。 “呵呵……” 片刻后,她看着眼前被内力化墙挡住的毒针,笑出了声。 “本来我想,你们几十年前被灭门,好不容易东山再起。” “打算给你们一条活路。” “现在看来,似乎不需要了。” 在众人还来不及反应时,她直接一挥手,将毒针全数奉还。 顷刻间,所有人都倒在了地上。 只剩那名老者吓得呆愣在原地。 “你……” 赵暮鸢甩了甩衣袖,从容地从一人手上取下机关,打量了起来。 “小巧,精准,还可以淬毒。” “是个好东西。” 老者缓缓回过神,惊骇:“你到底是什么人?” 赵暮鸢斜了他一眼,悠悠道:“姜胤叛贼公主啊。” “怎么,你的雇主没告诉你吗?” 第217章 永远挑不对人 “他请你们来应该不便宜吧,这殿中的毒,可都是稀有毒草做的。” “本公主当初在范林那儿领教过贵派的毒,今日一见,他还是差了些。” “明显没学到家。” 她的每字每句,都让老者心中的恐惧越来越深。 “你没有中毒?” “当然。”她轻松随意的姿态。 一语道破殿中有毒,却一点也不惊慌。 还有刚才,顷刻间反杀了所有弟子。 想到这些,老者立即浑身冷汗地跪了下来, “公主殿下,是我玄毒门有眼无珠,还请公主饶命。” “我玄毒门愿做出——” “任何赔偿。” 说完,他将头埋得很低很低。 赵暮鸢讥笑一声,“你比范林识时务。” “要想本公主放了你,也不是不行。” “不过……”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老者连忙接话, “公主请说。” 赵暮鸢将手中的机关扔到他面前,缓缓说着, “交出这东西的制作图纸。” “然后去给你的雇主,下一种可以让人夜夜噩梦的毒。” “还有就是,从今以后,玄毒门不得接暗杀姜胤皇室的任务。” “否则……” “不但你今日得死,本公主还会让你玄毒门从江湖上彻底消失,再也无法死灰复燃。” 老者心头大惊,沉思片刻后连连叩拜, “谢公主殿下大人大量。” “老朽一定照办。” “图纸三日内送到城外秦家军中。” 赵暮鸢见他识趣,一边往殿外走去,一边说着, “殿中之毒,再加上一味白梨,中者不可动武,任人宰割。” 话落,她在老者错愕的眼神中潇洒离去。 这句话算是对他交出图纸的一种补偿。 更是一种警告。 提醒他,她所言非虚。 赵暮鸢走到殿外时,发现南暝央已经抓到了凌妃的舅舅, “你怎么找到他的?” 南暝央勾唇一笑,“不懂就问。” “听到你开始威胁人,我就知道快结束了。” 赵暮鸢扫了一眼空旷的院子,动静不大,没被人发现。 她眼含笑意,“自此以后,他应该知道,无人可以威胁到我了。” “兵马、武功、毒术统统没用。” 赵瑜在收到消息后,急火攻心,再次口吐鲜血, 虽然他已经在等最后一日的到来,但一次次的失败,让他心中的恨意难平。 “来人,宣萧青凛。” 一刻钟后,萧青凛快步迈入殿中,行完礼后,见赵瑜脸色不佳, 他琢磨着时间,公主应该闯完裕华宫了。 看来是全身而退了。 “陛下召微臣前来所为何事?” 赵瑜瞟了他一眼,冷声问:“太子到哪里了,为何近日没有消息?” 萧青凛自然知道他想问什么,顺他意地说: “回陛下,太子还有三日即可抵达王都。” “绣衣使回报,之前太子重伤未愈,故而行程缓慢。” “但,三日内必到。” 赵瑜面色缓和了几分,“很好。” “派人继续盯着。” “务必随时上报他的行踪。” 萧青凛低着头,极力隐藏嘴角的笑意,“是。” 忽然,赵瑜话锋一转,“民间的女帝传言怎么样了?” “回陛下,已经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程度。” “哈哈哈……”赵瑜放声大笑,笑声回荡在殿内许久。 萧青凛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这是在笑什么? 第六日黄昏。 城门上不负众望地挂了一人,虽然没人认出他是谁。 但他的罪名足以成为百姓谈资, 只见他身侧的白布上,大大写着几个字:替皇帝抹除杀害皇后的线索。 赵暮鸢坐在远处的酒楼上,看着随风乱舞的那几个字,无奈地笑了笑, “表哥这些年的字,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南暝央给她夹了些菜,调侃道: “你可别当他面说,不然又要来找我告状。” 赵暮鸢噗嗤一笑,“他打小就爱告状,以前在外公面前,就没少背后捅我刀子。” “现在外公不在,又盯上了你。” “永远挑不对人。” 南暝央想到秦西然一本正经告状的样子,叹息着摇了摇头, “鸢儿,用完膳早些回去吧。” “不然表哥要察觉了。” 谁能想到,凶名在外的镇国公主,出来吃个饭还要躲躲藏藏的。 只因家里有一个厨艺普通的表哥。 赵暮鸢思索片刻,正色道:“我们先去见见我那大皇姐。” “我可不信什么恰好路过。” 第218章 皇姐,驸马呢 赵暮鸢和南暝央来到赵玥的公主府时,不禁被她府邸的冷清震惊了。 整个府里几乎没什么下人,偶尔路过的几个嬷嬷,看着岁数都有些大了。 她很是疑惑: 赵玥的母妃白冰,原是姜胤首富之女。 赵瑜还是皇子时,为了拉拢她的父亲,很早就纳了白冰为侧妃。 身为姜胤大公主的赵玥,后来下嫁给了白家嫡长子, 从未听说白家没落了,她为何会过得这般凄惨? 带着心里的疑问,二人不一会儿便来到了赵玥居住的主殿。 赵暮鸢掷出几片树叶,直接放倒了她身边的人,缓缓走入殿内,南暝央则帮她守在了外面。 赵玥看着身边人一个个倒下,惊呼一声, “什么人?” 待看清来人的面容后,愕然道: “母后?” “不不……鸢儿?” 赵暮鸢环视殿内一圈,然后将目光放到了赵玥身上。 印象中的她,长得很美,但性子冷,不爱说话。 除了定期来清华宫给母后请安外,其他时间几乎见不到人。 现在的她,比当年多了一些成熟韵味,但眼眸中藏着化不开的忧愁。 “皇姐,好久不见。” 听到她的声音,赵玥赶紧站了起来,拉住她的手,红了眼眶。 “鸢儿,真的是你!” “你长得可真像母后。” “皇姐一时有些糊涂了。” 赵暮鸢扯了扯唇角,“难得皇姐还记得母后,有心了。” 她话音刚落,赵玥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母后那么好,我怎么可能会忘记?” “记得幼时,宫里人人都在背后嘲笑我是商贾之女。” “只有她,会替我惩罚那些碎嘴之人。” “还耐心地给我挑选授课老师。” 她说的这些,赵暮鸢都没什么印象, “我那时还小,记不太清了。” “母后就是太过心善,才……” 提及此,赵玥哭得更厉害了,一时间让赵暮鸢有些不知所措。 许久之后,她才慢慢止住了哭声,声音哀戚, “鸢儿,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坊间多有传言,但我想听你说说。” 赵暮鸢打量着她的神色,哭得梨花带雨,眼角还挂着泪珠。 她如实回答:“当年,南睿刺客闯入清华宫刺杀母后,宫中侍卫无一人来援。” “母后力战不敌,身受重伤。” “我们只好逃入密道,没想到……” “柳贵妃早已带着杀手潜伏在出口,最后逼得母后抱着我,跳下了悬崖。”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提中毒之事。 赵玥认真听她说完,眉头微蹙, “鸢儿,你这次回来,只是为了找父皇和柳贵妃报仇吗?” “你真的想要那个位置吗?” 她的问题,赵暮鸢不打算回答,在她心里,她们并没有那么要好。 “皇姐,有些事情,你知道了有百害而无一益。” “当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公主,才是最好的选择。” “无论将来那里坐的是谁,你都可以独善其身。” 赵玥见她不愿多说,也没有再问,而是话锋一转, “鸢儿,你深夜来找我,所为何事?” 赵暮鸢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注视着她的眼睛,开口问: “皇姐,赵琰说母后出事前的一天晚上,他撞倒过你,可有此事?” 赵玥先是一愣,然后肯定回答: “有这么回事,他那人打小就阴毒,记仇,还蛮不讲理。” “那次意外虽然是他的错,但我后来担心他来找我麻烦。” “好长一段时间都没睡安稳。” 赵暮鸢见她面色如常,试探着继续问: “皇姐可知,他为何慌不择路?” 赵玥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我当时就想着赶紧走。躲他远些,省得惹上麻烦。” “他自小就被柳贵妃骄纵坏了,指不定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才那么慌里慌张的。” 赵琰确实从小就招人厌,赵玥会忌惮他也很正常。 看来,她应该与当年之事无关。 赵暮鸢环视了一圈屋内,忍不住关心了一句, “皇姐,驸马呢?” 第219章 白锦 听到“驸马”二字,赵玥的身子不自觉地缩了缩,她强装镇定地回答: “家里有事, 他回白府了。” 她瞬间的惊慌,赵暮鸢看在眼里。 “皇姐,听说你生了两个孩子,也随驸马回去了吗?” 赵玥面色一白,不自然地点了点头, “是啊,白老太公想他们了,驸马就都带回家了。” “孩子也正是贪玩的时候,就随他们去了。” 见她不愿多说,赵暮鸢走到她身边,声音温和了许多, “皇姐,若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你尽可直言。” “区区白家,不足为虑。” 赵玥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多谢鸢儿记挂。” “皇姐一切都好。” 赵暮鸢不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所以不知该如何安慰, 只好伸手抱了抱她,“皇姐,有事记得来找我。” 赵玥温柔地回了一句,“好。” 从公主府离开后,赵暮鸢没有回营,而是带着南暝央又去了白家。 她想看看赵玥到底嫁了个什么样的金贵人家。 连她这个一国大公主都不放在眼里。 当他们二人来到白家后,直接抓住一人,逼问到了驸马白锦所在的位置。 赵暮鸢看着眼前灯火通明,亭台阁楼颇有章法的白家,再回想一下公主府。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气。 很快,他们便找到了白锦的院子。 还未靠近,便听到里面传来阵阵舞乐声,还有女子媚笑的声音。 赵暮鸢上前一步,一脚踹碎了大门。 震耳欲聋的声音,吓得所有人都齐齐望向了她。 白锦晃了晃不太清醒的脑袋,怒骂道: “滚出去,没看到爷在喝酒吗?” 赵暮鸢扫了一圈衣衫不整的舞女和乐师,声音冷若寒霜, “滚出去,否则……” 她没有明说,而是一掌震碎了白锦背后的玉石屏风。 众人见状,惊恐地连滚带爬着离去。 赵暮鸢看着白锦想站又站不起来的样子,直接一杯水泼在了他脸上。 “现在,醒了吗?” 突如其来的凉意,让白锦醉意淡了些,他睁大了眼睛,努力想看清面前的人。 许久之后,眉头紧皱说: “你不是我府上的丫环,你是谁?” “不管你是谁,知不知道……这块屏风能买下半个王都?” “卖了你全家都赔不起。” 赵暮鸢见他还不太清醒的样子,直接提起茶壶,抓着他的脑袋灌起水来。 直到白锦咳嗽求饶,她才收手。 “醒了吗?” 白锦挣扎着甩开她的手,惊恐大喊:“来人……” “来人……” 然而无人回应他,院子里的人早就昏睡了过去。 他颤声着问:“你……是谁?” “别杀我……” “要钱的话,直接报个数,我白家一定悉数奉上。” 赵暮鸢直视着他,缓缓吐出四个字, “秦家叛首。” 话音刚落,白锦顿时往后缩了缩,结结巴巴道: “镇国……公主?” 他忽然想到什么,连忙解释,“我白家可没替陛下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看着他瑟瑟发抖的样子,赵暮鸢嗤笑一声, “放心,我的名单里暂时没有白家人。” “不过倒也不介意加上去。” “说说吧,为何留我皇姐一个人在公主府,她哪里不如你意?” 提起赵玥,白锦一改之前的畏缩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公主殿下,我知道您手握秦家军,连陛下都拿您没辙。” “但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您一女子,最好闲事莫理。” 他咬牙切齿的样子,让赵暮鸢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就算没有夫妻之情,他们也是表兄妹。 他为何会这么恨赵玥? 她抬起脚,重重地踩碎了白锦面前的桌子,语气中满是威胁, “你是想在这儿说,还是跟我回军营里说?” 白锦被她粗鲁的举动,和冰冷的语气吓了一哆嗦。 她的暴戾狠毒早已人尽皆知。 他不敢再坚持,面子没有命重要。 突然猛地抬起头,又气又恨,“那个贱人,嫁给我的时候,已非处子之身。” “堂堂公主,不知廉耻,与人私通。” “有什么资格进我白家大门?” 第220章 抓了邱明 说着说着,他像倒苦水一般,怒意渐浓, “还有那两个孽种,都不知是她跟哪个野男人生的。” “我白锦娶了这样的女人,休又休不得。” “堂堂白家嫡长子,却失去了继承家主的资格。” “敢问公主殿下,我怎么如意……怎么如意?” 他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直接开始摔东西。 赵暮鸢呆愣地望着他怒气冲天的样子,看来所言非虚。 那赵玥的两个孩子,会是谁的? 她刚才为何只字未提? 还有意遮掩。 赵暮鸢斜了一眼发疯似的白锦,丢下一句我会查清楚的,便快速离开了。 直到回了营帐,她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过。 心中有太多的疑惑,让她的思绪有些混乱。 究竟是谁说了谎? 南暝央见状,牵着她的手坐到书案前,伸手指了指案上空白的纸。 “鸢儿,觉得乱的话,不妨写下来。” “也许可以发现其中的联系。” 赵暮鸢微微一愣,他一直都很懂她。 半信半疑地拿起笔,将脑中混乱的细节逐一画了出来。 半个时辰后,她看着纸上的人名,神色稍缓。 翌日午时,赵暮鸢直接飞进了皇宫。 这回她要抓的,不是裕华宫的那些官员。 而是新上任的禁卫军统领邱明,也就是当年,对清华宫刺杀视而不见的人。 她丝毫没有要掩藏行踪的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冒着如雨般的箭矢,将邱明揪出皇宫。 带到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无双楼。 没过多久,邱明在一阵痛意中醒来,他环顾了一下四周。 待看清赵暮鸢和礼鱼后,心中大骇,身子却使不上力。 “公主?礼老板?” “你们……是一伙的?” 赵暮鸢没有理他,而是转头朝礼鱼笑了笑, “要不你先出去吧,我审人的手段,会有些吓人。” 礼鱼福了福身,语气坚定:“师叔祖,师父说您心地善良,弟子不怕。” “……”赵暮鸢一时有些无法接话,冷梧从哪听来的? 她说了一句好吧,便走向了邱明,语气平淡却暗藏杀机, “邱副统领,不对,现在应该是邱统领了。” “你应该知道,本公主找你来的目的。” 邱明惊恐地看着她,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赵暮鸢停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本公主给邱统领提个醒,十年前,清华宫刺杀那晚值守的侍卫,最后都去了哪?” 一句话,便让邱明脸色大变。 当年的侍卫全被他灭口了,怎么可能还有人知道? 难道是…… 他强忍心中的震惊,“臣不知道公主在说什么。” 赵暮鸢冷笑了一声,拿出了当初对付萧青凛的毒,一下一下滴在他的腿上。 邱明瞬间被痛得在地上打滚,惨叫声,怒吼声回荡在密室内,持续了好久。 礼鱼看着他的腿,片刻工夫就缺了一大块,身子不自觉抖了抖。 心道:难怪刚才师叔祖叫她出去,这真不是一般人能看的。 过了许久,室内的惨叫声渐渐弱了下去,邱明已经奄奄一息了。 赵暮鸢俯视着他,嘴角噙着一丝笑, “怎么样邱统领,想起来了吗?” 邱明早已痛得整个人贴在了地上,看着她手里倾斜的药瓶。 他双眼无神地看向前方的墙角, “十年前,陛下有旨,命我调心腹在那晚值守清华宫,” “无论里面发出任何声音,都装作没听见。” “之后将所有知情侍卫,全部灭口。” 他艰难地交代完一长串话,赵暮鸢才轻声说了句, “本公主想问的不是这个,而是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邱明慌忙垂下眼眸,有气无力地说: “除了陛下和我,其余人全部灭口了。” 他躲闪的眼神,没有逃过赵暮鸢的眼睛,她讥笑了一声, “全口灭口?未必吧。” “邱统领,二皇子听到了你们的谈话,他为何还活着?” 闻言,邱明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故作镇定问: “二皇子也知道这事?” 赵暮鸢见他还在嘴硬,上前一步直接踩在了他的伤口处, “邱明,本公主不是傻子。” 忽地,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似乎前不久刚接触过。 第221章 邱明死了 是从邱明身上传来的。 她眉头紧皱,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闻到过。 “那晚,你们是不是早就发现了赵琰?” “想借他的嘴,告诉柳贵妃刺杀之事。” 听到她的猜测,邱明十分震惊。 他没想到赵暮鸢会这么想,那人怎么说也是她的父皇。 “我不知道公主的意思,当时并未发现二皇子。” 赵暮鸢一下子就捕捉到他话里的重点: 当时没发现,那就是后来发现的。 但那时看到赵琰的只有…… 赵玥。 提起她,赵暮鸢猛然想起,在公主府拥抱赵玥时,她的身上也有这个味道。 轻柔而细腻的兰花香。 一个禁军副统领。 一个当朝大公主。 怎么会? 不想自己瞎猜,赵暮鸢直接问他: “赵玥告诉你的?” 当听到“赵玥”这两个字时,邱明的身体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瞬间变得僵硬无比。 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凝视着眼前的人,脸上满是惊愕和困惑。 嘴唇紧紧抿起,像是要把心中的震惊和恐惧都压下去。 但他的反应足以说明一切。 赵暮鸢直接提出了一个看似荒谬的问题, “赵玥的那两个孩子是你的?” 邱明依旧没有回答,而是费力地掏出一块挂在胸前的玉佩,然后将它含在嘴里。 见他不愿开口,赵暮鸢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邱统领,你以为不说就没事了吗?” “那两个孩子,现在可就在白家。” “驸马对于他们的身世,早有疑问。” “若是知道,是你的孩子……” 忽地,邱明开始剧烈抽搐了起来,他用手死死捂住嘴巴,鲜血却仍从指缝中流出。 不一会儿,就没了声息。 赵暮鸢大吃一惊,服毒自尽? 什么时候? 礼鱼见状,连忙蹲下检查,“师叔祖,死了。” “他竭力隐藏和大公主的关系,看来事情不简单。” 赵暮鸢瞥了一眼他胸前的玉佩,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他宁死也要维护的人,应该就是赵玥。” “今日城门下的禁军都撤了,你找个人把他挂上去吧。” “罪名就是上次你给我的那些,他与赵玥的事先不提。” “我这深藏不露的大皇姐,不可小视。” 礼鱼点了点头,略显焦虑地问了一句, “师叔祖,快到您定下的逼宫之日了。” “宫里、朝中都很安静,会不会有诈?” 赵暮鸢闻言,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宫里安静,是因为那个人开始做噩梦了。” “估计正反复梦到,母后来向他索命。” “玄毒门的毒术,我早就领教过了,药效不会差。” “而朝中那些人是成了精的老狐狸,都在观望吧。” “谁都知道,这时候明哲保身才是上上策。” 礼鱼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到她自信的样子,最终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兵权在手,武艺高强,这王都确实没人挡得住她。 第七日黄昏。 王都城门下的禁卫军早已撤回宫中,胆子大的百姓直接蹲守到了城门下。 想第一时间看清楚,今日挂在上面的人会是谁。 随着一个罩着黑袍的人飞过,邱明的尸体就出现在了城门上。 晃晃悠悠的,有些瘆人。 而他的罪名,依旧是各式各样的。 更令人惊奇的是,他是大庭广众之下,在禁卫森严的皇宫中被镇国公主公然抓走的。 这就意味着,若是公主有心,抓走皇帝也如探囊取物。 做完一切后,赵暮鸢没有去找赵玥当面对质,而是回了军营。 她相信,赵玥做了那么多,逼宫之日一定会出现的。 接下来的两天,除了每天都有人被吊在城头。 无论是皇宫还是秦家军营都静悄悄地,似乎都在等待那一日的到来。 这天深夜,赵暮鸢坐在书案前,翻看着赵谦送来的书信。 他已经回到王都了。 南暝央看她眉头紧蹙的样子,问道: “鸢儿,你在担心明日入宫吗?” 第222章 王都,什么王 赵暮鸢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戾气, “十年地狱,眼看就要爬出来了。” “与其说是担心,不如说是纠结。” “纠结该怎么让他生不如死。” 南暝央或许是最理解她心中恨意的人,他的母妃也是死于父皇之手。 虽说南修是被人诓骗,被逼无奈,但结果是一样的。 人死了,什么原因都只是狡辩。 他掰过她的身子,看着她的眼睛,神色严肃地说: “鸢儿,当初我没有原谅陛下,你也不必原谅任何人。” “不能亲手弑父,但可以亲手毁了他最引以为豪的东西。” “他为了皇权,算计秦家。” “明日便让他失去皇权,让他算计一生终成空。” “好了,别想太多了。” 赵暮鸢知道他是在安慰她,可赵瑜怎么能和南修比? 南修是为了安民心稳动荡。 而赵瑜,只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从我率军抵达王都城外开始,他就一直在关注皇兄的行程。” “我怀疑他明日会在储位上做文章。” “暝央,你到时候率人陪着皇兄,可以吗?” 她眼中的坚决,南暝央看得分明,只好应下, “好。” “但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还有,表哥是秦家军的未来,他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你们进攻过程中,一定要留意他的安全。” 