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刀》 第1章 欢迎收藏 作者大大正努力存稿中,喜欢的宝宝先收藏回家,一起期待后续呀~ (本章完) 第2章 出关 身后响起了苍凉悠长的号角之声,张若回头,高高的城墙上头,大秦的黑色军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主旗之下,一名披甲将军手持号角,正在用力地吹响,号角之中蕴藏着无尽的愤怒与不平,在天地之间回荡。 张若抱拳,深深一揖。 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而自己真正的危机,在走出这道关口之后,才会真正的开始。 至此一别,相见只怕再无期。 “学士,起程吧!”押送的大理寺官员吴德走到了张若的跟前,瞟了一眼仍然在城头之上的那员将军,这才拱了拱手,道。 虽然张若是他押运的犯人,但他却显得很是客气。 “出了关,接下来的路,可就不好走了,还有好几百里路,这一路上可不太平。” 张若点点头,一出阳关,接下来的地域,说起来也还算是大秦的领土,大秦也有大量的驻军,但实际之上,大秦能控制的也不过就是一个个的屯垦点、堡寨,无数的马贼,流匪,蛮族部落在这片土地之上可比大秦的军队活跃得多。 来无影,去无踪,官府拿他们根本就没有办法。 就算大力征剿,却似乎永远也杀不尽,宰不绝,就如春韭一般,被割了一茬又马上会冒出另外一茬来。 关外,是一个混乱的世界。 大秦,每年在关外投入了数百万两白银的巨额的费用,但却如同扔到水里的石头,翻了几个水花之后,便再也没有任何声响。 关外,便如同一个巨大的无底洞,无论大秦往里面填进去多少的经费,都似乎永远也填不满。但还不能停,只要一停,关外便会出事。 对于大秦来说,关外是一个无法治理,却又无法舍弃的地方。 因为这一片广袤的区域,也是大秦防御世仇大元的重要地带。 如果没有这里的缓冲,北元出兵直接便可威胁到阳关,这是大秦所无法接受的。 上百年来,大秦一直想要在这片区域里建立起有效的统治,如同在关内一样,编户齐民,实现郡县制,但却一直没有做到这一点,每一次稍有进展,便会被无数的大大小小的反叛所阻断。最为严重的一次,是这片区域里的犬戎一族勾结了北元大举进兵,驻扎在这片区域里的十万大秦军队,损失泰半这才将元军驱逐回去。 至此,朝廷也就断了在这里编户齐民的心思。 乱便乱吧,只要不让元军跨过这片区域就好了。 当然,在朝廷看来,这里是一个军费黑洞,是一个不值得又无法舍弃的地方,但在另外一些人看来,这里却是他们的乐园,是他们的宝藏之地。 而张若这位户部侍郎,却突然向这个无人敢过问的巨大黑洞发起了挑战。 倒查陈年旧帐数十年,无数的真凭实据被他掌握,矛头直接指向了朝廷当下最重要的一些头面人物,皇亲国戚亦侧身其中。 轩然大波之下,却是张若输得一塌糊涂。 辛辛苦苦查出来的证据,被皇帝亲自下令一把火烧成了灰,而张若竟然被发配到关外军前效力。 张若就是在向关外的军事集团发难,可最后的结果,却是要将他送到这些人手中,事情就是如此的荒谬。 “只要你能走到令狐野的面前,你就有可能活下来!”这是临走之时,张若的老师对他说的唯一一句话。 令狐野,关外十万大军的统帅。只要自己活着走到了他的面前,那么不管以后再怎么被这个人刁难,但至少,他绝不会让自己死在他的面前。 可是自己,能走到他的面前吗?张若觉得只怕很难。 “你在大理寺也是一个不受待见的吧?要不然押送我这趟苦差事,也不会落到伱的身上。” 听着张若这几句话,吴德险些都掉下泪来了。 可不是吗? 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提刑官,也就是平时工作太认真了一些,不太合群,便被那些人排挤,这一趟几千里的押运任务,便结结实实的落在自己的头上。 好在只剩下最后五百里了,只要把这位囫囵送到了振武城,自己就算是解脱了。 “吴提刑,如果路上有什么事情,你不用管我,自己跑就好了!”张若笑着冲对方拱了拱手,从长安一路走到现在,这位吴提点对自己还算是不错的。 “跑?”吴德苦笑着摇摇头:“不将您送到振武城,那我也是一个丢官罢职掉脑袋的下场。” 他摸了摸腰间的横刀,接着道:“张学士,我们大理寺的提刑官,可不是光会耍嘴皮子,再说了,不是还有那两位朋友吗?” 张若顺着吴德的眼光看过去,距离他们数十步外,两个汉子正在整理着马鞍,一个马鞍左边插着一柄刀,一个马鞍右边插着一柄刀。 两个汉子笑着冲张若欠了欠身子。 “长鲸帮的两位护法,袁融袁通,两人身手极是高明,在我们大理寺的档案当中,这亲兄弟两位可是入了玄元境,七品上的高手,更难得的是他们一个左手刀,一个右手刀,两人联手便可组成一个刀阵,便是八品高手,也能斗上一斗,有他们一路相送,一般人谁能奈何得了您?”吴德道。 “你可知想要我命的是谁吗?” “不管是谁,也不可能出动军队,那些军中大佬们,也不会不要脸面,亲自出手吧!”吴德压低了声音。 “永远也不要高估那些人的品德,他们什么下作事情都做得出来!”张若叹息道:“事有不偕,那便逃吧,总比白白死了的好!” 看着张若上了马车,吴德心中莫名的也慌了起来,一时之间,竟是没了主意。只是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刀。 车夫扬起了手中的长鞭,啪地一声在空中挽了一个鞭花,拉车的两匹驼马便自觉地踏步向前。 马车内,先前还意气昂然的张若的神情,却是瞬间垮了下来,看着对面靠着车厢壁而坐的一个妙龄女子,满脸的悲伤之色。 “轻云,你何苦要跟着我一齐走呢?你可以留在长安,父亲在那里,总也有些亲朋故旧可以照应你,便是刚刚,你也可以答应跟着马伯伯一起离去。”张若微微闭了闭眼,却还是没忍住眼眶中的泪水。“跟着我出关,只怕是九死一生。” “长安那些亲朋故旧也就那样了,早先父亲冲锋陷阵之时,那些人可是应诺要为父亲后援的,可结果呢?”张轻云缓缓摇头道:“父亲,女儿即便留在长安,只怕也是活不长久,那些人看到女儿,就会想起他们对不起父亲的事情,所以,还是不要看到的更好一些。跟着父亲,起码咱们一家人,能死在一起,真要是如父亲所料的,那女儿便陪着父亲一起去找阿娘就好了!” “可是你才十六岁!”张若悲声道。 “虽然只有十六岁,却也见识了这激荡岁月呢!”张轻云掏出手绢,轻轻揩去张若脸上的泪痕。“父亲可是纠纠大丈夫,岂能儿女情长!”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张若吸了一口气:“现在爹爹最后悔的,莫过于当初没有去好好学一学武道,否则以爹爹的资才,现在岂会担心这些藏头露尾之辈!” “爹爹学了治国理天下的大学问,又哪里还有时间去学武道?”张轻云笑道。“鱼与熊掌,自来难以兼得。而且在女儿看来,爹爹学得才是大道,武学不过小道耳。” 张若长叹:“在这关外,只怕却是小道当家,武力为王。” 掀起帘子,两个看向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之下,却是一望无际的枯黄,苍鹰搏击长空,突然之间便如同一根箭一般地直射而下,快要着地之时,倏然拉起,铁爪之下,一只灰黄色的兔子徒劳地摆头蹬腿。 收回目光,张轻云却是惊呼出声,距离道路不远处的一株枝杈虬张的大树之上,一只大猫正抬着盯着他们这一行人,在大猫的爪子之下,却是血淋淋的一大团,也不知是捕捉到了什么猎物。 那大猫看见人却也不怕,绿莹莹的眼睛盯着他们看了半晌,却是低下头去,一咬一撕,便血淋淋地扯下一大团肉来。 饶是张轻云心智非同一般普通人,此刻骤见此景,也是脸色苍白,马车周围的几名押送官兵都是来自长安大理寺的捕快,却也是很少看到这般场景,一人轻喝一声,绰弓引箭,啉的一声便射向了那大猫,只不过隔得远了,那箭射到树下之时,便已是无力坠下。 那大猫却是受这一吓,一跃下树,瞬间便消失在了枯黄之中。 张若看着那倒挂在树上的血淋淋的血肉,叹道:“轻云,这便是关外,弱肉强食的关外,畜生如此,人亦然。” (本章完) 第3章 小庙 啪的一声响,一滴雨掉落在马车车顶,留下了铜钱大小的一块斑痕,然后便是第二滴,第三滴,只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大雨便如同用盆泼一般地自天上倒将下来。 “快快,穿上雨具!”吴德手忙脚乱地从马背上取下蓑衣套在身上,又取下斗笠系在头上,饶是他算是快的了,但身上衣服也已经是湿透了,风一吹,顿时便打了一个寒噤。看看八个手下,一个个的也都成了落汤鸡。 得赶紧找个地方避雨,换上干爽的衣服,否则这个季节,这个天气,湿衣服在身上浸得久了,就算他们身强体壮,绝对也是免不了病上一场。 要是在长安也就罢了,只不过是一两副汤药的事情,可是在这关外,一不小心病倒了,那就是天大的事情,搞不好,就此去见了阎王也说不定。 “加速前进!”吴德大声喊道。 雨下得太大,以致于他不得不大声吼着才能让所有人都能听见。 “我记得前面有个菩萨庙。”坐在车辕上的车夫扬声道。 “那还不赶紧走?”有人大声道。 八人护着马车,冲破雨幕,急急地向前奔去。 约摸向前走了数里地,雨终是小了一些,只不过地上却泥泞了起来,坑坑洼洼里灌满了水,看不清道路,大家的步伐反而是慢了下来。 主要是担心胯下的战马在这样的道路之上不小心折了蹄子,那对于大家来说,可就是屋漏偏逢连阴雨了,剩下的几百里路,那就难熬了。 吴德带着大家下了马,牵马而行。 没得办法,两害相权取其轻。 一行人不多时,竟然还追上了前面的袁氏兄弟,看着一匹倒在地上的马儿哀哀鸣叫,吴德不由得掀掀眉,这兄弟两运气不佳,折了一匹马。 袁氏兄弟一言不发地加入到了行进的队列之中。 幸好这位出身阳关的车夫并没有记错,在雨中大家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一间破破烂烂的庙宇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之中。 虽然破,但至少看起来有屋顶。 大家的要求也不高,能有个遮雨的地方,再煮上一点姜汤水喝下去祛祛寒气就好了。像生姜这样的东西,自然是出远门必备之物品,这一些人,也都是在外跑惯了的人,自然不会忘了这些小物事。 直到走近了,大家才发现,这间曾经的庙宇并不小,兴许在过去,香火还曾经非常的兴旺,只不过现在破败了,左右两间偏殿全都倒塌了,连一些供奉的罗汉、菩萨都缺胳膊少腿地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再过去些时日,说不得便要尘归尘,土归土了。 所幸的是正殿还算保存得完好,至少两扇大门无恙,此刻倒是关得紧紧的,先前隔得远没有发现,此刻走得近了,居然看到屋顶有些许青烟袅袅冒出,只不过这烟一露头便被风吹雨打去。 “庙里头有人,我去将他们赶走!”袁融大步向前,一把推开庙门。 “且慢!”从马车里探出半个头的张若却是喝住了袁融,道:“都是避雨客,若是论个先来后倒,反倒是人家在前头,怎么能驱赶人家?” “学士,这荒效野外的,只怕不是什么良善人家。”袁通道:“您身份尊贵……” “我什么身份?如今不过一戴罪之身而已!”张若道:“再说了,这般大雨,你把人赶走了,岂不是要让人家淋雨?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再者这庙不小,容纳下我们,绰绰有余。” 推开庙门,内里情景映入眼帘。 庙内两人就穿着打扮来看,似乎是一主一仆,此刻正盘坐在火边烤着衣服,他们看起来运气不错,似乎是雨刚下的时候,他们恰好便在这庙附近,立即便躲了进来,衣服倒是没打湿多少。 除了两个人,居然还有四匹马。 显然是这两人怕雨淋着了马,便也牵了进来。 看到张若一行人进门,两人都是站了起来。 青年宽袍大袖,腰间悬着一柄剑,袁融只是瞟了一眼这悬剑的青年,便懒得再注意他,而是将目光转到了那个仆从模样的壮汉身上。 青年腰里的剑,是那种仪剑,说不准儿连刀锋都没有开,纯粹就是拿来摆谱儿的。 倒是那个仆从汉子一身劲装,腰间插着一柄刀,让袁融眼瞳微缩的是,这柄刀没有刀鞘,好像就那样随随便便地插在腰间,可是袁融半辈子浸淫在刀法之上,只看一眼就知道,这汉子插刀的这个角度,却是能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拔出刀来。 这汉子不简单。 “打扰了!”袁融抱拳道:“在下袁融,我家主人出行,适逢大雨,只能来这里避上一避。” 那青年抱拳还了一礼,笑道:“都是天涯沦落人,我二人也是借了菩萨的家来避避雨,只不过比你们先来一步罢了,这菩萨的家挺大,兄台自便,自便!” 袁融点点头,回头向吴德示意了一下,一行人却是自去了大殿左侧。 这庙亦是破败了,袁融倒也是不客气,直接去拆了供桌,然后又从外头拖了一截垮塌的梁柱进来,三两拳便打碎了,准备等会儿续火。 看那书生两人,也是一般行径。 这些年在外关,敬畏神仙菩萨的人,是愈发的少了,大家更信任的是手里的刀子。 张若盘膝而坐,女儿张轻云头上戴着幕笠紧靠着他,吴德等人围成了一个圈子,倒是恰好将父女两人与这边隔开了,张轻云正好与那个青年面对面,她有些好奇地打量了对方一眼,不料对方也正在看她,目光对视,青年微笑点头示意,张轻云却是红了脸,垂下了眼眸。 等众人都坐下了,袁融袁通两兄弟却径自走到了那两个人的跟前,道:“我们那边人多,太拥挤,能不能借光在您儿这烤烤衣服?” 青年笑着点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既然碰上,又一起避雨,自是有缘!” 兄弟两人道过谢,当即便坐了下来,烤着衣服,目光却是落在了两人身后的那四匹马身上。 “好马,平常一匹也难得一见,不意想竟然一次看到了四匹千里驹!一般人,可很难弄到这样的好马,说起来,我也一直想弄一匹这样的马呢!不知兄弟名讳?”袁融羡慕地道。 宝剑宝刀宝马,一向可都是江湖儿郎最在意的东西。 青年满脸都是得意之色:“的确是好马,不过在这关外,倒也并不稀奇,只要用心,总是能弄到的。袁兄,在下姓李,名大锤。这是我护卫,姓方,你叫他小猫就好了。” 袁融有些呆滞,这青年看起来也算是相貌堂堂,又一脸的书卷气,只是这名字? 李大锤! 倒真是出人意料之外。 这个护卫虎背熊腰,比自己还要高半个头,居然叫小猫,也是万万料想不到。 殿内一侧传来卟哧一声轻笑,却是另一头的张轻云听到了李大锤,方小猫这两个名字,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声刚出便觉不妥,身子微侧,倒是恨不得整个人都藏在父亲的背后去。 好在那青年并没有什么不悦的表示,反而笑对袁融说:“袁兄只要有钱,去到了泰安城,便有机会买到!” 泰安城是关外除开振武城最负盛名的城镇,只不过振武城是大秦关外驻军总部所在,关外十万大军统帅令狐野便在那里。 而泰安城却是以商业闻名。 不管是关外的什么人,都可以在泰安城交易,只要向泰安城上交两成的交易所得税便能获得泰安城的保护。 泰安城是一个极为特殊的所在,他仅仅只有一千名护卫维护整个城市的运转,在关外多如牛毛的势力之中,当傎不值一提,但泰安城的城主,却是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 传闻泰安城的城主是一名先天级别的高手。 整个大秦,先天级别的高手屈指可数,即便是统帅十万大军的令狐野,也不过刚刚九品罢了,距离先天还有着十万八千里路呢。 整个关外,九品高手有十个吗? 只怕没有。 没有人愿意得罪一个先天高手。 因为人家要取伱性命,实在是太容易不过了。 “李兄是关外人士?”袁融试探地问道,萍水相逢,又是在关外这样的地方,袁融如是问话确是有些冒昧。 李大锤却是毫不介意:“正是,在下家里在泰安城里也有一份产业,这一次却是出来游历游历。” “听说这关外不大太平!” “倒也无妨!”李大锤呵呵笑道:“小毛贼打不过我和小猫,大盗伙跑不过我和小猫,真遇上了强龙,看在我是泰安城人的份上,也多半不会留难我。” 袁融笑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方小猫。 所谓的小毛贼打不过李大锤和方小猫,大概率是可以忽略这李大锤的。 “贵上?”青年人看了一眼对面不远处的张若。 “在下主上姓张,来自长安。”袁融道。 青年微微偏头,皱起了眉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半晌突然手指着对面的张若道:“莫非是大秦户部侍郎张若张公?” 袁融一惊,手不自觉地便搭上了刀柄。 “李兄怎么知道?” 李大锤一拍巴掌笑道:“袁兄忘了我是那里人了?我可是从泰安城出来的,那里卖的,可不仅仅只是货物,还有情报,长安这么大的事情,泰安城怎么会不知道呢?张若张公有一颗豹子胆,实在是我辈读书人之楷模,佩服,佩服!” 他居然站了起来,双手抱拳齐眉,深深一揖到地。 这礼很大,远处的张若也不由动容,站起身来躬身还礼,一边的张轻云也起身欠身万福为礼。 (本章完) 第4章 李大锤 重新坐定,李大锤瞅着对面的袁融袁通兄弟二人,亦是满脸的佩服之色。 “袁兄你们也是英雄啊,了不起,了不起!” 对方的恭维,让袁融兄弟有些莫名其妙,他们二人一向都活跃在大秦长安周边,二人也有自知之明。如果说二人在长安周边还有些名气的话,在这偌大的关外,只怕压根就没人听说过他们的名字。 看这李大锤,却一副真心夸奖,绝未敷衍的模样。 “小猫,你说他们两位是不是英雄?” 似乎是觉得自己一人的话不足以取信,李大锤转头去问坐在身边的护卫方小猫。 这铁塔一般的汉子正从身边的包袱里往外一样一样地取着一些架子和瓶瓶罐罐啥的,听到李大锤的问话,顿了顿道:“如果能活着走到振武城,就更英雄了。” 听到这话,袁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对面二人,道:“不知这话怎么讲?” 李大锤微笑着一边组装着方小猫拿出来的东西,一边道:“袁兄,在泰安城,有人花了大价钱,要请人取张公的性命,开出的价钱,可是不菲。十万两雪花银呢?不知有多少人会动心!袁兄你们义薄云天,敢于护送张公,自然是英雄了。” 一直竖着耳朵关注着这边的吴德起身走了过来,拱手道:“李兄,在下大理寺提刑官吴德,敢问李兄可知有谁想做这单生意?如果能透露一二,在下感激不尽!” “关外藏龙卧虎,势力多如牛毛,这个,我真不知道!”李大锤摇头:“只不过猜想着,伱们这一路上,绝对不会太平罢了。” 吴德沉默半晌,转身走了回去,坐下来却是一脸的颓唐之色,八个手下也一个个地如丧考妣,如果说早前还心存侥幸,此刻听了这李大锤的话,那是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十万两雪花银啊! 吴德是大理寺的提刑官,正六品的官,俸禄加上各种福利,也绝不会超过一千两,至于他们这些小捕快,那就更不用说了。 便是袁融兄弟这样的江湖豪强,十万两也绝对是一个大数字。 而现在,只不过买一条命而已。 庙也就这么大,李大锤说话的声音也不小,屋里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当事人张若却是脸色平常,便连张轻云也丝毫没有动容,替父亲倒茶的手,稳如磐石,似乎是没有听到李大锤的话。 抿了一口茶,张若道:“等雨停了,你们便散了吧!吴提点,你把公文予我,我自去振武城,如果还能走到的话。” 吴德苦笑:“学士说笑了,我要是这样回到了长安,不还是死路一条。” “还是那句话,事有不偕,那便跑,不用管我!” 李大锤此刻已是组装好了那一堆零碎,居然是一个烤肉架子,那方小猫又从皮囊里掏出来一块块切得方方正正拿油纸包着的鲜肉,打开油纸,将肉放在架子上便烤了起来,瓶瓶罐罐之中居然装得都是各类佐料,看着对方手里的小签子,小刷子等各类小玩意,袁融不由哑然。 活脱脱地便是一个纨绔子弟的模样。 不过,好像真得很香呢! 片刻间,香味便在庙里溢散开来。 菩萨庙里烤肉吃,要是菩萨真有灵,也不知会不会从上面跳下来揍他一顿,不过眼下上头供着的那个菩萨缺胳膊少腿的,连脑袋都没了一半,想来也顾不得他们的这些出格举动了。 “张公,要不要一起喝上一杯?”又从皮囊里掏出一个葫芦的李大锤突然看向那边的张若,“自家酿的酒,性子有点儿烈,不过这季节倒是正合适。” 不待众人阻止,张若却是已经笑着站起来向这边走了过来,张轻云落后一步,却也是跟了上来。 袁融袁通站起来左右一分,将中间的位置留给了张若父女两,他们两个一左一右,吴德也走了过来,却是径自坐在了方小猫的身边。 李大锤挑了挑眉,在怀里摸出了四个小巧玲珑的杯子,笑道:“只有四个杯子,咋办?” 袁融一笑道:“我们兄弟却是不饮酒。” “那就好办了!”李大锤大笑,从火边拎起铜壶,将内里的开水倒进杯子里洗唰了一遍,这才放到地上的一块毯子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倒上了酒。 “张公?还有这位应当便是女公子吧?请!”李大锤道:“还有这位官爷,也请!” 张若径自端起了酒杯,先是看看小小的杯子里酒花,再端到鼻间深深地嗅了嗅,憋气片刻,道:“好酒!” 张轻云托着酒杯,注意力却是被酒杯底部的一朵栩栩如生的花朵所吸引,酒不晃动,那花儿便是盛开在杯底一般。 “杯子里头的花儿是怎么雕得如此鲜活的?”她有些诧异地问道。 纵然她出身高门,却也没有见过这样的酒杯。 “哪里有花?”吴德端起酒杯,却是一饮而尽,直到放下杯子这才看见同时端起杯子的三个人,都还没有喝,不由很是尴尬。 “家里匠人的手艺!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李大锤微笑着道。 比起吴德,张若却是品酒的行家,杯子很小,也就一口酒,他含在嘴里转着圈子品评片刻,这才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小兄弟自谦了,不管是这酿酒之术也好,还是这酒杯烧制和阴刻之技巧也好,都是足以传家的东西,看起来小兄弟家里在泰安城非同凡响!” “一般般!一般般!”李大锤再给几个倒上酒,这一次吴德仔细看了杯底,果然一朵精致之极的小花在水中微微荡漾,不由惊叹连连。 “听小兄弟谈吐,也是读过书的,不知现在做何营生?”张若问道。 “没读几年。”李大锤笑道:“少年之时,家里也请了一个叫啥喻恩泰的老夫子来教过我,不过没教两年,便被我气走了,后来也没人来教我,便自己胡乱看些书罢了!” “喻老先生?”不但张若呆了,便连张轻云也惊呼出声。 看着两人的模样,李大锤道:“老夫子很出名吗?当年他到泰安城,在我家里呆了两年,被我气后就走了,听家里人说好像是去了长安。” 张若不由摇头叹道:“多少人求着想列喻老先生门墙都不可得,你居然能将老先生气走,当真是不知所谓啊!你倒是说说看,你是怎么把老先生气走的?” “乞丐何曾有二妻?邻家焉得许多鸡。当时尚有周天子,何事纷纷说魏齐!”李大锤举起杯子邀饮,嘴里却是漫声吟起了诗。 张若呆若木鸡,张轻云却是再一次卟哧一声笑出了声。 好半晌,张若才道:“难怪,难怪!” “学文不成,家里便又请了人教我学医,学医三年,一剂汤药下去,却是把自家老师也放倒了,老师大怒而去。”李大锤摊了摊手。 张轻云垂下了头,可那不停颤抖的幕笠却出卖了她现在的状态,喉咙里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忍笑当真是忍得很辛苦。 “最后老头子只能让我学武了,学武十年,稍有成就!”拍拍腰里的剑,李大锤不无得色:“小猫,是不是?你就打不过我吧?” “的确打不过!”认真烤肉的小猫抬头很认真地回答。 张轻云第三次哈地笑出了声。 袁融兄弟包括吴德也都是笑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这个李大锤还真是一个妙人儿。 “不意今日能偶遇小兄弟,还喝了你这般美酒,嗯,你那首诗也不错。”张若道:“若是老夫这一次不死,倒说不定会和小兄弟成为朋友!” “张公,观你性子,也并不是迂腐不化之辈,为何要做那飞蛾扑火,螳臂挡车之举呢?”李大锤若有所思地问道。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大秦现在看着鲜花着锦,实则上却是烈火烹油,早已经危机四伏了。”张若叹道:“北有饿狼大元窥伺,南有猛虎楚国虎视,国内也已经是岌岌可危,暴乱此起彼伏,快要病如膏肓了,再不下一剂猛药,只怕便要积重难返了。” “所以您要搏上一搏?” “是的,可惜我输了!”张若叹道。“这条命,他们要拿去,便拿去好了,偏生又还要做出各种姿态来,平白地连累这许多人,当真可恨。”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李大锤连连摇头:“所以啊,我以后绝对不能做一个好人,小猫,你说是吧?” “不做好人!”小猫将一块烤好的肉递给了李大锤。 “该先给客人!” 小猫看了看对面,将肉递向张若,一边的袁融却是一把抢了过去,“我先尝尝。” 李大锤呵呵一笑,袁融却是脸不红心不跳地将这块肉三两下便吞了下去。 “袁兄放心,李某家中稍有资财,不贪这十万雪花银!再说了,你们这许多人,看起来我和小猫也是打不过的。” 袁融哈哈一笑,也不辩解,只是冲着方小猫竖起了大拇指:“手艺一等一!” 方小猫冲着他一瞪眼,却是转身冲着李大锤道:“公子,有马队过来了。” 众人尽皆一凛。 (本章完) 第5章 刺杀 马蹄声清晰了起来,庙内众人面面相觑,光是听声音,来者只怕不下百骑。 李大锤却是胆大,跑到了门边,将门拉开了一条小缝,往外瞅了一眼,又赶紧一路小跑着回来。 “是鳌虎。”他对着众人道。 “鳌虎是谁?”这里一群人,全都来自长安,对这个人完全没有丝毫的映象。 “一伙杀人不眨眼的盗匪!”李大锤有些不屑:“首领鳌虎,是个连脑子里都长满了肌肉的家伙,不过个人身手的确不差,手下那些喽啰,除了残暴好杀之外,也没什么可说的。” 停顿了一下,李大锤呵呵笑了起来:“让这个没头脑的家伙来打前哨,试试你们的实力,倒也正好。” 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光是一个打前哨的,来试探的就能聚起百多人马,那些还没有露面的家伙,岂不是更难对付? “大家都散了吧!”张若道:“不用为了老夫妄送性命。” 袁融摇摇头:“我兄弟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必定把学士送到振武城。” 吴德叹口气:“学士死了,我亦是个死字。抛下学士逃了,我还是一个死字。” 看着众人,李大锤轻轻咳嗽一声道:“忘了告诉大家一声,这鳌虎做案子,向来不留活口,男的杀光,女的强暴之后,照样杀光!所以面对这个家伙,逃,是没有意义的。” “准备作战吧!”吴德向着袁融兄弟抱抱拳,道:“那个鳌虎,还得拜托袁大侠兄弟了!” 袁融点点头:“没啥可说的,但你们这几个人,能挡得住他的那些手下吗?” “尽人事,听天命!” 袁融的眼光看向李大锤,然后吴德、张若以及张轻云的目光也转了过来,李大锤挥挥拳头道:“我和小猫一定保护好张学士和轻云小姐!小猫,你保护张公,我保护轻云小姐!” “是,公子!”方小猫径直走到了张若一侧,李大锤则是义无反顾地抽出腰中那把仪剑,站到了张轻云身边。 袁融瞅了一眼,果然没有开锋。 可是眼下,却也没有什么可计较的了。 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份力。 好歹这李大锤也炼过几天功夫不是? 吴德拖过了身侧的包袱,打开,庙里所有人都有些惊讶,内里居然装得是一副铁甲。 两名捕快走过来,帮着吴德迅速披挂。 “伱一个提刑官还装备有铁甲?”李大锤讶然问道。 “提刑官抓捕天下盗匪,有时候攻坚拔寨也是要的,披甲有何奇怪?” 说话间,手下八个捕快也纷纷打开自己脚边的包袱,与吴德相比,他们只是半身甲。 虽然只是八个人,但一披上甲,这气势似乎就格外不同了一些。 三人持着一面小巧的圆盾,三人手持横刀,剩下两人各捉着一支手弩,这两个人腰间宽大的皮带之上,插满了小巧的弩箭。 而吴德此刻却是从包袱之中掏出几截铁管子,卡卡几声,一柄长矛便在他手上成型。 连吴德一起九个人,短短时间,居然便在张若前方组成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军阵。 “吴提点,大理寺的捕快们,都这般厉害的吗?”李大锤张大了嘴巴。 只要长了眼睛,就能看出这支小小的队伍,与军队也没有什么差别了。 “李公子想多了,我的这几个兄弟,不过是一直跟着我,大家没事的时候练一练罢了,十年前,我们是九个人,十年后,我们还是九个人。”吴德道。“而其他的提刑官,手下人换了一茬又一茬。” 李大锤大笑了起来:“我就说呢,要是大秦的捕快都是这水准的话,那咱大秦早就天下无敌了不是?岂会弄到现在乱七八糟的地步。” 笑声被轰隆一声巨响给截断, 本来还算厚实的庙宇大门伴随着烟尘四起被击打得粉碎, 一个硕大的带着倒刺的铁锤在空中略略停顿了片刻才啉地一声缩了回去。 袁融袁通兄弟两人一左手持刀,一右手持刀,缓缓向前。 门外,一个身高足足九尺的巨汉抓着铁链子,链子的两头,是两个小孩儿脑瓜大小的带刺的铁锤。 这便是那鳌虎了。 顶门心锃亮,四周却是一圈头发,又有两条粗壮的黑辫子搭在肩上,两条一字眉,脸上横肉堆叠,却是将一个红通通的酒糟鼻子给陷了进去,连嘴巴也显得小巧玲珑。 “好丑!” 李大锤倒吸了一口凉气。 身前的吴德愕然回头看了一眼啧啧有声的李大锤,这个公子哥儿的关注点未免也太奇怪了一些。 生死关头,他居然在乎的是对方丑不丑。 又看了一眼张若身边的方小猫,那个壮汉也是神情自若,丝毫看不出慌乱,吴德的心里没来由的竟然安定了不少。 这个李大锤虽然不靠谱,但这个方小猫必然是把好手。 如若不然,这个李大锤家的大人,也绝然不会放心把这个家伙给放出来。 没有得力的好手护卫,这样的肥羊,在关外只怕撑不过一天。 “轻云姑娘,你躲到我身后,这鳌虎太丑了,别吓着你。” 听着李大锤在身后怜香惜玉,吴德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前方,袁融一声轻喝,纵身而出,绝然不能让那鳌虎冲进庙内,否则以那家伙手里流星锤的攻击范围,挤在屋里的他们,绝对讨不到任何的好处。 鳌虎狂笑一声,本来垂在地上的一个锤头毒蛇一般的昂起,铮铮声中,铁链子抖得笔直,迎面击向袁融。 袁融一动,引发了鳌虎的反击的瞬间,袁通也动了,他却是贴地而出,如同一条毒蛇,刀锋为信,斩向对方下盘。 鳌虎毫不退让,反倒是跨前一步,一手抓住铁链子的中段,另一个锤头有些诡异地在手中划了半个圈子,自上而下地砸向袁通。 “儿郎们,冲进去,杀光他们!” 一人分击两个对手,居然还有闲心下令。 庙外的匪众一声呐喊,冲向了庙门。 不需要吴德下令,两名弩手已是抬起手来,啉啉两声,当前两名匪徒仰天便倒,这弩箭虽然小巧,但对付没有着甲的这些人倒也是轻而易举。 “杀!”吴德一声怒吼,这个小小的军阵骤然向前,堵在了大门之后。 三名盾手刚好堵住了大门,而吴德此刻已是到了盾手之后,手中长枪枪影闪烁,两名刀手分立左右两侧,替他守着两翼,而两名弩手半蹲在地上,上弩箭,起身,瞄准,射击,然后再蹲下,上弩,瞄准,射击。 一整套动作端地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竟是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眼看着吴德的大枪将一个匪徒扎了一个透心凉,再一抖手,将那匪徒直接扔向了外头蜂涌而至的敌人,而那人临死前凄厉的惨叫,狰狞的面孔恰好面向庙内,让屋里几人看得清清楚楚。 “轻云姑娘别怕……”李大锤体贴地抖开袖子竖在了身边张轻云的眼前,可是袖子刚抖开,却发现张轻云两只明亮的眼睛里,那里有半分的害怕表情,不由得讪讪地将袖子放下。 “轻云姑娘当真是女中豪杰,与一般人大不相同呢!” “也没什么!在长安,看到的死人太多了,还有很多是亲人。”张轻云轻声道:“我大哥便死在狱中,死时的模样,比刚刚的惨多了。阿爷已无大儿,轻云也再无长兄了,如果此次不死,轻云自当帮着阿爷撑门立足,不坠张氏之名。” 听着对方的话,李大锤不由得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眼中倒是有了些许欣赏之意。 门外,袁融袁通两人联手,却是将鳌虎杀得汗流浃背,虽然占了上风,但一时之间想要彻底击败对手却也不可能,而鳌虎很显然只是想拖住这二个高手,由得手下先击杀了庙内诸人,得了手之后再说。 而在庙门口,吴德小队连杀几人之后,终于也有了损伤。匪徒之中分出好手,先是缠住了吴德,然后再猛攻盾手,在连着又损失了几人之后,终于找到了空子,一刀将一名盾手戳了一个透心凉。 在吴德的怒吼声中,匪徒们狂笑着猛攻这个小小的缺口,顷刻之间,便又有两名捕快死在他们的刀下。 “方壮士!”张若转头看向方小猫,他似乎也知道这个李大锤不大靠谱。 方小猫看了一眼李大锤,李大锤微笑着点了点头。 跨前一步,方小猫的手搭上了腰间刀柄。 下一刻,张若只觉得眼前一花,便再也看不到方小猫的身影,耳边却是传来了连续不断的惨叫之声。 紧接着,先前几乎被堵得死死的庙门突然便豁然开郎了起来。 而方小猫的身影也再度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之中。 吴德拄着枪,喘着大气,死瞪着外头的方小猫。 他今天看到了什么叫杀人如宰鸡。 方小猫所过之处,匪徒们如同木桩子一样地一排排地倒了下去。 果然是个高手。 他回头,看向张若,这一瞬间,他突然目龇欲裂。 “张公!” (本章完) 第6章 你到底是谁 庙宇的屋顶破了一个大洞,瓦砾木块纷纷落下的中间,一个黑影伴随着一柄黑沉沉的利剑直插而下。 位置刚好就在张若的头顶。 很显然,这个人在屋顶之上已经潜藏了很久。 能在屋里存在着众多高手的情况之下藏到屋顶而且不让大家发觉,本身就说明了这个人的水平。 也许这个人与鳌虎早就沟通好了,鳌虎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掩护这致命一击而已。 袁融袁通在庙外与鳌虎激战,方小猫也被引了出去,而自己,此刻手酸脚软,可即便自己在全盛之时,这个距离之上也根本就不足以去援救张若。 更何况,那个人所表现出来的水平,也远远不是自己所能匹敌的。 一时之间,吴德心如死灰。 完蛋了。 他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耳中传来了张轻云的尖叫之声。 叮! 啪哒! 庙里安静了下来。 然后便传来了李大锤骂骂咧咧的声音。 “你个想占便宜的夯货,上当了吧?本公子可不是菜鸡!居然敢瞧不起我!” 吴德霍然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一幕让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看错了吧? 他使劲地揉了揉。 是的,那个从天而降的刺客,此刻被李大锤一只手按着脖颈摁在地上,也不知李大锤用了什么法门,反正那人似乎动弹不得,而李大锤的另一只手,却是拿着他腰里的那柄仪剑,在不停地抽打着那人的屁股。 三两下,裤子就被抽烂了,露出了白花花的肉来。 真是没眼看! 可是庙里所有人都盯着这一幕,包括张轻云。 当然,他们看的不是刺客的屁股, 而是李大锤。 似乎是终于察觉到了屋里头气氛有些异样,李大锤停下了锤打对手,抬头环视了众人一遍,笑道:“我先前说了,我很厉害的,方小猫都打不赢我呢!” 张轻云率先回过神来,呀地轻呼了一声,赶紧转过头去,此刻那个刺客的模样,实在是有些不雅。 先前没人信,现在,就由不得大家不信了。 扮猪吃老虎? 吴德按捺住心中的震憾,拱手道:“李公子当真是真人不露相。” “我露了!”李大锤认真地道,看了看众人有些尴尬的模样,再看看被自己摁在地上的刺客,李大锤干咳一声:“不是这个露!” 他单手将刺客提了起来,随手便向外扔去。 在他提起来的那一瞬间,吴德清晰地听到了刺客脖颈被折断的声音。 他心中凛然。 李大锤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呢! 刺客带着风声飞向了庙门之外流星锤使得如同风车一般的鳌虎。 鳌虎手中流星锤打着旋儿地飞了过来,风声呼呼,气势骇人,两个锤子将链子拉得笔直,几乎将庙门之外所有的地方都笼罩住了。 他的目的当然不是想伤人,而是想要掩护自己逃跑。 知道张若不好杀,不然也不会价值十万雪花银。 但万万没有想到会这样的不好杀。 不是说只有袁家兄弟两个刚入玄元境,勉强到了七品的保镖吗? 自家也是七品,而且与自己一起来的那个兄弟更是七品巅峰,差一点点就能迈入八品的好手,更是精擅刺杀,两人商量好了,联手做这一票,共分十万雪花银。 只不过现在同伙出师未捷身先死,庙里还有高手,鳌虎也是十分果断之人,立即便转身逃命。 袁融袁通兄弟两人双刀齐出,点在了铁链子的三分之一处,两个锤头顿时便失了气势,卟嗵一声坠下地来。 只不过吃这一阻,鳌虎却是已经逃窜出十数丈外,一个翻身便上了战马,兄弟两人已是追之不及了。 方小猫抬头瞅了一眼。 然后他足下发力,在对方马蹄刚刚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他手中的刀,已是脱手飞了出去。 刀若游龙。 鳌虎倒也不是弱者,听到风声,回过身来,手里已是多了一柄短刀,便砸向飞来的横刀。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那柄飞在空中的横刀,居然一个停顿,突然拔高,然后再度径自斩下,鳌虎万万没有想到这刀居然还能凌空变换招式方向。 隔空驭刀! 袁融兄弟失声惊呼。 刀如匹练,一刀下去,一个斗大的大好头颅便飞了起来,横刀在空中一个转折,托住了空中翻着跟头的脑袋,啉地一声又缩回到了方小猫的手中。 方小猫提着脑袋走了回来。 走到袁融兄弟跟前之时,刀锋之上最后一滴鲜血也滴落下去,整个刀锋,居然滴血不沾。 兄弟两人眼中满满都是震惊以及敬仰的表情。 能隔空驭刀,就算不是九品,只怕也是只相差一线,就差最后那临门一脚了。 玄元之巅,九品大高手呐! 想想关外十万大军的统帅令狐野,在关外那几乎便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而眼下这个方小猫,居然只是那个李大锤的护卫。 李大锤,到底是何许人也啊? 或许是看到了两人的模样,方小猫在两人面前停了下来,手伸出,握着刀把的手一松,那刀落下,却不坠地,在空中滴溜溜地转着。 “看清了吧?不是隔空驭刀!” 两人瞪大眼睛,这才发现,一根细如游丝的线连着刀柄圆环,另一头则勾在方小猫的中指之上。 “雪蛛丝,细若毛发,坚逾金铁,公子专门为我重金购来的。”方小猫道。“今日光线不好,用来骗人那是再合适不过了。还别说,这一招挺管用的。” 袁融袁通两人同时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要是这方小猫真是这般大高手,未免让他们太有压力了。 说起来那鳌虎是不是也是被这一幕给吓着了,从而手足无措,这才被一刀枭首呢? 要真是这样,还真是冤枉。 吴德死了两个兄弟,心中郁郁不乐,这方小猫和李大锤都是好手,如果他们早一些出手,自己这两个兄弟是不是就不用死? 可是这话,他只能藏在心中,却不敢表露出来。 这还只是第一波,接下来兴许还有第二波,第三波,这样的帮手,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不过李大锤却似乎是能看透别人的心思似的,对着眉头紧锁的吴德道:“我们也不知道外头埋伏着谁,是什么样的身手,所以不敢妄动,只能被动地等待对方先出手。对你手下的伤亡,我深感遗憾。” 吴德摇摇头:“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前亡,做我们这一行的,很难老死在床上,李公子,以后还要仰仗你了。” 他也算看出来了,这第一波出来的,算是试探的家伙已经如此厉害了,那还敢再出现的,必然不是他们能应对的。 唯一可虑的,便是这李大锤到底是什么身份,目的何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再说是庙中偶遇,吴德觉得那是在侮辱他的智商。 没人去管那些倒伏在庙外的尸体,无主的马匹在外面啾啾鸣着,没有人理会,它们便自觉地凑到了拴在一边的张若一行人的马边,也算得上弃恶从良,被官府招安了。 众人重新坐下,方小猫的刀子又插回到了腰间,继续在那里烤肉,看他专心至致烤肉的模样,当真很难想象刚刚这个人在举手投足之间,竟然杀了数十人。 “李公子,李大锤!”张若微笑着:“能告诉我伱真正的身份,真正的来意,真正的名字吗?咱们应当不是偶遇吧?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这样问,的确是很不礼貌,但我不问清楚,心下难安。” 李大锤呵呵一笑,从方小猫手中接过一块烤肉,居然直接便递给了对面的张轻云:“轻云姑娘,食物能最大地让心中的恐惧和不安消失,吃点儿吧!小猫的手艺不错。当然,这些佐料全都是我调配的,不过放心,绝不是把我医术老师放倒的那种佐料!” 张轻云有些无措,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 李大锤回过头来,看着张若道:“偶遇自然不是偶遇的,我是与人做了一个交易,今日来此,是受此人之托,要将你平安送到振武城。” “此人是?” “抱歉,恕我不能说出他的姓名!”李大锤道:“至少是现在。” “也罢。”张若点头道:“张某这一辈子没多少朋友,总是能打探出来是谁的,那么李兄弟到底是谁呢?” “我啊,真姓李,大锤吗?是江湖人送我的绰号!”李大锤笑道:“张公,我真没有说谎呢,我家在泰安城真有产业的。” “李兄弟既然不愿说,那也罢了!”张若显然不信,“只不过眼前虽然过了这一关,接下来只怕仍然步步荆棘,李兄弟如果力不从心之时,尽可离去。” 李大锤摇头道:“张公,那个托我来保你平安到振武城的人说,只要你到了振武城,见到了令狐野,就不会死,至少可以活下来,看起来他并不十分了解令狐野这个人。我不认为你到了振武城,就可以活下来。” “那又如何呢?” “我这里另有一条路给张公。”李大锤道:“不如你跟我走吧,张若这个人从此消失了,如此,你可以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也不会给那些人添麻烦了,你消失了,那些人自然不会再想杀你而后快了。” (本章完) 第7章 话不投机 张若的脸色沉了下来,凝视着李大锤,一字一顿地道:“那我与死了有什么区别?” “张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张若这个名字,代表的就是一股正气,李兄弟,我相信,正气不灭。我活着一天,会让那些蝇营狗苟之辈坐立不安,能激励大秦有志之士敢行前赴后继之事。即便是我要死,也要死得光明正大,死得轰轰烈烈。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去振武城吗?令狐野当真在振武城杀了我的话,则可令天下人真正看清他的狼子野心,也就证明我先前所做的所说的,一点儿也没有错。” 瞅着激昂的张若,李大锤却是不以为然。 “张公,关外情况之复杂,远非您想象的那么简单。您在长安,对关外的情况,当真便了如指掌吗?只怕不是。令狐野与关外十万驻军,可不能简单地用忠或者奸来形容吧。” “拥兵十万,年耗国帑上千万两,却进不能驱逐元虏,退不能靖安治下,百万疆土,尽成私域,拥兵自重,协迫朝廷,这样的人,李兄弟居然说他不是奸臣贼子?”张若勃然大怒,一点儿也不顾及刚刚李大锤刚刚才救了他的性命,涨红了脸愤然质问。 这让袁融有些担心。 他们一直在长安打滚,可不仅仅是单纯的江湖人,与朝廷总是有些脱不开的关系。听话听音儿,这李大锤的身份,只怕也很是复杂,如果张若惹怒了这个人,对方一旦翻脸,那可就危险了。 就现在对方表现出来的能力来说,他们几个,只怕真不是对手。 好在李大锤倒也没有生气,反倒是细细地将先前丢在地上的酒杯擦拭得干净了,又倒了一杯酒给张若,温声细语地道:“张公是纯臣,忠臣,这一点儿,在下是清楚的。令狐野有自己的打算,拥兵自重,这倒也没有错。不过有一点也是清楚的,他在,至少这百万关外之地,还是大秦的,飘扬着大秦的旗帜,没有让元虏夺去一尺一寸。据我所知,朝廷之中可不是没有声音,要放弃关外这片土地,理由是这关外之地,不能为大秦贡献分毫财赋,反而成为了财政之上的一个无底洞。这种声音,近年来是越来越大了吧!” “这些年来,朝廷愈发困难了,国内反叛此起彼伏,南楚寇边愈演愈烈,相比起关外元虏,南楚才是朝廷头号大敌啊!朝中有人想要调关外劲旅入关平叛,倒也无可厚非。”张若道。 “依我看,这等人该砍头才是!”李大锤冷哼道:“元虏才会是大秦的心腹之患,一旦放弃关外,没有了这战略缓冲之地,元虏长驱直入,那时候不仅是我大秦,只怕便连我煌煌中原文化也会有倾覆之虞,张公,恕我直言,与南楚之争,好比兄弟兄弟阋于墙,而元虏,于我们则有亡国灭种之祸。” “区区百余万元虏,焉有你所说的这等严重?”张若有些不以为然:“十口一兵,元虏也不过能组十万兵而已,与带甲百万的南楚有何相比性?” 李大锤一乐:“张公,看来长安的大佬们都是这样认为的罗,也好,您现在不是到了关外了嘛,等呆久一点儿,自然就会明白这里的局势,远比您想象的还要复杂不知多少倍呢!” “令狐野这等人在关外主政,才是关外纷乱的源头,在我看来,他不是不能平,而是不愿意平,养寇自重也。我倒是希望他真敢杀了我,如此一来,朝廷更能名正言顺地走马换将。” “换谁?”李大锤反问道:“谁能统帅这关外的骄兵悍将?” “阳关守将马大成!”张若脱口而出:“张某知道他,武略军幍精熟,更兼对国忠心耿耿。” 李大锤缓缓摇头:“张公,关外之事,可不仅仅是军事呢!更多的反而是制衡,令狐野将来会不会造反我不知道,但我肯定知道,马大成当真当上了这关外统帅,必然会致关外糜乱,一发而不可收拾。” 顿了一顿,又接着道:“这关外之事,断断不是一颗忠心便能办好的,有时候,这颗忠心啊,反而会更坏事!” 这便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了,说到这里,张若已是脸黑如纸,李大锤也是谈兴皆无。 现在他终于知道,这位张学士张公,为什么会在朝廷当中掀起了如此大的风浪了。 的确是位纯臣,忠臣,或者说他在财赋方面还是一位干臣, 但唯独对于整个局势的把控,却远远不足。 被人利用而不自知啊! 他是被有心人特地送到关外来的。 想想那个让自己无论如何也要保下张若性命的那个人,李大锤嘴角不由露出一丝苦笑。 如果张若知道了这个人是谁,会不会怒火三千丈? 与张若猜测的相反,那个想要保住张若性命的人,恰恰就是这一次张若在朝堂之上攻击的重点之一。 张若的朋友? 李大锤摇了摇头。 有人就是想要借着令狐野的名义杀了张若,从而再掀波澜。 而令狐野呢,也的确想杀了张若,以此来试探朝廷对他的底线在哪里。 当然,不能在振武城杀。 最好是死在外头。 这样,他也有个说头。 他在朝廷的同盟,也可以藉此与政敌们来一场乱战。 利益,自然只有在越混乱的时候,越容易获得。 朝政清明的时候,想要攫取最大的利益,未免太过于难了一些,往往是事倍功半。 眼下这样的机会,自然是要抓住的。 在泰安城悬赏的,可不止一波人。 张轻云左瞅瞅,右看看,父亲脸沉如水,闭目不语,李大锤心不在焉,拿着一根棍子在那里乱扒拉着火堆,袁融袁通是听不懂,坐在那里发呆,一脸茫然。 吴德倒是听懂了,只不过不敢发话,低着头坐在那里,一边竖起耳朵,一边又要装着和袁家兄弟一样的一副茫然的模样,倒也是难为了他。 好歹人家也才刚刚救了自家性命,爹爹也未免太不给人面子,顺着人家说说,又能少了一块肉吗? 张轻云在心中稍稍有些埋怨,接下来还要靠着人家呢! “李大哥,刚刚那人从空中冲下来,好凶啊!不过李大哥更厉害,我都没有看清楚,你是怎么打败他的?”张轻云打破了有些难堪的沉默。 一说到这个话题,除了张若不感兴趣,方小猫在那里认真烤肉外,庙里其他人的精神一下子都振奋了起来。 毕竟那个鳌虎,可是能以一敌二,与袁家兄弟基本能平分秋色的。 而这个突然而至的刺客,被李大锤不费吹灰之力便摁倒了。 袁家兄弟是玄元七品,那李大锤是几品? 大家不由得都遐想起来。 “倒也没什么难的。他以为我是个菜鸡!”李大锤微笑着道:“所以根本就没有在乎我,只想着一刀取了张公性命,我算是偷袭。那人是属于典型的料敌失误,失了先机,所以才能被我一下拿捏住了,如果当真是面对面的来硬的,可没有这么容易。” 庙里一群人都不副不相信的模样。 李大锤摊摊手,意思是你们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一路上都听两位袁叔叔说几品几品的,李大哥,伱是几品啊?” 看着对方努力地想要活跃气氛的模样,李大锤不由笑了起来:“所谓的武学品级,其实倒也不是什么真正的界限,时兴起来也不过是这百余年间的事情,真正动起手来,低品级的杀死高品级的,也是经常的事情。” “一个三四品的,能杀死七八品的吗?”张轻云瞪大了眼睛问道。 “这倒不可能!”李大锤解释道:“武道四重,固体、御气、玄元、先天。越级击败对手并不是不可能,但差得太远,便如同一个幼儿要与一个成年较量,差得太远,也就没什么意义了。当然了,我这说得是武学上的造诣与比拼,如果算上阴谋诡计,那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听说泰安城的城主就是一位先天高手?”袁融问道:“您不是在泰安城,他,真得是吗?” “应该是吧!”李大锤道。 “真是威风,也就是这样的人,令狐野才不敢招惹他,泰安城也才有今天的兴旺吧?”袁通不无艳羡:“人活到这个份上,才是自由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呢!” “这你可就错了!”李大锤道:“令狐野可不是不敢招惹泰安城主,只不过不划算而已。” “令狐野听闻不过才九品,敢对上先天高手?” “他需要自己对上吗?先天高手再厉害,能与成千上万的大军相抗衡吗?”李大锤笑道:“令狐野不消自己动手,只消出动麾下一千亲卫,如果能将一位先天高手围住,便能生生耗死他。” “先天高手能被围住?” “倒也是!不过呢,先天高手也不会蠢到去千军万马之中招惹令狐野。”李大锤道:“再说了,泰安城主有泰安城这个牵挂,就更不可能招惹令狐野了,说起来,两人倒类似于一种默契的合作关系。” “关外,像泰安城这样的势力多吗?” “多,据我所知,能与令狐野讲条件的势力,不下十家。当然,这些势力并没有先天高手,甚至都没有一个九品高手,他们能立足,靠得可不是单纯的武力。就像令狐野即便坐拥十万大军,但在这百万里大小的疆域里分散开来,却也并不是想干什么便干什么的。牵扯到里头的事情太多了。” 李大锤的话,让庙里所有人都沉默了。 先前,他们以为令狐野是这关外的土皇帝,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本章完) 第8章 你的样子 张轻云为难地瞅了一眼队伍中间的自家爹爹一眼,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拍拍马股,追上了打头先行的李大锤与方小猫二人。 这两天,她也算是看得清清楚楚,如果没有这两个人,他们这一行人,也不知道要死了多少次。 如果说鳌虎算是明火执仗地前来砍人,让他们多多少少还有些防备的话,这几天,行刺的手段,就防不胜防了。 前天,大家赶了一天的路,宿营在一条小溪边上。 水烧开了正准备饮用的时候,被李大锤给拦住了。 水里有毒。 大家很难相信。 这么多的马匹饮用了,啥事没有。 他们手中的水还煮开了呢,怎么会有毒呢?这可是活水。 可是事实胜于雄辩。 一只被抓来的野兔子灌了一碗热水之后,眨眼功夫,便蹬了腿儿,扒开毛发,连里头的皮都变黑了,毒性之烈,让众人瞠目结舌。 而更让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是,对方的下毒手段。 李大锤也是兴致盎然,拿着他那把装模作样的剑,就去上游逮下毒的家伙。 只不过回来的时候却是满脸的失望之色。 没逮着,让人给跑了。 昨天,一行人经过一户放牧人家。 牛、羊、帐蓬、穿着臃肿半跪在地上挤奶的女人、流着清鼻涕挥舞着小马鞭的带着好奇神色看着他们的半大小孩子、还有骑在马上满脸热情笑容冲他们大声打着招呼问好的牧人。 再正常不过的一副场景了。 但就在众人放松的与牧人打着招呼的时候,牧人躬下的身子背后,三枚弩箭呼啸而出。挤奶的女人双手托起了硕大的奶牛,隔着数丈远凌空向他们掷来,挥舞着小马鞭的半大孩子手里多了一柄短刀,旋风一般地杀了过来。 马车被奶牛砸得粉碎,躺在马车里养伤的一个捕快吃这一下,基本上活不成了。 袁融兄弟没有反应过来, 吴德拖在队伍的最后方。 张轻云连尖叫声都叫不出来, 整个人都僵了。 只有李大锤似乎早有所觉一般。 宽大的袖子一拂,三枚弩箭竟然被卷了下来,再袖子一振,弩箭倒飞,扑过来的牧人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射出去的箭,居然又回来了,而且这个书生随手一掷,比自己用弩机射出来的势头还要强劲。 三箭入体,直坠下地。 半大小子只来得及冲到了张若的跟前,刀子还没有来得及砍下去,方小猫便出现在他的面前,一刀下去,那半大小子的刀便断了。 转身便逃的半大小子被终于回过神来的袁氏兄弟缠上了,双刀合龙之下,失了武器的半大小子没撑过三个回合,便被斩成了三截。 而那个刚刚把奶牛掷出去还没有来得及冲上来的女人,眼见两个同伴瞬间毙命,立即转身上马便逃。 但方小猫的刀呼啸而至。 后心入,前心出。 死得不能再死。 前行两天,便连遭两次刺杀,接下来还有多少? 想着父亲脑袋上悬着的十万雪花银,张轻云便愁眉不展。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十万两银子,足以让无数人疯狂了。 父亲落到今日之地步,说到底,还不是因为钱! 可是张若的性子他也是知道的,前两天庙中一席谈,接下来又在与李大锤攀谈的过程之中,发现李大锤对于大秦压根儿就没有半分的敬畏,忠心,于是张若就更冷淡了。 一副我死就死,与你何干的模样。 这模样,便是在张轻云看来也着实有些欠揍。 而那李大锤也必然是一个高傲的性子, 不屑得与张若争辩,亦是一副我不想让你死,你就死不了的拽样子。 两人都很拽,但张轻云就很为难了。 万一李大锤这个拽人突然不想拽了,撒丫子走了,自己这一行人,只怕当真是活不过明天。 袁家兄弟说是江湖人,武道修为也不差,但到了这关外之地,很明显地水土不服。 吴德这个官家人,就更不用说了。 再说了,他们必竟又远了一层。 缓和气氛,拉拢这李大锤,竟然只能自己这个女子来做!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谁让自家爹爹是这个性子呢? “李大哥!”张轻云糯糯地叫了一声,露在幕笠外的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看着李大锤,既有羞惭,又有乞求,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却又难以张开口来。 李大锤呵呵一笑:“轻云姑娘,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伱放心吧,我虽然算不得什么好人,但却也是言必行,行必果的人。不过张公真得要去振武城吗?其实,就此隐姓埋名,把自己摘除在这场漩涡之外,才是最佳的选择。” “家父是个执拗性子,宁死不弯的那种。”张轻云轻轻叹了一口气:“作为女儿,劝不过来他,唯一能做的,也就是陪着他一条道走到黑了。” 李大锤摇摇头:“关键是,明明被人当枪使了,为什么还乐此不疲呢!他要做戳破这个谎言的忠臣,要当青史留名的名臣,干嘛要拉上你这么一个千娇百媚知书识礼又知情识趣的美女去送死啊!” 这话,前半截子正经得不能再正经了,可后半截子,却陡然便转了调子,在张轻云听来,轻薄之意,溢于言表。 脸腾地烧了起来,一双柳眉的眉尖唰地便挑了起来,骑在马上本来显得很柔软的身姿一下子便坐得板板正正。 李大锤却似乎没有察觉到什么,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一副无辜的模样很想让人照着他的那张脸狠狠揍上几巴掌。 可是张轻云却不能这么做。 僵直的身子再度放松下来,她垂下头深深地吸了一口长气,再度抬起来头来时,已经努力地将的心情平复了下来。 “我戴着幕笠,李大哥怎么知道我长得是美是丑,或者是无盐嫫母也说不准呢!”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常,声音小得只有李大锤能听得见,但微微颤抖的语音,仍然暴露了她此刻的心境。 “我当然知道你当得啥样子!”李大锤的话,让张轻云心一下子咚咚地跳了起来。 “你怎么可能知道?以前,我从来没有出过长安城!跟李大哥你更是素未谋面!” “情报!”李大锤直视着张轻云,似乎在咂摸着对方的模样:“我见过张公与你的画像。那画师的水平很不一般,画像将张公给画得惟妙惟肖,那你的模样自然也不会错了。” 张轻云又惊又怒,却又做声不得。 一想到自己的画像竟然在土匪窝子里四处流传,顿时觉得浑身上下都有毛毛虫在爬一般无二。 张轻云不说话,李大锤却也不作声。 好半晌,张轻云才重新振作精神,事已至此,无可奈何,总得先顾当下,自己连生死都置之了度外,容貌被那些化外蛮夷们传看,又算得了什么呢。 “李大哥,袁叔叔说,你易了容的,眼下我看到的,不是你的真面貌呢!是真的吗?我怎么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呢!” 李大锤哈哈一笑,回头瞥了一眼袁融,道:“他也算是个老江湖了,眼光倒也不错,不过终究还是与他相处得时间长了,让他看出来了一点道道。” “你还真易容了?”张轻云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对方。“那你本来的样貌是什么样子的?” 李大锤干咳了一声,突然用袖子遮住了脸,笑道:“我的真面貌凶着呢,可别吓着了你!” “我哪有这么胆小!”张轻云不以为然。 李大锤放下了袖子,张轻云立时便倒抽了一口凉气,一张脸上纵横交错满是刀疤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 “怕了吧?你看看,先前那张脸多好看啊,你偏要看我的真样子,这下子,可是大煞风景了吧?”李大锤哈哈大笑。 张轻云努力地咽了一口唾沫,定定地看着对方,突然道:“这张脸也是假的!” 李大锤笑声断绝,如同一只正嘎嘎叫着的鸭子被扼住了喉咙,这小妮子眼光倒也厉害。 袍袖拂面,再次展开之时,又一张脸孔出现在张轻云的面前。 很英俊的一副面孔,不过就是脸色有些发青,看着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张轻云摇头。 于是,又一张老实巴交的,看起来可怜兮兮的面孔再次出现。 仍然是坚定地摇头。 再一副络腮胡子,满面风霜却又坚毅无比的脸孔摆在了张轻云的面前。 “都是假的!”张轻云道。 “怎么看出来的?”李大锤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这些面具,可都是我一位深谙易容术的朋友,从人的脸上剥下面皮来制作的,每一张面皮都历时数年才做成功的。” 张轻云打了一个寒噤,眼中情不自禁地带上了厌恶的神色。 “眼睛!不管面皮怎么变,你的眼睛,与面皮都不搭,倒是最先的样子让人很难看出什么破绽来?” 李大锤大笑了起来:“果然,最高明的易容术,从来都不是这些栩栩如生的面具。这些呢,都是平常拿来蒙人的,最早那样面孔呢,倒是花了很多心思,是真正的易容术,不过轻云姑娘,我们可还没有到能对你以真面目相示的份儿上呢!” “你知道了我的样子,我却不知道你的,这可不太公平呢!”张轻云取下了一直戴在头上的幕笠,定定地看着李大锤。 李大锤歪着头,微笑着道:“我要去砍了那个画师的头,他把张公画得惟妙惟肖,但画你嘛,可真没有画出你容颜的百分之一,当真该杀。” “我能见李大哥你的真容吗?” “你会见到的!”李大锤道:“不过,不是现在!” (本章完) 第9章 纯粹的人最讨厌 空中传来了咕咕的鸟叫之声,众人抬头,便见到一只灰鸽子在空中盘旋往复,正诧异间,李大锤却是伸出了手臂,嘴里亦发出了咕咕的叫声,那鸽子振翅便落了下来,在众人的惊叹声中,停在了李大锤的手臂之上。 先是从怀里掏出一把碎米喂了鸽子,然后才从鸽子的腿上取下了一个小小的竹管。捏碎竹管,从内里取出了一个纸卷。 “公子,怎么啦?”方小猫问道。 李大锤将纸条递给了他,顺手将鸽子也塞到了方小猫的手里。 “集结人手吧!”他轻声道:“接下来,会有一场大战!” 李大锤的声音很大,张若、袁氏兄弟以及吴德都听得清清楚楚。 “大战?”袁融问道:“多大?” “袁兄,打过仗吗?”李大锤问道。 袁融摇头。 吴德却是脸上变色:“打仗?” “对,就是打仗。” “什么时候?” “不知道,只知道敌人正在向我们靠近,也许明天,也许后天,总之,令狐野是不会想让张公越过清水河的。”李大锤道。 “为什么不能越过清水河?” “因为过了清水河,就是令狐野的实控地盘,张公若是死在了那边,令狐野不免要多费许多唇舌。” “这么说来,令狐野会出动军队?”张若黑着脸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张公,我只知道,现在大约有上千名马匪,或者更多,正被大秦的军队四处追杀,好巧不巧啊,这些马匪逃窜的方向,正是我们所在的位置。”李大锤微笑着道:“如果我们被流窜的马匪给杀死了,说不得令狐大帅会替我们复仇的。到时候总有一些在关外名声不小的马匪头子的脑袋会被送到长安去,以给张公的死一个说法。” “贼子敢尔!”张若怒不可遏。 “有什么不敢的?”李大锤淡淡地道:“关外本来就乱得很,治下不靖,不也是张公您弹劾令狐野的罪状之一吗?这一次借着张公之死,令狐野大军出动,整顿关外秩序,说不定还能让关外太平几年呢?” 张若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吴德咽了一口唾沫,紧张地看着李大锤:“李大侠,您有办法的是不是?我们现在,还能避开吗?” “避不开的!人家本来就是算计好了,不管你往那个方向走,都会碰上马匪的!”李大锤道:“知道这一次主持剿匪的将军是哪一个吗?” “谁?” “令狐野麾下大将,车骑将军萧长车!”李大锤一字一顿地道:“我想这个名字,张公一定不陌生吧?三年之间,与元虏作战,十战十胜,最辉煌一次,率三千骑破元虏左贤王万余部众,追杀千里,掳左贤王最宠爱的妃子而还,因此一战,晋车骑将军,名震关内外。” 说到这里,李大锤叹道:“令狐野还真是看重您,居然派出了这样厉害的家伙来对付你,哎,这笔生意,看起来我要亏本了。” 张若咬着牙,一声不吭。 袁融兄弟,吴德等人,尽已失了颜色。 如果说对上关外马匪,他们还在心里保有一些侥幸之心的话,但一听到主持这件事的是萧长车,所有人心里那一点点最后的希望也被敲得粉碎。 萧长车的名字,在关外响亮,在长安,那也是鼎鼎大名。 毕竟掳了元国左贤王的爱妃还堂而皇之地霸占其为自己家中小妾的狠人,在长安可是众人交口称赞、艳羡的人物。 而左贤王这几年来为了洗刷自己的这个耻辱,一次又一次地派出杀手,倒不是想要杀萧长车,只是想杀了自己的这个妃子,却不想去一批就被宰一批,萧长车俨然是将这个女人当作了钓饵,引着左贤王麾下一波又一波的好手来送死。 而明知道是坑,元国还仍然乐此不疲,不为别的,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 三年过去了,那个女人已经给萧长车生了一个娃了,而元国左贤王派出来的杀手们,还在一边窥伺着,时不时就会上演一幕刺杀大戏。 可以说在关外,现在元人最仇恨的,不是令狐野,而是萧长车。 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狠人。 而现在,他们居然站在了这个狠人的对立面。 萧长车驱赶着马匪前来对付他们,然后他再做那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黄雀。 张若仰天长叹。 “亏我还认为萧长车是国之柱石,与那令狐野截然不同,想不到,却是一丘之貉。” 李大锤看着张若道:“张公,伱在奏折之中贬令孤野,抬萧长车,自认为可以分化关外势力,分而治之吧?嘿嘿,难怪萧长车这一次要亲自出手,这是要在令狐野面前自证清白呢!” “堂堂大秦三品车骑将军,居然甘为令狐野走狗?”张若道。“先前有情报说,萧长车与令狐野多有矛盾。” “大秦的黑冰台,在关外,早就成了一个摆设,他们送出去的情报,你们居然深信不疑?不加验证的吗?”李大锤倒是乐了。 “不信黑冰台,还能信谁?信令狐野自家的奏报?”张若反问。 李大锤点点头:“倒也是,其实嘛,朝廷还是可以花钱去泰安城那里买情报的,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关外的黑冰台,早就成了令狐野手里的工具了。不过有一点倒是真的,萧长车与令狐野的确有不小的矛盾,令狐野对这位车骑将军颇为猜忌。但这可不妨碍这位车骑将军来杀您,因为,他也想宰了您啊!” 众人尽皆无语。 一行人默默前行, 大刀已经悬在头顶,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下来。 眼下唯一还能指望的,也就是李大锤了。 看着他从容不迫的模样,绝望的一行人,不免又生出一些希望来。 这种希望,随着时间的推移,倒是一点点多了起来。 不时有一队队的骑士,从周边汇集了过来。 这些人,都是李大锤的下属, 有时两三骑,有时候十余骑,最多的时候,一次性来了五十余骑。 到傍晚大家下营的时候,围绕在他们周围的,居然已经有了三百余骑。 看这些骑士的举止坐卧,很显然不是一般人,倒似是训练有素的军伍之徒。 夜幕落下, 篝火被点了起来,在黑暗的旷野之中,便如同明灯一般映照着他们的所在。 张若小小的帐蓬之外,袁融兄弟、吴德等人紧紧地围坐在帐蓬之外,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 后来的那些人,压根儿就不理睬他们。 事实上李大锤也没有怎么理睬他们,倒是方小猫与他们有说有笑,指挥着这些人安营扎寨。 从帐蓬里出来的张轻云,犹豫了片刻,还是走向了在火边烤肉的李大锤。 跪坐在篝火一侧,张轻云目不转睛地看着李大锤摆弄着一块块切得板反正正的肉块。直到李大锤递给了她一块。 “尝尝我烤的,比方小猫烤得可要好。”李大锤笑咪咪地道。 “夜里如此明火执仗,不是让那些歹人知道我们的底细了吗?”拿着肉块的张轻云,明显有些不安。 “你读过兵书?” “在父亲的书房里,胡乱地看了一些。” “有时候,尽信书,倒不如无书!”李大锤道:“马匪们可不蠢,能在关外生存下来的人,就没有笨的。他们不来,是因为不敢来,没有聚集足够的人手,他们不敢来。或者说,如果不是因为萧长车,此刻他们早就跑了。” “因为你?”张轻云惊讶地问道。“你不是说上千马匪或者更多吗?” “有时候量多,并不能摧生质变。”李大锤轻蔑地道:“七八股被萧长车硬生生地撵到一起,逼到这里来的马匪,你说他们能齐心合力吗?早先是不知道我在这里,现在知道了,他们岂敢轻举妄动?” 张轻云抬头,看着在营地上空飘扬着的那面红旗,上面用黑色的丝线绣着一柄硕大的黑色锤子。 “李大锤?是因为这面旗子?”她轻声问道。 “不管对手是谁,这柄锤子都能把对方敲得粉碎!”李大锤微笑道:“所以关外都叫我李大锤。” “那你到底是谁?” “李大锤是这关外最嚣张的一股马匪!”李大锤咬了一口香气四溢的烤肉,“嚣张到连令狐野也要给三分面子的马匪。” “那你为什么要来保护我和我的父亲?” “如果我说我是看了你的画像,被你美色所惑,你相信吗?” “如果你是这样的人,你就不会是关外最厉害的马匪了!”张轻云摇头道。 李大锤咽了嘴里的烤肉,叹道:“我与人做了一笔交易,现在看来,这笔交易是我亏了,回头我得去找补,得加钱才行。说实话,我宁可与令狐野打交道,也不愿与这萧长车面对面作战。” “萧长车比令狐野还难对付?” “某些方面是!”李大锤点头道:“令狐野是个政客,会权衡利益,萧长车是个将军,很纯的那种将军,眼里只有一件事,干掉敌人。所以与令狐野打交道,可以有商有量,与萧长车打交道,那就只有一个字,干!” “听起来,你很欣赏这个萧长车?” “当然,我一向都很喜欢很纯粹的人。或者这是因为一个人缺什么就喜欢什么吧!”李大锤道:“不过当这些纯粹的人站在你面前的时候,那就很讨厌了。嗯,你父亲也是一个很纯粹的人。” (本章完) 第10章 活下来再说其他 萧长车是一个很纯粹的武人。 李大锤是关外最厉害的土匪头子。 李大锤看起来有很大的把握能保张若这一次不死。 这便是张轻云带回给张若的三个情报。 好几天没有说话,没有理会李大锤的张若,在思忖了很久之后,终于走出了帐蓬,走到了火堆边的李大锤身边坐了下来。 肉烤得焦黄, 酒温得刚刚好, 酒香与肉香混杂在一起,立时便让人垂涎三尺。 旁边这张脸满是络缌胡子,与第一次遇到的李大锤找不到任何的相似之处。 先前那个书卷气十足,举手投足,彬彬有礼, 眼前这个,却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然后手在嘴巴上一抹,满手的油腻再往裤子上一擦,再拍拍手,怎么看,都是一个豪爽不讲细节的江湖豪客。 江湖,当真是这样的波谲云诡。 这一次出长安,张若第一次见识到了一个与他前半生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到底是谁让你保我的?”张若问道:“细细想来,我的那些朋友,没有一个能有这个能力请得起你!” “当然不是你的那些朋友!”李大锤一抹满嘴的胡子,笑道:“他们现在大概正在算计着假如伱死了,他们可以以这件事为由头,掀起多大的风浪,打倒多少的政敌,从而能伸张多少 他们以为的正义。” “我的朋友,都是一些真正的为国为民的好人!” “好人不好人的,不好判断!”李大锤道:“但让我来说,他们绝对算不上真正的朋友。” “君子之交淡如水,只求志同道合而已!李兄弟,小女说,你能保我?” “张公不是不怕死吗?”李大锤讥讽地看着对方。 “自然是不怕死,但如果死在马匪手里,到最后还成为令狐野这样的人邀功的工具,不免就让人气馁了,就算死,我也要死在振武城。”张若道:“哪怕最后不能奈令狐野何,但能溅他一身血,让他染一身腥,我觉得也是值得的。” “你死不了!”李大锤道:“我既然做了你这桩生意,自然会保你到振武城,只是到了那里之后,你是一个什么下场,就很难说了。” “那就是我的事情了。”张若道。 “你一心求死,我倒也没啥可说的,毕竟出价请我的那个人,就是让我平安把你送到振武城!”李大锤摇头道:“只是轻云姑娘百娇千媚的一个女子,又灵动聪慧,也要跟你一起去送死,未免太可惜了。” “这是我想跟你说的第二件事!”张若道。 李大锤掀了掀眉:“什么意思?” “我到了振武城之后,你带她走吧!”张若道。 李大锤一楞神:“我是一个马匪,你居然把你的女儿托附给一个马匪?你的心倒也是真大。” “你不是一般的马匪!”张若道:“虽然我现在还不是很了解你,但我相信我看人的眼光还是不差的,至少你能让轻云安全。” “我替人做事,收费很贵的!”李大锤端起酒杯,道:“你能给我什么呢?” “我现在无权无势。但你既然跟长安的某些人有勾连,我这边也有一些人可以介绍给你!”张若道。“说不定什么时候,便能对你有所帮助。” 李大锤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成交!” “现在我想听听你对关外的整个局势的分析?” “你了解这些还有用吗?”李大锤有些奇怪。 张若笑了笑:“朝闻道,夕死可矣。现在看起来,我们对关外的形势的估计,完全与事实相悖离,黑冰台失去了作用,朝廷在关外便成了瞎子,聋子。即便真如你所说的,这一次的事情,是我做错了,我也要知道我错在那里。” “好,那既然如此,我便与张公你细细说道说道!”李大锤笑道。“来,先饮一杯酒吧,寒夜露重,张公你可不比我们武人抗熬。” 帐蓬里,一直有些担心的张轻云看到篝火边的两个人笑吟吟的举起杯子碰了一下一饮而尽,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从帐蓬里拿出一袭大氅,走了过去。 “如今的关外,大致的统计是约有人丁两百余万,但以我的估计来说,应当能翻一番再拐一个弯!”李大锤道:“五百万人丁,其实不少了,比大秦任何一个郡的人都要多出来不少,只不过洒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之上,便显得人丁少了。” “对于朝廷来说,这片土地太贫瘠了。” 李大锤嘿嘿一笑,不置可否。 “朝廷在关外设立了都护府,以振武城为中心,十万大军为羽翼,但真正能有效控制的,却也只有三分之一的地方,而且这三分之一的地方,因为赋税、徭役沉重,内里的人丁还在不但的逃亡。这几年来,为了控制人丁流失,令狐野施行了极为残酷的律法,一旦逃人被抓,立时就会被罚为奴隶,甚至还会连坐,连亲戚友朋都要遭殃。” “另外三分之一,则控制在以泰安城为首的其它势力手中。这些势力的根基不同,但却各有自己的特色,比方泰安城,便是以商业为主,成为整个关外交易的中心。” “泰安城麾下控制了多少人丁?”张若问道。 “泰安城因为有先天高手撑腰,所以那里,一切可以都算得上欣欣向荣,蓬勃发展吧,受泰安城庇护的人丁,大约在二十万左右,其中五万在泰安城内,余下的围绕着泰安城生活。其中大约十余万百姓耕种、放牧,剩下的都算是生意人吧!”李大锤道。 “二十余万人,在关内,那也是一个上县的人丁了!”张若道。“剩下的城堡,能庇护多少人?” “好的三五万,差一些的一两万!”李大锤道:“各个城镇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背后也各自都有各自的后台。” “那还有三分之一呢?” “还有三分之一,便是没有规则,没有秩序,没有善恶的三无之地了!”李大锤道:“强者为尊,弱肉强食。张公,把关外的混乱,全都怪责在令狐野身上,倒也并不公平。说句老实话,这些年来,令狐野能让元国不能寸井,已经是难能可贵了。虽然他向你们要了很多的钱,可是为了调动整个关外的力量来对付北元,这些钱,倒也不是白拿的。” “这么说来,令狐野还会拿钱雇佣你们去抗击北元?” “自然!”李大锤微笑道:“我很贵的,同样的,想要关外这些上得台面的力量去帮他对抗北元,他自然要拿钱。都是掉脑袋的买卖,谁肯白干啊!” “这么说来,令狐野反倒是忠臣了?”张若讥讽地笑道。 “这我可没有说!”李大锤道:“就我了解到的情况来说,关外排名前十的势力,至少有四个,已经暗中投靠了令狐野,至于那些黑域之中有多少是令狐野养的蛊,就很难说了。” “所以说,令狐野其实是在等着一个机会了!” “这天下,在等机会的,可不止令狐野一个人!”李大锤道:“便在关内,就没有人在等机会?有的,那一个个的门阀世家,可都是藏起了獠牙的猛虎,收起了信子的毒蛇,一旦有机会,他们绝对不会放过的。现在的大秦皇室李家,两百年前,不也是世家门阀吗?一朝得志,便称孤道寡,你做得了初一,为什么人家就做不得十五呢!” 听着李大锤离经叛道的话,张若作声不得。 他熟读史书,当然知道李大锤说得都是真的。 “李兄弟,你可知晓当年中原内乱死了多少人吗?”张若问道。 “不知道!” “中原少了两千万人!”张若吐出一口浊气:“雍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五十年混乱,直至李氏崛起,十年南征北战,遂得大秦朝。你,想让这天下再乱上六十年吗?到时候中原又还能剩下多少人?”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从来都是如此!”李大锤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张公,人类修史,读史,但从来都不会从史中吸取任何教训,所以,我们的历史,就是在不断地循环中往复,你改变不了这一切,我也改变不了。” “可是我想尽量地延缓这个过程,哪怕是十年,二十年,只要我尽力了,也就心安了!”张若道:“到我死的时候,我的墓志铭上可以刻上这样十个字,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李大锤有些动容,不过这情绪也只是在心中一晃而过。 “你做不到的。” “也许能试一试,我就不信,关外十万大军,就全是令狐野的走狗,那个萧长车,你不是说他便是一个纯粹的武人吗?” 李大锤笑了起来:“张公,你信不信,现在在关外,真正恨你的人,就是这些纯粹的武人。” “因为令狐野对他们说了一些什么?” “当然。在他们的心中,你和你的朋友们,都是想要放弃关外,想要抛弃他们的人。像萧长车这种生在关外,长在关外的武人,最是容不得这样的人。所以,最想杀你的人,就是他。” “如果我能与他们朝夕相处一段时间,必然就能让他们这些人真正的了解到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张若坚定地道。 “我只能努力让你活着到振武城!” “这就够了,剩下的便是我的事,能活下来,是运,死了,是命,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张若道。 李大锤点了点头。 “能让我知道你真正的身份吗,真正的姓名吗?” “如果你能在振武城活下来,站住脚,那么你就会知道我是谁的。真有那个时候,我们也许还有可以合作的地方!”李大锤大笑着站了起来,“小猫!” 方小猫应声便出现在李大锤的跟前。 “去把周围清一清,聒噪得很,我想安静地睡一个晚上!” “知道了!”方小猫转身隐入到了黑暗之中。 (本章完) 第11章 竟叫人无言以对 张轻云撩开帐蓬帘子走了出来。 凛冽的寒风让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噤,眼前一片雪白,一夜霜降,却是将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宛如渡上了一层银色。 转头看见袁融兄弟以及吴德和他的几名部下,张轻云又不由心怀歉意。 这些人的头发眉毛之上,也都是雪白一片, 昨夜,他们就一直围绕在帐蓬周围,尽职尽责地守护着张氏父女。 “袁叔叔!”张轻云刚刚开口,袁融却是抬起了一只手指向了远方。 顺着袁融的手看过云,张轻云本来红润的脸色也变得与周边的景色一模一样了。 虽然还很远,虽然看起来很模糊, 但还是能分辩得出来,那一团团,一簇簇聚集在一起的人。 在这荒凉野外大规模聚集在一起的人,自然不会是什么好人。 想到昨天李大锤所说的马匪,张轻云的心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她不由自主地四处张望,寻找着李大锤。 这个时候,或许只有这个人能给她一点点的安全感。 李大锤斜靠在旗杆之上,那面绣着大锤的旗子,因为没有风,也没精打采地垂落着,就跟李大锤眼下的状态一般。 一点也没有大战之前的慷慨激昂、精神抖擞,倒好像是没有睡好一般,耷拉着眼皮子。 而在旗子的前方,他的三百名部下,却是一个个坐在地上,正在那里啃着面饼。看着这些人,张轻云的眼皮子不由又是一阵子跳动。 三百余骑人马,其中竟然有一批人全身着甲,连马身上都披着甲。 而这些马,都是与前几天在庙中看到的李大锤带着的那几匹龙驹差不多大小,肩高至少有七尺。 平常一匹这样的马,在长安都能买到成千甚至上万两,都是主人宝贝得不得了的东西,但在这儿,竟然就是普普通通的战马。 这些人,大概是昨天晚上赶过来的吧? 明明白天还没有看见他们呢! 具装甲士。 你你跟我说这是关外的马匪? 张轻云觉得这个世界太荒谬了。 李大锤懒洋洋地冲她挥了挥手,张轻云走了过去。 “关外悍匪李大锤麾下的天字营,拢共三百骑,其中具装甲士六十六人,怎么样,很威武吧?” “为什么是六十六?”张轻云鬼使神差地没有去关注为什么李大锤会养得起具装铁甲,反而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六六大顺啊!”李大锤的回答,同样不着边际。 “天字营?那是不是还有地字营?” “聪明!”李大锤笑道:“还有人字营,天地人,三才嘛!” “都是这样的装备吗?”张轻云指了指中间的那些具装铁甲。 “那可养不起!”李大锤道:“天地人三营,各有各的特色,不过呢,都是花钱的祖宗呢!但是做起事来却也是极利索的,我李大锤的每一文钱,可都不是白花的。” “对面那些马匪?”张轻云咬着嘴唇,殷红的嘴唇立时便失去了血色。 “土鸡瓦狗,不值一提,关键是在他们后头的人,才是难对付的。”李大锤折了一根草茎,含在嘴里嚼着:“萧长车亲自来了。” “为什么你说最想杀我父亲的,是萧长车这样的人呢?听伱说起来,这个人并不算坏人。”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能简单地用好人或者坏人来区分,也不能单纯地用白和黑来区分。对你来说的某些坏人,在另外一些人眼中,那可是好得不能再好的人,你眼中的那些好人,在另外的一个族群里,说不得就让人切齿痛恨。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李大锤慢慢地道:“萧长车是关外土生土长的,据我所知,他的宗族、亲人,都被北元给杀得干干净净,他是唯一一个逃出生天的。平生就以灭北元为己任。而你父亲他们这些人,却以关外贫瘠,混乱,不能为大秦朝廷添砖加瓦,是朝廷的包袱为理由,想要放弃这片广袤的土地。这在萧长车等人看来,就是秦贼,就是奸臣,就是他们的生死之敌,因为一旦朝廷放弃关外,他们这些人,就再也复仇无望。一寸山河一寸血,无数先辈们流血牺牲夺回来的土地,焉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关外现在的确成了朝廷财政极大的拖累。” “朝廷没钱,不是关外的问题,而是朝廷本身的问题。”李大锤断然道:“放弃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如果把大秦比作一个人的话,那关外也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今日切一块,明日切一块,切来切去,最后本体焉能得活?而且真让北元夺了这片土地,那必然就会成为大秦的噩梦。” “朝廷诸公,也都不尽是尸位素餐之辈。” “这我相信,能够在大秦身居高位的,能够决定朝廷国策走向的,就没有那一个是废物,只不过他们瞧不起北元而已。在他们眼中,蛮夷不值一提。”李大锤摆摆手。 “北元当真很厉害吗?” “至少现在的北元当权者,我觉得比咱们大秦的君王重臣们的确要强上不少!” “你见过?” “没见过最厉害的,见过小的。但窥一斑而知全豹,见一叶而知深秋,小的已是如此,教出这等厉害人物的老东西,又怎么会差?”李大锤感慨地道。“吾一生之敌也!” 张轻云奇怪地看了一眼李大锤,听他说的那人似乎是北元极其重要的人物,但与你一个马匪头子能有多大的交际?哪怕你是最厉害的马匪头子呢! 远处传来了凄厉的号角之声,李大锤手搭在眉边看了看,扁了扁嘴,神情似乎是极度不屑。 “起!”张轻云的耳边传来了方小猫的声音,定睛看去,见到的却是套在铁罐子里头只露出一个脑袋的方小猫,铁头盔抱在他的手中,每走一步,甲叶便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耳边轰然有声,六十五名铁甲骑兵站了起来,走到了同样披甲的战马身边。在他们的周围,是两百余名轻骑兵。 “你也去吗?”张轻云问道。 “这些散兵游勇倒也不值得我出手,萧长车来还差不多!”李大锤笑道:“接下来的场景肯定很血腥,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还是不要看了吧,回帐蓬里呆着去吧!” “从长安城出来之后,我就没把自己当一个姑娘看待了。你也说过,这关外,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我想要活得更长一些,便要习惯这些。”张轻云看着道:“今日还有你陪在身边,总算不孤单,胆子也会更大一些。” 李大锤啪啪地鼓起掌来:“不错不错,这么快便能有这样的觉悟,看来是孺子可教也,那便好好地看吧,看看这个真实的世界。与长安的那些鬼鬼祟祟的算计比起来,这里可是真刀实枪、干净利索,死了的活该,活着的都对。” “也不仅仅是明刀明枪吧?便是关外,鬼鬼祟祟的算计,只怕也是家常便饭吧!”张轻云冷笑起来:“李大哥,我看你就是一个惯会算计的!” 李大锤大笑起来:“这话说的,真叫我无言以对!” “看来是被我打中七寸了!”张轻云眉毛微挑,有些得意。 “关外不会算计的,多半便会变成眼前的那些傻缺,被人赶来送死。”李大锤道:“这里与长安最大的区别便是,这里杀人,光明正大!不需要理由。” 远处凄厉的号角变得急促起来,而与之相应的,则是密集的马蹄声,对面的马匪乌泱乌泱地冲了过来。 “上马!”前方,传来方小猫的吼叫。 让张轻云震惊的是,那些身披重甲的武士一顿足,整个人便轻轻松松地飞跃而起,落在了马上。 “现在知道为什么只有六十六个了吧?”李大锤道:“关外虽然人多,我李大锤虽然有钱又大方,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召到好手的。这六十六个人里,最厉害的自然是小猫了,武道修为玄元八品,他也是天字营的统领。其它的,基本上都是御气四到六品的修为。” “你那里能召到这么多的武道好手?”即便不太清楚武道上的事情,但张轻云也知道这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比方说押送他们的由吴德带领的那八个捕快,除了吴德之外,剩下的好像也就勉强入品的样子。 走到这里,如今已经只剩下四个了。 即便如此,他们也已经算是六扇门中的精锐好手了。 “战场之上,天字营便是一柄屠刀!”李大锤声音低沉,“萧长车一直想摸摸我这天子营的底细,这一次便让他好好地看个明白!” “对不起!是我们拖累了你!”张轻云觉得因为自家的事情,让李大锤不得不暴露自己的底牌,肯定不是一件好的事情。 “说不上!”李大锤道:“实力,有时候是要藏起来,让对方摸不清底细,但有时候,却又要让敌人清清楚楚地知道,免得他们出现误判,轻举妄动,这样,对大家都不好是不是?有时候敌人判断失误了,可最终受到损失的却是双方。” “你是说萧长车他就在附近?” “嗯,此刻他一定呆在某个能看到这里的地方等着看戏呢!”李大锤道:“等这些马匪完蛋了,他就会出现了。” (本章完) 第12章 萧长车 如果说朝廷官员在关外的名气谁最大,那毫无疑问,便是萧长车。 令狐野是关外十万大军的统帅, 但普通人真就还不太清楚这个人是谁。 而萧长车,却是能止小儿夜哭的奢拦家伙。 他对敌人的残酷无情, 便是友军也侧目。 不管是当年狂追北元左贤王上千里,强纳对方宠妃为小妾, 还是这些年来不管是对上北元还是在境内剿灭马匪,基本上他每一次作战之后,关外都会多出一个京观。 那密密麻麻码起来的脑袋,铸就了萧长车的辉煌。 在民间的传说之中,萧长车自然是腰围三尺,豹头环眼,面目狰狞,更兼好色如命,好食小儿等等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些传说久了,以至于某些人在真正见到萧长车之后,反而怀疑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 正如李大锤所言,萧长车此刻距离李大锤不过数十里而已,对于用一双腿来丈量距离,往来奔波的人来说,几十里属实太远了,但对于他们而言,几十里也不过就是一柱香的功夫罢了。 “大将军,我错了,我马上就去跟李大锤拼命!”郑松,这个在关外也算赫赫有名的马匪头子此刻却是跪在地上,声音发颤,整个人也如同打摆子一般的抖个不停,扭曲变形的脸庞上满是恐惧。 坐在马鞍上的萧长车看起来相当的漂亮,对,就是漂亮。 男生女相,一双柳叶眉,一对桃花眼,皮肤白皙细腻,身材高挑却又显得单薄。 与跪在他面前的郑松相比,身材魁梧的郑松,从中间一劈为二,只怕看起来还要比萧长车厚实一些。 “什么时候我要求做到的事情,竟然还需要说第二遍了?”萧长车的声音不急不缓,淡淡的,不带丝毫情绪,看着对方的眼神儿也没有半分的温度。 听到萧长车的话,郑松的眼中露出了绝望的情绪,他咆哮着一跃而起,如同一只狗熊一般地扑向了与他近在咫尺的萧长车。 拿住他,才能活命。 人在最绝望的时候,总是能迸发出连自己也难以相信的勇气和实力。 这一扑,郑松表现出来的实力,可是远远超出了他平日里的水准。 萧长车眼神儿没有半分变化,倒是站在他身后的几名军官眼中露出讥诮的神色,他们连动都没有动。 萧长车一伸手,便扼住了扑过来的郑松的脖子,把他像一只狗一般地摁到了地上。 “你有向我动手的勇气,干嘛不去找李大锤拼命呢?莫非这李大锤比我更厉害?” 萧长车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只不过郑松再也不能回答他了。 在扼住郑松脖子的时候,萧长车已经顺带着将其扭断了。 站起身来,走向前方十数步外的清水河,“砍了这个蠢货的脑袋,与他的那些爪牙的脑袋一起摆好,让所有的杂碎都看看不守规纪的下场!” “喏!” 一名士兵走了过来,拖起地上郑松的一只腿,如同拖一只野狗一般地拖向远处。 萧长车蹲在河边,慢条斯理地清洗着自己的双手。 “这个时候,该打起来了吧?我们的斥候,还一个都没有回来?” “大将军,还没有回来!”一名军官上前一步,声音透露出一些不安,他是负责斥候的军官,从昨天到今天,一共派出去了十名斥候,到现在为止,却是一个也没有回来。 萧长车站起了身:“他们不会回来了。开拔,向前,我去会一会李大锤!既然他向我发出了邀请,我不去,未免显得小家子气。” “您是说我们的斥候被他抓住了?”军官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 “还有第二个解释吗?”萧长车道:“我不去,你的这些斥候就死定了。” “他好大的胆子!”军官涨红了脸,愤怒地道。 “他要是胆子不大,能有今天?”萧长车笑了起来。 “大将军,您对这个李大锤,似乎十分的看重?这几年来我们不断剿匪,但您好像从来没有提过这个人。以至于他的名气,如今可是愈来愈大了!属下有些不理解呢!不过一个马匪而已!” 萧长车从军官手中接过一块干布擦了擦手,道:“这个人,的确有些特殊,既然今天要见他了,有些事情,我便跟你们讲讲,也让伱们对这个人有一个更清醒全面的认知,这样,以后也可以避免少吃一点亏!” “大将军今天既然都要见他了,这个李大锤还能活着逃走?”另一个军官笑道。他不是拍马屁,而是真正的这样的认为。这些年来,但凡是萧长车见过的马匪头子,都变成了一座座京观最上面的那一颗了。 “我倒是想,可只怕做不到!”萧长车看起来有些遗憾:“还记得三年之前,我们追杀北元左贤王那一战吗?” 说到这一战,周围的几名部将都兴奋了起来,那可是萧长车也是他们最得意的一战。差不多一个月的追击,吃喝拉撒几乎都是在马上完成的,但收获也是巨大的。每个人都从这件事中获得了巨大的声望甚至于财富,也是可以拿来吹一辈子的资本。 看着众人兴奋的神色,萧长车问道:“那你们想过没有,当时左贤王麾下大将兀突怎么在长达一个月的时间里,一直没有来得及回援左贤王呢?他去了哪里?在干什么?” 一众军官面面相觑。 “我们以为这都是大将军您好运筹帷幄,将兀突骗开了。使他们出现了战术性的错误。”一名独眼将军抠了一下眼罩子,讷讷地道。 这只瞎了的眼睛,就是在那一战中了对方的箭从而瞎掉的,但这只瞎了的眼睛,却也正是他的勋章,走到那里,都会被人高看一眼。其他那些家伙,受的伤倒也不比他少,不比他轻,但总不能一见人就扒了衣服向人展示那一身的伤疤吧! “能骗得了一时,还能骗得了那么久?”萧长车笑道:“这事儿以前不好说,不过时间久了,现在倒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当时是我出了五万两银子,雇了这个李大锤去阻截兀突。” 众人皆是愕然。 “五万两银子就能让这个李大锤去拦截兀突?我记得兀突当时可是统带着上万北元精锐的!”独眼将军张大了嘴巴,“而且,这个李大锤那个时候就有这个实力了吗?” “对于这个李大锤,大帅比我知道得更多!”萧长车淡淡地道。“我策划这次行动的时候,大帅抽不出来兵马助我,便替我联系了这个李大锤。” “难怪大将军您不好干掉这个李大锤,原来他跟大帅有”独眼将军嘴里打了一个突儿,将到了嘴边儿的一句话又给吞了回去。 萧长车摇摇头:“东伟,要是我真能一口吞了这个李大锤,只怕大帅会更高兴,但问题是,我们吞不吞得了?会不会崩坏牙齿!李大锤不是大善人,相反,那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兀突想要去救援左贤王,分兵出击,一部分由兀突亲自率领,另一部分则押送着他们当时从关外抢夺的财富、丁口。那个李大锤当真是好手段,不但将兀突死死地给拖住了,竟然还将那些丁口,财富全都抢了个一干二净。三万丁口,上千车各类物资,被那个家伙吃干抹净,最后居然还不要脸地派人去向我讨要五万两银子。” 萧东伟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愤:“这也能忍?” “当然不能忍!”萧长车道。“我把他派去的使者狠狠揍了一顿赶回去了。” 一群军官都是大笑了起来。 “不过后来这钱还是给了,大帅给付的。”萧长车道。 “为什么?”异口同声地反问代表了所有人的震惊。 “因为当时那家伙与泰安城主一起去振武城向大帅告状。”萧长车道:“在大帅的内宅,我也是那一次,第一次见到了泰安城城主,还有这个李大锤。我没有钱还帐,最后只能是大帅替我付了。” “他与安泰城主有关系?”众人已经有些麻木了。 “据说两个人是在半路上碰上的,但这话,鬼才信呢!”萧长车呵呵笑道:“李大锤从寂寂无名到飞速窜起,如果说这中间没有强有力的人物相助,可能吗?而观整个关外,有这个能力的人,廖廖无几,而安泰城主,就是其中之一。” “先天高手,到底有多么厉害?”萧东伟舔了舔嘴唇。 “大帅说,在那样面对面相处的环境之中,如果泰安城主想要杀他,他不会有多少反抗之力!先天与玄元九品,说起来只有一步之差,但这一步,很有可能就是天堑。” 军官们都闭上了嘴巴,大帅是九品高手都如此,他们这些人,就提都不用提了。 “张若那个奸贼到底出了多少价钱才能请动李大锤来给他保命?”萧东伟突然烦燥起来:“大将军,您觉得那些马匪能做好这件事吗?” “做不好也不要紧,借李大锤的手灭了这些马匪,效果也不差!李大锤这一次大开了杀戒,在关外与其它的马贼就再也尿不到一个壶里了。” “可是那张若?” “这一次真杀不了,那就再找机会,大帅不愿沾手,那便我萧长车来杀。”萧长车秀气的脸庞之上满是杀意,“我不怕惹一身臊。关外死几个官员有什么稀奇的,那一年不死几十个?其他人都死得,他张若就死不得?” (本章完) 第13章 吓着了 起码两千马匪。 吴德干提刑官也有年头了,一眼看过去,人数还是能估个八九不离十的。 袁融袁通兄弟武道修为比吴德高多了,但终究是江湖人物,眼见着远处那马匪铺天盖地的飞驰而来,蹄声隆隆,吼声震天,脸色都变得惨白。 一两千人堆在一齐,不会占多大一块儿地。 但一两千个骑兵在一块,声势就颇为吓人了。 而当一两千骑兵开始冲锋的时候,那当真是可以塞满你所有视野的。 袁家兄弟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他们平常讲究的都是单打独斗, 即便是群殴,几十上百人就顶天了, 再多,就该被官府当匪剿了, 何曾见过如此威势? 这般架式,别说是他们才刚刚踏入玄元境,勉强算得一个七品,便是再高些,又能有啥作用? 便是一步踏入先天,在这样的人潮之中,也只能选择暂避锋芒。 袁氏兄弟算是武人,都已是如此,张若父女就更不用说了。 相比起张若,张轻云一个女子反倒显得更坚强一些,虽然也是身体发抖,但她居然还强撑着扶着张若。 而很显然地,张若的两条腿发软了。 “张公,不用担心!”吴德的声音有些涩:“李大侠选择的这处扎营地点是很讲究的,除了我们正面,另外三面都多有滩涂之地,骑兵是不敢冲击的,而正面,又有李大侠的强兵劲旅,他们,突不进来的。” “嘿嘿,吴提刑,看不出来,你对这些也还有些研究?”李大锤笑道。 “职业习惯,每到一处,总是要探探四周的。”吴德道。 袁融深吸了一口气,脸色正常了一些:“李大侠,要是他们有武道修为高者,直接突进来咋办?” 李大锤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他们看不到我站在这里吗?他们那群人哪个敢来与我单挑?只能指望着正面大军交锋击溃我部,然后趁着人多势众一涌而上。” 李大锤很骄傲自满,但此时此刻,他愈是如此,大家的心里反而愈加停当一些。 袁融的目光落在李大锤仍然挂在腰里的那柄装模作样的剑,突然又想起在庙里的光景,那个从天而降的刺客被李大锤摁在地上用剑抽打屁股的光景,那刺客的水平,可不比自己低。 他有些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既然李大锤如此地自信,大家便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正面的战场之上。 两百轻骑裹着六十六名重骑,正缓步而出,慢慢加速。 “李大侠,这些马匪,并不知道您有重骑是吧?”吴德问道。 李大锤长叹一口气:“这些乌合之众,那里值得我出动压箱底的家伙?这一回不是被逼得吗?有人想要看看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实力,没奈何。想藏拙也藏不成了!” 张轻云看着李大锤一副幽怨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恼怒。 “李大哥,只怕是你也希望某些人借此看到伱的实力,从而增加你与人讨价还价的资本吧?又或者是借此机会向人示威,正如你所说的,免得让人出现了误判!” 李大锤尴尬地笑了起来:“被你看出来啦?” 张轻云冲他翻了一个白眼。 李大锤低声嘟囔着:“长这么漂亮已经很好了,还这么聪明干啥子呢?” “李大哥,你说什么?”张轻云松开了张若,侧迈了几步,一双俏目瞪着李大锤。 李大锤哈哈一笑:“说你聪明,没说你坏话。快看,对面冲锋了!” 千骑冲锋,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奔腾的战马,耳朵之中能听到,全都是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以及声嘶力竭的呐喊之声,地面都似乎在颤抖。看到如此威势,一直强作镇静的张轻云终于是惊叫出声,两腿发软,便要往地上出溜。 李大锤一伸手便揽住了她,而张轻云也下意识地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裳。 李大锤凝目看着远方即将接战的双方,对自己的动作似乎毫无所觉。 而张轻云却在一瞬间反应了过来,松开自己的双手,却又发现自己纤腰被人揽着,几乎是半靠在人家怀里,顿时羞怯压过了害怕,只觉得对方掌心之中有股热力隔着衣服都传了过来,刚刚站直的双腿又发软往下出溜。 李大锤手微紧,将她牢牢扶住,眼睛压根儿就没有看她,嘴里却没有停当。“别怕,有我在呢!没有人能伤害到你!” 张轻云脸红过耳,整个人都僵得跟根木桩似子的。 但下一刻,她终于是忘记了眼前的尴尬, 因为远处的双方,接阵了。 天字营的轻骑骤然呈倒八字形散开,露出了内里黑黝黝的身着重甲的六十六名骑士。 对面的马匪自然也看到了。 冲在头里的马匪,绝望地嘶吼了起来。 没吃过猪肉,总也见过猪跑, 别说跟重骑兵对冲了,便是对上朝廷的轻骑兵,他们也远远不是对手。 有甲和没甲的区别,是那样的显而易见。 一身布衣的他们,对上身着重甲的具装骑兵,就跟一个人拿头往刀子上撞一般无二。 方小猫从背后抽出了双刀,两手反握刀柄,将整个刀刃横在肘前,身子微往前俯,脚上马刺轻嗑战马。 此刻他手中的双刀,与他平时惯用的刀并不一样,刀背稍厚,刀身更长。 六十六名重骑士,都是手持双刀,与方小猫一般无二。 虎如羊群。 一两千马匪,前面的无法避让,后面的不知避让,然后就被这六十六名重骑硬生生地从中间横穿了过去,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而在两边游戈的轻骑,则是轻松愉快地收割着那些侥幸避过重骑冲锋的马匪。 远处一道山梁之上,萧长车,萧东伟等人也都是变了颜色。 “竟然有具装骑兵,嘿嘿,难怪敢邀我过来!”萧长车冷笑起来。 “竟然有具装骑兵,十万关外驻军,也就是令狐大帅中军有五百重骑!”萧东伟同样地不敢置信地看着对面。“难怪敢同大将军您叫板。” “重骑也算不得什么,战场之上,有得是办法对付他。笨重便是他们最致命的弱点!”萧长车有些不屑,但下一刻,他的话却是戛然而止,便如同被人扼住了脖子。 具装骑兵的确很笨重,又很贵,养护的成本极高,使用的场所又受限制,所以萧长车一向是不爱用的。 但今天他看到的重甲骑兵却很有一些不一样。 一路冲过的重甲骑兵们,竟然分散开来开始剿杀混乱的马匪。 本来这是马匪们的机会。 重甲失去了队形,失去了速度,轻骑是有大把的机会收拾他们的。 可萧长车看到的却是身披重甲的那些骑士们,居然还能身轻如燕地纵跃如飞,上马下马如履平地。 如果只有个把两个人这样也就算了,可现实却是六十六个重甲骑兵,尽皆如此。 萧长车沉默了。 萧东伟等人此时都是脸上失去了血色。 这代表着这六十六个重甲骑兵,轻一色的都是武道修为达到了御气以上,最差的也是一个四品修为。 只有达到了这个水平,才能驭使内气抵达身体的各个部位,才能身负如此重甲而毫不在意。 “李大锤一介马匪,从那里招揽来这么多的武道好手?而且这些人居然也甘为他帐下小卒子!”终于,有一位将领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萧长车吐出了一口长气,“我终于晓得三年之前,他为什么能拖住兀突了。以前我一直以为这家伙必然是奇谋连连,现在看起来,完全是实力。天字营,嘿嘿,还当真是不愧了这个名字,我现在倒是很好奇这与天字营并列的地字营,人字营又是什么水平了,难不成也像这样?” 众人尽皆骇然。 李大锤本人修为高毫不出奇,他麾下大将修为高也可以理解,但他手下普通一兵,尽然也有不俗的修为,这就蛮吓人了。 固体,御气,玄元,先天,天下武道,便分为这四个层级。固体,御气,玄元又各分三等,俗称便是一至九品,一至三品为固体,武道入门,淬炼身体,身强体壮,技艺娴熟,等闲人等,在这些人面前,便如小鸡崽儿子一般不堪一击。 四至六品为御气,登堂入室,内力修为有成,能御使内力抵达身体各个部位,一拳之力,便是奔牛亦可轻易击杀,修到御气顶端,已可雄霸一方为豪强了。 七到九品称玄元,已可内力外放,隔空打牛,驭气为剑,到了这个地步,已是天下了不得的人物,到了九品,那更是各大势力拼命拉拢的对象,而各国武力的顶峰,也大都由九品高手来构成。 至于先天,因为太过于稀少,反倒是止于传说了。便像泰安城城主,都说他是先天,但也从来没有看他出过手,先天究竟有什么样的威力,反而没有人知道了。 到先天这个阶层的人物,似乎已经不在意尘世之间的一些事情,或许是他们抵达了生命的另一个层级,开始去追求更玄妙的东西,极少有人抛头露面,像泰安城主这样还愿意充当定海神针庇护普通人的,更是绝少了。 一支军队之中,绝大部分还是普通人,只不过经过了长期的训练,他们的体魄更壮一些,更熟悉一些杀人的技艺。能够入品的士卒并不多,他们一般都是军队之中最为精锐的那一批。就像令狐野的亲兵营,基本上都是由这样的一些入品士卒构成。 而一旦突破到御气阶段,基本上都可以出任中级军官了。 像萧东伟,也不过六品顶尖,有希望在今明两天内,冲一冲玄元。 至于萧长车,虽然年纪比萧东伟要小,但却是不折不扣的八品顶尖,但这样的人,却是极其稀少的,他也是关外军队推出来的榜样。 即便是萧长车的麾下,也凑不出来这么多的达到御气水平的人。 他们是真被吓着了。 而那些马匪作为直面这些杀神的家伙,更是被吓破了胆。 袁融兄弟,吴德作为识货人,此刻已经不去看战场了,而是直勾勾地看着李大锤。 这位当真是个马匪? 他到底是何方神人? (本章完) 第14章 强大的理由 大秦尚黑色。 黑色的军旗在空中招展,身穿黑色军服,披黑色皮甲,戴着黑色头盔的三千大秦关外驻军中绝对的精锐游骑兵散开,呈一个弧形从外围慢慢地逼近时候,李大锤的麾下立时便放弃了对那些马匪的剿杀,迅速地回收。 “真像一群黑乌鸦!”李大锤不无嫌弃地道。 先前腿软的张若,此时就是站得笔直,听着李大锤对大秦军队口出不屑之意,立时便开口反驳,不过并不是讨论大秦军队是不是黑乌鸦,而是主动攻击李大锤的部下服饰。 李大锤虽然自称是马匪,但他的部下,服饰居然也是统一的。 褐色。 “总是比你的人这一身红不红,黄不黄的看着格调要高上许多!”张若道。 “这不是穷吗?没钱。便只能穿一身儿这样朴素的衣服,等我发财了,定然给他们弄上一套格调高的颜色。”李大锤从善如流,连连点头道。 他们两人,一个是莫名地看到了大秦军队便觉得安全,另一个是似乎没有将大秦关外军队看在眼里,但其他人可并非如此。 天子营三百人收缩了回来,组成的依然是战斗队形,六十六骑重骑甚至还更换了战马,此刻他们就站在新的战马跟前。 这点负重对于他们来说不算什么,但两百余斤压在战马身上,再好的龙驹也会累的。 马儿可没修什么武道,也不知道啥是御气。 至于袁融他们,身体更是紧绷绷的。 这些大秦关外军队,对于他们来说,指不定便是索命的无常。 而此刻,那些黑色乌鸦正在有条不紊地收割着被天字营杀得四散奔逃的马匪。 如果说天字营对那些马匪是一种碾压性质的屠杀的话,那么眼下大秦关外驻军就更像是一条流水线上的整体作业。 都是技巧千锤百炼的老手。 相比起天字营的那种压制,实际上现在那种冷漠地收割更让袁融等人感到震憾。 江湖豪杰们说起来都是平常心面对生死,但亲眼目睹眼下这样的大型屠宰现场,割韭菜一般地收割人命,仍然是让他们浑身觉得凉嗖嗖的。 不是没有武道修为高的人能够对这些士卒造成伤害,但他们杀了第一个,便会有两个人逼近,杀了这两个,便会有四个甚至是更多地黑色逼近,无穷无近,直到将你耗死。 而整个过程,远处山梁之上那面飘扬的黑色大旗,始终都没有动弹过。 天字营击溃这数千马匪用了一柱香的功夫, 而后面的大秦关外驻军们将所有马匪全部干掉,也大概用了一柱香时分。 区别是,天字营动用了三百人, 而秦军动用了近三千人。 他们们没有留一个活口。 即便是那些先前被天字营击落马下一时还没有死的人,这时也都变成了死人,大秦军士们下马,很认真地割下了那些人的脑袋,然后很认真地将那些脑袋码了起来。 看他们那追求每一颗脑袋的距离、角度,甚至将脸上的血污都要擦干净的仔细模样, 张若的脸再一次地白了。 张轻云忍不住低头干呕了起来。 一座两千余个脑袋组成的京观,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亲眼看到有人在自己的面前堆起京观,可比一来就直接看到京观的冲击力更大。 目睹了这一切,袁融兄弟突然觉得自己前半生的好勇斗狠都他娘的毫无意义。 在军队这样的暴力机器面前,武道修为再高又有什么意义呢? 便如李大锤所说一样,面对着成千上万的军队,即便是先天高手,也只有逃窜一条路可言。 须知一个人的人力终有尽时。 京观驻成之后,三千大军在京观之后列成队形。 近三千骑兵最靠前的一营兵马保持着极高的警戒,人不下马,刀不入鞘,箭不离弓,对着远处的天字营虎视眈眈。 剩下的兵马,却是下马盘膝坐于地上,数千人,除了战马的嘶鸣之外,竟然不闻人声,军纪森然,让旁观者无不心中凛然。 “张公,比之长安天子近卫禁军何如?”李大锤嘴角上翘,明显带着些嘲讽的语气。这嘲讽倒不是针对面前他嘴里的黑乌鸦,而是那长安的天子禁军。 张若面色凛重无比。 纵然他是一个外行,但便只是看一个热闹,却也知道军队的战斗力,至少是可以从平日里的坐卧行止等看出一部分来的,更何况先前还看了这些士卒是如何轻易地将一支数千人的马匪给杀得干干净净的。 “边关悍将骄兵,难怪敢要胁朝廷,视朝廷如无物!” 李大锤冷笑:“大秦建国伊始,禁军便是镇压四方,确保国祚的大杀器,从什么时候起,天子禁军就成了软脚虾,反而是四方边军愈来愈强?这不是天子之过?宰相之过?朝廷之过?朝廷为什么失去了对边军的有力控制而渐渐使边军成为了大将私器?”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张若道:“所以从现在起要未雨绸缪啊。” “朝廷的未雨绸缪不是强大自身主干,反而是想着要削弱枝叶吗?”李大锤道:“北元之所以还被拒之于关外,便是因为还有这支强军存在。令狐野就算真有什么不臣心思,但至少现在没有想着与北元苟且,要是真被朝廷逼急了,张公,后果您们考虑过吗?到时候十万关外大军进关,朝廷何以应对!” “十万大军,就没有忠于朝廷的吗?”张若有些心虚。“总不能全都是令狐野的走狗吧?” “有啊!”李大锤指了指远处山梁之上那面向这里称过来的黑色大旗:“萧长车是令狐野麾下大将,但的确不是走狗,不过他想杀你的心思,只怕比令狐野还重一些。弃关外之地,也亏得朝廷大佬们想得出来。” 张若这一次没有辩解。 黑色的大旗愈来愈近。 越过了数千静坐的士卒,越过了五百严阵以待的骑士,越过了仍然淌着鲜血的京观。 方小猫巍然不动。 天字营不动如山。 距离方小猫十余丈距离的时候,萧长车勒马而立,在他身后,大旗猎猎飞舞,左右两员大将分列,身后稍远处,十数位将领一字排开。 气势逼人。 李大锤翻身上马,提着那柄装模作样的仪剑敲打着马股,还是那样一股懒洋洋的模样,向前缓缓行去。 “李大锤,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所以见不得人,这才换上了这副面孔?”萧长车提起马鞭,指着李大锤现在这张满是络腮胡子的脸。 “我又没有逼着人前来送死,更没有想着要借刀杀人,哪里就见不得人了?”李大锤摸着自己的络腮胡子,道:“主要觉得这样一张脸男人气概十足,要是碰上敌人,说不定便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萧东伟勃然大怒,戟指着李大锤吼道:“李大锤,想死吗?” 萧长车男生女相,当真是相当地漂亮,要是穿上了女装,绝对十足地大美女一个。李大锤这是赤裸裸地暗讽萧长车呢! “是啊,的确是活得够了,要不便请这位独眼龙将军来送我上西天吧?”李大锤呵呵笑着。 萧东伟听得此话,不假思索便想要纵马而出,只是刚刚有动作,萧长车已是一伸手按在萧东伟胯下战马的马头之上,那马向前不得,反而倒退了几步。 “怕了吧,不敢来吧?”李大锤哈哈大笑。 萧东伟一张脸气得发紫,看着萧长车还想说点什么,萧长车冷冷地道:“怎么?伱还想与他单挑?然后被他抓住好与我来讲条件?别说这家伙了,便是他旁边那个包在铁壳子里的病猫,单打独斗也可在十招之内将你生擒活捉。这个家伙最喜欢的事情,便是现炒现卖。” “萧长车,他不成,要不你来试试呗?咱哥儿俩儿今天不如赶个巧,试试彼此的成色,如何?”李大锤继续挑衅。 “哪一天我卸下了军职,而在那之前,你还没有被我杀死或者被别人杀死的话,我一定会与你干上一架!”萧长车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眯了起来。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萧长车此时已经是怒极了。 “是你来惹我,可不是我来惹你!”李大锤却是不理这茬,“本来嘛,咱们以前合作得也很不错是不是?三年之前,要不是我,你能立下那样的功劳?能抢得北元有名的美人,能生得下你唯一的儿子?” 萧长车冷哼道:“无利不起早,我还一直没有找你问那数万丁口去了哪里呢?那可都是我大秦子民。” “不知道!”李大锤一摊手。“萧长车,你是要与我算旧帐吗?那好,咱们细细地来分说分说。” “没空与你扯蛋!”萧长车道:“李大锤,我要某些人死,说吧,你想要什么好处?” “不行,这一次别人给我的好处,你给不了!”李大锤断然摇头道。 “那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你上一次欠我的人情,到现在还没有还!”李大锤断然道:“旧帐还没清,便要欠新帐,没这个道理。” “这么说来,你是真想与我干一架了?”萧长车抬起了手,身后数千骑士轰然起立。 “吓死我了!”李大锤拍着胸膛,脸上却没有半色害怕的神色:“萧长车,你真想与我火并?你觉得你比兀突要强上多少?就算你和你的兵很厉害,与我做过这一场而且也赢了,你觉得这些与你朝夕相处的士卒们还能剩多少?” 萧长车沉默半晌道:“他们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人家把闺女都送我了,你有儿子了,我就不能有?”李大锤呵呵笑道:“这,你也能给我?要不把那北元美人儿送我?那女子屁股大,一看就是一副好生养的模样。” 听着这话,萧长车一副便秘的表情。 “令狐大帅要杀这个人,迟早是一个死字。” “那也别死在你的手里!”李大锤淡淡地道:“萧长车,这个人要真死在你的手里,你以后就没有退路了,就真要变成令狐大帅的一只狗了。虽然说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但人家终究还是凤凰,后头还跟着一大帮鹓雏、鸑鷟、青鸾、鸿鹄啥的,你捅了这个马蜂窝那可是令狐大帅喜闻乐见的事情。而且,令狐大帅现在也不见得就想杀了这个人了!”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大帅下达了命令之后又改变主意的!”萧长车道。 “你马上就会看到!”李大锤道。 萧长车有些疑惑。 “看,来了!”李大锤的手指向振武城方向,萧长车转头,便见一片秋叶飞舞之中,一队骑士正风驰电掣而来。 “令狐知书?你又做了什么?”萧长车看着李大锤,有些不可思议。 (本章完) 第15章 变脸 飞驰而来的骑士并不多,不过区区百余骑。 为首的令狐知书并不为太多人所知,但在关外这片土地之上,令狐这个姓,本身就代表着一种特殊,没有人敢不给这个姓的人三分面子,七分礼遇。 关外,姓令狐的人不在少数,既有统兵大将,也有帅府幕僚,还有地方大员。多年以来,令狐野从最初的偷偷摸摸,到现在的大张旗鼓,用自己的亲族组成了一张涵盖了一切的大网。 令狐氏是一个大族。 优秀的人才,是一丁点儿也不缺乏。 自从令狐野在关外掌控了大局之后,令狐氏族的精英子弟,便开始大规模地出走关外,至于留在关内的那些子弟,基本上都是一些混吃等死的二世祖和垂垂老矣的老朽。 这些人,差不多便可以算是人质了。 其中名义上的令狐氏族长令狐秋,现在还在长安任职呢! 随着这些年令狐野在关外的权力愈来愈巩固,愈来愈强大,令狐秋的官职也稳步地开始升迁,从一个正五品的谏议大夫,一路升到了从三品的御史大夫。 在张若被贬出长安的时候,据闻朝廷中甚至有人提议要将令狐秋的爵位,直接提升到从一品,以用来安抚令狐野。 留在朝廷控制范围内的令狐氏族人,都是属于可以被牺牲的对象,包括他们的现任族长令狐秋,一旦令狐野真想做点什么的话,那些人必然会成为祭品。 不过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留下来的这些人,一辈子锦衣玉食,为所欲为,他们能为家族作出的贡献,那就是在需要的时候,为了令狐这个姓氏去死。 这已经是他们最大的价值了。 也是他们能为令狐氏作出来的最大的贡献。 所以,在关外的姓令狐的,基本没有废物。 而能在关外身居高位的,更是精英。 像令狐知书这样外界所知不多,却为李大锤、萧长车这些人无比重视的,就可以称之为一个奢拦人物了。 令狐知书是大帅府的记室参军。 简单点儿说,就是令狐大帅的笔杆子,帮大帅起草奏折、军令及其他各种文章,同时负责人员招聘、慰问、抚恤、祭祀、朝觐之类的事情。 品级并不高,但却是真正地握有实权。 而令狐知书这位记室参军就更加地不同了一些。 因为他还负责着关外大军的情报统筹工作以及令狐大帅一些不想让外人知道的事情。 铁幕这个大帅的私人机构,萧长车知道,而对于关外诸大势力而言,则更是如雷贯耳了。 因为大家都干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平时打交道的时候就少不了。 当面哥哥哥哥喊得亲热, 但只要有机会,摸出刀子捅人,那简直都是不需要思索的事情。 当然,该合作的时候,那绝对是通力合作。 能黑吃黑的时候, 也绝对不会有半分犹豫。 令狐知书是关外军事集团的一个极重要的人物。 但这个人一向是很少离开振武城的。 可现在他来了。 萧长车深深地看了一眼李大锤, 这个人与大帅府有纠葛,他还与泰安城主有很深的关系,他有着不为外人所知的强大的军事力量。 可是他却将这所有的一切都深深地隐藏了起来。 外人以为他只是一个手段莫测,让官府都忌惮、无可奈何的悍匪,殊不知在有心人的眼中,这些,只不过是对方的一个障眼法而已。 自己与这个人认识好几年了,但却从来没有看清过这个人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倒是要见识见识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他冷冷地道。 李大锤笑道:“你真想知道?” 萧长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角上翘,嘴角紧紧地抿了此来,配是他一张好看的容貌,端地是让人见之难忘。 作为三品游骑将军的萧长车,虽然是令狐野的下属,但却很难得地保持着一定的独立地位。 他是关外本土集团的代表人物, 有着广泛的本地根基, 自身又武力超群,军事能力卓越, 是令狐野非常忌惮,却又不得不依靠的人物。 而萧长车本人,其实也是在关外这个军事集团之中非常努力地想要保持着自己的独立性。 令狐野这个人,抛开武道、军事上的造诣,在政治手腕上的能力,远非萧长车能比拟,随着本土势力倒向令狐野的人越来越多,萧长车这些年来的压力愈来愈大。 这也是萧长车不愿意与李大锤翻脸的原因所在, 李大锤这个人极其复杂,与关外几乎所有的势力都有交集,好像都能拉上关系。 但似乎又谁的面子都不卖。 据萧长车所知,令狐知书手底下负责的某些生意,便被这个外号叫李大锤的家伙,劫了好多次。 而每一次的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这个李大锤,竟然还堂而皇之地曾经出现在了大帅府,成了大帅的座上宾。 萧长车思忖着这里头的错综复杂,愈理愈乱的线头,颇感头痛。 比起剿灭流匪,硬抗北元,处理这些关系当真是更让他觉得吃力。 他突然痛恨起自己来。 如果自己的武道修为突飞猛进,踏入了先天之境,那么什么魑魅魍魉,尽可一刀斩之,哪里来这眼前许多烦恼。 马蹄声如雷,百十骑飞快地便到了两军对垒的中间。 令狐知书刚刚三十出头,胡须梳理得整整齐齐,黑色的幞头之下,脸上满上风霜侵袭之后留下的印记,一张国字脸方方正正,刀砍斧凿一般地棱角分明,这个人比萧长车大不了几岁,但猛一看,说他们是两辈人,也毫不违和。 勒停马匹,令狐知书先是看了一眼那垒得高高的京观一眼,嘴角下拉得愈发厉害了一些,冲着萧长车拱了拱手,道:“萧将军,辛苦了!” “剿匪灭盗,份内之事,算不得辛苦,大帅安好?”萧长车点点头,脸上亦是没有半分笑容,满脸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他是朝廷三品大将,令狐知书虽然权重,但却只是大帅的私人幕僚,他不还礼,自然也算不得失了礼数。 “大帅安好。”令狐知书的脸上总算是有了点儿笑模样,“灭元快满周岁了,大帅可是替灭元准备好了珍贵的礼物,到时候,必然能让萧将军你满意。” 萧灭元,便是萧长车抢来的那些左贤王的宠妃替他生的儿子,也是萧长车唯一的儿子。 取名萧灭元。 简单直接。 “替我多谢大帅,等忙过这阵,萧某会去振武城向大帅述职!” “倒也不必着急,反正离年节也不远了,到时候关外大将们都会齐聚一堂,到时候一块儿办,更加的省事!”令狐知书满意地道。 不管萧长车如何,但只要他对大帅保持恭敬,便是一个很好的结果。 令狐野之所以对萧长车异常地容忍,是因为萧长车对于长安的那个朝廷,并没有多少的好感,这家伙最大的念想,便是灭了北元,将北元的那些王公贵族们砍了脑袋,一个个的垒成京观。 所以,只要令狐野仍然与北元是敌人,仍然与北元作战,仍然以灭掉北元为己任,那萧长车绝对会肝脑涂地的为令狐野效力。 萧长车的目光转向了令狐知书的身后一个用大氅紧紧地裹着身体,在马上缩成一团的白发老头身上,却是罕见地拱了拱手道:“常老,好久不见?” 马上的老头却是笑咪咪地道:“萧将军,是一年零一个月未见。上一次见面,还是去年伱去振武城述职的时候。” “常老去年指出了萧某武道之上的缺陷,今年萧某自觉进步甚大,有空还要请常老指教!” “看出来了,看出来了!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常老连连点头,对萧长车笑得甚是和蔼:“也多谢你送的礼物。” “不过是些人参首乌罢了,身外之物,不值一提!”萧长车淡淡地道。 这个常老,姓常名建,是大帅府的顶尖儿供奉,俱说境界已到了玄元之巅,九品上。 只不过先天一关,始终摸不到半点门槛,随着年龄增长,身体机能开始下降,竟然有跌境之忧,平时便靠着无数珍贵的药物来保持身体的机能,维持现有的水平。 可是不能踏进先天门槛的话,这些药物再好,也都有失去效果的一天。 常建投靠令狐野,一来其人本身便是关外俊杰,身后还有一大家子,依靠令狐野,可以让家族兴旺。二来以他的身份成为令狐野的供奉,很多连他也很难弄到的珍贵药物,对于令狐野来说,却是轻松便能得到,也算是一箭双雕。 “记室今日匆匆来此,有何贵干?”与常建寒喧了几句,萧长车回过头来,脸上的笑容又神奇地没有了,寒着一张脸问道。 “听说张学士过来了,大帅让我来迎一迎。张学士对我关外大军有些误解,大帅想要亲自与他解释解释,张学士乃天下名士,如果能与关外将士冰释前嫌,对于我关外十万将士,数百万百姓,对于抗元大局,都将是莫大的好事!”令狐知书道。“在路上,我又听说这一路上马匪聚集,生怕出了什么事,所以只能快马赶来!” 听着这话,萧长车的脸阴沉得似乎要滴下水来,以鞭往对面一指:“那个姓张的就在那里,你要去见便去见吧!” 说罢,抛下了令狐知书,径自拍马走到了李大锤跟前:“李大锤,我有话跟你讲!” (本章完) 第16章 你要变坏才行 萧长车与李大锤两人策马并肩,缓缓向一边驶去。 看两人此刻的背影,很难想象刚刚还剑拔弩张,随时会来一场火并的架式。 背后的令狐知书,看着两人的背影,脸上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萧长车,李大锤,还有你令狐知书,都是这关外首屈一指的俊彦,倒是很少有机会能看你们三人聚集在一起!”常建也在看着这两人,“如果你们三人能精诚合作的话?” 令狐知书哈哈一笑:“我倒是很渴望有一天,不过只怕做到这一点很难,萧长车心思简单,好说,这李大锤就很难讲了,便连大帅都说看不透,想不通。常老,这李大锤的武道修为到底是一个什么水准,什么路数?” “大帅不比我的眼力差,他都看不透,我难道就能了?”常建摇摇头,一脸的不得其解:“飘忽不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人必定在玄元阶段,究竟是八品还是九品,就很难讲了。” “九品?”令狐知书眉头皱成了一团,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也可能没有,但至少八品是没得跑!”常建不敢肯定:“这个人背后有泰安城主作靠山,而先天高手极有可能有逆天的手段让人无法探察一个人的真实的武道修为,这个李大锤如果不是在这里遇上,换一处地方,换一张面孔,伱能找出他来?” 令狐知书摇摇头:“找不出来!” “这一定便是先天的手段了!”常建脸上满是艳羡之色,又充满了欲往却不能达的懊恼。 “常老不过差这临门一脚,您常与大帅切磋论道,也许某天便突然大彻大悟了!”令狐知书安慰道:“那个时候,便又是天地为之顿开,眼前另有一番光景了!” “但愿如此,借你吉言!”常建展颜一笑。“你去办事吧。” 令狐知书微微颔首,转身便向着张若所在的方向走去。 而张若,起身整理好袍服,面色凛然地看着这个向他走来的年青人。 虽然年纪不大,官位不高,但却是关外真正可以代表令狐野的人。 令狐野发往朝廷的奏章,基本上便是出自此人之手。 远处,李大锤勒马停在了一株枯树之下,回头看了一眼数百步外的众人,笑道:“就这里吧,再远一些,只怕你们那位大帅的疑心病又要犯了,我是无所谓,只怕你的日子又要不好过了!” 萧长车翻身下马,冷冷地道:“我也无所谓,好过不好过的,这些年不也这么过来了!” 李大锤哧地一笑道:“这也算是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吞,或者说是家丑不可外扬?萧长车,你对你们大帅的这份心思,稍稍放些在我身上,咱俩的合作会更愉快一些。” “一介马匪,终有一天要剿了你!”萧长车一脚踏断了一截枯枝,没好气地道:“关外这片土地,没有了北元的觊觎,没有了你们这些祸害,便是一副大好河山。” “萧兄,有一说一啊,我李大锤怎么地也算是一个劫富济贫地侠盗,从来没有祸害过百姓,真要说起来,经我手活命的关外普通百姓,不见得就比你少了!”李大锤道。 萧长车转头,目不转睛地瞅着李大锤,看得李大锤有些莫名其妙,摸了摸头脸,又低头看了一眼全身上下,没发现什么出奇的地方。 “萧长车,你一个大男人,别这样看我好不好?当然了,如果你换上女装这样看我,我倒是愿意接受一个绝世美女的赏析的,甚至可以更进一步。”李大锤笑吟吟地道。 萧长车勃然大怒:“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李大锤,你这个人的嘴,比你的人要让人厌恶一万倍!牙尖嘴厉,迟早有一天,你会因为这张嘴而吃大亏的。” “能让我吃亏的人,这世上也没有几个了!”李大锤笑道:“说吧,萧将军,你想问我什么?” 萧长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到了他这个地位,有这个武道修为水平,说实话很难被人轻易地便撼动心绪,可出奇的是,每一次遇到这个李大锤,就会心房失守,动不动就发脾气。 “三年之前,那数万百姓去哪里了?”萧长车问道。“那可是数万壮丁壮妇和半大孩子,没有老弱病残。” 李大锤挠挠脑袋,道:“我如果说他们在我们与兀突的战斗之中星散逃亡了,你信吗?” 萧长车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眉梢上扬,一副看起来随时都要暴走的模样。 “得得得!”李大锤冲他摆摆手:“这些人是我安排下去了,他们现在过得很好,比他们以前过得日子不知道强上了多少倍。所以,他们没有一个人愿意回去他们的故土了。对他们来说,故乡虽好,奈何有强梁盘踞,即便北元不来侵扰袭击,他们的日子也过得苦不堪言。” “这么说来,你的确隐藏着我们一个至今都没有发现的秘密基地,那些人,便在那里生活劳作是不是?”萧长车道。 李大锤点点头。 “好好的百姓,硬生生地就被你变成了土匪部属。”萧长车冷冷地道。“你别说是你情我愿的,说破天我也不信。” “最开始自然是不情不愿的,不过现在,他们与我则是浓情蜜意了,想要他们离开,一个个地哭天抹地的,绝不肯离开呢!”李大锤道:“要是不信,你可以自己去看一看。” “我能去?” “当然能去,只不过去了还能不能出来我就不知道了!”李大锤干咳了一声。 萧长车手抚刀柄,冷眼直视李大锤:“能藏下数万人的地方绝不可能真正地隐藏到让世人所不知,我一定会找到的,到时候,我自会带三千健儿前来。” “三千人可不够!”李大锤道:“世人皆知我李大锤有天地人三个营,虽然加起来也只有一千人,但你麾下这三千人能与他们拼个两败俱伤就已经可以算是可喜可贺了。到时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哦。” “又能把我怎么样?” 李大锤眯缝起了眼睛,不怀好意地道:“到时候我把你换上女装,弄到泰安城去跳舞,还要在外面广而告之,没有一百两银子的进场费,绝对看不到你的舞姿。” 刀光骤亮,却又一闪而逝。 萧长车拔刀,李大锤出剑。 叮的一声响后,刀光敛去,重归刀鞘,剑却只留下了半截,李大锤抛了抛手中半截断剑,还是插了回去。 “被萧长车一刀断去的剑,拿去泰安城,应当能卖个百把十两银子!” 萧长车丹凤眼圆睁,气得说不出话来。 “萧兄,说句实话,你这模样,实在是难以让别人不生出些别的奇奇怪怪的想法来。我建议你啊,打制一副凶狠的恶魔面具,以后上战场啊啥的,就戴上这副面具,如此一来,可以事半功倍!”李大锤诚恳建议:“如果萧兄有意,可以委托我,我手下有能工巧匠,绝对能替你打造一副无比贴合你脸型的面具出来。” 萧长车再次吸气。 “我有些好奇,我真要落到你手里,你怎么才能迫使我去泰安城跳舞?” 可杀不可辱,真有那一天,萧长车不觉得自己会苟活于世。 李大锤森然道:“萧兄,像我们这样的人,没有弱的理由,你弱了,就是原罪,失败了,也是原罪。你当真以为,失败了,一死就可以解决问题吗?不,你死不了的,因为你背负的东西,你无法轻易死去,想要你去做这些,有什么为难的呢?” “我想不出来!”萧长车冷冷地道。 “那是因为你还不够坏!”李大锤冲着远方萧长车的部下指了指:“如果那些人落在我的手里,我跟你说,你换上女装,去泰安城跳上一曲,我便饶了他们的性命,放他们安然离去,你跳还是不跳?那可是跟着你百战不屈的忠心士卒,他们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一个家庭,都有依门而望希望他们安然回返的亲人,你是愿意看着他们死,还是去泰安城跳这一曲舞?” 萧长车的脸色变得惨白。 “我是坏人,我真做得到!”李大锤道:“令狐大帅比我更坏,所以,假如有一天,你真不听话了,他有更多的比这个办法残忍一百倍的办法对付你。” “所以,我要更加强大?” “是的。”李大锤道:“我们都一样,一旦变弱,输的不仅是我们,还有我们身后的人。” 萧长车思忖片刻,双手抱拳,郑而重之地向李大锤深深一揖:“受教了,以后,我会变强,也会变坏!” 李大锤坦然受了他这一礼。 “你还想问我什么?” “你与大帅有什么纠葛?居然能一个信使便召来令狐知书这样的人物?” “简单,你们大帅有把柄落在了我的手里,现在我用这个把柄来换张若一条命!”李大锤道:“对于你们令狐大帅来说,张若与这个把柄比起来,屁都不是。” “拿回了把柄,大帅再变脸杀人,你又奈何?” “他不会杀,但他会把张若交给你,让你来杀!” 萧长车笑了起来,“那你的算计又有什么意义呢?” 李大锤也笑了:“以前你会杀,那么现在你还会杀吗?不杀这个人,是你变强,变坏的第一步。” 萧长车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片刻之后,他转身上马,打马往回疾驰。 “萧兄,面具的事情考虑一下,只售一千两银子,还有终生售后服务。”身后,李大锤大叫道。 (本章完) 第17章 强抢 “听闻令狐大帅要取我性命?”站在令狐知书面前,张若直言不讳。 令狐知书满脸笑容,连连摇头:“尽是谣言,以学士之智,当可堪破这其中奥妙,无非是朝中某些人唯恐这天下不乱,这才费尽心机使坏。北元亡我大秦之心不死,与我国境内某些势力暗中勾结,造谣中伤,无所不用其及,这些人在关外亦有走狗,不过当下已经被我们拘捕泰半,剩下的也尽数逃亡,用不了多久,便会尽数归案,到时候,学士可亲自审上一审。” 听着这话,张若不由一滞。 令狐知书说得客气,内里的讽刺意味却是极其浓厚,就差指着他鼻子问一声,你张若是不是也是北元内应? “我不过一发配关外军前效力的罪人,那里还是什么学士!”他黯然神伤。 “学士言重了!”令狐知书仍然是客客气气地道:“我们大帅知道学士忠义无双,这天下也知道学士您的人品,瞧瞧,即便是获罪被发配,仍然有袁家兄弟这样名满江湖的人一路相送,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待遇!” 令狐知书微笑着向袁融兄弟拱手为礼,袁氏兄弟亦是抱拳还礼。令狐知书可是大人物,居然知道他们兄弟的名字,当真是让他们意外之极,心中倒是充满了喜悦。 混江湖嘛,名声就意味着一切。 “大帅既然不想杀我,那我到了这关外,总是要仔细地看上一看,走上一走,看看令狐大帅到底是不是你所说的忠义无双!”张若厉声道:“若真如你所说,张某自当负荆请罪,如果不是,那张某即便是被碎尸万段,也会传檄天下,声讨其罪行。” 令狐知书挺直了身子,森然道:“张学士,以后日子长着呢,您且行且看吧!令狐大帅十八岁投军,如今五十有一,三十一年均在关外渡过,从一介小小的队正,一路做到这关外十万大军的统帅,身上有伤疤十二处,其中三处险些便要了大帅性命,全靠着命大才化险为夷。三十一年来,令狐一族一共有十七人战死沙场,说令狐大帅对大秦不忠,简直是可笑!” 张若点了点头:“伱说的,我都知道,但过去不代表现在,也不代表将来。令狐大帅若心中无鬼,自然也就不怕我这灯烛来照上一照。” 令狐知书点头道:“必如学士所愿。学士,我这一趟来,便是专程来接学士去往振武城的,不若我们就此启程吧!” “可!”张若毫不犹豫地点头:“那接下来的路程,就有劳记室了!” “份内之事!”令狐知书道:“请学士稍候,我与萧将军他们还有几句话要交待。” “请便!”张若道:“我这里也有些事情要处理一下。” 令狐知书回头的时候,恰好看见萧长车飞马而回,而李大锤则在其身后策马慢悠悠地归来,见萧长车一副愤怒不已的样子,令狐知书心中稍安。 “萧将军,那个贼头儿又怎么惹你啦?” “我问他三年前那数万丁壮之事,此人矢口否认!”萧长车阴沉着脸道。 “他自然是不认的。”令狐知书不以为意,不过看萧长车的模样,绝不会是因为这事儿而发怒,李大锤就是一个欠揍的,只不过因为有能力揍他的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揍不了他,甚至还护着他,而其他的,又打不过他。 “数万丁壮消失得无影无踪,令狐知书,三年了,你莫非是吃干饭的?听闻铁幕每年要花费数十万两银子,都干了些什么?”萧长车怒道。 “李大锤的老巢,已经有些眉目了!”令狐知书眉毛一挑,既然是说到了公事,那他可也不容萧长车随意挑自己的毛病:“至于铁幕的用度一事,萧将军如果有疑问,可自去问大帅,帅府每年都是有审计的。” 萧长车仰首向天,“你们当真是花钱如流水,可怜我麾下儿郎,论起装配,竟然比不上一个马贼!” “萧将军,这可不能说昧心话,十万关外驻军,您的部下的装备,怎么也能排进前三吧?至于那李大锤,能用常理来度量吗?”令狐知书愤愤不平。 萧长车斜了对方一眼:“今年大帅应当给我多少钱?实际上给了我多少钱?” “今年确实有些困难,萧将军当也看到了,张若为什么到了这里!”令狐知书道:“萧将军您也是有实控地盘的,尽可自行筹集一些,总不能事事都要大帅府来调度。” “所谓自行筹集,那就是抢吧?如若这样,那官军又与马匪何异?” 李大锤翻身下马走了过来,两人当即住嘴。 不管两人有什么样的争执,但这是关外驻军内部的事情,自然是不愿让李大锤这个似友似敌的家伙看了笑话。 “萧将军,价钱还是可以商量的。”李大锤非常诚恳地道。 “滚!”萧长车勃然大怒。 “不知什么生意,我能否参一股?”令狐知书笑着道。 “是这样的,我准备为…..” “闭嘴!”旁边萧长车的手按在刀柄之上,柳眉倒竖,眼中杀气凛然。 这是真生气了。 李大锤当即闭嘴。 令狐知书干咳不已。 狠狠地瞪了一眼李大锤,萧长车转身,萧东伟牵来了他的战马,一言不发翻身上马,两腿一夹战马,战马嘶鸣一声,扬蹄远去。 号角声声,三千骑兵后军转前军,井然有序依次离去,顷刻之间,便走得干干净净。 “亏本了!”李大锤看着除了垒得高高的京观,又看看满地的尸体,一脸的霉相。“这萧长车简直就是乞丐堆里爬出来的,连死人的衣服也扒光了,马也牵走了,刀枪器械也收得干干净净,我操,连死马都不放过,这家伙是穷疯了吗?” 方小猫咣当咣当地走过来:“公子,还不止呢,这些尸体我们还要处置呢!死得人太多了,外头的野兽啥的,也处理不过来,堆在外面,犯了疫病可不好,这里也算是大道,传染给人那就更糟了。” “亏大本了!”李大锤转头盯着令狐知书,眼露凶光。“令狐记室,萧长车不讲道义,见面分一半的道理都不明白吗?刚刚约我说话,原来是偷偷摸摸的去干这个了,真是一点儿体面也不讲。你说说,怎么补偿我?” 令狐知书夷然不惧,直视李大锤:“李大锤,这是你与萧长车的事情,关我屁事!你要求的,我都做到了,张学士会安然抵达振武城,大帅也会郑重地接待他,并将其介绍给关外的诸公,只不过你答应我的事情呢?” “李大锤做事,向来一个唾沫一个钉,从不食言,你要的,现在都已经到了振武城了,你回去了就能看到!”李大锤道。 “好,那这件事情,便到此为止了!”令狐知书道:“别让我抓住了你的尾巴,真有那个时候我是绝不会容情的。” “我怕个屁!”李大锤仰首看天,“你真敢动我早就动了,要不你先去泰安城问问城主!” “无耻!”令狐知书怒道。 “有什么无耻不无耻的。”李大锤愤愤地指着远处的常建道:“你要不是姓令狐,你要不是有这个老儿罩着,信不信我一刀就宰了你。咱们两个一般货色,为什么你只骂我不骂你自己?” 令狐知书哑口无言。 真要论起来,事实可不就是这样? 自己论起武道修为,不过刚入玄元,七品而已。在关外,不管是谁见了自己都客客气气,自然不是因为自己的修为,而是因为自己的权力,而这权力,都是来自大帅。这与李大锤背后站着那个泰安城主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疤不说他麻! “来人啊!带上轻云姑娘,我们走!”令狐知书还在思索,耳边已是传来了李大锤吆喝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边张轻云已是被方小猫给一把薅住,在张轻云的惊叫声中凌空扔给了李大锤。 “李大锤,你干什么?”令狐知书怒道。 “马贼强抢民女,有什么好稀奇的呢!”李大锤将张轻云搂在怀中,放声大笑:“令狐记室,萧长车让我亏了大本,我得找补找补。哈哈哈,以后说不定我还成了张学士的女婿呢!要是我老丈人在你们那里出了什么事儿,我可不会放过你们。” 大笑声中,李大锤纵马远去。 方小猫一声唿哨,天子营三百骑士纷纷纵马追去,留下了一地的人目瞪口呆 “常老!”令狐知书大叫起来。 常建笑道:“这事儿,我看他们倒是你情我愿的。再说了,大帅只要我保护你的安全,可没有让我干别的事情。这个李大锤,我可不想得罪他,今年有空了,我还准备去泰安城,拜见一下老城主呢!” 令狐知书看向张若。 “身如柳絮随风飘,心似浮萍逐水流!”张若淡淡地道:“一路随行也有些时日了,这李大锤倒也不错,小女不会有什么事的。记室不必挂心。” 令狐知书哼了一声,脸色有些难看,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李大锤还会来这一出。 “学士,咱们启程吧!那位吴提刑,张学士既然我已经接手,你这趟差使便已完结,可以回去了。二位袁兄,是去振武城转一转,还是也回去呢?” 袁融笑道:“难得出关一趟,振武城可是鼎鼎大名,我兄弟二人岂可过宝山而不入,自然要去观瞻一番。” 吴德犹豫片刻,也道:“记室,我也想去开开眼界!” “既然如此,那便一起吧!”令狐知书皮笑肉不笑地道。 (本章完) 第18章 哭泣的姑娘 张轻云又羞又恼。 虽然说先前父亲已经与李大锤谈了这件事,自己也知道了不会跟着父亲去振武城,而是随着李大锤走。 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居然是以这种方式,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李大锤就这样带走。 什么老丈人啥的,李大锤张嘴便胡说,他一个马贼,倒是无所谓了,可自己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这样一来,以后还怎么做人? 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无数枯枝败草从眼前闪电般地划过,张轻云有些头晕。 抬起头,却只能看到李大锤的下巴和那浓密的胡须, 这个轻浮的家伙身量颇高,自己站在他面前,也就勉强够着了他的肩膀,。 此刻,这个贼子两手振缰狂奔而行,自己竟是被他环抱在身前。抬头便只能见着他的下巴以及浓密的胡须,连脸都看不到。 这张脸是假的! 张轻云没好气地想着。 这个贼子连脸都变来变去的,说的话也就更没有边际了。 闭上了眼睛,想来一个眼不见为净, 可不成想,眼睛是看不见了,嗅觉反倒是格外敏锐起来了。 那种男性特有的气息,是那样强烈的顺着张轻云的鼻孔钻进了她的肺腑,让她的脸变得更加地艳红。 自从懂事以后,就再也没有与任何一个男人这般地接近过! 哪怕是父亲和哥哥。 哥哥现在已经魂飞魄散了, 而父亲此去振武城,亦是生死难料。 羞恼闪电般地褪去,悲伤不可遏止地袭来。 “放我下来!” 张轻云骤然尖叫了起来,声音之大,连她自己都有些吃惊。 骏马长嘶,骤然人立而起。 如此快的速度,竟然说停就停。 张轻云再一次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一种状况,所以她毫无意外地整个人都扑倒在了李大锤的胸前,如果说先前骑在马上,两人还有一定的间距,此刻,两人就绝对地是无缝接触了。 下意识地反应让张轻云不由自主地伸手紧紧地抱住了李大锤的腰身已避免自己被摔下马来。 身体的反应,总是比脑子里的想法,来得更快一些。 人立而起的战马,转了半个圈子,终于消去了巨大的动力,啪哒一声,两只巨大的蹄子落地,溅起两蓬烟尘。 身后,方小猫带着的天字营三百骑士,在远处便开始减速,恰在此时赶到了这里,勒停马匹,双方之间,也就差了个十余步而已。 方小猫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不过抿紧的嘴唇下拉得很厉害,他当然不是要哭,而是在用力地忍着笑。 倒是他身后的那些骑士们,看着战马之上被张轻云紧紧抱着的李大锤,口哨声和欢呼声交杂而起。 紧闭眼睛的张轻云还没有反应过来。 “轻云姑娘,可以松开了!” 耳边传来了李大锤的温言细语,张轻云霍然睁眼,先是看了看李大锤,然后再有些艰难地转头,看到身后那些正慢慢围拢过来的骑士,再然后,便发现了自己仍然紧紧抱着李大锤的事实。 被毒虫蜇了一般的松开手,两手用力往外一推李大锤,然后整个人便从战马上往下摔落。 李大锤生怕她摔着了,自己胯下的这匹马,肩高足足八尺。 一把抓住张轻云,轻轻地放落在地上。 落地的张轻云低着头,眼尖的李大锤却发现这个小丫头居然在哭。 得,玩笑开大了! 小姑娘这是真生气了。 后头的那些天字营的骑士们却还没有发现,他们摧马围了过来,吹着口哨,呐喊着,吆喝着,还从来没有看见过李大锤如此对待一个姑娘呢! 天地人三个营一千多人也不是没有姑娘! 不对,这三个营中的女的,那能称之为姑娘吗? 母老虎,母夜叉更适合那些家伙。 李大锤还没有来得及阻止这些家伙,张轻云却是猛然抬起头来。 泪流满面! 却仍然是怒目注视着这些看戏不怕台高的马匪们。 于是,口哨声消失了,呐喊声没有了,吸鼻子的声音,干咳的声音多了起来,更多的无聊的对话在人群之中响了起来。 “今天天气真好啊!” “肚子好饿啊!” “哎呀,我被哪个杂碎削了一刀,衣服都破了这么大一个口子!” “黄老五,欠我的酒钱,这一次该还了!” 天字营骑士们三五成群,嘴里说着闲话,眼睛看着天空或者远方,旁若无人地从小姑娘以及李大锤身边走了过去。 最后,便连方小猫也低着头,悄没声地越过了他们。 李大锤下马,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递给了张轻云,有些尴尬地道:“呃,这个,真不是故意的。” 泪流满面的小姑娘没有接帕子,而是直接蹲在了地上,抱着头哭得更大声了一些。 越过他们两个的天字营马匪们齐唰唰地回过头来, 一个个的眼睛瞪得溜圆, 每一个人的眼睛里,都流露出了对直相的无比渴望。 老大刚刚到底是在马上对那个小姑娘做了什么? 让这个小姑娘这么的委屈呢? 嗯,先前两人那个模样,又在马上一路奔行了数十里,的确能够做很多事情了。 老大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而这小姑娘,也的确长得……怎么说呢,第一眼给人的感觉不算特别地漂亮,但却是越看越耐看,越看越好看。 一齐相处了好几天,大家的这个感觉还是很强烈的。 对了,就是老大说的那句话, 腹有诗书气自华。 到底是官宦人家出来的有教养的女子,与老巢之中那些动辙就捋袖子拔刀子叫老娘的母老虎们有天壤之别。 就算是地字营的统领夏至也比不上。 虽然夏至是被所有人都公认的老巢第一美女,武道修为也极高。 而且夏至很有可能是许多血气方刚的家伙那些年少轻狂的梦中的主角, 当然,也只能是在梦中,如果谁敢在清醒的时候露出一星半点这个意思,下场估摸着绝对是会被夏至给弄成一个公公。 而且,夏至夏统领对于首领李大锤的那点意思,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以前只觉得老大不肯跟夏至好,是因为不想与下属有亲密的关系,现在看起来,只怕是老大压根儿就不喜欢夏统领那种能拳打山中猛虎脚踢海里蛟龙的猛女人。 看看眼下,脾气一向不怎么好的老大,对着这么个娇怯怯的小女子,多么地有耐心啊! 啊啊啊! 居然陪着小姑娘蹲在那里了。 还伸着手递帕子,那小姑娘居然将老大的手打开了。 几百匹马,乌泱泱的一大坨,几百个脑袋齐唰唰地朝向同一个地方,都不敢眨眼地看着后方,生怕错掉了某一个细节。 “我真不是故意的。”李大锤有些无奈地道。 还真没有应付过这样的小姑娘,夏至不会哭,发脾气的时候都是直接动手,当然,结局都是被自己揍一顿。 但眼前这个小姑娘,只怕自己一指头就戳倒了,不必御气,莫说玄元,就是普普通通一指头,她也耐不住。 张轻云哭得更大声了一些。 “你知道我在关外,还是有些名声的,我的后台是泰安城主,我连令狐野都不怕!” “所以你就可以欺负我,对我为所欲为!” “我哪里对你为所欲为了?”李大锤叹息道:“这不都是为了伱父亲的安全着想吗?” 张轻云抬起了头,看着李大锤,仍然是涕泪交流的模样,抽抽噎噎地道:“这跟我父亲的安全有什么关系?” “令狐野有些把柄被我握在手里,我拿这个换你父亲性命,但此事过后,到了振武城,令狐野要害你父亲怎么办?那萧长车对你父亲也恨得咬牙切齿的,令狐野将你父亲交给了萧长车,那个家伙可不在乎什么朝廷不朝廷的,真敢一刀子砍了你爹的。我说你爹是我老丈人,他们摸不清真假,就不敢随便动手,毕竟我也不是好惹的,在关外怎么也算是一号人物。到时候你吹起枕头风,我没事儿就去找他们诲气,他们也受不了不是?”李大锤有些委屈地道:“毕竟现在你爹在他们手上,杀了,只不过是解解气图一个痛快,与比起得罪我的后果,不在同一个层次之上。” “谁要给你吹枕头风!”张轻云咬牙切齿地道:“我父亲名满天下,这一次直谏得罪,更是被天下称赞,怎么就不如你了?” “关外啊,名声好不好的不重要!”李大锤轻声道:“一刀下去,再大的名声也烟消云散。实力,才是一切的根本。你看萧长车,他不是令狐野的嫡系,但令狐野却想尽办法拉拢他,这便是实力。” “你嘴里的萧长车,应该是一个好人,我爹他,也是一个好人!”张轻云道:“好人,为什么要杀好人呢?” “萧长车听到你这个评价,估计会开心好几天!”李大锤笑道:“而且谁说好人就不能杀好人的?有时候,道不同,不相为谋,别说你只是好人了,便是圣人,宰了也就宰了。大道之争,不容半点私情。” (本章完) 第19章 放轻松一些 张轻云瞪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帐蓬。 只有一个! 为什么只有一个呢? 李大锤看着张轻云的模样,似乎也省悟过来了什么,有些尴尬地道:“小猫疏忽了,平时我都是一个人的,所以他也只留了一套野外的装备。” 张轻云垂下了头, 哪里就是疏忽了,分明就是那群马匪有意为之的。 那么多的马匪,都是一人双马,一匹骑乘,另一匹驼着物资,却偏偏只给他们留下了一匹。 那些贼子临走之时与李大锤辞行,一个个得笑得跟弥勒佛似的, 当时自己还觉得李大锤这个首领没威严,现在想起来,那些笑容里头,明显就夹杂着一些不可明状的意味。 “不要紧的,外头天气也不太冷!”她强打着精神道。 李大锤一楞,这是要一个人在外头过夜的意思吗? 干咳一声,道:“既然只有一个帐蓬,那自然是该你来住,我是男人,岂能让你一介弱女子住外头?我真这样干了,回头是要挨人骂的。” “那就多谢你了!”张轻云立即笑应了一声,一矮身子,已是抢先钻进了帐蓬,倒是把李大锤弄得一楞一楞的。 “也不知道推辞推辞客气一番吗?”李大嘴不由失笑。 许是白天发生的事情,令张轻云不好意思,钻进了帐蓬之后,便一直没有出来。帐蓬里一直寂静无声的,李大锤自然也是不好意思撩起帘子看看她在做些什么。 寒夜漫漫,在外头露宿可真不是一个好主意,好在周围倒是不缺烧火的柴禾,不过片刻功夫,李大锤便拖来了好几大捆柴堆在一边,得多准备一些。 武道修为不至先天,这人世间的寒暑便还是能威胁到人的身体,李大锤可不想自己年纪轻轻的,便留下什么隐疾。 方小猫回头一定要收拾一顿,明明是个很正经的人,怎么这一回就不办正经事呢? 好心办坏事的又一大明证啊! 害得本少爷寒夜露宿。 篝火熊熊燃烧,烧烤的架子支上,白日里打的野味架上烤得滋滋作响,悬吊的行军锅里,金黄色的小米被煮得翻翻滚滚,不大会儿功夫,香气便四溢开来。 回头瞅一眼帐蓬,李大锤咧嘴一笑,大半天都没有吃东西了,如此美食相诱,不怕伱不出来。 他也是看出来了,张轻云这个姑娘年纪虽然不大,但行事其实颇有豪侠之风,并不扭咧矫情,就凭她敢跟着张若万里迢迢直奔振武城,只为求那一线的生机。 这一点,李大锤是极其赞赏的,如果她真留在长安,必然是活不长的。 长安的不管那一派,看到她都会觉得扎眼睛。 安排一个意外死亡抑或是暴病而亡,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不过终究是官宦清贵人家从小教养出来的女儿,世俗的礼仪和认知依然在影响着她,所以发生了白天那一幕,会让她在瞬间崩溃。 不过后来恢复得也挺快的。 现在应当是想起白天的事情,又有些汗颜了。 说实话这种类型的女子,李大锤还没有碰到过。 对李大锤百依百顺的女子数不胜数,李大锤都不耐烦见着他们,嫌弃他们一点自主人格都没有。 夏至那种什么也不用依靠他,还能反过来在很多时候替他解决许多麻烦的女人,李大锤也只是将其当成一路前行的伙伴。 哪怕夏至其实就外貌来说其实非常漂亮,真要找缺点,无非就是手大点,胳膊腿粗点,可一个能将武道修为到现在这个境界的人你还要求她这方面也要完美无遐,那就实在是太苛刻了。 张轻云是不同的。她有决断,有自己的想法并敢于实施,但有时候,却又显得柔弱如柳,让人一见便不由自主想要帮她一把。 这种反差明显的性格同时在一个人身上出现的时候,对于李大锤来说,的确具有极大的吸引力。 “开饭啦!” 拿着小勺子敲了敲汤钵,李大锤喊道。 果然,帘子掀开,张轻云走了出来,看得出来,这段时间的独处,让她重新恢复了平静,找回了自我,再也不像先前那般,都不敢直视李大锤的眼睛。 盘膝坐在地上,看着李大锤从包袱里掏出一个大盒子,打开盒子,内里居然装着的是一整套餐具,只看那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就能知道这里头的话餐具绝对不是大路货。 李大锤熟练地将烤好的肉切成了细沫,然后将一个饼子从中间剖开,将肉沫倒了进去然后拿起面饼递给了张轻云:“正经的大厨手艺,一般可吃不到我李大锤亲手做的饭。” 拿着面饼,张轻云有些恍惚,:“李兄,你一个马匪,生活这么讲究的吗?” 看着这些餐具,张轻云不免就想云在那个破庙里,对方拿出来的那套精致的酒杯。 “怎么?马匪就不配有讲究的生活?”李大锤笑着反问:“难不成只有你们这些官宦人家才能讲究不成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李兄似乎与其他马匪截然不同。”张轻云连连摇头道:“比方说那鳌虎,更符合我对马匪的想象。” “那是因为!”李大锤挑挑眉:“我是最厉害的马匪!普通马匪别看挺凶,其实可怜着啊!经常性地吃了上顿没下顿。而我这样的呢,自然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尝尝!肉夹馍配小米粥,这可是绝配。” “多谢了,这么麻烦李兄!” “不必多谢,如果不出什么差错的话,你以后要麻烦我的时候多着呢!每次都要多谢的话,我怕你说不过来。”李大锤笑道。 张轻云一愕,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她还是不太习惯李大锤这样的交谈方式。 这个李大锤身上,太多的谜团了。 白天耗费了太多的力气,肚子早就饿了,快速地吃完了肉饼,喝完了小米粥,白晳的脸上浮现起了红晕。 而李大锤却是快手快脚地将所有器具都洗净收拾了起来,张轻云就完全没有去干这些的自觉,只是仔细地打量着忙忙碌碌的李大锤。 “我一直都没有想明白,你为什么会来保护我们父女呢?”等到李大锤坐下,张轻云问道。 “真得是有人出了钱!” “我不信!” “好吧,实话告诉你,我一直想打通一条往关内的交易路线,只是很可惜,我李大锤在关外也算手眼通天,但在关内,着实有些吃不开。这一次算是天从人愿,有人愿意拿保护你们父女这件事,来交换一条往内地的商路,这对于我来说,属于大赚!自然是要答应的。”李大锤微笑着道。 “看来关内也是有人觉得你有实力,想要扶持你壮大起来,真到了某个时候,也可以用来牵制令狐野是吧?”张轻云若有所思。 李大锤击掌道:“轻云果然冰雪聪明,的确如此。他们想要插手关外,我呢,恰恰也想去关内施展一番手脚,这不就一拍即合吗?大家各取所需。” “我们父女,其实只是一个添头,一个引子吗?”张轻云有些伤感。 “轻云姑娘想多了!”李大锤道:“事实上,来与我联络的那个人,对于张公还是很欣赏的,对我说,要尽最大的努力让张公活着。” “尽最大的努力,而不是必须。”张轻云轻叹道:“这一点区别,轻云还是能听出来的。多谢李兄了。大恩不言谢,只是不知轻云以后能为李兄你做些什么才能稍稍有所报答?” “张公已经给过报酬了!”李大嘴倒了一杯热水递给了张轻云:“张公有很多朋友,不管这些朋友之中有多少是虚情假意,有多少是真正的肝胆相照,对于我来说,能与这些在大秦朝或有势力或有声望的人搭上线,便是又多了一条门路,不至于让我进了关内,便只能依靠一条线。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是我一贯的做法。所以呢,接下来轻云姑娘不必有什么负担,轻轻松松便好。如果张公真能在关外站稳脚跟,那我们以后合作的地方就会更多了。” “虽然知道你在安慰我,但我心里还是舒服了很多!”张轻云笑了起来:“可是以后我总不能一直吃闲饭吧?我现在不是什么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了!而且,我也想做一些事情能帮到我的父亲,哪怕帮助很有限呢。” “先安顿下来再说吧!轻云姑娘家学渊源,必然有很多事情可以做的,到时候,就只怕你忙不过来呢!” “真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张轻云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模样。“李兄,你到底是啥模样呢?总不会一直让我看着这张面孔吧!” 李大锤一笑,手在脸上掠过,大胡子这张面皮便不翼而飞。 出现在张轻云眼前的,仍然是在破庙里时候那副文质彬彬的模样。 “这不也是假的吗?” “待我卸妆!” (本章完) 第20章 我都要 热水里面倒了一些不知什么药水,李大锤搅伴了一会之后,便俯下身去,将脸浸在盆里。片刻之后抬起头来,脸上便五彩斑斓起来,有些地方起了泡,有的地方却又凹陷了下去。 张轻云捂住了嘴巴,虽然知道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假的,但在这样的夜里,这样的一张可怕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还是让她有些心惊胆战。 李大锤伸手在脸上一阵揉搓,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便掉落了下来。伸手到嘴里掏摸了一阵子,摸出来两个东西扔进了火里,一阵绿焰冒起,丢进去的东西烧得干干净净。再在鼻子之上捏了捏,原本尖挺的鼻子便也塌了下去。 最后李大锤将一块浸了水的帕子捂在脸上仔细擦了一番。 一张看起来很普通的脸,便这样展现在了张轻云的面前。 “一点儿也不英俊,很失望吧?”李大锤笑道:“这才是我的真面目呢!” “这才是真实的你!”张轻云却莫名的有些兴奋起来:“这样挺好的,会让我觉得这世上不会把所有的好事都落在你一个人的身上,你也和我一样,有着普通的一面!” 听着张轻云如此说,李大锤黑了脸:“也就是说,我的确一点儿也不英俊。” “李大哥也不是靠帅吃饭吧?”张轻云大笑了起来:“终于能看到李大哥也有气急败坏的时候呢!” 摸着自己的这张脸,李大锤有些失意地道:“就跟女人希望自己国色天香一样,男人还不是希望自己长得英俊不凡。不过我这辈子是不用想的了,只能自己意淫一番。” “天道有缺,岂能事事如意?”张轻云掩嘴笑道:“那萧长车长得如此之好看,说不定也烦恼得很。” “他那是好看吗,是漂亮,比女人还要漂亮!”提到萧长车,李大锤终于对自己的容貌释然了一些:“一个男人长成那样,也的确没劲得很。总有一天,要把他逮去泰安城换上女装跳舞。” “李大哥,伱平时更多的以那张脸出现呢?” “在泰安城,用这张脸,当马贼的时候,就更多的用先前那张脸!” 看着面前水盆里的那些颜色,张轻云好奇地道:“这便是你说的最好的易容术吗?” “当然,不过这里头的技艺可一点儿也简单。”李大锤摇头道:“高明的易容术,还需要练习相应的技巧,练到高深处,能轻易地调整一个人身上的肌肉、骨骼等,能够随意改变身高,变化音调,再配上一些高超的化妆技巧,便是日日相处的人,也无法分辩真假。” “还有这样的事情?”张轻云瞪大了眼睛:“李大哥你便练成了这些吗?” 李大锤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只不过勉强入门而已,能够调整一下脸上的肌肉和少数的骨骼。想要练到我说的那种水平,那痛苦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对于我来说,够用就好。” “李大哥你是不是学什么都是一学就会?”听李大锤说得简单,但凭张轻云的直觉,肯定没有这么容易,要不然易容改扮的人,岂不是满天飞? 想想还真是害怕。 李大锤呵呵一笑:“这个,我就要骄傲一番了,学文,我能气跑文学老师,学武,嗯,目前来说,在关外同辈人中,也算得是翘楚,不过到目前,还打不过我的武学老师,学医,干翻了医术老师,学易容,也能让老师赞叹不已,想要传我衣钵,不过我不肯要。哈哈,轻云姑娘,你还别说,我发现自己还真是一个天才!” 张轻云不由芫尔,这个人你夸不得,一夸他就容易翘尾巴。 “那你最得意的是什么?”两只小手伸到火上烤着,歪着头注视着李大锤。 “最得意的是会挣钱!” 李大锤的回答,让张轻云张口结舌好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那你最大的梦想是什么?” “是挣更多的钱。” 张轻云用手用力揉揉自己的脸,道:“李大哥你怎么和商贾一个想法?” “这怎么就是商贾的想法呢?”李大锤认真地道:“这个世界之上的事,十有八九,都能拿钱摆平。就像你爹,如果大秦朝廷府库之中银钱堆积如山,他会落到这个地步,被发配到关外朝不保夕?如果有足够的钱财,关内那些暴乱能够如同星星之火,此起彼伏?如果有足够的钱财,这关外,会有如此多的马匪?大家开开心心的做做生意,种种田不好吗?丰衣足食之下,谁愿意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讨生活?” 一连几问,让张轻云张口结舌地无法反驳,李大锤的说法,与她平时所受的教育,完全不同。 “所以啊,挣钱,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李大哥你是怎么挣钱的?抢吗?”张轻云突然想起眼前这个人是个马匪。 “靠抢可养不活我的手下!”李大锤往火里加了一些柴,让火烧得更旺了一些:“以后你会慢慢了解到我是怎么挣钱的,积累财富,也是需要大学问大智慧的,如果不是我负担太重了一些,时间又太短了一些,我一定不会像现在这么穷。” “看不出来你穷!”张轻云指了指地上那些精美的器具。 “这才几个钱哦!”李大锤笑道:“我啊,也是一个不愿亏待自己的人,好不容易来到这个世上一趟,在做正经事的同时,自然也要待自己好一些。像你父亲那样,愿意为天下牺牲自己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干的。我只想能伸张自己志向的同时,为天下人做些事情。一旦发现对我自己不利了,我绝对会拍拍屁股跑路,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 看着张轻云有些鄙夷的目光,李大锤赶紧补了一句道:“当然,对于那种天下为公的人,我还是很敬佩的,也愿意为他们做一些事情。”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张轻云吟诵道。 李大锤连连摆手:“我是成年人,不做选择题,鱼我要,熊掌我也要,生我要,义我也要。” “世上不如意事者十之八九,那可能有两全之事?” “轻云姑娘,不能两全,那就说明我们还不够强大。只要我们足够强大,我们就能做到二者兼得!”李大锤从柴堆里拿起一根燃烧的木柴挥舞着,溅起漫天火星。 “想要做到你所说的强大,只怕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李大哥,你现在能做到吗?” “咱们先把目标定得小一些!”李大锤道:“比方说,既能要你爹活下来,还能让你爹能够做些他想做的事情。” “真能做得到?”张轻云的眼睛亮了起来。 “还没有试,怎么知道就做不到呢?”李大锤道:“萧长车这个人是犟了一些,不过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只要跟他讲通了道理,这家伙还是蛮可爱的。” “你说我爹会落到萧长车手里?”张轻云胆战心惊,她不止一次听李大锤说过最想杀她爹的就是萧长车这种人。 “嗯,令狐野估计会这样做,其实我也建议萧长车把你爹弄走。” “这是为何?” “让萧长车近距离与你爹打打交道,看看能不能改变一下他的看法啊!” “要是改变不了呢?” “也不至于就杀了他,不看僧面看佛面,到时候如果萧长车真得无法忍受你爹,最多把他扔给我。想来我说你爹是我老丈人的事,现在也传到萧长车耳朵里去了。” 张轻云脸唰地红了,人也噌地站了起来,嗖地便钻进了帐蓬里。 外头李大锤哈哈大笑了起来。 李大锤的确不是一个愿意亏待自己的人,小小的帐蓬里一应物事齐全,躺在厚厚的皮褥子里,张轻云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外头李大锤居然唱起了歌。 手里拿块石头,梆梆地敲打着那截烧了一半的粗大的树桩子作配乐,李大锤的声音并不好听,用得也不是大秦的语言,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曲调却很是苍凉悲壮,再配上远处隐隐传来的虎啸狼嗥以及呼呼的北风之声,那意味就更浓厚了。 张轻云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脑子里浮现的却是不久之前与父亲的一场深谈。 父亲认为李大锤这个人也许是大秦破除关外这个僵局的最关键一点。 如果有机会,他会把自己送到李大锤的身边, “虽然机会很渺茫,但总是胜过没有!”张若有些悲怆的声音在张轻云的耳边回想:“轻云你才貌双全,如果能取得这个李大锤的信任,呆在他的身边,言传身教,也许能让这个人成为将来大秦在关外的中流砥柱。” 想着这些,张轻云不由得眼眶又红了。 父亲是抱着必死之志去振武城的。 希望李大锤所说的是真的,令狐野和萧长车会投鼠忌器,不敢伤害父亲。 只要还活着,那总有相见的一日。 (本章完) 第21章 选择的权力 暗淡了刀光剑影, 远去了鼓角铮鸣。 眼前飞扬着一个个鲜活的面容。 湮没了黄尘古道, 荒芜了烽火边城。 岁月啊你带不走, 那一串串熟悉的姓名。 兴亡谁人定啊, 盛衰岂无凭啊。 一页风云散啊, 变幻了时空。 聚散皆是缘啊, 离合总关情啊。 担当生前事啊, 何计身后评。 略带嘶哑的歌声似乎有着一股无形的魔力,帐蓬内里患得患失,怔怔忡忡的张轻云在不知不觉中便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萦绕在鼻间的香味将她从睡梦之中叫醒,睁开眼,眼珠子转动,似乎在思考着自己在哪里,下一刻,猛然翻身坐了起来,看向帐帘子,阳光透缝隙映照在她的脸上。 “醒了吗?那就出来吧,吃完早饭,我们要上路啦!” 外头传来了李大锤清爽的声音。 张轻云伸手拢了拢有些零乱的头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掀帘而出。 