赵暮鸢听着他的话,露出一抹清婉的笑容, 戏谑道:“你总戴着面具跟在我身边,像个侍卫一般。” “我都快忘了,我们暝王殿下也是久经沙场,夹缝生存之人。” “心思缜密,运筹帷幄。” 南暝央见她心情好了一些,接着她的话故作叹息道: “我现在,只是一个跟在姜胤公主身边的男人。” “没有身份,没有脸。” “噗哧——”赵暮鸢直接笑出了声,伸手环住他的腰,语气轻松愉悦, “暝央,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他们难得谈论这种事情,南暝央来了兴致,试探问: “在想怎么让我同意合作?” 赵暮鸢摇了摇头,笑意渐浓,“在想合作结束后,一定要摸黑把你打一顿。” “比我还冷漠的人,看着就让人心里不舒服。” 冷漠? 听到她这个评价,南暝央微愣片刻,扯了扯嘴角, “若是知道我们的羁绊会这么深,我那时一定对你友善些。”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打不过你。” “但气势不能输,所以……态度恶劣了些。” 他说着说着声音逐渐弱了下去。 赵暮鸢看着他别扭的样子,心情大好。 “哈哈……谁能想到,凶名在外的暝王如今会变得怨气十足。” 忽然,她收敛了笑容,十分认真地说: “暝央,待姜胤事了,你跟我回天陨山,去见母后和师父们吧。” 这是赵暮鸢第一次,正式地跟南暝央讲这些话。 以前都是他一个人在说,要跟她回去,现在终于等到她主动开口。 他的内心激动不已,眼含笑意,“好。” “一起回去。” “我一定好好准备。” 翌日清晨,天空被一层灰蒙蒙的云层覆盖着。 仿佛一块沉重的石板压在头顶上方,让人感到压抑和沉闷。 远处的山峦也被这层灰色的雾气所笼罩,模糊不清,失去了往日的雄伟和壮观。 赵暮鸢率军来到护城河边时,她勒马停住了脚步,直视着远处大大的“王都”两个字。 “表哥,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秦西然被她突如其来的话弄得一头雾水, “什么?” 赵暮鸢伸手指了指城门,悠悠开口,“王都,什么王?” “他心里只有自己,哪里配称王?” “一会儿护桥放下来,先把那两个字碎了,我们再进城。” 秦西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宠溺地笑了笑, “确实碍眼,都听你的。” “若你不喜欢,一会儿把城门也拆了。” 就在他们说话时,护城河上的桥被人慢慢放了下来。 赵暮鸢听到动静,嘴角微扬, “看来这王都,急着效忠新君的人还挺多。” 秦西然抬眸望向远处城楼上,隐约可见的几名士兵。 他笑了笑,“殿下在王都经营多年,岂会毫无根基。” “妹妹,走吧,那么多人在等着看戏呢。” 第223章 恭迎镇国公主回宫 看戏? 赵暮鸢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这场戏天下人都在盯着。 今日,终于要有一个结局了。 她骑着马,速度极快地朝着城门奔去,身后紧跟着秦西然和众多秦家军。 当她快要到达城门时,门缓慢打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城内的街道两旁,密密麻麻地站满了百姓,他们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到来。 不知道是谁突然高声了一句,“恭迎镇国公主回宫!” 这声呼喊如同点燃了导火索,瞬间引发了城内人群的共鸣。 接着,城内陆陆续续传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如同一波又一波的浪潮,不断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 “恭迎镇国公主回宫……” “恭迎镇国公主回宫……” “……” 百姓们用最热烈的方式,表达着他们对赵暮鸢和秦家军的支持。 当朝皇帝杀妻弑女,勾结敌国,重用佞臣,早已民怨四起。 许多人都等着这一日。 赵暮鸢静静地听着百姓们的呼喊声,心中渐渐涌起一股坚定的力量。 这些百姓还记得秦家,记得他们曾经为姜胤所做出的贡献。 还记得她。 那外公他们的坚持,就并非毫无意义。 半个时辰后,队伍终于慢慢地抵达了皇宫门口。 与城门不同的是,这里的气氛异常紧张。 禁卫军手持弓弩,箭矢直直地对准了秦家军的方向,仿佛随时都会动手。 而秦家军,也早已箭在弦上。 赵暮鸢扫了一眼,动用内力大声喊道: “本公主只想找那一人,跟你们无关。” “放下武器者,可活。” “殊死抵抗者,格、杀、勿、论……” 最后的四个字中,她咬得非常重,声音冰冷刺骨。 简洁有力的话语,每个字都如同利剑般直指人心。 听得禁卫军心头一颤,手上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们心中明白,现在不过是在做无谓的牺牲,只为保住皇帝最后的尊严和荣光。 但不能退! 赵暮鸢看他们虽然恐惧,却并未选择投降或是屈服, 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本公主给你们十息时间。” “十。”她开始倒数。 “九。”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速度放慢了一些。 “三” “二” “一” 赵暮鸢停顿了一下,见禁卫们仍高举弓弩,她闭上眼睛,高声下令, “放、箭……” 在那一刹那,双方的箭矢如流星一般,划破寂静的天空,目标直指对方。 第一波密集而猛烈的攻击过后,禁卫们已经伤亡惨重,所剩无几。 赵暮鸢骑着马,踏着坚实的步伐,缓缓地朝着宫门走去。 边走边高声说着:“不想死,就别动!” 她的声音冰冷,眼神坚定,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无法阻挡她前进的脚步。 当她抵达时,那门依旧紧闭,仿佛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她毫不犹豫地抬起手来,一掌挥出, 那扇厚重的门缓缓打开,发出沉闷的声音,震得地面都微微颤动了起来。 活下来的禁卫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心胆俱寒,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赵暮鸢在他们惊恐的眼神中,策马离去。 接下来的路几乎可以说是畅通无阻。 不一会儿的工夫,她和秦西然便已站在了宝光殿前。 赵暮鸢望着眼前威武庄严的宫殿,眼神坚定地一步步往里走去。 她每走一步,脚印似乎都是用血画成的。 待她进到殿内,众臣惊恐地看着她。 宝座上,赵瑜的视线也落向了她,声音毫无波澜。 “你长得很像你的母后。” “性子也像秦家人。” “一样的倔强,一样的……” “该死。” 最后两个字落下,他的面容才逐渐狰狞,眼中藏不住的狠戾。 赵暮鸢曾设想过无数种站在他面前的心情, 愤怒,仇恨,幽怨…… 却没想到,此时此刻,她的心绪竟完全没有一丝起伏。 似乎在看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人。 她直视着赵瑜,嗤笑一声, “呵——” “我这该死的秦家人,现在就站在你的面前。” “你能奈我何?” 第224章 天下,是百姓的天下 “你的禁卫军已经死了七七八八。” “城外的萧家军,想要攻破秦家军的防线,也需要不少时间。” “我说过,十日内,不下罪己诏向母后忏悔,并退位让贤。” “便亲手拽你下皇位,说到做到。” 赵瑜听完她的话,没有惊慌,反而邪笑了起来。 “罪己诏?” “朕何罪之有?” “秦家拥兵自重,不听号令,而你母后处处向着他们。” “这姜胤是我赵家的天下,不是他秦家的。” 说完,他还瞪了秦西然一眼,仿佛在说:乱臣贼子应诛之。 赵暮鸢扫了一圈众官员,有的唯唯诺诺地垂着头,有的则摇头叹气。 她坚定的声音瞬间传遍殿内每个角落, “天下,是百姓的天下。” “不是你一人的天下。” “当初边境安宁,百姓安居乐业,你非要外公四处征战。” “怎么,众将士和边关百姓的命不是命吗?” “说到底,你不过是为了功业彪炳,青史留名。” “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天下’二字?” 看着她义正辞严的样子,赵瑜似乎看到了当初在他面前,极力反对战争的秦晚舒。 他不怒反笑, “朕不配谈天下,那秦家就配吗?” “朕当初命他们攻城掠地,他们百般推脱。” “你母后一死,就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边境,不打到睿京誓不罢休的样子。” “什么百姓安乐,什么边境安宁。” “只不过是,还没有触碰到秦家人的利益。” “否则,人命在他们眼里不也是儿戏?” “有什么死得死不得。” 秦西然听了他的话,脸色变得阴沉。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紧握着手中的剑,手背上青筋暴起,显示出他内心的愤怒和决心。 他缓缓向前迈出一步,剑尖直直地指向赵瑜,声音冰冷而坚定: “我秦家为了姑姑的仇,确实有失妥当。” “但男儿在世,若护不住家人,何谈护国?” “当年,爷爷不愿征战四方,你就勾结南睿皇后,刺杀姑姑和妹妹。” “意图挑起两国战事,借南睿之手削弱秦家军。” “你,才是这一切战乱的罪魁祸首。” 此时,秦西然身上散发出一种强大的气势,让人不禁为之侧目。 许多知晓内情的官员,都开始惭愧地低下头。 他们一直都知道,却不敢言说。 赵瑜见乌压压的官员们,因为秦西然的话,有了动作。 他眼中闪过一丝杀气,随后将手中的珠串摔到了秦西然的脚下。 顷刻间,暗处突然冒出一个黑影,直直朝秦西然攻了过去。 他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危险气息,本能地想要躲避。 但黑影的速度实在太快,让他根本来不及作出更多的反应。 赵暮鸢见状,心头大骇,她竟一点没有察觉到,殿内还有这样的人存在。 她立刻施展轻功,以最快的速度闪到秦西然身边。 但还是慢了一步。 哧—— 黑影一剑刺穿了秦西然的肩膀,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战袍。 赵暮鸢一手扶住他,一掌拍出,将黑影击了个粉碎,只剩一滩血水。 此时,大殿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们不知道秦西然是否能够躲过这一劫, 也不知道公主的怒火,谁能承受住? 而赵瑜则坐在高位上,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嘴角挂着一抹残忍的笑容。 幸灾乐祸地说:“居然刺偏了。” “秦家人还真是命硬。” 赵暮鸢看着脸色惨白的秦西然,她的心里愧疚极了。 南暝央都已经提醒过,她还是大意,让他受伤了。 她迅速给他喂了一颗药。 然后双眼猩红地怒视着赵瑜,伸手举过头顶,一掌直接掀翻了宝光殿的屋顶。 洪亮的声音冷如寒霜, “都给我滚出来。” 殿内所有人都被她的动作惊呆了,小小的身躯,居然可以轻易毁掉一座宫殿的房顶。 还有她眼中的怒气,仿佛下一秒就可以屠光在场所有人。 有些胆小的,直接腿软坐在了地上。 忽然,赵瑜身旁的屏风后面,陆续走出了几十名身穿碧蓝色长袍的人。 “哈哈哈……” “天陨派弟子,果然名不虚传。” 第225章 浪幽岛六岛主 其中一个年长的蓝袍人拍掌大笑,声音中却尽是鄙夷。 赵暮鸢探查了一番后,瞬间明白了他的底气从何而来。 这些人,大多数的武功跟师兄宋辛不相上下,其中一人更是和师父独孤琅旗鼓相当。 应该还会一门隐匿功夫。 难怪她一开始没有发现,殿内有高手潜藏。 但是…… 她斜睨了一眼秦西然脚边的血,语带挑衅地问: “你们和地上这滩水,是一伙的?” 听到她的话,蓝袍人意识到那是他们潜伏的人。 他怒不可遏,“ 你杀了他?” “你怎么敢?” 赵暮鸢轻轻放下秦西然,眼神示意无双楼的弟子保护好他。 她则踩着那滩血水,往蓝袍人方向走了两步,眼中戾气显露无遗。 “我就是杀了他,又怎么样?” “还有你们,来了就别想走。” “伤了我哥哥,得赔命。” 蓝袍人被她的行为狠狠刺激了,她踩着的,可是他弟子的血。 “老夫本不愿与天陨派结仇,但你千不该万不该, 杀我浪幽岛弟子。” “其他人,上!” “斩了她……”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其余蓝袍人纷纷朝赵暮鸢攻了过去。 她来不及细想他们的身份,直接内力化刃,与他们厮打了起来。 激烈的打斗,血腥的场面,吓得殿内其余众人抱头鼠窜,纷纷躲到了柱子后面。 过了一会儿,随着打斗声渐渐变弱,众人才探出半个脑袋。 只见赵暮鸢一个人站在殿中央,金色裙摆染着点点鲜血,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将她的身影映照得格外高大,让人不禁心生敬畏。 她面色冰冷,眼神中透着一股肃杀之气,仿佛刚刚从地狱归来的战神。 赵暮鸢直视着刚才下命令的蓝袍人,语气淡淡: “怎么样,我又杀了你其他弟子,你该如何?” “浪幽岛?不好好待在自己的地方,来姜胤折腾什么?” 蓝袍人被她刚才的手段震惊得呆在了原地,说不出话来。 就算是天陨祖师独孤琅,也不可能这么短时间,灭掉如此多优秀的浪幽岛弟子。 她是谁? 而那些原本躲藏在柱子后的人,此刻都静静地看着赵暮鸢, 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生怕惊扰到这位煞星。 赵暮鸢缓缓抬起手,轻轻擦去脸上的血迹,然后冷漠地扫视了一圈四周。 她的目光如同利刃一般,让人心生寒意。 那些被她注视的人,纷纷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 一时间,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只有她一人散发着强大的气息。 忽然,蓝袍人面如死灰地问:“你是谁?” 赵暮鸢看着他的脸色,嗤笑一声,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天陨派弟子。” 蓝袍人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不可能,天陨派不可能有你这样的高手。” “他们祖师,老夫曾与他交过手,不分伯仲。” “而你——”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里的震惊,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子, 或许只有大岛主,可以与之一战。 赵暮鸢接过他的话,语带杀意地威胁说: “而我,可以直接杀了你。” “说说吧,名字,来历。” 蓝袍人扫了一眼满地的弟子尸体,心中虽然愤恨,却也不得不低头, “袁计,浪幽岛六岛主。” 闻言,赵暮鸢心存疑惑: 岛主? 应该地位不低,为何会替赵瑜埋伏她? 她扫了一眼早已面色惨白的赵瑜,直接问袁计: “你们不好好地待在岛上,来这里作甚?” 袁计叹息了一声,眼角余光扫向赵瑜,恨声道: “他说,只要老夫替他杀了秦家那小子和你,便告知元闵老人的下落。” 又是元闵老人。 看来他手中的宝物非同小可。 不但江湖人人觊觎,就连浪幽岛也想竭力寻回。 “元闵老人武功深不可测,你凭什么相信,他知道老人的行踪?” 第226章 那个萧以枫有什么好 听到她的问题,袁计心头一惊,面色如常地说: “虽说他是一国皇帝,但若是敢诓骗老夫,我浪幽岛有的是手段,让他付出代价。” 他说得很严肃且自信,但赵暮鸢却不信。 当初王湛是手握确切的线索,雪隐派才会出手。 但有了那次的教训,江湖上的人早已不敢随意对她出手。 浪幽岛再强,也不可能在明知她身份的情况下,不见兔子就撒鹰。 “袁岛主,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 “死人可是送不回线索的。” “把它交出来,我对元闵老人手里的宝物没兴趣。” “只是想知道,坐在你背后的那人,哪来的底牌请浪幽岛出手?” 袁计打量着她的神色,只见她面色阴沉, 正怒视着赵瑜,眼中的杀气毫不掩饰,仿佛要将他千刀万剐一般。 他沉思片刻后,缓缓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手一扬,信便如箭般飞射而出。 赵暮鸢微微抬手,那封信宛如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稳稳地落入她的手中。 她打开信封快速扫了一眼里面的内容,眼神逐渐变得冰冷。 当看到落款处那鲜红的印章时,她的目光猛地一缩。 西荣皇!原来如此。 这就是赵瑜当初卖掉三座城所换来的筹码。 元闵老人隐居在西荣某处。 赵暮鸢嘴角泛起一抹冷笑,紧紧握住那封信,手指微微用力,信纸瞬间被揉成一团。 接着,她再次发力,将纸团捏得粉碎,化为无数细小的粉末,飘落在半空之中。 悠悠道:“袁岛主,你是江湖人,为何会跟皇室扯上关系?” 袁计突然发现,这个公主不但实力惊人,心思更是难以捉摸。 他如实说来:“雪隐派有人偷偷给老夫送了封信,直言姜胤皇室有元闵老人的消息。” “所以老夫直接找到了皇帝。” 雪隐派? 看来上次给的教训还是不够,想学别人玩借刀杀人。 赵暮鸢扫了一眼地上的浪幽岛弟子尸体,直视着袁计, “袁岛主,你可以走了。” “奉劝一句,朝堂权谋不适合江湖人,好自为之。” “若是想替弟子们报仇,随时恭候。” “但是下一次,我绝不会再留收尸之人。” 袁计望着满地的尸体,心中恨意不减,但眼下的局势,硬拼无疑是死路一条。 他强忍心底的恨意,咬牙道: “今日之事,我浪幽岛记下了。” 话落,他瞪了赵瑜一眼,便仓皇飞走了。 赵暮鸢望着龙椅上双腿打颤的赵瑜,冷哼一声, “你用三座城换来的筹码没了。” “是不是很失望?” “江湖上让人闻之色变的浪幽岛高手,在我手下,都是废物。” “所以今日,无人可以救你。” 像是被她嚣张的话刺激到了,赵瑜坐直了身子,又恢复了威严帝王的模样。 “你不但长得像你母后,这不可一世的样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一样的高高在上,让人心生厌烦。” 赵暮鸢听他到现在居然还在诋毁母后,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她毫不犹豫地挥出一掌,掌风凌厉无比,狠狠地轰向了他身下的龙椅。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龙椅应声碎裂散开。 而赵瑜根本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措手不及之下,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躲在柱子后面的那些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 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朝着赵瑜望去,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见他正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来,脸上满是惊恐之色,显然还没从刚刚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随时都可能再次摔倒在地。 愤怒使得他完全不顾及有人在场围观,大声怒喝: “朕……说错了吗?” “她永远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 “就算成了朕的女人,生了朕的孩子,她还是看不见朕。” “那个萧以枫有什么好?” 最后这句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像是发泄着心中多年的不满。 赵暮鸢凝视着他的疯状,眸中浮上一层凉意。 “所以你就杀了她,连同她肚子里那未出世的孩子?” 第227章 白玉妆盒 赵瑜望着她恨意滔天的样子,露出一抹讥笑, “太医说,她怀的是个皇子。” “秦家势大,若是皇后再生下个皇子。” “那下一步,是不是要换个皇帝了?” “况且,她肚子里的还指不定是谁的儿子。” 他话音一落,赵暮鸢只感觉心里咯噔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 这就是母后不得不死的原因。 他居然怀疑,那不是他的孩子。 母后竟然因为这样的猜忌而失去了生命。 她瞪大了眼睛,眼眶有些微红,声音带着无尽的悲愤和绝望。 “你竟然怀疑她?” 她的手紧紧地握成拳,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出来。 “你凭什么怀疑母后?” “要不是你觊觎秦家兵权,买通了青天观主捏造神谕。” “她怎么可能嫁给你这样的人?” “她都已经都已经遵先皇旨意嫁入皇室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现在,还要往她身上泼脏水。” 躲在柱子后的众人,听到他们的对话都面面相觑, 这种皇室秘闻,是他们能听的吗? 有些人开始捂起了耳朵,不敢再听下去。 秦西然被赵瑜的话气到,直接晕死了过去。 赵暮鸢心头一颤,连忙示意无双楼的人,赶紧将他带下去医治。 他可不能有任何意外。 赵瑜见她旁若无人地关心秦家人,加上被她的话刺激到了, 完全没有了帝王的威仪,而是像个被戴了绿帽的男子,冷声道: “朕是什么样的,还轮不到你来评判。” “她只要在清华宫内,就不可能有孕。” 他的的语气冰冷而坚定,仿佛在告诉赵暮鸢一个不可更改的事实。 “可她偏偏有了身孕,不是出宫与人苟且,还能是什么?” 赵暮鸢一下子就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 在清华宫内不可能怀孕? 莫非清华宫的东西有问题? 她眼底布上一层寒霜,声音中满是怒意, “你在清华宫做了什么?” 赵瑜嘴唇紧抿,始终保持着沉默,不肯透露任何信息。 眼神中却透露出一种深深的挑衅意味,仿佛在嘲笑她的无知和愚蠢。 忽然,赵暮鸢想到什么,恍然大悟。 她十分笃定地说:“母后生辰时,你送她的那个白玉妆盒。” “你在那里面动了手脚?” 赵瑜没想到她一下子就说了出来,满脸的不可置信,冰冷的眼神直视着她, “你……怎么会知道?” 他的反应,证实了赵暮鸢的猜测。 忽然间,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她的脚底升起,瞬间传遍全身。 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 所有的悲剧,全都是因她而起。 她一下子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喃喃低语, “原来都是因为我。” “都是我……” “……” 此刻的赵暮鸢自责不已。 当年,她因为贪玩,不小心摔坏了那个盒子。 母后担心她会因损坏御赐之物而受到惩罚,于是偷偷请了一位工匠,制作了一个与原来盒子相似的替代品。 正是因为那个新盒子没问题,母后才意外怀孕了。 才会被赵瑜怀疑她的忠贞,才会被他派人刺杀。 才会死…… 赵瑜看着她垂头丧气,嘀嘀咕咕的样子,心有隐隐有了猜测,焦急询问: “你为何会知道是那个盒子?” 听到他的声音,赵暮鸢才猛地抬起头,冷眼与他对视。 “因为,你送来没多久,它就被我摔碎了。” “后来你看到的是仿品。” “哈哈哈……” “哈哈哈……” 随着笑声的响起,她的泪水也悄然地从眼角滑落,如同晶莹的珍珠般沿着脸颊流淌而下。 她继续笑着,笑得那么苦涩,那么凄凉。 似乎已经忘记了如何停止哭笑,只是沉浸在悲伤之中,无法自拔。 “所以,你亲手杀了你的皇后和……” “你的皇子。” “你……亲手杀了他们。” 赵暮鸢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慢,但每一个字都仿佛一把锋利的箭矢, 狠狠地扎进了赵瑜的身体里,让他身心俱痛。 他无法接受自己错怪了秦晚舒,更无法接受自己杀了她和孩子。 还有就是——帝王不会错。 第228章 一生最大的错误 有错也是他们的错! 他的眼中布满怒意,大声狂吼道: “朕没有错,错的是你们!” 他的声音震耳欲聋,仿佛要将整个宫殿都震塌了一般。 “你为何要摔碎御赐的妆盒?” “萧以枫为何要来求朕善待皇后,他以什么身份说那些话?” “秦家为何要拥兵自重?” “还有……她的眼里为何看不到朕?” 最后这句话他说得有气无力,像是问别人,又像是问自己。 他不明白为什么秦晚舒总是对他视而不见,甚至还隐隐有一丝厌恶。 哪怕他对她百般宠爱,她依旧冷若寒霜,怎么捂都捂不热。 赵暮鸢看着他的神色,从愤怒到狰狞然后变得颓废, 没有一丝动容,也没有一点同情, 她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阐述着事实。 “母后看不到你,是因为你不配入她的眼。” “你为了获得秦家的支持,完全不顾她的意愿,强娶她入王府。” “硬生生拆散了她和枫舅舅,毁了她的一生。” “她没有杀了你,已是忍到了极限。” 她看着赵谦逐渐阴沉的脸色,又补充了一句。 “生下我,是她这一生最大的错误。” 赵暮鸢心里很清楚,母后从来没有像她说的那样去想过。 但此时此刻,她觉得这一切都是真的。 母后一直以来都履行着作为皇后的责任,她为帝王生下了公主。 可与此同时,她也背弃了当初对心爱之人所许下的承诺。 听着她的话,赵瑜一改之前的丧气,又恢复了那个威严的帝王。 他冷着脸说:“是啊,你不但是她的错误,也是朕的错误。” “你让朕成为了全天下的笑话。” “现在更是惦记着朕的这把龙椅。” “凭你一个女子,哪来的底气?” 对于他怀疑自己的野心,赵暮鸢不想反驳, 已经得到了想知道的答案,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冷笑一声,“底气?” “秦家军是我的底气,我的武功也是我的底气。” “既然你认为自己没错,不愿下罪己诏。” “那就滚下来吧。” “史书都是由胜者书写的,我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忽然,殿外一人跑入内,着急向赵暮鸢回禀, “公主,太子殿下已经入宫了。” 还不等赵暮鸢说话,赵谦便已大步跨入殿内,带着面具的南暝央紧随其后。 他们一进殿便并排站在了她的身边, 赵谦温声说着:“鸢儿,一切都结束了。” 听到他的声音,几名大臣从柱子后站了出来,恭敬地行礼, “臣参见太子殿下。” “殿下平安归来,真是我姜胤之幸。” 赵谦朝他们微微颔首,“起来吧。” “辛苦诸位了。” 他们的动作和话语,并没有令赵瑜很意外,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太子,你演得可真像啊。” “假装身受重伤,躲在萧家军中不出来。” “现在更是带着萧家军,装模作样地来护驾。” 赵谦朝他拱了拱手,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笑容, “父皇,您派了那么多人去刺杀儿臣。” “儿臣若是还学不聪明,岂不是辜负了您一番苦心?” “至于护驾一事,您可能误会了。” “儿臣是来将您……赶下皇位的。” 最后几个字,他陡然拔高了声音,让殿内众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到此时,他们才意识到,太子和公主是一伙的。 赵瑜的目光在他和赵暮鸢之间转来转去,抚掌狂笑, “哈哈……” “好好好,很好。” “来人,传旨!” 他向身旁的传旨太监挥了挥手,后者立刻从袖中掏出一卷金黄的诏书, 打开并高声朗读起来:“朕自登基以来,励精图治,然天不假年,今已病入膏肓,无力回天……” 听到这里,赵暮鸢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传位于赵谦! 果然,传旨太监念道:“朕特立太子赵谦为帝,承继大统,望其能继承祖宗之业,守成保泰,不负天下万民所托。” 众人皆惊,这个时候传位给太子? 他们纷纷看向皇帝,试图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 然而君心不可测。 赵暮鸢却心知肚明。 第229章 太子杀了皇后 赵瑜这是想,让她和赵谦为了皇位,争个你死我活。 可是,他为何会以为,他们二人会争起来? 赵暮鸢思索的时候,赵谦上前接了旨, 他没有行礼也没有下跪,而是随手接过,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 “谢父皇。” 之前站出来的几位大臣,连忙跪地恭贺。 而其他人见赵暮鸢没有动作,继续选择观望。 赵瑜也在打量着她的神色,想看看她对于赵谦继位的反应。 然而她依旧面无表情,忍不住嘲弄道: “怎么,不满意?” “朕已经退位让贤了。” “你们在这姜胤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地折腾,不就是为了今日吗?” “不恭喜你的皇兄?” “他为了你们母女二人的事,可是操了不少心。” “先是在不知山找了整整一年,然后又发现了凌妃的舅舅,还找到了假死的青王。” “他做了那么多,你不替他感到高兴吗?” 赵暮鸢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但还是紧盯着赵谦,语气坚定地说: “恭喜皇兄。” 其他大臣见赵暮鸢表明了态度,也连忙附和恭贺。 然而,赵谦却丝毫没有流露出获得皇位后的喜悦之情, 相反,他忧心忡忡地注视着赵瑜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庞。 按照常理来说,他被逼退位,应该是愤怒、不甘…… 而赵瑜此刻的反应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果不其然,随着阵阵恭贺声过去,赵瑜突然看向赵暮鸢, 语气中尽是嘲讽,“朕是该说你蠢呢,还是自以为是。” “死了十年,还是学不聪明。” “你费尽心机送他上位,殊不知,他才是害死你母后的真凶。” 一句话,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太子杀了皇后? 赵暮鸢听着他的话,心头一紧,身体微颤着往后退了一步。 察觉到她的异常,南暝央悄无声息地上前扶了扶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身子。 压低嗓音说了句,“鸢儿,别怕。” 他没说错,赵暮鸢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 不等她开口,赵谦直接看向赵瑜,愕然道: “什么意思?” “什么叫害死母后?” 赵瑜没有理她,而是示意身旁的太监去请人。 不一会儿,赵玥便缓缓步入殿内,朝赵瑜行礼一礼, “儿臣参见父皇。” 赵瑜看着她乖巧的样子,点头微笑着说:“起来吧。” “玥儿,朕已经将皇位传给太子了,从今以后,他就是姜胤的新皇。” “但你说,一个弑母的皇帝,能不能坐稳我姜胤的江山?” 赵玥还来不及回话,赵谦心中的震惊更甚,他高声问道: “什么弑母?” 看着他的表情,赵瑜满意地笑了笑,然后朝赵玥递去一个眼神, 她立即朗声道:“当年,清华宫刺杀当晚,本宫亲眼看见,赵谦在下给母后的甜汤中下了毒。” “诸位试想,母后早年征战沙场多年,武功不弱,为何会被区区刺客得手?” “一切都是因为,她中了赵谦的毒,才会无力反抗。” 说完,她看向赵暮鸢,满眼的真诚。 “鸢公主,想必你也心存疑虑吧。” “为何武功高强的母后,会节节败走?” “你就没有怀疑过他吗?” 赵暮鸢冷眼看着他们父女二人一唱一和,原来在这儿等着他们。 先是传位给赵谦,然后曝出他给母后下毒之事。 让他们反目成仇。 赵谦见她神色平静,似乎早已知情。 他没有为自己辩解,而是眼含痛意地结结巴巴问: “鸢儿……你知道?” “你一直……都知道是我?” 赵暮鸢扫了一眼赵瑜和赵玥藏不住的得意,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直视着赵玥, “你看到了,为何不阻止?” “为何不告知母后?” 第230章 亲眼所见 两个问题,就让赵玥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 这与她原本所设想的场景大相径庭。 按照常理来说,赵暮鸢此时应该对赵谦提出质疑才对。 “母后与太子感情深厚,我无凭无据,若贸然前去告状,必然会惹母后不快。” “说不定还会落下一个污蔑太子的罪名。” “所以……” 她说着说着,还哭了起来,任谁看了都是一副有心无力的无奈模样。 赵谦没有管其他,而是直视着赵暮鸢,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鸢儿,母后……是死于……中毒对吗?” 赵暮鸢有些心疼地看着他,郑重地点了点头,说了声是。 然后立即补充道:“谦哥哥,不是你的错。” 她依旧唤着小时候的称呼,想让他知道:她是相信他的。 “当时除了南睿的刺客,密道外还有柳贵妃的人。” “一切都是他们计划好的,无论母后有没有中毒,我们都在劫难逃。” “不是你的错。” 任由她如何说,赵谦脸上的愧疚与恨意都未减半分。 他目光阴狠地怒视着赵玥,“你说看见我下毒?” “何时,在何处?” 刚才他们二人的对话,赵玥听得清清楚楚。 她没想到,他们兄妹之间的信任,已经到了这一步。 哪怕知晓毒汤是赵谦送上的,赵暮鸢依旧相信他。 赵玥强忍着心中的凉意,表情严肃地大声说: “当然是在太子府,那日,我正好奉母妃之命去给你送东西。” “亲眼见到,你命手下的太监,将毒药投入了甜汤中。” 亲眼所见? 赵谦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阴沉地高声质问她, “母后待孤如亲生,孤为何要毒害她?” 他用了自称,声音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人不禁心生敬畏。 赵玥偷瞄了赵瑜一眼,见他微微点头,继续说道: “当然是因为,你也知道母后肚子里的是位皇子。” “他若是顺利降生,必将是嫡出的太子。” “那样的话,姜胤的皇位,还有你这个皇长子什么事?” 众臣听了她的话,都不禁纷纷低语了起来,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不少人觉得她说的话有理有据、合情合理。 赵谦有着充足的动机去毒杀皇后, 而且,他经常出入清华宫,可以轻易接近皇后。 一时间,朝堂之上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大臣们都在思考着如何应对这个复杂的局面。 陛下刚刚宣旨退位,新帝却是个弑母之人。 赵谦正欲开口,却被赵暮鸢的笑声打断。 “呵呵——” 她斜睨了一眼赵玥,然后直视着一言不发的赵瑜,声如寒霜,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耻啊。” “我说怎么这么轻易传位,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们。” “先是让我认可皇兄的帝位。” “然后当着群臣的面,让赵玥揭露他毒杀了母后。” “怎么,想让我不分青红皂白地杀了他?” “还是想让他奋起反抗,命萧家军杀了我?” 赵瑜没有被她眼中的寒意吓到,反而破罐子破摔地笑了起来。 “你们也可以选择联手杀了朕,这皇位依旧是你们兄妹的。” “哈哈哈——” “这不就是你们兵压王都的目的吗?” “可我姜胤历来以孝立国。” “试问,弑父的太子或是公主,要如何安定民心?” 他顿了顿,视线在赵暮鸢和赵谦身上扫来扫去,嘴角微微扬起, “还有,你活着就会永远记得,赵谦也是杀害你母后的凶手。” “而他也一样,一生都只能活在愧疚与悔恨之中……” 听到他的话,赵暮鸢担忧地看着赵谦,见他眼中的杀意丝毫不藏。 她心头大骇,连忙朝赵玥说着: “真正下毒的凶手是谁,你比谁都清楚吧。” “我的好皇姐。” 她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情感波动,冰冷的语调让人不寒而栗。 这句话,瞬间让殿内的气氛又紧张了起来。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他们的眼神充满了疑惑。 赵玥心头一颤,面色不自然地说: “你这话什么意思?” 第231章 出卖自己委身于他 赵暮鸢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讥讽: “怎么,才过去短短十年时间,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竟然都忘记了吗?” 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在大殿上空炸响,众人皆是面色一变,震惊不已。 原本作为证人的大公主,居然摇身一变也成了杀人凶手。 这戏剧性的反转让人措手不及,仿佛整个事件变得更加扑朔迷离、错综复杂起来。 赵玥闻言浑身一僵,她脸色惨白地反驳, “鸢儿,皇姐听不懂你的意思。” “你就算相信太子,也不该怀疑皇姐。” 赵暮鸢斜了赵瑜一眼,然后将视线落回她的身上,随意道: “听不懂?” “难道当年,邱明没有提前告诉你,清华宫刺杀母后的计划吗?” “不应该啊。” “毕竟你堂堂一国公主,都已经出卖自己委身于他了。” “都没有换到情报吗?” 什么!这怎么可能? 今日发生的事真是一件比一件令人震惊, 众人本以为经历过前面那些事之后,已经不会再感到惊讶。 但没想到竟然还有如此离谱的消息。 一国公主啊,居然和禁卫副统领暗通款曲,勾搭成奸。 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赵玥像是被戳中痛处般,面色阴沉,咬牙切齿道: “鸢公主,没有证据的事,还请慎言。” 也许今日之前,赵暮鸢都只是猜测而已, 然而此时此刻,当看到赵玥如此激烈的反应时,一切真相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邱明当时毫不犹豫地选择自戕,就是为了保护她。 想到这里,赵暮鸢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证据,驸马白锦宁可躲在白家,都不愿待在公主府算吗?” “还有你生的那两个,来历不明的孩子算吗?” 赵玥没想到她去见过白锦,脸上露出一丝惊讶。 她紧紧地抿住了嘴角,眼神闪烁不定,透露出内心的不安。 赵暮鸢将她的神情都看在眼里,目光变得越发深邃,忽然问了一句: “你知道邱明是怎么死的吗?” 赵玥闻言,身子猛地僵住,她缓缓抬起眼眸望向赵暮鸢, 那眼神复杂得让人有些看不懂,其中似乎交织着悲伤、痛苦和庆幸等情绪。 沉默良久后,赵玥微微颤抖着嘴唇,轻声说道: “我……我不知道。” 然而,她的声音却充满了心虚和惊慌。 赵暮鸢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缓缓说着, “自尽身亡,用他挂在胸前的那块,涂了毒的玉佩。” “不知道是谁送的?那般宝贵,却又那般催命。” 赵玥的脸色愈发苍白,她低下头,不敢再直视赵暮鸢的眼睛,仿佛害怕被看穿内心的秘密。 赵暮鸢看着她的反应,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她并没有戳破, 而是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也是没想到,世上居然有如此痴情之人。” “只是听到一个名字,和两个孩子。” “就选择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她轻声说着每一个字,眼神却始终紧盯着赵玥,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果不其然,随着话语的推进,赵玥原本平静无波的神色逐渐变得复杂。 或许最初确实是邱明用情报引诱她失去了清白, 但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说不定她早已经对他有了别的情愫。 赵暮鸢决定再加一把火, “也许他至死都不知道,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得。” 赵玥清楚地知道她说这些话的目的,无非就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刺激自己。 然而,当那些深埋心底多年的恨意和别的情感被重新勾起时, 她内心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了起来,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她紧紧咬着牙关,双拳紧握,身体微微颤抖着。 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眸此刻也充满了厉色, “他死了便死了,与我何干?” “不过是一个卑贱的武夫,居然敢肖想本公主。” “若不是因为他,我怎么会被白锦厌弃?” “又怎会生下那不容于世的孩子?” 第232章 嫉妒 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恨意,让赵暮鸢看得分明。 她趁机问出了埋在心底许久的疑惑, “你为何要毒害母后?” 听到她的问题,赵玥忽地笑了起来,笑容有些阴森。 她一边笑着,一边缓缓地说:“为何?” “当然是因为,没了她,我们就是一样的了。” “一样的贵为公主,又一样的无人在意。” 她的声音轻柔而沙哑,让人觉得有一丝悲凉。 什么! 赵暮鸢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她,仿佛听到了最荒谬的笑话一般。 这算什么理由? 就因为这个,就要毒死母后吗? 看着赵暮鸢震惊的神色,赵玥嘴角微微上扬,心中暗自得意。 她心情愉悦地甩了甩袖子,原本温柔婉约的形象瞬间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冷厉与决绝。 “从你出生那一刻起,前朝后宫似乎都忘记了一个事实——本宫才是姜胤大公主。” 赵玥一字一顿地说道,眼中闪烁着嫉妒的光芒。 “你五岁那年,依仗着你那身为皇后的母亲,以及手握重兵的外家势力。” “一个字都还没认全的稚童,居然被封为镇国公主。” “而我呢?明明比你年长,比你聪慧,却只能屈居在你之下。” “凭什么?” 赵暮鸢看着眼前已经失去理智、歇斯底里的赵玥,痛恨之余,又觉得她可怜又可笑。 赵玥只看到了她尊荣加深,但却没有意识到,这一切不过是赵瑜对秦家的捧杀之计。 爬得越高,跌得越重。 当人的权力和地位逐渐上升时,往往会被周围的人捧得迷失自我,无法看清现实。 只有保持清醒的头脑,才能避免成为他人手中的棋子。 显然,赵玥不懂这些。 她不知道,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罢了。 而她,也只不过是这场阴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赵暮鸢偷瞄了一眼赵谦哀痛的神色,忽然有了主意。 她笑了一声,“原来,害人真的不需要理由。” “只要你想,哪怕母后对你百般好。” “你总找得到理由。” “嫉妒,不甘,仇视……” 说着,她伸手指向赵瑜。 “真是深得他的真传。” “那你可知,今日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为投错了胎?” “成了姜胤的公主,成了他的女儿。” 赵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脸上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她眉头微皱,眼睛眨动着,试图理解赵暮鸢所指的是什么。 而在赵玥疑惑的眼神中,赵暮鸢并没有停下话语,而是继续说道: “皇姐就不好奇,一个小小的副统领,为何敢肖想你吗?” “或者换一个说法,违逆圣意可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邱明怎么敢色迷心窍,将谋杀当朝皇后的事告诉你?” 赵玥从她的话中听出了什么,却又不敢确定,支支吾吾问道: “你的……意思……?” 