这么多天来,难得的一个好天气。 天空蔚蓝,太阳正从东边冉冉升起,昨夜霜隆的那抹白色正在阳光普照之下变成蒸腾而起的雾蔼,往远方看,便朦朦胧胧似真似幻。 “我睡得太死了,没想到这么晚了!”张轻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忙碌着往碗里盛粥的李大锤。 “不晚不晚!”将粥递给了张轻云,李大锤道:“只不过我习惯起得早而已。不过你昨夜睡得的确很香,都打鼾了。” 捧着碗的张轻云心中对李大锤刚刚升起来的歉意,瞬息之间便又随着这句话消失得干干净净。 打鼾就打鼾,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伱不说,我就不知道, 你说了,叫我怎么好做人? 这个该死的马贼,果然一张嘴就是欠揍,难怪就连萧长车那种人,也被他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不过真得好羞耻啊! 自己睡觉当真打鼾的吗? 以前身边的丫头从来没有跟自己说过。 捧着碗,低头喝着粥,眼角余影却看着李大锤三下五除二便将自己休息的帐蓬给拆散打包,然后装在了马身上。 这个人讨厌是讨厌,不过却莫名地能给自己一种安全感。 这些天来,自己面上无事,实则上心中担忧,当真是一天觉都没有睡好过。 昨天晚上,是自己最放松的一天吧! 因此便也睡死了过去。 居然还打鼾了。 张轻云鼻尖冒出了汗,只觉身上也汗津津的,也不知是因为喝了粥的缘故,还是因为羞耻之心在作祟。 蓝天白云,太阳当空,天气好,心情便也好上了许多,抛开了这世间的许多烦心事,单看眼前的景色,却也是令人心旷神怡。 与长安相比,这里自然是大不同。不单是景色不同,人也不同。 荒凉也是一种另类的美,而夹杂在里头的未知与野性,其实更能让人着迷。 以前还是高贵的官家大小姐的时候,见多了翩翩佳公子妙语如珠,这些人总是能找到让你感兴趣的话题,相处起来让你如沐春风。 哪里像眼前这个马贼,三言两语便能让你七窍生烟,即便是一句好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时,听起来也总是拉足了嘲讽的意味,让人直想握紧拳头狠狠地揍在那张总是笑得露出八颗牙齿的嘴上。 可是可是 怎么说呢? 与那些佳公子相处,自己的心里总是会怀有一份戒心,说话也总是留有三分余地,跟这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家伙,倒更是放松自在一些。 我真是一个贱骨头! 张轻云在心中骂着自己。 “轻云姑娘,在关外,你这样骑马可是不行的,得跨坐!”果然,那家伙一开口,就是在挑毛病。 张轻云斜坐在马鞍子上,这当然是很淑女的一种骑法。 听了李大锤的话,张轻云翻了一个白眼看着对方,她倒是想呢,可是昨天被那方小猫一把掳过来扔给李大锤的时候,自己可是穿着裙裾,怎么跨坐? 把裙子撩起来吗? “别看这马高大威猛,实际上都是很通灵的,而且跑起来绝对平稳,不会颠了你的,你可以试试!”那边李大锤还在喋喋不休。 张轻云嘟着嘴扯了扯裙子。 李大锤眨巴了一下眼睛,总算是明白过了啊。 “哎呀,还真没有想到这个。不过不要紧,最迟后天,就会有人来接我们了。我已经通知了他们,让他们带上了女装,到时候你再换过来。在关外,你这样子骑马,会让人一眼看出来你是一个外码子!” “什么叫外码子?” “就是说你不是本地人!”李大锤笑着道:“嗯,这是本地方言。” “我们这是去哪里呢?”张轻云问道。 现在张轻云唯一能分辩方向的,便是太阳东升西落,要是没有太阳,天气再一坏,雾气一起,她基本上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我们去泰安城!”李大锤道:“带你去见识一下关外最繁华热闹的城市,也是最安全的城市,你先在那里安置下来。” “不带我去你的老窝吗?”张轻云问道。 “泰安城是最能了解关外的整个状况的!”李大锤道:“在那里,你会看到官府的人,马匪的人,北元的人,南楚的人,当然,还有各种你从来没有听说过,也没有上过台面的势力,千万不要小觑这些势力,他们有的当真很厉害,有的不算很厉害,但搞起破坏来也了不得,所以,能不得罪,就尽量地不得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得就是这些人。” “你刚刚不是还说泰安城是最安全的吗?”张轻云反问。 “是啊,如果你一辈子呆在泰安城,那自然有人庇护你,但你要是出了城呢?”李大锤道:“泰安城主与那些有份量的人有约定,泰安城内,恩怨不论,泰安城外,各凭本事!” “也就是说,有些人只要有本事逃到泰安城,便能平安无事?” “是这样的!”李大锤笑道:“有本事在追杀之下能逃到泰安城,本身就代表了一个人的能力,这样的人在泰安城永远也不能出去了,对泰安城也是一件好事,因为他必须保证泰安城一直屹立不倒,否则他也讨不了好。” “这样的人多吗?” “不少。好几个是令狐野的仇人,也有北元通缉的饮犯,这些人都挺有本事的,在泰安城都是管事呢。”李大锤道。 “所以,你把我也安置在哪里,如果我爹真出了事,我在泰安城,也必然是安然无恙的,是吗?” “你不一样!”李大锤猛摇头:“我是让你去那里熟悉情况,然后是要你出来帮我做事的。这一回帮你爹,我极大可能要亏本,得未雨绸谬,看看能不能通过培养你,来减少我的沉没成本,力争赢利!” 张轻云听不懂了,瞪着李大锤道:“什么沉没成本?” 李大锤却没有回答她,而是道:“我在泰安城里有很大的一间店铺,你先去那里学习,先学习如何把货物卖给别人,如果做得好,可以当管事,管事做得好,可以成为负责一个品类的小掌柜,如果依然出色,便能成为大掌柜。得一级一级的爬!” “你把我当粗使丫头吗?”张轻云勃然大怒。 “我现在就让你去当大掌柜,你能做好吗?”李大锤却不笑了,直言道:“而且在我麾下,就没有能一步登天之人,都得从最基层做起。当然,你毕竟是不同的,如果你不愿意,我也可以另外给你安排地方,甚至可以为你安排丫环服侍你,每日提供你精美的食物,衣服,你愿意吗?” 张轻云吐出一口浊气,“我去店里卖东西!”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轻易得到那些东西,自己要付出什么这还用说吗? 现在自己身无长物,除了一个人之外,还有什么? 张轻云没得选。 可她还得感激李大锤,给了她选择的机会。 世界就是这样的残酷,有的人连选择的机会都不会,只能随波逐流,任凭命运来摆布,有机会选择的人,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人。 如果在以后,能自己掌握自己命运,那才能算得上是强者。 这是这段时间张轻云一路所见所思,得出来的答案。 萧长车也好,还是李大锤也好,他们能够选择,是因为他们够强。 “这才是正选!”李大锤笑了起来:“所有的得到,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愈是轻松得到的东西,你付出的代价便愈大,而且还很容易给人拿走,只有通过自己的艰辛努力拼搏来的,才真正的是自己的东西。轻云姑娘,如果你真能在泰安城做到掌柜级别以上,那我就可以带你去我的老巢,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你才会被我真正地认同为是一个伙伴,而不是一个需要照顾庇护的人。” 张轻云默默地撩起了自己的裙子,腿一摆,跨坐在了枣红马身上,反手一掌用力拍在马股之上,驾的一声,马儿已是向前冲了出去。 想要人瞧得起,想要不被视为附庸和花瓶,那就唯有自立自强。 阿爷无大儿,轻云无长兄,张家以后当门立户就只能靠自己了。 (本章完) 第22章 丢死个人 夕阳余晖, 最后一缕光线也沉没到了地平线以下,张轻云脸红耳赤地看着面前的一锅粥,或者说,不知道是个啥了,反正黑乎乎的看不出来内里曾经装过什么东西。 曾经的官家大小姐,决心以后要做一个自食其力的人,能吃苦耐劳的人,所以主动要求来熬粥炕饼,而李大锤则决定去打点野味来让晚餐更加的丰富。 回来的李大锤看着锅里的焦炭,脸上肌肉直抽抽。 粥熬糊了算不得啥,关键是特意为自己打造的专用炊具,此刻也没眼看了,以李大锤的经验,只怕是洗不白了。 大小姐抬头看着他,满脸的委屈,还没等李大锤开口呢,泪水已是唰唰地往下一颗颗的掉,偏生又紧咬着嘴唇,倔强地不让自己哭出来,在李大锤的凝视之下,默默地取了黑不溜秋的锅去溪边洗涮。 李大锤叹了一口气,本来准备嘲讽一番的话语,被噎回到了肚子里。 总觉得此情此景,自己要是在落井下石,未免也太不厚道了。 可惜了自己一套餐具要废了,少了这么一个,用起来就没什么意思了。 提着一只兔子一只野鸡,走张轻云的下首,蹲了下来。 两人默默地一个洗锅,一个杀鸡拔毛清洗。 等到李大锤那边将一只免子一只野鸡都烤得喷香了,张轻去还在哪里拿着一块光滑的石头拼命打磨着炖锅。 “算了,又不是什么珍贵玩意儿,来吃饭了!”李大锤喊道。 不管怎么说,这股倔强和不服输的劲头,还是好的。 一个官家大小姐,能有这样的性子,也是极难得的。 “弄坏了!”低着头走回来的张轻云将炖锅放在了地上,李大锤看了一眼,果然,这个时候黑色的印记没有擦干净,倒是把原本还光滑的地方也打磨得净是一道道的印子。 花里胡哨,愈发的不好看了,还不如先前黑不溜秋的。 “不要了,吃饭!”撕了一只兔腿递给对方,李大锤顺手揪下兔头啃着,啃几口,便喝一口酒。 张轻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怎么啦?”李大锤问道。 张轻云摇摇头。 看着对方的模样,李大锤突然没任何征兆的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我会赔给你的,我知道这餐具是一套,坏了一个,其它的便也不中用了,我以后一定会赔给你的,不会让伱亏本。”张轻云怒道。 “不是,不是!我只是刚刚突然想到了一个笑话而已!” “什么笑话这么好笑?”张轻云恨恨地道。 “我以为你刚刚要说.哈哈哈.”李大锤笑得前仰后合:“我以为你要说兔兔这么可爱,你怎么能够吃兔兔.” 李大锤笑得直不起腰,张轻云却以看一个白痴一样的目光看着他。 终于,李大锤觉得气氛有些不大对头,慢慢地收敛了笑意,一声一声地,宛如一只鸭子在戛戛叫。 “兔子不就是吃的一种肉食吗?有什么可爱不可爱的!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张轻云狠狠地咬了一口手里的兔腿肉,“你如果是想逗我开心的话,可以换另外一个笑话。” 李大锤一口酒,一口兔头。 嗯,这个女的,一点儿也不可爱。 两个沉默着吃完了这一顿饭,天气也就完全黑了下去。 这个时节的天气就是如此,太阳刚刚落山不久,这老天就迫不及待地拉上了重重黑幕。 张轻云起身走向了帐蓬。 “轻云姑娘,你都不谦让一下的吗?” “谦让什么?”张轻云转头问道。 “让我在帐蓬里睡,你在外头守夜?”李大锤大声道。 “要是把我冻坏了,岂不是让你的沉没成本更多了。我要是被冻死了,你就要血本无归了。”张轻云很认真地道:“而且,要是我父亲在关外站住了脚跟,又混成了一方人物,那你可不仅仅亏得是本钱了!” 李大锤哈哈一笑,竖起了大拇指:“不错不错,学得很快。这么说起来,还真是只能我继续在外头守夜啊!” “这是必然的!”张轻云回头,焉然一笑,撩开帐帘准备钻进去。 身后,李大锤自言自语:“有时候,当一回坏人也是一种不错的体验,嗯,我可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乘人之危的事情,又不是第一回做,再做这一次又如何,这荒郊野外的又没人看见,不损我李某人的名声,嘿嘿嘿!” 他笑得极其猥琐,甚至可以说是淫荡。 张轻云的身体骤然僵住了,好一会儿才在李大锤的大笑声中松驰下来,一头钻进了帐蓬,不过看起来身形还是有些踉跄。 “不过如此,不过如此啊!轻云姑娘,晚上睡得香一些哦,有我给你守夜呢!” 这最后一句拉得极长。 帐蓬里,张轻云狠狠地捶了一锤地面,明知道对方只不过是在玩笑话,可今晚这一夜,只怕自己注定也是睡不着了。 这个马贼,报复心可是真强。 半倚半躺在皮褥子里,张轻云不断地提醒着自己千万不要睡着了。 万一那个家伙偷摸进来了呢? 那可是个马贼。 就算人品不错,那还是一个马贼啊! 外头又响起了那个马贼的歌声,这一次调子却是一点儿也不豪迈了,反而听着极其凄切。 歌曲的内容,似乎是在讲两个相爱的人历经数世却也无法聚集在一起,听得张轻云热泪盈眶。不知不觉地竟然陷入到了那个故事之中,去脑补这个爱情故事了。 然后,她就睡着了。 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仍然是帐帘子的缝隙里射进来的太阳光,晃得她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居然没有喊自己吗? 今天也没有早饭。 看起来昨天是真把他给得罪了。 张轻云轻咳了一声,示意外头自己已经醒了。 以外头那个人的水平,只怕自己稍有动静他就知晓了,现在这多会儿了还不理睬自己,估计是生气。 连咳几声,还是没有动静,张轻云也恼了。 一个大男人,怎么地气性儿还这么小呢? 猛撩帘子,一个大步就跨了出去。 然后,她就傻眼了。 外头,没有李大锤。 但是却站了一个身着青衣的中年大胖子。 纵然这个胖子非常努力地想要收起自己的大肚子,但效果很是不好。 张轻云估计他低下头,不可能看到的脚尖。 而在胖子的身后,竟然还齐整整地站着两排同样身着青衣的年轻男子。 张轻云顿时陷入到了呆滞之中。 李大锤趁自己睡着,将自己卖了? 这是她的第一个想法。 没等她有第二个想法,胖子已经深深地弯下腰去:“轻云姑娘您醒了?小的叫李开心。” 张轻云抬头。 数辆马车,停在离帐蓬不远处,其中一车的外头,两个女子正在忙忙碌碌地准备着什么,看样子应当是饭食。只看那摆在旁边案桌之上的十数个碗盘碟子,张轻云就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些应当都是幻景,自己其实还没有醒,还在梦里呢。 她伸手掐了自己一把。 疼, 钻心的疼。 “伺候姑娘洗漱!”李开心的话在耳边响起。 然后,一个青衣人端来了铜盆,一个青衣人拿来了漱口杯子以及青盐。 “李大锤!”张轻云尖叫了起来。 啪的一声,一辆马车的车窗猛然被推开。 “谁,谁叫我?” 看着那个睡眼惺忪的脑袋和有些迷糊的面容,虽然知道对方必然是装的,但张轻云仍然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怒目瞪视。 李大锤讪讪地笑了笑,整个身子像没骨头一般从车窗里滑了出来。 “啊,轻云姑娘,他们是昨天晚上来的,听你睡得呼天打鼾的正香,便没有叫醒你!我让他们守在你的帐蓬外头,便也上马车去睡去了,你也知道,我这些天,也一直没睡好呢!” 李大锤一本正经地道。 张轻云银牙几乎咬碎。 自己昨天又打鼾了吗? 还给这些人听到了? “轻云小姐昨晚睡得很香,没有打呼!”李开心一张胖脸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我们家公子喜欢开玩笑呢。” 张轻云一下子就对这个李开心充满了好感。 谁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来着? 这个李开心,就比李大锤正经多了。 “轻云小姐,请洗漱吧!然后便可以用早点了,一路上快点走的话,今天差不多可以赶到泰安城呢,这一次公子离家半年之久,家里人可是想念得紧!”李开心的声音很好听,糯糯的,软软的,偏又不娘里娘气的,反而带着一股莫名的磁性,反正比李大锤的那个破锣嗓子要好听。 李大锤唱歌,除了意境悠远,其它一无是处。 张轻云走到铜盆前,准备洗脸。 然后,她便看到了自己发散钗乱,眼角带屎的糗模样。 整个人一下子便不好了。 她抬头看着面前的七八个人。 除了李开心那张笑容满面的脸,其他八个年轻人,一个个的都正经得很。 用力咽了一口唾沫,张轻云开始洗漱。 这样的事情,倒也是轻车熟路,以往还在长安的时候,父亲还在职的时候,下头不是一直这样伺候的吗? (本章完) 第23章 每天进步一点点 马车猛地一个颠簸,歪向一边,然后又重重地落了下来,张轻云一个不妨,脑袋便在车壁之上撞地咚的一声大响,好在这马车内里装修得出乎意料之外的奢华,经过软包的车壁虽然还稍稍有些坚硬,却也不止于伤害到她。 可这么一撞之下,疼痛还是避免不了的。 捂着脑袋,张轻云丝丝吸着凉气。 上身靠在车壁之上,一双大长腿却是伸到了张轻云的身旁的李大锤,看着张轻云的窘样,咕叽咕叽地笑了起来。 “轻云姑娘,我并没有潘安卫玠之貌,你一直盯着我看个什么劲儿?是想看杀我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卫玠是个空心大萝卜,我的身体却比野牛还要强劲,你便看上一百年,我也不会少一根毫毛。” “谁要看你一百年!”放下揉脑袋的手,张轻云指了指车窗外,道:“我只是在猜,伱一个马贼,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排场!” “好歹我也是关外赫赫有名的人,连令狐野萧长车都要另眼相看,讲些排场有什么不对吗?”李大锤哼了一声道:“或者说,你认为我们做马匪的,就只能一身腥臭两脚泥?”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张轻云怒道:“不要东扯西拉!你到底是谁呢?” “我还能是谁呢?自然便是李大锤!”李大锤认真地道:“一早不就跟你说过吗?我在泰安城是有产业的,泰安城是个销金窟,可是呢,也是一个能日进斗金的地方,只要你有本事!而我,恰恰就是一个有本事的人。” 张轻云摇头:“不尽不实。李大锤,你知道吗?你每当说话言不由衷的时候,眼睛就会急速地眨上两下,刚刚,你就又眨了。” “不可能!”李大锤叫了起来:“我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哪来的什么眨眼睛!” 张轻云扁嘴,然后转头看向车外。 “胖子!”李大锤叫了起来。 李开心的胖脸立时便出现在车窗外,硕大的脑袋几乎将整个车窗都占满了。 “她说得是真的吗?”李大锤问道。 李开心笑得很是开心:“公子,轻云姑娘说得是真的。” “你很早就知道?” “一直都知道呢!” “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李大锤骤然出身,两根手指头屈起来夹着李开心脸郏上的肉肉,“这是多么大的破绽啊,要是让外人都知道了,我以后还怎么骗人?” “公子有什么可担心的,就算外人知道您是在骗他,还是要装作不知道,开开心心地让您骗呢。这世上,又有几人值得公子您去骗呢?想要做什么,直接开口要就是了,要是敢不给,一刀宰了抢过来也就是了!哎呀呀,疼,疼,公子松手。” 李大锤哈哈一笑:“说得也是,有几个人值得我骗呢!不过眨眼睛这事儿,以后得改!” “改,改,我以后一定会提醒公子的。” “嗯,记到小本本上!” 随着李大锤的话,李开心马上就从怀里摸出一个小本子,一根极细的炭笔,在上面写下了一行字,看得张轻云目瞪口呆。 “这叫日三省吾身,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强大吗?”李大锤指了指李开心:“每天改进一点点,日积月累,便能让自己愈来愈强。” 张轻云没好气地道:“话是好话,但从你嘴里说出来,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头。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究竟是干什么的?我是说,除了马贼,你还有别的什么身份?” 李大锤呵呵一笑:“你一个小小的店铺小二,知道你东家这么多事情干什么?该让你知道的,自然会让你知道。” “我可还没有答应你真去你家店铺!”张轻云恼道:“你不是说泰安城遍地是机会吗?能日进斗金吗?我去了那里,也不见得就一定要靠你才能活。” “这话说得不错!”李大锤翘起了大拇指:“泰安城有一家迎春楼,里面的头牌姑娘叫香菱,琴棋书画样样俱佳,还唱得一道好词,见她一面,得十两银子,五十两银子可以陪你喝一杯茶,一百两银子可以陪你吃一顿饭,至于缠头之资……?” “你如此清楚,是不是经常去光顾她?”张轻云脸都气得白了。 “香菱姑娘多次具贴子想请我们家公子去坐一坐,只可惜我家公子看不上她,从来没有去过迎春楼,这一点,小的可以作证!”李开心的胖脸又堵住了车窗子,大声道。 “他去不去的,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张轻云道。 “那个来钱快!”李大锤认真地道。“其实我也很想开一家什么探春晒春立春之类的啥的,只不过一直找不到能比得过那个香菱姑娘的头牌姑娘才没有做。我呢,要做就做最好的,要么就不做。轻云姑娘,你若有意,我出资……” 话没说完,张轻云抓起身边的一个碟盏便扔了过来。 李大锤哈哈大笑声中,一只手在空中一抓,然后飞在空中的碟盏便落在了他的手中,随手挥舞之下,碟盏里面的点心居然也重新码得整整齐齐。 将碟盏重新放好,李大锤道:“你已经欠了我一套餐具了,还想多欠一点吗?抑或是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我可是说过我不养闲人的,你必须要选择一样。” “我去当卖货丫头!”张轻云咬牙切齿,然后道:“我要下车!” “干嘛?” “一个卖货丫头,能坐这样的好车吗?” “在你正式上任之前,你还是我的客人嘛!客人自然是需要好好招待的!”李大锤道:“等进了泰安城,你就是我铺子里的卖货丫头了。” 张轻云气得不说话。 李大锤笑咪咪地看着对方气鼓鼓的模样,脑袋微微歪着,嘴唇抿得紧紧的,胸脯一起一伏,竭力地忍着气的模样,还真是蛮可爱的。 就是有一样不好,居然也无师自通学会了扔东西,有向夏至靠拢的趋势。 马车在两人的沉默之中吱吱呀呀的前进。 车很好,可路太不好,东倒西歪地一路前行,张轻云可不能像李大锤那样坐得安然自在,不管马车怎么摇摆,那家伙都跟个称砣似的不动如山,张轻云仔细看了,他连屁股都没有动过,不像自己,得两只手抓住旁边的扶手才能坐稳。 这就是武道吧! 张轻云有些羡慕。 如果不是车箱里装得的确软乎,估计这一会子自己已经被颠个七荤八素了。 这哪里叫路啊! 对面那家伙有时候真是让人讨厌啊,可是他偏生还是自己和父亲的救命恩人,或者说,是债主。 张轻云叹了一口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以后这日子,只怕仰仗人家的时候还多着呢。 话又说回来了,李大锤一张嘴虽然讨厌,可做事还是很讲规矩的,比起长安那些人来,人品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想起那些受苦受难的日子,张轻云不由得紧紧地咬住了嘴唇。 自己一向视为知己好友的一位大哥哥,居然就恬不知耻地要自己以身相许,做他的小妾,还自以为是的这是冒了很大的风险在保护自己。 想起自己当初给那个家伙的一个响亮的耳刮子,张轻云就觉得很是痛快。 抬头看了一眼李大锤,张轻云觉得还是要缓和一下气氛。 “你天字营那些部下呢?” “你说小猫他们啊?他们是马匪,自然是不进泰安城的,眼下当然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李大锤道:“当马匪呢,方小猫是行家,不过进了泰安城呢,便归胖子管了!” “外头车厢门上面镌刻的那个坐在那里举起一只爪子的老虎,是你们的徽章吗?”张轻云有些好奇:“这个模样的老虎,很奇怪哦。” “哪里是老虎了?明明就是一只猫,一只招财猫。”李大锤坐直了身子,鼓起了嘴,曲肘举起一只手在耳朵边上摇啊摇:“不是老虎,是猫,这不是我们的徽章,这是泰安城的标志,招财进宝嘛!” “看着像老虎!”张轻云啊了一声,有些惊讶:“用猫来作标志的,倒也少得紧。” “泰安城是做生意的嘛,自然是温柔一些,和气生财,弄一只凶恶的老虎做标志,不符合咱们泰安城立城的宗旨嘛,是吧胖子?”李大锤随口道。 于是胖子的脸便又堵塞了整个车窗:“是的,轻云姑娘。” “可是财如果没有强大的武力支持,也不过是过眼烟云!”张轻云叹道。 “所以如果有人惹到了咱们泰安城,那这只和气的猫就要肋生双翅了!”胖子李开心笑咪咪地道。 “肋生双翅,那叫什么?” “猇!” “虎生双翅方为猇!”张轻云叫了起来:“所以,那还是一只虎是不是?” “那明明就是一只猫!”李大锤嘴硬得很。 一年没有写了,很多老书友们都不知道枪手开了新书,今天有了第一个新书推荐,希望看到的书友们帮着推一推,重新上路多坎坷啊!求票,求收藏!拜谢! (本章完) 第24章 规矩就是规矩 自从这个胖子李开心出现之后,李大锤整个人似乎就变成了一个样子。 早先他还是马匪李大锤的时候,御下威严,出手凌厉,睥睨众生,视人命如草芥。 而现在变成了少爷李大锤了,怎么看都是一副被惯坏了的肆意妄为的纨绔子弟,与自己在长安城见过的那些人差不多。 两种完全不同的性格,在这个人身上竟然转换得如此自然圆润,看不出一点点的生涩。 这个人惯会演戏,张轻云啊张轻云,你以后一定要小心在意了! 张轻云在心中默默地提醒着自己。 李大锤所说的每一句话,一定要在心里打个七折之后再去思虑话的内容。 想到自己以后就要在这样的一个人手下讨生活,心里又不禁有些忧愁。 自己饱读诗书又如何? 智计百出又怎样? 顶得过蛮汉手中一把刀? 宁做百夫长,不做一书生! 自从出事之后,张轻云对这两句话,有了更深的感触。 当初写下这名句的人,也不知道经历过了什么,才有了这样的感触。 爹爹说大秦历经数百年,现在已经是苟颜残喘,一个不小心便是江山倾覆之祸, 逐鹿天下,必然英雄辈出。 可是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也许远不止十年。 数百年前大雍失鹿,可是整整乱了六十年。 如果细细品味史书,你便能从那些很是平淡地,简易的一句两句话中,看出当年那些动乱年代的惨绝人寰的事情。 吾如手中有剑,当杀绝天下英雄! 这是父亲有一次对自己说过的话。 杀光了英雄,这天下就会更好吗? 这是自己当年问父亲的话, 父亲沉默着没有回答。 而现在,似乎已经有了英雄辈出的苗头了。 关内,暴乱起义寸出不穷,剿而复起,连年不绝, 关外,令狐野已经算是一方豪雄了,坐拥十万大军,千里疆土,尾大不掉,朝廷除了安抚,已是无法可施。 萧长车傲啸关外,虽然是令狐野的部将,但却保持着自己一定的独立性。 还有北元那个连李大锤称赞不已的少主铁勒。 对了,眼前这个李大锤? 张轻云瞄了对方一眼。 哼,他算什么英雄,一个马贼而已。 李大锤非常敏锐,张轻云瞟他一眼,他立刻便看了过来。 张轻云立即转头,看向窗外,一片荒凉破败之中,一条道路孤独地向着远方延伸,无穷无尽。 不过与先前相比,路况好了许多,至少,不会有那种突然跳起来的颠簸了。 “地上本没有路,走得人多了,就有了路!”李大锤自言自语:“这里离泰安城已经很近了,走得人多了,自然路也就好了一些,再往前数十里,就进入到了泰安城管辖的地境,那时候的路,才能叫路。” 张轻云闭上了眼睛,现在,她不想理会这个人。 晌午过后再上路,路上行人明显地多了起来,步行的,骑马的,雄纠纠的,病怏怏的,挎刀的武人,挑担的商人,推车的农人,各色人等,一一出现在张轻云的面前。 这让她心中雀跃起来,出关这么多天以来,她终于看到了正常的人世间。 只不过他们这行人很显然不太正常。 因为他们这支车队所到之处,前面的不管是什么人,立即便靠到了路边,为他们让开了大路,似乎有些不敢在他们前头行走的意思,而他们路过这些人的时候,很多人甚至躬身行礼,极其恭敬。 有时候路边上那些正在休整的大型商队,在看到这一行马车的时候,居然也都站了起来,张轻云甚至看到明显是主事之人往这里走来想要见礼,但那胖子李开心摆摆手,那个大型商队的主事人立即便躬身行了一礼之后退了回去。 “他们为什么对你这个马贼如此尊敬?”张轻云看着老神在在闭目养神的李大锤,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他们尊敬的不是马贼李大锤,我在关外,可以止小儿夜哭,与那萧长车并称瑜亮。”李大锤笑道:“他们尊敬的是这辆马车上的徽章!” “那个招财虎?” “招财猫!”李大锤更正道。“我记得我跟伱说过,我李大锤也是有后台的人。” “你的后台是泰安城主,一个先天高手,连令狐野也要给三分面子的人!”张轻云恍然大悟:“难怪呢,我说别人也不可能对你一个马贼如此的尊敬,说不定要是晓得悍匪李大锤在此,他们中有侠义之人想要为民除害也说不定。” “想要为民除害的人很多,但这些人打死都不会来惹我。因为落到我手里,那可比死痛苦多了。”李大锤道。“马上就要到界碑了,过了界碑,就算是进入到了泰安城的地界了。与关外其它地方比起来,泰安城,是一个真正有秩序,有律法,也有公正的地方。” 说到这里,李大锤意有所指地道:“比起你长大的那个长安,要更公正。” 张轻云扁扁嘴,从窗子里探出头去,看着外头的景致。 眼前,不再是荒凉和破败, 远处,有山峦起伏的影子, 有蜿蜒曲折的河水, 也有冒起袅袅炊烟的村庄。 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村子了,在关内,很平常的景象,在关外,却成了难得一见的景致。 地广人稀, 走上百里看不到人烟,在这里,还真不是一句玩笑话。 张轻云突然目光一凝, 侧前方,马蹄隆隆,前方一人纵马奔逃,后面一群人策马狂追,羽箭嗖嗖如飞蝗直奔前方那个奔逃的男子。 “那里,那里!”张轻云指着那方,对外头仍然策马缓行,视若不见的胖子李开心大声道。 “轻云姑娘不必担心,只不过是一些寻常追杀罢了,看起来前头这人是想逃进泰安城去,这样的事情很多。”李开心见怪不怪。 “你们不管吗?”张轻云回头瞅了一眼连眼都没有睁的李大锤,还是决定问李开心,李大锤这个拽拽的样子,让她很不开心。 “没进泰安城地界,我们就不管!”李开心笑道。 “哪怕他们杀了那个人也不管?”张轻云问道。“他如果想要管的话,应该是轻而易举的吧?” “为什么要管?”身后传来了李大锤的声音:“你怎么知道被追杀的那个人是好是坏?说不定他恶贯满盈呢?后面追杀他的是正义之士呢!你不是最喜欢侠义之士诛杀恶徒的吗?” 张轻云被噎得一个倒栽。 “万一是个好人呢?你有这个能力,便该好好问一问。” “世上不平之事太多了,我可没有这个能力都去管一管!”李大锤道。“你呀,真是咸吃萝卜操淡心。” 两人说话间,那两帮人,已经一追一逃,从他们眼前消失了。 “轻云姑娘,还真让少爷说着了,前方那个逃的,还真不是什么好人。应当是在关外名声狼藉的杨巅。” “那人怎么啦?” “你真想知道?”李大锤嘿嘿一笑:“那是一个靠着自己长得帅,武道修为也不错的专门去勾引良家妇女的家伙,勾引上手之后又始乱终弃,这一回啊,只怕是撞上了铁板,也不知招惹到了那个硬点子,胖子,你觉得他能跑得泰安城地界内吗?” “说不准。”李开心道:“后头追他的人不比杨巅差,关键是人还多。” “这样的恶人,如果让他逃进了泰安城,你们还真包庇他不成?”张轻云睁大了眼睛,一脸的愤然。 “如果他逃到了泰安城境内!”李开心很认真地道:“轻云姑娘,规纪便是规纪。一旦定下,便要遵守,绝不能有任何的弹性,否则千里堤坝,毁于蚁穴,今日开一个先例,明日又有一个特殊,来来去去,规矩便不复存在了。” “但愿那个杨巅在逃进泰安城地界之内就被他们一箭射死!”张轻云恨恨地道。 李大锤摇头:“刚刚还说我们见死不救,马上又就变脸咒别人快死。” “我先前不知道他是恶人!” “所以说,不管什么事,不要先下结论!”李大锤道:“先看一看,听一听,再想一想,最后再下结论,便是这样,有时候也会与初衷实得其反呢!轻云姑娘,这世界,可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有些东西,即便你把世上的书都读完,也不见得便能体会呢!” 又开始教训自己了吗? 张轻云恼火地低下了头。 不过,他说得的确有道理。 自己先前的话,的确是太孟浪了。 看一看,听一听,想一想。 车队继续前进, 车内两个人一个闭目假寐,一个手撑下颌想着心思,互不理会。 时间倒也过得飞快。 一个时辰左右,外头传来了李开心的声音。 “哈,这个杨巅还真是有本事,居然当真逃过了界碑。” 张轻云一听之下,顿时便觉得有些堵心,探头出去,一个满身是血的汉子,此刻就瘫坐在一块虎头界碑的后面,大口地喘着粗气,而追着他的那群人,此刻与他只不过就数步之遥,满脸愤怒之色,但一个个的,竟然当真没有再出手了。 (本章完) 第25章 好厉害的胖子 虎头界碑静静地立在那里,却是将这片地域分成了两块。 没有任何人拦着追杀者跨过这块界碑,走到杨巅的身边。 但他们却并没有跨过去。 因为他们都知道,跨过去了又能怎么样呢? 泰安城的规矩就在那里。 过往那些年,违反了泰安城规矩的那些人下场如何,大家再也清楚不过了。 即便是令狐野的心腹手下,在泰安城坏了规矩之后逃回到了军中,可是泰安城主一封信去,令狐野就将那名手下给捆了送回到了泰安城中。 关外王都如此,更遑论别人了。 杀一人很简单,此刻那个杨巅一看就没有什么反抗之力了,浑身是血,喘一口气身上的伤口合沽沽地往外冒血。别说是一个武道高手了,指不定一个普通人,此刻都能轻易地取了他的性命去。 可谁都不能动手。 追兵之中一个少年,甚至哭了起来。 杨巅如果从此再不踏出泰安城的地界,那他们就永远也没有报仇的机会,除非他们愿意为此陪上一条性命。 李大锤一行人越走越近。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他们这一行人。 追杀者们的目光更加地黯淡了。 而那个杨巅,目光却是愈发地亮了起来,如果说先前他还生怕有人愿意一命换一命来取了他的性命,但现在看到了泰安城的徽章,看到了那个胖子,他便笃定认为自己安全了。 泰安城中,认得这个胖子的人可不在少数。 有他在,自己还会死吗? 那些人便是愿意以命换命也杀不了自己的。 “姓罗的,你妹妹她是自杀的,怎么能怪到我头上呢。”杨巅站了起来,大声道:“当初也是她死皮赖脸地硬要跟着我,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我只不过顺手推舟罢了,真要说,也是她不讲妇德!” “杨巅!” 领头的那人眼睛都红了,手上青筋毕露,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马车里的张轻云眼睛也红了。 “李管家!”她哀声道。 李开心无可奈何地摇头。 即便是十恶不赦之徒,只要在泰安城中不犯事,守规纪,那泰安城也会保证他的安全。 “李大哥!”张轻云转过头来,看着眼睛仍然半眯着的李大锤。“你是马匪,不是泰安城的人,而且泰安城主不是你的后台吗?别人怕规矩,伱不怕啊?” 李大锤睁开了眼睛,看了张轻云半晌,手突然在脸上一抹,那张络腮胡子的脸庞便出现在了张轻云的眼前。 “李大哥,你愿意出手惩治这个恶徒了吗?”张轻云惊喜地道。 李大锤笑了笑:“看在你喊得这声李大哥的份上,我倒是愿意出手,可是呢,只有先自救,才能人救之。现在所有人都在看着我们这行人呢?我即便想救,怎么出去?公然破坏泰安城的规矩?那可不行。不瞒你说,这条规矩,就是我定的。” 张轻云愕然。 “他们,他们怎么才能……” 李大锤笑了笑,却没有作声。 外头,杨巅那让人几欲疯狂的声音仍在不断地传来,却是在说着与那个女子的某些风流韵事,张轻云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也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了一声暴喝,追杀者之中,一道身影冲天而起,半空拔刀,刀光雪亮,泰山压顶,直劈杨巅。 杨巅虽然得意忘形,但却一直在警戒着这些人。 而这,也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罗家这些追杀者,几乎便是关外罗氏的精英了,就算今日不杀他,可只要他们还活着,他杨巅就休想过上一天好日子,泰安城虽然啥子都不缺,可那也是一个销金窟,外人在那里没有金山银山,压根儿就顶不住。 他才有几个钱,进了泰安城,只怕用不了多久,钱便会花得精光,到时候咋办?想找个工作,他杨巅的名声不大好,只怕没有人愿意用他。唯一的出路,便是加入到泰安城的护城军中。 可护城军的军纪森严,他杨巅那里受得了这样的苦? 外头逍遥自在,还有无数的美女等着他杨大帅哥去采撷呢! 人的欲望总是无止境的。 先前不过是想逃得性命,然后便又想过上好日子了。 等到他看到那个徽章,看到那个胖子,一个恶毒的主意立时便浮上了心头。 激怒他们! 特别是那个少年, 那是罗家这一代唯一的男丁。 让那个少年越过界碑来杀自己。 那个胖子就可能动手。 一旦动手,那些罗氏亲朋好友为了救回那个少年便只能与李开心为敌。 如此,他们便死定了。 罗家这些人死干净了,自己以后便又可以逍遥自在了。 所以他满口污言秽语,只想激怒那个血气方刚的少年。 果然,他得逞了。 看到那个少年举刀飞扑而来,杨巅几欲放声大笑。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原地打了几个滚,避开了这致命一刀,杨巅大呼起来:“李管家,救命啊!” 那少年出手之际,罗家所有人都失声惊呼起来。 因为他们先前都看到了李开心。 李开心是什么人,他们都知道得很清楚。 “罗英,回来!”有人狂呼,有人冲上前去,想去替回那个少年,不就是一命换一命嘛,那就拿自己的命去换吧。 李开心脸色阴沉。 界碑两边,此刻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他们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 规矩! 他喃喃地低语了几句,然后这个胖子便在张轻云不敢相信的目光之中,如同一道轻烟一般,掠下了马匹,掠过了界碑,然后一伸手,便抓住了半空中劈下的那柄刀,轻轻一扭,刀便从那少年罗英手中掉了下来。 罗家一群人一涌而上,可是在李开心手下,他们便如同三岁幼儿一般,瞬息之间手中的兵器全都被夺了去,然后一个个地倒飞而回,落到了界碑这外,然后他们的兵器便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地倒飞而回,夺夺有声地贴着那些人的身体插在地上。 这一手,顿时便让界碑两边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罗家这些人可都算不得庸手,最强的那一个,已到了御气顶端,堂堂的六品修为,竟然被人甩垃圾一样给扔了出来。 张轻云的眼珠子险些蹦出来! 李开心! 那个在她面前笑咪咪的,点头哈腰跟个老仆人似的大胖子, 竟然是一个如此厉害的大高手吗? “他他他……”猛然转过头来,明明就在她身边的李大锤,此刻却是没有了身影,一低头,这才看见马车下马开了一个暗门,也不知什么时候李大锤竟然从这个暗门溜了出去。 赶紧扒着窗户往外看,便见到了一张熟悉的络腮胡子脸,正背着一个包裹一摇一摆地往里头走呢,与张轻云对视了一眼,那张络腮胡子还冲她挑了挑眉毛呢! 李大锤他果然去了呢! 张轻云心中瞬间涌过一股暖流 就说嘛,这个人不应当是一个没心肝的。 可是规矩摆在那里,他又怎么才能惩罚那个混蛋呢?他说这个规矩就是他定的,可现在他又要亲手去破了这个规矩吗? 张轻云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 李大锤所说的千里堤坝毁于蚁穴,事实也的确如此。而且自从相识以来,以张轻云对他的了解,这个人,也的确不在意一两条人命。 如果要用人命来维护他眼中的规矩,秩序,她觉得李大锤一点儿也不介意。 可现在,李大锤当真因为她的一句大哥,一声哀求便愿意去破坏了泰安城的规矩? 也就是这时候,一个络腮胡子突然施施然地越过了界碑,向着泰安城方向走去。 罗氏一群人不知被胖子李开心施展了什么手段,反正此刻躺在地上,一个个扭来扭去,居然没有一个能够爬起来,看着他们脸上肌肉扭曲,显然极是痛苦。 杨巅看着这一切,突然之间,便心生歹意。 罗氏族人越过界碑向他动手,坏了规矩,惹恼了李开心,李开心出手惩诫了他们。 这些人,全都被李开心丢到了界碑之外。 他的手按上了刀柄。 杀了这些人,从此再无后顾之忧。 这个念头一起,便再也无法遏止。 他们在界碑之外。 趁他病,要他命,在界碑之外杀了这些人,可不会坏了泰安城的规矩。 唰地抽刀, 飞身而起。 杀意弥漫。 四周响起了惊叹之声。 在这条道上混的,又有几个不是千年的老狐狸?瞬息之间便明白了杨巅的意思。 李开心动都没有动。 不在泰安城界内,便不是他必须要管的事情。 作为泰安城主府的管家,不插手外界的事情,也是规矩。 络腮胡子离着杨巅有数步之遥,看着杨巅弹身而起,嘴角突然露出了一丝讥笑。 界碑之外,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的罗氏族人脸上都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只有罗英,挣扎着站了起来。 刚刚那一刻,他突然便察觉到自己又能动了。 看着凶猛扑过来的杨巅,罗英怒吼着人刀合一,合身向前扑去。 没有任何的防御, 他只想能够与这个恶棍同归于尽。 轰的一声,罗英撞在了杨巅的身上,手中的刀在卟哧声中也扎穿了对方的胸腹,而此刻,杨巅的刀举在半空中,却是迟迟没有落下来。 这个六品的高手,居然就被一个刚刚达到了御气境界的半大孩子,一刀便捅死了。 (本章完) 第26章 强者解释规矩 所谓的乐极生悲,大概便莫过于此了。 当你不给别人留一条路的时候,很大概率之上,自己便也把路给走绝了。 当杨巅自以为得计,自以为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威胁的时候,却不知道牛头马面已经在他的身周徘徊着准备锁拿他回去交差了。 天作孽,犹可活。 自作孽,不可活。 少年罗英犹自不敢相信这一切。 他年纪尚轻,修练武道不过数年时间,但却已经达到了御气阶段,是罗氏一族这一代最大的希望,但比起杨巅,哪怕是一个受伤颇重的杨巅,仍然不在一个层次之上。 可现在,大恶人杨巅就死在自己的刀下。 他楞楞地看着插在杨巅胸间的刀刃,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这么轻易地就把这个恶人一刀宰了? 杨巅也低着头看着胸腹间的刀,猛然间爆发出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惨叫。 罗家武功高强的,此刻都还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呢, 这个少年,根本就不值一提。 他熟悉罗氏每个人的武道修为水平, 这个叫罗英的少年,是其中最弱的,可自己,怎么就会死在这么一个弱鸡手中呢? 活不成了。 他绝望地举起刀,想要在临死之前拉一个垫背的, 他眼中的凶戾神色刚起,罗英便已经抽刀后退。 随着刀刃退出,鲜血泉水一般地喷涌而出。 杨巅喉中咯咯作响,向前迈出一步,刀指罗英,却终是没有力气再做些什么,摇晃片刻,卟嗵一声倒在了地上,腿脚抽搐了几下,再无一点声息。 李开心迈着八字步走了过来,到了罗英面前,看着他呵呵一笑道:“不错,不错,这个年纪,有这个水平,很不错。” 他戛戛笑着翻身上马,驾地一声,他们这一行人重新启行。 罗英有些迷茫地转身看着缓缓前行的马车, 恰在此时,车窗打开,一张女子脸庞出现在车窗之内, 她,也在看着他。 车队缓缓前行,没有知道,此时的车队,却是少了一个人。 罗良挣扎着站了起来,直到此时,他仍然觉得双腿发酸打颤,当杨巅扑出来的时候,当罗英执着刀冲上去的时候,躺在地上的他,何等地绝望啊! 罗英是罗氏一族这一代最大的希望,五岁习武,十载修行,今年不过十五岁的罗英,便已经到了御气四品,二十岁之前,罗英是有望直抵玄元。 有了玄元境的高手,在关外,才真正算得上一号人物。家族也才会有立身之本。 要是罗英今天死在这里,罗良觉得自己也不用活了。 结果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罗英居然杀了杨巅。 “叔!” 罗英的声音亦在发颤。 “阿英,你杀了这个恶贼,你替伱姐姐报了仇,好样的,好样的!”罗良抚着罗英的黑发,无比欣慰。“刚刚,真是吓死叔叔了,这个恶人,六品巅峰,便是叔叔对上他,也是输面占多。” “叔,刚刚那一刻,这个恶贼突然就僵住了!”罗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仔细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 没错,就在杨巅狞笑着向他举起刀来的时候,他就像突然像一口气岔掉了似的。 对方举刀,他也举刀,对方不会动了,自己却是一刀直直地捅了过去。 罗良转头看着地上杨巅的尸体,再抬头看看远去的马车, 突然之间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带上这个狗贼的尸体,回家再说!阿英,这个狗贼就是你杀掉的,任何人问,都是这样说,知道吗?”罗良叮嘱道。 罗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死了一个人,对于关外来说,不过是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值一提。 唯一可供大家在茶余饭后消遣的,也不过是杨巅这个人过往的一些风流韵事罢了。 罗家带着杨巅的尸体走了,在大家看来,肯定是要弄回去碎尸万段泄愤的了,这个杨巅坏人女子清白不说,还在对方死后污人身后名,着实可恨,换了任何一个人,也不会轻易地放手这一件事情。 恢复了平静的道路之上,再一次充满了人流。 地上的血迹,很快也被践踏得模糊不清。 前方的车队之中,一人赶上了李开心,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李开心笑了笑。 罗家人还是不算蠢的,回去仔细检查了那杨巅的尸体,当知端倪。 这个人情,到时候自然也是需要他们还的。 就看什么时候用得上罢了。 “大叔!”耳边传来了张轻云的声音。 “嗯?啊!”李开心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又猛地反应过来有些不对。 张轻云一直喊他李管家的,怎么一下子就变成大叔了呢? 无事献殷勤。 “轻云姑娘还是喊我李管家吧,或者跟着公子一样喊胖子,李胖子都行!”李开心策马与马车并行,脸上又恢复了先前那油腻腻的职业性的笑容。 张轻云脸色一僵,什么人啊都是,喊个大叔也有错?你这么厉害还扮管家骗人。 哪有这样的管家! 早先你不是说那个杨巅是六品的好手嘛。 那追杀杨巅的人,至少不会比杨巅差。 可那样一大群人,被你捉鸡崽儿子似的往外丢出去在地上爬啊爬的站都站不起来,那你是几品? “大叔你真是管家吗?”张轻云问道。 李开心脸上胖肉抖了几抖,道:“轻云姑娘,我真是管家。” “你是几品?” “姑娘也懂武道品级?我是几品呢?我不知道呢!平时也就跟着老主人和公子胡乱炼炼,也没人跟我说过我是几品!”笑容依旧,不过明显说得话不尽不实。 张轻云嘟起了嘴。“你骗我!” 李开心一脸苦相。 真没骗你,真没有人跟我说过,真是这些年一直跟着老主人和公子胡乱炼炼,可炼着炼着就成了这副模样。 大概九品? 不知道。 反正老主人对这些品级没什么感觉。 公子也向来是哧之以鼻。 “你们城主是不是也姓李?”张轻云突然问道。 “不是,我们城主姓周!”李开心讶然问道:“轻云姑娘怎么会认为我们家城主姓李呢?” “我乱猜的!” 张轻云道。 原来不是泰安城主的儿子,那到底是一个什么关系呢?怎么泰安城主就成了李大锤的靠山了呢? 泰安城的很多规矩都是李大锤订的,那就说明李大锤在泰安城的地位非常的不一般,而城主府的这位管家李开心,对待李大锤的态度,就跟一个仆从对待主人的态度一般。 一个武道修为这么高的仆人? 这个李大锤到底是谁? 越想越吓人! “李大哥他?”张轻云轻声问道:“他啥时候回来?” “公子自去了,不用管他,我们只管去泰安城,该见的时候,自然就见了!”李开心答道,这话,倒是颇有些禅机了。 “大叔,今日那杨巅被杀,到底是李大哥出的手,还是您出的手?”张轻云问道。 “当然不是我出的手,我那个时候代表着的是泰安城的规矩,我怎么能坏了规矩了呢!轻云姑娘,你还是喊我李管家吧!” “好的,大叔,那就是说,是李大哥出的手哦!”张轻云点点头:“可我一直盯着他,也没有看见他动手呀!” 李开心有些尴尬地看着张轻云,这姑娘,还真是蛮轴的啊! “自然是公子动的手,公子修为高,别说姑娘不懂武道,便是懂的,达不到公子那个水平的,大体上也是看不出来的,便算有人猜到有些问题,可没有证据,也是白搭。那个杨巅疯当时动了坏心眼,看着罗家人都不能动了,想要冲出去一劳永逸,公子在他动的那一霎那,封了他的冲脉,让他气血运行不动。” “他是怎么做到的?”张轻云好奇地问道。 “好像是在地上捡的一根松针吧!”李开心道,“我也没大看清。” “那这,算不算坏了规矩呢?”张轻云问道。 “这自然不算。”李开心理直气壮地道:“别人都没有看到,连猜都没有猜到,只认为是那杨巅疯受伤太重因而才被那个姓罗的小子逮到了机会罢了。” “原来规矩也还是有弹性的啊!”张轻云若有所思。“只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便不算是坏了规矩。先前那家伙还对我说得义正辞严呢!” 嘿嘿!李开心笑了起来。 “规矩是我们定的嘛,我们有强大的力量,也有解释规则的权力,当然,最要紧的是,一切都做得合情合理,天衣无缝,让外人没有一句闲话好讲。如果姑娘说这是弹性,那便是了!” “终归还是强者为王啊!” “本来就是,难不成还要讲真理吗?”李开心道:“真要是讲道理的话,那令尊此刻该在长安意气风发,令狐野该锒铛入狱才对!” “可惜我只是一个女子,又没有修过武道,这一辈子无论如何,也无法得到那样强大的力量啊!” “这可不见得!”李开心道:“轻云姑娘可知南楚江芊,手无缚鸡之力,但却是这天下最强大的几个人之一呢!” (本章完) 第27章 女人也可强悍无匹 南楚太后江芊啊! 张轻云靠在了车壁之上,满眼都是崇拜之色。 南楚向来都是被大秦视作生死大敌的,而北元,在大秦眼中,只不过是疥癣之疾,不值一提。 三年之前,大秦曾经有机会重创南楚,可惜最后功败垂成,而挫败大秦的,便是这位南楚太后江芊。 说是太后,其实今年她也不过才二十二岁。 十五岁成为太子妃,十八岁成为皇后,十九岁,便作了寡妇,成为了南楚太后。 南楚皇帝身体一向不好,刚刚登基为帝,就碰上了南楚百年难得遇上一次的洪涝灾害,二十六个郡治中有十一个遭灾,浮尸遍地,饿殍无数,百姓暴动,南方蛮族造反,帝国一时之间竟然风雨飘摇。 年轻的皇帝日夜无眠处理政事,一口气上不来,竟然倒毙在朝廷之上。 最为关键的是,皇帝无子。 南楚国内大乱。 农民起义,南疆动乱,皇帝身死,皇族争位。 大秦南方镇军统帅何其苦眼见机会难得,一边上奏朝廷一边便径自出兵攻打南楚重镇襄城,而大秦这一次却也是上下一心,在极短的时间内各派便达成了一致的意见,不但同意了何其苦的军事行动,甚至还立即从长安抽调了数万禁军南下协助其攻打襄城。 襄城若破,南楚大门立即便洞开,被大秦觊觎了数百年的江汉平原将成为毡板之上的鱼肉,足够大秦上上下下地都饱餐一顿。 这场战事如果真打赢了,那大秦的内部矛盾必然会得到极大的缓解,那怕是关外令狐野军事集团,也必然会因为这一场胜利而重新变得老老实实。 没有了南楚的牵制,朝廷对于关外还是有着压倒性的优势的。 任谁都以为南楚这一次将会面临着亡国的危险了。 这个时候,一直被所有人忽视的皇后江芊突然便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不知她用了什么办法,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获得了南楚宿将项鹰与国相熊绎的支持,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便将丹阳城(楚国都城)内作乱的皇族一鼓成擒。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过继了一个三岁的皇族娃娃为子,然后立为皇帝,便是如今的南楚幼帝. 而南楚军政大权,就此尽入江芊之手。 接下江芊的操作,就更是让人眼花撩乱了。 先是以太后之尊亲率援军直下襄城,在襄城之外与何其苦在水陆两路展开决战。 双方参战人数超过了二十万人。 然后,身经百战的大秦功勋将领何其苦输了。 来自长安的禁军,与何其苦的南方镇军不和,在这场决战之中最为关键的时候,禁军为了争功,居然置何其苦命令于不顾,被楚军诱敌深入之后一鼓聚歼。 五万禁军全墨,楚军趁势进军,与何其苦的南方镇军对峙。 而此时,南方镇军的士气已经低落到了极点,一旦开战,必输无疑。 而此时,江芊派人与其议和。 何其苦无可选择。 一旦开战,如果输了,则南方数镇必然会兵败如山倒,八万南方镇军一倒,南方糜乱便成定局。而眼下,何其苦怎么也看不到胜利的希望。 虽然眼下楚国也是一地鸡毛。 但襄城的一场胜利,却给南楚带来了喘息的机会。 相反,大秦这边,反倒是输不起了。 最终,何其苦同意了江芊的和议要求,双方罢兵。 发起战事的大秦什么也没有捞到,不仅在道义之上落了下风,更是在战场之上也输得一塌糊涂,最后,战事的发起者与指挥者何其苦被大秦朝廷追责,那些被南楚释放的禁军军官们狼狈回朝之后,将脏水全都泼在了何其苦的身上,何其苦被下狱问罪。 如果不是八万镇军反应强烈,何其苦几乎性命不保。 可是最终,仍然是被剥夺了所有职衔之后解甲归田,在长安监视居住。 经此一役,江芊在国内的地位得到了稳固,特别是在军中的威信,几乎如日中天,大量的军官,成为了江芊的绝对支持者。 从襄城精选一万悍卒回到丹阳城之后,江芊已经是南楚事实之上的第一人。 在接下来的三年之中,项鹰解甲归田,得封忠国公,国相熊绎因抱病难以理政而退位让贤,得封英国公,两位老臣的爵位都世袭罔替。 至此,南楚军政两道,尽皆为江芊所掌握。 三年以来,江芊在朝精兵简政,澄清吏治,在民减免赋税,休养生息,在南疆,剿抚并用,平灭蛮夷,一时之间,南楚居然起死回生,颇有中兴之相了。 这样的一个女人,怎么能不让人崇拜呢? 而这个人,才仅仅二十二岁啊! 天予不取,必受天谴。 大秦没有抓住最好的机会,以后必然会在南边受到南楚强有力的挑战。 现在南楚那边的军将们,基本都是少壮派,一个个都好战得很。 自己,怎么可能跟这样的一个人比哦! 张轻云叹了一口气。 那是一个受到上天眷顾的女子。 真得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的风采呢! 真正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啊! 胖子大叔真正可恶啊,居然拿这样一个人中之凤来激励自己吗? 只怕拼了命也比不上人家一个小脚丫丫。 这让张轻云整个人十分地失落,情绪低下的她很快便在吱吱呀呀马车前行的声音之中迷糊了过去。 直到外面的嘈杂之声将她惊醒。 打开车窗,外头已是人流如炽,宽阔的道路平平整整,道路两边整齐地栽着一排排的白杨,眼下虽然光溜溜的没有一片树叶,但直冲云宵的枝丫却也有着另外一番风情。 远处,一座青灰色的巍峨的城墙出现在张轻云的视野之中,此刻,正是夕阳西下时候,太阳最后一抹金色的阳光从远处的一道山峦之巅泼洒下来,将整座城池映得金光闪闪。 那便是泰安城了。 关外一颗最为璀灿的明珠。 整个关外最为富有的一个城池, 也是关外的商业中心,大宗商品集散中心,情报中心。 张轻云觉得自己终于从荒蛮世界回到了人世间。 不管是脚下的大路,路边的白扬,还是路两边那些已经起了土垄的广阔的田野,都在向她诉说着这里是由人主宰的世界,而不是前些日子经历的那些随处可见虎豹豺狼,日日都有血腥杀戮的荒蛮之地。 “大叔,那便是泰安城吗?”张轻云忍不住手指着前方那座金壁辉煌的城市问道。 “当然!”胖子的言语之中掩饰不住的自豪:“二十余年前,城主带着还在襁褓之中的公子以及我们一行人抵达这里的时候,这里还只是一小小的城堡,城堡里勉强能住下两三千人而已。二十多年辛苦啊,才终于有了今日的成就。” “你们也是关内人?”张轻云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们是土生土长的关外人呢?” 李开心似乎对张轻云并没有什么防备,虽然只是简单地一些交谈,但张轻云仍然从他的嘴里,知道了许多外人或许都不知道的信息。 李大锤虽然不是城主的儿子,但却是被城主从小抚养长大的,来的时候,还是个小小婴儿呢! 这跟儿子有什么区别? 张轻云在心里吐槽。 不过,他们到底是一个什么关系呢? 这还真是一个值得去探究的问题呢! 真是有意思。 李大锤这样一个算是泰安城少城主的人物,居然同时又是关外最赫赫有名的马贼,很显然,泰安城在明,李大锤这个马贼在暗。 泰安城说是禁绝一切武力凶杀,只专注于商业,可在暗处却养着这样一支凶名赫赫的马匪,如果说他们没有什么别的打算,鬼才相信呢? 她看向了李开心,胖子也在看着她。 “大叔,你怎么这么相信我呢?”张轻云不觉得李开心是一个大嘴巴,一个胸无城府的人,怎么可能坐得上城主府管家的位置? 李开心哈哈笑起来:“因为轻云姑娘不是外人啊!小猫儿飞鸽传书,说公子称呼张学士为老丈人呢!所以这些外人万万不可能知道的消息,自然是不用瞒着姑娘伱的。据小的所知,这还是公子第一次这样明目张胆地对一个女子表示爱慕之情呢!” 红霞瞬间便布满了张轻云的脸庞,便如此此刻西边的天空。 她又羞又恼。 “大叔不要听他们胡说,李大哥如此说,只不过是为了保全我爹的性命罢了!” “是吗?哈哈哈!”李胖子笑得更开心了,只不过眉宇之间的所有表情都在告诉张轻云:我不相信! 张轻云不再解释了。 她发现这些人一个个的对自己的判断都异常的自信。 当他们确认一件事情的时候,你即便是说破天,他们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主意的意思。 说了也白说,何必多费唇舌。 这些人有这样的认知,对自己而言,也未必就是坏事。 至少会让自己将来的处境更好一些。 张学士的女儿成了马匪李大锤的女人,张轻云相信这个消息,只怕用不了多久,便会传遍关外,甚至于传到关内,传到长安。 因为令狐野他们,也是不介意借此来坏一坏张学士的名头的。 “到家啦!”随着胖子开心的叫声,泰安城那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在张轻云的眼中愈来愈大愈来愈清晰。 (本章完) 第28章 最讲规矩的一个地方 泰安城是关外最有钱的地方。 即便是关外十万大军的统帅令狐野驻扎的振武城,在财力之上比起泰安城,也是远远不如。 有传言说在泰安城的地下银库之中,有着十个大银球,每一个,都重达数万斤。 当然,没有人真正看到过,也不会有人敢有这个胆子去悄悄地探个究竟。 泰安城不承认,不否认。 这反到是更加让所有人确认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也正是因为如此,无数关外的商人,才会将自己的货物,运送到泰安城出售。 不管你是卖什么的,只要你的货物到了泰安城,泰安城便保证你会有一个公道的价格,不会有人强买强卖。 伱在这里出售了货物,也不必携带着大量的财物行走在关外,只需要将钱存在泰安城的钱庄之中,获得钱庄票据,那么凭着这个票据,在关外任何一个地方,都能取出相应的银两,如今听说在北元,泰安城的票据也是畅通无阻。 如果你是在泰安城购买的大宗货物,只消插上泰安城的那只坐在那里摇手的虎旗,那么便能在关外畅通无阻,顺利抵达你想要去的地方,没有人敢去捋泰安城的虎须,最初的时候,不是没有人抢掠过插着这面旗子的商队,事情发生后,泰安城第一时间先赔偿了货主的损失,然后找到了抢掠货物的那些家伙,用他们凄惨的下场,证明了泰安城无以伦比的信誉。 从最初的惨淡的经营,到现在的声名赫赫,历经二十年。 而这个过程,也是泰安城主周致的武道修为从玄元八品再到九品,然后一步登天,突破先天,成为了众人仰视的存在的过程。 周致每前进一步,泰安城便兴旺一分,地位便高上一分。 到周致一步登天,泰安城的超然地位,便也在关外被奠定。 泰安城的城民,在关外也是享有着特殊的地位。 但成为泰安城的正式城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一旦成为了正式的城民,他们所能享受到的福利,也是让所有人羡慕和咋舌的。 现在外界所认为的二十万人丁,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泰安城的城民。 现在想要成为泰安城的城民,首先便要向泰安城提出申请。 而有资格提出这个申请的人,最起码也要有一技之长。 不管你是有手艺的工匠,还是擅种田的农夫,抑或是武道修为有成的好汉,读书有所得的书生,都可以申请,但批不批准,就不好说了。 泰安城的标准,与世人衡量人才的标准,有着极大的不同。 曾经有读过书,做过官儿,家财殷实的士绅与一个只会种田的农夫同时申请,但得到批准的居然是那个面目黝黑、精瘦、浑身没有几两肉的农夫。 申请初步被批准之后,你会成为泰安城的准城民,在这个阶段,你能享受到的是泰安城的保护以及可以以泰安城的城民身份,在泰安城治下生活和工作。 但是这个时候,你还无法享受到泰安城其他福利。 如果你没有特别的机遇和功劳,那么这个考察的时间是三年。 三年过后,得到批准,你就将成为正式的泰安城民。 正式的泰安城民将会根据你的专长,安排给适合你的工作。 其实在之前的考察期间,适合的人,早就有了适合的岗位,只不过是将身份正式转正而已。每个人也会得到一块象征着泰安城民的招财虎腰牌。 成为了泰安城民,你的收入,将会成倍数的增长。 每到年底,还会根据你的级别有一笔不菲的分红。 不错,泰安城民是有级别的。 而这个级别,则是根据你对泰安城的贡献来确定的。 玉牌、金牌、银牌、铜牌、铁牌。 五个等级,代表着泰安城治下的五个阶层。 铁牌是最基层的百姓,除开新近加入的人之外,基本上都是从泰安城立城之初便在这里生活的百姓。 他们没有什么特别的技能,但却有着无以伦比的运气。 因为当初周致带着几个人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们就在这里。 当初的堡寨的首领玄元七品,已经算是很了不得的高手了,但在当时八品巅峰的周致面前,仍然不够看。 再加上那家伙太过于残忍,对部下、百姓太过于苛刻,以至于当他被周致击杀的时候,竟然没有多少人跟随,反而被原本的治下一涌而上,将那家伙给族灭了。 周致成为了堡寨的新首领,而当初的那个小小的堡寨,也就成为了如今的泰安城的雏形。 当年的土著居民们有了一个更厉害,也更为体恤他们的首领,从此当真是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有时候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不公平,不管你多么的努力,多么的勤奋,永远都抵不上正确的投胎。 你的终点,是另外一批人的起点。 当很多人拼命努力想要成为泰安城民的时候,有的人一出生,便拥有了一块铁牌牌,那上面有一只举着手的可爱的小老虎。 抛开这些人,泰安城中还生活着另外的几类人。 生意人。 但凡想在关外把生意做大做强的人,就必须要在泰安城有一个店铺。 而这里每一间店铺的租金,便是长安朱雀大街两边的那些铺面都无法与之比拟,而且这些铺面,是绝对只租不卖的。 合同一年一签,爱租不租,每年租金上涨一成,雷打不动。 即便是如此,这里的铺面,仍然是供不应求。 第二个大群体,是在泰安城避难的人。 因为泰安城有一条铁律,进了泰安城管辖的地界,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仇恨,都不得相互仇杀。 在泰安城境内杀人是大忌,一旦你杀了人,还被泰安城的人知晓了,即便你跑到天涯海角,泰安城也会派人去将凶手诛杀。 用城主周致的话来说,泰安城是个和气生财的地方,忌见血。 这个规矩很不讲理,被很多人合理利用,从而成为了许多人避难的所在。 只要你逃到了这里,你就能活。 不过,活的代价也是很不菲的。 因为泰安城的花费,着实不是一般人能消受的。 一年下来,不管怎么样也得有个上千两银子的花销。 而在关外其他地方的穷人们,一年有个几十两银子,便能活得不错。 两相一对比,说泰安城是个销金窟,是一点儿也不错。 一旦你没有了银钱,那你就惨了。 因为泰安城可不会收留一个穷得叮当响的人。 到了那个时候,你最大的可能,就是被泰安城给驱逐出去。 你的仇人,有很大的可能,就在泰安城境外等着你呢! 泰安城是一个很讲理,很有规矩的地方。 但泰安城又是一个最无情的地方。 上到城主府的大人物,下到一个最基层的管理城市的吏员,巡城的武丁,眼中,都只认规矩,只有条例。 而如今的泰安城,规矩是越来越多,越来越细致了。 现在已到了敢随意在街上吐痰,都会被抓住罚款的地步了。 那些戴着着一个红袖套不知藏在什么地方的家伙,在暗中偷窥着一切,一旦发现有这样违规的家伙,立刻便会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窜出来,揪住你罚款。 哪怕这个窜出来的大叫要罚款的是一个弱不禁风的老头老太太,被抓住的人也会老老实实的罚款,因为这些人的腰间,一般都会挂着一块铜牌,至不济,也是一块铁牌。 老一代的原住民们已经干不动活儿了, 他们没有什么特别的技能,更不识字,本来已经到了混吃等死的年龄,但城主府硬生生地给他们创造了这些职位,让他们老有所为,不但能给泰安城增加不少的财政收入,也能给自己带来不错的奖励。 这些无数的在外面来人觉得匪夷所思,不可理喻的种种规则、条例的约束之下,泰安城的卫生条件,只怕便是皇宫大内,也无法与之比拟。 在这里生活久了的人,再出去到了别的地方,不说别的,光是一个卫生条件,便觉得无法忍受。 而刚刚踏进泰安城的张轻云,则是真正地被震惊到了。 泰安城的繁华让这个在大秦都城长安出生和长大的人,都觉得目不遐接。 十余丈宽的街道之上各色人等川流不息地在她的眼前掠过,一家家的临街店铺里各色商品琳琅满目,各色招牌幌子随风飘扬,而更让她移不开眼睛的则是这里的房子,居然都是一模一样的,上下两层,红砖碧瓦白墙。一条条宽敞的大道,将房屋分成了方方正正的一个个区域。 在泰安城,似乎连房子都必须守着规矩。 “轻云姑娘,泰安城内,没有私人的房子。”胖子李开心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所有的房子,都是城主府统一建设,然后统一出租、或者分配的。能在城里拥有一套住房的人,要么是泰安城的功臣,要么便是城里的原住民,要么便是一些根本就不在乎钱的。” “所有?”张轻云觉得实在难以想象。 “当然!”李开心笑道。“现在整个城内城内,一共大约生活了二十余万人,其中属于我们泰安城的城民,不超过五万人,剩下的,便是外来人了。公子雄心勃勃,准备在未来十年之内,将城池再扩大一倍,让这座雄城以及周边,能生活五十万人。” 五十万人啊! 张轻云吁了一口气。 长安,也不过一百万人吧! 可那里是大秦的都城啊! 是整个天下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城市。 便是南楚的丹阳城,也无法与之相比呢! 很难想象,在关外这样的大家认为的荒蛮之地,会诞生出这样的一座雄城吧! (本章完) 第29章 隐藏的真相 突然之间,张轻云便懂了在路上,李大锤曾经无意间说过一句话。 他说北元的小王子铁勒还有南楚的江芊,都将是他的一生之敌。 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点儿都没有提过现在关外实力最雄厚的令狐野。 他没有将令狐野放在眼中。 原本自己还以为只是一个年少轻狂,没有受过多少挫折的、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的马匪头子的狂妄,但现在张轻云不这么觉得了。 这样的一座雄城,便是他的立身之基。 而且,这个人的实力,肯定远远不止于此。 明面之上,泰安城是没有多少的武力的。 那种在江湖之上称雄的武道修为,对于争霸天下,实际上并没有太多的帮助。一个先天高手,可以在局部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但放在天下大势面前,却又微不足道了。 所以李大锤这个马匪,才会隐瞒他在泰安城的真正地位。 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只不过是运气好,找到了一个先天高手作为后台而已。 一明一暗,泰安城在明面之上敛聚财富,看眼前这个架式,只怕关外财富的大半都聚集在这泰安城中。 而巨额的财富以及源源不断的财源,正是一个成大事者的基本盘。 隐藏在暗处的武力,则是他们伸出去的爪牙。 如果泰安城既有海量财富,又有雄厚的武力,只怕在很久之前,令狐野就不可能容得下他的存在了。 哪怕要付出很多的代价,相信令狐野也会将其灭杀。 这种明暗两路齐头并进的发展,让泰安城一路走到了今天。 看现在的模样,李大锤似乎并不准备继续韬光养晦,而是有意无意之间在崭露泰安城的实力,这说明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他们的实力,已经足以叫板包括令狐野在内的任何一股势力。 第二件事,关外即将大乱,或者说,大秦即将大乱,这个时候,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打算,而继续韬光养晦,无疑会让泰安城失去一个迅猛发展的机会。 说白了就是你想扮猪吃老虎,但你扮猪的时间太长,让所有人都以为你是一头真正的猪,那谁还会来依附伱呢! 那就真是弄巧成拙了。 所以在适合的时候,向世人展现自己真正的实力便是一件必要的事情。 半遮半掩,能看懂的,自然便是懂了,还看不懂的,恐怕也不是李大锤这种人想要的了。 想明白了这些事情,张轻云不由得额头微微出汗。 如果不是李开心有意无意之间跟自己透露的一些事情,自己只怕压根儿就想不透这里面的关窍。 而父亲,虽然同样不知道这些事情,但凭借着他多年在朝廷之上斗争的经验,倒是隐约觉得这个李大锤是关外破局的关键所在。 只不过这个李大锤,恐怕比父亲想象的要更复杂得多。 此人,绝不会是父亲所效忠的大秦的孝子贤孙,只怕与令狐野一样,都是野心勃勃之辈,只不过在令狐野这个大目标的掩盖之下,没有人看到他正在暗处磨着牙,窥伺着一切罢了。 “大叔,我们现在去哪里?是去与李大哥汇合吗?”张轻云问道。 “不是,公子说了,轻云姑娘要先去店铺里历练!”李开心笑嘻嘻地道:“小的会将轻云姑娘送到店铺里去。什么时候公子再见您,我可就不知道了。” “去便去,不就是当卖货的丫头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张轻云嘟起了嘴。 泰安城,我倒是真想看看,你究竟与其它地方有什么不同?这里是李大锤的立身之基,将这里研究透了,大概率便也能弄明白李大锤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那个可恶的家伙,下次再见你的时候,定然将你的老底儿全给你掀开,看你还敢不敢在本姑娘面前故弄玄虚。 马车停在了一幢大屋之前。 与先前所看到的一个个的店铺不同的是,这家李大锤嘴里的铺子,大得出乎了张轻云的意料之外。 在被道路切开的四四方方的街道之上,这家铺子独占了其中一个方块。 光是张轻云这一面,便开了四个大门。 一根根合抱粗的大柱子,支撑着这间巨大的店铺。 而其它地方,同样的这样一个方块,里面可是容纳了数十家铺子。 张轻云抬头,看着飘扬在这幢建筑之上的那面绣着铁锤的旗子。 李大锤超级市场! 龙飞凤舞的匾额下头,署名是周致。 就是泰安城的城主。 “吃穿住行用,只要你想得到的,在这里面都可以买到!”李开心眉飞色舞,“就算一时间没有货,也可以提前下订单,在最短的时间内,李大锤超级市场便可以为你送上让你满意的服务!” “什么都可以?” “当然,就算姑娘你下单要去干掉萧长车,我们也可以去试一试。” “胡扯!”张轻云冷哼。 “是真的,这样的单子没人下的原因,是没人付得起订金。”李开心呵呵笑道。 “只怕前脚下单子,后脚这人便要来一个暴病身亡吧?”张轻云看着李开心:“病死了,肯定也不会坏泰安城的规矩是吧?” “那是那是!只要是我们泰安城认证的医师确认这个人是暴病身亡而不是其它的什么非正常原因,自然就不会坏了规矩。” “看来这个规矩,还是因人而异的!” 李开心笑咪咪的,不接话。 “我要从最底层的小二做起是吧?”张轻云接着问道。 “那是公子说笑了,轻云姑娘身份到底不同,怎么可能让你从头开始呢!”李开心道:“姑娘先安顿下来,然后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再作决定。” “这里头的每个生意一年下来都能赚多少钱呢?” “少的嘛,万把两银子,多的呢,几十万两也是有的!”李开心道:“也有亏损的。” “亏损的最厉害的亏了多少?” “去年好像是一二十万两吧!”李开心回答得很轻松:“不过倒也不是他们能力不行,而是现阶段,我们这门生意,还是以往外花钱为主,尚做不到内外收支平衡。” “那我就去干这个!”张轻云毫不犹豫地便作出了决定中。 张轻云在泰安城有些忐忑不安地开启她的人生新篇章的时候,李大锤却是正在舒舒服服地享受着他久违的少城主的日子。 屋子里雾气蒸腾,温度比外面最起码也高了十好几度,真正是温暖如春。 在腰间裹上了一大块布巾,爬起来的李大锤面朝下躺在了软垫子之上,拿起手边上的小槌轻轻一敲,叮的一声轻响之后,门被打开,一个身材玲珑的女子端着盘子走了进来,将木盘放在了李大锤的身边,然后跪坐在一侧,从盘子里取出一个小瓶,将瓶子里的液体倒在手心里慢慢摩裟了一会儿,然后开始在李大锤赤裸的背部轻轻按揉,直到手心里的药液完全渗透进了李大锤的背部,这才重新倒些药液,换一个部位按揉。 李大锤发出了舒服的哼哼声。 胖子李开心悄无声息地推开门走了进来,盘腿坐在了李大锤的身边。那个年轻女子收拾了盘子,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间屋子。 “都安置好了?” “安置好了,轻云姑娘选了知秋院!”李开心笑道:“我一说咱们这门生意亏损得厉害,她想都没想就选择了这个地方。” “这丫头就是一个心高气傲的。”李大锤嘿嘿笑起来:“而且很有韧性,我倒是很欣赏她。我也从来没有指望知秋院能给我们赚钱,只要他们能有效地把钱花出去,我就很开心了。” “公子对她是不是真有些意思?” “我对她很有意思,特别是对她老子,意思更浓!”李大锤道:“张若如果真能如我们所愿成为萧长车的帮手,嘿嘿,那关外这盘棋,就更有意思了。” “我说的意思,不是公子你说的意思,我说的是那个意思!城主一直也挺着急的呢!” “我才不过二十五六,他急个锤子!”李大锤不满地道。 “城主这也不是想早些抱个孙子吗?”李开心笑道。 “他是怕我一不小心嗝屁翘辫子了!”李大锤哼哼道:“所以急着想让我留下点香火吧!” “公子福缘深厚绵长,怎么地也会长命百岁!” “但愿如此哦!”李大锤道:“反正我看老头儿到现在都不肯对我说我爹娘到底是干嘛的,是何方神圣,到底是怎么没的?仇家是谁?我就觉得问题很大。他可是先天高手呢,一个先天高手都需要隐瞒的事实到底有多惊人呢?现在我李大锤也是一方人物,麾下力量也足够强悍了,但在老头儿眼中,居然还不够看,那么这个仇家到底是谁呢?胖子,你肯定知道,你跟我说说呗!” 李开心一脸苦笑,但嘴巴却是抿得紧紧的。 “不说算了,真以为我查不出来啊!”李大锤一脸不屑:“胖子,你就等着看吧,用不了多久,我就把真相掀个底朝天!到时候,哈哈,看我拿着真相喷老头一脸的口水。” (本章完) 第30章 戴红袖标的老头儿 话音刚落,李开心还没有来得及答话,李大锤已是一声怪叫跳了起来,竟然是丝毫不顾忌自己赤条条的。 可惜他的反应虽然快,却仍然是来不及了。 汤池里的水,嗖地一声跟一条蛇似的窜了出来,然后在空中哗拉一声散开,分成了若干股细绳,然后这些水绳互相交织,变成了一张大网,浴室本来就不大,这张网将整个屋子给罩得严严实实,落下来的时候,却又偏生完美地避过了李开心。 很显然,李大锤的任何反应在这股强大的力量面前,都是多余的。 这张水网从天而降,落在李大锤的身上之时,却如同真正的绳子一般将李大锤给捆得结结实实。 李开心的手本来已经摸到了袖子里,可当看到那条水绳之时,立时便老老实实地垂下了手和头。 李大锤被平平地放到了地上,然后汤池之中又有一股水绳被牵扯而出,这一次却是化成了一条鞭子模样。 李开心紧紧地抿上了嘴。 然后那条水鞭便重重地抽在了李大锤翘起的屁股之上。 “老头儿,不要过分啊,小心我跟你没完!”李大锤努力昂起头,大声吼道。 话音未落,水网一扯,他已是被翻了过来,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那条水鞭子在李大锤的某个要紧地方晃呀晃的,作势便要打下来。 形势比人强。 李大锤立时便服了软。 “老头儿,我错了,你还是打我屁股吧!我再也不敢不过脑子就胡说八道了。” 认错的话一出口,水网立时便化为了流水,哗哗地流回到了汤池里,半空中的水鞭子也嗖地一声缩了回去。 李开心这才跑了上去,捡起布袍子替李大锤裹在身上。 “老头儿,就会仗着境界欺负人!总有一天,我也会抵达先天,然后看看我怎么报复回来!”李大锤骂骂咧咧地走了出去。 浴室外头的走廊木椅之上,一个红光满面的老头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头发胡乱挽了一个髻,用一根木钗插着,身上穿着褐色的土布褂子被从腰中间用一根白色的带子随意一勒,脚下一双布履,看起来就跟大街之上那些袖子上绑着红袖标随时准备罚人款的老头老太太们一个德性。 不对不对。 这个老头勾在手里甩呀甩的,不正是一个红袖标吗? 李大锤站在门口,嘴里骂骂咧咧,脸上却是笑开了花,径直走到了那老头儿身边,一屁股坐下来。 “今天又罚了人多少钱?” “今天生意好,一共罚了一千二百文,能抽一百二十文!”老头儿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这是你今年以来最好的收成了吧?”李大锤拍手叫好:“如此说来,今儿晚上岂不是要庆祝庆祝?” “自当庆祝!”老头儿连连点头:“一壶人世间,咱爷儿俩一人一半。” 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旁边的李开心,道:“咱俩一个四两,留二两给胖子!” 李开心眉开眼笑地躬身道:“谢城主,谢公子。” 忙活一天,赚了一百二十文。 然后喝一壶人世间,成本就十两银子,而且是属于有价无货,外头根本就买不到的。 这帐,怎么算,都是亏得没边儿了。 不过这就是老头儿的乐趣了。 老头儿姓周,名致。 泰安城的城主。 关外已知的唯一的一位先天高手。 谁也想不到这位先天高手,现在最大的乐趣,居然便是扮老头儿上街去罚款。 “城主,公子,我去准备酒菜!”李开心躬了躬身子,快步离开了这里。 周致笑吟吟地看着李大锤:“关外已经都传遍了,说是马匪头子李大锤,抢了当朝学士张若的女公子做压寨夫人,伱那位压寨夫人呢?” 李大锤翻了一个白眼。 “张若这个人,有资历,也有能力,而且在大秦,名声还好得很。如果能拿下,对你将来,的确会有很大帮助。”周致轻轻地拍着栏杆,道:“看来你有很大的把握这家伙能在关外站住脚跟,所以提前将他的女公子弄了过来,要是张若翻了身,你当当这个女婿倒也不错。” “老头儿,现在我想尽办法让这个张若能活下来,不是为了图谋他什么,而是想要在令狐野与萧长车之间撕一条大大的裂缝。”李大锤道:“张若在大秦是负责财务的,这个人赚钱也是把好手,大秦这几年要不是他拆东墙补西墙的撑着,早就破产了。而萧长车这个人呢,练兵打仗包括修练武道都是顶呱呱的上上之选,不过经营方面嘛,就差了一些,要不是萧长车是本土势力的门面,有人还在苦苦地撑他,他早就被令狐野吃干抹净了。” 周致哈哈一笑:“一旦这个萧长车有了张若相助,在财力之上能够完全支楞起来,那令狐野就要头疼了是不是?” “萧长车要是有一万精锐,你觉得怎么样?” “这个人在战争的敏锐方面,简直是我这一辈子见过的最厉害的人物。”周致点头道:“如果有一万人,他的确便能与令狐野一较长短了。不过张若的主张可是抛弃关外土地,这种政治主张的人,在萧长车等人看来,就该砍了脑壳。他能接纳下张若?而且令狐野必然会在其中使坏的。萧长车一旦真杀了张若,必然会为关内那些人所不容。” “所以我便说他是我老丈人嘛!”李大锤哼哼道:“如此一来,萧长车总要考虑一二的,他可欠了我大把的债,估计他短时间内压根儿就还不清,所以,我的面子他还是要卖的。” “你在给张若争取时间!” “张若以前不了解关外,等他在关外呆得时间长一点了,当会改变看法。不但是对关外形式的看法,也是对萧长车的看法,到时候,选择谁,那还用说吗?张若只要肯尽下心来替萧长车做事,那绝对是珠联璧合。萧长车强大起来了,令狐野肯定是容不下的。到时候他们争斗起来,哈哈,那就有的看了。” “北元呢?你不担心他们鹬蚌相争,北元渔翁得利吗?” “这几年北元还没有能力南下,但再过个两三年就说不准了!现阶段,也就是铁勒那个不老实的在想法子在这片地域里布局。”李大锤将袍子裹得紧了一些:“所以要趁着这个时间窗口,先把内部的问题解决好。” “令狐野也不至于就向北元屈膝吧?” “我现在担心大秦内部一旦出现了问题,令狐野便会掉头南下,而他能南下的前提,便是将关外卖给北元,否则他无法脱身。”李大锤道。“老头儿,你说到时候令狐野会不会利欲熏心,率十万大军掉头南下呢?” “长安的那张椅子,自然比关外的这张椅子好太多了!”周致苦笑道:“我可是见过当年,为了长安的那把椅子,是如何的血流成河的。父母兄弟都反目成仇,不共戴天,更遑论这样有机会改朝换代了。就算不是令狐野,而是另外的人,也会这样做的。” “所以说嘛,我们就不能让他们得逞!”李大锤道:“现在咱们气力还不够嘛,所以只能扶持萧长车,这个人有名份,有名气,还有正儿八经的地盘,关键是他在战场之上的能力实是在我见过最厉害的。” “你不怕养虎为患?”周致道:“萧长车如果真能取令狐野而代之,那只怕要比令狐野要难对付得多,这个人太纯粹了。” “我们只是让萧长车牵扯住令狐野而已。这样即便是关内出了问题,令狐野也没有精力南下去参与逐鹿,这家伙,这辈子的命,就只是在关外给大秦守门。”李大锤笑道。“而且,有五到十年的功夫,我们的实力也应该起来了。” “你倒真是心大呢!竟然将关外实力最强悍的两个人一齐都算计了!”周致哈哈大笑:“不过我喜欢,不愧是她的儿子,可真敢想。”