赵暮鸢似笑非笑地瞟了赵瑜一眼,慢悠悠说道: “邱明武艺高强,岂会没有发现躲在暗处的赵琰?” “既然发现了他,又岂会任由他在你面前露出破绽?” “你不妨再仔细想想,他是怎么一步一步告诉你谋杀之事的?” 她的话就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了赵玥的心上,让她的心瞬间沉入了无底深渊。 赵玥的脑海中飞速地转动着,仿佛要竭尽全力地去回忆起,那些遥远而模糊的往事。 就在这时,一道灵光突然在她的脑海中闪过,似乎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她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和难以置信的神情,直直地望着赵瑜。 “父皇,是您故意让他将消息透露给我的?” 不等赵瑜回答,她的眼中就已经爬上一抹痛色,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碎掉了一般, 大吼了一句:“为什么?” 这三个字,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也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和询问,想要从他那里得到一个答案。 然而,赵瑜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斜了她一眼, 那眼神冰冷而无情,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接着,他又将目光转向了赵暮鸢,神色威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帝王气势。 “满意了?” 第233章 反思 赵暮鸢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却并未接过话茬。 相反地,她将目光投向了赵玥。 只见赵玥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每走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 终于,她来到了赵瑜的面前,声音充满了哀伤和凄凉: “父皇,您为何要那样做?” “您知道邱明是如何利用那件事,威胁、强迫儿臣的吗?” “您知道,那种见不得光的情感,是多么的肮脏和不堪?” 赵玥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她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痛苦,眼泪不断流淌,像是永远也停不下来一般。 “您知道,当驸马用那充满嫌弃和鄙夷的眼神看向儿臣的时候,有多伤人吗?” “还有,儿臣的两个孩子,小小年纪就要承受别人的白眼,他们有多可怜?” “这些,您都知道吗?” 最后,赵玥语气带着深深的绝望,泣不成声, “父皇,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 听到她的质问,赵瑜微微蹙起眉头,满脸都是不耐烦的神色。 他的嘴角扬起一个讽刺的弧度,随口说: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蠢。” “朕只是命邱明将消息暗中透露给你,是你上赶着落入他的圈套。”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冰冷而严厉: “你的母妃只是商贾之女,能封为妃位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然而,你却不知道珍惜这份荣耀和地位,反而心生不满。” “作为我姜胤的大公主,本应端庄贤淑,为众多贵女之典范。” 赵瑜越说声音越高,仿佛在斥责的不是他的女儿,而只是一个陌生的女子。 “可你小小年纪嫉妒成性,心思歹毒,不知廉耻。” “现在,还敢来质问朕?” “难道不应该反思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吗?” 他的眼神充满了冷漠和厌恶,深深地灼痛了赵玥那颗早已经千疮百孔的心。 她整个人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 眼眸宛如一潭死水,再也无法泛起一丝涟漪。 “反思?” “呵呵——” “呵呵——” 赵玥笑了起来,凄凉的笑声不断从齿尖溢出。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笑的人是自己。 这一生,对她来说似乎就是一场荒诞可笑的闹剧。 幼时得不到父皇母妃的喜爱,一直都是被忽视的存在。 及笄之后,唯一一次心生歹意,想要杀掉皇后,毁掉赵暮鸢唾手可得的尊荣。 结果却被邱明威胁、玩弄,成为了他手中的玩物,一直都生活在黑暗之中。 好不容易嫁给白锦,却被他百般嫌恶。 而如今,她竟然发现自己可能爱上了邱明那个恶魔般的男人,并且为他生下了两个不光彩的孩子。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充满了讽刺和悲哀。 可这种种,都是因为…… 她投错了胎? 对! “呵呵——” 赵玥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可眼中的恨意也越发明显。 忽然,她从头上拔下发簪,干净利落地将它刺进了赵瑜的脖颈里。 刹那间,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溅落在地上,形成一滩触目惊心的血泊。 她的举动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无法想象, 眼前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大公主,竟然会如此果断狠辣地对自己的父皇下杀手。 现下的局势,无人上前劝阻。 有的人是不敢,有的人是不想。 而赵瑜则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他双手紧紧捂住脖子,试图阻止鲜血继续流淌,但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你……” 他想开口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只有鲜血不断从嘴里涌出。 赵玥冷冷地注视着他,眼神中充满了决绝。 嘴角却微微扬起,露出一抹乖巧的笑容,轻声说道: “父皇,儿臣仔细反思过了。” “儿臣错就错在,成为了你的女儿,成为了姜胤国的公主。” “您明明有其他的选择,却偏偏要派邱明来利用儿臣。” “不就是看中了,太子府的人对儿臣没有戒心。” “还有,儿臣骨子里的胆小懦弱却心比天高吗?” 第234章 都是棋子 “可您千不该万不该,让儿臣知道啊!” “习惯了自食恶果的人,突然有一天发现,那果是别人种的……” “怎能不恨?” 她的目光紧紧锁定住赵瑜,眼中闪烁着怒火,仿佛要将他燃烧殆尽。 然后又悠悠说了句, “又怎么甘心?” 话落,赵瑜不甘地永远闭上了眼睛。 他或许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算计半生,最后却死在了一直忽视的女儿手上。 看他咽了气,赵玥嗤笑了一声。 她慢慢拔出发簪,在袖子上来回擦了擦,确认干净了后,又将其戴回发间。 脸颊上还挂着几滴血迹,她却毫不在意。 而是直愣愣地望向赵暮鸢,嘴角挂着一抹诡异地微笑,轻声问: “鸢儿,皇姐是否如你所愿了?” 赵暮鸢对于她猜到自己的盘算,丝毫不觉得意外,亦不想辩解。 她知道了又如何? 现在的结果,就是赵暮鸢想要的。 赵瑜必须死,但不能死在她和赵谦手中。 她深知,如果赵瑜死于他们之手,那么赵谦的皇位将会受到世人的质疑和指责。 同时,秦家军也将永远背负弑君的罪名,成为众矢之的。 因此,她利用了赵玥。 利用了她的仇恨,她的悲愤,她的不甘…… 赵暮鸢冷冷地扫了一眼赵瑜的尸体, 对赵玥回以一笑,眼中却无半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捉摸的冷漠。 她静静地看着她,讥讽说: “他该死,你也该死。” “现下的场面,充其量只是你们狗咬狗。” “不过确实如我所愿了。” 见她毫不遮掩地承认了,赵玥微愣片刻,随后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大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她伸出手轻轻擦拭掉,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释怀。 她看着始终站在赵暮鸢身边的赵谦,还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秦家军, 叹息了一声,语气中夹杂着羡慕, “你还是那么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犹如天上璀璨的星辰。” “衬得皇姐我黯淡无光,轻如尘埃。” 她垂下眼眸,试图藏起眼底的情绪,悠悠开口, 声音带着几分自嘲,“鸢儿,事到如今,皇姐还是想知道,你是如何发现我与邱明的关系的?” 虽然赵暮鸢不理解,嫉妒为何会使人面目全非, 但她还是语气平淡地回答她: “那日我到公主府后,发现你过得不如意,猜测是和驸马有关。” “所以,从公主府离开后,我想替你去警告白锦一番。” “于是从他那里得知了你们不和的原因。” “我抓到邱明后,在他身上闻到了与你身上一样的兰花香。” “就怀疑你们关系不一般。” “我其实都是猜测,没有什么直接证据,全都是诈你的……” 听到她的回答,赵玥心内顿时五味杂陈。 原来,她的妹妹看她过得不好,曾经还想着要替她去警告驸马白锦。 原来,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她自己心中有鬼、心虚, 所以才会被别人的随口一说影响到,而后情绪激动、慌不择言。 忽地,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他死的时候,可曾留下什么话?” 赵暮鸢当然明白她口中所说的“他”是谁,正是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邱明。 看着她眼中满含期盼的眼神,赵暮鸢缓缓摇了摇头,表示否定。 “没有。” “他为了保护你和孩子,选择了服毒自尽。” “死前什么话都没说。” 赵玥听到这些话后,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然后一步步地朝着殿外走去,同时喃喃自语: \"没有吗?\" \"没有就好。\" \"我也不想听了......\" \"不想听......\" “反正都是骗人的,大家都是棋子……” “棋子……”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每一步都显得那么艰难,仿佛被沉重的悲伤所压垮。 不一会儿,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大殿的门口,留下一片寂静和哀伤。 却无一人阻止。 赵谦望着赵玥离去的方向,悠悠道: “鸢儿,就这样放过她吗?” 第235章 恭请陛下登基 赵暮鸢侧目望去,说了一句, “有的时候,活着才是最狠的惩罚。” 她缓缓收回目光,轻轻挽住赵谦的胳膊,另一只手则指着龙椅碎裂的方向, 温声说道: “皇兄,那里今后就交给你了。” “表哥受伤了,就由我代表秦家军弃械归顺吧。” “我坚信,你必定能够成为一名深受百姓爱戴的贤明帝王。” 赵谦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温暖,不禁将目光投向她,眼神复杂且深邃。 然而,他却难以启齿,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她。 最终,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道:“鸢儿,母后的死……是我的错。” 赵暮鸢抬起眼眸,平静地与他对视,眼神真挚而专注。 “皇兄,这一切皆与你无关。” 接着,她顿了顿,语气坚定地补充道: “母后不会怪你的,她只会担心你自苦。” “如今,所有的苦难都已过去,你只要好好活下去,全心全意为百姓谋福祉,她在九泉之下就能安息。” “我的谦哥哥,一定能做到的,对吧?” 赵谦的目光缓缓扫过那把碎掉的,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龙椅, 然后看了一眼倒在一旁的赵瑜,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坚定而有力地吐出: “我能!” 这两个字像是从他心底最深处发出的誓言。 赵暮鸢欣慰地笑了笑,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随后,她微微低头,俯身朝龙椅方向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动作优雅而庄重。 紧接着,高声喊道:“恭请陛下登基。” 她的声音清脆而响亮,仿佛是一道命令,瞬间传遍整个宫殿。 殿外的秦家军们听到她的呼喊声,纷纷响应,齐声高呼: “恭请陛下登基。” “恭请陛下登基。” “……” 他们的声音整齐划一,气势磅礴,如同惊雷般响彻云霄。 这一刻,整个皇宫都被他们的呼声所震撼。 其他大臣们见此情形,也纷纷跪地高呼: “恭请陛下登基。” 他们试图将自己的忠诚和敬意,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新皇面前。 随着众人的呼声,赵谦看了一眼赵暮鸢, 然后一步步走向龙椅方向,每登一步都显得格外坚定而稳重。 不一会儿,他站在龙椅前俯瞰着下方的群臣,眼神深邃而坚定,声音威严地说道: “众卿平身。” 众臣纷纷低头拜谢,齐声高呼:“谢陛下。” 赵谦微微颔首,表示回应。 随后,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整个朝堂,继续说: “今日在场的诸位,该听的,不该听的,你们都听到了。” 他的声音平静,但其中蕴含的气势,却让每个人都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威压。 “朕不管你们心中有何感想,也不管你们下去后会如何谈论。” “只一句,秦家军从未对不起姜胤。” 他的话语如同一把重锤,敲打着每一个人的心房。 接着,他再次开口,语气坚定且不容置疑: “还有,自今日起,朕将册封镇国公主赵暮鸢为南鸢王。” “姜胤南境十三城,皆为她的封地。” 这突如其来的旨意如同晴天霹雳,众臣闻言满脸惊愕。 自古以来,还从未有公主被封为王的先例。 哪怕她手握秦家大军,陛下也不该如此草率决定。 于是,群臣们纷纷跪地劝谏,焦急地说: “陛下三思啊!” 赵暮鸢完全没有预料到赵谦竟然会下达这样的旨意,这简直就是一下子触动了众多人的利益。 况且,她在姜胤逗留的时间也不会太久了。 她要去天陨山,可能还会去南睿…… 想到此,她高声说着:“陛下三思。” 这时,赵谦那深邃的目光缓缓扫过跪地的一群大臣们,最终落在了她的身上, 他伸出手指轻轻指向脚下,声音温柔,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 “鸢儿,这个位置和南鸢王,你选一个。” 他的目光越过赵暮鸢,望向一直站在她身后,戴着面具的南暝央,沉声道: “我姜胤的镇国公主,如何做不得姜胤的王?” 第236章 陛下三思 “若是愿意,这姜胤的皇你也做得。” 赵暮鸢闻言,心中不禁泛起一丝苦涩。 她深知,赵谦特意封她为王,并赐予她南境十三城,是想作为娘家人给她撑腰。 哪怕今后她只能是南睿的暝王妃——杨雪音。 而且他应该猜到了。 姜胤之事尘埃落定之时,就是她这个背负着反叛之名的镇国公主消失之日。 他想留住她。 “皇兄……”赵暮鸢轻声唤道,声音中带着些许无奈和感慨。 “你可以不必这样。” 赵谦深深地看着她,似乎想要表达更多,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此刻,兄妹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重。 他们彼此心知肚明,无论如何,命运已经注定了他们各自的道路。 就在这个时候,年迈的御史江阳突然站了出来,只见他一脸愤怒地跪地磕头, “陛下,镇国公主率领秦家军反叛,挑起姜胤内乱,致使军士死伤惨重啊。” “她还杀了那么多国之栋梁。” 他的声音充满了悲愤之情。 接着,江阳继续说道:“如今陛下您非但不治罪,竟然还要封她为王。” “这岂不是让南睿和西荣看我姜胤的笑话吗?” “陛下如此行径,寒了世家、将士、百姓们的心,如何能令万民信服?” 他的话语慷慨激昂,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众人听到江阳这番话后,有的人对他表示敬佩,认为他敢于直言不讳。 但也有人在心底暗骂他看不清当前的形势。 毕竟,秦家军此时仍在殿外尚未撤军,他竟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真是不怕死。 赵暮鸢嘴角轻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她的目光缓缓地从江阳身上扫过。 尽管他的头发已经变得花白,身体微微弯曲,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恐惧。 但他仍然敢于挺身而出,质疑帝王的话语。 这种勇气实在难得,真是个不可多得的谏臣。 “皇兄,江御史言之有理。” “此次我率军一路北上,你作为帝王,是要给臣民一个交代。” 赵谦没有接过她的话,而是狠狠地瞪了江阳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怒火,声音低沉而威严: “江御史,朕是在下达旨意,而非征求你们的意见。” 他的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接着,他又冷冷地补充道:“还有,什么国之栋梁?” “江御史难道没有去城门口,看看他们所背负的罪名吗?” “或者说,你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这一串的质问让江阳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也不断地冒出细密的汗珠来,一时间竟然无法接话。 他心中不由暗道: 镇国公主手段如此毒辣,陛下又有心纵容。 若是他们兄妹二人,给他扣上与那些人一样的罪名。 那岂不是凶多吉少。 想到这里,他浑身一震,最终只憋出了一句,“请陛下三思啊!” 赵谦听到他这句话,顿时火冒三丈。 这江阳以前就不懂变通,屡次惹恼赵瑜。 现如今,更是当面反驳他的旨意,他大声呵斥:“江御史——” 赵暮鸢看着这一幕,微微蹙眉。 江阳虽然迂腐,但姜胤正需要这样刚正不阿,敢于直言的大臣。 她轻声说:“皇兄息怒,既然江御史觉得此事不妥,不妨听听他的意见吧?” 赵谦看了一眼赵暮鸢,见她眼神中带着几分坚持,便压下心头的怒火,转头看向江阳。 “江爱卿,有何高见?” 江阳的目光在赵谦和赵暮鸢之间来回转动,最后他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回答道: “除非公主交出兵权,由朝廷派将领接管秦家军。” 什么? 赵暮鸢微微发愣,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没想到朝中的这些大臣对秦家军,还是如此忌惮。 的确,秦家势力庞大,如果再次发生逼宫事件,姜胤恐怕难以承受。 然而,她深知自己无法代替外公作出这样的重大决策。 正在此时,一道虚弱却坚定的声音从殿外传了进来。 “可以——” 这两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让人不禁心生怜悯。 第237章 拜见南鸢王殿下 赵暮鸢转头望去,只见秦西然在无双楼弟子的搀扶下,艰难地一步步走进殿内。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步都显得无比吃力。 “陛下,我秦家愿意交出兵权,自此归隐。”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与赵谦对视,眼中满是坚定。 “我秦家……绝不会再踏足朝堂半步!” 说完这句话,秦西然的身体猛地颤抖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他用力捂住胸口,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西然,你们要离开?”赵谦眼含痛意地问。 秦西然点了点头,“陛下,这是爷爷的意思。” 赵暮鸢闻言,心中猛地一颤,她紧紧地抓住秦西然的手,声音有些颤抖, “表哥,外公不是说……他要替皇兄……守住喜州吗?” 秦西然艰难地伸出手,像小时候那般摸了摸她的头,眼神温柔, “鸢儿,爷爷也说过,他累了。” “前半生,他为了姜胤而战,却被人惦记手中的权势,害了姑姑一生。” “后半生,他为了姑姑和你而战,殃及无辜,内心一直备受煎熬。” “在柏州分别的时候,他老人家特意嘱咐我。” “若是姜胤朝堂容不下秦家了,那么我们就离开,去接上祖母和母亲,到山上陪伴姑姑。” “他相信陛下一定会善待秦家军的将士们。” “因为他知道,现在的陛下和先皇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赵暮鸢静静地听着,眼睛逐渐变得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原本她是想以她的“死去”结束这场叛变。 