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李大锤道。 周致点点头,“萧长车的确是一个值得你下大功夫去拉拢的人。此人才情,当真世所罕见。先不说统兵打仗,单是修练武道,能把他比下去的,古往今来,只怕也数不出几个来。” 听到周致这么夸萧长车,李大锤却是不干了:“老头儿,我也不差,别忘了,我与他年龄相若,可武道修为却要比他高。” 周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李大锤,嘴角下拉,一副不屑的模样。 “我说得不对吗?” “当然不对!”周致道:“你能有现在这样的修为,是因为你一生下来,就有人用匪夷所思的力量替你洗髓伐骨,涤炼身躯。新生婴儿本就可称之为先天之体,只不过在成长的过程之中渐渐地为红尘所侵染,这是上天给人类的桎锢,用来束缚人类的成长。只有极少数人才能在武道的修练过程之中,慢慢地找回先天这种境界。而你,却被人用大神通将先天之体给稳固了下来,这才使得你修练武道一日千里,那个萧长车,能有你这样的际遇吗?” 李大锤顿时垂头丧气。 “老头儿,这天下,还会有与我一样际遇的人吗?” “我不知道。可是你知道要做到这一点有多么难吗?”周致叹息道:“那需要一个像你母亲那样具有大神通的人,愿意舍弃生命来成就你。我不认为这世上还有第二个能像你母亲为了你那样舍弃生命。” “母亲为什么要那样做呢?是因为她当时身受重伤了吗?” “她受的伤,是可以好的。”周致难过地道:“但当时你还在母胎之中却是伤了元气,为了让你活下来,这便是唯一的出路。两者选一,她选了你。看到她化为点点星火离开这个污浊的人世间的时候,我当真是伤心欲绝,可这是她的选择。” “我的爹呢?” “那个时候,这个没用的家伙已经死了!”周致没好气地道。 (本章完) 第31章 活着,真他妈难 “我父亲,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你从来都不愿意提起他呢?”李大锤盯着周致,似乎想从那张脸上找出什么答案来。 “他是一个极无用的人。” “我不信。”李大锤断然道:“如果他真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像我母亲那样绝代风华的人会看上他,老头儿,我猜你肯定也是暗恋我母亲的,只不过我母亲却跟了我爹,所以伱嫉妒了,你在诽谤他。” “嫉妒是肯定的,但是真没有诽谤他啊!”周致道:“你娘如果不是嫁给了他,怎么会落得最后那样的下场。” “老头儿,你说过,我母亲当年的修为,已经越过了先天到了更高的境界,那岂不是天下无敌了,怎么还会受那么重的伤呢?还有谁能伤得了她?”李大锤很是疑惑。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先天之上,当然另有天地。”周致道:“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努力地攀爬,只有达到了你母亲当年的境界,我才有资格去找当年伤她的人报仇!” “你知道这样的存在,也知道这些人在哪里能找到是不是?” 周致摇头。 “老头儿,你就算达到了母亲当年的境界,找到了他们,又岂是他们的对手?” “那可不一定。你母亲当年落败,一是因为有你这个拖油瓶,一个孕妇,你说能发挥几成战力?而且敌人可不止一个!”周致道:“而且以后我在暗,他们在明,哈哈,还有你这个诡计多端地小帮手,报仇大有希望。” “我爹当年武道修为如何?”李大锤不想放弃希望,依然旁敲侧击,想从周致的回答之中找到一些线索或者说是破绽。 “那个烂人能有多高的武道修为?当年,了不起也就是一个玄元八九品的模样吧?”周致哼哼道,似乎一提起李大锤的爹,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那他在别的地方一定很出色,不然怎么可能得到我母亲的青睐呢?”李大锤肯定地道。 “你娘啊,是个悲天悯人的女子,当年就是被你爹那个烂人骗了,才会义无反顾地跟着他投入到那片烂污地里去,你娘是一个风光霁月的人,你爹那个烂好人画大饼天花乱坠,做起事来却是破绽百出,最终落入别人陷阱,万劫不复。不说了,一说这些事,就气死个人。” 说完这句话,周致一拂袖站了起来,竟是扬长而去。 “老头,晚上还要喝人世间呢!”身后李大锤大叫道,人世间是老头儿的珍藏,即便是李大锤,手里也是没有的。 “喝个锤子,提起你那个死鬼爹,老子没心情了!”耳边传来了周致的声音。 李大锤一摊手:“得,胖子白高兴了。” 自己的父亲的事情,虽然周致不愿多说,但想必肯定也是一个不平凡的,要不然,怎么能让自己那么厉害的母亲倾心呢? 走回到了自己平日里修练的静室,盘膝坐在垫子之上,看着对面墙壁上自己亲手写的的那个偌大的静字,内心深处却总是也平静不下来。 很小的时候,周致就告诉自己,自己的仇人有多么的强大。 想要活着,就只能不断地变强,再变强。 于是自己的日常生活,便只余下了修练,修练,再修练。 因为身体的与众不同,李大锤的修练,当真是一日千里,十五岁的年龄,普通的人能够突破固体进入御气,就会被家族视为未来的希望而大力培养,而那时的李大锤,便已经进入到了玄元七品。 也就是那一年,他被周致给丢了出去,带着方小猫,夏至几个人去了荒野之中。 从此,泰安城中的少城主周到露面极少,而马匪李大锤开始崭露头角。 十年时间,关外悍匪李大锤成为了一支举足轻重的力量。 而泰安城,也随着周致突破先天,一步一步地成长为了关外的商业中心。 当然,周致成为先天高手,只是让泰安城获得了超然的地位,他成为商业中心,则是因为李大锤的精心谋划。 当年走出泰安城的时候,李大锤便做出了详细的计划书,他在荒野兢兢业业地当马匪的时候,周致带着李开心等人也在专心致志地按着这份计划书发展。 三年前,李大锤带人劫了令狐野的一支商队,本来只想发一笔财,却不想意外地拿到了足以让令狐野倒台的把柄。 而在令狐野准备出动大军剿灭李大锤的时候,周致却带着李大锤去了振武城。 至此,令狐野才明白过来,马匪李大锤就是泰安城的少城主周到。 这就没有办法了。 除非令狐野有本事将周致一并做了,否则想动李大锤就成为不可能的事情,没有谁想让一个先天高手成天在外窥伺着自己,准备随时给自己一刀。 双方达成了妥协。 令狐野的秘密不会外露,而李大锤也将继续逍遥自在。 当然,如果有机会致李大锤于死地,令狐野也绝不会错过。 如果你死于一场意外,那周致也不能怪到他的头上。 比方说三年之前的那场交易,李大锤率军突袭兀突,为萧长车追杀北元左贤王创造机会。 那一战,令狐野的人数次努力想要收拾掉李大锤,却一次次地功败垂成,倒是好几个经验丰富的刺客,成为了李大锤的刀下之鬼。 也正是因为那一战,让李大锤的真实实力暴光在了世人眼前。 一支强大的武力和一个富可敌国的城市结合在了一起,便构成了一股绝大的势力。 现在即便令狐野想动泰安城,也动不了。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绝对不是令狐野这人愿意做的。 他真要这么做了,那接下来倒台的,必然便是他。 既然干不掉,那就只能合作。 更何况比起李大锤来,萧长车更让令狐野头疼一些。 这个人是本土代表,天生的便是令狐野这种外来户的对头。 而这人还不好抓小辫子。 萧长车是个很纯粹的人,纯粹到如果令狐野找他的麻烦,所有关外的人便都会认为令狐大帅在排除异己。 这就不好办了。 令狐大帅可是将关外看着了自己将来的基本盘,这个名声,对于他来说,还是顶顶重要的。 好在萧长车还算是很听话的,又一门心思想要收拾北元,所以目前还是很好哄的。 控制他的军队人数,掌握他的财政补给,萧长车便是一只被套上了嘴套的老虎。 张若的到来,给了李大锤一个破局的机会。 眼下一切顺利,事情正在一步一步地按着自己的设想在走。 李大锤现在结结实实的是玄元九品。 之所以能够在常建、萧长车等人面前面隐藏自己的实力,让他们看不清自己的深浅,却是李大锤所修练的功法特殊所至。 不过李大锤的身上还藏着另一个秘密,而这个秘密,便是周致也无从知晓,那是独属于李大锤一个人的。 想到这里,李大锤叹了一口气。 身上的秘密太多,委实不是一个好事,特别是自己身边都是一群厉害之极的人物的时候更是这样。 先天境界的人,看世界到底有什么不同,李大锤并不知道。 问周致,他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是说等李大锤到了这个境界,看世界的眼光,自然会截然不同。 这可让李大锤心里有些打鼓。 可莫要让周致看出自己身上的不妥,否则这个老头儿会不会一举灭杀了自己这个妖孽,可就真说不准了。 自己父母亲当年到底是干什么的周致一直不说,但结合这些年来周致所做的事情,李大锤多多少少也猜出来了一些。 如果仅仅是为了自保,那自己将武道修到一定的高度,至少可以逍遥江湖。 但周致却不是这样打算的。 他带着自己到了关外,然后有了泰安城,在自己武道有所小成的时候,就让自己去秘密发展武力,那几年辛苦打拼,每次有恶战的时候,李大锤其实知道周致就藏在暗中悄悄地保护自己。 现在泰安城已经极具实力,周致已经毫不掩饰地要求自己谋夺关外的主导权了。 真如周致所言,有朝一日自己成了关外王,那下一步要干什么? 还用说吗? 当然是挥兵关内,逐鹿天下。 那么自己的仇人是谁,也就一目了然了。 死老头! 你不说,我就查不出来吗? 你也太小看我了。 不说别的,单是李开心,便是一个绝大的破绽。 因为胖子是一个太监。 而且胖子说过,他很小的时候就跟在母亲身边。 那么,这天下,能用得了小太监的人又能是那些人呢? 有些事情,不能想,想想便头痛。 反而是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地去做,一步一个脚印,兴许就在不经意间,离自己的目标会越来越近。 人活在这个世上,就没有谁是容易的。 都在挣扎! 只不过挣扎的原因、目标不同罢了。 活着,真他妈难! 不过,活着,也真他妈的有趣! 特别是对于李大锤来说,就更有趣了。 (本章完) 第32章 一叶而知秋 张轻云知道自己掉入到了一个巨大的陷阱当中。 而且,还怪不得别人。 是自己自投罗网。 难怪当时自己说要来这个叫知秋院的部门的时候,李开心那个死胖子,一脸的促狭的笑容。 现在想起来,那满满都是幸灾乐祸、看人跳坑的满足感。 李大锤超级大市场那里的知秋院,只不过是他们一个公开的交易的地方,真正的知秋院大本营,外表看起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四合院,可关键是,这个四合院的重要的建筑,竟然都在地下。 来这里十几天了,张轻云并没有见着知秋院掌院钱甲。 这个名字一听就假的不得了。 而负责接待安置自己的是副掌院周乙。 钱甲,周乙,这名字也当真是够敷衍的了。 据周乙说,掌院这一段时间有很重要的事出去了,恐怕还要有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在掌院回来之前呢,他也不好僭越给张轻云安排什么具体的工作,所以就请张轻云先熟悉熟悉情况,一切都等掌院回来再说。 已经知道情况有些不妙的张轻云自然是千愿万愿的。 正好趁着这些日子熟悉一下情况。 周乙给了张轻云一块金牌。 凭着这块金牌,张轻云能够去这个庞大的地下建筑的绝大部分地方。 细心的她也注意到了,在整个知秋院中,抛开那个还没有露面的掌院钱甲,竟然只有副掌院周乙和自己两人腰间挂着的是一枚金牌。 剩下的,银牌只有廖廖几枚,大部分都是铜牌,还有少量的铁牌。 挂着这些牌子的人,能去的地方,便只有他们的工作区域以及一些日常生活地方。 看起来自己还真是得到了优待的。 据周乙的自我介绍,知秋院成立了十年,他便在这里工作了十年,是开院元老,而在此之前,他已经跟着李大锤多年了。 自己一个刚来的,竟然便能拥有和他一样的权限,也难怪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明明他是自己的上级,但对自己却是客客气气的。 想到外面现在只怕早就流传开来的那些谣言,张轻云不由得脸红心慌。 众口烁金,积毁销骨。 李大锤不是一般人, 自己呢,身份也与普通人有着极远的距离, 事关这样两个人的传闻,说得久了,那可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现在的自己,就是人在屋檐之下,不得不低头,再说了,李大锤给出的理由,也还是说得过去的。 自己不能不知好歹。 周乙很忙,也就是头一天陪着张轻云转了转,接下来便看不到影子了。 张轻云只能自己在这幢建筑摸索。 现在她与这幢建筑之中其他人仅有的交集,大概也就是在碰到的时候,人家会向她躬身为礼。 估计也是因为她腰间的那块金牌。 十几天里,张轻云只做了一件事,了解整个知秋院的体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所谓的知秋院,赫然便是一个庞大的情报系统,放到大秦帝国,这玩意儿叫黑冰台。 黑冰台的力量,作为官宦之家出身的张轻云,自然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黑冰台内部有些什么部门,张轻云不清楚,但现在,她知道了知秋院的大致构成。 知秋院下辖五个司。 职方司专司情报收集,下面又根据不同的分类分成了不同的处室,这个司的人员最多,核心成员三十余人,被称呼为大掌柜,下面分为二掌柜,小掌柜,伙计,每个大掌柜手下五个二掌柜,二十五个小掌柜以及数量不等的伙计以及数量足够多的外围成员。 行动司是个典型的暴力机构,杀人是他们的专长,主要是配合职方司行动。行动司下面有四支大的行动队,分属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支大队下面又有数个小队,人数亦是不等。最少的只不过二三个人,最大的居然有数十人。 只不过这些队伍里很多名字都只有一个数字,很显然,这些人是保密的存在,不会出现在这些资料之中。 后勤司是后勤单位,这是每个机构之中最为普通的存在,不足为奇。只不过当她翻开卷宗的时候,还是吓了一大跳。这个部门下面居然有十好几支商队,在整个关外各大城市之中有上百个商铺,他们的力量,甚至已经侵蚀到了关内,因为张轻云在下面的目录之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店铺。 这个店铺在长安城,张轻云还光顾过呢!专门在长安经营皮毛生意。 他们每年的流水多达上百万两银子,整个知秋院的开支,便是由他们来支撑的, 就这,还亏了十二万两。 可见这个知秋院花钱是何等的恐怖。 统计分析司是专门分析情报的。职方司收集起来的情报,既有秘密的,也有公开的,还有很多道听途说的,这里头真真假假,甚至有许多就是专门拿来骗人的,这个部门就是用来甄别情报的真假,然后从无数的信息之中提炼出真实的情报的。 地理司对于张轻云是一个特别新奇的部门,因为它唯一的职能,居然就是绘制地图。大秦朝堂之中,也是有专门的部门负责这个工作的。不过李大锤区区一个马贼,居然也干这活儿,可见他是多么的不安分了。 而在档案室中看到一排排的书架之上那一卷卷的在地图的时候,张轻云当真是被吓着了。随意打开一卷,里面的详细程度更是让深知其中厉害的张轻云身上汗毛倒竖。 在自家老爹的书房里,张轻云曾经见过军方用的地图。可是跟眼前摊在自己面前的这副地图比起来,完全就是粗制滥造。 如果这一排排的书架之上的地图,全都是这个样子的,那这些年来,这个地理司所做的工作,就堪称恐怖了。 就是不知道,这些地图,已经涵盖了哪些地方。 十几天的时间,也就够张轻云弄清楚了知秋院的枝枝丫丫,而这个时候她总算明白了自己当初对李开心所说的,要让这个部门扭亏为盈是有多么的不知高低深浅。 无知者无畏这句话,用来形容早先的自己,是一点儿也不会错。 想来李大锤那个家伙在听说了这件事之后,一定会笑得打跌。 想想那家伙取笑自己的模样,张轻云就有些恼火。 默默地取回了一卷档案,走到了外间的桌子上,就着烛火看了起来。 这卷档案,竟然是这些年来朝廷发往关外的所有邸报。 从这些公开的信息之中,其实是可以分析出很多东西来的。 对于这些普通人看来诲涩的,莫名的文字,张轻云倒是拿轻就熟,很轻松地就能从中间嗅出这些年来朝廷对于关外的态度的变化。 再加上这些年来政策的变化,此时对照这些邸报来分析,所有的状况,更是一目了然。 笃笃地响起了敲门声,张轻云抬头看了一眼,立时便站了起来。 门口站着一个老者。 他的腰间,挂着一枚玉牌。 “钱掌院,您回来了?”张轻云欠了欠身子。 钱甲走了进来,径直坐到了张轻云的对面,看着她微笑道:“刚回城来,听李胖子说,有个少年英杰有志于扭转我知秋院目前长期亏损的局面,很是欣喜,所以马上回来看看是那路英雄!” 张轻云脸红过耳,垂首道:“是轻云不知天高地厚了,钱掌院权当是听了一个笑话好了。” 钱甲哈哈一笑:“看来这些天还是做了一些功课的。嗯,这便好,我还生怕你把这事儿当了真呢!你硬要做的话,我倒是不好拦着。不过也是我杞人忧天了,公子是什么人物,看人的眼光绝对不会差。那胖子就是喜欢捉弄人。” 张轻云有些恼了:“掌院不要听外头的那些流言,李大锤的眼光,本来也就好不到那里去!” 钱甲干咳了几声,道:“好了,不说这些题外话,我们这里呢,虽然是个亏损单位,但是每个人都忙得很,你既然来到了这里,自然也不能做一个闲人。说吧,伱想做什么?” 张轻云点点头道:“这些天我仔细地想过了,知秋院中目前最适合我的位置,只能是统计分析司,以前在长安的时候,我一直跟着爹爹在书房之中做一些辅助性的工作,统计分析各地的财税报表,从里面捉虫倒是我最擅长的。” 钱甲道:“好,与我所想,不谋而合。统计分析司看起来是一个枯燥的地儿,但那地方,却是最煅炼人的,能接触到的东西,与其它司比起来,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之上,如果能在统计分析司脱颖而出的话,那就绝对能胜任知秋院的任何一个职位了。我和周乙,都在统计分析司干过。” “这还真是您跟周副掌院的真名字啊!”张轻云掩嘴惊呼。 “名字嘛,就是一个代号,让人家喊来喊去的,无所谓。”钱甲笑咪咪地道。 (本章完) 第33章 脚踏实地,老实做人 还只是十月初,泰安城这边却已经开始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随风舞动,张轻云撩开车窗帘子,伸出手去,看着那一片片雪花落在手里,却又转瞬之间化为了些许水渍。 瑟瑟冷风顺着窗子吹了进来,拂在脸上,微微有些刺痛,却也让张轻云感觉到脑子更清明了一些。 这些日子,她一直呆在知秋院那庞大的地下建筑群中,阅读着那些每天从各处汇集而来的情报。 钱甲说得没有错,呆在统计分析司中能接触到的东西,的确是非常广泛。 汇集而来的情报很杂乱,从大帅府今天又发了什么诏令,哪支军队调动了防区,到市场之上有那些货物价格出现了变动,几乎可以称之为包罗万象。 让张轻云啧啧称奇的是,这些情报里头,居然还包括了某些人的风流韵事,有些人看起来是仇人却私下里关系相当密切。 情报可不仅仅是关外这些秦人势力范围,还包括了所有的夷人部族,北元那边的情报,也相当的多,倒是关内的情报很少。 可以看得出来,知秋院现在把他们的注意力,还是更多地放在关外这片土地以及北元那边。 毕竟,这些地方,现在是与泰安城休戚相关的。 不管这些地方有什么变化,泰安城必然会受到影响。 张轻云被任命为统计分析司副司长,统计分析司的司长是一个蓄着山羊胡子的老头,沉默寡言,对于张轻云的到来,没有任何情绪上的变化。 似乎张轻云就仅仅只是若干个副司长中普通的一员 统计分析司下面数十位分析人员,每个人都各自负责着一些具体的事情,将那些相关的情报综合,提炼,写出自己的结论然后提交上级。 张轻云这个副司长负责的一摊,倒与她以前跟着她爹时差不多,所有的情报,基本上都跟钱有关。 从市场之上银钱的流动,大宗货物的流动,价格的变化以及各地的需求变化中提炼出这些变化之后的真相。 对于这些,张轻云并不陌生。 那些枯燥的帐目背后,往往便隐藏着所有事情的真相。 只是需要有心人来进行挖掘而已。 自己手下七八个情报分析人员,都相当的精明能干,至少,比当时老父亲任职的户部里的那些主事们要精明。 当然了,也许那些主事并不是不精明,只不过是装糊涂而已。 在看了那几个情报分析人员的总结之后,张轻云立刻便收起了轻视之心,因为她发现,即便是自己亲自做,也绝对不会比那些人做得更好。 她更加的小心起来。 干这些活计的人,就没有一个是能轻易相与的,说不定他们提交上来的情报之中便隐藏着什么陷阱,如果自己一个不察掉了进去,不但会惹他们笑话,更会让他们看轻自己。 相反,如果能从他们的东西之中捉出虫来,自己这个副司长的威严,便能真正地体现出来。 威严,权力,有时候必须要靠自己去挣来。 而在这个地方,就更是如此。 从浩如烟海杂乱无章的情报之中,找出别人发现不了的而且有影响力的情报,才能真正地树立起权威。 钱甲,周乙想必当年就是这样走出来的。 张轻云就像一只小蜜蜂一般,兢兢业业地工作着,暂时不要想着有什么特别出彩的举动,在自己还不完全了解关外的背景之下,这样做的后果,多半不是出彩,而是出丑。 任何情报,都不能脱离当地的实际,现实的背景,甚至是人情,只有把情报镶嵌进这些东西之中综合来考量,才有可能一窥背后的真相。 这样的工作量对张轻云而言,一点都不大,甚至还很轻松。 除了在本职工作之上按部就班,步步为营之外,她把剩下来的所有时间,全都投入到了阅读档案室中过往的那些资料中去了。 这样过了一段日子之后,张轻云却是意外地从那个整个板着目孔毫无表情的司长眼中,看出了一些欣赏的意思来,这一点点眼神的不同,却是让那张脸,变得生动起来了。 今天正在档案室中阅读北元的一些情报,刚刚弄清楚了如今北元朝廷的权力架构,司长便派了人过来,说是有人来找自己。 能在知秋院这个地方指名道姓要见自己的人,不用问,也知道是谁。 差不多快一个月了,李大锤总算是想起还有自己这个人了吗? 泰安城的东城,西城,北城的格局大同小异,都是那种统一规划、建造出来的风格一致的房屋,横平竖直的街道将城市变成了一个个的坊区,走进泰安城的这些地方,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整洁、简单。 新兴的城市总是让人耳目一新。 泰安城也就是这二十年左右发展起来的。 从它开始大肆建设的时候,便表现出了与大秦其它城市完全不一样的格调。 他是独一份儿的。 但是现在,马车走在南城的街道之上,却又是另外的一种感受。 这里看不到那种整齐划一了。 道路亦然宽阔,但两边的房屋,却是风格各异了。 每一幢房子从外面看起来都不大,但却是造型各个不同。 不同,本身并代表着一种特权。 与其它三个城区不同,这里没有熙熙攘攘的人群,没有琳琅满目的商铺、酒楼、客栈。 很是安静。 其它三个城区的街上打扫得干干净净,这里却任由自树上飘落的叶片铺满了整个街道,红的,黄的,绿的,各不相同,但却又是另外的一番风景。 便是在路上碰到的那些身着皂衣的巡街武丁,似乎也是屏声静气,小心翼翼。 这个地方,住着的大概便是泰安城的顶层人物了。 马车停在了一扇门前。 赶车的那个壮妇拉开了马车门,“姑娘,到地方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张轻云走下了马车。 映入眼帘的,是一幢大宅。 光看那两边延伸出去的不知多长的高高的围墙以及一大排的门扇,张轻云就知道这幢宅子绝对非同一般。 张轻云刚下马车,那门,便开了。 门后,站着笑咪咪的李大锤。 “轻云姑娘,我可等了你有一会儿了!”李大锤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式,“到了泰安城,诸多杂事缠身,竟是匆忙之间找不出时间来为你接风洗尘,实在是罪过,罪过!” 张轻云眨巴着眼睛道:“我现在可不是客人,而是李大哥部下的部下,我们之间,可是隔着好多层了。” 李大锤大笑起来:“就冲你喊这一声李大哥,我们两人之间,就只隔着薄薄的一层,是不是,发财?” “公子说得是!”张轻云身后传来了赶车壮妇的声音。 原来她叫发财,真是极具李大锤起名的风格。 李大锤得意地笑了起来:“伱看,她也是这么认为的。轻云妹子,瞅瞅这栋屋子,你可还看得入眼?” 张轻云一怔,止住了脚步:“啥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啊,就是为你准备了这套房子,你以后啊,就住在这里了。”李大锤道:“这里可是我以前的宅子,南城里风水最好的一幢,反正我现在在泰安城的时间也不多,便送给你了。” “不必,我在知秋院住得极好!”张轻云下意识地推辞。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每一次这个李大锤主动示好的时候,背后都必然藏着一些他自己的打算。 想白吃他的,根本就不可能。 在这里送自己一套房子,天知道他想干什么。 “真的住得很好吗?”李大锤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怎么听人说,你这一个月,都没有洗过澡呢!” 张轻云顿时脸涨得通红,知秋院过得是集体生活,啥都好,就是一个洗沐,让她这个曾经的贵女根本就无法适应。 一个热气腾腾的大澡堂子里,一大群赤条条的女子在里面擦洗,第一次被人带着踏进这个地方的张轻云转身便夺门而逃。 她的脸很薄,接下来的日子,便只是在自己那个小小的逼仄的屋子里用盆舀点水擦洗一下。 怎么到了李大锤嘴里,便是一个月没有洗澡了! “你,你……”手指李大锤,张轻云张口结舌。 她发现到了李大锤面前,自己总是会被他轻易地抓到软肋,然后被怼得无言以对。 “这里,有单独的厨房,单独的洗沐的地方!”李大锤的声音里带着无以伦比的诱惑,“而且,还有单独的不会被人打扰的空间。你确定不要?” 张轻云顿时便犹豫了。 一个独立的不受打扰的空间,这是在张家破败之后,便再也无法企及的事情了。 而她从小,可就是一直习惯住在大宅子里。 即便是在长安居大不易的大环境之下,他们家的宅子,也足足有三进。 贝齿轻咬嘴唇,犹豫和挣扎在脸上表现得是那么的明显。 “来来来,我带你看看你的新家!”李大锤大笑着领头便行。 踟蹰半晌,张轻云终于跟了上去。 左右已经是欠了人家的情,便再多欠一点,又如何呢? (本章完) 第34章 礼物 李大锤大开中门迎接张轻云,使得张轻云心中又是不安,又是有些窃喜。 但是细想想,或许便是这个李大锤不过是个边乡鄙民,压根儿就不知道太多的规矩,所以这大门轻易便开了。 泰安城崛起不过二十余年,还是以武起家,没有什么规矩礼仪倒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心中终是坦然了一些。 不过看李大锤这个人嘛,这个时候终是顺眼了一些。 虽然不知礼仪,但是待人还是一片诚心的,所以即便是闹出些笑话,也是可以原谅的。 “我带你看看你的新家!”李大锤笑容可掬,前头带路。 跨进大门,走过天井,便是宽敞的迎客大厅,盯着大堂里那六根硕大的柱子,再辩别了一下材质,张轻云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暴发户,的确了不得。 竟然全都是合抱粗细的金丝楠木。 在长安,这样粗的金丝楠木有价无市。 即便偶尔出现一根,也没人敢用,生怕僭越,被人抓着了小辫子。 这里一下子出现了六根。 再抬头看看头顶那雕栏画栋,虽然隔得有些远,看不太真切,但栩栩如生的雕功已经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也是金丝楠木为原料,那就太恐怖了。 “你可真奢侈!”张轻云叹道:“早先,伱还在我面前哭穷呢!真要没钱了,把这些梁柱拆了去卖,都能得一大笔银钱。” “我倒是想卖,可没有人买!”李大锤一摊手:“这屋子里的材料,都是早年老头儿抢来的,本来我想卖给令狐野的,不过那家伙不要,也动过心思卖给北元皇帝老儿,可那家伙不识货,就认他住的金帐,没办法,只能自己用了。” “还卖给北元皇帝,你可真会吹牛!”张轻云扁了扁嘴,抬头看着六根大柱子上的楹联。 “垂训一无欺,能安分者即是敬宗尊祖;守身三自反,会吃亏者便是孝子贤孙。” “惜衣惜食非为惜财原惜福,求名求利但须求己莫求人。” “读书者不贱,守田者不饥,积德者不倾,择交者不败。” 指着这三副楹联,张轻云瞪大眼睛道:“好熟悉的字体,莫非是喻” 李大锤连连点头:“这你都能猜出来?的确是喻老夫子亲自己题的,当年这个屋建好的时候,他正好在这里教我读书嘛,所以就写了这三副楹联!” “喻老的字,可是千金难求啊!”张轻云感叹连连,“再加上如今已是八十有余,早已封笔了,别说是这样的大字,便是一副小字,那也是无数公卿贵人追捧的对象。你这里,竟然有三副楹联!” 李大锤眼前一亮:“老夫子的字这么值钱吗?我这屋子里所有的楹联都是他写的呢,我要是把他拓下来卖出去,岂不是要发大财?” 张轻云张口结舌地看着对面露出一脸贪婪像的李大锤,好半晌才道:“别人视若珍宝可以传家的东西,你就一点儿也不珍惜吗?” “这跟珍惜无关啊!我先卖了,得了钱,可以办正事。将来等我的事儿办成了,这些东西还是有可能回来的,你说是不是?这东西不管是在我手里,还是在别人手里,他又不会飞?” 这个脑回路,就让张轻云无法作答了。 大概他所说的回来,应当是抢。 “令狐野都不敢买,还有谁敢跟你做这笔生意?”张轻去冷哼了一声。 “一般人的确不行,北元皇帝不识货,长安的那位,只怕不愿意给钱,如此一来,倒是南方的那位太后娘娘是一个潜在的交易对象,只是不知道她喜不喜欢喻老夫子的字。”李大锤沉吟道:“这件事,得打听打听,不过这东西太大了,不好运啊!算了,以后再说!走走,轻云姑娘,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个人穷得没办法,一说起钱的事情,就忘了正事了。” 第二进是书房,张轻云凝目着那些柱子上的对联, “君子之德风,交以道,接以礼。壮者以暇日,诵其诗,读其书。” 果然都是喻老夫子的字体。 直觉得不可思议,也不知道眼前这人到底那里对了喻老夫子的眼,居然会为了他停留在这边陲小城一教数年,还为其写了这么多的对联。 “你以后便在这里读书,写字,嗯,还有办差事。我虽然书读得少,但这里的书,可是真多,我敢打赌,在关外,绝对没有其它任何一处地方有我这里的书多!”李大锤很是骄傲地指着两边的厢房,“里面全都是书!要看看吗?” 张轻云摇摇头,以后有的是时间看。 “接下来是茶室!看书写字做事累了呢,便来这里煮上一壶茶,轻松轻松!”第三进的茶室,出现在了张轻云的面前。 “怡然陶然登斯楼可识一品茶香,悠哉游哉入此界得赏四时美景!” 还是喻老夫子的字,张轻云已经麻木了。 “这里没啥好看的,也就是一个放松一下的地方,去看看你住的地方吧!”李大锤在前头殷勤的引路。 “正房宽敞明亮,设施也齐全,你以后就住在那里。” “我住偏房就行!”张轻云道。 “可不能委屈了你,再说了,我很少回来,即便回来了呢,更多时候也住在城主府那边!”李大锤笑道:“所以你尽管放心便是!” 放心什么,李大锤没说,张轻云也没有应,只是有些脸上发烧。 “这么大的房子,我一个人住吗?” “怎么可能呢?”李大锤拍拍手:“发财,把人都招呼过来。” 片刻之后,足足二十余人站到了张轻云的面前。 “发财以前服侍我的,也是这幢屋子的管家,以后就跟你了!”李大锤笑道:“一应诸事,你只管吩咐她就好了!有她在,杂事你都不用操心。” 张轻云点了点头,转头看着李大锤,道:“好,我搬过来,第五进我也不用看了,现在我们可以谈谈,我得到这些,要做一些什么事吧?我可不想白白地拿你的好处。总要有所回报才能让我心安!” 李大锤双掌一合,啪的一声响,“好,爽快,那咱们去茶室,连喝茶边说如何?发财,安排晚宴,等会儿我要和轻云姑娘喝几杯,另外今晚上给所有人都加一个荤菜,一壶酒,这是轻云姑娘賞他们的。” 发财挥挥手,一群人悄无声息地散去,瞬息之间,整幢屋子又像是没有了人烟。 黄亮亮的茶汤从茶壶之中倾倒在白瓷杯中,更显得色泽明亮,不用品尝,光看那汤色,便知道这绝对是上品。 这个李大锤,一边哭着穷,一边却又在生活上有着无比的讲究。 当初在破庙里初遇的时候,这个人明明是去杀人的,可居然还带着全套的烧烤物品,还有成套成套的餐具,茶具。 这人可不是穷讲究,他是真讲究。 再看看这幢大宅子,每一个细节,都外溢着韵味和格调。 当然,这个家伙到底懂不懂这个宅子里里外外透着的高雅,张轻云就不知道了。 看那家伙一门心思想拿喻夫子的字换钱的架式,估计是不懂。 大概也就知道好,很好, 但究竟好在哪里,却又说不清楚。 名珠投暗啊,这般好东西落在他手里,当真是被糟践了。 “尝尝,老头儿拿这盒茶饼来的时候,说至少也有五十年了!”李大锤端起了茶杯,往旁边努了努嘴,一边的矮几之上,摆放着一个精美的木盒子,盒子是什么材料不知道,但上面镶金嵌银的,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消耗得起的。 “说吧,什么事情?”轻轻地抿了一口茶,张轻云轻声问道。 “还记得我们刚刚回泰安城在外头遇到过的那场追杀吗?”放下茶杯,李大锤笑问道。 “当然还记得,那个家伙最后被那个姓罗的少年给捅死了。”想起这事儿,张轻云微笑起来,那的确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我知道这件事情是你搞的鬼,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跟你有很大的关系!”李大锤道:“当初要不是你央求我呢,我是不会管这事的。你离开的时候,是不是让那个少年看见了你的样子?” 张轻云愕然半晌,才道:“我好像是路过他们的时候,掀开帘子看了那个少年一眼。” “这便是了!”李大锤哈哈大笑:“那个少年叫罗英,他到了泰安城,到处在打听你。”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李大锤道:“他以为这件事,是你吩咐人做的,毕竟当时看起来,你是主,李开心是仆。而我这个路人,当时他是绝对不知道的。” “所以呢?” “罗英今年十五岁,但武道修炼已经是御气四品了,他们罗家那个垃圾功法能在这个年纪修到这个水平,可以称一声天才,所以呢,这样的人才,我们自然是要笼络的。” “你要我替你收服他?” “是替你自己!”李大锤道:“罗英本身具有很强的投资价值,而罗家,在关外,大大小小也算是一方势力,收服了罗英,自然也就收了罗家。我想,你不应该错过这个机会。” “怎么做?” “这是泰安城,是我们的地盘,制造一场偶遇还不是手拿把掐!”李大锤笑道:“这件事发财会安排的,见面之后怎么做,就由你来自由发挥了。” (本章完) 第35章 求人不如求己 饮尽杯中茶,张轻云幽幽地道:“也就是说,在这出戏中,我要扮演的角色,早已经就安排好了戏份是吗?” “你可以为自己加戏!”李大锤似笑非笑:“如果你能让这个罗英成为你的嫡系心腹,我是一点意见也没有。如果伱不能,那也不能怪别人挖墙角。说一句哦,周乙你可别看他整天笑咪咪的一副老好人模样,挖人墙角那是一把好手。” “我可以?”张轻云眼睛一亮。 “为什么不可以呢?”李大锤道:“只要你有能耐便行。当然,我们是不允许窝里斗的,除非你不能胜任。” “我需要拥有力量!”张轻云放下了茶杯,盯着李大锤:“从出关到现在,给我最深刻的印像便是,只有自己有力量,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求人,不如求己。” “有这个想法,说明你已经在开始在向一个标准的关外人蜕变了。”李大锤提起茶壶给对方将茶杯满上:“但是有一点,我还是要提醒你。你的力量,必须要建立在一个平台之上。这个平台的高度,决定了你的高度。” 张轻云点头称是。 这一点,她是明白的。 只有足够高的平台,才能给予她更广阔的舞台,只有更广阔的舞台,才能让她在上面跳出最为华丽的舞蹈。 自己的父亲以前在大秦的户部侍郎,主持着整个大秦的财政事宜,轻轻巧巧一支笔,轻轻松松一句话,便决定着无数人的生死荣辱。 可是一旦下台,关外一个大字不识的盗匪,都想要拿了他的脑袋去换取赏金。 再想想现在的泰安城主周致, 为什么令狐野对他无比容忍? 仅仅因为他是一位先天高手吗? 自然也不是。 李大锤曾说过,在千军万马面前,先天高手除了逃,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真正让周致傲视关外,让令狐野另眼相看的,是泰安城这个平台与周致的武道修为的互相加持。 泰安城当真只有财富吗? 当然不是。 泰安城除了本身的武力之外,还有神秘而又强悍的李大锤马匪集团。 搞清楚了他们之间的联系,令狐野就只能在周致面前保持一张笑脸。 周致与李大锤,用二十年的时间,为自己打造了一个可以与令狐野同台较技的平台。 而在这之前,他们是非常低调和隐忍的。 没有力量强出头,那是无知者无畏。 或者说,就是十足的傻瓜, 自己的父亲以前就是这样的傻瓜。 他以为自己能撼动那些利益集团,可他却没有想到,撼动这个利益集团,其实就是在撬动他所在的这个平台。 他过高地估计了自己的能力和重要性。 所以,他只能垮台。 千万不要把平台给你的加持,完全当成了自己的能力。 借助这个平台的力量,同时又反哺这个平台,努力将这个平台往更高的层面推动,互相帮助,互相成就。 “所以我在三天前向钱掌院提交了一份开拓关内情报体系的报告。”张轻云道:“这一个月来,我仔细阅读了统计分析司里的一些重要的情报摘要及情报目录,发现知秋院在关内的布局,几乎等于没有。廖廖几个点的布局,而且都还处在较低的阶层,对于有价值的情报的搜集并没有太多的帮助。未雨绸谬,特别是情报搜集这样的工作,需要多年如一日的积累,也许现在没有用,但真要用的时候你要是没有,那就完蛋了。” 听着张轻云的话,李大锤大笑了起来,“轻云姑娘当真是一个聪慧的人,入知秋院不过一月,便能马上找到我们的弱点,而且能对症下药。你知道吗?正是因为这份报告,你才得到了来这个院子居住的待遇。” 张轻云盯着李大锤:“如果没有这份报告,是不是我还要住在知秋院那个小小的卧房里?” “你说呢?”李大锤笑吟吟道:“除非张公真成了我的老丈人,那你也可以住到这里!” 张轻云一张俏脸立时便板了起来。 “一句玩笑话,不要当真!”李大锤看着对方有些嗔怒的脸庞,张轻云可能不知道,她生气的时候,眉尖轻扬,鼻翼略收,嘴角微微下拉,别有一番撩人的滋味,李大锤特别喜欢她这副模样,所以没事便想逗逗她。 “在我们这里,相应的成就才能获得相应的待遇。”李大锤道:“没有人能不劳而获,钱甲也好,周乙也罢,还是你认识的小猫他们,在泰安城都有一套这样的宅子,当然了,我说得是大小,里头的配置那就看各人的意思了。比方说周乙那屋子,就金壁辉煌满满都是铜臭味,小猫那宅子,金戈铁马全是铁血味道,钱掌院的家呢,你去了还以为自己到了一个农庄呢!” “也就说,我以后也能凭着自己的能力,挣一套我喜欢的宅子吗?” “这一套你不喜欢?”李大锤笑道。 “这是你的,我更喜欢我自己挣的!”张轻云认真地道。 “我拭目以待!”李大锤道:“说说你准备怎么做吧?我也知道如今我们在关内的情报网几乎等于没有,仅有的几个点,还都登不上大雅之堂。泰安城在关外威名赫赫,但在关内知道的人可不多。这就导致我们想往上发展的途径极其狭窄,说句不怕你笑的事情,有时候我们想行贿,人家还不要呢!哪怕我们知道那家伙就是一个贪腐成性的家伙。” “我们张家在长安,好歹也曾经是贵胄世家,现在虽然没落了,但对于那里的游戏规则还是很清楚的。”张轻云道:“我需要一些人手,还需要一笔启动的银钱,只要你给我这两样,我很快便能在长安打开局面,然后自长安为基点向四周发散。” 李大锤沉吟了片刻:“打开局面的目标具体是哪些人呢?” “自然是那些在长安城中无所事事,溜狗斗鸟玩蛐蛐的那帮子纨绔子弟!”张轻云道:“你觉得如何?” “能在长安城中当纨绔的,家中背景自然非同一般!”李大锤道:“这些人干事儿或者不行,但打听情报,估计还真是一把好手。就算是把他们在家里听来的那些东西都倒出来,便能搞出不少有价值的情报。你这个切入点不错。” “这只不过是第一步!”张轻云道:“我们真正的目标,自然是通过这些人,进入到这些人的家庭以及他们的关系网。而且李大哥,有一点你要注意的是,这些所谓的纨绔子弟之中,并不是没有人才的。他们从小都接受过相当完整的教育,只不过在成长的过程之中,因为这样和那样的原因,他们慢慢地变成了这样而已。如果能将这里头的那些具备相当才能的人扶助起来,未来可期啊!” “这个我还真没有想过呢!”李大锤大感兴趣:“说来这些子弟当中,有一些人可能是真正的纨绔,但有的说不定是不得不变成纨绔,甚至还有些一些就是伪装成纨绔。” “李大哥一语中的!”张轻云笑了起来。“我始终认为,这世上不存在百无一用的人,只要是个人,必然就有他存在的价值。” “英雄所见略同,来来来,干了这杯茶!”李大锤笑着举起了手中的茶杯。 杯中茶一饮而尽,张轻云盯着李大锤:“那人和钱?” “有了目标,有了执行方案,人和钱,自然都不是问题!”李大锤道。 “给我一年时间,我让你看到我的成绩。”张轻云道。“明年这个时候,将会有源源不断地关内的情报,汇集到知秋院。” 李大锤点头道:“如果你真做到了,那么明年你就会成为知秋院的又一名副掌院,专司负责关内事务。你腰里的金牌,那就名副其实了。” “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张轻云带着思索的神色,道:“公开的信息里面说,泰安城的武力,只有一千巡丁,是真的吗?” “是真的,也是假的!”李大锤道:“泰安城有五万正式城民,还有十数万预备城民,当然,还有更多的想要成为泰安城城民的人,如果泰安城需要,我们可以迅速地组成一只相当强悍的部队。” “不是把人组织到一起发给武器盔甲便能称之为军队的。” “你再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便会了解到泰安城更多的细节。”李大锤道:“作为泰安城正式的城民,从十六岁始至五十岁,都有义务自备武器盔甲,随时等候城主府的征召。而那些预备城民,想要得到这种征召,还必须有人推荐。毕竟,战场之上立功,是最快的成为泰安城民的方式。而每个正式城民出征的时候,只能最多带上两名义从。” “这么说来,泰安城其实是有一种体制来保证这种征战之后的军队有相应的战斗力的是吧?” “当然!”李大锤笑道:“每个坊,每个区,每个街道,都是有严格的编组的。平时,是有效的城市管理,战时,便是如臂使指的军事体系。” (本章完) 第36章 突如其来的敌人 张若脸色苍白地注视着前方不远处的杀戮场。 虽然参战双方加起来也不到三百人,但其惨烈程度,却是远超一般的战斗。 早先张若在庙中遇到的那场刺杀与眼前的战斗比起来,只能说是小儿科,一场游戏而已。 他们这支队伍之中如果不是有常建这位九级高手在,如果不是有袁融袁通两位七级好手在,他们绝对会输。 眼下护卫在张若身边的,只余下了令狐知书以及吴德等数人。 余下的,全部参与到了战斗当中。 看着常建终于格杀了围攻他的两名蛮酋,令狐知书这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战斗虽然还在继续,但局面现在已经牢牢地掌控在己方手中了。 谁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远离边境上百里的地方,遭遇到一股多达近两百人的蛮族队伍。 “张公,这便是关外!欢迎来到关外这个残酷的杀场!”令狐知书微笑着道。 “这便是北元的兵马吗?”张若虽然想尽可能地表现出自己的镇静,但声音里仍然抑制不住地有些颤抖,这让他感到有些羞耻。 不过令狐知书对这位曾经的朝廷重臣倒算是刮目相看,毕竟能站着看完这样一场战斗的文士,都是值得他尊重一下下的。 “不是!”令狐知书道:“这是更北边或者更西边的胡人。北元跟他们比起来,都算是羞答答的小娇娘。这些人,是真正的茹毛饮血的野人。” 张若有些震惊,“那他们是怎么能够跑到这里来的?是北元有意纵容?” 令狐知书摇摇头:“谁知道呢!张学士,您对关外的地域环境恐怕还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整个关外地域,与关内可是差不多大的,我所说的关内,可是包括了南楚的。而关内,应该有两万万人丁吧。可在关外呢,却只有几百万人口。如此宽广的区域,如此少的人丁,撒下去,能占得多少地方?所以关外啊,就跟筛子一样。” “这些胡人,并不受北元控制?”在长安,大家所认为的蛮夷,便是北元,也以为所有的蛮夷都是北元的麾下。 “当然不是。这三年关内土地之上相对平静,便是因为北元将他们的主力精锐布署到了北境和西境,应对的就是南下的这些蛮部!”令狐知书吐出一口长气:“也亏得有北元替我们挡下了这些蛮子,否则我们可就糟糕了。” “他们为什么要南下?”张若震惊地问道。 “天气!”令狐知书指了指头顶上乌沉沉的天空:“与去年相比,今年的冬天又提早了一些,清水河结冰也早了十天。而更北边更西边的温度相降更多,那边的蛮部活不下去了,便不得不南下求活。北元首当其冲地遭到了他们的攻击。眼下我们碰到的这一支,大概率是从哪个缝隙之中穿过来的,算是运气好,居然一路到了这里,不过这一路上,只怕我们辖下的百姓可就倒了大霉了。” “这些人攻击北元,与我们岂不是有共同的目标?”张若道:“令狐大帅难不成就没有想过与这些人结盟,灭了北元再说吗?” 令狐知书哈哈大笑起来:“张学士,敌人的敌人,有时候可不见得是朋友。而且”说话间,常建提着一个蛮子纵马而回,将那人重重地丢在地上,那人四肢软软地垂在一侧,很显然是被常建捏断了,摔倒在地上却仍是怒目张发,昂起头扭着身躯向令狐知书爬来,倒像是一条毒蛇一般。 明知道此人已经没有了什么威胁,可是张若仍然是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令狐知书上前,一脚踩在那那个胡人的脸庞之上,厉声喝问着,一连串古里古怪的语言从他嘴里喷了出来,而且在片刻之间,换了三四种。 胡人拼命地挣扎着,看样子,很不服气。 于是又有四五个被俘的胡人被扔到了他的面前,令狐知书提刀将一人扎死,然后又厉声喝问,如是者三,那胡酋的眼中终于是流出了泪水。 一问一答之间,令狐知书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真正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官兵正纵马追击那些逃跑的蛮族,基本上那些人都难逃一死。 这是猝不及防的一战,也亏得官兵是真正的关外最精锐的军队,虽然是以少敌多,仍然取得了胜利,可饶是如此,伤亡数目也高达恐怖的三成。 三十余人战死,四十余人带伤。 便是参战的袁融袁通,一个背上被豁了一条大口子,一个大腿插了一支箭,那箭上也不知带了什么毒药,袁通整条腿都肿了起来。 不过两个人的神色倒是很振奋。 江湖仇杀与这样的战场争斗,可真的不在一个档次之上。 令狐知书挥刀将受伤的那个蛮子首领砍死,随手扔了染血的刀子,对张若道:“张公,是西边的蛮子大部的前头部队,他们准备举族迁移,这一支正是从北元与我们之间的缝隙穿越过来的。一路上,已经屠了我们三个村子了,真正该死。” “是不是意味着我们要与这支蛮部开战?” “这是自然,他们找到了这条缝隙,已经派了人回去报信,随后他们的大部队自然便会跟上。”令狐知书淡淡地道:“那个蛮子首领刚刚说,他们认为大秦的军民战斗力远远比不上北元,所以,攻击我们,取得一个落脚点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嘿嘿,我们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战斗力!” 张若看着那些倒在地上的蛮族战士,披头散发,身上穿着的基本上都是兽皮,手上的武器也粗陋不堪,不过一个个倒真是牛高马大,袁融袁通算是强壮的大秦人了,但在那些人面前,竞然就显得单薄了,更不用说张若这样本身就瘦弱的文士了。 “这些人竟然与我们和北元同时开战?”张若有些想不通。 “说开战那真是高抬了他们!”令狐知书道:“遥远的北边、西边,都是一些未开化的野蛮之地,部族多如牛毛,茹毛饮血之辈谁也不服,唯一能够让他们害怕的也就是刀子了。现在天气一年比一年冷,他们只能南下,可又没有一个统一的部署,全都是下意识的本能行为。一窝蜂地南下,一路上又彼此互相攻伐。互相吞并。北元也好,大秦也罢,在他们看来,都是敌人,挥刀子便上。” 说话间,士卒们已经是搭好了帐蓬。今天肯定是走不成了,这么多的受伤士卒要治疗,死了的士卒要收敛运送回去。 令狐知书请了张若进了大帐,火堆生起来之后,暖意立时便驱散了帐内的寒气。 两人在火边盘膝坐下。 “虽然我们也受到了攻击,可是北元承受了更大的攻击,这对我们来说,应当是一件好事吧?”张若问道:“如果两败俱伤,岂不是极妙?” “张公想多了!”令狐知书笑道:“这些蛮子的确很善战,但头脑简单,对上北元这样的国家,很快就会被打服气的。这也正是我们最为担心的地方。” 张若有些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说,如果这些胡人部族被北元征服的话,那以他们的战斗力再加上北元的管理、筹划能力,就会对关外形成压倒性的优势?” “张公果然是聪慧之人,正是如此!”令狐知书道:“这些胡人部族本身成不了大气候,但如果他们被北元收服了,成为了北元人的马前卒,我们就麻烦了。北元主力现在正在北部和西部作战,这场由他们的皇帝主持的战事,从三年前开始,到现在已经进入到了高潮,也许两三年间,便要收尾了。” “那为什么我们这个时间不展开对北元的攻击呢?”张若道。 令狐知书大笑起来:“朝中不是对我们穷兵黩武一直很不满意嘛,动不动就是我们擅启边衅?” 张若脸色微红,他似乎也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其实不是我们不想做,而是现实不允许。境内防御是一回事,主动出击又是另一回事!”令狐知书叹道:“关外,大帅能掌控的力量是有限的,到处都是牵扯的力量,到处都是需要考虑的因素。张公,您觉得泰安城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呢?对了,包括这一次拼命回护您的那个马匪李大锤,您也一直对他颇有好感吧?” “当然!如果不是他,我早就死在你们手里了,在泰安城悬赏的,也有你们一份吧?”张若冷冷问道。 令狐知书一笑:“可是您知道吗?在关外,泰安城是能与大帅分庭抗礼的强大势力!军事之上,他们不输于我们,而在经济之上,我们甚至还可以说是要仰他们鼻息。如果不是我们还有朝廷每年输入的粮草军饷,那现在的我们,早就不是他们的对手了。” 张若一脸不相信地看着对方,令狐野号称关外王,区区一座城池,一支马匪,能成这么大的气候?” “张公,反正此时也无事,我给伱细细说说这泰安城吧!” (本章完) 第37章 悍卒 十几堆篝火熊熊燃烧起来,热气蒸腾,使得那些飘落的雪花远远的便化成了一股水汽,袅袅飞走。 周围传来了野兽的声声嘶鸣,听起来数量只怕不少。 他们大都是被血腥味吸引而来的。 白天一仗,这里死了超过两百人,浓烈的血腥气,对于这些嗅觉灵敏的猛兽而言,不谛于是开饭的邀请。 只不过真正靠近的时候,却又畏惧于这里无形的那股子杀气。 虽然是野兽,但对于危险的敏锐,却要比人类强上太多。 他们只是想开饭,可没有想过搭上自己的性命。 不过在这样的季节里,想要饱饱吃上一顿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纵然害怕,却又盘恒往复,舍不得放弃。 对于黑暗之中数量似乎越聚越多的野兽,火堆周边的这些战士们毫不在意。 此刻的他们,正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大声说笑。 那些野兽对于他们说,就好像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小虫子。 张若盘膝坐在火堆前,注视着这一切。 白天里当场战死了三十一个,后来又有四个伤势太重难以支撑,直接被同伴挥刀给了一个痛快。 当时那场景,直接便让张若他们这一群来自长安的人脸上血色尽失。 即便是袁融袁通这两个江湖好手也是如此。 挥刀与敌人搏杀,他们是不怕的, 但将刀子挥向受了重伤的战友,他们以前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的。 可在这里,似乎很平常。 砍人的和被砍的都很平静。 被砍的看起来还很感激。 三十五具尸体,此刻就被他们自己身后的披风裹得紧紧的,一根带子一勒,便成成了一个圆筒状的物体,一排排地码在一边。 活着的人,就在他们的身边喝酒吃肉谈笑。 张若内心深处,实在是难以接受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行为。 死去的人当中,有好几个是他熟悉的面孔。 其中一个很年轻的,很爱笑,长得也清秀,说话也斯文,据说是读过几天书的,所以被令狐知书派到自己身边跟自己说说话。 今天也战死了。 张若去看了他的遗体,他的头扁了,他的同伴说是被蛮子用一根粗大的木棍子直接敲在脑袋上的,直接将脑袋敲没了半边。 张若努力地想在脑子中回忆起那张爱笑的面庞,可每每快要成形的时候,就被那具遗体上最后恐怖的画面所取代。 吴德和剩下的三个捕快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到现在还没有缓过神儿来。 远处传来了喧囂之声,紧跟着便听到了袁融的大笑之声。 吃饭的时候,袁融兄弟两个被一个少了半边耳朵的校尉给请走了,那个校尉本来脸上就好长一道刀疤,现在又没了一只耳朵,草草包裹了一下的这个家伙被缠得只剩下半只脸,却仍然提着一个酒坛子将袁家兄弟拖走了。 袁融兄弟到底都是七品好手,在这一群人中,除了常建就数他们两个武道修为最高,所以白日里那场厮杀,两人双刀联手,的的确确是立下了大功,死在他们两人手上的蛮子,二十个是有的,而且还都是蛮子里头很厉害的那种。 这些士兵中有很多人可以说是因为他们两人,这才活了下来。 厮杀汉子不管上头的那些弯弯绕绕,但凡一起杀过敌,一起流过血,那就是好兄弟,好朋友。 至于以后如果立场不同了,又要面对面地互相干起来,那也是以后的事情。 今天的酒,今天喝。 以后的麻烦,以后再说。 吴德有些羡慕地看着远处被众星捧月一般的围在中间的袁融兄弟,两个说话嘴巴都有些打结了。 白天他本来也可以上的,可是令狐知书说了一句让他们保护张若,他也就顺水推舟没有去。 所以现在,喝酒欢呼众星捧月也就没有他们的份儿,他们只能陪着张若一起坐在这里。 虽然酒肉不缺,但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意思。 张若自然不会想到这些。 他脑子里想得是另外的一些问题。 在奏章之中看到的是一个关外,现在自己亲眼见到的又是另一个关外。 民间、朝廷、官方嘴里的令狐野是一个人, 但今天令狐知书嘴里所说的又似乎是另外一个人。 一个是包藏祸心的乱臣贼子, 一个是忠君爱国忍辱负重的中流砥柱。 而那个救了自己一命还带走了女儿轻云的那个李大锤呢? 在张若自己的映象中,这个人虽然明珠投暗,走上了邪路,但身上却不失正气,敢于扶弱锄强,怎么也能算个侠盗。 但今天却又听到了另外一个版本,那便是这家伙心怀叵测,泰安城与李大锤互相勾结,其实力竟然可以与拥有十万大军的令狐野相抗衡,至少是能够牵制官军,使官军不敢轻举妄动。 也正是因为泰安城的牵制,使得令狐野有些事情根本就做不了,徒呼奈何。 孰真孰假? 现在的张若无法判断。 他自然是不会相信令狐知书的一面之辞, 这样的人嘴里说出来的如果是全部的真相,那才是真有鬼了。 几分真几分假,那需要自己去做出判断。 只不过让张若有些疑惑的是,令狐知书跟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呢? 前不久,他们可还是想要自己的命的。 仅仅是因为李大锤的强势介入,才让他们改变了态度吗? 夜已深。 喧囂的营地终于安静了下来, 除了巡营的士兵,剩下的人都回到了营帐之中休息。 刚刚烧过的那些草木灰马粪之类的东西往大帐的地上一铺,再往上铺一张毯子,军士们便睡得鼾声震天。 远处的野兽的叫声,倒是更加的密集了一些。 心中有事的张若自然是睡不着的。 耳朵里不时传来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 似乎有野兽潜行到了附近。 天色放亮,随着号角声声,士卒们一个个精神抖擞地爬了起来,收拾帐蓬,套好马车,准备启程。 三十五具战死士兵的遗体被码柴禾一样的堆在了几辆马车之上,被士兵们用绳索固定好。 看着张若的脸色不太好,令狐知书道:“这还算是幸运的了,虽然战死了,但还是能囫囵的运回去下葬,家里人也有个上香烧纸的地方。有时候打了败仗,连尸体都收不回来,家里只能弄个衣冠冢,那才叫惨。” “那些人呢?”马蹄得得,经过了昨日的战场,被杀死的蛮子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地上的滩滩积血今天已经变成了黑色。 张若终于知道昨天有些奇怪的声音是从哪里来的了。 一些胆大的野兽,还是潜行了进来,此刻有些尸体已经被咬得破破烂烂了。 “这些人,自然便归老天爷收了!”令狐知书道:“咱们这关外,别的不多,野兽多,咱们一走,用不了多少天,地上跑的,天上飞的,草里爬的,都会来帮着解决的,现在天气凉了,倒也不会生出瘟疫什么的。要是天气热,好歹也要搞把火,烧了了事。” 张若点了点头,他并不可怜这些蛮子。 昨天战事过后,从这些人身上收集来的战利品让张若愤怒异常,很明显,那都是他们抢来的,而能抢到这么多的东西,便能猜到他们这一路前来,屠杀了多少大秦人。 死有余辜! 悠长的号角之声伴随着令狐知书下达出发的命令一起响起。 现在这支队伍只剩下了六十余人,却仍然如先前一般,放出了十余骑作为前哨,后面也落下了十余骑。 中间便只剩下四十余人,但却有近两百匹马以及十数车物资和装尸体的车子。 雪花飞舞而下,没过多久,便把这些车马,都妆点成了白色。 张若看着这些彪悍的士卒将官,不由自主地便想起了长安的禁军, “吴德,你比我更熟悉长安禁军的情况,你觉得,比之关外士卒,禁军如何?” 压低了声音,张若轻声问道。 吴德苦笑道:“学士,这没得比。” “什么叫没得比?”张若板起脸:“你直说伱的感受便是!” “那些修习武道的将领我不敢说,但普通士卒,只怕关外的这些人,一个能打禁军十个!”吴德低声道:“而且学士,军队作战与单打独斗又不同,胆气、血气、煞气比装备、武道修为更为重要,您看看昨天,那些野兽连靠近我们营地都不敢,就是怕了这股凶煞之气!” “李大锤的那个什么天字营跟他们比如何?” “只怕要略强一些!”吴德道:“毕竟那天字营里有重甲骑士。学士,说起来还有那个萧长车带领的军队,我看着他们便有些后背发凉。” “关外皆悍卒,可关内却还是文恬武嬉,目中无人,将来真要有事,该如何是好?” “学士,关外军队,不也是大秦的军队吗?”吴德道。 是啊,关外的军队,也是大秦的军队,但这也要朝廷有能够压制他们的力量才行。 如果枝叶比起主干要强大了,单凭一个大义名分,真能摁得住这些骄兵悍将? 天下承平还好,要是天下一乱,只怕便是祸起萧墙。 可要天下承平又是何等艰难啊! 很多人,没事还要生事,更何况眼下,本来就是多事之秋呢! 不知多少人都在暗中使劲,只想着拔剑而起,进而逐鹿天下吧! 愁! (本章完) 第38章 关外节帅 振武城是关外重镇,是十万关外驻军统帅行辕所在地,他是一座地地道道的兵城,城内外军民加起来约有十余万众,在关外几个重要的城镇中人口是仅次于泰安城的存在。 十万民众,除了士兵便是士兵的家属。 但实际上,振武城的人丁是远远不只户藉之上显示出来的这些人数,因为这里还存在着大量的奴隶。 大秦不允许奴隶的存在,但在振武城,这些人又有另外一个称呼:俘虏或者是罪犯。 不管是在战争之中被抓住的俘虏,还是在剿匪战争之中捉住的流匪,又或者是犯罪被抓起来的家伙,他们可不会被关在牢里白白地吃饭。 振武城不养闲人。 俘虏要么被砍了脑袋作肥料,要么便是被发卖给军士们成为奴隶,而罪犯几乎都是大秦人,这些人自然不能被当成奴隶来对待,令狐野即便权倾关外,也不敢这么做。这些罪犯,基本上都在官府的那些屯垦点上劳作。 当然,在这些地方你要是得病啥的死了,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军官士卒们在振武城内外拥有大量的土地,他们自己是怎么也种不过来的,所需要的大量劳力,便是这些被抓住的俘虏。 在振武城的人看来,这些人,自然是不算人的,只能算是人形牲口。 十万关外驻军,分散驻扎在关外各大战略要地,交通要道,边境重镇,真正驻扎在振武城的,只是令狐野的亲军部队,大约一万人。 但校尉级别以上的军官的家属,却都必须住在振武城。 这也是令狐野控制关外各大将领的手段之一。 令狐野是朝廷敕封的大将军,大将军已经是武职的巅峰了。 而在关外,令狐野还将行政权也控制在手中,真正的上马管军,下马管民。 在大将军统帅之下,其实还有像另外数名由朝廷敕封的正式将军,比方说萧长车的车骑将军。 理论上讲,这些由朝廷敕封的正式将军都有自行统军,自己开府的权力,可在关外,真正做到了这一点的,只有萧长车。 剩下的两名重号将军,如卫将军万峰,左将军王德,都已经沦为了令狐野不折不扣的附庸。在振武城中住着豪华的府,娇妻美妾环绕,除了在需要他们签字的时候盖上自己的印章之外,任事不管。 当然,该给他们的好处,那是一文也不会少的。 又是一年一度的驻扎各地的将领回振武城述职的日子,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也是振武城最为肃然的时候,因为赏罚也会在这一时间内进行。 有的人欢天喜地升官,有人愁眉不展被免职,当然,也有人直接被拖去校场砍了脑袋。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反之,一人坠落,自然便有无数跟其相关的人,被打落尘埃。 每年的这个时候,也是一次权力的重新分配,财富的重新分配的契机。 当然,对于有些人来说,这些都无所谓。 比方说萧长车。 此刻的大将军行辕节堂之内,数十名校尉以上将领肃然而立,有资格坐着的便只有四个人。 左首第一人,车骑将军萧长车,此刻的他,正无聊地拿着一把小锉刀在锉着指甲。他的下首,坐着卫将军万峰。 萧长车的对面,坐着一个穿着文官服饰的中年人,面色红润,三缕长须梳理得整整齐齐,一直含笑看着对面的萧长车,要是给他配上一柄扇子,活脱脱的就是一个狗头军师。 这是掌书记李国华,实权可以算是令狐野之下第一人。看他瞅着萧长车那眼神,满满地充斥着关爱之色。 只不过萧长似乎很不喜欢他,眼皮子都不曾抬一下。 李国华的下首,坐着左将军王德。 后堂响起了脚步之声,记室参军令狐知书出现在众人眼前,冷冷地扫视了众人一眼,大声道:“大将军到!” 哗啦一声响,所有的将领们都半转身子,面向上首那张虎皮交椅,李国华、万峰、王德也都站了起来。 只有萧长车,慢腾腾地将手里的锉刀放回到了腰间夹袋之中,这才站了起来,似乎是与他有着某种默契似的,他刚刚站直身子,关外十万大军的统帅,名义上的主人令狐野便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令狐野的个子很矮,只到萧长车的脖子位置,身材敦实,圆脸盘,两边嘴角微微下拉,这使他看起来始终是一副苦相。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两道眉毛极粗极黑,呈一字形置于眼睛之上。 下首诸将领都是身着正式的礼服,他却是只随意地穿了一夹袍。 “见过大帅!”所有人都欠身为礼,便是桀骜不驯的萧长车,此时也是规规矩矩的行礼。 “罢了。”令狐野随意地摆了摆手,看着直起身子的萧长车,脸上却是有了些笑模样:“快要年关了,长车这一趟将那些流窜的马贼收拾了一遍,也能让关外百姓过一个祥和喜乐的年节,辛苦了!” “份内之事,不敢言苦!”萧长车道。“只是今年行辕还差我们一半的耗费没有给付,还请大将军怜惜儿郎们养家糊口不容易,早早拨下,也让他们能过个好年。” 令狐野哈哈大笑起来,“长车啊长车,你跟我说话,三句话没说完,就要钱,哈哈哈,我们两个,难不成就是一点儿钱的关系吗?” 上头坐着的三人也都笑了起来。 看着他们笑,下头的校尉们便也凑趣地跟着呵呵笑,只不过萧长车转过来头扫了众人一眼,笑声立马便少了一大半,连万峰王德也抿住了嘴,将笑声收敛了些。 萧长车这个人是真不讲理。 惹恼了他,他会找上门殴打人的。 别说下面的这些校尉了,便是万锋王德也被他堵过门,将这二位吓得不敢出门,最后还是记室参军令狐知书拿了大将军的令箭,才让萧长车离开。 “国华,真还差一半吗?”令狐野笑着转头。 掌书记李国华点点头:“今年收成不好,朝廷里头又多有杂音,本身该拨付给我们的钱粮,只到了七成,而因为蛮族不停地渗透进来,关内诸地多有村落遭殃,士卒战死很多,抚恤费用大增,没奈何啊萧车骑,不是只差了你的,大家都差了!” “是的是的,我的麾下,还只拿了四成!”一边的卫将军万峰赶紧帮腔,下头站着的有几个校尉低下了头,脸上露出愤愤之色。 他们该是卫将军万峰的下属。 对比起车骑将军萧长车强势讨薪,万峰就只能唯唯称是,他这个卫将军是不缺钱用,但下面的兵马,大部分可就指着薪饷和各类耗费来过日子的。 “挤一挤,挤一挤,再给长车拨一点,怎么地也要把这个年节好好地过一过!”令狐野对李国华道。 “遵命!”李国华拱手道:“那我就再去想想办法,看看那里还能挤出来一点!大帅啊,我这个掌书记只是一个凡人,不是神仙,可真是变不出钱来,不患寡而患不均,车骑将军的拿了五成,已经是诸部之中最多的了,这要是再给,岂他部队岂不是要闹将起来。” 闻弦歌而知雅意,一直在看风色的左将军王德立时便搭腔道:“是啊,大帅,您可不能太偏向萧将军了,咱们也是风里来雨里去一年辛苦呢!” 萧长车从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也懒得搭理这个家伙。 令狐野呵呵笑了起来:“这么说来,我这个大帅,还真得给大家变出一点钱来才行了!” 众人都看向令狐野。 令狐野的笑容却是慢慢地收敛了起来,两道浓眉从一字形变成了一个倒八字形,屋内顿时便变得雅雀无声,似乎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清清楚楚。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令狐野的这副模样,便是要杀人了。 虽然每年这是惯例,但每到这个时刻,却总是让人战栗。 “知书,伱来说!”令狐野的声音像是从九幽地狱之中传来,让人后背里嗖嗖地冒着凉气。 “前些时日,卑职前去迎接张若张学士!”令狐知书道。“半路之上,却是遇见了一股蛮子队伍,一场苦战,我部折损了近四十名战士才全歼了这股蛮匪,这股蛮匪潜入到境内之后,前前后后已经屠灭了六个村镇,死伤百姓约在千人以上。” “杀得好!”万峰眉飞色舞,“记室果然豪勇,这些蛮子可不好对付,以少胜多,此战可谓经典啊!” “重点不在这里!”令狐知书微笑着道。“重点在于,这些蛮子潜进来的过程以及他们做下的案子里头还有些蹊跷。” “是吗?蛮子茹毛饮血,野蛮之极,而且行事不能以常理度之,即便是有些蹊跷那也是能理解的。”万峰道。 “卫将军,莫非您以为我和我的麾下儿郎都是吃干饭的吗?”令狐知书却是冷了脸:“这股蛮子,一路之上只屠了三个村镇,还是很穷的几个村镇,另外三个富裕的村镇,凶手却是另有其人。这是有人看到了蛮子潜入,自以为得到了机会,便敢冒天下之大大不讳,杀我子民,夺取钱财,嫁祸蛮子。” “还有这等事?”万峰一脸的诧异,“不会又是那个李大锤吧?” 令狐知书呵呵笑了起来,冷凌的眼光看向下头的两排校尉,“你们说,是谁做的呢?” 话说到这里,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做案的人,便是今日到场中的某一名将领,联想到早前公布的蛮子潜入的方向,那么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一名校尉脸色灰败,身体摇摇晃晃。 “陈良,你怎么啦,身体不舒服吗?”令狐知书问道。 陈良绝望地轻头看向万峰。 万峰却是一下子跳了起来,“陈良,莫非是你吗?你好大的胆子!” (本章完) 第39章 挖坑 行辕外头,传来了女人孩子的哭喊之声,陈良脸色灰败,不停地以额砸地。令狐知书的麾下行动极快,也许是在这场会议刚刚开始的时候,铁幕下属的兵马,已经围了陈良的府邸,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把陈良的家人全都给逮了来。 令狐野慢条斯理地翻着令狐知书呈上来的单子,那上面是从陈良家里抄出来的贵重物品。 “竟然只有三万两银子!陈良,你把抢来的东西,藏到哪里去了?”令狐野的声音一向很小,这使得行辕中的每个人,都需要竖起耳朵仔细来听才不致于听不到或者听错了。 你要是听错了,自然便是你的错。 “大帅,钱都分了,分给下头的士卒了!”陈良嘶哑着声音道。 “好,好好好!”令狐野笑了起来:“这个理由真好。分给下面士卒了,这样我这个大帅可不好去讨要了,一讨要,很有可能便激出兵变来,我记得伱的麾下,是有三千人吧?每个人分了多少?” 陈良抬头,上面萧长车将脑袋搁在圈椅椅背之上,不知在想着什么,对面李国华始终是笑嘻嘻的模样,左将军王德转着脑袋,时而看看陈良,又时而看看上头的令狐野,而万峰,则死列地盯着陈良。 “末将,末将记不得了,末将没有清理!末将该死!”陈良带着哭音又在地上重重地叩了一个头。 “三个镇子,两千多人啊!杀得干干净净啊!”令狐野叹了一口气:“陈良,你说你该是个什么罪?” “请大帅看在末将与北元多年鏖战不曾后退半步的份上,只诛末将一人,饶了末将家小,末将下辈子给大帅做牛做马!” “陈良啊,你看看,在这大帐之中,有哪一个不是战功赫赫,有哪一个身上不是伤痕累累?”令狐野冷笑:“你要是出去抢北元人,抢那些蛮子,那我为你请功,但你把刀子对准了我们自己人,你觉得,仅仅你一颗脑袋便能了事吗?别说是在这关外了,便是报上朝廷,少得了你一个族诛吗?” 陈良整个人都萎在了地上,浑身颤抖,竟是说不出话来了。 “长车,你说说这事该怎么办?”令狐野转头问萧长车。 萧长车懒洋洋地抬起头来:“大帅,赏善罚恶,这是掌书记的职责,是杀是饶,这是大帅您对部下的恩典,我可不能越俎代庖。” “你啊你,总是这样泾渭分明,事不关己,便高高挂起吗?”令狐野笑道:“国华,你说吧!” 李国华清了清嗓子,道:“大帅,陈良犯下了这样的大罪,自然只有死路一条,不过他终究还是朝廷兵部正式委任的将领,现在朝廷正说我们嚣张跋扈,不把他们的命令放在眼里,所以要是杀了陈良,不免又给他们一个口实,我的意见啊,是将这家伙的罪行查清楚了然后上奏朝廷,由朝廷来处置,到时候是押送长安还是就地处斩,由朝廷拿主意,您说可以吗?” 令狐野叹了一口气:“我们在关外吃雪喝风,抛头颅洒热血地替大秦抵挡北元和各路蛮子的侵袭,而长安那些脑肥肠满的家伙,却还在挖空心思地猜忌我们,算计我们,想想真是让人丧气。就这样吧,知书,把这个陈良这些年来的问题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要做成铁案上奏朝廷,免得到时候他们又说我清除异己!” “遵命!”令狐知书拱手道。 陈良被拖了下去。 拖下去的时候,他的眼中满满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其实屋里其他将领也很诧异,以大帅的脾气,像陈良这个级别的将领,说砍了就砍了,今日怎么转了性子,居然要将其交给朝廷? 以朝廷现在对大帅的猜忌,只怕像陈良这样的回到了长安,立刻就会被判无罪,转而让他领兵来对付大帅呢! 什么铁案不铁案的,对于长安那些权贵者而言,还不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好了,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只要我令狐野还是这关外十万大军的统帅,就得殚精竭虑地为大秦镇守边关,不让敌人有半分可趁之机。大家都说说各地的具体状况吧!钱的事情,你们不要操心了,在过年之前,至少给大家都补到七成,行不行?十成今年大家是不用想了!” “多谢大帅!”屋中诸位将领一个个都喜出望外。 七成,已经很了不得了。 往年,也就是这个数目。 今年这般艰难,还能拿到七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今年一年的艰难,更多的问题,倒不是北元,而是来自朝廷对关外的猜忌。 该拨付给关外的钱粮,足足少了一半。 别看负责朝廷财务的张若张学士现在被朝廷撵到了关外,但人送来了,钱不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朝廷某些人用心之险恶,当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张若攻击令狐野,所以朝廷把张若给令狐野送来了,以表示对令狐野的绝对信任。 但对于令狐野急需的钱粮,却扣着不给。 典型的口惠而实不至。 而张若当真死在了令狐野的手中,那令狐野在关内的名声,也就算是完了。本来在朝廷的有意无意地宣扬之下,令狐野已经成了一个盘踞一方的权臣,再杀了名声在外的张若,后果可想而知。 令狐野其实是真想张若死。 但这个人可以死在马贼手里,可以死在刺客手里,就是不能死在自己手里,不能死在振武城。 对于如何处置张若,令狐野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自己不能杀,那就借刀杀了也就是了。 朝廷这两年,不是对萧长车很感兴趣吗? 那好,就把张若给萧长车。 以张若的臭脾气,以萧长车对于那些敢言放弃关外的人的厌弃以及这个人的暴脾气,估计用不了几天,就一刀砍了张若。 到时候,万事大吉。 除开朝廷的刁难,就是境外蛮部的渗透。 关外太大了,蛮部就像是地下的老鼠一般,你不知道他们啥时候就摸进来了,这些年来,抓了这么多,杀了这么多,但这些蛮部仍然一茬接着一茬的冒出来,而且有愈来愈多之势。 据说是因为西北、北边气温骤降,已成了不适宜人待的地方,逼迫着这些蛮部不得不南下。 当下看,这些人还成不了气候。 但是如果这些人最终投了北元,或者被北元征服了呢? “大帅,不能听之任之啊!”萧长车站了起来,大声道:“二年前,我们得到相关的情报,一年前情报得到证实,北边、西边的胡族大举南下,北元皇帝御驾亲征,与他们打得不可开交,我们已经失去一年了大帅,如果坐视北元收伏了这些胡人部族,到时候,难受的可就是我们了。” “萧车骑,你又要说进军北元这一套了!怎么打?以前不是没有打过,我们大军出关,北元的主力立时便大踏步地后撤,长距离的后勤运输是我们的死穴,别说我们现在钱粮伫存本就不足,就算充足,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北元输得起,我们输不起哦!”王德看了一眼上首的令狐野,道。 他所说的输不起,自然不是说大秦输不起,而是说令狐野输不起。 “大帅,我们没有必要大举向北元进攻!”萧长车道:“只要我们拿下杀猪岭和青铜峡,至少在将来与北元再度冲突之时,我们能进可攻,退可守。” “萧车骑,杀猪岭和青铜峡是关键,我们知道,北元也知道,一旦我们进攻那里,就无异于要和北元大干一场,这与全面进攻有什么差别?”李国华一摊手道。“北元皇帝次子铁勒守在青铜峡,不就是要占着这一战略要点吗?” “如果大帅同意,萧某愿意去试一试!”萧长车转头看着令狐野。 令狐野缓缓摇头:“长车,事关重大,轻忽不得,这事儿,后头再议吧!” “大帅,一旦北元完成了对这些胡人部族的整合,我们就麻烦了!” “现在我们的麻烦已经很大了!要击败北元,需得大秦倾力而为之。”令狐野道:“否则就算我们能取得一次两次的胜利,也不过是隔靴搔痒,有什么用呢?北元恢复起来极快,但我们却会越打越弱的。长车,你说说,这对我们来说,有什么好处?” 萧长车叹了一口气,坐了回去。 本质上来说,令狐野这话说得没有错,想要彻底击败北元,必须要大秦倾全国之力方有可能,关外十万大军,现在守成还嫌不足,要主动进攻,着实力量单薄。 如果能联合泰安城和李大锤他们呢?如果能整合关外所有的力量呢? 萧长车脑子里闪过了这个念头,但随即又断然否决。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关外各大势力之间的关系综错复杂,有一些本身便与北元有着说不清扯不明的关系,还有一些背后站着的就是北元,怎么整合? 大帅压根儿就没有进攻北元的打算。 他只是在想着如何让自己的实力更加地强大。 他在等待机会,如果关内有机会,这个家伙一定会抛弃关外,挥兵入关的。 这是李大锤对萧长车说的话。 接下来那些将领讲些什么,萧长车已经懒得听了,今天来会议的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还能拿到两成的钱粮。 不过令狐野要从哪里去找这些钱呢? 陈良这个家伙,可是拿不出来。 大帅和李国华又在给人挖坑了,想着先前李国华那番义正辞严的话,萧长车不由得扁了扁嘴。 (本章完) 第40章 暗之镰刀,明之锋刃 春风得意马蹄疾。 萧东伟用手指勾着马鞭悠悠地转着,满脸都是欢喜之色。 还是自家将军有牌面,硬生生地又弄来了二成钱粮,再加上今年从马匪那边抢掠来的,麾下士卒们这个年就又好过了。 这狗日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冬季一年比一年长,耗费自然也就越来越大,儿郎们都是有家有口的,没有足够的钱粮,让大家怎么活? 钱粮是人的胆,没有这些,你让兄弟伙儿给你卖命,脸恁大呢? “将军,陈良那厮,胆子真是大得没边了!”萧东伟道:“这样的事情居然也做得出来。那家伙我记得以前是很耿直的一个人,打仗那是没得话说。这一次,只怕是保不住小命了,可怜他去年才得了一个小闺女呢,去年回来的时候,还请我们去喝了满月酒,长得水灵水灵的。” “杀了那么多的无辜百姓,便是族诛也不冤!”身后,一名护卫愤愤地道。“老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吗?缴税、乐捐每年都压得人抬不起头来,最后还遭这样的劫难!” “钱到哪里去了?”萧长车突然问道。“那三个镇子都比较富裕,里头还有些一在关外名声不小的商户,全都被灭了,那钱呢?陈良家里只有三万两。你们信剩下的他真分给普通士卒了?” 萧东传独眼灼灼发亮:“将军,伱的意思是说,这后头还有文章?” “文章大得很呢!”萧长车哈哈一笑:“陈良才多大点儿家当?大帅要给大家把今年的钱粮补足到七成,从那里弄钱来?陈良肯定是给下头的士兵分了钱的,但分了多少并不难查,大头去了那里?” 萧东伟揉着自己的黑眼罩子,乐呵呵地道:“这么说来,有大人物要倒霉了。不过即便是大帅,也不好动他吧?” “所以留下陈良,声称要送交朝廷处置啊!如此一来,自然会有人着急,想要早点让陈良一命归西,如此一来,岂不是人赃俱获!”萧长车淡淡地道:“一箭双雕,向来便是咱们大帅的风格嘛!” “还有一只雕是谁?”萧东伟有些疑惑。 “陈良!” “为什么是他?” “你刚刚不是说了吗?陈良打仗是没得说!既然幕后真凶被揪了出来,陈良这样的人自然便能无罪,你说说,从一个待死之囚一下子又无罪释放,官复原职,陈良最感激谁?”萧长车笑道。 “得!”萧东伟大有些遗憾:“这么说来,以后又少了一个我看得上眼的酒友了!” “喝酒归喝酒,这又有什么妨碍!” “我是不在乎,您也不在乎,但只怕以后陈良就在乎了哦!”萧东伟叹气道:“您跟大帅的关系,在关外又不是什么秘密!” 萧长车歪着头看着独眼的将军,笑道:“跟了我,后悔了?” “除了受点穷也没有别的啥,但这快意嘛,却是别处怎么也寻不来的!”萧东伟哈哈大笑:“其实比起普通人来,我们的日子已经过得很好了,知足者长乐!” 萧长车伸手拍了拍萧东伟的肩膀,没有说话,但却又如同说了许多的话。 “将军,我回家了!”勒马于十字路口,萧东伟笑道:“又是三个月没有归家,屋里婆娘娃娃望眼欲穿呢!” “放你十天假。”萧长车挥挥手。 “多谢将军!”萧东伟大喜,匆匆一拱手,两腿一夹马腹,得儿的一声,马儿已经是窜了出去。 身后传来了同伴们的笑骂之声,却是也顾不得了。 萧长车军纪极严,犯了奸淫这一条,基本上都是掉脑袋的下场。即便是萧东伟这样的麾下心腹悍将,都不敢越雷池半步,惶论其他人了。 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萧东伟自然想早点回去好生乐呵一番。像他这样的将领,家里除了正妻,妾室自然也是不缺的。 一想起能有十天假,萧东伟岂有不乐开花的道理? 大帅行辕后堂,令狐野盘坐矮几之后亲自烹茶,不过对于令狐野煮的茶,令狐知书是敬谢不敏,李国华倒是爱喝,不过令狐知书一直深刻怀疑这家伙只不过是为了讨自家叔父欢心而已。 令狐知书还是喜欢简简单单地喝一杯开水冲泡的炒茶。 叔父那样把茶揉碎了放在茶壶里煮,然后再往里头加上牛奶或者羊奶以及姜、炒熟的麦粒以及一大票香料,然后得出一壶味道怪怪的茶来,令狐知书坚决不喝。 令狐野还喜欢赏手下一大杯这样的茶。 有资格拒绝的,也不过廖廖几人而已。 “那家伙会上当吗?”虽然是自己亲手布的局,但令狐知书还是有些不自信,必竟这个局,怎么看都是非常浅显的,稍稍用心想一想,便能看出这里头埋藏的险恶用心。 “放心吧,用不了两天,你就会看到结果!”李国华唏唏嗦嗦地喝着茶,连着里头的那些内容也嚼巴嚼巴吞咽了下去。“贪婪的人总是会被利欲蒙蔽双眼,在危难临头的时候,却又抱着侥幸心理。” “但愿如此,真要不上当的话,叔父您今天刚刚许给众将的耗用,可就要落在空里了,失信于大家,可不是什么好事!”令狐知书道。 “拿下了那家伙,今年不但能让众将士满意,还能有富余。”令狐野竟然将一杯刚刚倒出来的热气腾腾的茶闷了下去,然后还咂巴咂巴嘴,显得意犹未尽。 “明年呢?总不能逮着另一个又下手吧?王德可是一直谨慎得很!”令狐知书却是愁得很。 “你就别想这样的美事了!”李国华笑着道:“王德正在努力地攀附朝内大员,想要调离关外,这几年来,每年都给那位送的金银珠宝,多达十万两。” 令狐知书有些牙痒痒,这么多钱,当真是可惜了。 “王德真差钱,都没有做这种事,万峰不缺钱,偏偏还贪得无厌。” “王德玩命地克扣他的手下,他反正是打着离开关外的主意,这里将士的死活,他才不管呢!而且这锅啊,最后还是大帅在背。万峰呢,已经在关外生根发芽了,就还得照顾着下头军士的情绪,不敢向军士下太狠的手,便只能生出些别的歪心思来了。不过这样也好,最终还不是便宜了大帅!”李国华笑得跟只夜枭似的。 令狐知书叹口气,“其实王德真走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少了一个左将军,朝廷便有理由再派一个来,要是来一个厉害的呢!” “所以,他也走不成啊!”令狐野微笑道:“我不同意,他能去哪里?这些年来,左将军麾下将士的怨气已经积得够重的了,时机一到,拿他来祭旗,一平将士心中怨愤,正好使士兵归心!” 令狐知书连连点头:“叔父,今日萧长车主动提出要攻击青铜峡,杀猪岭,您为何不让他试试呢?成了,是大好事,不成,其实力受损,也免得他在您的面前一副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模样!” “知书,你嫉妒他了?”令狐野笑问。 “我有什么好嫉妒的!”令狐知书摇头。“只是觉得叔父对他太忍让了。” “你是我暗中之镰刀,萧长车啊,我可是期望他成为我明处之锋刃的。有能耐有本事的人,总是会让人看重而且容忍的。”令狐野道。“知书,你要明白,想要做大事,心胸便要宽广。如果手下一味地都是随声附和之辈,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呢!” “萧长车如此桀骜,只怕很难让他成为您明之锋刃呢!” “为什么不能呢?萧长车对于大秦,可没有多少感情,他在意的,只是击败北元,报仇雪恨。至于跟着谁,对于他而言,一点儿也不重要。” “可是叔父,真有机会,我们是会彻底放弃关外,挥师关内的!”令狐知书压低了声音。“这可是与萧长车的愿望背道而驰,到时候只怕会翻脸,需得早做布置!” “萧长车多聪明的人啊!”李国华道:“他很清楚,以现在大秦中枢的那些人,根本就没有想过北伐,而现在大秦的实力,也没有能力北伐,再过些年,大秦只怕会更加地孱弱。他想要复仇怎么办?统兵北上自己单干?那是自取其辱。所以到时候,他会明白,他需要的是一个强盛的朝廷,一个英明果敢的主上。” 令狐知书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如果到时候大秦一乱,他北伐的意愿就更加地要落空,想要北伐,就需要迅速地结束大秦之乱,这便是可以利用的一点!” “正是如此!”令狐野道:“萧长车练兵、用兵,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将领,到时候他能做为我的先锋挥师关内,就关内的那些软脚虾,哪个是他三合之敌?” “叔父深谋远虑!侄儿佩服之至。这么说来,以后我对萧长车还得更好三分才行,哪怕是热脸贴个冷屁股呢,也要让他觉得我们令狐家对他是真不错。”令狐知书道。 (本章完) 第41章 刻意为难 张若一行人切实地体会了一把振武城的高物价。 一间最为普通的客栈,三间勉强能容身的客房,不是按房收费,而是按人头收费,每人每天一两银子,号称包吃,不过一天只有两顿,饭菜的质量,只能说能让人吃饱,就不要奢求其它什么的了。每天基本上就是糜子粥,窝窝头,面饼,咸菜,晚上会有一碗肉汤,上面飘着一点点油星。 想要大鱼大肉,也不是不行,加钱。 振武城的人宰外地客,那是万众一心,同仇敌忾的。 而且振武城是令狐野的行辕所在,又是所有关外人绕不开的存在 所以外地人不是万不得已,是不会在这里落脚的,即便有不得不来的原因,那也是快手快脚地办完事,然后迅速地离开。 张若,袁融袁通兄弟,再加上吴德和他剩下的三个手下,一共七个人,就算只保持最基本的生存,每天便要七两银子。 纵然算不上什么天价房费,但也着实算得上昂贵之极了。 即便是在长安城,住客栈包伙食,一个人也用不了一两银子。 关键是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进入振武城的第一天,吴德便立即带着张若去了行辕投书,在他想来,只要对方收了文书,接收了张若这个他押送的人犯,然后给他一封回文,他就可以打道回府了,跑得快的话,还可以在过年的时候赶上跟家里团聚。 只不过对方的确是收了文书,但在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张若之后,却并没有将这个名义的人犯收走,而是让他们回去等消息,至于吴德想要的文书,自然也是没有影子。 没有回文,吴德的差事便不算是完成,便也只能等着。 至于与对方讲理,吴德还真不敢。 别看对方客客气气的,但这可是大帅的行辕所在,出来见他的这名武官,可是正儿八经的五品官,比吴德的级别可要高多了。 到了关外,与关外的那些大兵也打了些交道了,就没有一个是讲道理儿的主儿。上一刻还笑吟吟地与你称兄道弟,下一刻便能翻脸抽刀子架在你脖子上吆五喝六。 只是这一住便是十余天,要不是还有袁融袁通这两个江湖大豪,吴德与张若只怕便会被扫地出门,要去街上流浪了。 振武城是一座兵城,这里几乎所有的东西,都与军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比方说他们住的这家客栈,大厅里便支着一个人形的木头架子,架子上居然挂着一副铁甲,旁边竖着一柄斩马刀。 据小二很骄傲地介绍,这是他们掌柜的。 这让张若等人有些意外,那个拄着拐整天在柜台后面昏昏欲睡的老家伙,居然曾经在战场之上立过大功吗? 从军队里退役出来能够带走刀枪算不得什么稀罕事,但能够带走一套全身甲胄,那就非得曾经立下大功不可。 看那盔甲的样式,应该是军中宣节校尉级别,区区正八品,只能算是一个低级军官。 这样的低级军官能够立下这样的大功,那的确值得骄傲一下子。 在振武城里,便是条龙,你也得盘着,是一只虎,也得蜷着,外头一个普普通通的卖菜的老汉,都有可能呼风唤雨,伱要是敢欺负他,他一声喊,保不齐全街上的人都来追打你。 所以在这里,外来客们低调、老实才是正确的生存方式。 现在吴德愁眉不展。 很明显,行辕在故意为难人。 “从明天起,我便每天去行辕外站着等!”张若也是个脾气犟的,“他令狐野有本事,就一直不见我。” “这样的天气,在外头一直站着怎么吃得消?”吴德道。 “正是要如此!”张若冷笑:“他令狐野不想看着我在行辕外头被冻死,那就必须要给我一个说法,而不是这样晾着我。放心吧,吴提刑,用不了多长时间,你就可以启程回家了。” 吴德呐呐无言,实在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想了,便也只能出此下策。 张若转头看向袁融兄弟:“你们两个,当真想要投军吗?即便想要为国效力,回关内也是一样的,阳关守将是我好友,我具书一封,你们可以去那里,何必淌这关外的浑水?” 袁融兄弟都是武道好手,张若实在不想他们以后为令狐野效力,这是为虎作伥啊! 袁融摇头道:“学士,在关内投军有什么意思呢?关内军队,大部分时间便是在镇压那些苦哈哈呢,我兄弟二人是江湖人,着实不想向那些苦哈哈挥刀子。而在阳关,哪有什么仗好打?还是在这关外带劲,砍得都是那些蛮子、野人,多砍死一个,便是让我大秦边关安稳一分,这才让人有成就感呢!我们想投军,可不是想搏个什么马上封候或者富贵啥的,就是单纯地想宰那些蛮子。” 这二位,打过那一仗过后,家国情怀暴涨,现在一门心思想着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是一点儿也看不上以前江湖之上的那些牵牵绊绊了。 张若无奈,他也知道袁融兄弟说得何尝不是实情呢! “如果你们真要投军,不若就去投萧长车吧,萧长车是个纯粹的将军!”张若想起了李大锤的话,这样的人才,落在萧长车手中,总比落在令狐野手中要好。 “只要能杀蛮子,投谁倒也无所谓!”袁融笑道:“来振武城的路人,我也跟相识的那些军士打听过了,像我们兄弟这样的修为,入伍便能得到一个六品的昭武校尉,虽然不会有实职,更多的时候是作为将军的亲兵存在,但只要多参加一些战事,便有很大的机会成为一线的统兵将领呢!” “真要打蛮子,便去投萧长车吧,那个李大锤不是说了吗?整个关外与北元打仗最多的就是萧长车,而且此人与北元誓不两立,你们两个投了去,绝不会少了立功的机会!而且那人不会抹了你们的功劳,而在这里,就说不准了。你们在军中没有背景,很难说不会被人算计。” 袁融兄弟点点头,不管在哪里,想要出头,要么有能力,要么有点背景,要么二者兼而有之。 啥都没有的,在关内兴许还能混上一混,在关外这种地方,只怕用不了三五日,便被人吃干抹净,啥都剩不下。 “等到学士您安置好之后,我们兄弟便去找萧长车。”袁融笑道:“想来他还不至于看不上我们兄弟。只不过他年纪不大,我们倒是一大把年纪了,给他去当亲兵有些难为情呢!” “学无先后,达者为师!”张若道:“萧长车年纪的确不大,但他能有现在这个位置,却是自己一刀一枪地挣来的。从十六岁率一百家兵投军,十年以来,大大小小的战事经历了百余场,从八品宣武校尉到现在的三品车骑,一场场的血战累积出来的战功,即便是长安的朝廷对其也是极为看重的。” “学士,恕我直言,最开始萧车骑的确是凭着战功在升职,但在崭露头角之后,朝廷只怕便是另有心思了吧?要不然以区区二十五岁的年纪,要做到车骑将军,还真是不可能!”更熟悉官场的吴德,在一边小声道。 张若沉默片刻道:“虽说里头有这方面的关系,但终究还是他自己争气。” “朝廷这分化之策,倒也浅显直白,但令狐野真不懂吗?”吴德道:“还是不在乎?” 张若冷笑:“二桃杀三士,推恩令,史书之上的这些名垂千古之策,那一条又不是光明正大的提出来的,但那又如何呢?还不是一个个地都跳进了这个坑里。所谓阳谋,就是你明明知道对方的图谋,却身不由己。令狐野知道又能如何?萧长车知道又能如何?两人照样会心存芥蒂。” 三言两语,大家便又说到了一些沉重的话题之上,可人在关外,很难回避这样的话题,特别是像他们这样的人。 看着屋里有些沉闷,袁融笑着站了起来:“学士先歇着,我去街上买点酒肉,晚上一起喝几杯吧,这几天,当真是嘴里淡出鸟来了。” “这可又要袁大哥您破费了。”吴德喜道:“兄弟我现在穷得叮当响,只能等回长安之后再回请了。不过袁大哥决定要在关外发展,咱们这一别,却又不知道何时才能再会了!” “有缘自能再会。这振武城的物价,的确是让人惊喜,但我们兄弟还是略有家当的,吃还是吃不穷的。”袁融笑着道。 (本章完) 第42章 就是要让他体会一下 道德三皇五帝, 功名夏后商周。 七雄五霸斗春秋, 顷刻兴亡过手。 青史几行名姓, 北邙无数荒丘。 前人田地后人收, 说甚斗争虎斗。 令狐野书房,正对着他办公的大案的白色墙壁之上,龙飞凤舞地写着这样一首词,令狐野办公之余,一抬头,便能看见。 这是十几年前老夫子喻恩泰在关外游历之时,写给令狐野的。 其意不言自明。 李国华进来的时候,便看到令狐野又站在这副词下细细揣摩,不由得笑了起来。 “老夫子一向就是悲天悯人的,却也不想想,这历史的大潮一旦起舞,却也不是我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充其量,我们也只不过是随波逐流,去尽量地寻找对我们有利的东西罢了。令狐大帅不做,难道就没有什么张大帅李大帅去做吗?” 令狐野一笑归座:“老夫子的字当真是一绝,这首词,我临摹了十余年了,至今不能得其神韵,细论起来,却是弄成了一个三脚猫,四不像。” “大帅,张若在行辕外站了一个早上了,都成个雪人了,他是个读书人,年纪也不年轻了,身子骨弱,当真冻出个三长两短,反而让大帅落下了不是。”李国华道。 令狐野呵呵一笑,提笔在一卷公文上批上了自己的名字,道:“他穿得还是蛮厚实的,眼下这天气,他扛个两三天,也不是什么问题。对了,让前面的值星官给他送点姜汤啥的,也暖和暖和!” 李国华失笑:“大帅先前还教训知书说,成大事者要心胸宽广,这怎么轮到自己头上了却又小气起来,岂不是让知书看笑话?” “我就是想让张若尝尝关外的风雪。某家在关外三十一年,卧冰爬雪地为大秦守御边关三十余年,反倒弄出了一身的不是。”令狐野冷哼道:“可惜没在青水河南把他弄死,现在到了振武城,反而是死不得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大帅,那些人把张若弄到关外,当真是让人恶心,他要是死了吧,外头人要说大帅您好挟私报复,无容人之量,如果大帅当真只想在关外雄踞一方倒也无所谓,可大帅志在天下,这名声,就不能不要。可不弄死他吧,这张若又是一个特别能搞事而且无所畏惧的家伙,真要留在关外,将来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来。”李国华有些发愁:“这张若就是一根搅屎棍啊。现在还和泰安城那边又搅和到了一起,就更难办了。” “朝廷中还是有高手啊!”说到这些,令狐野也不由得感慨,“远在千里之外,却还能精准地把握到我、萧长车以及泰安城之间的这些利害之处,轻轻一出手,便让我疲于应付,只能说佩服之至!国华,你猜猜,出手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大帅,这个不用猜,只怕都有份儿。在这件事情之上,他们是有志一同啊!将大帅拖在关外,无法分神顾及到关内,他们就达到目的了。”李国华道:“所以张若这个人,必须要处理好。” “还是按以前议的预案来做吧,既然是来关外效力,那便去远安做个县令吧!”令狐野投笔于案,道。 “远安太靠近北元了,历来是我们双方绞杀最激烈的地方,去那里,万一有事?”李国华有些踌躇。 做为令狐野的头号谋士,心腹干将,他需要考虑的不仅仅是眼下,正如他先前所说的,令狐野想要争霸天下,那这名声,就顶顶重要。 令狐野为国戍边数十年,让北元不能南下半步,比起关内某些人来说,名声自然要好得多,如果因为张若这个人而破了功,未免太不值得。 “大秦立国数百年来,为抵抗蛮族,死了多少大秦好男儿!令狐野执掌关外大军之后,我令狐一家在关外又战死了多少儿郎?大家都死得,他张若就不能为国为民死一回?”令狐野不屑一顾:“更何况,远安是萧长车的防御区域,张若死在那里,首要责任人便是萧长车,国华,这件事情,你先安排一下,做个预案,该放的风声先放出去。” “明白了。”李国华心领神会:“张若如果没死,那是大帅心胸宽广,有人不拘亲疏,张若本是罪人,一到关外便被大帅任命为一县之令。可如果死了,那可归罪于萧长车,也能逼迫萧长车只能与大帅更亲近。下去之后,这先头的舆论我得蕴酿起来。” 令狐野点点头,“北面传过来的情报,北元虽然损失不小,但还是击败了南下的最大的几股胡人部族,战事已经基本平息下来,接下来他们需要几年时间消化他们的胜利果实,这几年,对于我们来说,也是最为关键的几年。深挖洞,广积粮,周致当年说得这六个字,可谓深得我心啊!” “泰安城的关键是李大锤,周致充其量就是一个武夫而已,没有了李大锤,泰安城其实不足为虑。”李国华道。 “泰安城还是要以谈为主!”令狐野道:“周至父子对大秦根本就没有丝毫归属感,我觉得,只要我给得足够多,让他们归附并不是难事。” “萧长车想要的是剿灭北元,到时候大帅只需要把关外托附于他,他至少不会拖您的后腿,可是泰安城这对父子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李国华有些无奈:“看不出,猜不透啊!” “何必去猜!”令狐野挥挥手,“潮退之日,一切真相都将大白。国华,重要的是我们手中的力量。绝对的力量便可以无视一切约束和规则。现在我们手中储备如何?” “已有三年存粮。”李国华道:“再给我三年,我还能为大帅您好储备两年存粮。” “如此,我还有何虑?”令狐野大笑:“伱还是把更多的心思放在这上头,那些蝇营狗苟之事,让知书去做便好了。” 说曹操,曹操便到。 令狐知书推门而入,脸上满满都是喜色。 “叔父,哦,不,大帅,那厮入彀了!”令狐知书笑得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根:“您猜去下手的人是谁?居然是万峰的儿子万友,被我们拿了一个正着之后当场审问,还没有用大刑,就是只让他看了看刑房中的那些玩意儿,这东西便全都招了。屠灭那三个镇子的,不是陈良,而是这个万友,他奉了万峰之令去了陈良的辖区,然后带了一队人马去做的,所得资财,几乎全部都运回到了振武城!” “当真是利令智昏!”李国华摇摇头:“对了,那个陈良是什么反应?” “把万友送去的东西给灌进了万友一个跟班的嘴里,然后把这个跟班与陈良关在一起,我们审完万友之后,再去看陈良,那个跟班早就死了。这毒药倒也神奇,外表看不出一点点中毒药的症状,如果不是陈良亲眼看到这个人死在他面前,估计怎么也不会相信。”令狐知书道。 令狐野挥挥手:“既然证据确凿,那便动手抓人吧!我答应给军士们的钱粮,也得及早发下去。” “遵命!”令狐知书兴奋地转身便跑了出去。 行辕门外,张若在这里已经站了一个上午了,身边的吴德也只能无奈地陪着,两个人身上落满了积雪,眉毛胡子上都结上了冰碴子,纵然早上出门的时候做了万全的准备,穿得极其厚实,可也挡不住这天气真冷啊,吴德好在还是一个武夫,身子壮硕,尚能勉强支撑。张若却是已经冻得两排牙齿打战,格格作响了。 “学士,今天要不就算了吧?冻坏了您,可就不好了!”吴德劝道。 张若倔强地摇头:“见难而退,除了让令狐野笑话,还能怎么样呢?事情要么不做,做了就要坚持到底,否则徒惹人笑。” 抖落身上积雪,张若伸长了脖子大声道:“罪人张若,求见令狐大帅!” 连喊了数声,只可惜压根儿就没有人理会他。 便连行辕门口站着的那两排雪人,一个个也都似乎没有瞧见他一般,连转头瞧他一眼都不曾。 吴德也是心中暗惊。 行辕门口的这些站岗的卫兵,一个时辰换一次岗,这一拨在这一个时辰当中,当真便如雕塑一般,动都没有动一下,落下的雪已经将他们完全变成了一个雪人,就剩下一张脸还在外头,要是不眨眼皮子,不哈气,真看不出来这是两排活人。 大帅对行辕的军兵管理如此严苛吗? 这在长安,基本上无法想象的。 再想想前些时日那场与蛮子的厮杀,关外军兵的精锐已经不用再赘言了,如果有朝一日这些兵马当真入关,关内军马有哪一支堪与其匹敌? 只怕连南方八镇的精锐,也要相形见拙吧。 正在那里胡思乱想着,行辕大门却是轰然打开,然后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 (本章完) 第43章 被抢来的女人 萧长车在振武城的府邸是新建的。 据今不过三年时间。 也就是在萧长车千里追击北元左贤王,掳其宠妃而还,名声直抵天听,天子亲笔拟旨晋封其为车骑将军之后兴建的。 三年时间,萧长车在这间府邸里居住的时候,加在一起,也不会超过一个月。 他只是在每年回振武城述职的时候,才在这里住上几天。 但这间府邸里住的人却并不少。 基本上全都是那些在作战之中伤残之后的退役士卒。 这些人现在都算是萧长车的家丁,实则上呢,也就是萧长车拿钱养着他们。 到这里来的人,都是无家无业无牵挂的一些家伙,军队上不能待了,也就没了去处,一点子伤残抚恤金用完之后,在关外这地方,他们差不多就是死路一条。 萧长车自然不能看着这些人落到这个下场,就把他们安置到了这间大宅之中。 二年之前,萧长车也是被左贤王锲而不舍的刺杀给搞得烦不胜烦,于是将洛华和儿子萧千里也安置到了这间大宅之中。 洛华,也就是萧长车从左贤王那里抢来的那位宠妃, 而萧千里,自然便是萧长车的儿子了。 活着的洛华,便是北元左贤王洗刷不掉的耻辱,让其在北元备受嘲笑,所以这位在北元位高权重的王爷,一门心思地想将其解决掉。 萧长车总不能一直将一个女人藏在军中,于是将其送到了振武城这间大宅里。 北元刺客想进振武城,已经是极难的事情, 即便进了振武城,想要在这间大宅之中刺杀这母子二人,只能说难于登天。 那些伤残老兵们吃萧长车的,喝萧长车的,还整天没屁事儿干,就尽琢磨着如何保护这母子二人了。 现在的萧府,不说是龙潭虎穴,也可以说是步步荆棘,即便是萧长车看了这些人的布置之后,也是感叹除非是先天级高手来了才能无视这些设置,其它人来了,即便不送命,那也是要碰一鼻子灰。 做事情啊,就怕一群专业的人,整天啥事不干尽琢磨如何在专业之上更上一层楼了。 这些伤残老兵,无疑就是这样一群人。 今天萧长车回家,对于萧家大宅里所有人来说,自然是一件大事情。 洛华牵着萧千里,带着一群老兵,尽都穿着一身簇新的衣服,站在大宅之外,翘首以盼呢。 萧长车翻身下马,二岁不到的萧千里摇摇晃晃地迈开了两条小短腿奔向萧长车,两只手伸长要抱抱,嘴里爹爹爹爹地喊着,只将人心都要叫化了。 在小家伙的身后,洛华脸上带着微笑,看着萧长车俯身将小小孩子抱起来,眼中尽是心满意足的意味。 萧长车冲着洛华点了点头,再转头看着一群伤残老兵大笑道:“大家伙辛苦了,老九,今天晚上多加几个菜,大家不醉不归,我带回来了好酒。” 看着萧长车身后的护卫从马车之上取下一坛坛标着泰安城印记的酒,这些伤残老兵们全都欢呼了起来。 振武城的酒,跟溲水也差不了多少,卖酒的黑了心肠,也不知一斤酒里掺了多少水。 可即便是这样的酒,也不是能随意买的。 而泰安城的酒,劲足够大,味足够美,可在市面之上根本就买不到。 更重要的是,即便有的卖,这些老兵们也买不起。 “看来你们不是盼我回来,是盼我带的酒回来吧!”萧长车大笑着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牵着洛华便向宅子里走去,一群老兵则哄笑着在后头帮着卫兵们从马车上往下卸着东西。 夜渐深。 振武城最高建筑钟楼之上的钟声被敲响了。 钟声九响过后,意味着振武城的宵禁开始了。 这个时候,除了巡夜的兵丁,打更的更夫以及有着特别通行令牌的人还能在外行走之外,其他的人还敢在外面游荡,那下场就不太美妙了。 罚钱、蹲牢、挨板子、修城墙,全看抓你的巡城卫们的心情如何。 九九归一,九响过后,振武城便陷入到了安静与黑暗之中。 萧家大宅里自然是热闹非凡的。 数排长条桌摆在宽敞的大厅内,桌上满满都是鸡鸭鱼肉,对于萧家大宅来说,今天就是团年饭。 因为每年真正的年节,萧长车都在军中与士卒们一起过。 所以每年萧长车回来述职,在家便在一起吃个团年饭。 萧长车提着酒坛子,每张桌子上都敬上满满一碗,与众人一一相碰然后都是一饮而尽,他酒量惊人,连喝数碗也不过是脸上微红。 萧长车男生女相,李大锤一直都说这家伙换上女装,绝对是倾国倾城,要是看到此刻微熏的萧长车,只怕李大锤更是要看直眼。 只不过大厅里这帮老兵,都是跟着萧长车多年的老兵,久处芝兰之室而不知其香,对于萧长车的异相,早就视而不见了。 敬完酒,萧长车冲着众人挥挥手,直接便向内宅而去,身后老兵们尽皆大笑,隐隐什么春宵一刻值千金,什么大将军自去忙活,咱们都还想再添一个小公子之类的话传来。 内宅。 提着酒坛子的萧长车推门而入, 屋内,烛光明亮,地头烧得极旺,热气逼人,洛华罗裳半解,青丝随意披在肩上,正坐在桌前,桌上,几样精致的菜肴还在冒着腾腾热气。 看到萧长车进来,洛华芫尔一笑,起身扶了萧长车坐下,接过酒坛子,往桌上的杯子里倒满了酒。 萧长车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一仰脖子,将杯中酒一口饮尽,笑道:“也就是在家里,也就是在你面前,我才敢放肆一回!” 洛华替他再将杯子满上,柔声道:“放心地喝,放心地醉,然后好好地睡一场,好好地放松几天!” 吃几口菜,喝一杯酒,片刻之间,萧长车竟是将提进来的半坛子酒喝得精光。 看着身前的洛华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萧长车不由叹道:“真是苦了伱了!” 洛华摇头,走到萧长车跟前,伸手将他的头揽进自己的怀中,道:“我不苦,你才是真的苦!” 萧长车将头埋在对方的怀中,酒意上涌,一时之间无法自制,竟然哽咽着哭了起来。 威震天下的无敌将军萧长车,竟然哭了。 “每每想到这样的日子,你都已经过了十余年,我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呀?”洛华轻轻拍着对方的肩膀:“三年之前,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怎么也想不到,萧长车居然是你,你居然就是萧长车!” 萧长车抬起头,擦干脸上的泪痕,道:“最难的也就是起初几年,后来我官儿越做越大,也就好过多了,再加上我武道修为亦越来越高,那些敢挑衅我的人死了几个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跟我说三道四了。” “总之想想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你尽然做到了。”洛华坐到了萧长车的对面,道:“从小我就知道你跟一般人不一样。” 萧长车揉了揉脸郏,道:“回来之前,我去给叔叔、婶子他们都上过坟了,告诉他们再耐心地等一些年,我必然是能替他们复仇的。” 洛华脸微微抬起,似乎是不想让眼中的泪水流下来,好半晌才道:“好在还有你替他们烧纸上香,让他们有人供奉,我这个不要脸的女儿,是怎么也没有脸面去他们的坟前的。” “等我将来屠光了北元那些狗东西,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给他们上坟了,你可以大声地告诉他们,你没有辱没罗家的门楣!再说你哪里不要脸了?当年如果不是我偶然遇到了你,把你带了回来,只怕现在阿拉图都变成一堆朽骨了。那家伙现在还不停地派人来骚扰,总有一天,我要活活地剐了他!” “也只有靠你了,不过我不急,你也别急!”洛华道:“咱们都还很年轻,有的是时间来谋划,一步一步慢慢来。” “怎么能不急?”萧长车叹道:“如今大秦根基动摇,令狐野现在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北元身上了,整军备战可不是为了北伐,而是想着关内一乱便可以趁机南下,真要如此,则关外必成弃子,北伐就更遥遥无期了。” “大秦如果不乱,令狐野就不敢入关吧?” “这是自然!关外凋蔽,据我所知,这些年来令狐野苦心孤诣,也不过攒了三年钱粮,这点钱粮可不够他经年作战,所以关内不乱,他就不能势如破竹,则必败无疑!” “他若入关,你会跟着去吗?” “自然不会。可是聚则力强,分则力弱,真走到这一天,我与他两个人,只怕要两败俱伤了。”萧长车咬牙道。 (本章完) 第44章 看不顺眼却又拿他没办法 说到当今局势,两人又都是黯然神伤。 这百余年间,大秦每况愈下,而北元却是肉眼可见的一天天强盛起来了。 大秦当年立国之时,还没有北元的存在,那时候盘踞在那片土地之上的,不过是一个个游牧部落。 百余年前,匈奴贵族曼巴横空出世,击败这片土地之上的鲜卑、羯、羌、氐等大族,开始不断叩关,此时大秦帝国正值顶峰,自然是不能容边疆蛮族为所欲为,大将李牧野率大军出关,与曼巴决战于关外。 决战之地,正是如今的振武城。 一场大战,李牧野惨胜。 匈奴首领曼巴重伤而返。 但也正是这一战,让大秦最终不得不承认了对手的存在。 曼巴死后,其子巴颜上位,于次年建国大元。 彼时大秦再也无力组建起大军劳师远征,命令李牧野筑振武城,成立都督府,李牧野便是第一位关外统帅。 胜利的李牧野却是以此战为耻,日思夜想的便是要将北元灭国,彼时双方冲突不断。 巴颜位置不稳,国内其它大族分裂倾向严重,于是巴颜调整战略,向大秦皇帝称臣,上贡,求婚。 大秦与对方打了十余年,国内亦是厌战情绪浓厚,对方既然服软,立时便就坡下驴,主战派李牧野被调回国内闲散投置,一年之后,李牧野郁郁而终。 巴颜在位四十年,好学,勤政,几乎是将大秦的政体一步一步地移植到了北元,建立起了极具北元特色的中央集权帝国,将国内其它部族压制得几乎没有了半点声音。 巴颜死后,其子英卓继位,其人才智不输其父,勇武尤为过之。 一个皇朝,连续三代皇帝都英明睿智,着实罕见,这也让北元国力蒸蒸日上,现在英卓虽然年事日高,但最有希望继位的英卓第二子铁勒,又是一个让大秦边疆重臣们都忌惮的人物,显而易见的是,如果铁勒继位,则北元将迎来第四位厉害的君王。 如果不是这两年西方、北方胡族突然大举南下,英卓不得不掉转枪口先去收拾那些野蛮人,北元与大秦那脆弱之极的和平,早就不复存在了。 可即便如此,在铁勒的主持之下,大秦关外军队,这些年来面临的压力,也已经是越来越大。 反观大秦君王,一代不如一代,现如今国内纷乱四起,各大门阀世家虎视眈眈,都在等着一个机会便要会猎天下,令狐野统军十万,雄霸关外多年,凭什么就不能望一望长安那把椅子呢?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萧长车北伐灭元的希望,正在一点点的变成奢望。 “如果你成了这关外第一人就好了!”站在萧长车背手的洛华轻轻揉捏着对方的肩膀,道:“万里疆域,数百万人丁,整合好了,一致对外,这股力量,可也不输北元。” “如果说沙场对垒,决战疆场,我是谁也不放在眼里!”萧长车叹息道:“可两国对决,战场之上的对垒,终究只是一个方面,而且还不是决定性的方面,治政,理财,我啥也不是。就算让我做了这关外统帅,只怕还不如现在的令狐野。” “只要在战场之上百战百胜不就行了?”洛华不解地道。 “你想得也太简单了!”萧长车失笑道:“当年李大将军对决曼巴,仗倒是打赢了,可最后的结果却是让对手建了国,这许多年来换了多少大帅了?我们也没吃过多少败仗啊,可怎么北元却越来越强劲了?这不是单纯的一场战争,这是两国对垒啊!要算计、比拼的东西太多了。” 洛华有些失望,“大秦现在根本没啥希望,令狐野另有心思,咱们除了自己想办法,又能怎么样呢?总不能因为困难就不去做了。治政理财这些事情,也不见得就一定需要你去做,伱只需要当好首领便好了,这些事情,可以招揽人才来做嘛!” “良禽择木而栖,真正有本事的人才,谁会看上我这么一个武夫?”萧长车道:“越是乱世,那些越有本领的人便越是要待价而沽,他们都想要找到自己需要的那个人去辅佐以期留芳史册,像我这样身世单薄的武夫没有人会看上的。” “总是要试试!”洛华赌气地道:“对了,那个张若,以前不是朝廷专门管财政的大官嘛,这样的人,应当是有本事的吧?既然现在他被发配到了这里,你不妨将他弄来,这样一个落难的人,你稍加施恩,指不定就能让他替你做事呢!” 萧长车大笑起来:“这个张若,连令狐野都看不上,更遑论是我了。这个人啊,是大秦的忠臣,别看皇帝将他抛出来当替罪羊,人家可还是忠心耿耿呢!用他们读书人的话说,这叫忠臣不事二主,是气节。” “令狐野想造大秦的反,北元想占大秦的地,而你呢,想替大秦守好边疆,想替大秦抵挡北元,你当然也是大秦的忠臣啊。两个大忠臣,岂不是该臭味相投,互相鼓励?”洛华歪着头道。 萧长车看着洛华,半晌才道:“你这话,听起来怎么也不像是鼓励,倒像是讽刺啊!” “你就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吧!” 萧长车点点头,“说得也倒是有点道理。” “那你还不去找令狐野把这个张若要来?” 萧长车摇头:“我不能去要,我去要,说不准令狐野反而要生疑,我不要,他反而会塞给我,他就想借我的手,杀了这个张若呢!” “这样啊!”洛华笑了起来:“那便等着吧!以后,你也要记着想法子招揽人才了,这样的事情啊,就像是滚雪球,只要是开了一个头,以后总会是越滚越大的。只要人多了,也许就会有出类拔萃的人才就蹦出来了。” “哪有这么容易哦!关外本来就文脉不兴,读书的人万中无一,关内的人视关外为苦寒之地,罚罪之地,谁都不愿意来。你看看令狐野,人家靠的是在关内的家族,令狐氏族之内但凡还有点才能的,可都出了关。我们两个,孤家寡人,麾下兄弟,拿刀子砍人倒不错,你让他们收个税,算个帐,写份公文,一个个便都蔫巴了,三棍子也夯不出一个屁来!” “对了,泰安城呢?那个李大锤?”洛华突然道:“此人可不简单啊,你不是说泰安城的崛起必然由此人主导,这样的人,你难道就不能招揽吗?” “那样的人,会接受我的招揽吗?”萧长车笑了起来:“说不定人家还想着招揽我呢!” “啥意思?”洛华讶然:“一个马贼!” “一个特殊的马贼!”萧长车道:“麾下有着强悍的武力,还有着泰安城这个能下金蛋的金鸡,这还只是明面上的。别看我是什么三品车骑将军,但真要论起实力,只怕他要比我强太多了。” “他真要有本事的话,咱们投奔他也不是不可以!”洛华道:“谁能灭北元,杀元狗,咱们就跟谁,你说是不是?” 萧长车却是一脸的别扭:“话是这么说,可这个李大锤,着实可恶,与他相处,说不了三句话,就恨不得撕乱了他的嘴,扭断他的脖子。” “这人如此讨厌吗?他都怎么你了?”洛华惊奇莫名。 萧长车摇摇头:“这个就是天生的嘴贱,你知道吗?他居然说有朝一日我要落在他的手里,他就要给我换上女装去泰安城跳舞,还要卖一百两银子一张的门票。又说我长得太娇媚,上战场吓不着人,要给我量身打造一张魔鬼面具,你说这人是不是嘴贱!” 洛华放声大笑起来:“的确嘴很贱,不过,这人,也很有趣啊!如果有机会见一见这个人就好了,看看能把你气得要死却又无可奈何的人到底长什么样?” “平平无奇!”萧长车冷哼道。 “纵然不能杀他,你也可以揍他一顿啊!”洛华好奇地道:“嘴贱,便把嘴打肿,自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萧长车有些无奈:“单打独斗,我可能打不过他!” “什么?”洛华这一回是真的有些惊着了:“你可是玄元九品,虽然刚刚跨入,但在你这个年纪,能有这份修为,放眼天下,只怕也是廖廖无几,这李大锤不是也才二十五六吗?” “与我年龄相仿!”萧长车道:“以前我也觉得在武道修练之上我可以称得上一句百年难得的奇才,而且我修练的功法,与我领兵作战又相得益彰,大有补益。但遇到这个混帐之后,才晓得,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看到他便生气,实际上也是不想看到,另外有一个人居然能处处胜我一筹,这很伤我的自信心。” 说到修练功法,洛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你这伐天功法太过于霸道,煞气、杀气入体,虽然借此功力进境神速,可对身体的伤害,也随功法渐深而加深,当年李牧野壮年而亡,虽说是郁气难解,可只怕也与这伐天功法相关。百余年来,再也没有人能将伐天功法练到你这般境界了,说实话,我真是有些胆战心惊。当年李牧野是玄元之巅,你如今也已经跨入九品之列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萧长车安慰道:“世上没有两全之事,我既然得了这功法的好处,便要承担他的坏处。再说了,当年传我伐天的人,不是也说了吗,只要能找到一个刚柔相济阴阳合和大成的先天武道高手,便能替我抚平体内暗伤。” “说来容易做时难!”洛华道:“先天高手已是难得一见,而修练的功法又是刚柔相济阴阳合和的,古往今来,你听说出现过一个吗?” “不要紧,我现在也不是珍贵的丹药也时时备着吗?葫芦谷的傅老先生看我顺眼,说了只要有问题,便去找他。” “治标不治本。他还说过,当你功力抵达玄元之巅,他便也要黔驴技穷呢!” (本章完) 第45章 杀将 萧长车的神经一年到头,基本上都是绷得紧紧的。 公事也好,私事也罢,就没有一样是能让他放松下来的。 也只有回到了这间大宅里头,有洛华在身边的时候,他才敢全身心的放下所有的戒备,让自己彻底的松驰下来。 这对于他来说,是最为难得的时候。 所以这一觉,便一直睡到了晌午时分,犹没有醒来。 对于他的麾下来说,却是一件心照不宣的事情。 自家将军不过二十五六,正是血气方刚之时,而萧长车律己之严,也是麾下有目共睹,这回到了家中,洛华美艳不可方物,少年贪恋床第之欢本来就是应有之意,别是日上三竿了,便是三天不下楼又如何? 以自家将军的修为,这算得了啥子哟? 所以大家该干啥便干啥,没有谁去打扰萧长车享受这难得的休闲时光。 不过到了午后,这份默契终于是被打破了,大帅行辕来了使者,请萧长车立即赴行辕会议。 “这么按捺不住吗?不过一天一夜,便落入到了陷阱之中?”打发了使者,萧长车摇头,还真是高估了万峰此人了。 果然是一个人一旦被利欲沾染了心思,该有的才智便断崖似下跌。 不过这样一个屠杀治下百姓来中饱私囊的混蛋,一点儿也不值得自己同情,而且他倒台了,自己还可以分一杯羹,麾下士卒这个年节,是可以愉快地过了。 想到这里,萧长车便开心起来。 今日的振武城,明显与往日不一样。 不时有一队队的士兵全副武装匆匆地在街上跑过,路上的经过的士民百姓,也一个个的神情凝重。 万峰是卫将军,在关外那是排在前几位的大人物。 虽然这些年来,渐渐地被令狐野排挤得没有了什么存在感,但并不代表着此人就没有殊死一搏的能力,没有什么隐藏的底牌。 一旦此人横下一条心来一个渔死网破,令狐野倒不在乎什么,城内的普通老百姓必定要遭殃。 可当消息传开真正为老百姓们所知晓的时候,连逃出城的机会都没有了,因为城门已经关闭。萧长车远远地看到,城墙之上旌旗招展,隶属于行辕大帅的军队,严阵以待。 此刻,能出城的,也就只有令狐野的亲军了。 万峰算是被真正意义上的关门打狗了。 他在城外的那些庄子,一样也逃不出令狐野的手掌心,只怕这些地方连消息都还没有收到,便被令狐野的部下给包围了起来。 不管是李国华还是令狐知书,做这样的事情,都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身后马蹄声得得,萧长车回首,便看到萧东伟策马赶来,独眼将军一脸的幸灾乐祸的表情,看他来的方向,只怕是先去万家大宅看了一场热闹才过来。 “将军,是令狐知书带队,常建坐镇。”萧东伟一只独眼贼光闪闪:“万峰当真是没种呐,我还以为他要拼一拼呐,结果被令狐知书一威胁,竟然当场就弃械投降了。” “当这个人阴谋诡计杀民夺财的时候,他的胆气早就没有了。”萧长车淡淡地道:“想来令狐知书收获颇丰吧?” 萧东伟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将军您是不知道啊,从万家大宅里弄出来了四个大银球。有这么大!” 萧东伟比划了一下,觉得小了,将两臂之间的距离再度扩大,仍然觉得有些小:“反正很大,令狐知书让手下沿大街滚着这四个银球往行辕府走呢!将军,您好歹也给我们弄一个。这一个,我估计就不下十万两!” “见钱眼开!”萧长车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萧东伟争辩道:“而且将军,您不讨要,大帅就全都自己吞了,好歹是见者有份,咱们怎么也要沾一点光吧!” “大帅答应给我付到七成,那就得七成,一文也不能少!”萧长车淡淡地道。“至于其它,我自有定算!” “那就成,那就成!”萧东伟笑开了花。 自家将军一向跋扈,在大帅面前也很嚣张,从来都是一个不吃亏的主,这一次抄了万峰的家,大家都可以过个肥年。 行辕外的两个雪人,让萧长车多看了好几眼,这才发现是张若与那个长安的提刑官。 看来令狐野也不是一个什么大气的人嘛! 萧长车抿嘴一笑,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了卫兵,昂首而入。 行辕门口那些雕塑一般的两排卫兵,此刻却是齐齐躬身,向这位车骑将军行礼。 这便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 萧东伟却是一个小气的,走到了张若面前,鸭子一般戛戛地笑道:“这不是张学士吗?咋地,在这里扮雪人啊?哈哈哈!” 张若冷得哆哆嗦嗦地,看着小人得意耻高气扬的萧东伟,翻了一个白眼,却是懒得理他。 萧东伟哼了一声,拿马鞭敲了敲张若落满积雪的脑袋,道:“你这老货,可莫有朝一日落在我手里,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要把你玩出花儿。莫要以为有那李大锤护着你我就不敢收拾伱,别人怕他,我可不怕他!” 张若昂首向天,眼珠向上,把眼白尽数留给了萧东伟。 萧东伟大怒,想要挥鞭,但看看周边肃穆的神色,终究还是收起了鞭子,“咱们走着瞧!” 目送着萧东伟的背影,吴德小声对张若道:“学士,振武城像是出了什么大事,不若咱们回去吧,明日再来!” “出了大事,正好看看是什么光景!”张若却是兴趣满满。 早上令狐知书带着人浩浩荡荡出了行辕府。 紧跟着便是一个个的卫兵手持令箭出行辕府奔向四面八方, 隐隐能听到城内鼓号之声,分明是在部署军队,调整防务。 只不过他现在只是一个待罪之身,吴德不个区区提刑官,二人人生地不熟,无人理会,自然也就不知内情如何。 袁融匆匆跑了过来。 “学士,出大事了!” “什么事情?”吴德急忙问道:“城内在调兵遣将,是不是北元打过来了?或者是又有蛮子潜了进来?” “怎么可能?这里是振武城,周边十数万大军当真是摆设啊!”袁融道:“我刚刚打听到,是令狐大帅下令抓捕卫将军万峰。城内警戒,是担心万峰狗急跳墙,兴兵作乱。” 张若不由得呆了。 “怎么回事?堂堂卫将军,令狐野说抓就抓?” “据说是万峰纵容麾下,杀良夺财,然后嫁祸给蛮人,现在事发了!”袁融道:“从万家大宅推出来四个大银球,起码也值几十万两银子。” 张若与吴德,都被惊呆了。 大堂之内,气氛却是有些怪异。 有人兴奋之色溢于言表,今年钱粮不足,麾下儿郎已是怨声大起,现在这不就有钱了吗? 有人神色惶恐,这些人自然便是卫将军万峰的麾下。 虽说这几年来,大家或明或暗地都已经投奔了大帅,可名义之上,大家还是卫将军的属下嘛!万峰倒台了,真要追究起来,早些年大家跟着卫将军干的那些事,会不会被翻将出来呢?要是一查到底,那就麻了。 这些是普通的将领。 王德脸色阴沉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兔死狐悲,这些年来,他与万峰两人都受到排挤,现在万峰落得这个下场,下一个会不会是他? 抬头看着对面的萧长车,这个混蛋又在锉他的指甲,把指头都挫断了才好,他在心中骂了一句。 想要保住万峰的性命,除非他与萧长车两人一齐反对。 可是萧长车会保万峰吗? 想都不用想。 只怕萧长车自己都想用锤子砸碎了万锋的脑袋。 同事这么多年,萧长车的脾气秉性,王德还是清楚的。 自己独木难支,那也就只能闭嘴。 得想法子赶紧走啊!还得跟朝中大员们多走动走动,要不然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 李国华在那里一条一条地宣读着万峰的罪行,也不知他们准备了多长时间,万峰居然就有多达上百条罪行。 这里头任意扒拉出一条来,都是砍头的大罪。 “大家说,此人该不该杀?”大案之后,大帅阴沉沉的声音传了过来。 “该杀!” “立斩不赦!” 屋内轰然的吼叫之声,把王德吓了一跳,看萧长车时,对方仍然若无其事地在挫自己的指甲,再转头看下首,吼得最起劲的,可不就是万峰这位卫将军的下属吗? “长车!”令狐野看向萧长车。 “大帅作主!”萧长车回答得简单明了。“不过大帅,诛万氏一族已足,其麾下家仆,部曲,不宜过多诛连。” 令狐野笑着转头看向王德。 王德立即拱手道:“万峰死有余辜,大帅这是替咱们关外除了一大祸害。” “只是这万峰是朝廷任命的大将啊!”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是行军法,便是朝廷,也无可置喙!”王德道。 嗯! 令狐野连连点头:“左将军言之有理,那就依左将军与车骑将军之言,行军法,诛万贼,以正本清源,还我关外一个郎郎乾坤。” 王德垂下眼睑! 你妈! 咋就成了我要杀万峰了? (本章完) 第46章 不速之客 万峰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后的下场居然是族诛。 这些年来,对于令狐野的步步紧逼,他选择了步步退让,对于令狐野分化、瓦解、拉拢自己的心腹将领,安插他自己的嫡系部下,都忍了。 他只是爱钱,只是想当一个太太平平的富家翁。 儿子万友借着蛮子潜行入关的机会去找了陈良,从陈良那里借了兵,然后假扮蛮子屠灭了三个村镇,得到了大量的钱财,凭良心说,他起初是真不知道。 直到大量的金银进了自家庄子,他才反应过来。 可是这个时候又能怎么样呢? 大义灭亲吗? 那自然是做不到的。 只能与陈良商量着,怎样才能将这件事情做到滴水不漏。 陈良是他提拔于微末之中,从小小一兵,一路做到如今正五品的将军,娶的也是万氏庶房女儿,是可以信任的。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现在令狐大帅缺钱缺得冒烟儿,这样送上门来又能得钱,又能得民心,还能得军心,一箭三雕的事情,如果错过了,他令狐野还算是一个兵法大家? 令狐野矛头直指万峰,万峰自然也不能束手就缚,还在四处联络想办法呢,儿子万友便又出了昏招,居然要去灭陈良的口。 这便让万峰陷入到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本来这件事情,只要陈良不反水,他就还有腾挪的余地,现在儿子被抓了现行,陈良面对着万友想要灭口铁一般的事实,万念俱灰,将所有的事情吐了个一干二净。 回头看着跪在自己身后一步被五花大绑的万友,万峰此刻只是后悔没有早些一刀宰了这个混帐。 正是因为自己的宠溺,才让他养成了这个无法无天的心性,最终害了一族人。 抬头看向监斩台。 昔日的同僚,基本上都在台上看着自己, 他们的表情也是复杂之极。 有欣喜,有恐惧,有同情,有淡然…… “令狐野心怀不臣之心,排除异己,嫁祸栽赃,排除异己,王德,萧长车,今日你们坐视我被斩杀,来日就是你们!”万峰突然跳了起来,嘶声大吼起来。 站在身后的一名兵丁一脚踢在万峰的腿弯里,双腿一软的万峰顿时跪倒。士兵再伸手,轻轻一扭,万峰的下颌骨立时错位,呜呜有声,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看那士兵娴熟之极的手段,显然是一个老手。 可怜万峰也曾经是玄元八品的好手,虽然这些年耽于享乐武道荒废,但早年也是战场之上厮杀过来的硬汉子,只是先前被抓捕之时被常建废了武功,此刻竟然被一普通士兵如此折辱,台上不少将领也是心有戚戚。 王德眼皮子直跳,却是戟指着万峰大声喝骂道:“万贼,还有脸在这里叫屈,何家寨等三地千余民众何辜,尔竟然杀人劫财,与你同列,是我等之耻。死到临头,还在这里挑拨离间,可笑之极。” 王德这一开口,台上将官们这才反应过来,这可是表明态度的时候啊,此时不发言,岂不是让大帅觉得我等同情这个家伙? 那就不大妙了。 再说了,这家伙杀人劫灾是板上钉钉,一点儿也不冤枉,看着从他家里滚出来的几个大银球,大家伙可都是眼热得很。 台上顿时喝斥之声不绝,更有人表演欲望十足,居然脱下脚上靴子狠狠地冲着万峰砸了过去。 大家都是修练武道的人,扔东西的准头可是十足,靴了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万峰的面门之上。 冲当监斩官的李国华坐在主位之上,微笑着看着大家。 他很满意。 只不过他将目光转向萧长车的时候,笑容却又微敛。 萧长车有些厌恶地看了台上群魔乱舞的场景,径直站了起来,对李国华说:“大帅要我们来送这万峰一程,我也来了。我还另有要事,就先走了!” 对于萧长车,李国华却是没有一点点架子,站起来拱手道:“车骑有事尽管去忙,本来大帅要大家过来也就是应个故事而已!” 萧长车点点头,转身离去,只不过走到那个扔靴子的家伙面前的时候,一脚正好踩在那家伙的光脚背上,那人惨叫一声,抱着脚便跳了起来,想要喝骂,但一转头看到萧长车冷冷的目光,立时便闭紧了嘴巴。 萧长车下台,扬长而去。 张若此刻,也站在台下。当然不是他想来,而是被行辕的人拉过来的。 作为发配军前听用的人犯,他的位置还很特殊,是监斩台的正下方。 最开始听说令狐野要诛杀正三品的卫将军,张若还很愤怒。因为卫将军是朝廷任命,自然也只能由朝廷处置,令狐野这便是越权,是跋扈,是其野心勃勃的象征。 但在听台上书吏一字一顿地大声宣布了万峰的罪行之后,张若却又觉得,如此残民害民之辈,不杀,何以平民愤?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们,早就将乱菜梆子土坷垃之类的东西向着万氏一族狠狠地砸来,不少万氏族人已经是鼻青脸肿了。此刻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一些人闭目等死,一些人痛哭流涕,一些人大声喊冤。 族诛! 万峰犯下这样的罪行,老实说,这个处罚并不过分。 杀千余百姓夺其家财为己用,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当真是生平仅见,令人大开眼界。 萧长车心情并不太好。 万峰这两年就算是尊木雕泥塑,但只要还摆在这里,令狐野还是要顾忌三分,如果他不是犯下这样的的大罪,其实令狐野想要如此干净利落地杀其人,夺其财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过去万峰多多少少还能替自己分担一些压力,现在他一死,自己可能要遭受到的逼迫,显而易见的便又要加大了。 万峰一死,对于关外的军队结构还是有很大的影响的,朝廷会再派一个卫将军来吗? 只怕不太可能。 朝廷如果想要强硬对付令狐野的话,张若就不会出现在关外了。 很有可能,令狐野会举荐一个自己人担任卫将军,而这个人极有可能便是李国华。 而朝廷在这个关口,肯定不会驳令狐野的面子。 南方新败,南楚太后咄咄逼人,议和之路困难重重,此刻,朝廷显然不会在让关外另生枝节。 令狐野的势力在明年会更加膨胀。 而关外的那些墙头草,自然也会顺着风色倒向他。 本来在背后支持自己的那些本土派,只怕又会有不少人要投向令狐野了。 这两年来,这些人的心思也活络了,李国华、令狐知书私下里可没有少在背后挖墙角。关外本土派,现在也已经心动了。 如果有朝一日令狐野起兵逐鹿天下,那大家跟随他,能得到的可就更多了,成,则大家便是开国功臣,败,大家退回关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逐鹿天下,一旦失败,倒霉的也都是领袖,下头的跟随者,其实还有很多的选择余地。这样投入本钱不大,却能搏数代富贵的事情,不少人可都是蠢蠢欲动。 而自己只想着北伐,灭元,对于本土派来说,吸引力已是愈来愈弱了。 毕竟与北元相争,赢了,得不到什么东西,北元那边比关外还要穷一些,而且与北元打仗,损失委实太大了。 典型的属于投入多,回报少。 名这个东西,对于关外本土派来说真得没什么用。 坚定支持自己的,还是那些与北元有血海深仇的人,但这些人的实力并不强。因为他们的力量早在与北元结仇的过程中,就被北元消灭得差不多了。 未来的路,当真是越来越难走了。 成为令狐野的一把刀,替他先扫平关内,然后能够主政关外,整合实力,全力伐元,这条路,萧长车其实并不愿意。 因为有太多的不确定。 真到了那个时候,令狐野还会放自己回关外? 只怕不可能。 他不担心自己成为第二个令狐野吗? 怏怏回到了萧氏大宅。 “得了万氏一族所有的工匠和他家的工坊?”洛华又惊又喜,“万氏一族的工匠在关外可是有名有号的,这一次大帅对伱倒是大方!” “想要取之,必先予之,咱们这位大帅,可是深谙此理的!”萧长车道:“这些工匠,我准备带回远安去。” “当然要带回远安,那里才是你的根基!”洛华道。“万氏一族被令狐野诛杀,这些人想要生存,除了你能庇护他们,在关外,还有谁有这个担子,想必他们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去了远安,也能安心替你做事。” 萧长车点头称是。 两人正说着,一名家丁却是捧着一个盒子走了过来,道:“将军,外头来了一个汉子说是您的朋友,想要见你,我问他是谁,他给了我这个盒子,说是将军一看里头的东西,就知道他是谁了!” “里头是什么?”洛华眉头微皱。 “小的打开检查了,是一个恶魔面具!”家丁的脸色有些古怪。 萧长车却是驳然大怒,一伸手便抓起了刚刚解下来的腰刀,大步向外走去:“混帐玩意儿,居然欺上门来了,看我不宰了你!” (本章完) 第47章 伸手不打笑脸人 萧长车如此失态暴怒,洛华还真是极少看到。 眼见着萧长车抽刀便向外走,赶紧一把拉住他,“是谁啊?让你这么生气?什么面具?” 萧长车愤愤地道:“前两天不是跟你说过吗?还能是谁?李大锤这个混蛋。” 洛华恍然大悟。 李大锤曾说过萧长车长得太娘娘腔,在战场之上吓不着人,所以建议他打造一个恶魔面具。 原本洛华也以为李大锤不过是在口头之上占占萧长车的便宜,着实没有想到这家伙居然还真做了一个恶魔面具,还送过来了。 忍着笑,洛华从家丁手中接过了盒子,从里头取出了那个恶魔面具。 不管是造型、还是工艺、抑或是材料的选择,无不是上上之选,让洛华啧啧称奇。 “这个李大锤,还真是一个妙人!”洛华掩嘴轻笑,手举着面具往萧长车脸上贴去:“戴上试试,看看是不是如他所说,真能吓着人!” 面具贴到了萧长车的脸上,竟然还非常贴合。 “真是完美!”洛华退后两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萧长车:“这样看起来,的确吓人多了。” 萧长车一把抓下面具,面有不豫之色:“洛华,你也跟着他消遣于我!” “哪里有?”洛华娇笑道:“不过这个李大锤,年节都不过,跑来找伱,恐怕不仅仅是为了给你送个面具吧?” “这人,无聊得很,这样的事情,真不是做不出来!”萧长车道。 “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远道而来,这面具肯定也是价值不菲,伸手不打笑脸人,请进来喝一杯茶,也是礼数。咱们可不能失了礼,让对方笑话。真要赶走他,下次再见面,只怕他又要笑我们小鸡肚肠了。”洛华道。 萧长车楞了一下,点头道:“说得也是,这人牙尖嘴厉,断不能落半点把柄在他手里。而且这人虽然讨厌,但做起正事来,却也不差,这一趟来,只怕还有别的事情。” “你终于清醒过来了!”洛华道:“说不定那家伙就是拿这先来刺激你一下,让你失去冷静,然后再在后头与你说正事的时候,占你的便宜呢!” “我的便宜,岂是那么好占的!”萧长车冷笑,挥手对那个家丁道:“请那个混帐进来。” 家丁有些为难地走了。 既然说是请,但又是混帐,那自己该用什么礼数来对待外头那个家伙呢? 一张陌生的脸庞出现在了萧长车的视野之中。 络腮胡子,满脸横肉,腰里插把刀,走起路来如同一只螃蟹一般横摆,两腿明显地罗圈,如果不是事先便认定这个家伙就是李大锤,萧长车很难从眼前这个人身上找出与李大锤半点的相似之处。 比如走路的那个罗圈腿。 萧长车可是知道,李大锤压根儿就没有这个毛病。 “萧车骑,不打算请我进去吗?”粗犷的声音,与李大锤的声线也完全不一样。 萧长车站在门的正中间,死死地盯着对方的面庞,终于,从对方的眼睛之中看出一丝熟悉的味道。 刚刚那一刻,他当真以为自己猜错了,来的根本就不是李大锤。 “我家里从来不进藏头露尾之辈!”萧长车冷冷地道。 大汉哈哈一笑,“原来如此!我还道是车骑将军不欢迎我呢!” “你说对了,我真不欢迎你!”萧长车道:“你也可以转身就走!” “那不行,我找你,是有正事呢!”汉子伸手在脸上一抹,然后两只手捂住脸一阵子乱揉,再松开双手之时,一张让萧长车恨得牙痒痒的模样,便出现在了萧长车的眼前。 罗圈腿此时也站得笔直了。 “衣服就算了吧,一时之间也没得换,咱们体型不大一样,我太壮,而你太瘦了!”李大锤上上下下打量着萧长车:“你这体型让人羡慕,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型,啥时候有机会,让我欣赏欣赏!” 屋内,传出了卟哧的笑声,然后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远去。 却是洛华在屋里听得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一出口,便觉得不妙,立即便逃之夭夭,萧长车有客人来,自己躲在屋里偷瞧,还不知道会怎么给人取笑呢! 李大锤,果然是个嘴贱的家伙。 不过,也着实是个有趣的家伙。 萧长车的脸都绿了。 怒气冲冲地一闪身让开了正门:“进来说话吧!” 李大锤倒背着双手,施施然地越过了萧长车踏进了正屋。 他身后的萧长车,一双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当真是想给对方来一记猛的。 最好是打得当场吐血。 “你想揍我?”进得屋来的李大锤,施施然地坐了下来,看着萧长车道。 “你说呢?”萧长车深吸气,吐气,再深吸气。 绝对不能被这个家伙牵着鼻子走,绝对不能生气,我忍! “这个面具还行吧?我亲自设计的造型,画得尺寸,盯着工匠做的!”李大锤上身前探,盯着对面的萧长车:“只不过你这张脸我没有摸过,只能估摸着做,估计尺寸不能完全贴合你的脸型,如果你戴着不舒服,今天就让我好好地摸摸你的脸,把尺寸弄精确,回头给你改改,如果你不喜欢这型的,自己画一个也可以。” “很好,很贴合,我很喜欢!”萧长车决定快刀斩乱麻,坚决不能在这个问题之上与对方纠缠了。 听到照壁之后传来的轻微动静,萧长车有些无奈,洛华还在后头呢,他能听出来,对面的李大锤能听不出来? 真是的。 “你喜欢那就好!回头我再给你做一个,你换着戴!不然上战场的时候溅了血或者出了汗,都会有味的,我看你平时也是一个极爱干净的人,肯定不喜欢戴一个有味的面具!”李大锤兴致勃勃,“要不你自己画一个给我,保管做得一模一样,我家的匠人,都是顶尖的。” “够了!”萧长车终于爆发了。 李大锤立即住嘴,但旋即又从怀里掏出另一个小盒子,“这是我送给你如夫人的,这是咱们泰安城刚刚出产的香胰子,洗脸洗澡都极其好用,而且还兼具护肤之妙用,我告诉你,便是葫芦谷的傅老爷子都赞不绝口,只不过太难做,现在还不能量产,目前只是送给最好的朋友们试用。” “多谢!”萧长车咬着牙道。 李大锤像个多宝童子,又从怀里掏出一柄木制小剑,“这是送给侄儿千里的,别小看这柄小剑啊,雕这剑的木材是我从傅老爷子里那里偷来的,这木头自然散发香气,蛇虫蚊蚁闻之避而远之,端地是好东西。” 萧长车失声道:“你偷了傅老爷子的香槿木?” “砍了一个枝丫而已!”李大锤不以为然地道:“那老家伙小气得很,追了我两里地呢!” 萧长车我得有些牙疼:“要是我,得砍了你的手。你把这东西送给千里,是想拉我下水,与你一起扛这事儿?” “你就说你收不收吧?”李大锤贼兮兮地笑。 “收,怎么不收?这么珍贵的东西,我既然背了名,自然要拿的!” 李大锤鼓掌大笑:“这就是了,反正你不收,下次碰到傅老爷子我也会说是送你了。” “礼我都收了,说正事吧,你巴巴地跑到振武城来,肯定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吧?” “倒也不是太着急。”李大锤左顾右盼:“礼也收了,连茶水也不给喝一口?萧长车待客也太简慢了吧?” 话音未落,照壁之后已是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洛华便托着茶盘袅袅婷婷而来,到李大锤身边欠身奉上一杯茶:“叔叔请喝茶!” 李大锤屁股略略离坐,双手按过了茶杯,瞅了洛华一眼,抬头对萧长车道:“嫂子果然国色天香,与你真是绝配。” 洛华落落大方地走到萧长车身边笑道:“叔叔夸奖了,经常听将军说起您,今日一见,当真是名不虚传!” “萧车骑嘴里必然没有说过我一句好话!”李大锤笑道。 “叔叔这可是冤枉我家将军了,我家将军常说,天下英雄,他唯一能看得起的,也就叔叔您了呢!” 李大锤大笑:“可惜天上没有打雷,不然我也可以借机打翻了手中茶碗作吃惊状!” 洛华不解地看着李大锤:“叔叔尽管放心喝茶,我家将军岂会做投毒这等下作之事。” 萧长车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我与李兄还有正事要谈!” 洛华笑着退下。 李大锤喝了一口茶,道:“这一次来找你,的确有正事,想不想与我一起做一票?” 萧长车眯起了眼睛:“你当我也是马贼?” “我穷得要死,你比我还要穷!”李大锤哧之以鼻:“还是说令狐野宰了万峰,你大发了一笔所以已经不缺钱了?”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萧长车正色道。 “宝瓶州,严圣。”李大锤道:“有没有兴趣?这可不是一锤子买卖,拿下了这里,以后就有着源源不断的进项。” “他你也敢动?你动得了?”萧长车瞪大了眼睛,委实没有想到,李大锤打主意的对象,居然是关外有数的势力,宝瓶州的严圣。 (本章完) 第48章 等我请你吃饭吗? 所谓宝瓶州,是指地形而言。 青水河、拒马河这两条关外最主要的河流在这里交汇,两河蜿蜒曲折,中间夹着的大片肥沃土地形似一个瓶子,是以得名宝瓶州。 宝瓶城便建在两河交汇之处,尽得水运之便利,关外船只来往,这里便是最为重要的枢纽。 水运业发达,土地又肥沃,这使得宝瓶州在关外,是不折不扣的第三大势力。 军方大佬令狐野,泰安城先天高手周致,再就是宝瓶州严圣。 排名第三,这实力便可见一斑。 严圣本人不过是玄元八品,但因为有钱,其麾下却也拢络了大量高手,更为重要的是,他麾下有着整个关外独一份儿的水师队伍。 大大小小上百艘战船,可不是说着玩儿的。这两条河道上的真正主事人,还就是这位严圣。 在青水河,拒马河两条河上讨生活的人,谁不给严圣交份子钱? 便是关外大帅令狐野对其也是客客气气。 严圣去泰安城,同样也是周致的座上宾。 泰安城作为整个关外的商业中心,这两条河的水运对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李大锤要动严圣,动机是明明白白地摆着的。 他不想被严圣卡脖子。 毕竟严圣不乐意了,泰安城大宗商品的交易便要出大问题。 这两年严圣对于泰安城的红红火火很是眼热,筹划着要将宝瓶城打造成与泰安城相竞争的第二个交易中心,因为有水运的便利,成功的可能性极大。 而自己去掺这趟混水,能得到什么呢? 平白给李大锤当打手? 而且真让李大锤得了宝瓶州,其实力进一步澎胀,对自己也没有任何的好处。 萧长车眯起眼睛看着李大锤,对方既然来到了自己这里,自然也晓得平白是说服了不自己的,肯定会有所倚仗,他倒想看看,对方的倚仗到底是什么? 李大锤从怀里掏出了一卷地图,直接摊到了两人之间的地板之上。 萧长车只看了一眼,便站了起来,然后直接蹲到了地板之上仔细地瞅着眼前的地图。 地图之上有三个点,分别是宝瓶城,泰安城,以及自己的远安城。 而在三城之间,交通要道,山川河流,村落城镇标记得无比的清晰。 关键是,比自己手里的军用地图,要详细了不知多少倍。 作为一名统军将领,萧长车当然深知一份详尽的地图,对军队来说意味着什么。 李大锤也蹲了下来,手指落在宝瓶城的所在,划出一条线来,终点是远安城。 “看到没有?严圣如果对你不怀好意,从宝瓶城走水路,一天一夜,便可以绕到你的身后,到时候,你可就要嘎啦!” “严圣为什么要对我动手?”萧长车不以为然。 李大锤嘿嘿一笑:“伱不会天真地认为,严圣这个本土大鳄,对你是无条件的支持吧?他为什么不能对你动手呢?” “如果你以这个来说服你,那你现在就可以走了!”萧长车淡淡地道。 李大锤不理对方的逐客令,接着道:“假如有一天,你对北元用兵,大军出击,深入元境,这个时候,严圣自宝瓶城出兵,纵然你的远安城可以据城而守,但你在城外的百姓呢?你的交通线呢?你的运输线呢?” “你还没有说严圣凭什么要攻击我呢?”萧长车道。 李大锤抬头,盯着萧长车的眼睛,道:“我得到确切的消息,铁勒在一个月之后,会抵达宝瓶城,他此行的目的,就是想要说服严圣暗中投靠北元,作为北元的一枚暗子,在他们需要的时候,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扯淡!”萧长车压根儿就不信:“铁勒如果真去宝瓶城,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必然会是北元最为核心的圈子里的,这些人,会将消息泄露出来?你能得到这样绝密的消息?” “为什么不呢?”李大锤悠悠地道:“北元皇帝三个儿子,老大随侍皇帝左右,这几年一直在北南下的胡族决战,此人勇武冠绝北元,老三坐镇燕都,为两条战线保障后勤,还兼顾着整个北元的治安,有勇有谋,铁勒这个老二,提重兵于青铜峡,野猪岭一线,这两年在北元主力不在的情况之下,仍然压制住了令狐野,使得令狐野想要捡便宜的想法无疾而终。” 说到这里,萧长车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步:“你是说,你现在已经有人渗透到了北元皇族身边了,这个消息便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我还可以告诉你,这个消息,还是有人特意送出来的,我的人算不上渗透,只不过对方很聪明,猜到了他与我有关,所以想借我的手,看看能不能做掉铁勒!”李大锤笑道:“那家伙是抱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再说,反正事后如果要追查的话,是怎么也查不到他身上的,而且也绝对有人顶缸!” “你这么说,我倒是真有些信了!”萧长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也大致猜到了你所说的这个人是谁。英卓年纪大了,为了北元的稳定,肯定会在近几年确定继承人,皇族之间的竞争向来惨烈,胜者通吃,败者却死无葬身之地。眼下元国在北边大胜胡族,倒正是趁此良机确定继承人的好机会。” “不错,铁勒说降严圣之事,我想绝无可能是近期才有的事情,必然已经蕴酿了很长时间了,这一次铁勒来,只怕是要彻底敲定此事,给严圣一个好价钱,如果严圣公然举旗投靠北元,这继承人之位只怕就是他的了。” 萧长车来来去去的在屋里兜着圈子,脸上也是阴晴不定。 严圣真要投靠北元,那关外可就危险了。 “所以,你愿意与我一起做这一票吗?”李大锤笑道:“一个铁勒,可比整个宝瓶州都要值钱呢!杀了他,北元下一代之中,能与你我比肩的人,可就没有了。能将一个强劲的对手扼杀在茁壮成长之际,岂不快哉?而且也可一举拔除严圣,消除心腹之患。” 萧长车斜眼睨了对方一眼:“你倒是自视甚高。那是不是也在心里谋划着什么时候把我也弄死呢?” “年轻人如果连自傲都做不到,那还谈什么雄心壮志呢?你在我的规划之中,可是我未来的伙伴,你瞧,我这不就是来找你了。”李大锤笑吟吟地道。 “那是你一个人做不来这件事情,所以来拉我入伙!”萧长车却是不上当,对于李大锤的表白哧之以鼻。“怎么才能证明你说得是真的呢?” 李大锤摊了摊手,道:“既然情报是绝密的,那自然就是没有什么证据的,我只能以我的人品作保,铁勒绝对会出现在宝瓶城,而那个时候,也正是我们下手的最好机会。铁勒这种人,可不是随时都有机会下手的。” “你的人品,值得我相信吗?”萧长车冷哼。 李大锤一脸的委屈模样:“你这样说,可就是太伤人心了,三年前你追杀阿斯图,只不过传了一个口信给我,我可是尽起精锐,死死地替你拖住了兀图那个家伙。” “无利不起早,那是你看中了兀突掳掠来的那几万青壮、妇孺!”萧长车怒道:“还有,在我面前,不要装出这种模样。” 李大锤立即正色道:“不管怎样,值得一试是不是?你毕生愿望是灭掉北元,那么,一个死的铁勒,会让你将来的路走得更加的顺畅,而一个活着的铁勒,会增加更多的困难。” “你的计划,是我们联合突然发动对宝州城的攻击,而铁勒本是一个极其小心的人,这样的情况之下,绝对不会留在这样的险地,肯定会立即离开,而且不会带太多的人手。”萧长车道:“你我两人,则在外面殂击他。” 李大锤冲着对方竖起了大拇指:“铁勒呆在宝州城内,我们动不了他。把他逼急了,他在宝瓶城这样的地方亮明身份,我们反而不好杀他了。但如果他因为不想被大军围攻,也不想严圣这颗棋子被暴光引起我们的警惕,那他就只能轻骑简从悄悄地离开宝瓶城,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铁勒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之上。”萧长车的声音越来越大:“世人不知道他来过宝瓶城,我们自然也不会承认他来过。” “一个死掉的人,不管他过去有多么显赫的权势,但死了就是死了。那些活着的人,最关心的是如何去瓜分他遗留下的东西,至于调查真相什么的,反而显得不重要了。死了,就不再有太多的价值。”李大锤补充道。 “事后,我要宝瓶城!”萧长车逼视着李大锤:“你有泰安城了,而我的远安则是一个穷困之地,我需要一处活水之源。” “我要严圣的水师船队!”李大锤笑着道:“以后泰安城与宝瓶城便能联成一气,再加上你的远安城,这就成了一个铁三角,在这个三角区内,尽是你我的势力范围。” 萧长车低头凝视着地上的地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成交,想来你已经拟定好了计划是吧?” “自然!”李大锤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萧长车脚尖一挑,地上的地图飞了起来,他卷巴卷巴直接便插到了腰带之上,然后盯着李大锤道:“既然已经万事俱备了,那还不准备动起来?留在这里做什么?等我请你吃饭吗?” (本章完) 第49章 得偿所愿 看着萧长车摊在桌上的地图,洛华也是震惊不已。 “居然连河道哪里水深,哪里水浅都标了出来!”洛华的手指点着地图下方那些密密麻麻的注释,觉得头皮有些发麻。“这样的一副地图,千金不换,那个李大锤就看着您给昧了?” “你觉得他手里只有这一张?”萧长车道:“不过说起来,他也的确是大方,这样的地图如果是我的,怎么也不可能拿给外人看。” “这个人对你一向还是很大方的!”洛华笑道:“每年你不称手的时候,向他借钱借粮,他都没有推娓过,说起来伱还欠他一大笔钱吧?留他吃一顿饭也是应该的!” 萧长车虎起了脸:“这个人惯会顺竿爬,你要留他吃中饭,他就会想着吃晚饭,吃了晚饭便又想着留宿了,所以一点点机会都不能给他。而且,欠他的我又不是不还,只是欠着而已!” 洛华笑看着萧长车,每每一说起这个李大锤,他总是一副极恼火的模样。 “如果李大锤手里这样的地图,包括了整个关外,那可就真了不得了!” 萧长车头摇得像拨浪鼓:“这不大可能,绘制这样详细的地图,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关键还需要大量的时间。” “如果他有呢?”洛华追问道。 萧长车一呆:“如果他有,那在战场之上,他将会处处占得先机。” 洛华将地图小心地收了起来:“我回去照着重描一份,这一份得好好地保管起来。” 萧长车点了点头:“下一次见他,真有必要探探他的口风,看看还有没有这样的地图,特别是北元那边他有没有!” “真准备与他合作打严圣?” “为什么不呢?”萧长车道:“其实有没有铁勒并不重要,真要得了宝瓶州,我的实力便能更上一层楼,那令狐野想卡我的脖子都卡不着了。” “严圣实力强劲.” “其它季节,严圣的实力的确强劲,可现在嘛?”萧长车冷笑:“青水河、拒马河尽皆上冻,他的水师船队都在港湾之内动弹不得,十成力量倒是去了大半。” “大帅只怕不愿意!” “生米煮成了熟饭,他还能怎么的?”萧长车笑道:“再说了,严圣勾结北元,罪证确凿,他要是找我的麻烦,我就能拿出这些东西让他没脸子。我可不是万峰,他想杀就杀。” “还是要小心一些。令狐野这种人,有时候是很难琢磨的,你觉得他不敢做的事情,指不定他就真做了。就像以前,我们能想到,他会悍然杀了万峰吗?”洛华道。“他对朝廷的顾忌越来越少了。朝廷每退一步,他就会进一大步。” “所以我不但需要更加的强大,还需要有足够强大的盟友!” “泰安城!”洛华笑道。 “是的!”萧长车道:“泰安城的意图也很明显,就是与弱的一起,抗衡强的。现在三家之中,我最弱,但如果得到了宝瓶州,我的实力得到增强,便会有更多的话语权。” “即便得了宝瓶州,也还需要人才来管理啊!”洛华叹道:“你看严圣坐拥如此富地,实力却仍然不抵只有区区一城之地的泰安城。将军从哪里招来人才呢?” “令狐大帅,大概也会把张若发配到我这里来了吧?”萧长车打了一个哈哈:“等张若到手了,到时候就让他去宝瓶州当一个刺史,替我管理这片土地,做一个亲民官。让这个想要放弃关外的家伙,好好地与关外百姓亲近亲近。” “宝瓶城和码头呢?” “自然是让李大锤找人来经营!”萧长车轻描淡写地道:“宝瓶城应当与泰安城一样,成为又一个交易中心,我做不好,但李大锤肯定做得好。” “那到时候,算谁的呢?” “这还不简单?”萧长车道:“真做成了,谁的拳头硬,就是谁的,如果大家拳头差不多硬,那就只能分润了,至于怎么分.” 洛华笑道:“还是看谁的拳头更硬一些!硬些的就多分一些,软一些的就少分一些。” “孺子可教!”萧长车大笑。 行辕之外,张若又变成了一个雪人。 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冷,雪也是一天比一天大,虽然裹得严严实实,可露在外头的眼睫毛上,仍然结上了冰碴子。 每隔上那么半个时辰,张若就会伸长了脖子大喊一声罪人张若求见令狐大帅。 不过行辕之内,照样没有人理会他。 吴德这两天学乖了,不再陪着张若站在露天里白白受冻,而是缩到了一边的屋檐之下,虽然还是冷,但总比站在外头强上许多。 早上陪着张若来,傍晚时分陪着张若回去。 不将张若交出去,他也走不了。 眼见着今天天色又暗了下去,吴德从屋檐之下走了出来,准备劝说张若回客栈,今天肯定又是没戏了。 就在吴德替张若拍打身上的积雪,顺便替他揉揉冻僵的身体活活血脉的时候,行辕里头,一位文吏打扮的走了出来。 “谁是张若?” 吴德抬头,大声道:“张学士在这里,是大帅要见学士了吗?” 文吏一脸的轻蔑之色,盯着两人道:“我问的是发配军前听用的罪人张若,张学士是谁?” 张若挺直了身子,向前跨出一步,不想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我便是张若,大帅要见我吗?” 文吏冷笑:“大帅日理万机,那里有空见你一个罪人,喏,这是给你的文书,拿了之份文书,马上滚走,不要天天在行辕外鬼叫!” 张若伸手接过文书,扫了一眼,愕然道:“去远安?到车骑将军麾下听用?” “怎么?不满意啊?还想挑三捡四?”文吏道:“放明白一些,这里是关外,是振武城,你也不是那个想要丢掉我们关外的朝廷大官儿了。哼哼,幸亏皇帝是个明白人,没有被你们这些奸臣蛊惑,要不然咱们几辈子守护的江山,便被你们这些小白脸给祸祸光了!” “我想拜见大帅,我有话对大帅说!”张若大声道。 “做你娘的清秋大梦!”文吏喷了张若一脸的唾沫星子,转身便走,将张若丢在了冰天雪地之中。 吴德接过了那份文书,脸上却是露出了欣喜之色,关外行辕安置了张若,也就意味着自己的任务彻底结束,终于可以回京了。 “去远安?去萧车骑帐下听用?”客栈之中,听到这个消息的袁融袁通却是高兴得很。“学士,您不是让我们去车骑那里投军吗?这下好了,您也去那里,那咱们便又可以在一块了。” “你们去,萧长车定然是欢迎的,只不过我去嘛,恐怕就会让人厌恶了。”张若苦笑道;“不过也没啥关系,关外不管是哪里,对我其实都是一样的。而且李大锤说过萧长车是一个纯粹的将领,去他那里听用,或许还能做点什么。” “学士,萧车骑现在就在振武城,既然您要到他麾下听用,要不要咱们前去拜会一下他?”袁融建议道。 张若摇头:“他现在是三品车骑,我只不过是军前听用的罪人,以什么身份去拜见?自然是直接去他的驻地远安城,萧长车如果要见我,自然会在远安召见我!” 袁融思忖片刻,觉得也是这个理儿。 “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一早吧!”张若道。“大家收拾一下,吴提刑,你这便要回长安了吗?” 吴德点点头:“是的,不过学士,好不容易来关外一趟,下官还准备去大名鼎鼎的泰安城看看,倒也绕不了多少路。” “嗯,如果去泰安城的话,就去看看轻云,给我带个口信,说我一切都好!” “您不写封信吗?”吴德道。 “不必了。”张若微笑着道。“这一路上,辛苦你了,还累你折了好几个兄弟,如果张若还有将来,必然会报答提刑。” “学士言重了,我那几个兄弟,也是殁于公事。大家就是吃这碗饭的,活着便是命大,死了便是背风,没有什么好说的。回去长安,衙门也自有安置抚恤,吴某人活着一天,也不会让手下兄弟的家人挨冻受饿。” 张若点点头:“好,好,那大家都早点休息,明天都要赶路呢!”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睡熟中的吴德,突然被一阵马嘶之声给惊醒,裹着被子一跃而起,将窗户拉开了一条缝向下看去,心中不由一惊。 他看到了萧东伟。 萧长车麾下那个凶恶的独眼将军。 此刻萧东伟大马金刀地坐在马上,身后,是十数骑同样凶神恶煞一般的骑兵。 “张若?”萧东伟皮笑肉不笑。 “我便是!”张若道。 “车骑将军已经接到行辕公文了,说是你被发配到了远安城,嘿嘿,将军让我今日便来带你去,免得你自己走过去半路上又让劫匪给砍了脑壳。收拾收拾,这便走吧!” “没有什么好收拾的,这便走吧!”张若道。“能给我一匹马吗?” “车骑将军好心,怕这关外的风,把你给吹死了,所以让我准备了一辆马车,让你舒舒服服地到远安,哈哈,哈哈哈!”萧东伟的笑声之中充满了邪恶之意,再加上身后那些骑兵也都呵呵哈哈,楼上的吴德不由背心里嗖嗖冒着凉气。 (本章完) 第50章 那座城,那些人 城墙是粘土夯制而成,不过丈余高,简陋的城门楼子上,一面萧字大旗在风雪之中猎猎作响。 昨日一场大雪,地面之上积雪足足半尺厚,但城墙之上却依然是黝黑的颜色,看不到半点积雪,很显然,是有人将上面的积雪给清理了。 全副武装荷枪扶刀的士卒在城墙之上来回走动,显得精神抖擞。 其实在这样的冰天雪地之中,别说是人,就是连野狗都看不到一只,但这些士卒却仍然显得一丝不苟。 哪怕来的是萧东伟,是车骑将军萧长车帐下最得用的大将,城门守卫依然按着规矩登记,特别是张若和袁融这几个生人,更是将相貌都给描写了下来。虽然说词汇贫乏,却也写了个八九不离十。 一看对张若的描述,就是一个文弱书生的形象,而袁融就是那种昂藏大汉的模样,袁融袁通两个名字还被画了一个圈圈,显然这东西是要交上去的,像袁融兄弟这样的江湖好汉,肯定是被监控的重点。 在城门口足足耽误了盏茶功夫, 萧东伟作为他们的上司的上司,脸上却没有半点不豫之色。 这是规矩, 所有人都得遵守,尊重。 萧长车麾下只有三千骑卒,但在令狐野十万大军之中战斗力首屈一指,萧长车在令狐野面前的脸比别人都大,就是从这些事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 窥一管而知全豹。 冷峻如山,坚毅如铁,这便是远安城给张若留下的第一映象。 终于是进了城。 城内没有一幢高大的建筑,清一色的夯土墙,盖着茅草,茅草之上又铺了一层泥,此时,城内不少居民,正拿着棒子在戳着屋顶的积雪,捣鼓几下,大片的积雪便哗啦啦地倾泄而下,紧接着男人女人孩子便都放声大笑起来。 看到萧东伟这一群人,所有人都大声地与他们打着招呼,而萧东伟也热情地回应着他们。 颇显得有些军民一家亲。 这与张若脑海之中固有的映象有些不太一样。 像张若这样的人,对于军队,一向是没有多少好感的。 而关内不管是百姓还是士绅,提起军队,都是皱起眉头没啥好话。 这里的人,都显得很快活,很放松。 虽然看起来他们很穷。 “远安城是真正的前线要塞!”进了城便牵马而行的独眼将军周东伟对张若道:“张学士,知道吗?我们这里距离北元边境,只有不到五十里,骑兵顷刻之间便可至!不过在整个边境线上,我们远安城却是被北元袭击最少的地方,这两年,北元军队更是不敢来了,知道为什么吗?” “当然是因为你们的萧车骑!”张若答道。 萧东伟一拍大胯,大笑道:“这是主要原因,另一个原因是,远安人报仇不过夜!北元人敢来掠我们一个村子,我们就会打过去屠他们十个村子,他杀我们一个人,我们不斩他们十个人,绝不收手!” “冤冤相报,仇怨只会越积越深啊!” “所以说你们这些人,压根就不了解边疆的实情!”周东伟哧之以鼻:“在这里,你想以德报怨,人家只会蹬鼻子上脸,伱杀得对方怕了,对方反而不敢来招惹你。车骑说了,对于北元人,他们惹了我们,我们要砍他们,他们不惹我们,我们也要砍他们。哪怕他们向我们求饶了,我们还是要砍他们!” 张若不想与萧东伟讨论这样的事情,因为他很清楚与牛弹琴是白费力气,说不定还会惹得牛愤怒地尥蹶子。 萧东伟或许没读多少书,但却绝对有眼色,只看张若的神色,便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他也不生气,嘿嘿笑道:“等你在这里呆得久了,你就会明白我所说得到底有没有道理。说不准到时候,你比我还要凶悍一些。咱们远安城的知县,也是读过书的,现在啊,那家伙的杀性可比我重。” 半柱香过后,一行人停在了一幢房子前,一样的夯土茅草房子,只不过比先前的那些大了不少,长长的夯土围墙圈住了偌大一块地皮,反正在关外,最不缺的,反而就是地皮,你想要多大,就可以圈多大。 在大门之前挂了一个远安县衙的牌子,大门左边的墙壁之上贴了一些布告之类的,现在都被雪水泡得墨迹模糊,右边一个架子上放着一面大鼓,不过鼓面破了一个大洞,成了一个样子货。 门口没有站岗的衙役和兵丁,大门洞开,似乎是个人不是个人都能进去。 “走吧,让你看看咱们远安城的读书人是啥模样!”萧东伟大笑着道。 普天下之的县衙的模样大概都差不多,进了大门,穿过积雪的院子,便是县衙大堂,倒也挂了一块明镜高悬的牌匾,只不过牌匾上原本应当涮了金漆的,现在掉色严重,使得这间大堂的庄重严肃性立时便大打折扣。 县衙大堂自然是四面透风的,冷得像是冰窖,张若甚至看到上首的大案边上,竟然结着长长的冰棱子,不由得摇摇头。 “远安城内,基本上没有啥诉讼,所以这间大堂能用的时候极少,一年也就那么接待上头来人那么几次吧,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也就不在这里多花费了。钱,要用在刀刃之上。”萧东伟道。 节约用钱,张若自然是很有认同感的,先前在长安的时候,只觉得关外军队花钱如流水,是一个无底洞,但到了远安县,看了这里的现状,又不禁疑惑,钱呢? “走吧,我们去见见这里的县令刘屹,是个好读书人!” 萧东伟的话让张若翻了一个白眼,意思就是说自己不是一个好读书人罗! 绕过大堂,到了第二进,依然是一夯土茅草屋,不过就小了许多,此刻有一间屋顶之上烟雾缭绕,乍一看,颇有些仙意飘飘的感觉。 “刘屹!”萧东伟的破罗嗓音一声大吼,门立时便开了,出来的人,当即让这份仙意飘飘的感觉无影无踪。 穿着一袭大棉祅,难得地是上面没有补丁,厚厚的大袄子被一根皮带自中间一扎,立刻便显得贴身了不少。头发乱糟糟地,用一根青布带子胡乱扎着,然后用木头簪子一穿,两眼赤红,眼泪长流。 “刘屹,你搞什么东西呢?”萧东伟一只眼睛瞪得灼亮:“这是在熏肉吗?” “炭不够了呢!”一手握着毛笔,一手拿着帐本的刘屹用手背揉了揉眼睛,使得眼睛更红了一些:“今天衙门里大多数人都下村寨里去了解情况去了,昨天不是下大雪了嘛,怕死人。屋里就我们两三个人留守,节约一点没有烧地龙。不成想这柴湿了,烟子大。咦,你们怎么提前回来了?” “提前回来了自然是有事!”萧东伟道。 “讨到钱没有?搞到物资没有?”刘屹的模样,就像是债主看到了欠钱的突然有了钱一般。 “也不看看咱们车骑是什么人物,自然是搞到了,不过物资钱粮运来还需要此时间呢!”萧东伟呵呵笑道:“万峰被大帅给宰罗!” “三品大员,说宰就宰啦?”刘屹也只是小小地表示了一下诧异便又恢复了平常,看起来对于令狐野宰了一个三品大员没觉得有什么特殊的,这让张若的心往下沉了沉。 朝廷律法,在关外,当真不值一钱啊。 这个刘屹还是一个读书人啊! 连他都如此,那些武人,大字不识一个的关外普通人,就更不用说了。 不过整体来说,这个刘屹给他的感觉很好,堂堂一县之令,虽然样子邋遢,但能为了节约一点柴炭就不烧地龙,情愿被熏成这般模样,堪称官员之楷模。 “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姓张,以前可了不得呢,当过学士,做过侍郎!”