没想到,早在她踏上北上之路的那一刻,外公就已经做好了归隐的准备。 或许他早已料到了这一天,无论此次行动成功与否,秦家在姜胤都将无法继续立足。 他在镇国公主消失和秦家消失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秦西然见她眼中含泪,立即安慰说: “鸢儿,爷爷原本打算留在边关御敌,将我留在王都为质,以安群臣的心。” “现如今刚好省事了,我也不想和他们分开。” “我们可以一同离开了。” “只要和家人们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真的……” 说完,他缓缓走向赵谦,将一枚象征兵权的令牌恭敬地呈到他面前,神色认真, “谦哥,请允许我再这样叫你。” “收下吧。” “我们想要鸢儿,作为镇国公主活着。” “我们想要姑姑的血脉,光明正大地站在阳光底下。” “她‘不能死’,更不能消失。” 赵谦一直都非常认真地倾听着秦西然的每一句话, 他现在整个人变得有些呆滞,愣神地望着眼前这透着幽光的令牌。 心道:秦家人总是为鸢儿考虑周全,也很懂她。 当初豁出一切助她北上,如今还是豁出一切,想要她光明正大地活着。 同时,他们也担忧他这个没有一丝血缘关系的人,刚刚登上皇位,根基未稳。 才会毫不犹豫地交出兵权,以确保朝堂的稳定和安宁。 赵谦深深地看了赵暮鸢一眼,见到她微微点头后,他缓缓伸出手,接住了那枚令牌。 随后,他将其高举过头顶,神色严肃地说道: “诸位爱卿,如今秦家已经主动上交了兵权,你们还有什么话可说?” 他的声音中明显透露出怒意,让在场的大臣们心中一颤,生怕帝王的怒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于是,他们纷纷跪地,齐声高呼:“陛下英明!” “陛下英明!” “臣等……” “拜见南鸢王殿下!” “拜见南鸢王殿下!” “……” 听到这阵阵呼喊声,看着眼前黑压压跪满一地的人群, 赵暮鸢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痛苦之色。 这个王爷的头衔,是秦家倾尽所有换回来的。 而如今,却要给她这样一个将死之人。 她默默地看了秦西然一眼,接着将视线投向赵谦,语气带着无尽悲伤, “皇兄,你一定要善待秦家军。” 赵谦轻轻地扫了一眼众臣,然后郑重其事地高声承诺: “放心吧,外公和舅舅们的心血,我绝不允许任何人糟践。” 说完这句话后,他向江阳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示意他不要再多言。 江阳察觉到他的不悦,连忙低下头。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陛下!不好了……” 第238章 再入清华宫 “说。”赵谦微微皱眉,有些不耐烦地说。 “回陛下……大公主跳楼自尽了。”那名侍卫声音发颤,胆战心惊地回答。 他的话语仿佛一把利刃,打破了殿内原本沉闷压抑的气氛,众人皆是心头一震,面露骇然之色。 赵玥竟然选择了自杀? 这个消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连赵暮鸢也未曾想到。 毕竟,她可是有两个孩子需要照顾。 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赵玥如此决然地结束自己的生命呢? 是因为失去了爱人,还是知晓了那些令人心碎的真相? 然而,赵谦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他只是沉默了片刻,随后将目光投向了赵暮鸢。 他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眼眸深处似乎闪烁着一丝同情和怜悯。 于是,他朗声说着:“既然如此,那就把她葬了吧。” “派人去通知白妃娘娘。” “另外,再传一道旨意给白家,让他们善待大公主的两个孩子。” 侍卫恭敬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是”,便匆匆退下了。 赵谦皱着眉头,眼神犀利地扫视了一圈眼前乱糟糟的大殿,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烦躁之意。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尽量保持平静和沉稳: “无事,就散了吧。” 话音刚落,他便不再理会殿内众人。 径直走到秦西然身边,伸出手轻轻扶着他,带着他缓缓往殿外走去。 一边走一边说着:“西然,这下你打不过我了吧。” 秦西然强忍痛意的哼了一声, “你别得意,我过几日就能好,到时我们再比划比划。” 他们随意的话语,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因为整个大殿一片寂静,没有人敢发出一丝声响。 随着赵谦和秦西然走出大殿,身后传来一声声恭敬而低沉的呼声: “恭送陛下。” 然而,此时殿内众人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这句话上, 他们瞪大双眼,看着赵谦搀扶着秦西然的身影,听着他们的谈话,脸上都露出惊愕之色。 这一刻,他们终于意识到,秦家虽然失去了秦家军, 但他们依然有帝心,还有实力强大的南鸢王。 赵暮鸢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相互搀扶的两人身上,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轻声说:“看到他们这样,我真的很放心。” 接着,她优雅地后退一步站到南暝央身旁,仿佛整个世界都只有他们两个人一般。 毫不掩饰地挽起他的胳膊,一同向殿外缓缓走去。 边走边微笑地说:“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明天,我们一起去接上外公他们,然后回山吧。” “我想师父们了。” 南暝央的身体微微一僵,他低下头,眼神落在黑色衣袖上突然覆上的金色轻纱。 那细腻柔软的触感让他心头一暖,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眼中流露出丝丝笑意, 回应道:“好!” 然而,他紧接着轻轻皱了皱眉,略带担忧地说: “不过,你确定他们走得掉吗?” “据暗卫的消息,西荣要对喜州动兵了。” 说着,他斜睨了一眼身后那些好奇地注视着他们的大臣,语气中透露出一丝轻蔑与不屑, “这群人,可没一个能拦住西荣的大军。” 赵暮鸢勾了勾唇角,嘴角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 “不过是一群趁火打劫的强盗罢了,把他们赶出去便是。” “谁也别想阻拦我带外公们去见母后。” 就在这时,赵暮鸢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脚步停住了。 她转过身来,补充道:“还有,谁也别想动我的金子。” 看着她如此轻松地谈论着未来,南暝央微微放下心来。 他一直担心她报完仇后会一蹶不振,但现在看来,这种担忧似乎有些多余了。 不一会儿,他们便来到了一座宫殿前。 赵暮鸢并没有立刻走进去,而是静静地伫立在原地, 目光凝视着宫殿上方悬挂着的匾额——清华宫。 第239章 白冰儿 她久久地注视着这三个字,仿佛时间都停止了流动。 许久之后,她的眼眶渐渐湿润,泪水模糊了视线。 “暝央,我终于……回来了……” 赵暮鸢轻声呢喃着,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和悲伤。 她缓缓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口气,试图平复内心汹涌的情绪。 “可是,这里再也没有人等我回来了。” 南暝央心疼地看着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温柔地安慰道:“可是,有人陪你回来了。” “母后看到了,会开心的。” “进去吧。” 赵暮鸢看了他一眼,在他那充满鼓励的眼神注视下,缓缓地朝着清华宫内走去。 进去后,她发现这里的一切依旧如昔, 只是院中的枫树枝干变得更为粗壮,树叶也越发繁茂。 她慢慢推开了正殿的大门,扫视着殿内的每一样装饰和摆件, 脑海中渐渐浮现出曾经的回忆,不禁有些出神。 这里的一切也都未曾改变,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一如十年前,她和母后还未离去时。 赵谦和萧一离不知什么时候悄然走到了他们身后, 手中各自握着一只精美的纸鸢。 赵谦微笑看着赵暮鸢,语气轻柔: “鸢儿,皇兄和阿离一起陪你去放纸鸢吧,这次我们绝对不会失约了。” 他的脸上满是对妹妹的宠爱之情。 赵暮鸢凝视着他们手中的纸鸢,思绪瞬间被拉回到了十年前她的生辰那天。 那时,萧一离曾送给她一只纸鸢,并与她和皇兄约定次日一同去放飞它。 但就在那晚,清华宫遭遇了刺杀,她自此消失无踪。 一直失约的人,是她。 “好啊。”赵暮鸢回以一笑。 多年的约定终于可以完成了。 他们四人刚踏出清华宫,便遇到了迎面而来的白妃,白冰儿。 赵暮鸢一眼就认出了她,因为整个皇宫,就她穿得最奢华。 满身的金银装饰,头发上发钗一根接一根,恨不得把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戴到身上。 乍一看,她确实很像一个首富家出来的后妃, 十分富裕。 实际上却无人能看懂她。 白妃的目光一直在赵暮鸢身上,她嘴角挂着笑意,声音却有些冷。 “鸢公主,好不容易回来了,怎么不来和本宫打声招呼?” 赵暮鸢抬眸凝视着她,语气淡淡: “我想着白妃娘娘大概是不愿意见我的,就不去自讨没趣了。” “再者,赵玥毒杀了我的母后,这笔账还没有算清楚呢。” 最后一句话落下,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 白妃发出一声轻笑:“呵呵——” “玥儿都已经死了,你还想怎么算账,难道要杀了本宫去给你的母后赔罪吗?” 赵暮鸢听着她的笑声,并没有回应, 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语带嘲讽: “白妃娘娘,若无事就请让开吧,你挡我们的路了。” 她顿了顿,继续说:“皇兄仁慈,会善待长辈,但我可就不一定了。” “毕竟,我可是残忍嗜杀的叛贼公主。” 说完,她微微仰起头,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纸鸢,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白妃身上, 声音轻柔却又带着几分冷意: “还有,此时此刻,你站在我面前,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呢?” “难不成是来质问我赵玥之死的?” 白妃眼神空洞地凝视着她,露出一抹端庄的笑容, “鸢公主说笑了。” “陛下之死都无人追究,何况玥儿区区一个公主。” “本宫只是想来看看,先皇后的女儿出落成什么样了。” “如今看也看了,回吧。” 话落,她朝身边的宫女示意,打算离去。 赵暮鸢见她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赵谦一眼,一如小时候那般瞧不起他。 忍不住冷声说:“白妃娘娘,你没有看到皇兄吗?” “他现在已经是姜胤的新皇,该有的礼数,娘娘是忘记了吗?” 白妃转过身,睨了赵谦一眼,微笑着说: “这不是还没举行登基大典吗?” 第240章 赵琰该如何处置 “皇位已是他囊中之物,何必急于这一时。” “本宫怎么说也是你们的长辈。” “年轻人啊,别得意忘形,小心栽跟斗。”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赵暮鸢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她刚才的笑仿佛隐藏着什么阴谋。 她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而赵谦则站在一旁,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冷冽。 “鸢儿,你要小心她。” “白妃是这宫里,心思最深之人。” “如今看来,她是将赵玥之死算到了你头上。” “白家财力雄厚,若是舍得花钱,有的是人替他们卖命。” 萧一离也看着赵暮鸢,神情严肃, “是啊鸢儿,白家底蕴深厚,有传闻说他们家族内部就养了许多高手。” 赵暮鸢沉思片刻后,给了他们一记安心的眼神, “放心吧,我会注意的。” 她知道白妃可能会报复,但并不畏惧。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萧一离担忧地说,“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赵暮鸢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随后她皱起眉头,思考着一个问题, “说来白妃的行为也是奇怪,对小时候的赵玥不管不问,让她养成了那种性子。” “现在人都死了,又母女情深起来了。” 这时,赵谦突然面色不自然地说:“她没嫁入王府之前,其实已经定过亲了。” 这句话引起了众人的好奇。 “定过亲?后来怎么没成呢?”赵暮鸢追问。 赵谦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解释了起来: “据说……因为一场意外,她失身于那人,后来怀有身孕,才不得不嫁入王府。” 赵暮鸢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白妃对赵玥一向冷漠。 估计当年,赵瑜为了获得白家的财力支持,对她使了卑鄙手段。 而赵玥的存在,无疑是对白妃最大的羞辱,让她无时无刻不在想起那段屈辱的过去。 怎么可能喜欢得起来。 赵暮鸢不禁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不知道那人,到底造了多少孽。” “先是算计白妃,强行纳她入府。” “然后不惜买通道士,利用神谕之说,强娶母后。” “还哄骗凌妃,将王湛一脉拉入麾下,替他做尽各种肮脏龌龊之事。” “从始至终他都在利用各种女人,帮助自己稳坐皇位。” 说到这里,赵暮鸢的脸色愈发阴沉。 赵谦看着她满脸怒意,不禁有些心疼,轻声安慰: “鸢儿,我们已经把他争了一生的东西夺过来了。” “他到头来,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继续说:“所以,别想太多了。” “我们快走吧,趁这会儿风好。” 说完,他举起手中的纸鸢,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容, “我们几人的技艺都很一般,若是想要让这纸鸢飞上天,那可真要看天意了。” 赵暮鸢看着他的笑容,心情好了许多。 “皇兄,你放心吧,这次我一定会让它们飞起来的。” 话落,几人在一片欢声笑语中,一起去实现了儿时的约定。 翌日清晨,赵暮鸢和南暝央用过早膳后,准备一同前去向赵谦辞别。 他们即将启程前往喜州了。 那边的战事一触即发,耽搁不得。 当两人抵达赵谦处理政务的玉真殿外时,却发现他正在面见朝臣。 赵暮鸢伸手轻轻拉住南暝央,示意他稍等片刻再进去。 此时,宫殿内传出一个声音: “陛下,关于先皇的丧葬仪式,应当如何安排?” 紧接着另一个声音响起:“先皇不是声称崇尚节俭吗?那他的丧仪就一切从简。” “将节省下来的银两用作阵亡将士的抚恤金,发放给他们的家人。” 是赵谦的声音。 “陛下,先皇的嫔妃们该如何安置呢?” “依制而行即可。”赵谦补充说着,“另外,年幼的皇子和公主,一定要派人好生教导。” “陛下,天牢传来消息,二皇子赵琰亲手杀了柳贵妃娘娘,该如何处置?” 第241章 萧青凛,为自己选一次 赵谦思考片刻后,沉声道: “依姜胤律处置。” “陛下三思啊,二皇子是皇家血脉,依律处置恐有不妥。” 话落之后,整个宫殿之内便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气氛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就在这时,赵暮鸢大步走进了宫殿,步伐坚定而有力,充满了自信和威严。 她的目光迅速扫视了一下四周,最终落在了那几个站得笔直的大臣身上。 那些人感受到了她的注视,连忙恭敬地朝着她行了个礼,齐声说: “见过南鸢王。” 赵暮鸢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回应。 随后,她又将目光转向了坐在上方的赵谦,朝着他恭敬地施了一礼, “皇兄。” 赵谦见状,急忙站起身来,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 他快步走到她身边,眼中满是宠溺, “鸢儿,你来啦。” “以后见了皇兄,不必行礼。” “我会不习惯的,你也一样吧。”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亲近之感,完全没有使用皇帝的自称。 仿佛他们二人只是寻常人家的兄妹,不是帝王与臣子。 让人无法拒绝。 赵暮鸢听后,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知道了。” 众臣看到这一幕,不禁面面相觑,每个人的脸上再一次流露出惊讶之色。 他们心中暗自惊叹:陛下对南鸢王的宠爱,真是独一份。 赵暮鸢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脸上露出一丝淡然的笑容, “皇兄,我刚刚好像听到有人说,赵琰杀害了柳贵妃?” 赵谦早就从萧青凛口中得知她曾去过天牢,心中猜测此事或许和她有所关联。 他微微颔首,把选择的权利交给她, “鸢儿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 赵暮鸢知道他的意思,转过身来面对着众多大臣, “刚才是谁说不能依法处置的,给本王站出来!” 她的声音犹如寒霜,冰冷刺骨,回荡在整个殿内。 听得众人皆沉默不语,没有人敢回应她的质问。 每个人都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生怕被她盯上。 赵暮鸢见状,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那笑声中带着嘲讽和不屑。 “昨日在大殿上,听说皇兄弑母,一个个不都表现得很正义吗?” “你们那些私语,本王可都听见了。” “现在换成了赵琰,又口口声声说着不能依法处置,还来询问皇兄的意见。” “怎么,想让他亲自下旨处置,来堵住悠悠众口吗?” 众人顿时不知所措,他们是这个意思,但不敢承认。 赵暮鸢眼神犀利地扫视着每一个人,似乎要将他们看穿。 最后,她将目光定格在了刑部尚书夏炳身上,语气凌厉地问: “刑部尚书,你来告诉本王,赵琰弑母该当何罪?” 夏柄颤颤巍巍地上前一步,躬身回答: “回王爷,依姜胤律,弑母之人……应当处以……腰斩之刑。” 他的声音颤抖着,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显然十分紧张。 “哦?腰斩?”赵暮鸢微微挑眉,“如此甚好,那就依律惩处吧。” “皇家子弟犯法与庶民同罪,才是堵住悠悠众口最好的方式。” “收起你们那些小心思。” 她的声音仿佛平静的湖面,不起一丝涟漪, 但那话语中的力量和威严,却让人不敢有丝毫违抗之意。 众人心中暗自思忖着: 年纪轻轻便拥有这般毒辣的眼光、坚韧的心性以及粗暴的手段, 若真是她登上皇位成为一国之主,恐怕将会带来一场巨大的风暴。 赵谦看她一瞬间就震慑住了所有人,心中无奈一笑。 “既然诸位已经明白了南鸢王的意思,就都退下吧。” “朕还有事与她商议。” 众臣们如同得到了特赦一般,纷纷行礼告退,似乎生怕晚走一步就会遭殃。 就在这时,赵暮鸢突然瞥到了站在角落里的萧青凛,出声喝住了他离去的脚步。 “萧青凛。” “臣在。”萧青凛缓缓走向她,然后俯身回应。 赵暮鸢从袖子里拿出一粒药丸递到他面前, “给你。” “这是你的解药,从今以后,你可以选择继续效忠于我皇兄,或是远离朝廷,做一个闲人。” “一切都由你自己决定。” 萧青凛震惊地看着她掌心里那颗红色的药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低声问:“王爷,您不再需要臣了吗?” 第242章 臣也一起去吗 赵暮鸢微微一愣,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我只是给了你一个选择而已。” “皇室依然需要绣衣阁,但是我希望,你能够抛开平南侯之子这个身份。” “真正为自己选一次。” “为自己选一次……”萧青凛呆呆地站在原地,口中喃喃自语着赵暮鸢刚才所说的话。 他的眼神迷茫而空洞,似乎正在思考着其中的深意。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回过神来,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望着赵暮鸢。 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说: “王爷,臣选好了。” 说着,他伸出手,从赵暮鸢手中接过那粒药丸,毫不犹豫地将它放入口中,吞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赵暮鸢忽然发现,萧青凛此时的笑容竟与萧一离的有些相似。 以前,她从未察觉到他们兄弟二人之间有任何相像之处。 毕竟他们一个温润君子,磊落坦荡。 一个阴险小人,鬼祟狡诈。 赵暮鸢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然后对萧青凛说: “你想要什么,我和皇兄都会尽量满足。” “算是感谢你安葬了方叔。” 