萧东伟一把将张若拉到了刘屹的面前。 刘屹眼睛一亮,“张若张学士,哈哈,大帅没有砍他的头,居然送到我们这里来了?” “咋地,你有什么意见吗?” 刘屹连连摇头,“没有意见,没有意见,车骑让你把他送到我这里,是不是准备让他取代我这个县令!太好了,太好了,哈哈,哈哈哈!我可以去军中任职了吧,当一个后勤官儿,我还是能称职的。” 只见他把笔往耳朵上一夹,帐本腰上一插,双手齐眉,行了一个标准的士子礼:“后学末进刘屹,见过张学士!” 张若还礼:“罪人张若,见过刘知县!” 刘屹大笑,“罪不罪的先不说,来来来,你帮我瞅瞅这几本帐,你是当过户部侍郎的人,见多识广,这些事情,应当难不倒你。” 眼见着刘屹把张若扯进了那间烟子还不断往冒的屋子,萧东伟却是不肯进去,在外头喊道:“张学士就交给你了,衣食住行都安排好,还有啊,远安知县这个位子,你别想跑,张学士车骑自有安排!” 丢下这几句话,萧东伟回过头来,看着目瞪口呆地袁融兄弟,笑道:“张学士暂时在这里安顿下来,你们二人不是要投军吗?先见见将军再说吧,你二人武道修为厉害得紧,说起来,咱们军中还真是缺你们这样的好手呢。” (本章完) 第51章 这怎么能叫偷呢? 萧东伟对于袁氏兄弟很是热情。 有本事的人,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受欢迎的。 特别是这些有本事的人,有意愿成为你的伙伴的时候。 袁氏兄弟的武道修为很高。 玄元七品的修为,已经超出了萧东伟的水平,而且人家是亲两兄弟,双刀合壁,水平还能上涨一个层次。 萧车骑在关外声名赫赫,可并不代表着他就能招揽到更多的人才。 相反,因为令狐大帅对萧车骑的那点小心思大家都明白,于是有本事有追求的人,差不多都奔着令狐大帅去了,能来投萧车骑的人,那是真的想跟北元干个你死我活的好汉子,没将生死放在心上的那种。 从振武城一路过来,萧东伟已是跟这兄弟二人介绍了远安城的大致情况。 萧长车麾下三千骑众所周知。 但这并不代表萧长车的麾下当真就只有三千人。 这三千人,是骑兵。 要让这三千骑兵保持超常的战斗力,为其服务的辅兵却高达五千人。 当然,这五千人,属于半民半兵。 行辕拨给萧长车的经费,远远够不上这支军队的消耗。 但萧长车并没有地方说理去。 因为总体上来说,令狐野是按照朝廷经制拨给他军费的,也许令狐大帅常常克扣别的部队,可还真就没有克扣过萧长车的。 只是这经费,当真是远远不够。 所以萧长车经常性地是以战养战。 剿灭马匪也好,还是越境去抢劫北元也好,很多时候都是为了弄到足够的钱粮。 可即便是这样,也还是不够,借贷便成为经常的事情。 李大锤就是这样成为萧长车的债主的。 “我们三千铁骑,拥有战马近万匹!”萧东伟自豪地道:“还有专门养马的人负责培育更好的战马,咱们的近半经费,就是被这些战马给吃没了!” “人均三马,了不起!”袁融由衷赞叹。 “城内驻扎的那些兵,其实算不得真正的兵,他们都是半兵半民,轮流当值,不当值的时候,种田也好,做点小生意也行。只有城外这三千骑兵,才是真正的战士!”萧东伟接着道:“骑兵要的空间大,所以我们并不驻扎在城内,在城外分成了两个大营,我们习惯性地称之为左营和右营。左营二千人,右营一千人,同时养马场这些都在右营那边。而将军则在左营住。我们现在便是去见将军!” “到了关外,才知道萧车骑之威名赫赫,萧将军,说起来兄弟我现在还有些惴惴不安呢!”袁融笑道。 “将军爱才。”萧东伟道:“只是二位豪杰真心想与我们一起抗击北元,那就是生死兄弟,有什么好紧张的。” “车骑有什么偏好或者说有什么特别讨厌的事情吗?将军能不能透露一点也让我们兄弟免得犯忌讳?” 萧东伟想了想,道:“还真没有。嗯,有一点还是说一下,跟咱们将军说话呢,就不要赞扬什么雄壮之类的话了,这类话题,最好不要提!” “明白了!”袁融点了点头。 萧车骑男生女相,估计最讨厌别人说这个。 一行人顶风冒雪,军营已是遥遥在望,与城内一样,一排排的泥胚茅草屋,周围全都被大雪覆盖,唯独军营那一片,却是基本看不到积雪。 肯定是与城墙上一样,都被当兵的清理干净了。 越是靠近兵营,袁融兄弟两人却是觉得压力愈来愈大,一股无形的煞气弥漫在兵营周围。 袁融突然勒停了马匹,看着萧东伟道:“伐天功法!” “袁兄果然见多识广!”萧东伟笑道:“军营之中,多有人修练伐天功法,想来长安禁军之中也是一样,兄弟我,也是修练的这个,只不过我天资不行,至今也不过御气六品,想要突破至玄元还不知猴年马月。” “修练伐天功法,注重煞气杀气,将军在军中连年征战,突破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不过听闻伐天有着很明显的后遗症,不知将军您有没有考虑过?据我所知,长安那边的高级将领们,已经很少有人修练这个了!”袁融道。 萧东伟呵呵一笑:“我可还没有资格考虑这个,伐天要到玄元九品巅,才会出现你所说的问题,我这辈子啊,只怕永远也到不了这个水平了,所以压根儿就用不着想这事。” “车骑是不是练的也是这个?”袁通突然问道。 萧东伟笑容微敛,点头道:“正是,车骑如今玄元九品!” 袁融兄弟倒吸了一口凉气,二十五岁的年龄已是玄元九品,当年大秦军神李牧野在这个年纪上也是远远不及。 李牧野死的时候还不到五十,玄元九品巅峰的修为,说死就死了,据传就是因为伐天功法之故。 这门功法借助杀伐之气修练,进展的确神速,但害处却也很明显。 半柱香功夫之后,袁氏兄弟再次看到了萧长车。 仍然与上次见到他一样,萧长车整个人就如同一柄出鞘的长剑,散发着凛然杀气,靠他太近,都有些觉得喘不过气来。 “萧某向来求贤若渴,贤昆仲看得起我来投军,我自是欢迎之极。”萧长车微笑着道:“只是有些话要说在头里,所谓打开窗户说亮话,二位能接受,那萧某欢迎二位加入,如果不能接受,自可离去,以后也还是好朋友!” “车骑尽管明言!”袁融兄弟二人齐齐拱手。 “二位以前都是江湖好汉,闲散自由惯了,军中却是不同,军规森然,萧某治军,又格外严厉,二位如果受不得这份拘束,还是不要参军的好!” 袁融笑道:“人生处处都有规矩,江湖自然也不能例外,不管那里,都没有绝对的自由。此次来关外,我兄弟算是大开眼界,与蛮子一战,也自觉我辈武人,当以所学护我袍泽方有意义,所以车骑,我兄弟二人,不怕军规森严。” “好极了!”萧长车鼓掌大笑:“二位玄元七品,比东伟都要强,不过军中自有规矩,没有军功,便无法担任军官,也就无法统兵,所以只能委屈二位先任我的亲兵,待立得军功之后自然便能带兵了。” “如此甚好!”袁融道:“我兄弟二人以前不过江湖闲散,逞强好斗倒是不差,但真说到统兵打仗,却是一窍不通,将军便是愿意付兵马于我等,我也不敢受呢!将军百战之将,能跟随将军身边学习,是我兄弟二人三生有幸!” 袁融是混江湖的,这番拍马屁的话,却是说得混圆如意,一点儿也不露形迹。 萧长车大笑着伸出拳头:“既然如此,那以后便是兄弟了,接下来正好便有一桩大事要做,有伱兄弟二人加入,胜算便又增添几分!” 兄弟二人都是握拳与萧长车一碰,相视而笑。 街面之上响起了三更的梆子声。 张若推门而出,寒冷但却新鲜的气息让他精神为之一振,揉揉双眼,又伸了一个懒腰,身后却是响起了远安县令刘屹欢喜的声音:“学士就是学士,处理起这些麻烦事儿来,当真是游刃有余,哈哈,我还以为要做上三五天的事呢,学士转眼之间就弄得井井有条了,佩服,佩服!” “你担任这县令多长时间了?”张若问道。 “快两年了。上一任县令下去巡视的时候,被天杀的北元人一刀砍了脑壳!”刘屹道:“我不幸读了几年私塾,就被车骑揪来作了这县令。本来嘛,升官了也算是好事,可是这千头万绪的事情,当真让我是焦头乱额,这两年来,我都瘦了二三十斤!” “行辕没有派官员来接任?” 刘屹叹道:“咱们这地方,没人肯来啊!一来是车骑严厉,二来又时常有性命之忧,您想想,就几十里路,就是那些蛮子呢!骑兵倏忽而至,割了你的脑袋便跑,车骑再厉害也保护不了你。” “你也修武道?” “惭愧,就是个三脚猫把式,典型的文不成,武不就!能当这个县令,完全意想不到,萧东伟说我这不是祖坟冒青烟,是祖坟着了火!可惜我也不知道祖坟在哪里,不然怎么也要去叩几个头,告诉祖宗,我当官了!” 张若笑道:“你其实还是很不错的,虽然处理得慢,但基本上都还是条理分明,是个很有天份的人,你要是不嫌弃我是个被发配军前听用的罪人,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倒是可以教教你!” “那敢情好!”刘屹大喜:“您是不知道啊,我不当这个县官嘛还不行,当了嘛又因为有时候做得不好被车骑骂得狗血喷头,只要少挨几顿骂,我也愿意学啊!您等等我!” 不等张若反应过来,这位县令一转身,一猫腰就摸进了黑暗之中,片刻之后回来了,手里却多了一只鸡。 “这是干啥?”张若瞠目结舌。 “县衙厨子养的鸡,我摸来一只,您肯教我,那就是师傅啊,别的没有,请您吃一只鸡还是可以的!” “君子连嗟来之食都不吃,何况盗来的?” “那里就是偷呢?我是县令,县令拿县衙的一只鸡,能算是偷吗?走走走,回我家去,我给你做一道地地道道的叫花鸡!保管你吃得连舌条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哈哈,哈哈哈!” 张若被刘屹拖着便走。 张若看着笑得格外开心的刘屹,总觉得这家伙是因为能打着自己的名义吃一顿鸡子而高兴的,并不是因为可以得到自己这样一位老师。 堂堂县令如此,那这远安的财政状况,只怕远超自己的想象。 (本章完) 第52章 计划 萧东伟扑在地图之前,独眼瞪得铜铃般大小仔仔细细地瞧着地图上的每一个细节。 只要是一个有上进心的统兵将领,在面对这样一张详尽到天怒人怨的地图面前,都无法拒绝那致命的吸引力。 “哪来的,哪来的?”萧东伟语气迫切。 “李大锤那里弄来的!”萧长车道。 “还有没有?” “不知道!” 听到萧长车这样回答,萧东伟就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将军,要是他手里还有这样的地图,您得不惜一切代价弄到手,有了这样的地图,以后再跟别人干仗,咱们立于不败之地。” “他的东西这般好拿吗?” 萧东伟一怔,旋即又连连点头,眼光却是落在萧长车手边桌上的那面恶魔面具:“呃,这个,将军,拿到这副地图,您给了他什么?” 看着萧东伟有些意味深长的眼光,萧长车勃然大怒,抬脚就踹了萧东伟一个跟头:“脑子里在转些什么龌龊念头呢?” 被萧长车踢了一个趔趄,萧东伟却嘻嘻地笑了起来,丝毫没有觉得被萧长车踢了一脚有什么不对。 “咱们出来都十余年了,将军您却一直连个朋友也没有,洛华小姐勉强算是吧,可她终究帮不了什么大忙,这个李大锤,我觉得还是不错的,至少对咱们是真不错!”萧东伟道:“将军,不管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和打算,现在咱们都可是引之为盟友的。” 萧长车叹了一口气。 萧东伟与别人是不同的。 当年北元入寇,萧家除了萧长车之外,尽数蒙难。萧长车率残余百余家丁加入军伍,从一个小小的果毅校尉做起,十余年间,声名鹊起,成为了关外军队之中举足轻重的一位人物。 当年百余家兵,在十余年前的残酷战斗之中,包括萧东伟在内,剩下的不足十个,其余的尽皆凋零。在萧长车的眼光之中,萧东伟不仅仅是一位忠心的部将,还是一个可靠的家人,一位可以依靠的亲人。自己的很多秘密,也就只有萧东伟与洛华二人知晓。 “李大锤想联合我一起拿下宝瓶州,做掉严圣!”指头点在图上标注成黑色的宝瓶州,萧长车低声道。 萧东伟一下子跳了起来:“这,这怎么可能?严圣实力强劲,咱们这一口咬下去,莫吃不了对方,反被对方崩掉一颗牙。” “寒冬腊月,严圣的水师变成了步卒,战力下降至少一半!”萧长车道。 “可是即便如此,要是咱们没有十足把握一棍子把他敲死,那可就后患无穷了!”萧东伟道:“到时候大帅那边就不会放过我们。将军,这几年,大帅可一直在想办法要吞了我们,想把你变成他的狗腿子,要是失手了,咱们可就没几条路可选了。” “你看看我们的现状!”萧长车道:“关内局势日渐险恶,关外诸多势力见风使舵,大帅的实力愈来愈强,现在我们还有自主的机会,但这样下去,终究有一日,我们要么沦为附庸,要么便灰飞烟灭。拿下宝瓶州,能让我们就此成为能成为真正独立作主的一方人物。” “李大锤答应事后把宝瓶州给我们?” “他要水师,同时,他要宝瓶城的经营权!”萧长车道:“泰安、宝瓶、远安,三角相连,互为依靠,在这三个点的中间,不管是陆路还是水路交通,都非常便利,而且还有肥沃易于耕种的土地,用李大锤的话来说,这便是成大事的基业所在。” “谁主谁从?”萧东伟追问。 “现在说这个不是太早了吗?”萧长车呵呵一笑:“先拿到手再说,到时候,自然是谁的拳头硬,谁便是主。” “那就好!”萧东伟连连点头:“将军可是朝廷钦命的三品车骑,有名有份,他李大锤一个马匪,在大义名份之间,断无可能与将军您争这个位子的。只要我们实力与其相当,甚至稍弱一点也无所谓,这个位置还得是您的。” “我也这么想!”萧长车一笑,满屋似乎都亮堂了一些。 萧东伟都看得有些发呆了,反应过来之后重重地咳嗽了一声道:“将军,您最好还是别笑。” “嗯?”萧长车一呆,旋即又是一脚踢过去。 只不过这一次萧东伟早有防备,却是闪躲了过去。 “将军,那现在就还有最后一件事,怎么打?”萧东伟道:“宝瓶城城池虽然不大,东西长两千步,南北长一千二百步,其它的码头,街道都在外头,但正因为他的城池小,反而被建得坚固异常,不算驻扎在外的水师以及各地的兵马,严圣还有足足三千精锐嫡系人马,这些人马驻扎在城内,说句实话,我还真想不出怎么能打破这座城池?急切之间不能下,我们可就被动了。这样滴水成冰的季节里,我们大军在外,坚持不了多久的。” “知道野狼吗?”萧长车问道。 “当然知道,关外一股名气不小的马匪,其神秘程度,比李大锤还要大,而且这家伙似乎跟严圣有仇,只要出现,就是找严圣的碴子,这几年,严家的嫡系子弟,栽在他们手上的好几个了吧?”萧东伟道。 “这个野狼,是李大锤的手下!” 萧东伟又一次被惊得跳了起来:“又是他?这个李大锤,到底还有多少秘密?野狼出现了有五年了,难不成说五年前这个李大锤就在谋算严圣了?” “大体上便该是如此!”萧长车叹道:“五年前啊,李大锤就在为今天打算了。深谋远虑如此,当真让人叹为观止。这一次的作战,第一步便是野狼出现,在宝瓶州肆意劫掠,从而引动严圣麾下军队出去追剿。” “引蛇出洞!”萧东伟道。 “哪有这么简单!”萧长车接着道:“野狼会让严部盯住他,要知道,严氏一族想把这个野狼扒皮拆骨呢。但在这个过程之中,野狼马匪的人数、战斗力,都会让严部震惊,于是便会动员更多的部队前往围剿,直至严氏将他们的力量尽数投入战场。” 萧长车挥了挥拳头:“当严圣主力部队出来的时候,便是我们登场的良机了,两家联合,一举歼灭掉严圣主力。” “真能做到的话,那宝瓶州就是我们的了!”萧东伟独眼放光:“将军,我们就发达啦!” “这场战事,你来指挥!而李大锤那边,负责指挥的,应当是他麾下人字营的统领夏至!”萧长车道。 “怎么是她?咦,不对啊,将军,您不亲自指挥吗?这样的战事,我怕应付不来呢!”萧东伟有些惊讶。 “这样的小场面对于伱来说,算得了什么?”萧长车道:“到时候夏至也会听你的指挥,这是我与李大锤商议好的。” “您到哪里去?”看着萧长车,萧东伟问道。这里头大有问题,这样重大的关乎两家前程的事情,两边的主将居然都不在,双双缺位。 他们两个干嘛去? “去当一回猎人!”萧长车伸出手掌,五指张开,然后再慢慢合拢:“如果捕猎成功,那对于北元的打击,将胜过我们在正面战场之上击败他们十万大军!” “狩猎?您与李大锤?”萧东伟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那目标是?” “铁勒!”萧长车眼神坚毅:“这个狗东西,死定了。” “铁勒在宝瓶城?” “不错,严圣搭上了铁勒的线,这个贼子已经准备投北元了,以宝瓶州的关键位置和优越的地理条件,他要是投了北元,我们的日子,可就真难过了,若非如此,我还不会轻易答应李大锤的要求与他联合做成这一票!” “该死的东西!竟然背宗忘祖!”萧东伟狠狠骂道。 “严圣可不见得就和我们共一个祖宗!”萧长车笑了起来:“我们萧家是大秦立国之后才在关外立足的,而严家在关外的历史,可以上溯数百年,是真正的关外土著,指不定他们自家血液之中便流着胡人的血呢,对于中华衣冠自然就没有那么的依恋!”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萧东伟道:“老祖宗这句话,还真是没有说错。” “只要我们足够强大,就能让所有的野心者只能匍匐在我们的脚下,成为我们的爪牙,自身弱小,那就别怪人家要骑在你头上拉屎拉尿!”萧长车道:“在这一点上,我与李大锤的心意是一样的。” “那就干,末将这便下去开始准备!” “告诉各营将士,这一次是要去抄几支马匪的老窝,直到行动前的最后一刻,再将真实目的晓喻众人。” “明白!” (本章完) 第53章 立身之本 贺兰山南麓往关内方向走,有绵延数百里的大泽,险山、大泽一起构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人迹罕至,除了鸟雀可以凭着翱翔天空的本领能在这里落脚,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天堂,便是地上的走兽,这里也并不多见。 因为那些无处不在的沼泽、流沙、暗涌一直大张着血盆之口,随时准备着吞噬掉敢于轻易踏进这块禁地的人。 这里,是大家共识的无人区。 除非是走投无路想要避祸,或者是惹了不该惹的人只能逃到这里求一条生路,基本上不会有人来到这里。 当然,在冬天,这里的危险性会大大降低,大自然会将部分陷阱给自动消除掉,直等到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才会让他们重现于世。可问题是,到了冬季,在这里却又极难寻到让人存活下去的食物。 这个时候,连鸟雀都来少了。 茫茫白雪覆盖的世界之中,突然多出了一队黑点点,随着这些黑点点越来越近,终于可以看清,那是一队骑士。 世人认为的死地,这些骑士却熟门熟路,甚至还你追我赶,欢笑声响彻天空,又被寒风冻成了一砣一砣地砸在了地上,使得这死寂的天地之间,有了一份生气。 这支队伍在大泽之中走得并不是一条直线,而是曲里拐弯蜿蜒前行。 这大泽之中,是有一条路的。 只不过这条路,显然并不为外人所知。 李大锤掀起兜帽,看着欢乐得有些过头的手下大声道:“帽子都戴好,把眼睛保护好,不要得意忘形,弄出个雪盲症,有你们好受的。” “晓得了!”手下大声欢笑着:“公子,这一次离开贺兰原足足三个多月了,马上便能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了,能不欢喜吗?” “吕三,我要告诉你婆娘,伱在泰安城去了迎春楼喝花酒,还留宿了!”有人大声道。“还老婆孩子热炕头,我保管你婆娘拿着大扫帚将你赶到外头喝冰吃雪。” “马老四,你要敢碎嘴,小心我剪了你的大吊,让你下辈子去当公公!”吕三怒道。 “你这是威胁我吗?好得很,回去我就找三嫂!” “老四,老四,咱们是兄弟不是吗?你不能看着我妻离子散啊!你嫂子那就是一头母老虎,万万惹不得的。下一次出来,我请客,迎春楼,醉得意,你任选!”吕三立时便服了软。 队伍之中轰笑起来:“三哥,岂能厚此薄彼,难不成我等就不能去找三嫂聊一聊吗?” 吕三苦着脸:“一群白眼狼。” 看着部下兄弟一个个欢天喜地,李大锤也是开心得很,这一趟出山,收获还是极大的。不但完成了与京城那位大人物的交易,保住了张若,还与萧长车进一步地拉近了距离。 合作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一旦双方开始相向而行,未来可期。 至于张轻云这个小女子嘛,除了她是张若的女儿,现在看起来在情报之上的天份也还是不错的,至少她拿给李大锤的那份在关内扩张情报系统的报告书,就写得有理有据,方案设想,行动计划等一应俱全,如果她真能将其付诸实施,那怕能实行其设想中的一半,那对于李大锤来说,也是意外的收获。 虽然现在重点在关外,但情报这东西,讲究的就是一个提前布局,厚积薄发,你等到想要用时才开始搜集,那黄花菜都凉了。 让张轻云去闯一闯,反正对于李大锤来说,都是收获。 大泽是有路的,只不过以前,断断续续,危机四伏。 当年李大锤从泰安城走出来,带着方小猫、夏至等一批人开始闯荡江湖的时候,因为弱小,便只能选择一个人迹罕至,别人不能轻易找到他们的地方落脚。 无知者无畏,这些初出茅庐不怕虎的少年,选中了这片大泽,然后便是多年的开拓。 因为有着李大锤这个开了挂一般的存在,这群人越过了大泽,然后在贺兰山南麓找到了他们的立足之地。 贺兰原。 百里方原的贺兰原,对于他们来说,那是一个世外桃源一般的所在。 险峻的贺兰山北麓,让胡人视之为天堑,而长数百里,宽近五十里的大泽,又让南边的人,视这片区域为畏途。 李大锤的马匪,就以贺兰原为基地,开始了他们的野蛮生长。 十余年间,李大锤的队伍在飞速地成长,而这条大泽之中的道路,也一直在被加固,被扩宽,同时,一些他们有意设置的更险恶的陷阱,也在等待着不速之客。 如果说泰安城是李大锤的前进基地,是吸引所有人目光的所在,那么贺兰原便是李大锤的老窝,是他即便在外头遭遇到了失败,还能回到这里舔食伤口,东山再起。 当然,如今的贺兰原,已经不再是十余年前他们初至时候的荒凉模样。 现在,数万人正在这里生活,生产,而且人丁也正在迅速地增加之中。 萧长车一直找不到当年李大锤从兀突手中抢走的三万多青壮、妇孺去了哪里? 答案就在贺兰原。 李大锤行进的过程,就是一个人数不断增加的过程,不时便有一些人从看起来没有半分人气儿的地方钻出来,有的是一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大雪包钻出来的,有的是从一颗枝杈遒劲的合抱粗的枯树里头爬出来的,还有的,直接就是从地里一跃而出,这些人潜藏在地上挖出了地窝子里。 他们汇集到了李大锤的队伍之中,一路向着贺兰原前进。 远处还是绵延不绝高低起伏的贺兰山脉,但收回视野,呈现在所有人面前的,却是一展平原。纵然白雪覆盖,将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白色,但却依然挡不住这里浓浓的烟火气息。 一个个的村落便星落棋布在这片上天赐予他们的土地之上。 与关外的村落的造型截然不同,这里呈现出来的又是另外的一番格局。 所有的设计,都出自李大锤之手。 用他的话来说,是要将贺兰原打造成关外这片土地之上的新农村。 统一样式的房屋,土胚房上盖灰瓦,青竹长成竹篱笆,一百户聚集而成为一个村落,而在村子的四周,便是肥沃的土地,一户五十亩。道路四通八达,所有的道路在被整平了地基之后,再用碎石压实压紧,即便是下雨天也不至于泥泞难行。 三年之前,这样的村落,在贺兰原上,也只有区区数十个,但现在,数量却是达到了数百个。数万青壮、妇孺来到贺兰原安家落户。 从最开始的惶恐、害怕,到现在的满足、快乐,这些人恨不得就这样天荒地老。三年来,这些人努力劳作,筚路蓝缕,终于让自己有了一个安乐窝。 关外的混乱、杀戮、鲜血、死亡,似乎与这里毫不相关。 回想数年前,恍若在梦中。 而对于李大锤来说,三年的时间,就是对这些人的一个改造过程。 最开始的时候,可没有什么温情脉脉,只有杀伐决断,只有绝对服从,稍有违逆,惩罚便随之而至,从最轻的饿饭、挨打,到最严重的直接掉脑袋,一条条的规矩、律法,便是这样在高压之下形成了大家的共识。 李大锤需要稳定,需要更多的人丁,也需要这些人有拖累,有羁绊,所以上原后的第一件事,青壮妇孺们,都必须要组成一个个的家庭。 他们有十天的时间自愿组合,先组合而成的家庭,便能住进一间间的土胚房,开始他们的新生活。十天过后,还没有完成组合的青壮、妇孺们,便被粗鲁地分成了两边,每个人给编了一个号,然后男女两边重号的人,直接便被强行组成了一个家庭。 当然,男女人数并不对等,所以还是多出了不少单身汉。 不过,这并不重要。 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可是在贺兰原上,李大锤却是要强扭的瓜也要甜。 三年下来,当年重下的瓜,九成以上终究还是甜的,如今,贺兰原上,随处可见的便是到处乱窜乱爬的小娃娃。 根据统计,三年下来,贺兰原上新添丁口五千余,这让李大锤乐开了花。 有了孩子,一个家庭便稳定了下来,也就使得这些人对于李大锤这个首领更加的死心塌地。 当然,李大锤煞费苦心地将这些人带上贺兰原,给他们起房屋,分田地,可不是为了专门养着他们生娃娃的,税费、徭役一样也不会少,在外头官府要的东西,这里一样也要。 唯一不同的是,这里能交得出,没有额外的盘剥,每年你交足了上面要的东西之后,剩下的足够一家吃饱喝足之外,还稍有盈余。 能收多少这可是李大锤带着人进行了精秘测算的,可不是瞎收。 真要论起来,贺兰原上大家交的可比外头的要多出来不少,只不过这里收入更多一些罢了。 (本章完) 第54章 攀比也是一种动力 除开赋税徭役,兵役也是原上另一项重要的事务。 因为都是青壮,所以并不缺兵源。 每个村子都是一百户,一户都要出一丁,在农闲之时进行编练。一个村子便是一个小队,十个小队合并成一个大队,十个大队合并成一军。 李大锤的嫡系麾下,平时也都分散居住这些个村子里,而且还都是村子里的头头,演练军阵,传授武技便是他们平时的工作,需要作战的时候,这些人便会集聚到一起,随着李大锤出去。 现在李大锤,还并不需要贺兰原上的这些青壮们出战。 他们,更多的是为了未来备用。 而数年无战事,这些青壮们,也将这种演练,当成了一种乐趣,更让李大锤开心的是,在马匪们向这些青壮传授基本的一些武技的时候,从中竟然还涌现出了一波人才。 虽然他们已经错过了修练武道的最佳时期,但作为大军中的一份子,这些人,哪怕只是能勉强达到固体期,便能成为军中的中坚分子。 至于披坚执锐,在需要时候冲锋陷阵打开缺口,自然由李大锤的嫡系部众来完成。 事实上李大锤更看重那些如今还在满地乱爬乱窜的小娃娃,他们才是真正的未来呢! 逐鹿天下,都是以十年数十年为计,他一点儿也不着急。 示范效应,一向是最有效果的,不需要李大锤他们作出什么更多的宣传,只要身边出现了一个榜样,那么这个榜样所做出来的事情,便会激励其他的人也去效仿他。即便是有些人本身并没有太大的上进心,可是家里的婆娘孩子也会逼着他去求上进。 人家老婆能穿上簇新的衣服,带上新的首饰,你买不起。 人家孩子有最好的玩具,吃着最好的饭食,你的儿子只能粗茶淡饭, 你心里舒服吗? 以前可都是一样的人。 那人家能做到的,我为什么就做不到呢! 攀比,激发的是人的欲望,有欲望,才有追求,有追求,才会努力,有努力,才能有回报。 在贺兰原上,李大锤就是这么干的。 在练兵的过程中,涌现出来的那一批最优秀的,分批次的被李大锤带着下了贺兰原,每一个人,都会配一个老兵作为师傅,言传身教。 李大锤可舍不得让这些人出师未捷身先死,他可是在为未来培养军官。 这样历练几次之后,这些人,基本上也就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军人了。 在回到村里,至少可以当一个什长,带领十个人作战。 而每一次出门后,这些人回来,总是会带给家里许多额外的收获。 这是在贺兰原上种田无法得到的。 只是一年功夫,那数万曾经的民壮,便分成了不同的层次。 而这,也让那些落后的人羡慕嫉妒之外,更多的是想奋起直追。 在贺兰原上,也并不是只有当兵这一条路可以出人头地。 种地种得好,收成比别人高的,可以得到奖赏,有一技之长的更是香饽饽,什么铁匠石匠蔑匠皮匠……只要伱是个什么匠,在贺兰原上都能找到自己发挥特长的位置。 在李大锤看来,贺兰原进入到了一种良性竞争的环境之中,大家互相影响,互相比拼,而带给他的,就是一个越来越繁盛强大的贺兰原。 还需要十年功夫,贺兰原的下一代就可以完全长成,而那个时候,这里,至少会有二十万人。 冬天,关外的普通人,一般都进入到了猫冬的状态,没有事,尽量不出门,尽量少活动,这样便可以少吃饭,好节约一些粮食。 但在贺兰原上可是行不通的。 这样的农闲的季节,正好拿来练兵。 而在经历了第一批人成长为军队的一员从而带给了家里财富之后,几乎所有的家庭都愿意在这上面进行一些投入了。 更何况,他们不存在吃不饱饭的问题,只不过是将积存多消耗一些罢了,可是一旦自家男人被选中了,回来带给家里的,就是十倍百倍的盈余。 关外男人不差野性,也不缺冒险的精神, 只需要有一头猛虎带领他们,他们至少也能将自己当成一只狼。 世人皆知李大锤麾下天地人三个亲兵营。 天字营更为众人所熟知,因为一般情况之下,跟着李大锤冲锋陷阵的都是他们,他们也是实力最为强悍的一只部队。 三百人的队伍,其中修练到了御气一级的便有六十余人,这是一个极其恐怖的事情,因为一般普通的军队之中,一万人的军队之中,最多有百余个这样的人物。 三年前一经亮相,立时便让世人侧目,而兀突更是在他们身上吃了大亏。 地字营很少出击,也只有三年前对兀突那一战之中出现过。 他们当时的任务,更多的是接应安排那些青壮们逃离北元军队的控制,可即便如此,在那场绵延超过一个月的战事之,他们还是让北元军队吃了不少的苦头,而地字营的统领夏至,也与天字营统领方小猫一齐成了关外的风云人物。 最神秘的便是人字营。 三年前那一战,他们到底参战了没有,世人并不知晓。 因为那一战到了最后,不少关外马匪队伍们都看到了捡便宜的机会,所以基本上是蜂涌而上,一起对兀突的人马动了手,谁让兀突抢了那么多的财物呢!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少马匪也在这一战之中彻底消失了,有的是不自量力地去挑战北元那些仍然成建制的军队,被人家暴打。 这些狂妄自大的马匪以为别人行,那我也一定行的想法,勇气暴棚的冲着这些北元正规军发起了冲锋,然后,就没了。事实也充分说明了,有时候别人行,你真的不一定行。 而另一些消失的则是被关外马匪们黑吃黑给吞并了。 这本来就是关外生存的法则。 人字营肯定在这一场战事之中露面了,但到底他们干了些什么,却是谁也不知道。 而现在萧长车猜野狼就应当就是人字营的统领。 贺兰原上并没有城墙,只有一个用石材和巨木搭建而成的门楼子,门楣之上,贺兰原三个大字龙飞凤舞,还是喻老夫子的手笔。 不过喻恩泰老夫子可不知道贺兰原的存在,只不过是当年李大锤骗其写了这三个字,然后便将这三个字给拓到了这里。 穿过这个门楼子,就算是真正进入到了贺兰原。 李大锤要回来了,自然是贺兰原上的一件大事。 主事人齐聚在此,迎接首领的归来。 站在最前头的,却是一个头戴文士濮头,颏下蓄着三缕长须的年约五十的老者,裹着大氅的老者看起来并不十分耐寒,脸庞通红,不时拿着手帕揩着冒出来的鼻涕泡。 这位老者,是贺兰原上的刺史茅大贤。 当然这个刺史,是李大锤他们这一群人自封的。 之所以弄这个名头出来,自然是为了方便管理。贺兰原上数万百姓,而且数目还在逐年增长,要对他们有序地进行管理,自然便需要一个有效的管理机构。 总不能以军法治民。 而像茅大贤他们这些人,之所以能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他们都是被李大锤给坑蒙拐骗而来的。 泰安城是个好地方,相当地吸引关外优秀的人往那里聚集。 毕竟这天下总认为自己怀才不遇的人还是相当多的。 而泰安城又愿意给这些人提供发光发热的机会,所以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在别处不得志的人才,都前往泰安城寻找属于他们的机会。 泰安城是李大锤蓄积人才,挑选人才的地方。 当然,像管理贺兰原这样的人才,可是比什么武道医道啥的人才更难寻。 不是因为读书人少,泰安城的读书人多,但是能跟李大锤的理念契合,而且还能接受李大锤无数新奇观点的读书人,那就少了。 更多的读书人,在读书的过程之中,已经被那些条条框框给束缚得牢牢的,能跳出这个牢笼的人,本身并不多。敢跳出来的,在世人眼中已是离经叛道之辈,而愿意接受李大锤的新理念的那些人,就堪称惊世骇俗了。 虽然少,但不是没有。 茅大贤便是其中的一个。 于是他便成了贺兰原上的一把手。 李大锤不在的时候,由他当家。 其他诸如长驻在这里的地字营统领夏至,都只是负责武事,不得插手文事。 李大锤给了他极大的权力,而茅大贤也的确没有辜负李大锤的信任,将李大锤的每一个想法、每一条命令,都真真切切落实到地,甚至能查漏补缺,推陈出新,结合本地实际,然后改头换面,让底下的百姓们高高兴兴的接受,践行。 他的这个本事,便是李大锤也佩服不已。 李大锤很清楚,自己的某些想法,与这个时代当真是格格不入的,可在茅大贤手中一阵扒拉改造之后,想法的内核不变,却又能用现在的道理把其讲通讲明白。 光是这一点,李大锤就觉得自己付给茅大贤的薪饷实在是有些少。 当然,这老头也不是冲着那点薪饷来的。 老头的志向大着呢! 大有一朝得伸志向,定要将当年那些看不起他的那些人打翻在地,再踩上两脚方能解气。 当然,现在他还是自封的不为外人所知的贺兰原刺史。 (本章完) 第55章 且看谁人手段高 “见过主上!”看到李大锤翻身下马,茅大贤将手帕子塞到袖子里,大步向前,双手齐眉,深深弯下腰去,而在他的身后,文官们都学着茅大贤的模样,而以夏至为首的武人们,则是右手抚胸弯腰行礼。 这些礼仪制度,是茅大贤上了贺兰原之后制定的。 外人都认为李大锤一伙就是一群马匪,茅大贤可不这样认为,在他眼中,贺兰原就是一个可以成就大事的立身之地,他们这一伙人也都是胸怀天下的有志之士。 而想要成就大事,便要早早定下目标,而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就要有具体的行动计划,实施这些行动计划,那便要有严密的组织机构,而一个严密的组织机构,当然便要有规矩。 礼,便是排在规矩第一位,最为重要的。 上下尊卑,礼仪秩序是万万乱不得的。 而这些事情,恰恰就是被李大锤先前所忽视的。即便是泰安城主周致也从来没有深思过这个问题。 倒也不是他们不想,而是李大锤的脑子深处,没有这根弦儿。 而周致呢,走到那里,都是别人恭敬的对象。 但茅大贤不同,他是一个读书读出了道理,读出了名堂的人。 他深知规矩秩序的重要性。 武力或者可以一时称雄,但真正要做到有韧性,能长久地立身,那规矩和秩序就必须排在第一位,怎么重视他都不为过。 就像现在大秦帝国风雨飘摇,国内暴乱风起云涌,可坐拥十万关外强军的令狐野却还是羞答答地不愿摆明车马率军入关,究其原因,便是一个礼字。 令狐野不想担上一个以下犯上、造反谋逆的名声。 他更想等天下乱成一团糟了,然后他率军入关,拨乱反正,在这个基础之上,顺理成章地取代李氏大秦。 想当年,李氏大秦取代大雍也是这么干的。 “哎哟哟,茅公,这天寒地冻的,你身子骨儿可不硬朗,咋地也跑出来了呢?这样把你冻出个三长两短来,贺兰原上岂不是要乱套!”李大锤上前一步,双手扶住茅大贤将其扶了起来,温言抚慰。 “主上数月不归,如今归来,下官前来迎接,理所应当!”茅大贤抚须微笑,他当然也很享受这种被人重视与众不同的感觉。 “茅公这是在怪我贪恋外边繁华了!”李大锤哈哈大笑:“这就错怪我了,此次出去,大有收获,等会儿跟茅公好好聊聊!” 说完这句话,李大锤看向了茅大贤的身后那一帮文文武武,大声道:“大家都好吗?” “好,多谢主上关心!”一群人哄然应答。 李大锤的目光落在夏至身上,身材高桃的夏至却是嘟着嘴,满脸不高兴的模样,除了最开始向李大锤行了一个礼之外,其余的时间,可都是闭着嘴,一双眼睛也不看李大锤,一副很生气的模样。 李大锤哑然失笑。 夏至自然是不同的。 茅大贤是李大锤三顾茅庐请来的,可以说是伙伴,是志同道合的盟友,也是关系明确的上下级以及东家和雇主的关系。 而夏至却是自小便跟着李大锤的,那是家人,亲人,血浓于水的关系。 四匹骏马拉着的马车,沿着来时的车辙缓缓前行。 这里才刚刚踏上贺兰原,还要大半天的时间,才能抵达最终目的地。 “张若已经到了远安,萧长车应当已经接纳了他!”李大锤向着茅大贤介绍着山下如今的局势:“现在看起来,只怕萧长车从一开始就没有杀张若的打算,摆出那副架式,恐怕也是为了想将这个人弄到手里。” “萧长车兵法之上的造诣可谓炉火纯青,这人是一个天生的将军,而兵法者,诡道也,此人在玩弄人心之上,也必然是一个高手。欲擒故纵的把戏,的确是让我们都被他迷惑了。”茅大贤抚着三缕长缕:“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上来讲,这也是一件好事,证明了萧长车与令狐野的确不是一条心,是可以分化的,如此我们早先定下的拿下宝瓶城,构建一个稳定的三角区域便更加的有保证了。” “他答应了这件事情!”李大锤笑道:“这一次的联合行动一旦成功,咱们和他之间,就有了稳固的合作关系,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说不定他还想与你争夺这块区域的控制权!”茅大贤笑咪咪地道。 “让他抱有一定的幻想是好的,这样更有利于合作,要是从一开始就让他清楚地知道竞争不过我们,那他只怕就不肯与我们合作了!”李大锤笑道:“从明面上看,他站得位置可是比我们有利,堂堂的大秦三品车骑将军,比我们这马匪可有号召力多了。” 茅大贤大笑起来,凭空划了一个圆圈道:“等这个三角区域形成,令狐野就不足为惧了。” “他还可以趁着我们立足未稳之时挥兵来攻击我们。”李大锤道:“这个可能性也不是不存在的。令狐野将关外之地看作他的禁脔,不会容许有一个可以与他实力相若的势力存在,到时候这个三角区域一旦形成,此人不会看不出其中的厉害之处!” “所以要杀铁勒。”茅大贤冷笑:“铁勒在北元地位重要,此人如果死在这里,北元必然不会善罢干休,令狐野作为关外统帅,自然首当其冲要面临北元的强大压力,这个时候,他只怕就顾不得来剿杀我们,而是会好言抚慰拉拢我们与他一起抵抗北元了。毕竟要是北元打过来了,他就什么也剩不下了。” “北元那边给我们消息的那位,打得就是这个主意!”李大锤道:“铁勒一死,他就可以趁势上位,然后打着为铁勒复仇的旗号发动战事,只要在与关外驻军的战事之中取胜,便可以稳固他的地位,事实上,即便不胜,他只要挑起双方的战事,北元就不得不往边境增兵,而这个增兵的过程,也就是那人实力稳步上升的过程。” 茅大贤抚掌大笑:“好得很,大家都把自己的算盘打得滴溜作响,那就看看最后的结局如何。对于我们来说,现在尚处在弱势地位,但只要边境乱起,令狐野就没有精力也没有实力来对付我们了,有个两三年时间,我们就真正成长起来了。” “最妙的是,边境战事一起,萧长车便铁定会被令狐野派去前线作战,而这个人与北元又有血海深仇,他这一去,这个三角区域的所有权利基本上就会落在我们手里,等到一两年萧长车回来了,就会发现,他虽然还是名义上的主人,可控制权却在我们手中,那时候,也就由不得他不向我们低头。”李大锤笑得跟戏台上的奸臣一般。 茅大升脸上闪过片片红潮,显然也是心情激荡,不过他终究城府颇深,不过片刻之间便恢复了平静:“主上,这是明后几年的事情了,现在还有一些跟前的棘手之事需要解决。” “哦,什么事情?” “贺兰原上今年的粮食有些紧张,勉强过得这个冬后,到春上就要出问题了,必须要从外地调粮食过来。” “贺兰原上也会缺粮?”李大锤有些惊讶:“怎么会这样?” “野狼今年弄了太多的人口上原!”茅大贤有些无奈:“主上以前不是一直指示要野狼尽可能地多弄一些青壮妇孺上原来充实贺兰原上的丁口吗?他忠实地执行了您的命令。特别是在入冬之后,上原的丁口猛增,最近一个月,野狼就送来了差不多三千人,今年一年,贺兰原上多了近万丁口,这些人上原之后,一无所有,安置他们的房屋、牲畜、农具、衣物这些便耗费极大,再加上一万张嘴吃,粮食便已经告急,而接下来又要动军,这一次要调动的,可不仅仅是天地人三个营了,原上后备军也要动是吧?” 李大锤点点头:“除了天地人三营之外,原上后备军我准备调三千人出去。” “大军一动,粮草先行。”茅大贤道。 “我会通知泰安城那边准备明年春荒之上的口粮!”李大锤道:“一下子上来一万余人,今年年辰这么不好吗?” “能好到那里去?”茅大贤冷笑道:“令狐野不顾一切地储备粮食,推动着关外的粮价一涨再涨,关内为了限制关外实力,开始进行各种战略物资的禁运限运,百姓赋税徭役一增再增,破门灭户的越来越多,不少人甚至不惜抛弃土地成为流民,或者加入土匪队伍,说来都是为了求活。” “贺兰原也算是给了他们一条活路,野狼还是那样子心软,我猜他送上来的,一定不仅仅是青壮、妇孺!” 茅大贤点了点头:“还有不少的老人,都是一家一家的。而且主上,这些人里头,居然还有一些铁幕和黑冰台的奸细。” “盯着这些人便好了,倒也没有必要管他们太多,就像泰安城里充斥着各方势力的奸细,那又怎么样呢?有时候反而可以大大利用一番!” (本章完) 第56章 我有事先走了 “我回来啦!” 李大锤大喊了一声,宅子的大门也在他的呼喊之中应声打开了,几个负责洒扫的下人出现在门口,满脸堆笑地迎接着主人的回归。 不过却不见夏至的身影。 以往这个时候,夏至总会是排在第一个,像一只百灵鸟一般地飞奔过来迎接李大锤的。 “夏至呢?” 有些不习惯的李大锤问道。 “夏姑娘今天还一直没有回来呢!”一个下人小心地回复道。“这段时间,夏姑娘一直都回来得很晚,忙得很。” 李大锤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 眼下的确是忙得很。 只不过夏至肯定不仅仅是这个原因,这个小姑娘,心眼儿小得很。 李大锤在贺兰原上的宅子,自然不是泥胚灰瓦竹篱笆,而是占地十数亩的一幢大宅子。依山傍水而建,在北方这个以粗犷大气结实为美的地方,它的建筑风格,却完美地体现了南方的细腻与柔美。 雕栏画栋,小桥流水,九曲回廊,月影照壁。 房屋与各处景致互相搭配,倒不象是先有宅子后有景,倒像是这些房屋自然而然地镶嵌在这些景致当中,却又一点也不违和,似乎这里不出现这样一间屋子,反倒是少了一点什么。 宅子是李大锤自己设计的。 平素住在这里的,却是只有廖廖几人。 李大锤,夏至,方小猫,以及在外面游荡,一年也难得回来两趟的野狼谷小满。 这三个人,也是当年李大锤离开泰安城出来当马匪的时候,带出来的三个人。 其中夏至和方小猫年龄与李大锤相若,是泰安城主周致为李大锤选择的小丫环和小玩伴,而野狼谷小满则比他们三个人大上了十余岁,当年来到李大锤身边的时候,便已经十五岁了,属于保镖。 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了,如今他们都已经长大,且已经成了关外名动四方的人物。 宅子的选址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别的地方如今正是冰天雪地,所有人都在体会着凛冬的感觉,而这宅子里,却仍然是绿树成荫,流水淙淙,腾腾热气袅袅升起,使得整个宅子朦朦胧胧的仿佛仙境。 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却是这宅子底下有一股温泉。 当年上原之后,李大锤发现了这处地方,当下欣喜若狂,立即就将这里圈了起来做为自己将来的府第,毕竟在冰天雪地的世界之中找到这样一处地方,可着实不容易。 在修建宅子的过程中,温泉水被引了出来,顺着修凿好的沟渠,在这个宅子里环绕了好几圈,甚至连一些屋内的地下,也都修建了沟渠让温泉水流过。 如此一来,这些屋子便是在凛冬极寒之时,也是暖融融的如同春天。 方小猫回来的时候,李大锤已经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澡,换上了家居常服正在小厅之中看着一份份文书,几个月没有回来,累积起来需要他亲自处理的一些文书已经摞了老高一沓了。 方小猫是天字营的统领。 而天字营的将士住在贺兰原上的并不多,他们大都分布在泰安城以及周边,只有在李大锤需要他们的时候,才会被集结起来。 三百天字营将士,都是泰安城排名非常靠前的城民,也都是腰里至少挂着一块银牌的那一种,他们每个人,都有几个或者几十个手下。 在李大锤需要的时候,他们的这些手下,可以迅速地汇集在一起,组成一支训练有素,号令统一的军队。 整个泰安城可以在短短的数天时间里,组成一支至少三万人的强悍军队,便是以天字营三百人为其础的。 李大锤马匪团伙的出击,每次看起来都是几百人左右,但事实上,每一次的三百人都不尽相同,天字营最基础的三百人,实际上可以看做是这支军队里的军官团队。除非有极其特殊的情况,把他们集结起来带出去是很罕见的。 这一次与萧长车对上,天字营的实力把见多识广的萧东伟都给吓着了原因就在于此。萧东伟是无法想象一支几百人的队伍里居然集中了如此多的武道修为强悍者。 但如果把他们放到一支几万人的部队之中,就不算多了。 所以回到贺兰原的方小猫,事实上没有兵权,在这里,他更多的时候,充当的是李大锤的亲卫。 虽然李大锤事实上并不需要这么一个角色。 在贺兰原上掌握兵权的是夏至。 地字营的构造,事实上跟天字营是差不多的。 只不过天字营侧重点是骑兵,而地字营的侧重点是步兵而已。 夏至的三百地字营,现在也都差不多算是军官,每个人手下都有几十乃至上百名青壮士伍,只不过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将他们集结起来进行过大规模的战事而已。 与天字营麾下经常在头目的带领之下出击不同,地字营除了一些出类拔萃的被李大锤带下山锤炼之外,剩下的还停留在一个训练的水平之上。 也就是说,基础是打得挺牢的了,毕竟也训练了三年了,纵观天下,就没有那支军队能够进行三年基础训练的。 但基础再牢实也不见得在实践之中表得很好。 很多在平时成绩看起来极优秀的人物,一旦上了真正的考场,却是考得一塌糊涂,极其怯场。 所以李大锤准备这一次让夏至带三千人下原,让他们去见识一下真正的战事,去迎接属于他们的考场。 这是李大锤为他们准备的一次摸底考试。 因为不管怎么说,宝瓶州的严圣麾下的队伍,只能算是一支合格的军队,还不能算是天下精锐。 像萧长车麾下的三千军卒,像令狐野的亲兵营,像北元正规军队那样的,才真正算是天下强军。 至于长安禁军,听张若说不怎么样。 而在南方能与南楚相抗衡的南方八镇,应当不差。 军队的经验,就是需要一场场战事磨练出来的,就像是一个武道高手,不管你境界有多高,但如果你没有真正的与人厮杀几场,没有丰富的对敌经验,真要动起手来,除非是境界高出别人太多,否则被反杀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越境杀人,大多便是这样的。 如果两个人都是经验丰富,那境界更高的人宰杀境界低的人,跟砍瓜切菜,也没有多大差别。 “夏至还没有回来啊?”合上公文,李大锤看着方小猫。“今天她这么忙吗?” “我没有看见她呀!”方小猫有些诧异,“今日公子您回家,她不应当在家里等着您吗?这死丫头又在作什么妖?” “不知道,反正白天看到她,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李大锤哼哼道。 “莫不是因为张轻云张姑娘的事情让她不开心了?”方小猫猜测道:“公子,那小丫头吃醋了!哈哈,看不出来呀,爆脾气大咧咧性子的夏姑娘吃起醋来也跟一般的小女子没啥差别嘛!” “不要胡说八道!”李大锤瞪了他一眼:“夏至算是你我的亲妹妹,有这样跟亲妹妹开玩笑的吗?” “她是把我当成了亲哥哥,可不见得把您当成了亲哥哥哦!”方小猫嘻嘻笑着道:“小姑娘脾性大,说不得要跟您呕几天气的。” “我看她这两年是越来越有脾气,动不动就炸毛,得修理她一番才行!”李大锤站起身来道:“算了不等她了,我们先去吃饭,吃饭了我还有些事情要与伱商量。小满什么时候能回来?” “小满哥最早明天就会到!”方小猫笑道:“说起来这些年,我们几个人能聚到一起的时间到真是少了,不是缺这个,就是少那个。上次小满哥在信中说,他都有白发了,他还不到四十呢!” “三十八!”李大锤纠正道。“就是太操心了一些,等到这件事做完了,他就可以轻松上许多,再也不需要藏头露尾了。” “是啊,说起来我们这几个人中,倒是他最辛苦一些!”方小猫连连点头。 说话间来到饭厅,两人坐定,方小猫便吩咐上菜。 他们四个,从小到大,基本上便是一张桌上吃饭的,即便在小的时候,已经懂事的谷小满也拗不过李大锤。 “还有几天,这张桌子便可以坐满了!”方小猫开心地道。“说实话,还是家里您亲自调教过的这几个厨娘做的饭合我的口味,在泰安城那边,那怕是醉得意的大师傅做的菜,也远远不及咱家这几个厨娘。” 脚步声响,有人捧着装满菜的托盘出现在饭厅之中。 说着话的小猫看着来人,突然就停下了话头,就像是一只被扼住了脖子的鸭子,戛地一下没有了下头,看着来人,他眼睛都直了。 一身淡青色的窄袖上襦,肩搭白色皮帛,下着金花红裙,裙下红履轻移,头上步摇轻微晃动,偶有碰撞,叮当作响。 “夏至!”方小猫结结巴巴地看着走进来的女子。 精美华服只不过是女子形象的底色,细心描画出来的妆容,云髻侧出的璨灿发饰,还没有走近,衣衫肌肤之上隐隐透出的暗香都让方小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夏至居然有这般美貌吗? 以前怎么一直没有觉得? 夏至定定地看着小猫,方小猫后知后觉地猛跳了起来:“这个公子,夏至,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情没有做完,我先忙去了!” 说完不待李大锤说话,已是嗖地一声窜了出去,表现出来的轻功身法,比他平时的水准,至少要强出一个档次。 (本章完) 第57章 让人苦恼的事情 李大锤也是满脸惊叹之色。 说起来平常他还真的没有注意到,打扮起来的夏至颜色这般出众呢! 夏至是五岁的时候来到李大锤身边的。 是周致精心为李大锤挑选的服侍他的小丫环。 不管是颜色还是习武的根骨,都是上上之选。 小满、小猫、夏至三个人的武道都是由周致亲自教习的。 十年时间,他们一起练武,一起吃饭,一起读书,对于身边的这个女子,李大锤已经习已为常了。 再到后来,几人到了荒原之上开始闯荡,夏至表现出来的老到与狠辣,更是让大家都忽略了她是一个漂亮姑娘的事实。 或者是因为他们几个长期与夏至相处,久在芝兰之室而不知其香的缘故,从来没有觉得夏至长得其实很标致。 这也跟夏至很少打扮的缘故,常常带兵四处作战,身上更多的时候穿得是甲胄,一天下来,身上的汗臭能让蚊子退避三舍,有啥可打扮的呢? 所以今天夏至一反常态的精心打扮,立时便让李大锤眼前一亮。 “啊哈,我家夏至居然这般标致吗?”李大锤大笑:“差点儿就让我认不出来了呢?倒是把我吓了一跳,你看,把小猫都吓跑了。” 夏至将托盘放在桌上,将酒菜一一摆好,然后定睛看着李大锤,大大的眼睛里突然之间便蓄满了泪水,水汪汪的似乎转眼之间便要倾泄而出。 “打住,打住,你又想干什么啦?”李大锤提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看着夏至道:“你只要出现这个表情,一定又是想要求我什么事情了,先说,只要能答应的,我啥时候没有答应过。” “公子不要装傻!”夏至声音有些哽咽。 李大锤敲着桌子,道:“我装什么傻了?伱今天一直都有些不正常,我认识的夏至一直都是一个爽快利落的人,吞吞吐吐畏畏缩缩,你想干什么?” 夏至嗖地一下站了起来,大声道:“公子,我比那个张轻云张姑娘如何?她长得比我漂亮吗?” 李大锤上上下下地看了她一眼,道:“张轻云那个小丫头十六七岁吧?长都没有长开,哪有我家夏至漂亮?我们家夏至有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那小丫头有什么?啥都没有!” “她武道修为有我高?” “开什么玩笑?你武道修为玄元七品巅,正儿八经的高手,她手无缚鸡之力。”李大锤笑道:“你今天这是怎么啦?跟个小姑娘比什么?” “那她什么地方比我强?”夏至怒问道。 李大锤搔搔脑袋,道:“如果说有比你强的地方,或者就是书读得比你多吧!据说琴棋书画都颇有造诣,不过还没有真正见识过。都说腹有诗书气自华,这个小姑娘大概就是这样的吧,嗯,气质还是不错的。” 夏至蓄满眼眶的眼泪唰地一下就下来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公子你喜欢这样的,我书读得少又不是我的错,从小不是要练武,要保护公子安全吗?” “打住!”李大锤一拍桌子:“谁说我喜欢那个样子的啦?” “外头都在传公子把张姑娘抢回来做压寨夫人啦,我还知道公子把那个姑娘安置在泰安城的的大宅子里,还住在主屋里!”夏至抽抽噎噎地道。“我都没有住过主屋。” “谁的嘴那么快啊!”李大锤没好气地道:“你知道什么?带那个姑娘回来,是因为我要保住张若的性命,这个张若关系重大,对于我们将来与萧长车的合作有着极大的作用,至于这里头的利害关系,明日你去寻茅大贤仔细问,我懒得跟你解释!” “公子不是喜欢她吗?”夏至眼前一亮。 “我喜欢她个屁!”李大锤怒道:“我又不是狗,能喜欢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人?而且还是一个小姑娘!” 听到这话,夏至欢喜的跳了起来,一个侧移,便到了李大锤的身边,牵着他的袖子,脸红红的,羞答答地道:“那公子喜欢我吗?” 李大锤上上下下地打着对方,慢吞吞地道:“你就跟我亲妹妹一般,你说我喜不喜欢你?” 从欢天喜地到被凉水浇了一头一脸,夏至的脸一下子黑了下去,大声道:“公子,我不要做你的亲妹妹,我不是你的亲妹妹!” “咱们五岁就在一起了,对了,还有方小猫,还有谷小满,咱们一起吃饭,一起读书,一起练武,一起洗澡,一个大被窝睡觉,你不是我妹妹能是什么?夏至,你,包括小猫,小满都是我的至亲之人,我把你们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李大锤伸手按在夏至的肩上,“你问我喜不喜欢你,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但这是亲人之间的喜欢,亲人之间的爱,你明白吗?” 夏至一屁股坐在地上,泫然欲泣:“我不明白。” “不明白就下去慢慢想,想明白了再来跟我说!”李大锤一把将夏至拎了起来,怒道。“一天天的不干正事,脑子里都在想些啥呢?” 夏至转身便向外走,一边走一边放声大哭。 看着夏至的背影,听着她放肆的哭声,李大锤不由得苦恼地拍拍脑袋。 年龄都大了,各种各样的苦恼也就来了。 想想,夏至比自己小五岁,但也二十了,在民间,十五岁的姑娘都出嫁了。 是该考虑给夏至找一个合适的对象了。 可是看目前这个状况,只怕时机还不成熟。 不过说起来,夏至这个样子的女儿家,还真是不好找合适的对象。 等谷小满回来,让他去劝劝夏至,四个人中,谷小满年龄比他们大一轮,从小就扮演着大哥的角色,他的话,夏至应当还是能听得进去的。 不过细细想来,夏至这种情况,还真是不好找。 她武道修为极高,与她年龄相若或者稍大一点儿的,武道修为能赶上她的不多,而且夏至的地位又极高,是自己这个武装集团的核心成员,一般的男人,她看不上,而且人家也不敢往她身边凑。 设身处地,自己也不愿意找一个啥都比自己强的女人当老婆啊! 别看夏至在自己面前一副受气小媳妇儿逆来顺受的模样,实际上她的脾性大得很,地字营那些强悍的军官们在她面前,当真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的。 这便是从小自己和谷小满、方小猫三个人亲自养将出来的臭脾气。 谁让她是一个小姑娘呢? 三个大男人,自然是处处都让着她,由着她。 现在好了,方小猫和谷小满屁事没有,自己倒是头疼了。 得让她明白,自己一直把她当亲妹妹看待,可不能乱伦! 说起来,自己还真没有喜欢过什么姑娘呢! 张轻云? 想想那个如今在泰安城中努力学习、工作的小姑娘,李大锤就不由得摇摇头。 要强的劲头儿,努力拼搏的性子,以及清醒的头脑,在李大锤看来,可以成为一个不错的下属,但是作为自己的伴侣? 李大锤再次摇摇头。 那自己喜欢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脑子里猛地一下子浮现出一个人的面貌来,而且那张脸在自己的脑子里居然越来越清晰。 李大锤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猛地扬手啪地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太变态了,这不是我,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一点儿毛病也没有。 一个开心的白天,但却是一个苦恼的夜晚。 李大锤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被自己的某个念头给吓着了。 夏至则抽抽答答地哭了半夜,心里后悔得要死。早知道,就不去戳穿这层窗户纸了,以前不说清楚,还可以憧憬一下,现在好了,直接便被回了干信。 谷小满刚上贺兰原就被方小猫给截住了。 三十八岁的谷小满是四个人中最大的,从小,他就是扮演着一个大哥哥的角色在照顾着另外三人。 四个人说起来名份是主仆,但事实上却如同亲兄弟姐妹一盘,武道修为也都是周致亲自教的,谷小满、方小猫和夏至修习的都是周致的武道,李大锤则不同,他修习的据说是其母亲传下来的武学,便是周致也只是指点李大锤入门之后,就不再管李大锤了,任由他自己去摸索。 李大锤身上的特异之处,在他们几个略大之后,周致也跟他们说得清清楚楚,他现在修习的武学,如果不是这个特异之处,也根本是修习不来的。 到现在为止,李大锤已经与另外三人拉开了差距。 李大锤早已经踏入了九品,谷小满和方小猫都是八品,夏至则是七品巅,距离玄元八品还有一步之遥。 他们这个年龄,有这个水准,放在江湖之上,的确是骇人听闻,只不过考虑到他们背后有一个先天高手作靠山,又觉得可以理解了。 李大锤只要不出什么意外,中途不夭折,他只要按部就班的这样练下去,踏入先天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卡住众人的门槛,在他这里就不存在。 而谷小满现在距离玄元九品也只差最后一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破了。 “那小丫头撒泼打滚啊?”谷小满倒是满不在乎:“咋地,拿你出气?” “昨天我去劝她,被她一脚便干了出来!”方小猫拍拍自己的大胯,“那丫头,修为又进步了!” (本章完) 第58章 做回你自己 砰地一声,谷小满一脚便踹开了夏至的房门,夏至立即便用被窝蒙住了头。 “咋地,不敢见人啊?”站在床头,谷小满的话里带着满满的讥嘲之色。 夏至忽地一坐了起来,瞪着谷小满,大声道:“有什么不敢见人的?就是伤心罢了。” 谷小满嘿嘿地笑了起来,“要不要我去偷袭公子,把他拿下,绑了起来塞进你被窝里,把生米做成熟饭?” “你又打不过公子!”夏至扁了扁嘴。 “我和小猫一起,来一个突然袭击,就差不多了。”谷小满看着方小猫。 方小猫的脸都黑了,抬头看着屋顶。 夏至眨巴着眼睛,“不行的,如果是对付一个九品的敌人,你们两个联手偷袭拿下来自然是没有问题,什么手段都可以用,但对付公子不行啊!” “那我怀里藏有效果极妙的迷药三步倒,趁公子不注意施展开来,将他迷翻伱觉得怎么样?” “这个可以!公子绝对想不到你会有迷药。”夏至一跃而起,但旋即又颓然坐了回去:“不行的,对于毒药,公子才是大行家,你就是一个三脚猫,估计到时候害人不成,还会被公子反杀!” 方小猫哼了一声,“敢情你还真准备动手啊?” 不等夏至回答,谷小满一伸手便拧住了夏至的耳朵,然后用力一旋,夏至立时便哎哟哎哟地惨叫起来。 “疼疼疼,大师兄,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凭你真动了这份心思!”谷小满恶狠狠地道:“咱们到公子身边的时候,师傅是怎么交待的?我只不过一试,就将你试出来了,不狠狠揍你一顿,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夏至恼怒地道:“是你说的,又不是我说的。” “是我说的,但你真准备做了!”谷小满手上加了一把劲. 夏至却是不敢反抗,两手扳着谷小满的手大声道:“大师兄,我知道错了,我就是喜欢公子嘛,可是公子他不要我!” 说到这里,夏至悲从中来,又大声号哭起来。 “住嘴!”谷小满看着夏至,一脸的怒气不争:“瞧瞧你这个模样,涂脂抹粉,穿红戴绿,这是统领数千精兵强将,杀伐果断的夏至吗?” “公子喜欢这个样子的嘛!我问了,那个张轻云平素就精心打扮的,我为什么不行?”夏至恼道。 “她是她,你为什么要模仿别人呢?你就是你,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东施效颦,徒添笑料,这身装扮,一点儿也不适合你!”谷小满道:“适合你的,才是最好的,明白吗?” “难不成我就只能一天穿盔带甲,舞刀弄棒,一身汗臭吗?”夏至委屈地道:“虽然这样我觉得舒服,可是公子不喜欢啊,在他心里,只怕我跟一个男人差不多。可是我是一个女人呐,猫哥都说我长得很标致的,我换了这身衣服,公子也说我很漂亮呢!” “是很漂亮,但你却没有了自我!”谷小满冷冷地道:“公子是什么人?他是一个能被外在的东西迷惑的人吗?再漂亮再美丽的东西,在公子的眼中,也只不过是一件可以观赏把玩的玩意儿,转头就会将其忘掉。亏你在公子身边这么多年了,还不如那个张轻云与公子短时间相处,马上就找到了重点,并且立即便付诸实施。” “她又干了什么?她能干什么?她不就是一个会琴棋书画会作诗的花瓶吗?这样的人,泰安城的迎春楼里多得是呢?”夏至怒道。 “小猫,你跟她说!”谷小满恼怒地敲敲床板:“你给我坐端正了。” 方小猫看了一眼因为哭泣流下泪水而将脸上弄得跟个花脸猫似的夏至道:“张轻云到了泰安城之后,便进入到了知秋院,在内里呆了不到十天,便向公子提交了一份在关内发展我们情报网络的计划书,而且现在已经开始付诸实施了。如果她能将关内情报网组建完成,那她必然就会成为主事人,到时候她就会成为知秋院的三号人物。等到我们在关外的大事抵定开始进军关内的时候,她的重要性必然会更大程度的提高。” 夏至听得有些发呆。 谷小满冷冷地道:“听明白了吗?人家与公子接触不过短短个把两个月,便能准确地摸到公子行事的脉络,找到我们组织的最大弱点而且能针对其提出方案而且马上付诸到实施阶段,现在你还认为这个人是一个花瓶吗?” 夏至猛摇头。 “人家在努力地成为一个公子在未来离不开,需得异常倚重的人物,而你在干什么?”谷小满道:“小至,只有你成为一个不可取代的人的时候,才是对公子最重要的人。否则,你也就只能是因为小时候的情份,成为公子的亲人。这一点,你要想明白,怎么样才能成为一个在公子身边不可取代的人!” “不可取代?”夏至喃喃自语。 “不错!”谷小满道:“你连这一步都不到的话,剩下的事情也就不用提了。” 夏至看着谷小满半晌,突然一跃而起,哗拉一声将身上那几件华丽的衣裙扯得稀乱,然后从床头提起皮袄子往身上一裹,抓起扔在桌上的佩刀,大步就向门外走去。 “你干什么去?”方小猫大声问道。 “去成为一个不可替代的人!”夏至大声道:“我不会输给那个张轻云的,她算老几?” 看着风一般远去的夏至,小猫回望谷小满:“大师兄,你这药,是不是下得有些猛了?这个小丫头,莫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哟!” “那也比现在强!”谷小满道。 “公子对夏至,当真没有一点点男女之情吗?”方小猫也是心有不甘:“说起来,小至要本事有本事,要模样有模样,也就是性子野了一点。” “从小一起长到大,彼此之间太熟悉了。你怎么对夏至没有一点男女之情呢?”谷小满反问道。 “我把小至当妹妹看的,从小就这样。”方小猫道。 “公子自然也是如此!”谷小满一摊手道。 “那岂不是说小至不管怎么做都没有一点点希望?” “倒也不见得。”谷小满嘿嘿笑道:“也许将来有一天,事情会出现变化呢?男女之事,谁说得准呢?他们又不是真兄妹。如果夏至真能做到我说的不可取代,到时候,也许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对了,我还没有见过那个张轻云,公子对她是不是真有点意思?” 方小猫摇头:“公子嘴上说得热闹的,反而啥事情也没有,现在他也只不过是存了利用张若张轻云父女的心思。张若如果成了萧长车最得力的幕僚手下,那这份香火情就能让两边联系更加的紧密。而且张轻云正在组建的关内情报网络,的确能弥补我们的短板。” “那个丫头对公子呢?” “这个就不好说了!”方小猫道:“那个张轻云只怕对公子还是有仰慕之情的,而且现在他们也只能依靠公子,如果真对公子有啥意思,也是情理之中。我觉得吧,公子这一招,可不大光彩,说出去有损名声。” 谷小满哈哈大笑:“有什么不光彩的,要是将来公子大事得成,张轻云也好,夏至也罢,甚至还多几个其他的姑娘,又有什么关系呢?” (本章完) 第59章 两个造反派 李大锤拿着火钳在火盆里扒拉出了一个烧得黑漆漆的芋头,吹去上面的浮灰,轻轻一撕,露出里面雪白的果肉来,递给对面的茅大贤,笑道:“趁热吃,热得才香!” 茅大贤接过芋头,一口便咬掉了一半,嘶嘶地哈着气,舌头卷着芋肉转了几转,直到舌齿都充分体会到了那浓郁的香气,这才吞咽了下去。 看着李大锤剥第二个芋头的皮,茅大贤提起火边的茶壶,倒了一杯色泽金黄的茶汤放到了李大锤的手边,道:“这一次三千人马下了原,还回来吗?” “怎么能不回来呢?”李大锤咬了一口芋头,冲着茅大贤举了举手里的芋头道:“咱们这原上种的,就是比下头的香。” “原上现在大约六万丁口,真能为财政作出项献的,到现在为止也不到四万,剩下的都是小儿以及刚刚上原还需要扶助的,这三千人这一趟亮了相,短时间内只怕回不来,耗费是要好生计算一番的。”茅大贤道:“泰安城那边要支撑天字营、人字营以及知秋院的开销,自己为了维持大宗货物的销售信用又必须要存储大笔的现银来应付突发事件,也不宽裕,接下来,我们必须要走出去才能有更宽广的前程,还呆在原上,便只能裹足不前,很难进步了。” “是的,所以便有了这一次的行动!”李大锤笑道:“这一次的事情做好了,短时间内,就不再会为钱财的事情发愁了。” 茅大贤摆摆手:“这件事的具体过程不用跟我讲了,我这个人爱讲梦话,知晓了太多的秘密可不好,我怕不小心泄露出去就坏了。” 李大锤哈哈一笑,点点头。 “不过另一件事我还是要关心的。”茅大贤道:“这件事做完之后,你的实力无论如何是再也隐藏不住了,泰安城、贺兰原这些地方都会大白于天下,这个时候藏拙就不再适合,该震慑的时候就必须要震慑,那么常备武力就是必须的。对于将来这些问题你是怎么想的?” “正要跟茅公商量。”李大锤吃光了手里的芋头,拍拍手上的灰,端起茶杯一口饮尽,这才道:“我准备将我们未来的武装力量发展,分为二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实施府兵制度。” “怎么说?” “兵农合一,闲时为农,战时为兵!”李大锤道:“在第一阶段,我们的主要策略还是要闷头发展,不会大规模向外扩张,这个时候,更多的是防守反击。所以更适合使用府兵制度。就像现在贺兰原,平时在家耕种为农,农闲之时参与训练,战时便组成军队出征。” “所以府兵的根基在于授田!”茅大贤道。 “我们现在可不缺土地!”李大锤笑道:“以后在我们规划的那个三角区域内,也尽都是肥沃的黑土地。除了授田之外,府兵家庭自然还会减免赋税、徭役,出征之后所得缴获都归自身等等一系列的好处,以此来激发府兵们征战的欲望!当然,在沙场之上建功立业实现阶层的跃升也是另一个方法。” 茅大贤眉头微微皱起:“出征缴获归己只怕是你这一段话的重点吧!” 李大锤大笑,“瞒不过茅公,正是如此。只要第一批出征的府兵们赚得盆满钵满的回来,买田买地置家置产,自然便能激励第二批的人渴望出征,如此几个来回,士兵们战斗的欲望就会被无限的激发出来,希望征战,渴望战斗,这样就能养出一支如狼似虎的军队。” “府兵的粮饷如何解决?” “除了出征的时候我们提供相应的一些物资之外,剩下的武器、甲胄、马匹、军粮,都需要府兵自备。”李大锤眨了眨眼道:“我们会出台相应的武器甲胄等武器的规制,然后由我们的工坊负责打制,府兵们出钱购买就行了。” “把他们抢来的钱,再赚回来?”茅大贤若有所思:“想要抢到更多的钱,就必须要在战场之上活得更久,这就需要更好的武器甲胄,就要花更多的钱去买这些东西,如此便能造就一个循环,最后,伱不但收获了胜利,还换了一个方式,名正言顺地把士兵们的缴获给弄到了自己手里。” “在这个过程之中,大家都是赚到了的!”李大锤道。 茅大贤呵呵一笑:“那到了第二个阶段呢?” “第二个阶段目前对我们来说还很遥远!”李大锤摊手道:“府兵制有着很大的弱点的,因为不需要我们给他们供给,什么都是自给自足,所以对他们的控制就会减弱,很容易沦为将领们的私兵,而且不耐久战,到了一定的阶段,我们便需要士兵们长时间地在外征战,守卫,这个时候府兵就不合适宜了,他们会想家的。所以,到了第二阶段就必须要实施募兵制了,征召精锐组成我们的常备军。不过募兵制我们就需要准备充足的饷银和粮草了。” “如果是府兵轮战制度,每年轮转一次的话,那么贺兰原上可以提供一万青壮,两到三年一轮,如此,不伤民力,不误农时!”茅大贤道:“假如你一直打胜仗而且损伤较小的话,就会形成一个良形的循环。” “我也是这么想的。两年以后,宝瓶州、远安城、泰安城之间的这个三角区便进入到了稳定的区域,亦可以开始组建当地的府兵,这个时候贺兰原上的这批老兵们,便可以换个角色了。愿意继续作战的,一部分组成我们的常备军,另一部分分散到各乡村里成为最基层的军官。如此循序渐进,则可以顺利过渡到第二阶段,不使两个阶段之间脱节。” “主上既然早有谋划,茅大贤也就不多说了,不过主上一定要记着,在关外,虽然以武力为上,但武力想要持久,就必得要有足够的根基,如果主上只想做盘踞一方的豪雄,那依托贺兰原、泰安城以及刚刚您所说的这个三角区域便足够了,但如果想要称霸关外甚至更进一步,那这些可还远远不够!” “当然,想那令狐野如今实际控制着关外三分之一的区域,暗中更是棋子无数,仍然在努力扩充实力,我比他差远了,自然不敢有丝毫懈怠,茅公,你不必试我,击败令狐野,称霸关外只是我的第一步。” 茅大贤抚须大笑:“我就怕主上见好就收,人这一生,就是拼的一生,哪怕最后就算失败了,一无所有的离开这个世界,但至少还有拼搏的过程可以吹嘘,还有失败的经历可以品味,至少也可以为后人留下一个反面教材。碌碌无为一辈子,临死之时回忆一生,竟然没有半点可以称道的事情,对一个男人来说,就是最可耻的一件事。不能五鼎食,便当五鼎烹!” “茅公这辈子最大的梦想是什么呢?”李大锤笑问道。 “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当然便是能宰执天下。”茅大贤道。 “如果你想要宰执天下,我岂不是要君临天下才行!”李大锤笑道。 “如果是太平年节,咱们这理想自然是行不通,不过眼下大秦已经内外交困,烽烟四起已在顷刻之间,以公子如今之实力,却是可以参与到这场逐鹿天下的大事业中去了,想几百年前,大秦李家起事的时候,还没有公子如今的实力呢!”茅大贤两眼放光:“如今公子一声令下,便可得五万精锐,论起真实的战斗力,不比那令狐野差。” “当年我去请茅公上原的时个,茅公便曾立下如此志向了?” “那个时候其实就想混口饭吃,你给的薪饷很好,足够我醉生梦死!”茅大贤直言不讳,“直到这两年,我这造反的念头才蹦出来。” “茅公一直都有造反的念头,为什么不去投令狐野啊?至少,他的纸面实力比我要强!”李大锤问道。 茅大贤连连摇头:“令狐野其人看似果决,实则优柔寡断,做事瞻前顾后,惜身、惜名、惜财,看似强大,实则中空,纸老虎一个,不造反的话,其人还能在关外称霸一方,做一方豪强,一旦起事,必然事败身亡,族裔难保。” “不成想茅公对我的评价这么高啊!”李大锤举起手中的茶杯:“为此当浮三大白,来来来,我以茶当酒,敬茅公一杯。” 茅大贤哈哈一笑:“老夫别的不行,看人的眼光还是不差的。” “茅公自谦了,这三年来,贺兰原蒸蒸日上,从最初的凋蔽到如今的繁盛,尽皆茅公之功也!” “你弄来了最好的食材,如果我还不能将这些食格加工成一桌上好的佳肴,那如何对得住你那丰盛的薪饷?” “茅公仅仅为了薪饷吗?” “名是要的,权是想的,利,也是不能缺的!”茅大贤道:“男人当世,所求不过如此也。” “既然如此,茅公的身世来历,可不可以跟我说个清楚明白啊?过去仅仅让您治理一个贺兰原无所谓啊,但接下来我便要正式走上台面了,我得知道我麾下第一人物的底细啊,我让知秋院去查了,可是一无所获!”李大锤摊手道:“可是像茅公这样的人物,不应当毫无声息,您,到底是谁呢?” “往事不堪回首!”茅大贤连连摆手:“主上不必查了,茅大贤既然决心要掩藏过往,自然便会将过去斩得干干净净,想要恢复原来的身份,除非一件事!” “哪件事?” “我宰执天下之日!”茅大贤抬头,两眼有些朦胧:“方是我衣锦还乡之时!” (本章完) 第60章 集结 屠娇娇倚着门框,看着院子里挥汗如雨地劈着木柴的丈夫丁二狗,一岁多的儿子却是不知寒冷的在雪地之上嬉戏,无忧无虑的他,自然是不知道此刻母亲心中的忧愁。 丁二狗刚刚满十八岁,屠娇娇比他还要小一岁。 可两人已经有了一个快两岁的儿子了。 两个人都是三年之前上贺兰原的。 当年北元入侵,在边境之上肆意地一场扫荡,屠家和丁家便在这一场祸事之中家破人亡,幸存下来的两个人成了北元的俘虏,后来又被夏至带上了贺兰原。 上原之后十天的时间,两个本来素不相识的人,被硬生生地凑到了一齐。 而原因,只不过是他们两个人在一场抽签之中,抽到了相同的号码。 两个懵懂的少年,就此组成了一个家庭。 十五岁的丁二狗和十四岁的屠娇娇,开始了他们在原上的生活。 “能不去吗?”好半晌,屠娇娇终于开口了。 三年前的那场祸事,给他留下了太深的阴影,而最后他们被解救出来的那一场战事,更是让她至今想起便浑身战栗不已。 战马呼啸而至,雪亮的刀光,锋利的箭矢,在他们的面前撕裂了那些北元人的身体,鲜血飞溅,染红了她的衣裙。 那是她对战争最直接的认知。 生命如草芥。 一些难民在双方的争斗之中成了牺牲品,而她,则是一个幸运儿。 能活着上原,能与丁二狗这样一个老实本份还很疼女人的男子组成一个家庭,如今还有了一个儿子,屠娇娇真得很满足。 她不想丈夫经历三年前那样的事情。 丁二狗一斧头将一截大腿粗的木柴从中一分为二,断口极其整齐,听到妻子的话,他回过头来,将斧子杵在地上,笑道:“这是军令,怎么能不去?” “这一次明明就是自愿报名,再从报名中筛选的,你只要不去报名,当然就不会选中!”屠娇娇道:“你不要骗我,你也知道,我是识得几个字的。村子头里,贴着官府的告示呢。” 丁二狗呵呵笑了起来:“娇娇,以前伱不让我去,也就罢了,可这一次,你得听我的。你看看村子东头的黄大富两口子,过去日子过得可远不如我们两个吧,但只不过跟着下山了一次,回来了他屋里的就穿上了新衣服,戴上了金首饰。” “穷便穷一些好了,咱们家又不是日子不得过!”屠娇娇坚定地道:“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我便开心得很了。” 丁二狗摇头:“娇娇,虽然你不跟我说,但我也知道,你在上原之前,家里一定很好的,肯定是个大小姐。你身子那么白,手那么软,连茧子也没有,又还识得字,肯定不是我们这样的苦哈哈出身了,你跟了我,是没得法子呢!我再怎么的,也得让你过上好日子,不让你跟着我下田种地呢!” 屠娇娇的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怔怔地看着丁二狗。 “你别怕,教习教我们这些人修习武道!好多人都练不成,我可不一样,现在我已经是修武者了呢!教习跟我说,我已经入品了,进了军队,可以担任一个伍长,能带五个人!”丁二狗笑呵呵地伸出赤裸的手臂,涨鼓鼓的一砣子健子肉分外醒目。“教习还说了,我们练的这个功法,上得战场,经得厮杀,修练便能格外快速,教习还说了,像我这年纪,有无限可能,说不定便能再往上爬几阶,只要能修到御气,咱们家在原上,便发达了,至少能当这个村子的村长。” 屠娇娇看着坚定的丁二狗,抹着眼睛进了门,过了一会儿,却是从屋子里拿出来几串钱,道:“既然要去,那就去镇子上的工坊,把布告上所说的那些器具都买上,如果银钱不够,便先赊欠上,我慢慢来还!” 放下手里的斧头,丁二狗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你放心,我肯定带好多好多钱回来,教习说了,这一次下山,所有的缴获,都归我们自己,仗打赢了,还会有很多赏赐!” 十人一伙,百人一队,三百人一团,一千二百人为一府。 对于贺兰原来说,一队便是一个村子。在进行编组的时候,也是尽量将一个村子的或者相熟识的编在一起,这样在作战的时候,便能将战斗力发挥得更高。 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还是极有道理的。 因为平时的训练极为到娴熟到位,贺兰原上的军事动员相当之快。 在李大锤回原上的第三天,第一批一千二百人已经集结完成,在统领的带领之下离开了贺兰原。 每一名士兵都装备了皮甲一套,横刀一柄,角弓弩一张,箭三十支,长枪一柄,短铁锹一把,饭盒一个,水壶一个,三十天的干粮,另外每一个队还有马二十匹,没有马,驴子骡子也行,这些用来驼帐蓬等东西。 所有这些,都需要士兵们自备。 而贺兰原上官府经营的工坊之中,都有这些东西出售。而且每个工坊分门别类,各自经营一摊,所有的武器都有严格的标准规定,出售了不符合质量要求的武器,买了这些武器的士兵是可以投诉的,一旦查明属实,这个工坊的管事便要倒大霉了。 丁二狗就是第一批下原的士兵。 作为一个刚刚踏入固体期的武者,他如愿以偿当上了火长,与同村的黄大富一样,不过黄大富是第二次下山,是属于老鸟,他还是一个菜鸟。 一个村十个伙,不管以前在村子里有没有有什么矛盾龌龊,当组成了军队之后,那就必须团结成一个整体,这是在成军之后团长第一次召集他们这些伙长开会的时候,再三强调的。 “成军之后,便行军法。”团长,也就是他们这个村子的村长周武板着一张脸告诫他们这些人:“行军途中,会有人专门向你们宣示军法,你们最好一条条的背下来,免得到时候犯了军法我砍你们脑袋的时候,你们觉得冤枉。” 丁二狗平时一直觉得村长周武是一个和蔼可亲的人,教他修习武道的时候,更是耐心得很,可此时看着那张杀气腾腾的脸,丁二狗觉得都快要不认识他了。 集结的第二天,丁二狗就发现了原来军法当真不是唬人的,因为第二团当真砍人了。 一名军士也不知发了什么疯,夜晚喧哗,当即便被他们的团长拖到旗杆之下,一刀下去便身首分离。 第一次,丁二狗感觉到了军人与平民之间的差别。 这个兄弟,只怕也是与自己一样怀了升官发财过好日的梦想参加军队的,可什么事还没有做,便掉了脑袋。 李大锤站在门楼一边,看着第一批下原的部队,源源不绝地从他的面前走过。 他很满意这支部队的精气神儿, 这也是他数年之来,想尽一切办法,养出了这些人对于战争的渴望。 野狼前几天便已经下原去了,这一次的战争的序幕,将由他来拉开。 诱敌这件事情并不容易,要是做得不好的话,最轻的后果便是敌人不上当,最坏的后果就是被敌人将诱饵一口给吞吃了。 严圣作为关外第三大势力,也是历经磨练摔打的,想要他上当,并不容易。 为了这一天,野狼已经准备了好几年了。 每年跟严家对着干,已经将严氏的怒火挑到了顶点,这一次严家面临着最关键的选择点上,野狼又来挑衅,如果严氏不能展现他们的实力的话,不免让人看轻了他们,从而失去一些讨价还价的资本。 这也是李大锤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展开行动的根本原因。 平素想让这个老奸巨滑的东西上钩,委实不太容易啊。 “公子,每个伙的火长,至少也有固体期的修为,每个团的团长,至少是御气修为。”站在李大锤身侧的夏至,满脸都是骄傲之色:“三年不懈的训练,这支军队,绝对不会输给当世任何一支强军。” “还需要经过战争的锤打!”李大锤道:“血与火的考验,是成为强军的必经之路,萧长车的三千铁骑,身经百战,跟他相比,我们还差得远呐!” “地字营可也不比他们差!”夏至不服气地道。 “可是现在你的地字营只余下了一百人,剩下的都分散到了三千军中了!”李大锤回望了一眼身后的那百余号人马,道:“还能不能像以前三百人那样如臂使指才是强大的标志。” “军旗所指,必然所向披靡!公子你便等着看吧!” “好,有这股子心气,那便是一个好的开端!”李大锤欣慰地看着夏至,闹过了那一档子事之后,夏至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让他颇为开心。询问谷小满究竟如何让夏至打开心结的,谷小满却是笑而不答,方小猫顾左右而言他。 不说便不说吧,只要夏至安心干活,不再想七想八的就好了。 第二批一千二百人下原的时候,李大锤跟着一起下了贺兰原,然后便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夏至指挥着三千余人在数百里大泽之中小心前行,慢慢地向着目标靠近,而方小猫则回到了泰安城,三百天字营再一次被集结,消失在了茫茫雪原之中。 (本章完) 第61章 于平地之处起惊雷 行走在泰安城的街道之上,吴德觉得有些目不遐接,人群川流不息的街道,嘈杂喧嚣的人声,琳琅满目的货物,迭比鳞次的店铺,让他有一种回到了长安西市的感觉。 同样是关外名城,泰安城可比振武城多了许多的人气儿。 如果振武城给人的感觉是肃穆,处处让人体会一股铁血的意味, 那现在呆在泰安城的街道之上,吴德便觉得金钱的味道分外浓厚一些。 很难想象在关外的一座城市之中,居然能看到如此丰盛的各色货物。 “头儿,我刚刚看了,胡椒这些香料,在这里便宜得让人不敢相信,不说别的,咱们一人带上几十斤回去,便能大大发上一笔!”一名手下欣喜地道。 “带上几十斤,你过得了阳关?”吴德瞅着手下淡淡地道。 “有头儿您,自然能过得了!”手下道。 吴德没有作声,径自往前行去。 在长安很多贵如黄金的东西,在这里却是白菜价,相反在长安一些不值钱的针头线脑,在这里却相当昂贵。 吴德知道,这两年朝廷开始限制对关外的贸易,像盐、铁、茶、桐油、麻等等许多有着战略意义的物资,要自由出关已经不可能了。在关外,这两年这类物资价格飞涨,越是缺,便越是容易让人屯货,越是屯货,价格便愈是上涨,这是一个恶性循环的怪圈子。 有人因为朝廷的这些政策破家灭户,有的却是借此大发横财。 再严厉的关禁,也挡不住有门路的人。 这些被限制的物资,仍然会被源源不绝地运出来,只不过同样的货物,赚取的利润却比往年要多了数倍。 “四个人,一天四两银子,还只包一顿早饭,这可比咱们长安黑得太多了。”四个人,住了两间房,聚在一起的时候,不免感叹。“头儿,咱们可不能在这里长住,这可不在咱们的行程当中,回去没得法子报销的。” “安心住下,所有开销算在我的头上!”吴德笑着道:“泰安是关外名城,也是关外有名的销金窟,什么都贵,但据说也是关外最安全的地方,在这里,千万别惹事就好。” “什么都算在头身上吗?那属下可以去那个迎春楼吗?刚刚过来的时候瞟过一眼,就是一家青楼,出来几个月,都快憋死我了!” “你真要去哪里,我估计咱们走的时候,你要被留在那里当大茶壶了!”吴德笑咪咪地道:“这个,我是不报销的。” 手下惨呼一声,“那咱们岂不是只能过过眼瘾了?” “见识了这里种种,也是一种资历,这一趟出来虽然辛苦,几个兄弟甚至因此送了命,但对于伱们来说,以后晋升也便多了些依仗。”吴德站起来整了整衣裳,道:“你们随意在城内转转,我有些事,出去一趟。” 