萧青凛听后,抬头看向赵谦,只见他微笑着点点头,表示赞同赵暮鸢的说法。 他拱手向赵谦行礼,语气庄重地说: “臣想继续担任绣衣阁首领一职,做陛下最忠实的眼睛。” “还请陛下恩准。” 他顿了顿,立誓说: “只要臣活一日,就绝不会背叛陛下。” “若违此誓,天诛地灭,永世不入轮回。” 听到他的选择和承诺,赵暮鸢不禁感到惊讶。 萧青凛虽性格阴戾,但他的确有过人之处。 绣衣阁在他的统领下,几乎渗透了姜胤各处以及别国内部。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原以为他会选择远离王都。 没想到…… 她皱起眉头,好奇地问: “为什么?” 萧青凛知晓她会疑惑,毕竟在他们眼里,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阴险小人,是先皇手下无恶不作的爪牙。 他把目光投向她,微微一笑,语气变得轻松起来,不再称呼她为王爷, “公主给的玉佩太过贵重了,我可能要用一生才能还完。” “也许公主不会相信,以前我很讨厌萧一离总是把‘鸢儿妹妹’四个字挂在嘴边念叨。” “但在清华宫收到公主的玉佩后,我从心底里觉得,天真可爱的镇国公主也是我的妹妹。” “当年得知公主的死讯后,我也曾一度想要查找真相。” “奈何身份微妙。” 说完,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转过头来,目光凝重地望向了赵谦, 轻声说:“如今,公主想要守护的人,就是我想要守护的人。” “我自幼长在王都,身处阴诡地狱,早已无家可归,无处可去。” “既然如此,倒不如就留在此处。” 赵暮鸢静静地注视着他,将他的每一个表情和细微的动作都尽收眼底。 心中暗自琢磨着他是否值得信任。 过了一会儿,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突然转过头来,目光坚定地望向赵谦。 “皇兄,你觉得如何?” 赵谦心中已然明白她的决定,但对于萧青凛这个人,他始终心存芥蒂。 不过绣衣阁的价值,他也心知肚明。 只见他面色凝重,缓缓开口说: “既然鸢儿愿意相信你,那朕便给你一次机会。” “但若你有任何背叛之心,朕定会让你遭受极刑之苦。” 萧青凛听后,立刻恭敬地朝着他拜了一拜,语气诚恳地说: “多谢陛下对微臣的信任。” “陛下,王爷,若无事,臣先行告退。” 赵谦微微点头表示同意,而赵暮鸢则一直注视着他。 最终还是开了口,“萧青凛,我们一会儿要去祭拜方叔,你要一起去吗?” 萧青凛闻言,有些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脸上流露出惊愕的神情。 不确定地问:“臣也一起去吗?” “可以一起去吗?” 第243章 再也不离开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似乎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赵暮鸢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禁笑出了声,嘴角轻扬,调侃回答: “当然可以,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萧青凛听到这话,像是怕她反悔一般,傻笑着连连点头, “愿意,当然愿意……” “那臣现在就去宫门外候着。” 说完后,他像一阵风一样,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这些年他一直觉得,作为平南侯的儿子,他不配去祭拜那因他父亲而死的人。 可如今……有人说:他可以去。 这怎能不让他欣喜若狂? 赵暮鸢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悠悠道:“皇兄,谢谢你愿意让他留下来。” “其实我已经不记得小时候送他玉佩的事情了。” “但他记得方叔和兰姨对他的好,所以我觉得他并不是无可救药。” “以前的种种,他或许只是为了博得平南侯的关注。” 赵谦当然知道她的想法,他温柔地笑了笑, “你小时候见到谁都送玉佩,怎么可能还记得他呢?” 紧接着,他严肃了起来,“实际上,还有一件事我也是刚刚才想明白。” “也许萧青凛说想要调查当年的事情并非虚言。” “我能找到青王完全是一个巧合,应该是他有意透露出的消息。” “毕竟绣衣使的眼线遍布天下。” “还有,当初刺杀之事谣言四起,他是主动请旨前往南睿的。” “估计是想去查探一番。” 听到他的分析,赵暮鸢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她一直都知道,在过去的十年里,并不只有她一个人在努力。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萧青凛也是其中之一,而且他还只字未提。 有些恩情,或许永远都无法还清了。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缓缓地说起了此次前来的目的。 “皇兄,我和暝央打算在祭拜完方叔和兰姨之后,便动身前往喜州了。” “金矿的诱惑实在太大,我们得到消息,西荣要出兵了。” 听到这一消息,赵谦一掌拍在桌子上,眼含怒火: “都是那人干的好事,想给我们使绊子,就故意引贼人来犯。” “鸢儿,外公早就想好了归隐,却仍选择坚守喜州。” “姜胤愧对他们。” 赵暮鸢闻言,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哀伤, “皇兄,外公既是为了姜胤,也是为了你。” “在他心里,你也是秦家的孩子,是他想保护的人。” “这将是秦家的最后一战。” “等击退了来犯之敌后,我会派人通知清玉,由他带你前往天陨山。” “我们一家人,一起去见母后。” “可好?” 赵谦听到可以去见秦晚舒,想到她中毒之事,有些丧气地吐出一句, “好。” 赵暮鸢见他神色中有一丝愧疚,知道他又想起了毒杀之事,连忙话锋一转。 “皇兄,你有接替外公位子的人选了吗?” 她知道这个问题至关重要,因为一旦秦家军主帅退位,必须尽快有合适的人来接手。 否则,群龙无首,又会引人觊觎。 赵谦也深知其中利害关系,他不禁皱起了眉头,语气十分凝重, “鸢儿,外公的地位,在这姜胤无人能及。” “接替他的人,既要有领军才能,又要能善待秦家军。”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焦虑,毕竟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这人选……” 赵谦犹豫了一下,正色道:“等喜州事了,请外公举荐一人吧。” “秦家军的事,还是由他老人家决定。” 赵暮鸢听了,微微一怔,随即无奈地笑了笑: “皇兄,这样的话,那些大臣又要来烦你了。” 赵谦也明白其中的道理,毕竟朝廷中的各方势力都想推举自己的人上位。 但他决不允许外人插手秦家军的事。 “无事,阿离已经接手了萧家军和投降的王家军。” “这姜胤,皇兄还是能说了算的。” 萧一离接手了萧家军? 这是赵暮鸢第一次听说,她忍不住追问: “二哥接手了萧家军,那枫舅舅呢?” 提到那个对母后痴心一片的将军,赵谦眸中闪过一丝敬意, “枫舅舅废了萧异之后,就决定将萧家军交给阿离了。” “他说……要去天陨山陪母后,再也不离开了。” 再也不离开! 赵暮鸢听到这几个字,眼中泛起了点点湿意, “他这一生,光为母后而活了。” “若是当年母后能够自私一些,他们就可以远走高飞了。” 赵谦闻言,重重叹了一口气, “若是那样,母后就不是那个忧国忧民的秦家三将军了。” 眼见殿中的气氛有些哀伤,他望了一眼一直没有说话的南暝央, 然后将目光移回赵暮鸢身上, “鸢儿,你要继续回去做暝王妃吗?” 第244章 我的鸢儿长大了 “你已经是姜胤的南鸢王了。” “大可以用这个身份,光明正大地嫁给他。” 赵暮鸢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神色十分认真地回答: “皇兄,雪音姐姐的家人也希望她活着。” 她沉默了片刻,继续缓缓说: “所以,暝王妃只能是杨雪音,一个长得像姜胤先皇后的女子。” “而不是姜胤的镇国公主。” 赵谦一直都知道,杨雪音在赵暮鸢心中的地位。 看着她如今的样子,他最终只能无奈地笑了笑, 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声音温柔: “我的鸢儿长大了。” “皇兄尊重你的决定。” “但你要记得,姜胤永远是你的家。” 随后,他缓缓转头看向一旁的南暝央,眼神变得十分严肃, “暝王,我将鸢儿交给你了。” “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她,保护她。” “虽然鸢儿很强,但她终究只是一个女孩子。” 南暝央伸手摘下脸上的面具,一双深邃的眼眸中透露着坚毅。 “一定!” “除非我死,否则任何人都休想伤她,欺她。” 他的语气十分坚定,似乎在对赵谦说,又似乎在对自己说。 赵谦相信他的承诺。 因为无人能想到,世人口中暴戾嗜杀的妖怪王爷,会为了一人, 甘愿面具遮面,隐去自己所有的锋芒,像个侍从一般待在她的身边。 他很欣慰,他的鸢儿能遇到这样的男子。 没过多久,赵暮鸢和南暝央就离开玉真殿,直接出了宫。 他们远远就看到宫门口处,两个男子并肩而立,气氛微妙,像是要打起来。 赵暮鸢暗自扶额,这两兄弟真的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她微笑着跟萧一离打招呼,“二哥,抱歉,让你久等了。” 萧一离听到她的声音,脸色立即由阴沉变得喜悦, “没事,二哥也刚来。” 他笑着走到她面前,斜了一眼萧青凛,然后对赵暮鸢抱怨: “鸢儿,你为什么要叫上他?” 赵暮鸢扫了一眼萧青凛微变的脸色,回答: “因为他收了我的好处,说要给我当哥哥。” 萧一离闻言,脸色大变,“他?” “怎么可以?” “他是萧青凛。” 赵暮鸢没有回答他,而是朝萧青凛说着:“走吧。” “二哥估计一时还不习惯。” 萧青凛跟在她身后,嘴角一直挂着笑容, 不知道是因为萧一离会对他大吼大叫,不再像以前那般漠视他。 还是赵暮鸢的那句:因为他收了我的好处,说要给我当哥哥。 总之,他很开心。 而萧一离则愣在原地,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们。 他不得不承认,萧青凛已经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至亲了。 当赵暮鸢缓缓走到马车旁时,正在车内收拾行李的絮娘和礼鱼听到了动静。 她们立刻迅速地跳下车来,然后恭恭敬敬地朝着她施了一礼。 “见过师叔祖。” “见过王妃。” 赵暮鸢微微颔首应了一声,接着便注意到絮娘的眼中已经蓄满了晶莹的泪水, 于是她轻声安慰道:“好了,别哭了。” “你说不愿意留在王都,我这不是带你走了吗?” “还哭什么?” 听了这话,絮娘赶忙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有些哽咽地回答: “王妃,喜州危机四伏,奴婢就想陪着您。” “而且请您相信,奴婢绝对不会给您拖后腿的。” 赵暮鸢自然明白絮娘心中所想,也知道她肯定是又想起了,上次自己让她离开的原因, 不禁无奈地叹息一声,“好吧,这次我不会再赶你走了。” 话音刚落,她便转过头,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礼鱼,语气平静地问道: “那么你呢?” “是同我去喜州,还是先回天陨山。” “等过一阵子,我会带着外公他们一起回山的。” 礼鱼略微思考了片刻,眼神变得格外坚定,用力点了点头后说: “弟子愿意跟随师叔祖一同前往喜州。” “弟子等了这么多年,终于鼓起勇气迈出这一步。” “就想早一点见到他,问他要一个答案。” “也好让自己早一点安心或者死心。” 赵暮鸢知道,她是在担忧,昔日的爱人或许已经不似从前。 但仍想博一次。 “礼鱼,你可想好了,若是得不到想要的结果,你该如何?” 第246章 王妃值得 礼鱼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语气平静得令人心疼: “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他不要我罢了。” 她的目光坚定而又决绝,仿佛早已做好了接受一切的准备。 “弟子并非那种死缠烂打的女子,心悦一人就非要对方也有同样的回应。” “若不是得知秦家不会再返回王都,弟子或许会选择一辈子在无双楼等下去。”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不禁微微颤抖,带着些许难以抑制的悲伤。 赵暮鸢无法想象她究竟是以怎样的心境,度过了如此漫长岁月的等待。 她对礼鱼的勇敢和果断心生敬佩。 “礼鱼,你很好,若是三舅舅犯浑,那是他的损失。” “切不可看低自己。” “呵呵——”礼鱼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多谢师叔祖宽慰。” 她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自嘲和落寞。 “弟子也觉得,自己美艳无双,天生丽质,不该为了谁犯傻。” “可是……” 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似乎有千言万语卡在喉咙里,无法表达出来。 最后,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有些话说多了,自己就会逐渐当真。 还是少说为妙吧,免得徒增烦恼。 在祭拜完方奇和方兰这对兄妹之后,赵暮鸢率领大军踏上了前往喜州的路。 秦西然则留了下来,他的身体经受不起长途跋涉的折腾。 而且,秦家军还肩负着在喜州抵御敌军的重任,目前暂不适宜更换主帅。 因此,秦西然不得不像一个人质一般,留在王都,以平息众人的非议和质疑。 经过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路,他们终于在十日之后抵达了喜州城外。 只见喜州城紧闭城门,城墙之上站满了士兵,气氛紧张而压抑。 赵暮鸢轻轻皱起眉头,目光严肃地转向身旁的南暝央说: “暝央,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里的形势似乎比我们所预料的还要严峻。” “连通往姜胤境内的城门都有重兵把守,而且防守如此严密。” 南暝央也随之看了一眼城楼上的士兵,然后冷静地分析: “喜州位于姜胤边境,西边与西荣接壤,南边则紧邻南睿。” “若是两国来犯,这个地方几乎可以说是孤悬在外。” “很容易形成包围之势。” “之前陛下曾承诺,不会趁姜胤内乱之时发动攻击。” “但是现在,皇兄成功登基为帝,这意味着内乱已经结束。” “恐怕南睿那边很快就会有所行动了。” 说完,他转过头看向赵暮鸢,叹了口气,语气沉重地说: “鸢儿,我明日可能得回齐州了。” “或者说......回睿京。” 听到这句话,赵暮鸢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愧疚之情。 因为她心里很清楚,南暝央将要去做什么事情。 “暝央,你不必如此的。” “就算南睿出兵,也不是必死之局。” 然而,南暝央清楚地看到了她眼中的担忧。 虽然并非必死之局,但他深知她所珍视的秦家人绝不能出事。 她会伤心的。 南暝央缓缓地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轻轻地放在赵暮鸢的手中。 轻声说:“鸢儿,回睿京后,我便会依诺将黑翼军交给陛下。” “而这是能调动黑翼十将的信物。” “另外,我将冥一留给你,他对军中比较熟悉。” “你若是有什么计划,可以让他去传达。” 赵暮鸢凝视着手心沉甸甸的令牌,感受着上面残留的南暝央的体温,心情十分复杂。 她明白,这是他在南睿的底气所在。 不禁担心起来:“陛下若是知道你把它给了我,龙颜大怒怎么办?” 南暝央深深地注视着她,眼中充满了坚定与深情。 “我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人宰割的稚童了。” “而且,他也不会明目张胆地将这件事情宣扬出去,动摇军心。” 看到赵暮鸢皱起眉头,他急忙又说: “我们赶紧进城吧,外公他们肯定等着急了。” 话刚说完,他便毫不犹豫地策马向城门疾驰而去,完全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 赵暮鸢望着逐渐远去的他,不禁感到一阵恍惚。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为了另一人而不惜一切代价。 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随后追上了他的背影。 絮娘和礼鱼听完两人的对话后,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 礼鱼羡慕地感慨:“王爷对师叔祖,真可谓是倾尽全力啊。” “王妃值得!”絮娘满怀感激地接着说: “以前在王府时,她为我们每个人都规划好了未来的出路。” “但唯独没有为自己考虑过。” “年纪轻轻,就承受着如此沉重的仇恨与怨念,但依然顽强坚韧且心地善良。” “真是个十分特别的女子。” 第247章 公主到了 礼鱼认同地点了点头,随后带领着众人紧紧跟随着赵暮鸢的步伐。 当他们抵达城门之时,喜州城楼之上突然传来一阵充满惊喜的呼喊声: “公主到了!” 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呼声: “快开城门。” “快开城门……” “快派人去通知将军。” 伴随着一阵吱呀呀的声响,那扇沉重厚实的城门缓缓开启。 门内的士兵整齐划一地恭敬跪立在道路两旁,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喜悦之情。 “见过公主殿下。” “……” 赵暮鸢不禁微微一愣,心中暗自思忖道,看起来自己封王的消息还没有传到这里来。 她提高音量朗声道:“都起来吧。” 恰在此时,秦晚州骑着马疾驰而来,他的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笑容,兴奋地喊: “鸢儿,你终于来了。” 赵暮鸢发现他脸上的疲态有些明显,轻柔开口: “二舅舅,我回来了。” “您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 接着又关切地问:“外公他们呢?” 秦晚州的脸色变得严肃了起来,他沉默片刻后回答: “舅舅没事。” 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鸢儿,西荣大军已经抵达城外七十里处了。” “现在的局势非常紧张,战争一触即发。” “父亲此刻正在西城门那边,大哥在南城门,三弟去了西荣国都。” “你们舟车劳顿,先回营休息,有什么事晚点再说。” “舅舅先去安置你带回来的人。” 说完,秦晚州就转身快速离开了,留下赵暮鸢呆在原地,心中充满了不安。 二舅舅竟然如此匆忙,看来这次战争形势严峻。 而且,三舅舅去西荣国都干什么? 她转头看了看礼鱼,小声说: “既然三舅舅不在,那你们先在城内找个地方住下来吧。” “等他回来,我会派人通知你的。” 礼鱼向她行礼道谢,恭敬地回答:“弟子遵命。” 絮娘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看到她神色匆匆,只好把话吞回肚子里。 赵暮鸢没时间多考虑,立刻和南暝央驱马狂奔,向西城门疾驰而去。 当他们抵达时,眼前的景象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城墙之上,各式各样的弓弩、滚石已经准备就绪,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她与南暝央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同时飞身而起,眨眼间便稳稳地落在秦尚等人的身后。 “外公,我们回来了。” 听到她的声音,秦尚急忙转过身来,眼中闪过一丝欣喜,连连挥手让身边的人退下。 一脸慈爱地看着赵暮鸢,嘴角挂着一抹微笑, “鸢儿,回来就好。” 他上下打量着她,眼中满是关切之情, “累了吧?” “怎么不回去休息,跑来这里干什么?” 赵暮鸢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回答:“我不累。” 她向前一步,伸手挽住秦尚的手臂,然后缓缓走向城楼高处。 他们站在城楼上,视线逐渐落向城外空旷的地面。 赵暮鸢表情严肃,语气认真:“外公,西荣此次来了多少人?” 听到这个问题,秦尚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神情凝重地回答: “七十万大军。” 接着,他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是由西荣清王亲自领军。” “清王?”赵暮鸢微微皱眉,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对于西荣皇室的情况,她并没有过多的了解。 毕竟在此之前,她所谋之事与西荣并没有太大的关联。 “他是谁?”赵暮鸢问道。 秦尚看了一眼南暝央,沉声说:“我只知道他是西荣先皇的儿子。” “当今西荣陛下的侄子。” “据说他在西荣军中的地位,等同于暝王在南睿一般。” 与南暝央一样! 赵暮鸢心中一惊。 一个先皇的儿子,怎么会有掌军的权利?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她皱着眉头,心里充满了疑惑,忍不住看向南暝央。 “暝央,你知道他吗?” 第248章 百里清 南暝央在听到是清王领军时,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不过很快便被掩盖过去。 因此走了神,直到赵暮鸢问他话,才回过神来。 