走出客栈的门,吴德左右看了看,大步向着城西走去。 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推开客栈的门,吴德却是吃了一惊,自己的三个手下,此刻正在大厅一角的桌子边大快朵颐,而在主位之个殷勤相劝的却是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少年。 看到吴德进来,一名手下站了起来,舌头都有些打结了:“头儿,您在泰安城还有旧识啊!这位小哥好生热情,听说我们是您的手下,便非要请我们喝一顿,泰安城的酒真好,好酒!” 吴德眉头微皱,向那少年拱手道:“不敢相问兄台何人,吴某自问记性一向不错,不记得曾与兄台相识啊!” 少年笑着还礼道:“吴提刑是不认得我,我也是今日才第一次得见吴提刑,不过提刑与我家主人却是旧识,我家主人感念吴提刑的恩义,听闻吴提刑您来了泰安城,便想要请提刑一聚,不巧我来的时候,提刑却是出去了,只遇到了这几位兄弟,相请不如偶遇,便请这几位兄弟畅饮一番。” “你家主人是?”吴德愈发迷惑了,自己在泰安城哪里来的故人啊? “还请吴提刑跟我去一趟就清楚了!”少年彬彬有礼:“主上名讳,在这里却是不便多言。” 听闻少年如此说,吴德却是有些迟疑了。 “吴提刑但请放心,这里是泰安城,没有人敢在这里作奸犯科,我家主人在泰安城也是有地位有身份的,只是想感谢吴提刑昔日的恩情罢了。”少年道。 “好,那我便随你走一遭,不知兄台你尊姓大名?”吴德点头道。 “我叫罗英。”听到吴德答应,少年喜上眉梢,转头看向吴德的几名手下道:“这几位兄台,想吃什么喝什么,尽管点,都记在罗英的帐上便可。” 几名已经喝得有些迷糊的捕快开心地连连点头,泰安城的酒,可不是外头的那种溲水,正儿八经的好酒,但价格却也极是昂贵,一斤竟然要二两银子起,一般人,却是怎么也喝不起的。难得有人当冤大头,那大家也不用客气,自然是喝透喝好为止,至于吴德要去哪里,他们是一点儿也不在意了,这里是泰安城,没有任何人敢在这里动武、杀人,这在关外,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随着少年策马一路行来,愈走吴德却愈是心惊,因为很明显,他们现在去的地方,已经不是一般人能够住得的地方了。 人越来越少,路却越来越宽,两边的宅子也一个比一个更加的豪华,巡逻的武丁也越来越多,很显然,要见自己的人,正如罗英所方,在泰安城是有身份有地位的。 “请!”站在一幢宅子的大门前,罗英弯腰相请。 看着这幢明显与左右两边的宅子有区别的豪华大宅,吴德犹豫起来。 “阁下主人到底是谁啊?” “我家主人已经在等着您了,一见便知。”罗英笑着道。 既来之,则安之,吴德深吸了一口气,随着罗英踏进了大门。 罗英竟然带着他直接越过了前两进院子,直接到了第三进。 第一进,待客的大堂,第二进,读书的厅堂,第三进,品茶的静室,能直接来到第三进,这里的主人,当真是没有把吴德当外人。 茶室门口,一人站在当门,见到吴德,却是盈盈欠身为礼。 “吴提刑,自长安千里迢迢,一路之上劳您照料,轻云无以相报,今日听闻提刑竟然来了泰安城,冒昧相请,还望提刑恕罪!” 原来是张轻云。 吴德心中感慨万分。 女子,当真是生来比他们这些男人要占很大的便宜啊。 这才分开几天啊,那个一路之上战战兢兢,谨小慎微的小女子,如今在寸土寸金的泰安城内,已是大宅得住,仆人丫头一大堆,那个刚刚请自己来的罗英,如果所料不错,至少也是御气修为,居然为其奴仆。 说不得,这都是那李大锤的杰作。 李大锤说他在泰安城内有产业,竟然不是假话。看这样子,李大锤只怕已是成了张轻云的入幕之宾了。 “原来是轻云小姐!”心中羡慕,却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先前的忐忑不安,这一刻都是烟消云散去。“一路之上,不过是尽我本分,张公天下豪杰,谁人不敬呢?” “没有吴提刑一路照料,我父女能不能平安抵达都是问题,小女子不善饮酒,烹茶倒是略有心得,因此为提刑备了一壶好茶,还请提刑不见责怪小女子薄待!”张轻云微笑着欠身相请。 屋内安神檀香袅袅萦绕,茶几之上,红泥小炉之中银炭烧得正旺,陶壶水汽蒸腾,一应茶具罗列其上。 这时间,有人喜欢老式的煮茶,也有人喜欢更为简单的开水冲泡,不管是煮还是冲泡,都发展出了一整套茶艺,看眼前这架式,张轻云显然更喜欢刚刚才兴起的开水冲泡炒茶。 这咱入口清苦,久品则显甘甜的喝茶法子,吴德倒也喜欢。 无他,简单,别讲究,随便一壶开水,捻一撮茶叶冲泡,饮之化食解渴俱佳。 不过张轻云的泡茶就显得很讲究了,坐在她对面的吴德,目不转睛地看着张轻云手法娴熟冲泡着茶水,只看那茶叶的外包装,就知道这盒茶绝对价值不菲。 在这关外,茶叶可也是硬通货。 看着茶壶里碧绿的茶水倾泄之下,却刚刚将那盈盈一口的小茶杯倒满即止。 一连倒满了吴德面前的四个小茶杯,张轻云才放下了茶壶,笑道: “吴提刑,尝尝我的手艺!” 小心地捻起小小的茶杯,一仰脖子将茶水倒地嘴里,却不是马上咽下去,而是含在嘴里细品片刻,这才慢慢地咽下去,接下来却是一杯比一杯喝得更快了一些。 “好茶!”吴德赞道。 张轻云微笑着端起一杯茶小口地啜饮着,一双妙目看着吴德,道:“吴提刑,今日请您过来,一是表示感谢,二来呢,也是想寻求与您的合作。” 吴德面露不解之色:“轻云姑娘,您这是什么意思?” 张轻云露齿一笑,放下茶杯,“现在我替马匪李大锤做事,他麾下呢,有一个专门负责收集情报的组织,我除了懂一些统计分析、财务帐目之外也不懂别的,就只能做这个了,初来乍到,不免势单力孤,想做些成绩也好站住脚跟,思来想去,也就吴提刑能帮我了。好在天从人愿,正想着提刑您呢,您就到了泰安城了。” “我就是一个捕快头子,轻云姑娘找我做这个,可是找错人了!”吴德摇头道。 张轻云微笑着道:“现在我们的人,想来正在西城您去过的那间杂货铺子里,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我想我马上就能知道吴提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吴提刑先莫忙着拒人于千里之外好吗?” 如同平地起惊雷,吴德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本章完) 第62章 合作 隔壁传来似有若无的呼吸之声,那是一个修为极高的武道好手,看着面前那个依然巧笑嫣然一脸无辜状的张轻云,吴德苦笑一声道:“轻云姑娘,不知隔壁是哪位?您委实不用这般小心,这里是泰安城,我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里放肆是不是?” 隔壁响起了略显阴柔的笑声,一个胖子随着笑声走了出来,冲着吴德拱了拱手道:“吴提刑误会轻云姑娘了,我在这里不是她安排的,是我自己来的。主要是轻云姑娘身份贵重,万万不能出了一点点差错,哪怕就是受到惊吓,公子回来也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您是?”看着面前这个面白无须的胖子,吴德觉得好生眼熟。 “在下李开心,泰安城主府的管家。”李开心扯过一个莆团坐了下来。 “城主府的管家?”吴德微惊。 李开心点了点头:“其实到现在也不必瞒着吴提刑了,马匪李大锤,同时也是我们这泰安城的少城主。” 吴德垂头,心头却是掀起万千波涛。 原来如此。 李大锤在泰安城当真是好大的家业。 “那么,我该怎么称呼他呢?”吴德抬头,问道。 “名字只不过是一个代号,您叫他张三也好,李四也罢,都无所谓!”张轻云笑道。“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秘密,不必非要去一一探究明白,就像您一般是不是?” 吴德吐出一口浊气,瞟了一眼身边的李开心,又重新看回张轻云:“我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 “吴提刑尽管问。” “你们是怎么知道我有另外一个身份的?”吴德心中有所不甘,“我这个身份不是一时心血来潮现编的,而是实实在在的,这几十年来,我当真就在做着一个提刑做的事情。” “这件事情,我来解释!”李开心道:“吴提刑可能有所不知,我家公子修练的武道,有一特殊之处,那就是能大致估摸到对方修为水平如何,只要这个人的水平没有他高就可以了。” 吴德怔住了。 “提刑大概是用了什么秘法之类的,将自己的修为压在了一个很低的水平。”李开心道:“可就像是一个曾经细过沧海桑田的人,再怎么想把自己装作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还是会在不经意间露出一些小小的破绽的。在那间破庙之中,与马匪鏊胜的那场战斗,您虽然表现出来的不过是一个御气六品的水平,可是手法眼界判断力却明显高出了您表现出来的实力。当然,您也可以说这是经验,不过这个破绽结合了我们公子修习武道的特别之处,就显得有些大了。” 张轻云幽幽地道:“吴提刑,当时如果你全力施为,您那几个手下,是不是就不会死?您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竟然眼睁睁地看着那几个兄弟战死吗?” 吴德默然片刻,端起了面前一杯茶,一口饮尽,却不知这个时候,茶饮在口中是苦还是甜了? “如果不是李大锤这个人出现,他们是不会死的!”吴德道:“我自然可以杀尽鏊胜这些杀千刀的马匪,可偏偏李大锤出现了,我不敢让自己露出破绽。” 张轻云轻叹道:“他在怀疑你,伱在戒备他,两个人都各怀鬼胎,却是让你的几个手下,白白地死在那间破庙还有接下来的旅途之中。吴提刑,你说现在还在客栈之中喝酒的那几位兄台,要是知道了事实的真相,会作何想呢?” “只怕会离我而去!”吴德道:“不过也好,既然我身份已经暴光,他们离开我,反而会活得更长一些。我这样的人,是不配有朋友的。” 说完这句话,吴德的体内传来轻微的劈啪声响,李开心眯起了眼睛,张轻云却是有些好奇地盯着面前的吴德,这个人好像在这一刻,长高了少许。 “玄元八品巅!”李开心道。“那么,吴提刑,现在您能告诉我们,您真实的身份了吗?城西那间杂货铺子我们其实并没有去,因为即便去了,估计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一个潜伏了多年的黑冰台死间,不太可能知道黑冰台核心的事情,除了坐实你黑冰台的身份之外,不会有其它作用。” “我真叫吴德。除了这个提刑的身份之外,我还有一个身份,是负责构建黑冰台在天下的潜伏网的。利用提刑这个身份,自然是因为这个身份可以正大光明地行走天下,偶然兴致来了,也可以去捉捉那些罪大恶极的恶人。”吴德道。 “关外原本的黑冰台已经没用了,基本上沦为了令狐野的工具,所以你这次来,是要重新启用以前潜伏下来的备用班子是吗?”张轻云问道。 吴德惊讶地道:“轻云姑娘身份尊贵,世家之女,竟然也知道这些?” “原本是不知道的,不过来了这里,看了一些文档,便也晓得了这里面的一些勾当!”张轻云道:“想来现在关外黑冰台又开始正常运作了是吧?咱们这泰安城,应当是一个重要的节点!” 吴德点头道:“是的,泰安城本身就是关外情报汇聚的地方,黑冰台自然会将这里作为重点经营的大本营。” “吴提刑,好奇问一声,您在黑冰台之中,身份如何?” 吴德沉默了一会儿道:“今年刚刚升到第四,原本的第四因为在对南楚的情报战中失利而被削职下狱了。” “想不到真还网到了一条大鱼!”李开心显得很是开心:“吴提刑,我来接着替你解惑吧,因为在破庙之中咱家公子便对你起了疑心,所以接下来自然会对你格外关注,从你到了振武城开始,对你的全面监控便展开了。” “我竟然毫无察觉!”吴德愕然,这对于一个老牌谍探来说,是一个完全无法接受的耻辱。 “他们只观察您,不会对你有任何的敌意,不会展开任何的行动!”李开心道:“我们知秋院虽然不如黑冰台是运作了几百年的老牌子,但也有自己的一些特殊的本领。正因为知道您的特异之处,所以,我们只观察您,但却对您接触到的每一个人都展开了最为详尽的调查,当查清楚了这些人,您的身份,也就昭然若揭了。” 吴德点点头:“明白了,知秋院,见一叶而知秋。你们揭开我的身份,想要做些什么呢?” “先前便说了,自然是合作!”张轻云微笑道。 “不知如何合作?”吴德道:“黑冰台如今在关外势微,忠于朝廷的基本上被令狐野给铲除得干干净净了,我刚刚启动的那些死桩,只能维持一个最基本的东西,想要发挥作用还需要时日,真要合作,岂不是我们占便宜?” “我们不是与黑冰台合作,我们是与您合作!”张轻云道。“黑冰台运作了几百年,现在已经是一个大而无当徒有其表的东西了,但我们很看重您以及你手下的那些死桩。” “什么意思?” “想请您加入我们知秋院!”张轻云道。“过去,我们的重点都在关外、北元等地,但接下来,我们将在关内布局,如果您加入我们,那就不仅仅是事半功倍啊,那简直可以让我们一飞冲天。” “李大锤也要造反?”吴德惊问道。 “说远了,说远了!”李开心连连摆头:“现在我们只想先在关外站稳脚,不瞒吴提刑,我们想要取令狐野而代之,然后呢,就是对付北元,如果我们把这一切都做完了,大秦还是如今这个烂泥巴扶不上墙的样子,那说不得便要提马关内了。” 吴德沉思半晌,“也就是说,在这个阶段,我们的目标,其实是一致的。” “当然!现在朝廷对令狐野事实上半点法子也没有,与我们合作,反而可以钳制其人,如果能取而代之,朝廷反而要松一口气对不对?”张轻云微笑着道:“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兴许咱们成功了之后,就甘心为大秦朝廷永镇边疆呢?” “我如果不答应的话,是不是今天就走不出这间屋子了?” “不不不!”张轻云笑着连连摇头:“吴提刑如果不答应,那便一拍两散,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都说生意不成仁义在嘛。今日留一线,他日好相见。” 吴德有些不敢相信地瞅着对方,是这样的吗?这好像与他们做这项工作的人的行事风格大不相同呢! 看着吴德的模样,张轻云解释道:“吴提刑也不必诧异,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其实您对我们一无所知,放您走,又能怎么样呢?我们在关内,现在就是一片空白,您回去之后,不会对我们造成任何的损失,反而是您的那些暗桩,都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真要说起来,是您该求我们,而不是我们来求您。说句不客气的话,只要我们动念间,您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重新启动的这些死间,可就要真的变成死的了,这对您又有什么好处呢?” (本章完) 第63章 一个好的开始 吴德沉默了。 张轻云说得是真的。 人家现在重点在关外,在关内,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在意的东西,要与自己合作,也只不过是为未来几年甚至几十年,提前落下一子而已。 反而是自己,真要拒绝,朝廷在关外就要重新变得两眼一抹黑了。 他抬起头,眼光却是落在李开心身上。 张轻云才来几天? 重点应当在这个李开心身上。 李开心却是微笑开口:“吴提刑,主事的人是轻云姑娘,我只是来压压阵,主要是生怕吴提刑一时想不开,要搞一个人质挟持啥的。” “我有这么不堪吗?” 李开心却敛起了笑容:“在我的映象之中,黑冰台的人,真就这么不堪。” 吴德立时便听出了这句话的重点:“李管家以前就知道我们黑冰台的一些人,而且这些人应当身份不一般。” 李开心当即闭上了嘴巴。 “胖叔您少说话吧,像吴提刑这样的人,当真是人精儿,循着味儿便能挖出别人的祖宗三代来的。”张轻云笑道。 “知秋院想要的是什么?”吴德道。 “我们在关内一片空白,自然是想有一些自己的力量的。”张轻云道:“接下来我们会在关内布网,重点自然是长安、洛阳这样的大地方,而在这些地方,没有强有力的人物镇场子,只怕活不了太久。” “你让我给你镇场子?”吴德笑了起来:“那岂不是让黄鼠狼给鸡看门,你确定这些场子以后还是伱的?” “敢这么做,自然就有这么做的底气!”张轻云呵呵笑道:“说不定再过一些年,吴提刑会很主动地成为我们知秋院的一员呢!” 吴德看着一副成竹在胸的张轻云,心里反而有些不安起来。 陪着张若父女走了数千里路,自然对张轻云有所了解,这个女子本就不寻常,不是那种大言炙炙之辈,以前只不过是受到了俗世、偏见以及礼法的压制罢了,现在似乎是得到了充分的营养和支持,这朵含苞已久的牡丹,便要迎风怒放了吗? “怎么说都是我占了便宜。”吴德点了点头:“这件事,我答应了。” “好!”张轻云给两人的杯子里都倒满了茶,自己先端了起来,道:“小女子不饮酒,便以茶代酒吧,吴提刑,以后咱们就是自家人了,以后知秋院在长安等地的发展,就仰仗吴提刑了。” 茶杯轻碰,两人都是一饮而尽。 张轻云从桌案底下抽出一块金牌,轻轻地推给了吴德。 “这是?” “泰安城民,依据地位的不同,分持玉牌、金牌、银牌和铜牌。”李开心从自己怀里摸了来一面玉牌,放在桌上:“这是我的。吴提刑,你可莫要小看了金牌,整个泰安城治下数十万人,还包括公子的属下,金牌不出三十面。金牌上有数字,代表着你在我们组织之内的排位以及能够调动的人力和物力,金牌之上不同的花纹和铭刻,又代表着你隶属于那个部门,是做什么事情的。” 吴德轻轻摸裟着手里的这面金牌,“我什么也没有干,就成了泰安城治下第三十六号人物了?” “其实公子很看好你,也很喜欢你!”张轻云道:“一个甘于寂寞,不在乎名声,利禄,大半辈子将自己沉浸在黑暗之中默默地守护着大秦的勇士。公子说,大秦现在还没有倒,正是因为还有一批你们这样的人。假如有一天,连你们这样的人都对大秦失望了,那么大秦也就该垮台了。” 吴德有些动容,眼眶又有些湿润,他是万万想不到,真正理解他们,敬佩他们这样的人的,居然是一个远在关外的马匪。 而在关内,在朝廷,他们被称为鹰犬、走狗,被那些士大夫、大门阀世家口诛笔伐,从来都上不得台面。 他无言地拱了拱手。 “公子说,像你这样的人,他愿意等,而在等你的这个过程之中,不妨进行一些对双方都有利的合作。”张轻云道:“你们需要关外的信息,而我们需要关内的,你们想要遏制令狐野蠢蠢欲动的野心,而我们,想取令狐野而代之。” “你们如果能取而代之,就不会对关内生出野心?”吴德问出他最为关心的一个问题。 “暂时不会!”张轻云斩钉截铁地道:“一旦我们取代了令狐野,那么我们更关注的不是关内的事情,而是关外北元。令狐野不可能挡住北元南下的步伐,所以我们想要试试。当然,如果有一天,连你这样的人,都不再对大秦抱以希望了,那我们自然就会挥兵入关了。” “怎么证明这一点呢?”吴德将金牌揣进了怀里。 “吴提刑在泰安城还呆一段时间吧!”张轻云道:“接下来会有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发生,等这件事情尘埃落定了,我想吴提刑也就明白了我们的想法,知道了我今日所说的真假。” “一件有意思的事?”吴德若有所思:“想来这件事情,必然会改变关外的权力结构,势力布局,不然也就不值得我留下来看了。” “最多一月,便能水落石出!”张轻云道。 “好,那这一个月,我倒是要和轻云姑娘好好地商讨一下以后我们合作的细节。”吴德道:“既然要和我们黑冰台结盟,那很多东西,就需要在前头说个清楚明白。” “我们是和吴提刑你合作,而不是与黑冰台!”张轻云笑着更正:“这一点,吴提刑一定要分清楚。” “好,除了我,黑冰台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晓这件事情!”吴德当即道。 次日,吴德和他的三个手下便搬家了。 从那家死贵死贵而且条件以及服务态度相当不好的客栈搬到了一间独家小院,院子虽小却五脏俱全,关键里头还配备了仆人丫环等,每日饭食酒肉变着花样,让那三名捕快乐开了花。 一路上押送的那个小姑娘到了关外,却是咸鱼翻身,转眼之间便成为了这泰安城里的有钱人,而且男人还是在关外能呼风唤雨的人,这让三名捕快感慨万千。心中也暗呼侥幸,幸亏这一路上服侍这父女二人还是极为用心的,要是当时有个什么不妥,只怕现在等待他们的不是美酒佳肴,而是红刀子进白刀子出吧? 女人啊! 特别是漂亮的女人! 真是不能得罪。 一名捕快一仰脖子灌进去一杯好酒,感慨地对着另外两人道。 “是的是的!”另外两人也已是微熏。 张轻云这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摆在他们面前的例子吗? 他们知道的事情就是,张轻云现在已经是关外大豪李大锤的女人了,李大锤可是一个在令狐野、萧长车等人在前都说得上话的人。 在张轻云知道他们一行人到了泰安城之后,为了感谢他们一路之上的照顾,便请他们在泰安城好好地玩一玩,等到来年春暖花开之后再回家,免得卧冰爬雪的赶路。在这个期间的花费,全由这小姑娘包了。 而且战死的那几个兄弟,都送上了丰厚的抚恤,他们看了那轻飘飘的几个小盒子里装的东西之后,说实话都恨不得自己死了算了。 反正自己活着这一辈子也给家里挣不了这些钱。 死去的那几个兄弟家里,后半辈子可不用愁了。 “他们很开心!”隔着窗户,看着外间划拳喝酒的三个捕快,吴德道:“也很感激!” “他们终究是因为我们父女才走上这一遭,那几个甚至赔上了性命,而我连他们的名姓都不知道。”张轻云道:“吴提刑,回去之后,我说的那件事,我希望尽快有回复,这件事,公子很在意。” “二十五前长安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件?”吴德皱眉道:“二十五年前,我刚刚进入黑冰台,虽然只是一个底层的小人物,但比起一般人来说,消息也是很灵通的,在我的记忆之中,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啊!轻云姑娘可有什么线索?” “我没有,李管家和城主那里有,但他们却不肯说!”张轻云道:“但一定发生了什么。而这样的事情,黑冰台一定会有记录的,过去你没资格看,现在你有资格了但你却对过去一无所知,自然也不会去看,所以,我希望你这一次回去之后,好好地查一查这方面的事情。” “这个简单!”吴德道:“只要不是封存在天字一号阁内的文案,我都有资格随意查询。” “那便好!”张轻云脸上露出了笑容。“我倒要看看,二十五年之前,到底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 (本章完) 第64章 上兵伐谋 封冻的河面之上,一个裹着皮袍的汉子单膝跪在地上,将手里一把解腕尖刀轻而易举地插进了冰面,倒似脚下不是坚逾钢铁的厚冰而是酥油一般,跟着手握着刀柄一转,便在冰面之上划了一个规整的圆,另一只手十指如钩,直接将这一块被他剔下来的冰柱给拎了起来,随手扔给岸上另一人,道:“你先去给殿下煮水,我再弄几条鱼回来。” 岸上那人应了一声,转身便走。 河堤之下背风的地方,七八个帐蓬星落棋布,却又将一间稍大一些的帐蓬包围在中间。 汉子提着这截晶莹透剔的冰柱进了最中间的大帐,屋里铜炉之上,上好的银炭烧得正旺,一个青年正盘膝坐在羊绒毯子上看着书,看到汉子进来,放下书本,笑道:“鲁赫,格罗还在钓鱼?” 被称作鲁赫的汉子将冰柱削了一截放在水壶里,笑道:“殿下,您也知道,格罗那家伙钓鱼有瘾,只要有那么一点点时间,就一定是在钓鱼。真不知道钓鱼有啥好,我就喜欢撒大网,一网下去有没有鱼,立见分晓。” 青年笑了笑:“格罗喜欢等鱼上钩的感觉,他啊,喜欢的是过程,倒不在乎结果。” 鲁赫耸耸肩膀,坐到了青年的对面,拿了小铁筷子小心地拨弄着银炭,道:“殿下,此行,到底有几成把握呢?说起来属下心里是真不落停。大家伙彼此厮杀了这许多年,仇可结得深的很。您这样贸然前往,万一那严圣翻脸不认人,您可就陷入险地了。” “怎么?我大元堂堂千夫长,冲锋陷阵死不旋锤的勇士鲁赫,居然也心虚了?”青年笑了起来。 “要是我一个人,提着刀子杀进宝瓶城也毫不犹豫,了不起就是死在那里头嘛。可殿下身份贵重,与我可不一样。是万万不能出一点事的!”鲁赫拿刀子捣着碎冰,水汽袅袅升起,对面的青年的面容看起来倒是有些模糊了。 这青年,便是当今北元二皇子铁勒,率数万大军驻扎在北元与大秦交界的最为关键的青铜峡,杀猪岭一线。 他也是如今北元国内,最具有实权的人物之一。 这两年北元大军实际上分成了三个部分。 绝对主力随着皇帝英卓北上,抵抗南下的东胡和北胡诸蛮部已有两年之久。 第二部分就是铁勒所率军队与秦军对抗。 第三部分,则是左贤王阿斯图坐镇燕都,但阿斯图麾下部队如今只担负着镇压国内安全的任务,说起来有十多万,但分散在北元各地,而且战斗力差次不齐,有兀突这样骁勇善战的,也有纯粹混日子的。 由此便可见皇帝英卓对铁勒的器重。 主力北上抗胡,万一秦人趁火打劫,铁勒要是守不住,那北元可就是两面受敌,亡国无日了。 但两年来,铁勒与大秦关外驻军统帅令狐野相安无事,虽然这里头有令狐野自己的小九九,但如果铁勒露出了大的破绽,让令狐野看到了其虚弱之处,自然也不会有半分客气,先把其吞下再说。 可是铁勒却是半点机会也没有留给令狐野,在这两年里,铁勒展现出来的不仅仅是强悍的统军能力,其在政治之上的手腕,也让人叹为观止。 这也是关内外很多人把铁勒视为北元下一代接班人的原因之一。 北元的政治制度绝大部分都是照搬大秦,但在立储这一点上却截然不同。 大秦是早早便确定下继承人,从小教育,然后在继承人到达一定年龄之后,便会组建属于自己的一套班子参与到国家的管理之中,在大秦,太子一系是绝对的一股强大的政治力量,可以左右朝局的。 而在北元,却是不立太子,皇帝秘密建储,直到上一任皇帝死后,遗诏才会公布明确出谁是接班人。 而在此之前,所有皇子们都是有机会的。 所以,皇子之间的争斗之激烈,也就可想而知,北元几代皇帝,根本就不在意皇子们之间赤裸裸的血腥竞争,反而有意鼓励这一切。 因为相对于大秦来说,北元实在是很弱小,只有最强悍的皇帝,才能领导北元与强秦对抗而不至于亡国。 这种养蛊一般的培养接班人的方式,也的确让北元连接数代的皇帝都是人中之龙,能力差一些的,早就在竞争之中死翘翘了,至于那些能力压根就上不得台面的家伙,更是根本不会参与皇位的争夺,只是老老实实的领一份俸禄,然后混吃等死。 铁勒可不乏竞争者,不管是跟随着皇帝英卓如今正在北疆与蛮人战斗的大皇子哲别,还是在燕都协助左贤王阿斯兰的老四阿可敦,都在国内拥有相当强的实力。与铁勒不一样的是,大皇子哲别与四皇子阿可敦还有母族可借力,他们的母亲都来自北元境内最大的几个部族之一。 真要论起出身高贵,铁勒的母亲倒是身份最高的那一个,他的母亲是大秦的长乐公主,是当今大秦皇帝的侄女,论起辈份,铁勒得给大秦皇帝叫上一声爷爷。 不过这个母族带给铁勒的可就不是助力,而是阻力了。 北元国内,相当一部分人并不想他们的皇帝血脉之中带上秦人的血脉,因而不管铁勒如何优秀,也不在他们的选项之内。 而另一部分呢,并不在乎血脉的问题,但政治之上的分歧,让他们与铁勒更是势同水火。 铁勒主张完全效仿大秦的制度建立纯粹的中央集权体制,而不是眼下北元这种四不像。 这个主张触及到了北元相当一部分贵族的根本利益,这些人自然不能容铁勒上位,铁勒继位,就代表着他们的末日。 铁勒现在的压力很大。 大哥哲别两年时间一直伴在皇帝身边,出谋划策,冲锋陷阵,屡立功勋,长期相伴左右,感情自然便会增厚,而且那功劳,是一件件地所有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楚的。 老三阿可敦坐镇燕都,镇压国内,同时筹措物资供应军队,北疆抗胡之敌打得顺风顺水,眼见着便要完全将东胡和北胡彻底压服,阿可敦自然是劳苦功高。 倒是铁勒这里,两年平平静静,啥事儿也没有。外人却是看不到铁勒为了维护这份平静所付出的努力与辛苦。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可有的时候,没有赫赫之功,就代表着你没有出头之日。 铁勒很清楚,如果他不能在短时间内做出耀眼的功绩,等到北疆之战结束,大军回转燕都,论功行赏之日,他只怕就要被边缘化了。 挟带着征服两胡的威望,皇帝的兵锋下一步绝对是要指向大秦的,从北疆返回的那些骄兵悍将需要给他们一个继续战斗的疆场,那些刚刚降伏北元的东胡、北胡降将们,需要在新主人面前显示自己的能力,立下足够的功劳以站稳脚跟。 那么,谁才是这场南征之战的主角呢? 在北疆决胜千里的大哥哲别? 还是燕都运筹帷幄的老三阿可敦? 还是一直与大秦对峙的自己? 铁勒盘算来盘算去,自己都落在了下风。 一纸诏令,走马换将,自己便只能老老实实地回到燕都,坐一个混吃等死的闲散宗室。 可即便自己愿意去当一个这样的人,大哥和老三便会放心吗? 不会的。 但凡是参与到了争夺这把椅子的皇子,除了最后成功的那一个,剩下的,全都只有死路一条。 策反宝瓶州的严圣,始于一年前。 水滴石穿啊! 整整一年,随着大秦国内形势渐渐严峻,而大元在北疆节节胜利,严圣终于作出了决断。 只要彻底降伏了严圣,拿下了宝瓶州,那么大元的军队,就能像一把锲子一样插进关外,并将关外分成两个部分,以严圣的水师船队为辅,大元军队可以随意出击,而令狐野将彻底地顾此失彼。 令狐野可不是大秦的忠臣。 形式不对,这家伙到时候便只有两条路可以选。 第一,投降大元。 第二,放弃关外,带着他的军队退入关内。 铁勒猜令狐野肯定会选择第二条路。这是一个枭臣最有利的选择。也是铁勒最希望他选择的一条路。 因为令狐野选择了这条路,就意味着他必然要与长安决裂,除了造反,他别无他途可以活命。 十万关外精锐入关,大秦就要彻底乱套了,这对于他来说,就是喜上加喜。 在他的策划之下,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关外纵横上千里的土地,数百万子民,而且造成大秦内乱,为下一步大元进攻秦国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这样泼天的功劳,岂是大哥那个武夫砍几千个脑袋能比的?是老三那个阴人整日鬼鬼祟祟装出一副礼贤下士的家伙能比的? 此行有风险吗? 当然是有的。 但比起巨大的收获,这点子风险当真不值一提。 不是铁勒看扁了严圣,而是在当今状况之下,严圣还真不敢动他一根寒毛。 他严圣可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汉,严家扎根关外数百年,身家性命可都在宝瓶州。 明面之上,没有人敢动他铁勒,而暗底里,他自然也做了一些其他的安排来保证自己的安全。 上兵伐谋! (本章完) 第65章 序幕拉开 策反了宝瓶州的严圣,便等于掌握了关外最大的两条河流青水河和拒马河,拥有了严家的水师,便意味着战术之上的机动性,对于关外令狐野来说,这是釜底抽薪。 而野心勃勃幻想着以关外为根据地,割据为王,进而窥探关内花花世界的令狐野,在发现这片土地不能成为他的倚仗,反而会成为拖累他的累赘的时候,令狐野会怎么做? 为了保护秦国的这一片疆域,与大元来一场殊死搏斗? 那真是一个笑话。 令狐野不想成为牺牲品,还想留在棋盘之成为棋手之一,唯一的选择,就是引兵退向关内。 这便是驱虎吞狼。 令狐野这头猛虎进入到关内,就是给秦国本来就势若烈火一般的形式之上浇上了一盆油脂,火头将会一发而不可收拾,而秦国,将会在这熊熊烈火之中走完他最后的旅程。 对于北元来说,这便是战略之上的巨大胜利。 混乱的大秦将会成为大元的猎场。 而在这个猎场会猎的人,有资格成为大元真正对手的,屈指可数。 格罗提着一条收拾干净了的大鱼走了进来,看那鱼的个头,只怕有十几斤重,此刻却已经是冻得梆硬了。 格罗挥刀如飞,一片片薄如蝉翼的鱼肉被他片了下来整齐地摆在盘子里,晶莹剔透的鱼肉在火光的映照之下,连上面的纹路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将盘子放在铁勒的面前,格罗道:“殿下这番策划的确是深谋远虑,但属下觉得,您虽然算尽了令狐野,可是萧长车、李大锤之流,只怕仍然会成为我们的拦路虎。” “你觉得萧长车不会跟着令狐野一齐退向关内?”鲁赫问道。 铁勒拈起一片鱼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萧长车区区三千兵马,不足以撼动大势,就算他在战场之上再厉害,又济得什么事?三年之前让阿斯图丢光脸面的那一战,如果兀突能赶到如何?如果我们当时愿意去救一救他又如何?” 鲁赫哈哈大笑起来:“殿下说得是,那阿斯图铁了心里站在三殿下身边,动不动就与您为难,那一战让他就此一蹶不振,三殿下本以为阿斯图可以成为他麾下猛虎,可最终,却只能是一条恶犬。” “实力不足,便是军神又如何,照样得在大局面前给我跪下了。一两场局部的胜利,可改变不了整个走势,所以萧长车不足惧。倒是那个李大锤有些琢磨不定,我们对于这个人的情报,实在是太少了。不了解,就无法制定针对性的措施,这样的一个不稳定的因素,我们的确要小心一些。” “这个人三年之前才引起我们的注意,可是到现在为止,也只查出了他与泰安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格罗有些懊恼,“只要还给我一些时间就可以了。以前这个人是藏在暗处的毒蛇,可现在,他是见了光的饿狼,想要查他,就不是无迹可循了。” 铁勒点头道:“抓紧时间查,我不希望在这场大局之中出现一个我不了解的变数。” “您放心吧!”格罗瞪了一眼身侧大口吃着鱼脍的鲁赫,自己片的几盘子的鱼肉,倒有一大半进了这个吃货的肚子。 鲁赫呵呵一笑,在格罗杀人的眼光之中端起一个盘子站了起来:“你陪殿下聊聊,我去外头查看一下警戒!” 宝瓶州,吉乡。 白雪覆盖的山头之上,几个人站在最高处,望着远处袅袅升起的股股炊烟。 “统领,都已探查清楚了,严珂带人押送着大批粮食物资已于二日之前离开了庄园,正在往宝瓶城赶路,眼下庄园之内,是由严珂长子严珊驻守,武道修为五品,庄园之内留守的武道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一个叫周焕的人,修得是一身横练功夫,勉强算一个六品,庄园内还有三百余名庄丁。庄园内的主力,都被严珂带走了。他只怕怎么也想不到,我们会来抄他的老窝!”用白色的披风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韩琦得意地道。 谷小满举起了手中的单筒望远镜,这是公子找了巧手匠人花了好几年的功夫才打制出来的,造价高昂,不过登高望远,却是大有奇效。 用眼睛只能看到远处升起的袅袅炊烟,但用这个镜子看,便能看清楚整个庄园的布局,甚至还能分辩出一些移动的小黑点。 “天黑之后动手!我们今天在庄子里过夜!外头冷得很。”谷小满将单筒镜小心地收到了怀里贴身放好,转身便向山下走去。 先收拾掉庄子,然后再去袭击严珂的队伍。 收拾宝瓶州严圣的战役,将由他来揭开序幕。 吉乡的这个庄子,就叫做吉庄。 吉庄的主人,是宝瓶州之主严圣的胞弟严珂所拥有。 吉乡名字中有个乡字,但却实实在在是一个县。 在宝瓶州下辖的十数个县中,不论是人口还是大小,都只能是中等偏下,而且距离宝瓶城也很远,但他却有一桩好处,就在贺兰山下。虽然吉乡所处的贺兰山脉这一带极为险峻,可险峻之处,却也最是喜欢出产一些天材地宝。 像上了年份的人参、何首乌等名贵药材,便以这一带的品相最佳。 而且吉乡靠近贺兰山的几个村镇,在偿试着种植这些名贵药材之后,竟然出乎意料的获得了成功,纵然比不上山里那些年份货,但在入药之上,品相和质量,也比外界要强得多。 这一下子吉乡的份量可就大大提高。 于是严珂就到了这里,吉庄也就建了起来,收集到的大量药材就储存在庄子里进行分捡,最好的,自然是要上贡给严圣,品相一般的,便拿出去交易,而最次的,则直接在庄子里加工成各类成品药丸,然后再出售。 吉庄,对于严家来说,就是一个源源不断的资金池。 严珂这一次去宝瓶城,带走了庄子里绝大部分高手,一来是因为路上着实不太平,一般的马匪不敢轻易捋严家的虎须,可终究也有像野狼这样不要命的,专挑严家下手。 而这一次货物之中,有极其珍贵的一只千年老参,严圣要拿来送给一位极其尊贵的客人,别的东西像成药之类的,被劫了也就劫了,了不起损失一些银钱而已,但这支千年老参被发现之后,就一直移栽养在吉庄之内。要是它被劫了,那可就再也没有了。 所以不但严珂这位七品好手亲自出马,还带上了庄子里大部分高手和吉庄的一部分驻军。 寒风呼啸,黑沉沉的天空似乎要从天上压将下来,站在望楼顶上,严珊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了两只眼睛在外头。 别说是五品修为的他,便是修为到了八九品又如何?不入先天,这寒热便仍然能让你难耐。 “大公子,这天寒地冻的,谁能在野外呆太长时间?那不是寻死吗?”站在严珊身边的周焕抱着一根铁棍子,头上戴着一个狗皮帽子,两个长长的护耳垂下来在下巴下边紧紧地扣着,一只鼻子却是冻得通红。“巡庄的兄弟、瞭望的兄弟们怨气都大得很,快冻成狗了。” 严珊瞟了一眼周焕,冷哼一声道:“周教头,是不是我爹不在这里,伱就不将我放在眼里了?爹走的时候说得很清楚,一应防护警戒,要比寻常更加用心才是。冷?能有多冷?没看见我不也在这里吗?” 周焕呵呵一笑,看着黑沉沉的庄外,道:“大公子说得是,您都身先士卒了,那些个拿薪饷的庄丁们,的确没有什么可抱怨的,我自然也不敢不把您放在眼里,我可是靠着庄主吃饭的呢!” “你知道就好!”严珊冷冷地道:“在吉庄里,啥也不用干,一年便能得上千两银子的薪俸,这样的好事,哪里能寻到?泰安城行吗?” “自然是不行的。”周焕笑道:“不若大公子您先去望楼歇息一会儿,烤烤火,这里我来盯着就好。” “嗯!”严珊紧了紧大氅,点了点头。 这些江湖汉子,就是要时不时紧紧皮,不然真还以为他们有多了不起呢! 不过一个六品罢了,四十出头的人还只有六品,前程也就如此了。 对于自己来说,六品手拿把掐,七品也不是没有指望。 走进望楼,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坐在火炉边,提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尽。 站在门边的周焕,腰微微躬着,极其谦卑,只是眼里却有一闪而过的冷芒。 转了一圈回来的周焕,踏进望楼,看着斜靠在椅子上昏睡过去的严珊,嘴角不由翘了起来,径直走到了严珊的身后,两手扶住对方歪在椅子上的脑袋,忽地向左一扳,喀嚓一声,严珊的脖子已是当场折断。 做完这一切,周焕将严珊在椅子上摆好,走出望楼,再将门关好。 “周教头好,周教头好!”不少的庄丁看到周焕,都纷纷躬身问好。 “好,好,大家都去歇一会儿吧,公子说了,体谅大家辛苦,改成半个时辰巡逻一次便好。”周焕挥挥手。 “多谢大公子,多谢周教头!”庄丁们大喜过望。 看着庄丁们走远,周焕笑咪咪地走到了大门前,将门栓给卸了下来,然后又悠哉游哉地重新上了门楼,走到了拴住吊桥的转盘处。 远处的黑暗中,三个红点在黑暗中依次绽放。 周焕从旁边提起了一把大斧头,比划了一下。 呼啸的寒风之中突然便响起了急骤的马蹄之声,而周焕高高地举起了斧头,用力劈下。 高高的吊桥轰然落下。 (本章完) 第66章 选择远比努力更为重要 十几只烧得劈啪作响的松明火把将城门口子方园数丈的范围照得透亮,再往外,就显得影影绰绰了,而严圣带着家族里数名重要人物,更是站在城门洞子里,那里,一片阴暗。 毕竟今天要迎接的,是北元的重要人物铁勒,即便没有外人知晓,整个宝瓶城现在也处于宵禁状态,可严圣还是觉得这事儿见不得光,再怎么隐秘也不为过。 直到事情彻底暴光的那一刻。 可到了那个时候,也是大局抵定的时候, 成王败寇, 谁会去指责一个胜利者呢? 严氏一族,是真正的关外土著,数百年传承,家族根深叶茂,力量盘根错节。 在关外,严氏有着极大的影响力, 要不然,也轮不到他们握有宝瓶州这样的形胜之地。 还没有大秦和大元的时候,严氏就在这一片土地之上讨生活了。 在这一点上,严氏可是自傲得很。 严氏能够一路延续下来,得益于他们在每一个重要关口之上正确的选择。 天下大势,每隔个几百年,总是会走到一个十字路口, 在这样的关键时刻,选择就显得比努力要重要得多。 选对了,又是几百年富贵, 选错了,自然便得去和阎罗王饮宴了。 这一次,严圣选择了北元。 其实这也是无奈之举。 从内心深处,严圣并不想屈膝事元,虽然这些年来,北元大力改革,效仿中原,可在严圣看来,终究是东施效颦,错漏百出。也就是亏得几代皇帝一个个都是雄主,这才镇住了场子。 但现在他没有办法。 令狐野想要挥兵关内,逐鹿天下的野心,一日胜似一日。 一旦令狐野起兵,像他这样的关外豪强,必将被裹协着一起造反,要是不入伙,那在入关之前,令狐野是一定要先来了结他的。 到了那一刻,别说是自己这宝瓶州了,便是泰安城有先天高手压阵又如何?如果不从,必然也是一个被毁灭的下场。 可严圣一点儿也不看好令狐野入关之后的下场。 虽然关外军队的确精锐。 可是放弃关外大片疆域,放弃数百万百姓,挥兵入关去争夺天下,在道义之上便已经是失了分,必将遭到天下口诛笔伐。 道义这东西,说起来似乎没用,但等他有用的时候,便极其要命。 天下世家之中,令狐家还真算不上有多深厚的底蕴,也就是令狐野这几十年的苦心经营,才有了一定的规模。 盘算一下关内的那些真正的门阀世家,严圣就觉得令狐野一旦挥兵入关,最后的下场,必然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搞不好就是一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严圣可不想陪葬。 当年李家成功了,从一方豪强世家,一跃而成为了天下之主。 可别人能成功的事情,令狐野不见得便能做好。 盘踞关外数十年,却仍然做不到让关外俯首贴耳,有泰安城这样的经世之城,有自己这样的地方豪雄,还有萧长车这样的桀骜之徒,令狐野的才能,也不过如此,还想去逐鹿天下大势,严圣觉得他有些不自量力。 再三盘算之下,严圣觉得还是及早找到退路为好。 铁勒的勾搭,与严圣正好一拍即合。 令狐野拍屁股走人了,那关外这大片疆域会归属于谁? 自然只有可能是大元。 这两年来,北元皇帝英卓打得南下的东胡、北胡以及其它一些胡人丢盔弃甲,就严圣知道的消息来说,这些胡人基本上已经臣服于大元了,回到燕都的英卓,会将目光投诸到那里呢? 北元不会在这个时候觊觎关内,但关外,却是他们朝思暮想之地。 严家不想背井离乡随着令狐野去闯荡,想要继续在这片土地之上开花结果,自然就只能选择他们。 铁勒是一个很好的投靠对象。 一个才能非凡,梦想着主政大元,却又因为母亲的缘故,在北元受到北元贵族们的排挤的人,对于严圣这样的地方实力派那真是求贤若渴的。 严氏的要求一向不高,只要能让他们继续主政宝瓶州即可。 十数匹骏马从黑暗之中缓缓驶出,进入到了火光照耀的范围之内,打头的骑士揭开了头上的兜帽,露出了面容。 不像一般的北元贵族有着黄色的卷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白晳的皮肤,这名骑士的容貌看起来与大秦一个普通的少年一般差不多。 严圣打头,一群人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向着马上骑士拱手。 而铁勒,也终于第一次见着了严圣本人。 以前看过的画像,虽然与本尊有着八九成相像,可那些画师终究只是一些画匠,画皮画肉难画骨,那一份神韵却总是差得太远。 宝瓶州地理条件优越,土地肥沃,又是两河交汇之地,是关外有名的富庶之地,人丁数十万,而严氏便是这片土地之上的事实的王。 宝瓶州普通人,只知有严氏,而不知有元,更不知有秦。 铁勒打量着从黑暗之中走向光明的严圣。 秦人身材比之元人一般都要矮小一些,可是严圣却是身材高大,铁勒目测之,只怕比起自己麾下的鲁赫还要高出半个头去,九尺那是足足有余。一张国字脸,棱角分明,鼻翼挺拔,虽然年过六旬,却保养得极好,看起来与鲁赫就是差不多的年纪,可鲁赫今年却刚刚四十岁。 长年身居高位那自然而然形成的气势,铁勒是再熟悉不过了,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可眉眼略动,那种颐指气使的上位者的格调就浮现而出。 是个人物。 “宝瓶州严圣率族人见过殿下。” 铁勒翻身下马,双手扶起严圣,笑道:“久闻严刺史大名,今日终于得见,幸甚,幸甚!” 铁勒一口流利的长安官话,让严圣颇为惊讶,不过想想其母亲是长乐公主,心中便又释然。 “殿下前来,本该张灯结彩大张旗鼓的,只是眼下局势险恶,便只能一切从简,还望殿下不要见怪!”严圣歉然道。 “严刺史可是小瞧我了!”铁勒笑道:“我岂是那种虚荣浮夸之辈?脚踏实地,做好事情才是正经。” 严圣点头道:“这也正是我佩服殿下的地方,这二年以降,令狐大帅虚拥十万强军,在殿下面前却是踟蹰难行,空耗时光,终究是失去了最佳时机,眼下,却是再也难以回天了。” 铁勒笑道:“令狐大帅如今势穷矣!我大元铁骑即将南下,令狐大帅不愿与我等争锋,便只能退回关内,可关内豪强辈出,实力之强,也不是令狐大帅能够轻易撼动的,严刺史对大局洞若观火,果断作出决择,本王佩服!说句实话,要是等到我父皇返回了燕都,严刺史这一回的邀请,可就要大打折扣了,而眼下这个点儿,却是正好,搔到了本王的痒处,让我无法拒绝啊!” 严圣大笑,摆手相请,铁勒却是一把抓住严圣的手,笑道:“不若与刺史把臂同行!”两个大男人,却是在众人的簇拥之下,携手而行。 站在严氏大宅之前,铁勒停步不前,心中却是震憾不已,隐隐却又有三分愤怒,三分嫉妒,三分羡慕。 华堂高耸于前。 与城门处昏暗的灯光不同,这里却是灯火通明,无数灯光点缀着定瓶州主人的豪宅,从下向上,层层叠叠,只怕不下数十米高,光是用打磨好的玉石筑成的地基,便有十余米高,看着那白玉台阶步步向上,铁勒眼中的神色也是明灭不定。 便是父皇的宫室,也不过如此。 而自己在燕都的居所,跟眼前的华堂相比,当真是寒酸之极。 可这严圣,只不过宝瓶州区区一地主而已。 “殿下,请!”严圣笑看铁勒。 严冬酷寒,可是大门之内,却有阵阵热气向外涌出,等到众人踏进大堂,大门关闭,不过片刻之间,屋子里便已是宛如春日。 “贵客光临,蓬荜生辉,略备薄酒,聊表心意!殿下,请上座!”严圣躬身相请。 铁勒摇头道:“你为主,我是客,那有客人占主位的道理,还是请严刺史上座!” 严圣笑道:“殿下身份尊贵,岂是我这山野之人能比的?自然是殿下上座!” “如果这一次我们能相处融洽,愉快,能够真正地走到一起,那我是君,你是臣,我上座倒也无妨,可如今名份未定,你我最多也只能算是友,既是友,自然是长者上座!”铁勒笑着径直走到右侧第一张桌子后盘膝坐下,鲁赫和格罗两人则站到了铁勒身后。 “既如此,那便僭越了!”严圣笑着坐了主位,而其他严氏族人亦是接着位份纷纷落座。 随着严圣拿起玉如意,在一方玉壁上轻轻一敲,叮的一声脆响,大堂两侧之门尽皆敞开,一个个身着绫罗的少女托着菜盘鱼贯而入。 而琴萧吟唱之音,不知从何处隐隐传来,声音不大不小,既能让人心旷神怡,又不会掩盖了众人的说话之声,这拿捏之准,让人叹为观止。 (本章完) 第67章 诱饵 解酒的酸梅汤冒出来的热气在寒风之中迅速地消散,站在露台之上欣赏着宝瓶城夜景的铁勒吸溜了一口。 比起酸梅汤,寒风、冰雪更能让铁勒更快地恢复清醒。 今天,他在扮演着一个求贤若渴、礼贤下士、豪爽大气的角色,酒宴之上,对于来敬酒者不仅来者不拒,更是手提酒翁,一一回敬。不仅仅是那些严氏的族老,便是一些年轻人,铁勒也没有冷落。 三言两语,便能迅速地建立起与这些人的友益,让这些人认为他铁勒是一个可以推心置腹的好朋友。 “真漂亮!”铁勒笑着对身边的格罗道。 鲁赫喝醉了。 倒不是鲁赫贪杯,主要是替铁勒挡酒,代饮。 只是人太多了,即便鲁赫酒量甚豪,仍然当场醉倒。 而格罗事先便申明不饮酒,要不然,也难逃被灌翻的下场。 不好强灌铁勒,还不能强灌你吗? “大概是为了向殿下您展现他们的实力才如此吧?”格罗道:“要真是每个晚上都如此灯火通明,便是灯油,也是一大笔开销。” “你觉得严圣如何?” “冢中枯骨,卑职以为,此人实在是不值得殿下您如此折节下交!”格罗不屑一顾地道:“一个已经失去了进取心的家主,一群只想躺在祖余荫之下享福的纨绔,想指望着与他们共谋大事,难。”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铁勒微笑着道:“就像是一颗遮天巨树,哪怕他的主干已经快要被虫子咬空了,可只要还有几根脉络活着,看起来这棵树就还是郁郁葱葱的。” “但真要有风雨来袭,只怕这棵树就要折了!” “所以啊,趁着他们还能支撑的时候,我们过来!”铁勒道:“有我们来给其支撑,这棵树想死也难啊!” “殿下真准备把宝瓶州一直交给严氏一族打理?”格罗有些不甘心:“多好的地方啊!” “为人主者,自当言而有信!”铁勒笑道:“严氏永为宝瓶之刺史又如何呢?只要拿到了水师,掌握住了财权,给他们永世富贵何难?权当千金市马骨!” “殿下,今天宴饮后半段,进来了一个人跟那严圣说了什么,我看那严圣脸色当场就变了,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情。”格罗道。 “我看到了。”铁勒点头道。“所以我还没有准备休息,我在等一个人!” 说话间,看门的卫兵已是走了进来。 “殿下,有一个姓严的,自称是殿下的老朋友想要求见!” “这不就来了!”看着格罗,铁勒微笑着,“几年之前偶遇的一个姓严的年轻人,我与他倒是投缘,谈得很是愉快!” 格罗知道这人必然是铁勒在宝瓶州的内线。 策反严圣这件事情,进行了相当长的时间,如果说没有人在中间牵线搭桥,双方想要迅速地建立起联系并具备最基本的一个信任的话,那可是极难的。 严圣脸色铁青地看着堂下那个狼狈不堪的人。 在今天这样一个重要的日子里,这个人却是带来了一个极其不好的消息。 野狼出没。 吉庄被破,留在庄内的严氏族人,尽数被诛杀,而妇孺则被逐出庄子。 而严珂那个笨蛋,在得到消息之后,居然想都没有想,便率部回转,想要夺回庄子。 其实这样做,倒也没有什么可以指责的。 可是你为什么要分出一部分力量来保护这些妇孺呢? 平白地使力量分散,给了野狼可趁之机。 或者说,逐出这些妇孺在冰天雪地之中跋涉本来就是野狼计划的一部分。 最终的结果就是,严珂全军覆灭。 吉庄被付之一矩。 严珂押送的那支上千年的老参,原本是准备献给铁勒的,现在也泡汤了。 关键是,野狼在这个时候出现,而且肆无忌惮地杀人夺宝,显露的却是严氏对于整个宝瓶州的控制力的不足,以及严氏的实力到底如何还值得商榷的问题。 而这,都是他跟铁勒讨价还价的本钱。 实力越强,自然便能要到更好的卖身钱。 “给我查,查出这头恶狼现在在什么地方?”严圣怒吼道:“找到他,包围他,消灭他,我不想在明年,还听到这个人的任何消息。” 一拳下去,一张坚固的条案,顿时四分五裂。 族长暴怒,严氏族人自然也晓得这其中的厉害,灯火通明的宝瓶城,本来是想显摆给铁勒看,让他知晓严氏的实力,现在倒是真成了一个不眠之夜。无数人的在忙碌了小半夜之后,天明之时,一队队的骑士迅速离开了宝瓶城。 严家的主力驻扎在宝瓶城,但这一次,严圣下达的命令,却是全州总动员,所有人都要动起来,探查然后包围,绝不能容许这个野狼再溜出去。 只要找到了他的位置,野狼就再也跑不了。 宝瓶州全部动员起来之后达到二万余人的兵力,可不是一个马匪能够应对的。 以往不想动伱,只不过是觉得不值得如此。 现在野狼明显地踩到了严圣的红线,触到了他的逆鳞,如果不以雷霆之势灭了这样的挑衅,岂不是显得他严圣实在是不值一提? 还没有真正加入北元呢,就已经让北元的权贵把自己看扁了。 一处白扬林中,谷小满站在一根树桩子上,在他的面前,七八个匪首满脸都是兴奋之色。 他们都是谷小满找来的同伙,这些马匪虽然每股人数都不多,但人均水平却还是相当高的,攻破吉庄,这些人可是出了大力,当然,谷小满也没有亏待他们,庄子破后,财物任由他们自取。 而跟着谷小满,这些人先破吉庄,再杀严珂,这一趟出来赚得可是盆满钵满,过一个肥年,那是一定的了。 “兄弟们,咱们就在这里别过了!”谷小满大笑道:“咱们这一次狠狠地打了严家的脸,这个时候,他们肯定在四处找我们的踪迹,所以接下来呢,大家自然是化整为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下头匪首们哄堂大笑起来:“哥哥,下一次还有这样的好事,一定记得通知弟弟我啊。” “跟着野狼老大干活就是痛快,不用费脑子,只需要挥刀子,风险小,收益大!哥哥,要不咱们再做一票吧!” “知足常乐!”谷小满不满地拍拍手道:“严家可也不是好惹的,吉庄对他们来说,也是很重要的,这一次咱们破了吉庄,人家肯定要报复,还不跑?真想跟严家面对面的斗上一场吗?你觉得自己有这个份量?反正我觉得自己是不行!” “哥哥不行,我们自然就更不行了!听哥哥的,散!” 众人闹轰轰的一一跟谷小满道别,片刻之后,大群的马匪们都做了鸟兽散,洁白的雪地之上,只留下了一行行马蹄印,而随着雪花的降落,这些踪迹也会很快消失。 “老大,你觉得这些人,能在严家的追杀之下,撑得过几天?”提着棍子的周焕走到了谷小满跟前,笑道。 “不超过十天,全都玩完!”谷小满道:“这一次可不比以往罗。以往严家追一追就算了,这一次,只怕是要玩命地跟我们死嗑了!” “还是老大高明,有这些人吸引严家的注意力,我们就可以轻而易举地闪人了!”周焕笑嘻嘻地道。 “谁说我要闪人了?”谷小满瞟了对方一眼:“我发现你这家伙在吉庄干了一年多,身上的膘起码厚了两指!但脑浆子却少了,却都变成油了。” “憨吃憨睡,岂有不横涨膘的!”周焕有些委屈,“是老大你让我来的,这一年多,可把我憋坏了!” 谷小满抬腿一脚把周焕踹到一边道:“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一次吧,我们的目标是把严家给端了。” “啥?”周焕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咱们能有这本事?您没开玩笑吧?” “跟着干活就好,那来这许多屁话!”谷小满道:“以后这宝瓶州就是我们的了,既然是我们的了,那里还能容这些恶贯满盈的家伙还横行乡里,自然是借严家的手,都灭了。” “好嘞,多干活,少说话!”周焕提着棍子,颠颠地跟在谷小满身后。 (本章完) 第68章 围猎 孙六指宛如一只灵活之极的猿猴,在混乱的战场之上游刃有余的东冲西突,马匹对于他来说,是妨碍他使展功夫的阻碍,所以在第一波接战之后,他便舍弃了战马。 时而在下削马腿、捅马腹、戳马屁股,时而又跃上敌人的马背,两柄锋利的短刃准确无比地刺进甲胄的缝隙,削断颈部的血管,只要有微小的缝隙,他便能在里面闪转腾挪,那些身材高大全身披甲的精锐武士,拿着这个枯瘦的小个子毫无办法,除了愤怒地吼叫之外,竟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同伴倒在对方的刀下。 可是孙六指心中却充满了绝望之情,他知道自己完了。 他倒不是怕死,当马匪这么多年,那一天不是提着脑袋过活呢!有钱了就去爽,没钱了再去抢,死了算球。 可是这一次他可是发了大财啊! 怀里揣着数万两银票,还有几样珍贵的珠宝,原本他是准备去泰安城的,这些钱,足够他在泰安城潇洒地过上一年的。 迎春楼那个清倌人,一直对他爱搭不理的,嫌他不够高,不够壮,不够俊,不就是银子不到位吗?这一回,他是准备拿银子去将对方直接砸躺下的。 但这个愿望,看来是实现不了啦。 他被严家的精锐给围上了。 而且还是由严圣的儿子严冬率领的最为精锐的部队。 此刻,他已经听不到伙伴们战斗的声音,或者说是惨叫的声音了。 大概全都死翘翘了。 他们这样的马匪,乱战还是很在行的,可是碰上了训练有素的精锐军队,基本上就玩完。 耳边传来了尖锐的哨音,围着他的严家士卒立即便向四周逸去,孙六指这才缓过来了这口气,站在原地,大张着嘴,像一条被甩上岸的鱼。 环顾四周,自己的同伴们果不其然全都躺在了地上。 无数的骑兵游戈在周边,以他的经验,粗粗估计一下,怕不是有两三千。 妈的,不过是捣了严氏一个庄子,杀了一个严氏旁枝罢了,以前也不是没有做过,怎么这一回,就像是戳了严圣那个老王八的命根子了呢?居然是严冬亲自带队来围杀了? 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 自己这些人在吉庄干了些什么,想必严冬那家伙现在已经知道得清清楚楚。 能快点回口气,到时候多宰两个严家的人,也算是不亏本。 几名严家士卒从被杀死的马匪身上取下鼓鼓囊囊的包裹,打开之后递给了严冬。 里头全部都是金银细软,绫罗绸缎,严冬伸手在这些东西里头抓出几面金牌,看着带着血迹的金牌上面刻着的名字,眼睛慢慢地变得血红。 那里面有他熟悉的人。 闭上眼,那个淘气的小家伙的面容就浮现在他的眼前。 不到十岁的孩子啊,也被这些天杀的给砍了。 吉庄被破,只要是姓严的男孩子,没有一个能活。 提枪,翻身下马,一步一步走向孙六指。 “严将军,我投降了!”看着步步逼近的严冬,孙六指大声道:“我功夫也还算不错,以后为你做事,比杀了我强!” 严冬呵呵一笑:“可以啊,想活命,就给我跪下,喊爷爷!要是喊得声音足够响亮,让你在我手下当个校尉也不是不行。” 孙六指眼前一亮,在无数人鄙视的眼神之中,竟然当真卟嗵一声就跪了下去,一个头重重地叩下去:“爷爷在上,孙儿给您叩头了!” 严冬哈哈大笑,脚步不停,“好孙子,爷爷先来给你洗洗身上的罪孽。” 红樱乍起,碗大的红花便在空中乍现,花影当中,寒芒隐现。 孙六指扑地便倒,倒地的同时,耸肩躬背,嗖嗖两声,两枚弩箭竟然破衣而出,而匍匐在地的他,身子扭动,宛如灵蛇,奇快无比地向着严冬滑去。 他一身功夫,本来就在地上。 刚刚的呕心作态,不过是想麻痹一下严冬, 如果对方得意忘形,那他便能在暴起发难之中控制住严冬,今日想要活命,除非能抓住严冬作为人质。 虽然这个希望极为渺茫,但不等于没有。 对于孙六指这样的亡命徒来说,只要还没有死,只要还能动弹,自然就要试着反抗一下子。 他的算计很好,只不过两人的武道修为相差太大。 孙六指的功夫很有特色,但是不过六品上,酒色财气样样不差的他,这些年来,功夫更是不进反退。 反观严冬,刚及四旬,正值壮年,作为严氏下一代的掌舵人,自律甚严,武道修为已达八品的他,比起他的父亲来说,前途更为远大。 孙六指一切都算计得很好,如果对手武道修为与他相若或者高上一筹,这一番策划,说不定便能生出奇效,但当绝对力量相差太多的话,一切的算计便都成了浮影。 弩箭闪电般飞来,严冬脚步丝毫没有减慢半分,左手持枪,右手屈指两弹,铮铮两声,两枚弩箭便骤然反转,掉头向着蛇一般蜿蜒而来的孙六指扑去。 孙六指万万想不到是这样的结果。 向前势头受阻,他半仰起身子,两柄短刀挥舞,将弩箭格飞,可就是这么略一停滞,眼前便已经满是枪影。 身子突然拔高,却不是他自行跃起,而是一柄长枪破中直入,从他的前胸直刺进去,然后将他挑了起来。 枪影敛去,剧痛方自传来,孙六指低头看着胸前的枪,再看看仍然只是左手持枪满脸杀气的严冬,嗥叫一声,脱手将手里的两配短刀掷向严冬。 这是亡命徒最后的尊严。 徒劳的攻击自然不会产生任何的结果,严冬一抖手,将孙六指抛起,重重地坠落在地。 “剁成肉泥喂狗!” 严冬翻身上马,策马远去,身后,士卒们一涌而上,乱刀齐下。 他们可是恨透了这个矮子,刚刚好几个兄弟便栽在这个人手里。 宝瓶城。 严圣将一副沙盘之中的一面棋子拔去,随手扔到了一边的废纸篓中,笑着对身边的铁勒道:“孙六指,关内华州地趟门的最后一个传人,横行关外十余载,今天除名了,可惜了地趟门的武道就此失传,说起来他们的武道还是颇有特色的。” 一边的废纸篓内,已经被扔了三四面旗子。 “宝瓶州内,这么多土匪吗?”铁勒看着沙盘之上还插着的七八面旗子,觉得有些奇怪。 “自然不是!”严圣道:“宝瓶州在我严家的治理之下,一向井然有序,富裕安乐,可在关外,这也是原罪,那些土匪去别的地方抢劫,所得十分有限,但在我宝瓶州,只要得手便会收获颇丰,每年秋季至凛冬,那些土匪便成群结队地跑来我这里,早就见怪不怪了,杀不胜杀啊,特别是这两年,土匪当真是一茬接着一茬地冒出来。” 看着严圣连连摇头,铁勒笑道:“看起来令狐大帅这两年的手段实在是过于凌厉了一些,也苛刻了一些,逼得很多人不得不去当土匪,倒是连累了严刺史。” “令狐大帅志存高远,区区关外苦寒之地,自然不在他的眼里,杀鸡取卵的事情,做起来毫无心理障碍,可是严某不行啊,严某土生土长,这里是我的家!”严圣眼中满是悲悯之色。“我不能坐视他把这里祸祸得民不聊生啊,殿下!” 铁勒点头道:“严刺史为民之心,本王感同身受。” “这一次不把这些马匪打痛了,打怕了,只怕他们隔不了多久,便又要来,而野狼,就是这些马匪之中最为狡猾凶狠的,拿下他的人头,便能震慑其他人,想要觊觎我宝瓶州,便得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比野狼强。” “李大锤如何?”铁勒笑问道。 “李大锤自称马匪,实际上早就不是马匪!”严圣看了一眼铁勒,笑着道:“虽然他是靠做马匪起家的,现在的他,更像是一个生意人。他如今在贺兰原上过得滋润得很。” “贺兰原?”铁勒皱起了眉头。 严圣点了点头:“对,贺兰原,三年之前,他从贵国兀突手里抢下了数万精壮,然后便带去了这贺兰原,那是一个好地方啊,北面是贺兰绝壁,南面是延绵数百里的大泽,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在之中打造出一条路的,反正连令狐大帅都认可他是一方人物了。” “贺兰原不好打?” “不可能打!”严圣道:“大泽之中有路,可这路,只有李大锤这伙人知道,想要攻击他,得绕道。可殿下您想想,伱绕道而行之时,这李大锤突然从大泽之中窜出来,给你来一下,谁受得了?李大锤麾下天地人三营精锐,贵国兀突将军已是领教过了。” 铁勒点点头:“那严刺史觉得,我们有可能与这个李大锤合作吗?” “据我所知,这人是个钱串子,只要钱足够多,啥都可以谈。钱不够,谈什么都不行!” “钱,于我而言,反而是最不值钱的!”铁勒笑道:“严刺史可以联系上这个人吗?我倒是想见见他?” “到时候可以在泰安城去寻他,此人不但爱钱,还爱享受,在泰安城中的大宅子,连泰安城主府都要逊色几分。现在啊,更是金屋藏娇,哈哈哈!” “还有这等事?既爱钱,又爱色,这样的人,我喜欢!”铁勒亦是大笑起来。 (本章完) 第69章 都是人才啊 不管是什么人,出生的时候,都是一张白纸, 即便是十恶不赦的爹妈,也不会在自己孩子一出生就教育他长大以后要誓死继承父母的事业,当一个人人厌恶的坏人。相反,他们一般会教育自己的孩子,长大之后要做一个诚实的人,一个好人。 人变坏,是在成长的过程之中,在社会的这个大染缸里,一点一点的渲染出来的,从慢慢地沾上一点点颜色,再到颜然逐渐变深,最后里里外外都变得黑透。 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这世上有圣人吗? 肯定有! 不过圣人是用来敬仰的,用来烧香叩头的,适合高高在上,这样的人,铁勒一点儿也不担心。 因为一般来说,圣人便很难接地气,他的坚持,对于普通人而言,可以是理想,但理想在现实面前,有时候往往便不堪一击。 铁勒不担心令狐野。 因为令狐野的缺点就明晃晃地摆在他的眼前,他可以肆无忌口惮地加以利用,而对方即便心知肚明,却也还得囫囵吞下。 严圣的软肋也是如此的明显,想要保全家族,想要固守眼前的这一点点利益。 但铁勒对于萧长车这样的人很头痛。 因为这个秦人,将杀元人,变成了自己的执念,而且执行能力超强。 关键是这个人,到目前为止,还找不出任何可以利用的软肋。 这是一个铁血、冷酷无情的家伙。 李大锤这几年突然崛起。 不过一介马匪,铁勒并没有将其放在眼里。 哪怕他现在实力超强。 现在听说了对方好钱,好美色, 那就更好办了。 投其所好便可。 有时候的桀骜不驯,不过是价码不对罢了。 只要价码足够,铁勒不相信一个打家劫舍的家伙,还有什么道德洁癖,还有什么家国情怀,还有什么民族大义。 “严刺史觉得野狼还能再蹦哒几天?”看着沙盘之上那些渐渐靠拢的红色小旗子,铁勒笑问道。 红色小旗子便是如今宝瓶州动员起来的军事力量。 而那些黑色写着白字的小旗子,则是分散逃窜的各股马匪。 作为一名军事统帅,铁勒一眼便能看出来,这一次负责指军围剿的宝瓶州将领相当有水平。 在他的指挥之下,各部之间互相呼应,有张有驰,使得马匪活动的范围一步步的被缩小。 “这一次负责指挥围剿的是犬子严冬,殿下觉得如何?”严圣有些得意。 “严将军相当有水准!”铁勒点头赞许道:“许他五万大军,应当也能调度如臂使指。不过这个野狼看起来也很不错嘞,总是能准确地找到弱点和空隙,避开严将军的精锐,这一路上,他已经击溃了数股军队了。” “这人如果没有一点点水准,那早就被我们杀死了!”严圣笑道:“不过这一次,他在劫难逃。” 铁勒点点头,同意严圣的判断。 严冬的布置是相当有水准的,每次野狼只要一露头,在其附近,总会有一支严氏精锐循声而来。而这支精锐,并不是想要这样歼来野狼,而是只想缠住他。 这一次围剿的大网是一个蛛网,而且相当的具有弹性,你只要惊动某一点,这张蛛网就会向着这个点卷过来。 野狼看起来窜来窜去的游刃有余,但其实活动的空间已经渐渐地在被压缩了。 这个野狼比严冬要逊色不少。 这是铁勒对两人能力的判断。 因为看野狼的反应,很明显还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布置。 如果是自己,几次试探之后,就知道,想要逃出这样的包围,唯一可能的就是直指核心,杀向严冬的中军所在。 看似敌人最为强大的地方,在这样的战斗之中,反而是最为薄弱的所在,也是唯一的生机所在。 这样下去最终的后果,就是野狼会被团团包围,再也没有腾挪的空间,最终被彻底剿杀。 等到这个野狼被包围了,自己可以尝试去劝一劝,看能不能招降这个野狼。 虽然比严冬要差,但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将才呢!特别是对于危险的嗅觉,这个野狼相当的不错。 至于在战略战术方面的缺陷,这个是可以慢慢来培养的。 一个马匪,没有受过系统的培养,能有这个水平,已经可以用天才来形容了。 如果能招降,将来将其放在宝瓶州,便是可以与严家形成牵制,更有利于自己对于严氏的掌控。 谷小满随手瓣下一截冰溜子塞进嘴里,嚼得卡卡作响,身后,几名部下亦步亦趋。 “图来!”往后一伸手,一名部下立即从怀里掏出一卷图纸递给了他。 抬头看看,谷小满一脚踹在前方的一根树干之上,树剧烈的摇晃起来,树上的积雪哗啦啦地落将下来,落了几人一头一脸,一只在树洞里睡得正香的松树探出头来,看着树下的几个雪人,惊慌地窜了出来,嗖嗖几下便上了树顶,再几个纵跃,便沿着树枝蹦到了其它树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谷小满晃晃身子,抖开净了身上的积雪,才一跺脚,树下刚刚落下来的积雪齐齐浮在了空中,然后像是有一只手牵引着它们一般落到了一边,露出了下面干爽的地面。 将图纸铺在了地面之上,几个脑袋一齐凑了过来。 “离我们最终的目的地,直线距离五十里,不绕了,最后这五十里,我们走直线。”谷小满点着图纸上的一处地方,道。 “统领,走直线的话,就少不了几场厮杀了,肯定场场都是硬仗!”嘴上的绒毛刚刚有变黑趋向的朱哲揪着他那浅浅的根本就不像胡子的胡子道。这孩子不知听谁说的,这样多揪一揪,胡子能更快长出来。 作为谷小满手下三个大队长中最为年轻的一个,甚至可以说是整个队伍之中最为年轻的一个,朱哲一直都有些年龄焦虑,生怕压不住麾下的士卒,也生怕另外几个队长瞧不起他。 二十岁的他,如今已是御气六品,将来妥妥儿地可以进入玄元高阶。 在李大锤的麾下,像这样展露了修练天赋的人,可是被重点关注的,而且他们所修练的武道,都是经过周致这样的先天高手挑选过的最为匹配他们本身特点的。 顺便说上一句,泰安城也是花钱收集天下各类武道秘芨的, 当然,有时候被他们看上的,也会用一些不光彩的手段,去偷,去抢。 不过呢,这样的臭名声,自然都由李大锤这个马匪背上就好了。 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李大锤还怕名声不好吗? 大量的武功秘芨到了泰安城,然后便会有专门的一帮人来对这些东西进行审阅,改进,因为有着周致这样的一个先天高手存在,使得他们收集起来的一些原本只能算是三流四流甚至不入流的武道,也被生生地拔高了档次。 基础的武道会被大规模地传授给普通人, 练不练得成功夫所谓,哪怕是强身健体增长些力气也是不错的,哪怕是去种田、 去下苦力,有一把子力气,那也时极好的。 总是会有人冒出头来,而这些冒出头来的人便是泰安城陪养的重点了。 他们会被集中起来,再根据各人的天赋,授予更好的武道。 朱哲便是这样冒出来的。 曾经的泰安城一个卖羊肉的屠户的儿子,如今已经是腰里揣着泰安城银牌的首领级人物了。 “怕啦?”谷小满笑看着这小子,“听说那严冬,可是八品高手。” 朱哲扁扁嘴:“严冬我现在自然是打不过的,不过这不是还有统领在吗?而且我们这样直直地杀过去,以严冬现在的位置,只怕也赶不过来,我只是有些心疼麾下的儿郎们,肯定会有不少挺不到目的地。”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谷小满道:“我也心疼,可是不真正经历几场这样的硬仗,我们永远也成不了最好的军队。小子,不是我看不起你们,跟天字营那些杀胚比起来,你们还是没断奶的小娃娃呢!别不服气,以前咱们是挑着打,碰到弱的就去咬一口,碰到强的就绕着走。但以后呢就不行了,以后咱们就不是马匪了,是真正的军队了。明白什么是军队吗?” “当然明白。”朱哲一挺胸脯道:“我们不是一直都按着军队的模式在训练吗?” “所以接下来,我们就像一支军队那样真正的打几仗,死人是不可避免的,说不得以后还会死更多的人呢!只有让自己变得比别人更强,才能活下来。给兄弟们讲清楚。活着的,升官发财,死了的,算他背风。” “明白了!”朱哲大声道。 “头儿,这两天靠上来的那两股人马怎么办?”一大队的队长何立,摸了一把满脸茂盛的络腮胡子,问道。 朱哲瞪着何立,总觉得这家伙这动作,就是在针对他,下意识地去揪自己的那几根绒毛,刚刚摸到,却又触电般地放了下去。 “能在最后发现问题,还能突出层层阻截来依靠我们,也算是几个人物了!”野狼哧哧地笑起来:“老何,伱直接去跟那两个家伙说明白了,明天就是他们打头阵,作前锋,活下来了,我野狼送他们泰安城一个铜牌牌,要是表现得很好,银牌牌也不是不行!” “这是要给他们透底儿?” “稍稍透一点儿!”谷小满笑道:“想要人卖命,那总得给人希望,就看他们抓不抓得住吧!” (本章完) 第70章 人死屌朝天,不死万万年 吕友靠着一株大树坐着,正两只手捧着一条羊腿大口大口地啃着。 身高八尺,腰围四尺的他,不管是站还是坐,都像是一块门板,身边放着两柄大板斧,每一只,都足足有二十斤重。 很少有人能使得动这样的重兵器。 被野狼邀请参与到了攻击吉庄之战中,这样的事情,往年也不是没有。 只不过今年攻击的吉庄,在严氏家族的排序之中,高了那么一些。 没想到这一次却是捅了马蜂窝。 分手不久之后,吕友便意识到坏菜了,严氏的围追堵截竟然一波接着一波,好不容易避过了一批,但马上又会有另一批蹑上来。 吕友发现,追兵的旗帜各不相同,有南有北,按理说,一般情况之下,这两股人马虽然都隶属于严氏,可是凑到一起的机会,并不多。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严氏在总动员。 整个宝瓶州的严氏人马都动起来了。 吕友顿时便麻了。 凭着自己手下这几十号人马,便全身是铁,又能打多少钉儿呢? 想要逃出去,靠自己这点子人手和能耐,是想也不用想了,唯一的机会,便是去傍大腿。 而唯一的大腿,眼下也就只有野狼了。 投降? 吕友不是没有想过。 不过在逃亡的途中,发现了好几股一起抢吉庄的马匪的下场,吕友立时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些人有些是战死的,有些身上的伤,却明显是被虐至死。 而且那些家伙的德性,吕友也不是不知道,真得走投无路了,他们绝对会跪地求饶的。 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残醒的事情说明,这一战严家不要俘虏。 那就没得选了。 一个皮囊递到了他的眼前,吕友抬眼一看,是半路上碰到自己然后与自己搭伙一起找到了野狼的另一伙人的头领金宝。 拔开塞子,仰脖子喝了一大口酒,吕友看着对方道:“想说啥?” 金宝冲着远方努努嘴。 吕友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那里坐着野狼的部下。 十个人一组围坐,沉默不语地嚼着肉脯,一皮囊酒在圈子里传递,每个人喝一口便传给了下一个人。 再回头瞅瞅自己身后的两人的部下,七零八落,有的坐,有的卧, 不比不知道, 一比才晓得, 跟人家的手下比起来,自己的麾下当真是稀乱,一群歪瓜裂枣。 “胖子,以前跟野狼合作的时候没有注意,这一次相处的日子久了,才发现,野狼的麾下,不像是咱们混道上的,倒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金宝压低了声音道。 “有什么区别吗?”吕友将羊腿上的肉啃得干干净净,然后伸着大舌头舔着腿骨,将骨头舔得光滑锃亮,只怕是狗都嫌弃了。 “区别大啦!”金宝看了看四周,将脑袋凑到吕友跟前,声音愈发小了一些:“这一次,只怕咱们都被野狼耍了,这宝瓶州,怕是要出大事,咱们,只不过是一些小卒子,被人当傻子使唤了还一无所知。” “不知就不知,千万不要一知半解还胡言乱语,会要命的!”吕友将骨棒扔到地上,抬眼看着金宝,眼睛被脸上的肉挤得像是一条缝,“咱们现在没得选了,严家没给我们投降的机会。” 金宝叹口气:“狗娘养的,但凡他们给我们一条活路,老子立马就反水啊!” 耳边传来嚓嚓的脚步声,金宝抬头一看,嗖地一下站直了,吕友也站了起来。 “何兄,有什么要我们帮忙的吗?” 何立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伸到了两人的面前,手一松,一面银牌便在两人面前垂了下来。 两个脑袋凑到了牌子跟前。 “泰安城?” 两人异口同声。 “想不到二位还识字?”何立笑道。 “不识字,不过这牌子,我们倒也是见过的!”吕友看着何立的眼神都有些变了:“何兄既然有泰安城的银牌身份,怎么还跟兄弟们一样,做这没本钱的买卖?” 何立意味深长地笑了,“野狼老大也有一枚,只不过颜色不大一样,是金的。” 金宝还没有反应过来,吕友脸色却是变了,眼睛眨巴了几下问道:“这么说来,野狼老大是泰安城的人?你们,都是泰安城的人?” “你说呢?”何立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吕友与金宝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身子。 泰安城! 那可是有着先天高手撑腰的地方。 泰安城所辖区域内,没有人敢动刀动枪,敢犯律,那就只有一个字,死! 可是怎么也无法想象,泰安城居然有一支专做打劫生意的队伍。 “野狼老大想要我们干什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吕友道。 “我也是,我也是!”金宝脸色涨得通红,这是要攀上大靠山了吗?要是靠上了泰安城,以后还怕谁啊? “接下来我们要去帽儿山。不过我们不准备绕路了,准备直线杀过去!”何立看着二人,笑道:“二位是准备还跟着我们一起走吗?” “当然。”吕友没有半分犹豫。 “那好!明天二位为我军先驱,如何?” 吕友一楞,盯着何立,半晌才道:”愿意自然是愿意的,就是怕我们误了野狼老大的大事!” 何立微笑着道:“误不了。老大说了,二位如果为我军先驱,而且最后活着抵达了帽儿山,那么他便为二位也求一面这样的银牌来。” 亮闪闪的银牌在二人面前转了一个圈子,又哗啦一声被收了回去。 “愿意的话,就去找老大,不愿意的话也没有问题,不过明天你们就不能跟着我们了。就自去吧!” 丢下这句话,何立转身,扬长而去。 “胖子,咱们怎么办?这是要我们替他们开路,九死一生啊!” 吕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步向前,追着何立的步伐而去:“去开路,九死一生,不开路,十死无生,咱们没得选。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怕个屁啊!人死屌朝天,不死万万年!” 天色微微放亮的时候,林子里股股炊烟袅袅升起。 马匪们大大方方地生火,做饭,一点儿也不担心他们的行踪被敌人察觉到。 当然,他们这样肆无忌惮的行为,立时便被严氏的斥候探马们发生。 当一队严氏军马向着这里靠近的时候,林子里的马匪们已经吃饱喝足,做好了出击的准备了。 远处鸣镝声声,愈来愈近。 马匪的斥候探马们出现在了众人视野之中。 在悠扬的号角之中。林子中的马匪们纷纷翻身上马,列队缓缓而出,走在最前头的两个人,正是吕友与金宝。 两柄斧头一碰,叮当作响,吕友看着金宝道:“兄弟,活着啊!” “伱也一样!”金宝道:“要是挺过了这一劫,老子就去泰安城过活,再也不干这事儿了。争取能老死在床上。” “要是挺过这一劫,老子要跟着野狼老大去干更大的事,这一次老子都死不了,那以后也绝对死不了!”吕友却是大笑一声,两腿一夹马腹:“兄弟们,跟我上!” 雪原之上,两支军马重重地撞在了一起,却是如同烧红的铁钎插进了积雪之中,哧哧有声,烟气四溢。 半柱香过后,一个身材硕大的胖子手舞着两柄大斧头,从千军万马之中一跃而出,两柄斧头之上甩起来的血珠,在阳光的照耀之下,点点坠落,将雪地蚀出一个个的小洞。 马匪们扬长而去。 在他们的身后,被杀穿了军阵的严氏军队失魂落魄地看着远去的马匪队伍。 好半晌,领头的将领才回过神来,大声怒喝着重新组织军队衔尾追去。 严冬俯身抓了一大把积雪然后在脸上用力地揉着,冰冷的雪水让他有些昏浊的脑子瞬间便清醒了过来。 随着信息的迅速地向他这里汇拢,野狼的行踪也终于清晰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野狼无路可走,现在只能蛮干了。 帽儿山! 便是严冬为野狼选择的葬身之地。 “传令各路兵马,今日天黑之前合围帽儿山!逾时不至,军法处置!”严冬厉声道。 一只只信鸽腾空而起,飞向四面八方。 (本章完) 第71章 总是让人生气的家伙 昨晚下了一夜的雪,今天却又一反常态,居然在空中看到了太阳。 不过这对于赶路的人来说,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视野所及之处,尽是刺眼的白光,看得久了,眼睛便酸涩难挡,有经验的人会利用兽皮或布帛做成遮眼帘,以此来保护自己的眼睛。 萧长车牵马缓缓而行,雪太大,早就看不清道路了,他可不想自己亲密的伙伴因为一脚踩空而折了蹄子,因此自己在前边探路。 一道炊烟在前方林中袅袅升起,打破了这个白色世界的沉寂,让他的眼前一下子便鲜亮了起来。 没有任何的犹豫,他牵着马,向着炊烟升起的地方走去。 一幢残破的土胚茅草房出现在前面林子中。 同样破烂倒塌得仅剩下几段完好的院墙里头,一匹通体黑色的马儿正在那里用嘴拱着地下的积雪,看到萧长车一人一马,仰天嘶鸣了一声,前蹄高高跃起,然后重重地落下,周边的积雪,顿时便被震得都飞了起来。 萧长车冷哼一声,人和马一样,都强横霸道的很。 这匹黑马,是李大锤的,通体黑色找不到一根杂毛,名字却实在是配不上它的神骏,叫小黑。 萧长车的战马叫白玉狮子,通体白色,一黑一白,刚好相反。 “小黑,来的是朋友,礼貌点儿!”屋里,传来了李大锤的声音,有些暴燥的小黑立时便安静了下来,瞅了萧长车一人一马一眼之后,打了个响鼻,又低头去雪地里不知在拱着什么。 萧长车拍了拍白玉狮子的脑袋,然后径直走进了这间破屋子里。 屋里一堆火倒是烧得挺旺,不过屋子四面透风,屋顶茅草还破了一个大洞,洞的正下方,厚厚的一堆雪,唯一稍微好一些的地方,便是李大锤呆的那个墙角。 提着长条形的包裹,萧长车径直走到了李大锤的对面,坐了下来。 李大锤提起紫砂小茶壶,往面前小小的瓷盏里倒了一杯茶水,茶色金黄,不管是颜色还是香气,都是正好。 “估摸着你到的时间开始煮的,怎么样?我很用心吧?”李大锤不无得意:“放心喝,这个杯子我用开水煮过,而且绝对是新的,以前没有人用过。” 萧长车瞅了对方一眼,一仰脖子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又不是那种有洁癖的人!” 李大锤哼了一声:“是吗?别忘了,我去过你家,你什么样的习惯,我瞟一眼,大概也就知道了。在战场之上,伱可能是不讲究,但你不打仗的时候,讲究得很呢!比女人还讲究。” 萧长车看着李大锤,眼中神色却是渐渐地凌厉了起来:“你在我家中还是在我军中也安插了眼线?” “你猜?”李大锤笑咪咪地。 看到李大锤这个模样,萧长车的神色反而平静了下来,将杯子又伸了过去,李大锤再替他斟满。 “不怕我真安插了眼线?” “你就想让我疑神疑鬼是吗?这点小伎俩还是算了吧!”萧长车淡淡地道。 李大锤呵呵一笑:“送去的粮食都收到了吧?” “收到了,多谢!”萧长车眼中的神色柔和了一些。 “不用谢,又不是白送的,是要收钱的。”李大锤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慢慢地喝着:“说起来你这两年,已经欠了我不少银钱了。” “这一回打下了宝瓶州,就有钱还你了!”萧长车不以为然:“我不是赖账的人。” “这倒不急,其实还不还的也不打紧,我知道你一向手头紧。”李大锤笑道:“有的是办法销帐是不是?” 萧长车的眼睛眯了起来:“你想怎么销帐?让我换上女装去泰安城跳舞?” “也不是不能考虑”李大锤脸上的神色明显地活泼了起来,不过看着萧长车另一只手已经摸到了身边的布袋身上,他立时干咳了一声:“玩笑话,莫当真。对了,那个张若还好用吧?” “嗯!”萧长车脸色缓和了下来,点头道:“不愧是朝中大员,的确有些本领,跟他比起来,刘屹就是渣渣!” “你运气好啊!”李大锤感慨地道:“这个人啊是有真本事的,这两年替大秦朝管帐,那么一砣乱帐,硬生生地给弄得顺了一些,在我看来,起码给大秦朝延寿五年,现在居然给你去打工,你睡着了都该笑醒。” “真有这么厉害?那为什么令狐野不用他?” “道不同不相为谋!”李大锤道:“这个人对大秦忠心得很,你想想,令狐野是要造反的,把这个人放在面前,给自己找恶心吗?原指望你一刀宰了这个张若的,不曾想你不上当嘛!” “在令狐野心中,我这么蠢吗?” “你不蠢,不过君子可欺之以方。这个张若,有些地方还是挺令人讨厌的。”李大锤道:“现在你看到了他能干的一面,以后你就会发现他惹人厌的一面!” 萧长车好看的眼睛骨碌碌地转动了一下,看着李大锤道:“和你的压寨夫人相处得如何?” “嗯?”李大锤先是一楞,接着大笑起来:“咋地,你怎么对她感兴趣了?奇了怪了。” “毕竟张若现在给我做事,关心关心他女儿有什么不对吗?”萧长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要是你始乱终弃,我会揍你!” “啧啧!”李大锤啧了两声:“说得好像你打得过我似的。” “打不打得过,试试便知道!”萧长车的手又摸上了布袋子。 “得得,就算要打,也不是现在!”