他点了点头,“嗯,他就是前西荣皇的第四子,百里清。” “前西荣太子百里朝的同胞兄弟。” “也是……” 琦儿的叔叔。 后面这句话他没有明说,因为那还是不能为外人知的隐秘。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与他交过几次手。” “此人智谋双全,心机深沉,手段狠辣,是个十分难缠的人。” “这次西荣大军足足比秦家军多了二十几万。” “若想保住喜州,免不了一场恶战。” 赵暮鸢闻言,柳眉微蹙,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恶战等于伤亡惨重,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它会让无数人失去父亲、丈夫、儿子…… 而秦家军要坚守的,不仅仅是身后的金矿,更是姜胤的国门。 若喜州失守,那就等同于向外界宣告——姜胤国力势微,可欺。 “你有什么计策吗?”赵暮鸢看向南暝央,目光中带着一丝期待。 她心里琢磨着,他与西荣交手多年,说不定会有一些独特的见解或应对之策。 南暝央一路行来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此时也不迟疑,缓缓地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听闻西荣太子百里玄一年前突然失踪了。” “西荣皇为此倾尽国力寻找,但至今仍未找到他的下落。” “若我们能抢先一步找到这位失踪的西荣太子,便可扭转当前的局势。” 他紧接着补充道:“但要做到这点恐怕并非易事。” “毕竟,西荣皇已经花费了大量时间和精力,却一无所获。” “看来这位西荣太子是有意躲起来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办法……”南暝央眼神微眯,若有所思, “那便是宣王百里羡。” 赵暮鸢听到这里,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之前,百里羡向南睿购买兵器的情景。 她眼睛一亮,脱口而出: “他买了那么多兵器,肯定不会全部上缴给朝廷。” 听到她的话,南暝央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赞许的笑容, “鸢儿果然聪慧过人,一点即通。” 接着,他语气变得有些深沉起来, “自从百里钰弑兄夺位之后,百里羡便一直心怀不满,妄图效仿兄长取而代之。” “而清王作为西荣先皇的亲生儿子,自然不可能对那位弑父仇人忠心耿耿。” “这,便是契机。” 赵暮鸢心中暗自盘算着,此法可行,不过想要实现这个计划还需要一些时间。 她的神色变得越发严肃,语气沉重地说: “但是现在情况紧急,敌军已经兵临城下,很多事情都来不及去精心谋划了。” “当务之急,还是拿下第一战的胜利,这样才能打压清王妄图一举攻占喜州的嚣张气焰。” “至于西荣那边——” 南暝央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立刻接过话头,表示道: “鸢儿,你不用担心,我的人早已在西荣国内潜伏多年。” “我这就传令下去。” “用不了多长时间,百里清就会后院着火,分身乏术,无心其他。” 赵暮鸢不知该如何说感谢的话,因为要谢他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最终,她只能简单地说出一个字: “好。” 而站在一旁的秦尚,则朝着南暝央抱拳行礼,郑重其事地表示: “暝王,老夫代表秦家军和姜胤谢过了。” 南暝央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急忙上前扶起秦尚,诚恳地回应: “外公不可,我是晚辈。” “只要是鸢儿所期望的事情,我都会全力以赴,在所不辞。” 秦尚满意地笑了笑,他这个外孙女婿是真不错。 片刻后,他将视线落回城外,沉声问: “鸢儿,萧家军那边怎么说?” 第249章 暝王,这件事很难 赵暮鸢神色凝重地回答:“外公,萧家军那边如今是由二哥掌管着。” “我们出发没多久,皇兄便下旨,让他们派兵前来支援了。” 她略微沉思,又补充说:“算算脚程,应该七日后才能抵达。” “所以,我们只要挨过这段时间,或许会有转机。” 秦尚闻言,并没有因此而松一口气。 他望向一旁的南暝央,脸上露出一丝犹豫和为难之色,似乎有些不好开口。 “南睿那边……” 提到南睿,赵暮鸢微微蹙起眉头,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忧虑。 在重利面前,又有谁能够真正做到视若无睹呢? 就算不为了重利,南睿也绝对不可能坐视西荣日益强大起来。 毕竟,他们两国之间已经积怨多年,西荣越是强大,对南睿来说就意味着越大的威胁。 南暝央注意到了她的神情变化,他迅速接过话茬,语气坚定地说: “外公,您放心吧,我明日便会启程回去。” “只要我还活着,南睿朝堂就不会插手喜州之事。” “撇开我与鸢儿的关系不说,各国之间完全有更好的办法互惠互利。” “没有必要趁火打劫,图谋他人之财。” 然而,秦尚心里清楚,这并不容易实现。 尽管他身为南睿的王爷,拥有极大的权势,但毕竟无法左右帝王的决策。 “暝王,这件事很难。” 南暝央自然明白他话中的深意,却不以为然地微微一笑,语气坚定地说: “若是只有帝王才能决定,那我便坐上那个位置。” “乱臣贼子又何妨?” 他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权当他欠我外公和母妃的。” 虽然赵暮鸢早已经知道他的谋算,但亲耳听到他如此直白地说出自己的计划, 心中仍不免感到一丝震撼。 那条路,曾经他考虑过放弃,如今却又重新踏上了。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 她轻轻叹了口气,想要安慰秦尚,于是说: “外公,放心吧,南睿那边交给暝央。” 秦尚望了一眼赵暮鸢,又看了看南暝央,最终点了点头。 他心里很清楚,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紧接着,他把视线转移到城外,语气变得柔和起来, “鸢儿,跟外公讲讲王都那边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虽然之前收到了你传回的信,但外公还想了解得更全面一些。” 赵暮鸢乖巧地点了点头,开始讲述起他们分别后的经历。 从自己受封成为王爷,到秦家军的兵权,再到赵谦的决策等等。 她娓娓道来,不时地留意着秦尚的表情变化。 可让她感到意外的是,秦尚就像是在聆听别人的故事一般。 脸上始终保持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没有丝毫波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当她结束叙述时,秦尚沉默了一会儿,直截了当地问: “鸢儿,对于封地,你有何打算呢?” 这个问题,赵暮鸢也思索许久,她坦诚回答: “外公,我如今已是南睿暝王妃,不可能长期留在姜胤。” “关于封地的事情,我会与皇兄好好商量的。” 秦尚认同地点了点头,神色有些复杂,缓缓说: “秦家已经是姜胤的禁忌,你当这个王爷,不如去当个王妃来得肆意。” “不用想太多,按你的心意来就好。” 说完这句话后,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赵暮鸢,眼神中充满了慈爱和关怀。 赵暮鸢听着他的话,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涟漪。 心道:这个南鸢王的头衔是整个秦家军换来的,但在外公的眼里,只是让她多一个选择。 他们永远都是这样,无论是对母后,还是她。 都倾尽所有。 正当赵暮鸢陷入沉思时,秦尚再次开口: “等喜州事了,外公和舅舅们也该回家了。” “征战多年,最对不起的就是家中女眷。” “鸢儿记住,无论你是谁,身在何处,你永远都是外公最疼爱的鸢儿。” 听到这句话,赵暮鸢的眼眶瞬间被泪水打湿。 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想让眼泪轻易流下来。 但声音还是略微有些颤抖地回答一声: “嗯。” 过了一会儿,赵暮鸢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她抬袖抹了抹脸,正色道: “外公,秦家易帅的消息还没有传回军中,若是被将士们知道,恐会军心不稳。” 秦尚摆了摆手,脸上布满了坚定, “鸢儿,其实早在我们前往王都之前,我便逐一与各位将领深入交谈过。” “他们很早就知道秦家的处境,以及我的想法。” “没事的,他们陪我固执了十年,也该到分道扬镳的时候了。” 第250章 固执 固执! 赵暮鸢没想到,外公会把这十年归结为“固执”二字。 她不禁想起小时候的往事,那时候的外公意气风发,是姜胤人人心中的护国英雄。 而如今,他却将自己的坚持称为“固执”,这让赵暮鸢心中一阵酸楚。 她看着外公苍老的面容和疲惫的眼神,明白这些年他承受了太多的压力和痛苦。 然而,即使如此,他从未放弃过替母后和她讨要公道。 赵暮鸢轻轻地握住他的手,感受着他手中的温暖和力量, “您是一位好父亲,好外公。” “生在秦家,母后和我都很幸运……” 话落,秦尚垂下头沉默着,她也没再言语。 翌日清晨,天还未全亮,南暝央就已经离开了。 赵暮鸢站在城楼上,静静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他逐渐消失在了远处。 但她却依然凝视着那个方向,迟迟不愿收回自己的视线。 这次离别之后,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曾经的她从来没有意识到,原来和他分别竟是一件如此令人痛苦的事情。 此时,冥一察觉到了赵暮鸢脸上的悲伤神色。 走上前来,用一种略显笨拙的方式安慰她说: “王妃,这里的风太大了,您还是早些回去吧。” “王爷此去一定会一切顺利的。” 说完这些话后,他轻轻地拿起南暝央一直佩戴着的那张面具,小心翼翼地覆到了自己的脸上。 从此时起,他就要假扮成那个,一直陪伴在姜胤公主身边的蒙面男子了。 赵暮鸢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微微一愣。 一样的装扮,一样的身形,南暝央竟然连这个都考虑到了。 如此细心,怎能不让她惦念? 她最后再看了一眼南暝央离去的方向,然后缓缓朝城内走去。 她边走边问:“冥一,暝央在睿京那边还有多少人?” 冥一一脸疑惑:“王妃,您怎么不问王爷呢?” 赵暮鸢轻轻一笑,反问道:“为什么要问王爷?” 冥一被她的反问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赵暮鸢看着他那副纠结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解释了起来, “我以前从来没有关心过他在睿京的布局,也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少实力和势力。” “现在局势如此紧张,若我直接去问他,他可能会报喜不报忧。” “所以我没有多问。” 冥一听完她的话,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表示理解。 他压低了嗓音,恭敬地回答: “回王妃,王爷此次只带了一半暗卫出来,其余人都还潜伏在睿京。” “朝堂上,多数的官员也是王爷的人。” “至于皇室方面,厉王一直感激王爷救了明妃娘娘,所以也是偏向他的。” “目前,唯一的阻碍便是瑞王。” 一提起瑞王,赵暮鸢便想起了之前萧青凛的话——赵瑜曾经下令暗中扶持瑞王去争夺南睿的皇位。 想到这里,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的脑海中逐渐成形。 “冥一,等一下我要写一封信。” “你务必安排人,用最快的速度将它送到萧青凛的手上。” 冥一闻言,立刻恭敬地抱拳回应:“是,王妃。” 赵暮鸢有些不适应他穿着这身衣服行礼的样子,连忙摆摆手,笑着说: “以后,就不要叫我王妃了,直接称呼我为公主或王爷吧,以免被有心人听到起疑。” 冥一听后,思索了片刻,表情略显纠结地说: “是......王......公主。” 看到他那别扭的模样,赵暮鸢无奈地笑了笑,随后继续向着城内迈步前行。 由于战局紧张,此时的街道上空无一人,一片死寂。 所有的店铺都紧紧关闭着大门,生怕被战火波及。 就在这时,一阵砰砰砰的巨响突然传来,惊得他们立刻朝着声音的来源处望去。 只见远处扬起一团团尘雾,伴随着沉闷的撞击声,让人不禁心头一颤。 冥一瞬间变了脸色,惊呼: “公主,不好,西荣军杀过来了!” 第251章 出来让本王瞧瞧 “这是他们独有的投石车!” 赵暮鸢眼神猛地一紧,来不及细想,立即轻身,往西城门飞去,冥一紧随其后。 不过片刻工夫,两人就已经抵达了西城楼上。 赵暮鸢一眼就从人群中找到了秦尚,她飞落在他身旁,顺着他的目光眺望过去。 此刻的城外,密密麻麻挤满了西荣士兵, 他们如潮水般汹涌而至,一眼望去,无边无际。 赵暮鸢满心疑惑,不解地问:“外公,他们怎么会来得如此之快?” “按常理来说,这么多士兵行军,不可能一点消息都传不回来。” 秦尚的脸上露出凝重之色,声音严肃地说:“清王麾下,应该有专门暗杀斥候的人。” “我们派出去的人全军覆没了。” 他目光锐利地盯着远方,仿佛能透过敌军看到背后的真相。 冥一接过话,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和忧虑,语气坚定地说: “应该是清王麾下的暗心部,专门替他实施各种暗杀的一股势力。” “他们行动隐秘,杀人于无形之间,让人防不胜防。” “以前我们也遭遇过几次类似情况,没收到任何消息,西荣大军便已站到了眼前。” “公主需万分小心。” 赵暮鸢心中一沉,原来对方还有这样的手段。 现如今,城下的西荣军队,弓弩齐备,士气十足。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自信和决心,显然对拿下喜州充满信心。 或者说势在必得。 可她,偏不会让他们如愿。 赵暮鸢伸手指着大军中一个将领装扮的人,声音冷如寒霜, “外公,你们紧守城池,我去将他杀了。” 秦尚闻言面色微变,焦急否定:“鸢儿,不可。” “你武艺高强的事,已经传扬了出去。” “西荣那边,恐怕早已想好了对策, 你不可孤身犯险。” 赵暮鸢递给秦尚一记安心的眼神,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笑容,自信地说: “外公,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之前所展露出的武功,不过是我真正实力的冰山一角罢了。” 秦尚心头一惊,正欲开口,城楼下便传来了响亮的叫喊声。 就是那名将领,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嘲讽与不屑: “秦老将军,如今秦家军都要被皇室收回了。” “您还如此死心塌地为他赵家卖命,真的值得吗?” 杀人诛心! 赵暮鸢眉头紧蹙,心中暗叹: 看来,西荣那边应该已经知道了,逼宫那日发生的事情。 现在说出这样的话,无非是想利用这个消息,动摇军心罢了。 她迅速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周围的将士们并没有露出什么惊慌失措的神色, 似乎对于这件事并不意外。 她不禁感慨外公的先见之明,想来他老人家早就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并提前做了准备。 然而,还没等秦尚回应,那人便继续高声说: “听闻贵国新帝亲封的南鸢王就在城内。” “我家王爷说了,只要南鸢王愿意嫁他为妃,那么整个喜州就当作是他给的聘礼。” 他的话音刚落,秦尚的眼中瞬间浮起了一层愤怒之意,声音如同洪钟一般,响彻整个战场: “放肆!白日做梦。” “无知小儿,竟然也敢觊觎老夫的外孙女,不知天高地厚。” 直到此时,城墙上的众多将士们才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 原来,南鸢王指的是镇国公主。 他们纷纷将目光投向赵暮鸢,眼中充满了惊讶、疑惑、好奇…… 那人还欲说什么,赵暮鸢直接跃上了城楼最高处。 她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衣袂随风飘扬,宛如战神一般俯视着城下的西荣大军。 然后深吸一口气,动用内力,将自己的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 “你们清王人呢?” “出来让本王瞧瞧。” 第252章 想娶本王,凭他也配 “他到底哪里来的自信,说出让本王嫁他为妃这四个字?” 清冷而又带着些许霸气的声音在城墙上空回荡着, 犹如一道惊雷,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所震撼,纷纷抬头望向城墙之上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子。 她的眼神坚定而锐利,仿佛能穿透一切敌人的防线。 西荣的士兵们听到自家王爷被贬低质疑,脸上都不禁浮上一层怒色。 他们握紧手中的兵器,眼中闪烁着怒火,似乎随时准备冲上前去与秦家军一战。 那位将领更是目露凶光地盯着赵暮鸢,语气中尽是轻蔑和不屑: “南鸢王,我们清王殿下那是看得起你。” “如今喜州已是我西荣囊中之物,你们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投降,要么等死。” “现在是嫁,城破之日便是掳了。” 赵暮鸢冷笑一声,毫不示弱地回敬: “哦?是吗?” 她的目光扫过下方的敌军,最后落在那个将领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想娶本王,凭他也配?” 那将领脸色一沉,声音中透着嘲弄,“清王殿下也是听闻南鸢王容貌无双,神似已故的秦三将军。” “哦不对,应该是姜胤先皇后。” “先皇后的绝世英姿,可是令我西荣众多将士念念不忘,垂涎至今啊。” “王爷作为她唯一的公主,想必也是倾城之颜。” “若嫁入王府,必能博得清王殿下的欢心。” 赵暮鸢微微皱眉,她知道对方是在故意激怒她。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冷静地分析着眼前的局势。 既然对方有意挑衅,那就意味着城下一定有针对她的埋伏。 但…… 那又如何? 她冷哼一声,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眼神中透露出决绝。 然后她如他们所愿般愤而跃下,身姿轻盈,直直朝那人飞去。 秦尚见状,心头大骇,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恐地高声喊道: “鸢儿,回来!不要下去!” 然而,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金色人影已经没入西荣大军中。 那人眼见赵暮鸢中计,眼中闪过一丝邪魅的笑意,立即给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就在她快要靠近的那一刻,他和周围的士兵们迅速退去,仿佛排练过无数次一般默契。 紧接着,一群身着军服的人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迅速将赵暮鸢围在了中间。 她一眼就认出这些人绝非西荣大军,因为他们的武功路子十分诡谲,与其他人的完全不同。 她眉头紧皱,心中却十分平静,不过一群废物罢了。 那人朝着赵暮鸢得意地笑了笑,语带嘲讽地说: “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女子。” “没想到只是个没脑子的蠢货,这么容易就上钩了。” 那人再次开口:“上,活捉了她。” “只要完成殿下交代的事,我们就是大功一件。” 他的目光贪婪地盯着赵暮鸢,仿佛看到了无尽的财富和荣耀。 得令后,一群人纷纷亮出武器,朝着赵暮鸢攻了上去。 他们动作迅猛,配合默契,显然是经过训练的。 而赵暮鸢则不慌不忙地应对着,她的身形犹如鬼魅般灵活多变,让人难以捉摸。 一时间,刀光剑影交错,喊杀声四起,场面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片刻后,就只剩下赵暮鸢一个人还站着。 她双手抱胸,眼神冷漠地斜睨着众人,嗤笑一声, “这就是你们清王找来的废物吗?” “若是只有这个程度,本王对他很是失望……” 目睹眼前发生的一切后,原本围绕在周围的众人,早已吓得后退了几步,手中的刀剑都有些握不稳。 因为眨眼的功夫,那么多的高手竟然全都被赵暮鸢斩杀殆尽。 且死状极惨。 只见那些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他们的身体扭曲着,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打碎了似的。 而且每个人死时,脸上都充满了绝望与恐惧,让人看一眼就不寒而栗。 “放箭,放箭……” 那名将领见势不妙,一边策马快速退入身后的大军之中,一边大声下令。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无数箭矢如同雨点一般,朝赵暮鸢直直射去。 然而所有箭矢都在靠近她时,被她以内力凝起的沙墙挡住。 赵暮鸢神色平静,没有后退半步,而是迎着箭矢,一步步往西荣大军中心走去。 她走得很慢,一步又一步,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了人的心尖上。 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宛如从地狱归来的恶鬼一般,所过之处无不令人心胆惧寒。 “别走啊,不是要活捉本王吗?” 第253章 入埋伏 “你这样回去,怎么跟清王交代?” 赵暮鸢清冷的声音响起,随后她身形一动,宛如鬼魅一般出现在那名将领的身后。 他还来不及反应。 赵暮鸢衣袖轻轻一甩,一道凌厉的剑气瞬间穿透了他的身体,鲜血如喷泉般涌出。 紧接着,她手臂一卷,将将领的尸体拽起来,然后朝着喜州城方向飞去。 一路上,滴落的鲜血让人触目惊心。 与此同时,无数的箭矢如细雨般朝着赵暮鸢的后背射来, 却仿佛被一面无形的墙壁所阻挡,根本无法靠近她分毫。 突然,她猛地转过身,停留在箭雨密布的半空之中, 面向西荣大军,运用内力将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 “回去转告清王,看好自己的脑袋。” “本王随时会去取。” 说完,她身影一闪,几个起落间便已经回到了喜州城楼上。 当她双脚稳稳地落在城墙上时,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 “南鸢王!” 随后,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南鸢王!” “……” 秦家军亲眼目睹了他们的王爷,在万千敌军中轻易斩杀敌方将领,并且毫发无损地退回。 怎能不激动? 城外的西荣大军听到城墙上那响彻云霄的欢呼声, 再加上他们的将领已经被杀,无奈之下只好选择先撤军。 赵暮鸢站在城墙之上,眼神冰冷地看着正在慢慢退去的大军, 随后将手中那人的尸体随意丢在了地上,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把他挂到城楼外。” 说完之后,便朝着秦尚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却见秦晚昭和秦晚州不知何时也来了。 她嘴角勾起一抹乖巧的笑容,轻声说: “外公,大舅舅,二舅舅,让您们担心了。” 秦尚直到这时才从刚才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有些结巴地问: “鸢儿,你的……武功?” 忽然又觉得答案不重要了,不等赵暮鸢回答,急忙补充了一句, “你有一个好师父啊!” “但还是要稳重些。” 秦晚昭亦是一脸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着她,关切地问: “鸢儿,你真的没事吗?” 秦晚州则是直接围着她绕了一圈,眉头始终紧紧地皱在一起,仔细检查后确认说: “没有受伤。” 但紧接着又严肃地叮嘱了一句,“但是鸢儿,下次切不可如此鲁莽了。” 听着他们关切的话语,赵暮鸢的目光在三人之间流转。 她眼含笑意,嘴角轻轻上扬,轻声说: “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我这不是为了杀杀他们的嚣张气焰嘛。” 秦尚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中却满是宠溺之色。 “那人只是清王麾下的一名副将,看来今日,是来试探一番的。” “鸢儿露这一手,虽然能暂时震慑住他们。” 他顿了顿,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继续说:“但是等清王的主力大军一到,将会是一场恶战。” 赵暮鸢认同地点了点头,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丝凝重。 她突然开口问:“那个清王,不知为何会提起娶我的事?” “有点脑子的人都应该知道,姜胤的王怎么可能会外嫁别国。” 秦尚沉思片刻,猜测说:“或许只是为了激怒你,引你入埋伏。” “那群围攻你的人,看出来历了吗?” 想起那群人,赵暮鸢秀眉微微皱起,语气里有些无奈, “外公,我在天陨山上一心习武,对江湖中的事情知之甚少。” 她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我只知道那群人的武功路数非常诡异,但却不清楚他们究竟来自何处。” “不过,我已经写信回山,托掌门给我派一名熟悉江湖事的弟子前来。” “人应该很快就会到了,等他来了之后,我再详细询问一番。” 赵暮鸢顿了顿,神色越发凝重,眼中甚至闪过一抹凌厉的杀意, “然而,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每一个人的武功,都不逊色于天陨派当代普通弟子。” 第254章 冥一被抓 “清王能够招揽到这样一群高手为其效力,此人绝对不容小觑。” 说到这里,赵暮鸢突然抬起头来,眼神中透露出坚决与果断, “必要的时候,我想直接去杀掉他,以绝后患。” 秦晚州闻言,连忙摇头表示反对,神情十分严肃地说: “不可!清王在军中有着极高的威望,而且麾下不乏骁勇善战的将领。” “若他此时身亡,恐怕会点燃西荣大军的怒火,令他们士气大增。” 赵暮鸢明白他的考虑,她嘴角扯出一抹淡笑, “那若是,他死于西荣人之手呢?” 她的话令三人心头一紧,借刀杀人吗? 秦尚皱起眉头,疑惑地说:“鸢儿,这是个好主意,但你打算装成谁的人呢?” 赵暮鸢摇了摇头,秀眉轻蹙,“暂时还不清楚。” “不过装成宣王和西荣皇的人都不妥,太过刻意容易引起怀疑。” “我得回去问问冥一,他对西荣的局势比较了解。” “或许能帮我挑选一个合适的人选。”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神色慌张地匆匆跑了过来,跪地禀报,声音带着几分急切, “公主,大事不好了。” “城下有人来报,一伙武功奇高的贼人突然出现,掳走了您的侍卫。” 听到这话,赵暮鸢心中猛地一惊, 她的侍卫? 冥一! 她来不及多想,慌忙跟他们道别,轻身跃下城墙。 刚落地,她就看到冥三满脸焦急地在原地打转,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见到她的那一刻,他的眼中立刻充满了欣喜,但仍然记得压低嗓音向她禀报, “王妃,大哥被人抓走了。” 赵暮鸢的眼神中瞬间布满了寒霜,她心中猜测,那些人真正想要抓的人,应该是南暝央。 然而,他们却错抓了假扮成他的冥一。 居然有人敢将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 她声音低沉地问:“来了多少人?” “回王妃,大约有四五十人之多。”冥三恭恭敬敬地回答。 “这些人的武功都非常高强,属下们的实力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若不是使用了您之前给的药粉,属下恐怕也难以逃脱。” 竟然来了如此众多的高手? 看来对方对南暝央的实力了如指掌,并且这次行动显然是志在必得。 “他们朝哪个方向离去的?”她再次追问道。 冥三满脸愧疚之色,无奈地摇了摇头, “王妃,属下等人实在无能。” “他们的身法十分诡异,我们跟丢了。” 诡异的人! 那会不会跟城外的是同一批? 赵暮鸢心中满是疑惑,但她没时间细想,立刻作出了部署, “这些人仅仅是抓人而不杀人,表明他们另有图谋。” 接着,她安抚道:“别急,我们还有时间救人。” “你马上传信给王爷,把这件事情告诉他,提醒他要格外小心。” “另外,再传令给西荣那边潜伏的人,让他们好好调查一下。” “我总有一种感觉,这件事和西荣脱不开关系。” 冥三一脸困惑,犹豫着问道:“王妃,您的意思是?” 赵暮鸢凝视着防守森严的城墙,声音仿佛带着寒霜, “暝央戴上面具待在我身边许久,他就像一个凭空冒出来的人,完全没有过去。” “所以也不会有仇家。”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接着斩钉截铁地说: “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想抓住他来威胁我。” 冥三听完她的分析,浑身一颤,脸上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他砰的一声,重重跪在地上,膝盖撞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王妃……” 他颤抖着身体,双手紧紧握拳,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带着哭腔说: “求您一定要救救大哥!” 第255章 暗鬼 赵暮鸢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怔住了。 冥三平日里总是大大咧咧的模样,如今这般失态,显然是真的急坏了。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声音放柔了些,缓缓说: “起来吧,暝央既然将你们交给我,那就是我的人。” “有我在,谁都动不得。” “放心吧,我一定会想办法救冥一出来的。” 冥三点点头,站起身来,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 他目光坚定地望着赵暮鸢,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王妃,若是对方提什么无礼的要求,我们该怎么办?” 赵暮鸢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抹狠戾之色, “若真是那样,就只能比比谁更无礼了。” “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他们伤害到冥一分毫。” “多谢王妃。”冥三一脸感激之色,点头应道。 就在赵暮鸢回到秦家军营后没多久,冥五便匆匆赶来禀报, “王妃,清阳和清书在帐外求见。” 她不禁微微一怔,心中暗自惊讶,没想到宋桥又派了他们二人过来。 “快请他们进来。”赵暮鸢轻声说。 冥五连忙应了一声,转身下去将两人请进营帐内,随后恭敬地退至帐外守候。 他知道,王妃找他们来,肯定是有重要的事。 赵暮鸢见清阳和清书风尘仆仆,略显疲惫的样子,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而二人一见到她,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立刻跪地行了一个大礼,齐声高呼: “弟子见过师叔祖。” 赵暮鸢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嗓音轻柔, “都起来吧,不必如此多礼。” “这次为何又是你们两个?” 清阳急忙上前一步,抢着回答: “师叔祖,上次掌门让我和清书前来听从您的差遣,便是考虑到我们对江湖之事较为了解。” “此次再派我们过来,也是出于同样的考量。” 听完他的解释,赵暮鸢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暗叹,自己怎么把这一茬给忘记了。 宋桥向来心思缜密,做事考虑周全,自然会想到这些细节之处。 “辛苦你们了。” “还是老样子,等事情办完之后,我会再传授你们每人一套想学的功法。” 她话音刚落,清书就连忙开口解释: “师叔祖,弟子并非为了功法才想要跟随您的。” “是想跟着您长长见识。” 说完,他似乎担心赵暮鸢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话,又急忙补充: “真的,您上次教授给弟子的那些,已经足够让弟子琢磨许久了。” 此时,清阳也在一旁连连附和着说: “是啊,师叔祖,弟子就是想跟在您身边,听从您的差遣。” 他稍稍顿了一下,然后紧接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继续说: “您上次传授给我们的那套武功实在是太过玄妙了,弟子到现在都还未能真正入门。” “所以,还请师叔祖您有空的时候,能多多指点弟子一番。” 听到这里,赵暮鸢总算是明白了过来,原来这两人是想找机会向她请教武学问题。 她脸上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说: “好,如果你们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来找我。” “多谢师叔祖!”清阳和清书二人顿时激动不已,纷纷抱拳行礼道谢。 赵暮鸢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 她淡然一笑,心中忽然感觉: 他们在某些方面与姐夫简直如出一辙。 看来,石方长老挑选徒弟的标准几乎都是一样的。 机灵,痴迷武学,心思纯净…… 过了一会儿,赵暮鸢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凝重, “说正事,你们可知,江湖上有什么门派的武功,身法诡异,出手狠绝?” “他们的人一手弯刀,一手短剑,上面都涂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听完她的描述,清阳和清书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神中都流露出一丝惊讶与警惕。 随后,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答: “暗鬼。” 赵暮鸢满脸疑惑地看着他们,不解地问: “那是什么?” 第256章 不能为敌 提及这个名字,清阳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眼底深处仿佛结了一层厚厚的寒霜。 他紧紧咬着牙关,声音中满是愤恨, “师叔祖,他们是所有隐世门派的死敌。” “那些人心狠手辣,常常屠灭一门,抢夺对方的传世之物据为己有。” “他们就是靠着这种手段,不断壮大自己,逐渐成为江湖第一祸害。” 一旁的清书也点了点头,一脸严肃地表示认同, “师叔祖,我们必须要格外小心,绝对不能有丝毫松懈。” “他们这几年,已经灭掉了不少隐世门派。” 赵暮鸢心中暗自思忖,不得不承认,杀人夺宝的确是最为直接有效的扩张手段。 然而,她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破绽和不合理之处,眉头微微皱起,疑惑地问: “我听师父提起过,每一个隐世门派都有其独特的进入方法。” “那么,暗鬼是如何知晓各派入口的?” 提到这里,清书的脸上不禁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听说,他们非常擅长妖媚之术……” “只要被他们盯上的门派,无论是女弟子,还是男弟子,总会有人叛变。” “他们现任鬼主,更是一个雌雄莫辨的尤物。” 美人计? 美男计? 看来这个组织就是靠这些手段来达成目的,实在是令人防不胜防。 赵暮鸢继续抛出下一个问题,“怎么样才能请动他们?” 听到这个问题,清阳和清书均呼吸一滞。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疑惑。 清阳战战兢兢地问:“师叔祖,您要……请他们作甚?” 赵暮鸢意识到他们误会了,解释了起来, “今日喜州城外的西荣大军中,就潜伏了一群暗鬼的人。” “他们意欲活捉我,被我反杀了。” “但与此同时,冥一被人抓走了。” “听暗卫的描述,我怀疑也是他们的人干的。” “所以,我想知道,怎么能请动他们?” 她的语气坚定而严肃,表明了她对这件事情的重视。 清阳和清书听后恍然大悟,原来师叔祖并不是想要与暗鬼合作, 而是想要了解他们的行动方式和目的。 这样一来,他们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 清阳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为难,但还是轻声回答: “若想请他们出手,唯一的办法只有拿出令鬼主满意的筹码。” “功法,奇药,珍宝……这些都是他所看重的。” 说到这里,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谨慎地开口提醒: “还有,师叔祖,暗主此人极其护短,您杀了他的手下,他一定会报复的。” 听到“报复”二字,赵暮鸢不禁轻笑出声,笑声中带着一丝不屑。 她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淡淡地说: “希望是他本人亲自前来。” “我现在有些好奇,清王是拿什么东西请动他们的。” 赵暮鸢陷入沉思,目光流转间闪过一抹疑惑。 按照清阳所说,仅仅依靠金银似乎不足以打动鬼主这样的人物。 那么,究竟是什么珍贵的物品能够让他们动心呢? 突然,一个念头从赵暮鸢的脑海中冒了出来,她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难道又是元闵老人?” “元闵老人!”清阳和清书异口同声地惊呼。 随后清书面露焦急之色,忙不迭地问:“师叔祖,您刚刚说的可是元闵老人?” 赵暮鸢不明就里地点了点头,疑惑道: “是啊,我知道江湖人都在寻找他的下落,似乎是贪图他手中的一件浪幽岛至宝。” “怎么,难道我们天陨派也想分一杯羹?” 清书连忙摇头否认,神情变得格外严肃,沉声道: “我们天陨派的功法并不比他们浪幽岛逊色半分。” “况且,上上任掌门曾经明令禁止,天陨派绝不可主动与浪幽岛为敌。” 上上任掌门? 那不就是师父独孤琅的师兄。 赵暮鸢不禁心生困惑,追问:“为何不能与他们为敌?” 第257章 揭下他的面具 清书也不知晓其中的缘由,摇了摇头说: “只是门规上有这一条,弟子亦不晓内情。” 赵暮鸢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从未了解过门规,竟然不知道还有这一条。” “前段时间在姜胤皇宫,我还废了他们好些弟子呢。” “希望不会让宋桥为难吧。” 清阳和清书听了她的话,心头皆是一颤。 师叔祖,又生气了? 清阳连忙说:“师叔祖,您不必放在心上,弟子来之前,并未听闻浪幽岛派人前来讨要说法。” “想来是他们理亏。” 赵暮鸢轻轻扫了二人一眼,美目流转间,眸光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疑惑, “那你们刚才听到元闵老人,为何那般激动?” 清阳微微皱眉,沉思了片刻后,才如实回答: “因为掌门受浪幽岛大岛主之托,一直在暗中派人寻找他。” 接着,清书也补充道:“是啊,我们每年都有师兄弟下山,就是去打探他的线索。” 清阳叹了一口气,接过话茬,“只是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都毫无音讯。” 赵暮鸢闻言,心中恍然,看来元闵老人手中的秋水琉璃,的确是事关重大。 不然不会引得多方费尽心思找他。 她缓缓抬起眼眸,望向清阳和清书,轻声吩咐: “你们一会儿去找冥五,让他给你们准备两套侍卫的衣服。” “从即日起,你们就扮作我的护卫,记住,不要轻易展示自己的武功。” “是,师叔祖。”清阳和清书连忙恭敬地朝着她抱拳行礼,随后便缓缓退了出去。 而另一边,当百里清收到副将被杀,大军第一战即失败而归的消息时。 他正端坐在帅帐的主位上,慵懒地斜睨着面前跪地不起的人。 俊朗的面容上瞬间布满寒霜, “夏御,你是说暗鬼的人,全被那个南鸢王杀了?” 他的声音毫无温度,仿佛能将周围的空气都冻结成冰。 夏御听后,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上升起,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结结巴巴地回答:“回王爷,是……是的……” 百里清闻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冰冷而诡异的笑容。 “难怪敢率兵将自己的父皇赶下皇位。” “真是个手段了得的女子。” 说完,他挥挥手,示意夏御继续说下去。 夏御心中忐忑不安,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禀报: “听目睹的士兵说,暗鬼的人在南鸢王面前,几乎可以说是不堪一击。”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百里清,见对方没有反应,才接着说: “他们有些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出手,就已经被南鸢王就地斩杀,且死状极惨。” “后来,南鸢王迎着箭雨,追上了廖副将。” “她直接当着众军的面,杀了他,并且将他的尸体拽回了喜州城。” 他艰难地说出最后一句话,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细汗。 “呵呵——” “呵呵——”百里清突然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 这阵笑声透过帐篷传出去,在外面的士兵们听到后,无不为之胆寒。 一个个吓得脸色苍白如纸,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本王。” “非那些庸脂俗粉可比。”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沉声问:“派去抓她身上那人的暗鬼回来了吗?” 夏御闻言,急忙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恭敬地说: “回王爷,他们已经得手了。” “那人现在就被关押在偏帐里。” 百里清微微眯起双眸,陷入了沉思之中。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 “去将人押过来。” 他心中十分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男子,可以让大名鼎鼎的南鸢王时时带在身边。 夏御得令后,立刻转身小跑着下去提人。 不一会儿,冥一便被人押解着走了进来,他此时脸上依然戴着南暝央的面具。 虽然是阶下囚,但身上的气度未逊半分。 百里清仔细打量着他的身形和姿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他的声音中似乎藏着急切之意,吩咐道: “揭下他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