李大锤连连摆手:“等收拾了铁勒,咱们好好较量一番。” “确认铁勒进了宝瓶城?”萧长车问道。 “确认!”李大锤道:“随行十名护卫,其中鲁赫与格罗两个人你是熟悉的,剩下几个阿猫阿狗不用在意。” “铁勒这样的人出行,仅仅就带这几个人?没有其它布置?” “他自以为这一趟行程极其隐秘!”李大锤冷笑。“就算有其它布置,凭我们两个人还应付不下来吗?” 萧长车沉默不语。 李大锤说得并不错。 他自己是玄元九品,李大锤虽然看不清底细,但绝对不会比自己低,两个玄元九品高手联手,什么事做不了?那里去不得? “总得觉得有些不安!”萧长车道。 “把心放进你的肚子吧!”李大锤笑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一回不把铁勒的命留在这里,我就不姓李!” 萧长车翻了一个白眼:“你本来就不姓李,你姓周。” “谁说的?我还真就姓李!”李大锤却正色道。 这一次轮到萧长车怔住了:“你不是周城主的儿子吗?” “我是他儿子,就一定要姓周?干儿子不行啊?”李大锤从包袱皮里摸出两个馍,用一根树枝穿了,架到火上去烤。 萧长车盯着李大锤,愈发地弄不清楚这个人到底说得是真是假了。 如果李大锤真不是周致的儿子,那这里头隐藏的信息可就太多了。 “别看啦,看不出什么花儿来!”李大锤摸着自己的络腮胡子:“我这张脸是假的,即便拿出真的,比起你那这张脸来,也丑得没法子看,不像你那张脸,秀色可餐!” 听着这轻浮的话,萧长车的一双眉毛又开始慢慢地竖起来,心里的怒火一阵一阵儿地往上窜。 他深深地吸气,再吸气。 不知为何,与这个该死的李大锤在一起,总是无法很好地控制情绪。 “我这人嘴欠,你别生气呵!”李大锤是典型地那种打你一棍子,再给上三个甜枣,又打又摸让你有火无处发的家伙,眼见着萧长车要暴走,立马便又说上了软话:“你修练的伐天这种功法,本来戾气在体内就会积存得越来越多,平时更加要注重修身养性,李牧野那个时候,没事的时候便去庙里拜菩萨,不就是因为这个?” “我不拜菩萨!”萧长车冷冷地道。 “我知道你不信苍天不信鬼神,只信你自己嘛!”李大锤道:“不过伐天这门功法就这样,不会因为你嘴硬就拿你没办法了,你与傅老儿不是关系不错吗?他没有说过什么解决的法子?” “就算有法子,跟你说了便有用吗?” “那可说不准!”李大锤笑道:“如果用得着我,只管吩咐,哪怕是用得着我家那老头儿,也是我一句话的事情。咱们两个现在可是朋友加战友加兄弟,呃,兄弟就算了。” “为什么不能做兄弟?” “你长得太漂亮了,与你做兄弟,我以后不好找老婆!所以尽量地少与你呆在一起。” 话还没有说完,眼前已是拳影重重,李大锤哈哈一笑,坐在地上的身体却是平平地往后移动数尺,让这一拳全都落在了空处。 一拳无功,萧长车收回了拳头,却又行若无事地捡了一根柴丢进火堆之中,而李大锤又平平地移了回来,坐在原处:“早就知道你脾气暴燥,一直防着你呢!” (本章完) 第72章 还不起就去跳舞 眼看着对方又有发作的迹象,李大锤赶紧将已经烤得金黄的馍递了过去。 “尝尝我的手艺!一般人可吃不到我亲手烤的馍!” 萧长车斜了对方一眼,接过了馍,冷冷地道:“是吗?你那个压寨夫人也吃不到?” 李大锤耸耸肩:“你怎么老提她呢?你跟她很熟吗?听伱这语气,你很不喜欢她啊!为什么呢?” 一口馍塞在嗓子眼儿里险些噎住了萧长车,一伸脖子强行咽了一下去,却也是轻轻咳嗽了几声,这才有些恼火地道:“我跟她有什么关系?你这人,明明出来是做正事的,却又是带着茶具,又带着这些瓶瓶罐罐的佐料,一看就不正经!” “我哪里不正经啦?”李大锤叫起撞天屈来:“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不能因为工作便懈怠了生活是不是?再说了,我这个人虽然好吃好喝,但却从来没有耽误过正事是不是?” 说到这里,他又得意起来,将脸凑到了萧长车跟前,道:“至少我比你过得如意多了,你还欠我钱呢!” 萧长车撕了一块馍塞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冷冷地道:“脸凑这么近干什么?显大吗?还是要找揍?” 李大锤闪电般地缩了回来,没好气地看着萧长车:“你就是一个暴力狂。喂,萧车骑,怎么说我都是你的债主,你一向都是这么软饭硬吃的吗?” “我一向就这样,不服气?我要不高兴,不借给我好了,不过也别想我还以前的欠帐了。” 李大锤竖起了大拇指:“你牛,你是不是就等着我不高兴,你好借机赖账?想得美,我的帐记得清楚得很。不但有本还有息,忘了告诉你了,咱们签的可是驴打滚的息!” 萧长车愕然:“什么驴打滚的息?” 李大锤大笑起来:“打从三年前第一笔物资算起,如今你大概已经欠了我一百万两还出头了!” “什么?”萧长车一下子跳了起来:“我记过帐的,所有的物资折成银钱,明明只有不到五六十万两的。” “剩下的是利息!”李大锤笑得跟个奸商似的:“这一回你回去之后,张若肯定已经把帐给盘清楚了,到时候自然一清二楚。” “你坑我?”萧长车怒视李大锤。 “怎么是我坑你呢?合约白纸黑字!谁让你不仔细看的?”李大锤道:“你要是赖账,我便去远安城贴大字报!” “什么叫大字报?” “就是把你赖账的行为写成布告到处贴!”李大锤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要是不还,便是你帐下士卒、百姓都会轻视你!” 萧长车缓缓坐下,眼中杀气怎么也无法扼制。 “想杀我灭口啊?这你可得三思。我家老头儿不是好惹的。再说了,那些借条现在就在泰安城主府!你也是抢不走的。”李大锤洋洋得意。 看着对面那些让人生厌的假脸,萧长车冷冷地道:“谁说我赖账了,我当然认帐,只不过我没钱还,你能咋样?” “利滚利可不是玩儿的!”李大锤好心地道:“再过两年,就又要翻一番了。到时候就是两百万两了。” “了不起我换上女装去泰安城跳舞!” “啊?”李大锤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萧长车却是伸手抢走了他手里的另一个馍,恶狠狠地撕了一条塞进嘴里:“一场舞,所有债务一笔勾销!” “想得美,至少要跳十场。”李大锤却不干了。“这样我才能回本!” “爱干不干!”萧长车道:“萧长车跳舞,就值这个价!” 吃完馍,又抢过来李大锤面前的紫砂小茶壶,咬着壶嘴一阵狂饮,然后随手将茶壶丢给李大锤,看着李大锤手忙脚乱地接过茶壶,萧长车道:“走!” “我还没有吃呢!烤的两个馍都让你吃了,你是饿死鬼投胎吗?这么大两个馍连沫沫都没有给我留一点儿!” “习惯了,有的吃就尽量多吃,有时候一连几天都没得吃呢!”萧长车提起布包转身向外:“还是先到地头再歇着吧,要是铁勒跑了,我就弄死你!” 李大锤无可奈何地将一应物件装进袋子里,跟在萧长车的身后走了出来。 然后,两个人便呆住了。 两匹马,一黑一白。 小黑与白玉狮子, 此刻正凑在了一处。 白玉狮子一脸高傲地昂着头, 小黑却像一个小厮一般,在那里替白玉狮子舔着毛,看那张马脸,居然能看出来满是馅媚之色。 小黑是匹难得一见的神骏之极的公马,与其它的战马不一样的是,小黑可没有骟,所以脾气一向暴燥,不过打起仗,却也是凶悍无比。 白玉狮子是一匹母马,在萧长车的军中,白玉狮子向来是单人独厩,因为但凡有一匹公马敢靠近他,都会被她踢咬个半死。 但此刻,虽然白玉狮子依然高傲,却很明显地一点儿也不排斥小黑的靠近和讨好。 两马这是干柴和烈火,对上眼了? 李大锤楞神片刻之后,哈哈大笑起来,就像是看到自家的的丑儿子,居然拱到了邻家那个高富美,满心的都是得意与开心。 萧长车却是黑了脸,走过去,手一扬一马鞭抽在了白玉狮子的屁股上。 白玉狮子委屈地嘶鸣了一声。 翻身上马,萧长车一抖马缰,扬长而去。 后面李大锤拍着小黑的脑袋,连声赞扬:“不错不错,再加把劲儿,趁着这个机会把白玉狮子搞到手,让它给你生几个崽儿!” 似乎是听明白了李大锤的意思,小黑兴奋地打着响鼻,等李大锤上马之后,立即便迫不及待地向着前方那道白色的影子狂追而去。 马生也是极不容易的啊! 高傲如小黑者,自然不愿将就自己与那些驽马相提并论,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门当户对的,自然是不想错过的。 帽儿山。 本来只是一座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山包包,从山脚到山顶,直线距离不过百余步高,只不过因为周围十数里范围之内,就它这么一座山,反倒显出他的不凡来,居然就成了一处景点,时不时会有人来这里登高望远一番。 附弄风雅,欣赏景色,帽儿山自然是不错的,就算是现在隆冬季节,山上的雾松,也是绝美。 只不过以军事眼光来看,这帽儿山,便不折不扣的是一处绝地。一旦被人围在此处,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 好在现在是冬季,还有足够的雪和冰棱子能够解决水源的问题,要是放在其它季节,光是水源,便能让人绝望。 可有时候明知道他是绝地,却也不能不来。 因为在这个时候,唯有此处还能让你苟颜残喘的话,又哪里有你挑挑捡捡的余地呢? 此刻,军事绝地帽儿山,就被一支队伍给占领了。 吕友坐在一个树墩之上,裸露着上半身,金宝正在给他裹着身上的伤口,一路冲杀到这里,他们两个都是作为开路先锋,能撑到这个时候还没有死,的的确确是有些真本事的。 当然,运气也是相当的好。 就像吕友现在的这道伤口,一枪戳在了腹部,只不过吕友够宽,够胖,这一枪将他戳了一个对穿,可偏偏只是戳穿了赘肉,内脏是一点事儿也没有,也就是看着伤口老大很是吓人。 金宝一瘸一拐的,脑袋也包得跟个粽子似的,他们两个一路之上倒是互相照应,互相掩护,再加上手下终究还是有一帮兄弟生死相随,不顾一切地护着他们,这才让两个到了此处,不过还能跟着他们的老兄弟,一只手便能数得过来了。 “死了这许多兄弟,却还是来到了这处绝地!”金宝一脸的无奈,“这是何苦来哉哦?还不如早死早痛快。胖哥,如果接下来我不能动弹了,你千万一刀宰了我,万不能让我落在严家手中,严家现在只怕是恨死了我们,落在他们手里,不千刀万剐只怕不会放过我们的。” “说得什么丧气话,丝丝,轻点,轻点,你捆树呢!”吕友却显得极是轻松:“宝儿,跟你说,咱们绝对是活下来了。” “这个时候,你就莫宽慰我了。”金宝抬头,看着山下已经在扎营的军队,还有远处仍在源源不绝向着这里汇集的严家绝对,“不说多的,两万人只怕少不了,咱们这里多少人?有一千没?” “你眼瞎啊!”吕友从金宝手里抢过来布带子,自己打了一个骚气的蝴蝶结,站起来蹦了蹦,觉得不会影响自己挥斧子,满意地点点头:“你上山这么久了,没发现点什么?” “能有什么?连树都被砍了一大半!”说到这里,金宝突然打住了话头,转头看向内里,从外头看,林子仍然很密,可他刚刚从里头走出来,当然知道,里头的树木早就被砍伐一空了,而且他们冲上来的时候,这些树便砍了,当时,好像还有不少人在这里正在忙活着。 野狼有准备。 而且就在这个地方准备。 金宝眨巴着眼睛看着吕友。 “明白啦?”吕友笑道:“我们是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是这黄雀会是谁呢?” (本章完) 第73章 攀上高枝了 (过年期间的更新在这里说一下啊,过年期间,每天保证一更,早上八点,大家莫嫌少啊!枪手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过年一大堆事要忙活呢!过完年恢复正常!再次感谢各位书友!) “胖子,你果然聪明。”身后突然传来了说话声,把吕友与金宝吓了一跳,回头看时,数步之外,何立与朱哲两个人正并肩而来。 “何大哥,朱兄弟!”吕友笑容可掬,“只是瞎猜罢了。” 朱哲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两人,道:“聪明便是聪明,要不然也活不到现在,这有什么可谦虚的。” 吕友连连点头:“是的是的,朱兄弟说得对极了。” 看着胖子点头哈腰,朱哲嘿了一声,扬长而去。倒是何立拍了拍吕友的肩膀道:“别在意,小朱就是这个性子,年轻人嘛,其实他人好着啦,以后交往多了,你们自然就了解他了。这可是一个能为兄弟抛头颅洒热血的好兄弟!” 话说得很随意,但里头包含的意义却很丰富。代表着何立从现在开始,是真正地把这两人当成了自家人了,所以才会说以后怎么样怎么样,听得吕友是一阵阵的心里发热。 “怎么会在意?我可是一直把何大哥、朱兄弟当成生死之交来着!”吕友热情洋溢:“何大哥,等打完了这一仗,我请你和朱兄弟一起去迎春楼耍,千万要给面子哦!” 听到迎春楼三个字,何立眼前一亮,态度更是热乎了几分:“胖子,这几年赚了不少钱啊,放心,哥哥可不会给伱省钱!” “何大哥,野狼老大说,我们到了帽儿山,就给我和胖哥两个泰安城的银牌牌……”金宝在一边小心翼翼地道。 何立眉毛一挑,道:“野狼老大说话算话,答应的事情,那是一口唾沫一个钉,少不了你的。等打完这一仗,就给你们二人办。泰安城的银牌那也不是随意就能拿的,要先申报,然后审核,最后批准之后才能拿到,这中间起码要小半个月呢!” “没问题,我能等,我能等,打完了这一仗,我就去泰安城等!”金宝眉开眼笑。 “吕胖子请我去迎春楼,金宝,你没什么表示吗?”何立笑问道。 “自然也是迎春楼!”金宝把胸脯拍得梆梆响。 何立点点头,“我可是记下了。胖子,我看你也伤得不清,接下来的战斗,你们两个就别参加了,去里头,帮着做些杂活儿,就可以了。” “多谢何大哥体贴!”吕友喜上眉梢,请人上迎春楼还是有用的,至少接下来不用冒险了。说句老实话,他可不想倒在黎明之前,胜利之前死掉的人,是最倒霉的。 金宝小心翼翼地问道:“何大哥,援军,什么时候来?” 何立笑了笑,抬头看了看天色,道:“今天天色已晚,严冬又把我们看成了毡板上的鱼,所以他不会急着进攻的,肯定会等到明天,等到他所有的人马都汇集起了才会总攻。所以今天晚上,大体上是没事的。真正的关口在明天上午,严冬会发起总攻,他的人马,是我们的二十倍呢!” 咕咚一声,金宝吞了一口唾沫,脸色有些发白。 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马匪,手下最多时候也不过三五十人,平时看到正规军队,立马便开溜,此刻借着最后的光亮,看着山下愈聚愈多的旗帜,不由又为自己的银牌牌能不能到手而动摇起来。 “什么时候需要我们兄弟,何大哥喊一声就行!”吕友义正辞严地道:“能与大哥你还有野狼老大并肩作战,同生共死,这可是能让胖子吹一辈子的事情。哪怕是死了,也开心得很。” 何立大笑起来:“放心吧胖子,你死不了的。” 看着何立远去的背影,金宝小声道:“何大哥人还是不错的,不过那个朱哲年纪不大,气性却不小,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 吕友瞟了他一眼,道:“宝儿,我给你说,你对朱哲,要比对何立更恭敬三分才行。” “这是什么道理?我看在野狼老大手下,何立可比朱哲的地位高得多。朱哲毛都没长齐呢,也不知有什么后台?” “你小声点吧!”吕友忙不迭地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你也不看看,朱哲多大?何立多大?两人武道修为谁高谁低?” “这还用问吗?” “是啊,不用问。朱哲不过二十啷当岁,便能在野狼手下与何立并驾齐驱,武道修为两人也相差不大,可别忘了,何立比朱哲差不多要大上一倍,再过二十年,朱哲会怎么样?” 金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宝儿,以后咱们就要跟着野狼老大混了,咱们都才三十出头呢,以后要仰仗朱哲的地方多着呢,多讨好他,绝对没坏处!” “我反正是跟着胖哥你了!”金宝捞了一根冰棱子放在嘴里卡卡嚼着:“我脑袋小,想不了这么多事,你想,我跟着便好了!” 听着金宝的话,吕友笑了起来,伸出大手在对方头上一阵乱揉:“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咱们兄弟俩以后好好地拼个前程出来。” “胖哥,你能猜到援军会是谁吗?” 吕友笑得脸上横肉直颤:“到了这个时候,肯定是不难猜了。野狼能拿到泰安城的银牌牌,那他是谁的人也就一目了然了。宝儿,李大锤能硬杠北元兀突,从兀突那个秃鹫手里抢几万人走,严冬算个毛啊?严圣算个球啊?这一回,只怕是泰安城、李大锤他们突谋宝瓶州呢!把严圣分布在各处的军队集中到了这一处来,然后一鼓而歼。” 说到这里,吕友压低了声音,小声道:“说不准泰安城主他老人家也会出手,来一个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 “不会吧?先天高手呢,神仙一样的人物,亲自出手杀人?” “为什么不可以?”吕友道。“神仙也要吃饭喝水撒尿拉屎,更何况这个神仙还要养那么多人呢?还有一个马贼儿子呢,为子女长远计,则父母所谋深远矣!” “胖哥还会吊书袋了?” “上一回去泰安城在茶楼里听一个说书先生说的!”吕友道:“这一回,咱们算是攀上高枝了,以前咱们就是贴上去,人家也看不上,所以啊宝儿,人这一生啊,机会很少的,碰到了,那就要死死的抓住,万万不能放松。以后再在外头混,说一声咱是泰安城主的手下,谁敢不高看我们一眼?” 金宝连连点头。 宝瓶城,水寨。 此刻,不管是清水河还是拒马河,全都上冻结冰,至少要等到明年三四月份,才会解冻,这两条关外的大动脉才会重新运作起来。 此刻,宝瓶城的上百条大大小小的船只,全都停靠进了船坞之中,这里的冰却是每天都有人负责砸的,确保水寨之中不上冻。 “殿下,这便是我宝瓶城的水师了,关外独一份儿!”严圣不无自豪地道:“上百年经营和积累,才让我严氏有了这底蕴,殿下,你若有了这支水师,称雄关外,击败令狐野,唾手可得!” “严刺史,没有这么轻松!”铁勒摇头道:“真正能让我们利用的机会,也就只有一次而已,胜在一个突然和隐蔽,一旦让对手知道了你我联手,那水师的优势,便被大大削弱了。所以我们一击而破令狐野的机会,只有一次。而以后,也就只剩下一个运输便利的用处了。而且关外天气苦寒,你瞧,现在所有的船只,不都趴窝了吗?” 严圣想要抬价,铁勒想要压价,自然一个将水师的作用夸上天,另一个则要无限放大对方的弱点。 “有这一次,便足矣!”严圣道:“殿下说是吗?” 铁勒哈哈大笑:“这些船只固然重要,可我铁勒更看重的,是严家,有没有这些船只,我铁勒都会重用严刺史你的。” 严圣大笑:“殿下,不若上船去看看吧,我严氏战船,也还是有些让人称道的地方的。” “正想开开眼界,我大元马上敢称无敌,但船上作战,还真不擅长!”铁勒笑着率先踏上了跳板。 严圣正要跟上,一人自后方快速地跑了过来。 “刺史,刺史!” 严圣回头,看着来人:“什么事,说!” 来人一脸喜色:“刚刚大公子派人送来急报,我们大军已经将野狼逼上了帽儿山,现在各路人马,正在向那里汇集,野狼无处可逃了。大公子说,明天,便可发动总攻,一举将这个危害我宝瓶州多年的祸害根除。” “小小贼酋,既然虎口拔牙,就要有被老虎咬死的觉悟!”严圣冷哼一声。 铁勒却是笑道:“严刺史,既然已是翁中捉鳖,不若我等也去看看热闹如何?我倒想瞧瞧这个野狼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严刺史你如此大动干戈必欲除之而后快!” “殿下说笑了,真要说起来,我也是想让殿下看看我宝瓶州的儿郎们的风采,要不然,小小马匪,真还值不得我如此周章!殿下既然想看,那我们明日便去看看我麾下儿郎如何破敌如秋风扫落叶一般?” “如此甚好!”铁勒喜道。 (本章完) 第74章 只有一次的选择 站在露台之上,手握着一杯产自泰安城的琼浆,铁勒已是微熏。 轻轻抿一口,让酒液在嘴里来回滚动,舌头之上每一颗味蕾都充分感受到了那份刺激,这才将其吞咽下去。 “好酒,可惜我们大元酿不出这等好酒!”冲着身后的鲁赫与格罗举了举杯子,铁勒不无遗憾。 “听说这琼浆酿制极难,是用纯粮发酵,需要八蒸八酿,十斤粮食都出不了一两酒,极耗粮食的玩意儿!”格罗摇头道。“偶尔尝尝,倒也无伤大雅。” 铁勒哈哈一笑:“格罗,你也勿需转弯抹角地劝谏我,你我名为君臣,实为兄弟,有话直说便好。” 格罗微微躬身,即不辩解,却也不反驳。 鲁赫一仰脖子喝干杯中酒,道:“殿下,待到明年开春,这宝瓶州易帜换旗,那令狐野只怕便要惊恐万分了,除了南窜,他还有其它路可走吗?” “有!”铁勒认真地道:“他可以向我大元俯首称臣!” 三人都是大笑起来。 令狐野当然不会向北元投降,而且大元也不需要他投降,铁勒要做的,就是逼迫令狐野退回关内,在大秦这片本来就滚开的锅里,再加上一瓢热油。 到了那个时候,令狐野除了马上造反,还能如何呢? 要知道,这些年来,他的跋扈嚣张,已经在大秦成了公认的事实,回到关内,没有了关外这个根据地,失去了稳固的后勤补给,大秦朝堂之中那些大佬,岂有不想趁此机会收拾他的道理? 乖乖地被大秦夺去兵权回家养老,令狐野有这么蠢吗? 这不是把脑袋送给别人砍? 所以,造反就成了必然的选择。 这,才是铁勒最想要达到的目的。 想投降? 我还不要嘞! 你必须要造反! 有什么困难,我可以帮助伱嘛! “来,饮胜!”铁勒笑着举杯:“等到我们拿下这片土地之后,那泰安城,照样亦是我们囊中之物,这琼浆,到时候就让他们进贡便好了!” “殿下,泰安城可有周致坐镇呢!” “那又如何?”铁勒冷笑:“人力终有穷尽时,本王又不是没有见过先天高手。别人都把先天高手当神,本王可知道,他们照样还是人。一个无牵无挂的先天高手固然可怕,但有了牵挂和附累的先天高手,有何惧之?不过是价钱问题罢了。没什么可担心的。” 一夜无话。 黎明在宝瓶城悠扬的钟声中到来,第一声钟响的时候,宝瓶城的城门洞开,队伍从内里络绎而出。 队伍的正中间,严圣伴着铁勒,谈笑风生。 宝瓶城距离帽儿山,也不过百十来里路,快马加鞭,一路换马,凌晨出发,饷午时分,也便到了。 不仅是铁勒,便是严圣,对这个野狼也是极感兴趣的。 说来野狼骚扰了宝瓶州好几年了,但这个人的到底长啥样,却是谁也没有见过。 只不过今天严圣是想砍了这野狼的脑壳来立威,而铁勒却在想着能不能招降这个野狼,为将来在宝瓶州制衡严圣落下一枚棋子。 当然,现在铁勒可是半分口风也没有落,让严圣晓得了他的打算,偷偷派人去通知那严冬提前发动攻击,等自己到了帽儿山,见到的只是野狼的脑袋,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严序浑身冒着腾腾热气,让他整个人显得朦朦胧胧的,一路狂奔回了宝瓶城,却得知严圣已经带人去了帽儿山,更让他心急如焚,只交待了一声立即关闭城门,全面动员准备作战之外,便又换了一匹马,紧追严圣而去。 严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时,早一刻把消息送给兄长,便多一分力挽狂澜的希望。 听到胯下的战马已经发出了喘息之声,严序腾身而起,跳到了一侧另一匹空马身上,毫不怜惜地挥鞭重重地打在马股之上。 快一点,还要再快一点。 终于看到了前方招展的旌旗,严序松了一口气。 严家后队看到狂奔而来显得狼狈之极的二爷,一个个都是愕然不已。 肯定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 所有人都有些忐忑地看着严序的战马卷起一条雪龙向着前队冲去。 “大哥!” 严序大声叫喊着。 胯下战马终于再也支持不住,四蹄一软,倒在了地上。 严序双手在马背上一按,稳稳地落下地来,然后迈步急急奔向严圣。 回过头来的严圣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二弟一向稳沉,此刻怎么如此失态? 而且还是在铁勒的跟前。 “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如此沉不住气,严家二爷当有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气度!”严圣呵斥道。 听着严圣的斥责,严序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大哥,萧长车,萧长车的军队出现在了宝瓶州,而且斥候探明,他们一路笔直地向着帽儿山前进!” “你说什么?”刚刚还说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严圣,脸色也瞬息之间便变了,先是白,然后红,接着黑,最后又白了。 “萧长车,车骑将军萧长车的三千铁骑,正在向帽儿山前进,此刻,此刻,只怕已经快要到了!”严序声音有些发抖。 “萧长车为什么会出现?”严圣的声音尖厉,“我们的斥候、军队都在干什么?几千人的军队,直到现在才得到消息!” “大哥,我们的军队,被全部动员起来围堵野狼了,萧长车的铁骑速度奇快,而且入境以后,一点儿弯路也没有绕,是直奔帽儿山去的!”严序颤声道:“我们想要报信的人,要么被他们的斥候斩杀,要么便落在了他们的后头。” 铁勒回头看向了鲁赫与格罗,两人也都是脸色凝重。 萧长车全军出动,自然不是来与严圣联欢叙旧的,更不是来帮助严圣剿灭野狼这股顽匪的,毫无疑问,那家伙不怀好意,图谋宝瓶州的意图,昭然若揭。 而且直奔帽儿山! 这可就有意思了。 萧长车又不是神仙,可以未卜先知,早就晓得严家军要去帽儿山围剿野狼? “殿下,只怕这野狼与萧长车有脱不开的关系,说不定这个野狼就是萧长车派出去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一役。”格罗低声道。 “不可能!”严圣厉声道:“野狼出现于五年前,那个时候,萧长车还没有崛起呢!” 萧长车崛起于三年之前与北元左贤王阿斯图一战,在那之前,他在严圣面前,还只能算是小字辈。 “如果野狼不是萧长车的属下,只怕情况会更严重!”铁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就说明,还有另外一股势力也加入了进来,与萧长车一起联手要来对付你。” “李大锤!”一边的鲁赫突然道。“关外马匪,以李大锤实力最为雄厚,而且三年之前,他与萧长车便曾联手作战过。” 听到这里,严圣与严序两人都是失色。 李大锤三年之前,便曾硬杠过兀突大军,从兀突这只老虎手中生生地抢走了数万青壮。 虽然当时兀突是急着要去援救左贤王阿斯图,但李大锤的实力,仍然不可小觑。 “野狼是诱饵,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把你的严家军聚集到一起,然后一鼓聚歼!”铁勒道:“好厉害的算计。” “此刻在帽儿山,我严家军有超过二万儿郎,他萧长车就凭三千骑兵,就想要吞下去?也不怕硌着牙齿!”严圣怒道。 周围却没有人说话。 人和人有差距,军队和军队自然也有差距。 而且军队和军队的差距可比人与人的差距要大得太多。 萧长车的三千铁骑不能击败严家的二万部下吗? 这可不见得。 “只怕不只萧长车的三千铁骑!如果那个野狼是李大锤的部下呢?如果李大锤的天地人三营也出现在了帽儿山呢?”严序不止声音在抖,连身子也在抖呢,一股大事不妙的感觉在心头萦绕不去。 “殿下,我要去帽儿山救援!”严圣看了一眼铁勒道。 严圣此次出门,带着一千骑兵,这自然也是他压箱底的力量。 “严刺史,恕我直言,只怕来不及!”铁勒道:“依我所见,严刺史应当立刻返回宝瓶城,一边备战坚守,一边派人向振武城令狐大帅求救!如此,说不定还有挽回的可能。” “我若不去,只怕帽儿山下严冬猝不及防之下,有倾覆之祸!” “你如果去了,也说不定是飞蛾扑火。”铁勒毫不客气地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眼下我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但令狐野还是能救你的,只要你能守住宝瓶城不失。令狐野不可能看着萧长车吞了你的宝瓶州,而且此时此刻,说不定令狐野的人,已经带着人在往宝瓶城的路上了。可如果你没有守住宝瓶城,他们即便来了,面对木已成舟的现实,又能怎么样呢?” 严圣思索片刻,绝然地摇摇头:“如果我麾下军队当真被击溃了,我也守不住宝瓶州,殿下,到了那个时候,我在您的面前,也没有什么价值了吧?我必须去,我相信我麾下儿郎,一定能顶住对方!” “严刺史,你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选错了,就什么也没有了!”铁勒还想挽回。 “摆在我面前的,就只有这么一个选项,没有第二个!”严圣态度却是坚决之极。 (本章完) 第75章 煮熟的鸭子飞走了 铁勒遗憾地看着严圣带着他的兵马绝尘而去。 他几乎可以肯定,严圣这一去,能够全身而退的机会实在是太过于渺茫了。 虽然眼下得到的消息只是一鳞半爪,无法勾勒出整个事情的全貌, 可是这件事情的本质,却已经完全暴露出来了。 几方合作,一起图谋的便是严圣的宝瓶州。 萧长车,李大锤,必然还有泰安城。 宝瓶城这几年仗着两水交汇的交通便利,正在大力发展着大宗贸易,已经抢了泰安城不少的份额,因为有着先天的优势,宝瓶城在未来的发展前途,的确更让人看好。 泰安城那个老家伙岂会坐视? 既然争不过,那就干脆抢过来变成自己的好了。 “萧长车竟然与马匪勾结!”鲁赫道:“接下来也不知道怎么分赃,最好分赃不均,来一个窝里斗最好!” “把希望寄托在敌人的身上,是最为愚蠢的事情!”格罗毫不客气地批驳。 “只是说说嘛,希望还是要有的!”鲁赫翻着白眼道,被格罗批习惯了,他倒也不在意。在铁勒的身边,他与格罗算是哼哈二将,一般情况之下,都是格罗负责参谋出主意,他负责掏刀子砍人。 鲁赫觉得这样挺好。 格罗与自己同岁,现在头发都白了一半,而自己,可还是精力充沛,夜夜笙歌都毫无问题。 “殿下,如此一来,我们的谋划,可就全部落到了空处!”格罗叹息道:“几年谋划、策反,眼看着大功告成之时,却突然出现了这样的事情,当真是令人心丧若死。” 这就跟煮熟的鸭子飞了一般,铁勒心中也是极不好受,可是脸上看起来却还是很平静。 “想要做成大事,一路之上自然便会多有波折荆棘,当真一帆丰顺地做成了,反而会让人没有成就感。”铁勒道:“这一次机会没了,那咱们就再找下一次机会吧!” “如果这一次严圣完蛋了,萧长车就会控制宝瓶州,此人与李大锤,与泰安城都有交情,而且对我大元可谓是仇深似海,以后,我们又多了一个强劲的敌人了!殿下,您的驱虎吞狼计划,只怕也要半途而废了。”格罗道。 铁勒微微一笑,一拉马头,道:“走吧,严圣肯定是完蛋了,两万部下,两万只羊羔,经得起三千只猛虎的冲击吗?更何况,李大锤的天字营,必然也在附近游荡!要是让严圣落在萧长车手里,知道了我在这里,只怕我便要成为目标了。” 格罗与鲁赫都是脸色大变,他们还没有想到这一切。 “赶紧回去!”鲁赫大声道:“要是让萧长车闻到了殿下您的味儿,那就糟糕了。” “我什么味儿啊?”铁勒笑着问鲁赫。 鲁赫哈哈一笑:“殿下身上自然是英雄的味儿,那个萧长车,虽然是我们的敌人,但不得不说,那也是一个英雄,不是说英雄惺惺相惜吗?您跟萧长车隔得太近了,英雄不是惺惺相惜吗,指不定他就能闻到您身上英雄这股子腥味!” 铁勒被鲁赫逗得大笑起来:“第一次听说原来英雄是这么个惺惺相惜法,鲁赫,你啊,还是多读几本书吧!” 一行人大笑着拨马回转。 铁勒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既然严圣已不可恃,那就早些放下,在心里怨艾,一点儿作用也不会起,只会让自己的心气儿下落。 不过是重起炉灶罢了。 “殿下,回去之后,我马上去一趟燕都,您上次得到的那几个楚国美人,阿可敦必然喜欢得紧!不若就由我带给他吧。”格罗道。 铁勒点点头:“本来准备赏给你和鲁赫的,现在只能便宜阿可敦了。” 格罗策马与铁勒并肩而行,“哲别这几年跟随陛下征战,不但战功赫赫,而且一直在陛下身边随侍,这份亲近可比任何功劳都要更重要。等到他们返回了燕都,哲别肯定会成为呼声最高的那一个的。” 铁勒点头:“那是大哥嘛!虽然们大元不讲什么长子继承制,可老大,终究还是有些优势的。” “可惜这一次殿下没有成功,却是让哲别一枝独秀了,不过以哲别那个性子,肯定会飞扬跋扈,必然会惹出一些事情来,如果善加安排,好好利用,机会便来了。只不过殿下少在燕都,这件事情,便只能由阿可敦来做。” “阿可敦会这么蠢替我们出头?”鲁赫插嘴问道。 格罗解释道:“怎么是为了我们呢?难道不是为了他自己吗?哲别风头正劲,一家独大,此刻两个弱一些的,自然便要联合起来,将出头鸟先摁下去再说。到时候阿可敦发动,殿下再跟上,自然能将哲别的气焰打落。至少也要让三个人回到同一条起跑线上来。” “这件事你回去之后就办!”铁勒道。“接下来我会死盯着这边,萧长车如果得了宝瓶州,最着急的不是我们,反而是令狐野,说不准令狐野会采取什么行动,不见得我们就无机可趁了。” 萧长车这三年来,一直遭到令狐野的强力压制,贫穷的车骑将军,只能是砸锅卖铁加上大借外债才能勉力维持,可即便是这样,仍然是关外秦军之中排名第二的势力。 萧长车在关外秦军之中的声望,可是不输令狐野。 以前萧长车穷得要死,一旦他拿下了宝瓶州,手里有钱儿了,实力必然会急剧增长,到时候关外秦军谁说了算,那可有得说了。 令狐野能坐视? 必然不能。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这其中,自己大有可为。 如果能挑得令狐野与萧长车互相斗起来,那可就妙了,反正不管他们谁胜谁负,最终会大伤元气,而自己则坐收渔翁之利。 “格罗,伱先去振武城一趟,见见李国华。”铁勒道:“也不用说别的,就是叙叙旧,拉拉交情,跟他扯一扯今年一年我们双方因为摩擦而互相抓住的对方的人这些事情,我觉得现在是机会交换俘虏了。” 格罗一笑道:“好的,我明白了,正好也看看他们是如何应对萧长车夺了宝瓶州一事的。殿下,您觉得令狐野会干预吗?” “我觉得会干预,毕竟他还是关外都护府的最高长官呢。要是萧长车敢不听军令,他就有借口了。” “讨伐萧长车?” “那要看令狐野的魄力了,如果他真敢这样做的话,我愿意助他一臂之力,借他一万铁骑!” 格罗笑了起来:“借得太多,只怕令狐野担心请神容易送神难,不敢呢!” “三五千也不是不行。就算他将这三五千铁骑全都折了,我也不会怪他半分!”铁勒笑道:“只要他们打起来就可以了。” “我一定把您的这层意思,跟李国华说透!另外殿下,他们一直想搞的马市,我觉得也可以答应。” “你自己去谈!”铁勒道。“只要能让他们闹起来,付出什么不必在意,因为我们付出的,以后都能成倍地拿回来。” 帽儿山。 一夜过后已是大变样。 刚刚爬起来的严冬穿过营帐,抵达山脚下,仰头看着山坡之上层层叠叠的木制拒马,鹿角以及各式各样的防御设施,脸都绿了。 昨天抵达这里,已是夜幕将落,他没有急于进攻。 对于一场稳操胜卷的战事,他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夜攻。 漆黑的夜晚,酷冷的天气,会让自己麾下的士兵产生怨言,而且夜晚,会给敌人更多的可乘之机,要是让野狼这样的头领趁乱逃了出去,那一场规模浩大的围剿最终的成果,便会大打折扣了。 所以他只是下令将帽儿山团团围住,水泄不通,要让一只老鼠也无法逃出去。 等到天明,只需要一板一眼的慢慢推进,平平地压过去,便足以将山上那群老鼠给挤压成碎片。 可现实却给了他重重的一个耳光。 现在谁要告诉严冬说野狼就是一个马匪的话,严冬一定一脚便将这个人踹飞。 马匪? 一个普通的马匪,能布置出这样复杂的防御阵地? 而且,一夜时间,他们是怎么制作出如此多的防御器材的。 看着那条故意放开来最多只有两丈宽的口子,严冬握紧了拳头。 在那道口子旁边有两个用土垒起来的简易壁垒,而壁垒之上开着口子,虽然看不到里面的东西,但严冬却猜得到那里头是什么。 八发连弩! 每一支连弩都用数尺长,以机括发射,百米之内,不管是重甲还是马匹,都根本无法阻挡。以武道超群者先冲上去掩杀掉这些连弩? 那掩体之内必然隐藏着高手在钓鱼。 好不容易冲上去了,只怕来不及做什么,就会被对方的武道高手殂杀。 不仅仅是严冬,闻讯而来的其它严家将领,也都傻眼儿了。 “将他们围死在这里!这样的天气,不信他们能撑多久!”一名将领道:“大公子,如果硬攻的话,只怕会死伤不少,我觉得不值得!” 严冬没有说话,定定地看着山头,缓缓地道:“这些东西,断然不是一夜能制造出来的,野狼似乎早就知道他要被我们围在帽儿山,所以提前派人在这里做了防御准备吗?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不仅是匪夷所思,而且是异想天开。 严冬回头看着身后诸将,眼中流露出来的却是恐惧的神色。 是的,恐惧! 在这场声势浩大的围猎当中,当底谁是猎人,谁是猎物? (本章完) 第76章 谁是猎人,谁是猎物 严冬是那种从小就接受各种严苛甚至可以说是严酷到了极点的训练的人。 一个大家族对自己未来的掌舵人,是极其慎重的。 一个普通人没有用,只不过是他自己这一辈子没有出头之日,被人所奴役, 可要是一个大家族的掌舵人没有用,那他害死的就是整个家族,使传承断绝。 接受这种训练的,自然不止一个人, 里头有刀子,也有磨刀石。 磨刀石自然是用来磨刀子的, 只不过有时候磨刀石太厚,刀子太薄,刀反而给磨断了。 不过这对于一个大家族来说,反而是一种惊喜。 因为作为一把刀,在这个历练的过程之中,自然会得到更多的照顾和资源,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之下反而被磨刀石反杀,只能说明这磨刀石可堪大用。 事实也正是如此,一般而言,只要是磨刀石最后上位的,这个家族,多半便会兴旺发达。 严冬作为严家这一代的长子,自然是刀子。 他这把刀子够锋利,所有的磨刀石,都被他给磨没了。 这样的一个人,自然是相当精明的。 不管是武道,还是谋略,抑或是军事才能, 他都可以说是上上之选。 这一次围剿野狼,他布置下的天罗地网,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的漏洞,他最初的打算,也就是要将野狼包围在帽儿山这个地方然后再一鼓聚歼。 而这些天来,野狼左冲右突,却只能一步一步地被他给生生地逼到这个预设的阵地上来。 目的达到了,严冬却怕了。 作战这种事情,不怕什么悍不畏死,也不怕什么人多势众,怕就怕你的每一步,都被别人算得死死的。 当别人对你的想法一清二楚,而你却懵然不知的时候, 那失败,就绝对是板上钉钉。 而眼下帽儿山上的敌人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只说明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他们预判了严冬想要做什么,所以做出了针对性的布署。 野狼是诱饵! 几乎在看到这一切的时候,严冬脑子里诱饵这两个字便如同洪钟大吕一般不停地敲响,让他有些头昏眼花。 撤退! 严冬几乎脱口而出。 可话到了嘴边,他却又收了回来。 敌情不明,是谁在操纵这一切? 敌人在哪里? 二万余严氏军队从昨天开始便源源不绝地抵达到了这里,有骑兵,有步卒,有辎重,目的就是要干掉野狼。 可现在野狼还在帽儿山上耀武扬威,自家军队却要撤退,稍有脑子,便知道出了大问题。 撤退岂是一件容易事? 万一藏在暗处的敌人突然现身,那会是一个什么下场? 他抬头看向帽儿山。 下一刻,他的脸上浮现出了坚毅之色。 “准备进攻!”他扶住了刀柄,厉声道:“一个时辰,拿下帽儿山!” 没有太多别的选择,现在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清除掉眼前的野狼,然后以帽儿山为依托布阵,不管敌人是谁,他相信自己都可以坚守一段时间,而宝瓶城那边,得到消息之后,自然能够迅速动员来救援自己。 只要自己挺得够久,翻盘便有极大可能。 毕竟这还是在自己的地盘之上。 烽烟扶摇直上九天,熊熊燃烧的火焰所带来的热浪,让凛冽的寒冬也不得不后退几步,号角声声,鼓声隆隆,一队队的士卒井然有序地开始调动,然后向着帽儿山逼近。 帽儿山上,谷小满叉开双腿站在最高处,凝视着下面的敌人,身边,何立与朱哲左右相伴。 “严冬是个厉害的将军,这些日子,可是熬白了我好几根头发,险些儿无法抵达帽儿山便被他在半路上给收拾了!” “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多长时间了!”朱哲道:“再厉害的将军,只要死了,也就不厉害了。” “他大概是嗅到了什么味儿了!”何立指了指下面的旌旗,道:“统领,伱发现没有,严冬正在将他的中军调到前方来,如果排在第一序列进攻的,便是他最精锐的部队的话,只可能是他猜到了我们只不过是诱饵。所以他想先吃掉诱饵,然后再回头进行决战!” “到了这个时候,他要是还猜不出来什么,那也就值不得我们这么费心事地给他挖坑了!”谷小满道:“不过困兽犹斗,知道自己面临绝境的军队,要么是军心涣散,溃不成军,要么便是破釜沉舟,誓死一搏。看起来,严冬是准备誓死一搏了,接下来我们至少要扛半天。” “统领,我觉得我们要准备扛更长的时间才行。”朱哲道。 “为什么这么想?” “那个萧长车,可不是我们的朋友,故意晚来他们一点点时间,让我们与严家拼得两败俱伤,岂不是更好?” 谷小满咧嘴一笑:“你多虑了,要是萧长车是这样的人,那值得公子这么些年来下这么大力气与他拉交情?这个人啊,丁是丁,卯是卯,说了什么时候到,就只会提前,不会延迟。” “但愿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朱哲道:“他早来一刻,我们的兄弟便能保全更多!” 一边何立拍了拍朱哲的肩膀,笑道:“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统领,第一波我去抵挡,不过您可得盯牢了严冬,那家伙可是玄元八级,要是他亲自上了,我可顶不住,得您去。” 谷小满摸了摸唇上修得整整齐齐的胡子,笑道:“放心,这个人交给我。” 雪在飞! 血在飞! 朱哲抽枪,枪身却被对方双手死死地抓住,长枪卡在那人胸骨之中,竟然抽不回来,也就在这一瞬间,另一名敌人暴喝声中一跃而起,长刀带出残影,直劈向朱哲的头颅。 朱哲松手,不退反击,整个人直直地撞进了敌人的对列之中,没有了长枪,两手之上,却多两样江湖之上很少见的奇门兵刃-子母鸳鸯钺。 严氏那名将领一击不中,看着朱哲冲进了自家队伍之中大开杀戒,却是不管不顾,而是提刀向上,冲向了朱哲的部下。 死多少人,他不在乎。 严家死得起。 在山下,严家有两万部属,而野狼有多少人? 一千? 两千? 不会更多了。 一刀劈下,一名马匪在他面前裂成了两半,他咧嘴大笑,血雾之中再一次举刀,重重劈下。 当的一声响,手上剧震,险些拿捏不住手里的钢刀。 血雾落下,眼前多了一个大胖子,两手扣持一柄大斧头。 “你胖爷爷在此!”大吼声中,胖子两本斧头一左一右,交叉劈了过来。 退后一步,两柄斧头在眼前堪堪略过,正略略松一口气,腰腹间却是一阵剧痛,低头看时,一枚绳标正端端正正地插自己小腹之上。 绳索绷直,嗖地一声,那绳镖倒飞而回,落到了胖子身后一个瘦小的身影手上。 将领痛得大叫起来,眼前寒光闪烁,两柄大斧头再一次袭来,这一次,他却是再也避不开了。 两斧下去,顿时将这严家将领砍成了三段,吕友从血雾之中一冲而出,宛如一个红色的魔神一般直直地撞进了进攻的严家军之中。 没有什么招式,也没有什么讲究,身陷乱军丛中,就是凭着一身的力气。 在两柄大斧头的带动之下,人字营第三大队趁势一个反冲,立时便将严家军杀得落荒而逃。 山下,严冬缓缓地戴上了头盔。 刚刚,所有的谜底终于被揭开了。 他的斥候带回来了消息。 萧长车的铁骑来了。 三千铁骑,倾巢出动。 直奔帽儿山来。 距离此地,只余下不到二十里,可以说顷刻即至。 “严春!”他厉声喝道。 “大哥!”胞弟严春应声上前。 “你在此指挥步卒,继续进攻,不惜代价拿下帽儿山,然后以帽儿山为据点,建立防御阵地,等我回来!” “遵命!”严春道:“大哥,你要去哪里?” “萧长车来了,我去会会萧长车!” “什么?”严春顿时傻了眼。 “都说萧长车三千铁骑纵横天下无敌,就是北元骑兵也不敢直撄其锋,今天我倒想要见识见识。”严冬翻身上马,提枪欲行。 “大哥!”严春一把拉住了他的马缰:“真要跟萧长车硬碰硬吗?” 严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二弟,你还没有看出来吗?这是一个专门针对我们严家的圈套,现在唯一的解局方法,就是硬碰硬,赢了,套自然就解了。” “输了呢?” “输了,就没了!”严冬一提马缰,策马便走,身后,数千骑兵紧紧跟上。“他三千,我可有五千,不见得就输了!再说了,我相信此刻父亲的亲卫营必然也在赶来的路上,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你如果能迅速地拿下帽儿山,也可提兵缓缓向我靠近,今日要是咱们能赢了这一仗,那么以后这关外,就再也没有萧长车这号人物了。” 看着远去的骑兵,再回头看看矗立在自己面前的帽儿山,严春一把抓下自己的头盔狠狠地掼在地上,大步向前走去。 “跟我上!”他狂吼道。 山上,谷小满伸手握住了刀把,呛的一声,他将刀从插在地上的刀鞘之中拔了出来。 (本章完) 第77章 有潮起,便有潮落 萧东伟勒马,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前方不远处的的一支骑兵队伍。 那是李大锤麾下的天字营。 挥挥手,严阵以待的前锋营放松下来,而对面,一骑脱阵而出,直接奔向了这边。 看那身形,正是天字营的统领方小猫无疑。 待到近前,出乎萧东伟意料之外的是,方小猫竟然翻身下马,向萧东伟躬身为礼。 “方小猫奉公子之命前来萧将军麾下效力,直至攻下宝瓶城为止。” 有些猝不及防的萧东伟楞怔了一下,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来我麾下效力?” 方小猫点了点头:“是的,从现在开始,方小猫及麾下三百兄弟,便唯萧将军之命是从,直到攻下宝瓶城为止。” 萧东伟揉了揉黑色的眼罩,觉得长久以来都没啥反应的这只瞎眼居然有些痒痒的。这一次两部合作,说实话他们最担心的,便是李大锤麾下的这些马贼不好指挥,毕竟军队规矩森严。 虽然李大锤这个马匪与普通马匪不大一样,但萧东伟这些戎马多年的将领,心中其实都是有疑虑的。 毕竟这一次的对手,说起来实力并不弱,要不然萧长车也不会同意两部合作了,正因为谁都不能一口吃掉对方,所以才要联合作战。 翻身下马,萧东伟拱手还礼道:“方统领,那我就不客气了。” 萧东伟与方小猫打过交道,知道这人在李大锤马匪之中的地位,更重要的是,对方的武道修为比自己可要高多了。 上一次他可是亲眼目睹了身着重甲的方小猫是如何杀敌如屠狗的。 而且将军也说过了,单打独斗,自己不会是方小猫的十合之敌。 当然,客气归客气,可是涉及到指挥权的问题,萧东伟就不会客气了。 “应当的!”方小猫道:“指挥大军作战,我不如萧将军,将军尽管吩咐,我部甘为前驱!” 听到方小猫如此表态,萧东伟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心里对李大锤的评价也上了好几个档次。 “刚刚我的斥候送来了严冬的最新消息!”萧东伟道:“此人尽起麾下五千骑兵正向我而来,严统领有什么看法?” 方小猫微笑着道:“严冬色厉而内茬,已经胆怯,这一仗,好打了。” “如何说?” “车骑将军麾下三千铁骑之锐,关外无人不知。严冬既然已经知道来的是车骑将军的军队,他最正确的选择,应当是尽起麾下所有兵马,以步骑联合来与我们相抗衡。谷小满在帽儿山的兵马,不过两千余人,即便严冬弃之不顾,谷小满也没有多大的能耐撼动他的大军。现在严冬兵分两路,却是自寻死路了。想要为自己留条后路,不敢拼死一搏,最终便是什么也不会剩下,这人的能力也就如此了。”小猫分析道。 “谷小满是谁?” “谷小满便是野狼,野狼便是谷小满!”小猫笑道:“现在我们已经是盟友,是一家人了,自然就不用再瞒着萧将军了,五年以前,我们便开始谋划此事,要不然这一次严家也不会如此轻易上当了!” 萧东伟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果然如此, 抬眼前望,远处烟尘滚滚,大队的骑兵正在迅速地靠近,他立即收敛心神,对方小猫道:“你部具装骑兵可为我部先驱,以重锤击碎对方先锋,摧毁对方士气,能担否?” “领命!”方小猫没有任何的犹豫,冲着对方一拱手,飞身上马离去。 三千骑兵继续向前,队伍却开始变换队形,从最开始的行军队形变成了作战队形,而方小猫的三百天字营自然而然地融入了进去。 一望无际的雪原之上,两支骑兵没有任何的试探,粗暴而又直接地向着对方发起了冲击。 对手的强大,只有当你站到他的对面的时候,才能真正的体会到。 萧长车久负盛名,而严冬一向是不太服气的,总觉得易地而处,自己能做到的不见得会比对方差。 自己所欠缺的,只不过是一个机会,一股能送自己扶摇直上九天的风头。 今天,他站到了萧长车的军队面前。 而且还是一个劁割版的。 因为萧长车并没有在军中。 严冬没有心思去想为什么萧长车不在队伍之中,现在的他,心中充满了绝望。 不比不知道, 一比才知道双方的差距。 即便是抛开了李大锤的天字营,那三千铁骑,也不是严冬能够抵挡的。 方小猫带着天字营第一榔头敲碎了严冬的前锋之后,便在战场之上肆意游荡,但凡发现那里还有顽强的抵抗,他们立即便冲过去将对手粉碎。 至于随后的收割,那便是萧东伟的事情了。 严冬知道失败已经不可避免。 现在的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对军队的控制,还跟在他身边的,也只不过是百来个亲卫,而且这些亲卫的人数,也随着他们的不断前行而在不断地减少。 大部队已经崩溃了。 萧东伟并没有去追赶那些四散奔逃的骑兵,他盯上了严冬,这条大鱼是万万不能让其跑掉的。 不管严冬如何左冲右突,在萧东伟的指挥之下,他始终还是处在包围圈的最中心处,严冬前进的过程,也就是萧东伟剥洋葱的过程,一层一层地削掉严冬外围的保护层,直至露出这位主将。 方小猫此时已经回到了中军大旗之下,聚精会神地看着萧东伟挥动旗帜,调兵遣将。 他一直便是一个好学习的人,这样难得的学习机会,自然是不能放过的。 别看萧东伟武道修为还不到玄元,但人家指挥军队作战却是老练之极。 三人行,必有我师! “方统领,最后这一击,便由你来出手吧!”萧东伟指着军阵之中左冲右突,浴血奋战的严冬道:“此人武道修为据传已经到了玄元八品,的确勇冠三军,单打独斗,我麾下包括我在内,可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 方小猫笑了笑,军队杀武道高手,多得是法子,萧东伟谦虚了。 将严冬交给自己,这是给自己一个面子,让自己一个功劳,但又何尝不是借着自己与严冬的交手,来探一探自己的虚实呢? 而且战事到了这个时候,来一场单打独斗,能够阵斩敌方大将的话,直接就可以将敌人最后的心气儿也彻底打落,这对于接下来攻击宝瓶城会有极大的帮助。 抽刀在手,方小猫策马前行。 “这个人,交给我了!” 号角声声之中,刚刚还把严冬围得铁桶一般,无数军士循环上前作战的士兵们潮水般地退了下去。 严冬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环顾四周,竟然再无一人跟随,亲卫们早就已经死伤殆尽,而抬眼望,只能看到残存的无数的严家骑士们此刻正驾驭着战马,狼奔鼠窜,愈走愈远。 竟然只余下自己一个人了。 严冬自失地笑了起来。 他知道,严家完蛋了。 传承数百年的严氏,这一回必然会被连根拔起。 可是这也怨不了谁。 潮起潮落,人来人往,终是有人登上舞台,有人落下帷幕。 怪只能怪,严家算计得还不够深,不够早,不够远。 多算胜,少算败,古人诚不欺我也。 看着对在那个身着铁甲,手提双刀策马缓缓而来的魁梧汉子,严冬甩了甩酸软的手腕子,扬声道:“方小猫?伱来送我最后一程吗?” “正是!”方小猫点头道:“你苦战多时,今日我占你便宜了,可这是战争,不是江湖较技。” 严冬点点头:“没啥可说的,我只想问一句,那个野狼,是萧长车的人,还是李大锤的人?” “野狼叫谷小满,是我大师兄!”方小猫道。 “李大锤,李大锤!”严冬不无遗憾:“五年之前,就已经开始谋算我宝瓶州,而那时的李大锤,在我们眼中,与普通的马贼没有什么区别,等到省悟过来,已经晚了。这一仗,我们输得不冤!今日如此大事,能全歼我严氏主力,萧长车和李大锤为什么不来?这么瞧不起我吗?” “倒也不是瞧不起你,只是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方小猫两刀一叩,叮当作响:“严冬,早些上路吧,这一路你不会寂寞,严氏所有人都会陪着你一起的。”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严冬仰天长叹。 匹夫无罪,怀壁其罪。 严氏占有着富庶的宝瓶州,控制着两水交汇的交通要道,谁看了不眼红呢?这些年来,令狐野步步相逼,目的还不是想要真正控制这块地方? 也正是因为如此,严氏才起了投靠北元的心思。 北元来了,为了控制地方,必然会对严氏怀柔,那严氏至少又是几十年的安稳日子。 可没有想到的是,令狐野雷声大雨点小,倒是李大锤这个马匪真正地落实到了行动之上。 而穷困潦倒的萧长车,当然有动力与李大锤一起来做这一票。 刀如匹练,严冬身随刀起,几十年凝就的玄元功力,毫无保留地爆发而出。 既然死亡是不可避免的,那么便尽量地让自己死得更有价值,也更有尊严吧! (本章完) 第78章 最后一击 严圣老泪纵横。 在他的面前,一座由上千颗人头垒起来的京观巍然而立,凝固成了紫黑色的鲜血在地上画出了蜿蜒扭曲的图案,与周围的白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京观的最高处,赫然便是严冬的头颅。 愤怒、不甘、悔恨,汇集在了严冬最后的面容之上。 “啊!”严圣仰天长嗥。“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 哪有这许多为什么呢? 一花开,一花落。 严氏崛起的过程,也就是其它一些家族、势力陨落的过程。 严氏数百年的辉煌和功勋, 也是其他人的斑斑血泪。 天道昭昭,循环往复。 就像当年大秦提兵十万,追亡逐北,将一众胡族打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那个时候的大秦皇帝又怎么会想到如今北元已经开始在谋算着要占领关外,进而窥探中原呢? 千余严氏精锐骑兵尽数跪倒在京观之前。 “报仇”的喊叫之声震天动地。 可并不是所有的哀兵都能必胜。 有时候,哀兵最终只能变成死人。 就像是现在,远处号角声声,无数的骑兵正缓缓策马而来。 萧东伟率领的大秦骑兵, 方小猫率领的天字营, 还有谷小满率领的人字营。 萧东伟、方小猫在击溃严冬之后,驱兵直奔帽儿山,还在疯狂攻山的严春所率步卒顷刻之间便沦为了骑兵们屠杀的对象。 而现在,这支联合军队,在稍事休息之后,又杀了一个回马枪。 严圣,是他们最后的目标。 “上马!突围!”严圣取下了京观最上头儿子的头颅,用一块布包了背在背上,翻身上马,抽刀厉声喝道。 “杀!”千余骑士齐声呼喝。 远处,萧东伟环顾左右道:“方统领,谷统领,这千余骑兵可就不是击溃,而是要彻底斩杀了。” “严氏老贼交给我了!”谷小满笑道。 “第一波突击还是由我带天字营完成!”方小猫提起双刀,“萧将军,你还是负责最后收网,我们习惯杀人,可不习惯砍脑袋码京观!” 萧东伟大笑:“与二位合作很愉快,希望这一次过后,我们下一次有机会一起杀元贼,那会更痛快!” “机会多得是!”谷小满摧马前行,大笑道:“以后说不定咱们还能变成一家人呐!” 萧东伟连连点头:“说得是,说得是!” 在他看来,要是这李大锤从此不做马贼,投奔车骑将军,哪怕位置在自己之上,那自己也是心甘情愿,心悦诚服的。 观谷小满,方小猫这等下属,李大锤这个首领,还是蛮不错的。 而那个还没有见过面的地字营的统领夏至,应当也不差。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只不过这夏至怎么是一个女的呢? 与方小猫、谷小满攀谈打听,他们都对这位夏统领很是畏惧,语气里满满都是敬而远之的意思。 听他们的口气,这位夏统领厉害得紧,只不过眼前这二位都是玄元八品上的奢拦人物,那夏至比他们更厉害,岂不是快要九品了? 萧东伟登时觉得有些不好了。 自己刚刚爬上了七品的坎儿。 这以后要是大家成了同僚,聚在一起的时候哪个喊一声:大家伙来比划比划,输了的请客! 那自己每月的薪饷只怕都保不住。 因为自己铁定输啊! 再说了,在军中,始终还是武力为王的,下头的士兵们,最敬畏的还是武力值超群的家伙。 自己以后屈居于李大锤之下没事,排个第三嘛,也说得过去。 但一下子退到第六,那可太没有面子了。 而且要是输给了那位夏至姑娘,就更没有面子了。 不行,武道之事,以后还得多上上心。 虽然短时间内自己是攀不上八品的,但七品和八品之间相差也不是太大,自己身经百战,打架的本事可一点儿也不差。 努努力,再多积累一些修为,不是没得一比。 萧东伟一心二用,一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一边下达着命令对严圣最后的反击作出针对性的布署。 没有比这更简单的战斗了。 论个人武力,谷小满、方小猫以及他们麾下的那些家伙,都可以碾压对手,论兵力,对方只有千把人,而自己这边是他们的几倍,而论集团作战的能力,自己麾下的儿郎闭着眼睛都可以把对方按在地上反复摩擦。而论起指挥能力,哼哼,严圣那个老家伙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看不到半点儿战略战术,完全就是奔着自杀来的。 得,我成全你! 就在萧东伟瞎想的时候,他担心以后打不赢的夏至,正在纷飞的白雪之中打量着不远处的宝瓶城。 宝瓶城建在两水交汇的三角区域之内,如果是在其它季节,宝瓶城是有清水河、拒马河两条河流形成天然的保护的,再加上水师卫护,宝瓶城需要防护的,仅仅只有南方一面。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宝瓶城不大,因为越是往前,这南面的城墙就愈长,防守的压力也就会越大。 但现在是冬季,这两条河流,都结了厚厚的冰,其它季节的天堑此时却变成了通途,夏至此时所站的位置,大概就在清水河的正中间。 而在距她不远处,几名士兵正在打洞,想要测量出冰的厚实程度以决定接下来的行动。 看着远处宝瓶城上慌乱不已的警钟声,疯狂奔跑呼号的守卫,夏至冷笑起来,如果能在一入冬,就开始凿冰防冻,又何来今日覆亡之祸?有如此天险,却不知好好利用,严氏居然能存在好几百年,上天当真是厚待你们,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当真以为伱们在这里存在几百年,这里就成你们的了? 当真以为没有人敢来动你们? 自以为是地想当然! 凿冰防冻,是个笨功夫,但却是最有效的。 哪怕是水师仍然不能使用,可两条河的存在,就让李大锤、萧长车这等陆上雄师望城兴叹。 而凿冰的耗费,也无非就是一些人工罢了,相对于宝瓶城一年的收益来收,相对于宝瓶州的富裕和人丁数量来说,又算得了什么了。 终究还是安逸得太久而小视了天下英雄。 夏至捏了捏拳头,心中暗自警戒,当以严氏下场为戒,任何时候都不要懈怠。 居安思危才是正理。 “夏统领,冰厚三尺,足够我们展开任何烈度的行动!”一名胡子都白了的老兵,提着长长的绳尺,兴高彩烈的跑了过来。 “围城!”夏至大声道:“发箭书,告诉他们,严氏军队已经全军覆没,严圣、严冬皆已伏诛,此次我军出击,只诛严氏,无涉其余人等。 “弃暗投明者,赏银十两,地十亩!” “杀严氏一人,赏银百两,地百亩!” “杀严氏嫡系一人,赏银千两!” 宝瓶城头,严序双手死死地扣着城头垛碟,看着远处正在有条不紊展开队形的敌人。 一只黑色丝线绣着大铁锤的鲜红旗帜正在风中猎猎作响,而在大旗之下,同样一身火红披风,脸蒙红巾,手中提着一柄巨大斩马刀的女子正对着城池指指点点。 朱誉! 这是关外江湖送给这个女子的外号。 十年之前,这个女子跟随着李大锤开始出道,脸蒙红巾,一身红衣,娇小的身躯却手持比其身高还要长出不少的巨大斩马刀,来去便如同一朵燃烧的死亡火焰。 随着李大锤身名雀起,朱雀也水涨船高。 蔫虎方小猫,天字营统领。 朱雀夏至,地字营统领 还有最为神秘,不为人所知的人字营首领。 事到如今,严序已经猜到,那个野狼,应当便是李大锤麾下的人字营统领了。 宝瓶城不大,但伫藏却极其丰盛,城内有足够一年食用的粮食,各类武器更是应有尽有。虽然没有了两河天险,但凭借着宝瓶城的险峻,坚守问题并不大。 问题在于,外无可援之兵,内又哪里会有必守之城? 而且,大哥和侄儿严冬两人带出去的兵马,当真全军覆灭了吗? 不,不可能的! 只不过是敌人想乱我军心之谎言! 只要我守住眼下,援军马上就会来的。 敌人兵临宝瓶城,近百年来,从来没有出现过。 严序回头,看了看周围,除了严氏族人之外,还有不少网罗来的江湖闲散高手,此时这些人的脸色也不尽相同。 这些人,不过是因利禄之吸引而来,所求的不过是酒色财气,至于什么侠肝义胆,大概率是跟他们不靠边的。想要他们与宝瓶城同生共死,那只是在做梦。 当先,只有先以利诱,然后再以害胁。严圣、严冬生死如今并不明了,必须要他们知道,如果在这个关头背叛了严氏,那么等到严氏渡过了这一次的难关,他们这些人就将生死两难。 两相权衡,想必这些人仍然会努力帮助守城。 “打开宝库!”严序大声下令道:“今日助我守住宝瓶城的豪杰,则库内宝物,皆可任意挑选十件。” “打开银库,将库内金银,给我全运到城上来,每丁五十两!” “严氏所属,不论男女,十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皆披甲上城!” “点燃烽火,示警,求援!” (本章完) 第79章 还不起你能咋地 萧长车背着手,站在那里,看着李大锤手握一把铁铲,正在崖壁之上奋力挖洞。黄色的粘土本来是很难挖掘的,不过在李大锤这样的武道修为面前,也不过跟豆腐一般,不过片刻功夫,便挖出来一个深约三步,宽五步的洞穴来。 这在萧长车看来,完全便是多余。 两人武道修为都极强,虽然不到先天便不能无视寒暑,但酷寒想要对他们形成太大的威胁也不可能。 再说了,出来又不是游玩的,而是准备来阻截杀人的,自然该一门心思地用在正事之上,却在抵达目的地之后,先一门心思打洞算怎么回事? 不过很显然,李大锤不会对他的建议有什么认同感,只看他马背之上带的这些奇奇怪怪的工具,便知道这家伙早就想好了一切。 “能帮帮忙吗?”洞里的李大锤探出了半个脑袋,看着萧长车,指了指挖出来的泥土:“砌个防风墙,行不行?” 萧长车楞怔了半晌,终于还是弯下了腰,拿起了地上的一把铲子。 洞里,李大锤已经又铲出了一个长长的平台,萧长车一边砌墙一边打量着里头,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那是一张床。 只见那李大锤在平台下面又挖出了一个大洞,然后用打通的竹筒从内里直接接到了洞外。最后又在土平台之上铺满了先前砍好的一块块木板。 那些木板被切削得极其工整,平滑。 这个家伙的刀法,挺好的。 最后,李大锤在床下面的大洞里生起火来。 他这是做了一个火炕! 萧长车此时才恍然大悟。 看起来他的技术相当后不错,因为烧火引发的烟子,从那个烟道之中被源源不断地吸了出去,洞里居然清清爽爽地没有多少烟味。 看着那家伙两手各拎一块大石头在内里地面之上不停地锤打,直到将地面锤打得平平整整结结实实地方才罢休,萧长车忍不住道:“不过是临时躲避一下风雪,值当吗?” “为什么不值当?”李大锤认真地道:“这是生活的乐趣,一点儿也不能马虎,这便是我们生而为人与野兽的区别。萧长车,你的生活,太枯燥无味了!要学会给自己找乐子,让平淡的生活充满了激情才是。瞧瞧,我这荒野求生的技术,你得竖大拇指吧?” 说着话,抖开一张毯子铺在地面之上,然后盘膝往毯子上一坐,从灶洞边缘掏摸出铜壶,然后又摸出来小茶壶,小茶杯。 这些东西,萧长车都很眼熟了。 开水冲泡之下,小小的洞穴里顷刻之间便充满了茉莉花的味道,将一杯茶水递给了萧长车,“尝尝,我亲手做的,茉莉花茶!应当很合你的口味!” 已经将杯子端到了唇边的萧长车却又放了下来:“我什么口味伱怎么会知道?你在我家放了探子?” 李大锤失笑道:“又是这个问题,怎地动不动就是我在你家放了探子?好像我很喜欢窥伺你一般。好吧,我再一次正经地回答你,我没有在你家放探子,至于知道你喜欢这样的口味,是因为上一次去你家,你的那个小妾洛华给我冲泡的茶之中看出来的。” “这怎么能看出来?” “简单啊,你这个小妾嘛,应当平时就只服侍你一个人,所以有客人来之后,她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不自觉地便会按照你的口味来招待客人,我这不就知道了吗?” 萧长车这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原来是这样吗?” “你以为呢?”李大锤翻了一个白眼。“车骑将军的家里,这么容易放探子的吗?你家里那些人,缺胳膊少腿稀奇古怪的,在哪里找一个这样的奸细放你家里?” “他们都是我的家人,要是你真收买了他们中的某一个,我会很伤心的!”萧长车认真地道:“所以李大锤,不要做这样的事,我不想亲手杀掉我的亲人,我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已经没有多少了。” 李大锤眨巴着眼睛看了对方半晌,居然也认真地点点头:“好吧,我不会这么做的,虽然我曾经这么想过,而且还设计了好几套方案。但你既然求我了,这件事情就作罢!” “谁求你了?”萧长车勃然大怒。 李大锤大笑:“瞧瞧,又生气了,人家都说,官儿越大,越要喜怒不形于色,要有足够深的城府,让人看不透,猜不明白才厉害,你都做到三品车骑将军了,怎么还跟个爆仗似的,一点就着!” 萧长车深深吸气,以手抚胸,紧抿嘴唇,柳眉倒竖,杏眼微闭,把对面的李大锤看得有些发呆。 “萧长车,我给你的面具呢?” “干什么?” “你还是戴上吧!”李大锤道:“你这模样,让人看了受不了,总是往乱七八糟的地方上想,但一想到你又是一个男人,我就有非常深的罪恶感!” 嗵的一声,萧长车一拳擂在地面之上,这一拳下去,毯子上面的壶儿杯儿盏儿全都飞了起来,啪的一声在空中炸成了碎片,然后没头没脑地袭向了李大锤,李大锤怪叫一声,嗖地一下从洞里窜了出去。 洞里半晌没有动静。 李大锤从防风墙后探出半个脑袋,便只见到自己身后的土壁之上布满了蜂窝般的小洞,那些碎片啥的,都看不到影子了。 而萧长车正转头怒视着他。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向你道歉!”李大锤举起双手作投降状,“长得好看不是你的错,我不该拿这开玩笑!” 见到萧长车没有反应,李大锤又道:“不过现在好歹咱们也是盟友嘛,你这一言不合便下杀手,我要是躲得慢些,岂不是被你宰杀了!” “那也算是为关外除了一害!”洞里,萧长车冷冷地道。 见到萧长车说话,李大锤知道对方已经缓过劲来了,于是笑嘻嘻地走了回去,重新坐到了萧长车的对面:“咱们还要联手杀铁勒呢,你这先把友军杀了,一个人怎么对付铁勒?” “我一个人也杀得了铁勒!” “啧啧,口气不小。铁勒啥水平咱不太清楚,但肯定不低,但他身边的鲁赫和格罗,都不低于八品。人家好歹也是一个手握实权的王子嘞,身边有这样的高手,一点儿也不稀奇。你一个人真对付得了?不与我联手,到时候你别说杀铁勒,只怕是反过来被铁勒追杀。你要是落到了铁勒手里,啧啧!”李大锤狗改不了吃屎,不过看到对方的眉毛又渐渐地竖了起来,立时住嘴。 啪的一声,萧长车捏碎了手里仅剩的最后一个茶杯。 李大锤眉毛跳了跳,“这一套杯子是孤品,泰安城里好不容易烧出来的雨过天晴。价值两千两,你一口气都给我崩成了渣渣,我会计到你的欠帐里头去的。” “没问题!” 见萧长车答应得如此爽快,李大锤不由好奇起来:“不生气?” “有什么可生气的,我一共欠你多少钱来着?” “算上利息,差不多两百万两了!”李大锤扳着指着算了算,道。 “上次你说的什么驴打滚的利息是吧?” “对的,你和你的手下算不清楚,但现在张若在你哪里,他必然能给你算清楚!”李大锤道。“你亲手打得借条,错不了!别想耍赖!” “我不耍赖,可是我还不起,你能把我怎地?两百万都欠了,再加两千两又如何?” 李大锤大叫起来:“你这叫不耍赖?” “我认帐啊!”萧长车冷笑起来:“不过我还不起,你可以一直驴打滚!马打滚都行!” 这一回轮到李大锤横眉冷对,萧长车得意洋洋了! 气啉啉的李大锤从洞里钻了出来,突然就放声大笑起来,笑得极其放肆,极其开心。 “有什么好笑的?”萧长车有些奇怪,跟着出洞,然后脸色便变得极其难看了。 只见距离他们不远处,一白一黑两匹神骏之极的马儿,正交头擦腚,互相舔食,亲热的不得了。 这一路之上,小黑一直都在不停地讨好着照玉狮子,两个都是神驹,那照玉狮子终是经不得小黑的缠磨,到今天是放下了架子,看样子,小黑马上就要得偿心愿了。 “萧长车,要多少聘礼啊?说不得明年这时候,我就要当爷爷,你要当姥爷啦,哈哈哈,哈哈哈!” 李大锤笑得直打跌。 萧长车怒视着两匹骏马:“小白!” 照玉狮子回头看了一眼萧长车,突然发蹄向远处的林子奔去,而小黑立即咬着尾巴追了上去。 “原来你喊照玉狮子小白啊!”李大锤仰天大笑:“小白小黑,天生一对!萧长车,他们情投意合,你情我愿,咱们两个,还是不要棒打鸳鸯了,等办完了这件事,回头我给你送彩礼去,必不让你吃亏。不过说好了啊,以后小马驹儿咱们得对半分,你可不能一人独吞!” 萧长车愤然转身回洞。 直留下李大锤看着远处的小树林,笑得极其得意。 回到洞中,却见萧长车怀里抱着他那个长布袋子,呈大字形摊在火炕之上,这个时候,火炕已经烧得极其暖和了。 “你啥意思?这火炕是让咱们两个躺的,你一个人占了想干啥?让我睡地上啊!”李大锤质问道。 萧长车不回答,只是拍了拍胸前的布袋子。 (本章完) 第80章 敢不敢赌一把? 北风那个吹啊, 雪花那个飘, 雪花飘飘年快到, 铁勒你咋还不回还啊, 让你爷爷我等得心焦! 洞穴里传来的破锣嗓音让萧长车无比的烦燥,李大锤这小子无非就是想霸占温暖的火炕,所以就用这难听的歌声让萧长车再也呆不下去,直接逸出洞外,而他则心满意足地爬上了火炕,一头靠在炕壁坐着,翘着二郎腿,腿一颤一颤的,手还打着拍子。 这个家伙似乎一直都是一个乐天派,什么时候都能让自己快乐起来。 可萧长车不行。 他的生活里,似乎总是被沉重所占据。 就像此刻,李大锤在开心地唱着歌,而他,却在担心着宝瓶州的战事。 天气更冷了, 风雪也更大了。 站在防风墙前,瞅着外头的风裹着雪花一阵一阵地卷过,防风墙外头,雪已经积了有一尺多高了,这可还是在背风的山坡上呢。 多亏得李大锤挖了这个洞,真要以自己的想法,就在林子里搭个帐蓬,这样的天气,非得冻个够呛。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萧长车绝对不会说出嘴。 李大锤是那种你给他三分颜色,他立即就可以开个染坊的主儿, 真要说了,那家伙能立马把自己夸出花儿来, 然后还顺带着把伱贬得一无是处。 “也不知道东伟他们现在怎么样?宝瓶城看起来小,真要打得话,也不简单呢!”萧长车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 “没什么好担心的!”身后传来了李大锤的声音。“萧长车,放洒脱一些,咱们一切都安排好了,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在这样的周密计划之下如果还不成,那就是老天爷不想我们成事,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原来你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萧长车转身,走了回去,在毡子盘腿坐下。 李大锤坐直了身子,一摊手道:”这世上什么事有十足的把握呢?煮熟的鸭子有时候都能飞走呢!不过这一次你不用担心,这个时候你的独眼龙部下只怕正在和方小猫他们在宝瓶城喝酒打屁分赃看戏,脑子里压根儿就不会想到你这个主将呢,你担心个屁啊!” 萧长车瞪眼道:“东伟的眼睛是在与元人作战的时候被射瞎的,我希望你给予他尊重,不要动不动就是独眼龙。再说了,东伟是个自律性极强的军人,在军事行动期间,他绝无可能喝酒!” 看着萧长车认真的样子,李大锤点头:“好,看来我又要向你道歉了。不过你说萧东伟不喝酒,我是不信的,等你下次见他了问一问便知,要不要打个赌?” “赌什么?”萧长车道。 “哟呵!”李大锤的眼睛顿时亮了:“看来你对独萧东伟的信心很足啊!我就跟你赌萧东伟这一次在宝瓶城内不但喝了酒,还喝醉了,赌注就是你换上女.” “换上女装跳舞!”没等李大锤说完,萧长车就接口道。 这倒是把李大锤搞尴尬了,连连摆手:“嘴滑了,嘴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以!”萧长车的回答让李大锤目瞪口呆:“不过你要是输了,两百万两的欠帐就一笔勾销,咱们从此两清了!” “你跳个舞这么贵的吗?”李大锤从火炕之上蹦了下来,瞪起眼睛问道。 萧长车目不转睛地盯着李大锤:“你说说,敢不敢赌吧?要是不敢,那就算了!” “有什么不敢的!君子一言!”李大锤伸出了拳头。 萧长车握拳在他的拳头上一碰,道:“驷马难追!” 完成了誓言,李大锤感慨地道:“萧东伟要是知道你这么信任他,得痛哭一场!” “你不信任方小猫他们吗?”萧长车反问道。 “是这个理儿!”李大锤点头。“算算时间的话,这个时候,宝瓶城应当已经我们的手中了。只要严圣、严冬两人伏诛,严氏主力全军覆来,宝瓶城拿什么抵抗我们?这些年来严氏不停地网罗江湖闲散高手,在这个时候,必然要反噬的!” “这些人同样让人厌恶!”萧长车皱起了眉头。 李大锤一笑道:“如果他们帮我们拿下了宝瓶城,答应的赏格是一定要给的,反正最终,他们还是会花在泰安城这些地方的,我们不亏。这些人呢,品德是不咋地,可咱们一不和他们做朋友,二不要他们做属下,所以有什么关系呢?” 萧长车低头往灶眼儿里塞了几个木柴,却不答话,显然又是话不投机了。 李大锤猜这家伙肯定是想过河拆桥,拿下宝瓶城之后就把这些反水的闲散浪人一并给剿了,来一个大地一片雪茫茫真干净! 可这样的事情要是做了,不免就失了信誉,以后就不好做生意啦。 毕竟这个世界上,品德高洁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人还是少数。 多数人还是那种有奶便是娘的。 活着最重要不是? “大帅会不会插手宝瓶城?”萧长车问道。“我们可以拿住严圣里通北元的把柄,证据在宝瓶城里肯定不少,但大帅可是名义上的关外最高统帅,如果他要插手,我怎么拒绝?如果拒绝,在别的人看来,我这便是在搞兼并,是胡乱栽赃扩充势力,其它人都会兔死狐悲的。都会担心成为我下一个打击目标,如此一来,反倒会把他们更快地推向令狐野,做这样的文章,李国华也好,令狐知书也好,可都是很擅长的。” “你傻啊?”李大锤像看一个傻子似的瞅着萧长车。 萧长车怒道:“我跟你商量正事,你怎么又攻击我?” “你忘了你是皇帝敕封的正儿八经的三品车骑将军了?”李大锤反问道:“还是你从来没有把这个官儿当回事?” “我从来没有把他当回事!”萧长车不屑地道:“皇帝算个什么东西?” “那令狐野这个大帅又算个什么东西?” “人家是关外实力最强的!”萧长车反驳道。“县官不如现管!” “名义!名份!”李大锤用力地拍着大腿:“你这个三品车骑是有资格直接给皇帝上书的,知道吧?难道就没有人给你讲过这个常识吗?拿下了宝瓶州,你直接便给皇帝上一份奏章。请求皇帝让你这个车骑将军来兼任宝瓶州刺史,同时请求让张若当一个长史或者别的啥的,反正意思就是让皇帝觉得张若能制衡你的一个位子。” “我一请,他就应?” “他会大喜过望,简直就是瞌睡来了你就送去了枕头,寒风来了你就送去了被子,黑夜来了你就送去了火把,肚子饿了你马上就送上了面饼,长安会八百里加急把圣旨给你送来!”李大锤道“这几年来,他们一直都在勾引你,可是你守身如玉,对他们不理不睬,他们都快要急死了,如今你终于向他们抛媚眼了,他们一定会以狗吃屎的姿式扑过来!” “谁向他们抛媚眼了?”萧长车气得脸都有些扭曲了:“你说谁是屎?” “嘴滑,嘴滑!”李大锤连连拱手:“不过呢,道理就是这个道理!” “让张若跟我一起搭台子吗?他跟我也不见得对付!” “那有什么好怕的呢?到时候,军队是你的,生意是我的,他手下的人,不是你的,就是我的。他老老实实给咱俩打工就好了,干得好,有奖,干得不好,咱就当他是一个图章,需要的时候,就让他敲敲章,不需要的时候,那里凉快那里呆着去,你说是不是?” 听到这里,萧长车歪着头瞅着李大锤,眼睛里满满都是嘲笑。 “你这是在给你未来老丈人找退路?生怕我哪天不高兴了,一刀就把他给宰了?” “这是什么话?”李大锤一摊手:“小姑娘的名声,你可别给人败坏了,现在她在泰安城有一份正经的工作,小姑娘很努力的。” “她的名声,还需要我来败坏吗?早就被你败坏光了!”萧长车冷笑。 “事急从权,那个时候,不是怕你一时兴起就把人宰了吗?也怕令狐野不管三七二十一杀了再说吗?这个人对我们有大用的,不能轻易杀了!反正让令狐野不痛快的,就是对我们有利的。” “谁跟你是我们了?”萧长车道。 “至少现在是吧?”李大锤不满:“萧长车,咱们两个现在是盟友,我还是你的债主。” “很快就要清帐了!” “是吗?我会给你准备一套泰安城最华丽的衣服的!” 两人互瞪了一阵子,突然又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懒得跟你这个赖皮理论!”萧长车摆摆手:“你告诉我,你怎么能确定铁勒一定会走这条路?” “猜的!”李大锤道。“因为这条路最近。关外出了这样的大事,你萧长车吞了宝瓶州,坏了他的大事。关外权力格局,力量对比发生了极大的变化,铁勒必然想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处理这件事情带来的影响。” “如果他不是从这条路上走的呢?” “如果他走得是另外一条路,我马上会得到消息,咱们两个快马加鞭,横里插过去,也来得及堵住他!”李大锤指了指地下:“这个点儿,是我精心挑选的!” “你怎么得到消息?” 李大锤指了指天上:“很快就会有消息!” (本章完) 第81章 消息 站在山梁的最高处,李大锤从怀里掏出一个短小的笛子模样的东西,塞进嘴里,鼓起腮帮子用力地吹了起来,可是萧长车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听到。 停一会儿,吹一会儿。 真当萧长车以为李大锤在故弄玄虚作弄他的时候,却见李大锤指着天空,笑道:“我的消息来了!” 天空之中蓦然多了一个黑点,然后这个黑点愈来愈清晰。 这是一只鹰! 李大锤再一次吹起了短笛,只不过这一回有声音了,短促,尖厉。 本来在空中盘旋有些犹豫的那只鹰,似乎一下子便找到了目标,一个猛子便扎了下来。 李大锤伸出了手臂,那鹰展翅,一个漂亮的回旋,稳稳地停在了他的手臂之上。 先从怀里掏出了一根肉条塞进鹰的嘴里,然后才从鹰的脚竿之上取下了一个小小的竹筒,打开竹筒,取出了一卷纸。 李大锤一脚挑起地上的一只抓来的雪兔,鹰展翅飞起,凌空抓起那只兔子,在李大锤头顶盘旋了一圈,倏然之间便直刺天空,竟然就飞走了。 “你养的?”萧长车满眼都是艳羡之色。 “自然。李某人在泰安城中架鹰驱犬斗鸡玩蛐蛐,颇有名声!”李大锤得意洋洋。 “又来!”萧长车怒意勃然:“在我面前,莫要作出这么一副样子,你在任何人面前,都戴着这样一副假面具吗?累不累?” 李大锤摸了摸脸庞,“有时候装啊装,竟是不知道自己的真面目究竟是什么样了!得,你就将就将就吧!” “这鹰是怎么训练的?北元人那边也有鹰,但除了抓捕猎物之外,也就只能作一些简单地探查之事,伱这鹰怎么还能认人,还能送信呢?” “也不是很难,一点点小秘方,你如果想要,回头我送你两只!”李大锤一边往洞里钻,一边道。 “这鹰不认主?” “送你了,你就是主,自然会教你怎么控制它!” “你舍得?训练一只不太容易吧?” “那是。训练一只下来的花费,怎么也得几千两银子吧?怎么?你准备付费?”李大锤盘腿坐在了火炕之上。 萧长车立即闭上了嘴。 说什么都好,只要一说到钱,萧长车立即就比李大锤矮了半截。 在债主面前,有时候真是直不起腰来,话说没底气! 李大锤展开了纸条,萧长车也探过头去。 纸卷之上,只有一个笑脸和几个奇奇怪怪的符号。 似乎是随手捡了一截烧过的柴棒头写下的。 萧长车不解地抬起头,却不想刚刚为了看清纸卷之上写的东西与李大锤靠得太近,这猛一抬头,险些便撞在了李大锤的头上,好在李大锤反应极其敏捷,适时后仰,躲过一击。 “这写的都是些啥?”萧长车指着纸卷。 李大锤看着萧长车:“萧长车,没想到你一个男人,身上还藏香囊啊,是什么花香?不是桂花,桂花香浓郁,也不是茉莉味,也不是玫瑰味,也不是熏衣草,怪了,哈哈,萧长车,原来你是一个闷骚男啊!” “李大锤,你又想找锤是不是?”萧长车后退三尺,怒目而视。 “得得得!”李大锤摇头道:“动不动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这张笑脸,就是告诉我,铁勒就是沿着这条路来的,后面这些东西,说得是他啥时候经过我的观察哨的,一共有几个人!” “秘语?” “自然!”李大锤道:“鹰毕竟是畜生,要是有个什么意外落在别人手里,写大白话岂不是让人都知道了我的秘密。以后咱俩交流也可以用秘语,有空了,我教你啊!” “这是你的秘密,我怎么可以知晓?” “以后咱们便是盟友了嘛!”李大锤笑道:“咱俩以后便是朋友了。知道人生朋友四大铁吗?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咱俩以后可就占齐了。” “说些什么鬼话!”萧长车气不打一处来。 “接下来咱们可要一起杀铁勒,这便是一起扛过枪,是战友了。合作分赃咱俩干了不止一次了吧?等以后你去了泰安城,我请你去迎春楼,嫖一嫖那香菱姑娘,那香菱姑娘一见你,容貌上肯定便要被你比下去了,说不定到时候还能免了我们的嫖资,哈哈!妙极。至于一起同过床嘛,咱们现在也算是一个床上睡过了吧?” 李大锤用力锤着火炕,抬头却见萧长车已经打开了他的布包,从里头取出了一支铁枪头还有枪杆,卡巴一声合拢,便变成了一支长枪,一抖手,枪头红樱炸开,枪杆嗡嗡作响,一股凛冽的杀意在洞穴内弥漫开来,洞顶泥土簌簌而落。 “喂喂喂,开玩笑啊开玩笑!”李大锤从火炕之上滑了下来,“就当我什么也没有说过行不?” 萧长车冷冷地看着他:“铁勒什么时候到?” “如果他们急着赶路,那便是今日午后,如果他们不急,那便是明日!” 萧长车放下了枪,盘膝闭目打坐,不再理会李大锤。 李大锤蹑手蹑脚地从萧长车身边走出了洞穴,接下来他决定离萧长车远一些,这家伙连长枪都组装好了,要是突然发起疯来,戳自己一枪,洞里空间那么小,自己不好躲,还是外头空间大一些。。 好在外头风雪这个时候已经变小了,吹吹风也可以让脑子更加清醒一些。 坐在防风墙前,李大锤感受着洞内的气息变化,不由得摇了摇头。 伐天这门功夫,厉害是厉害,可是后遗症也很大。 当年李牧野晚年脑子就变得有些不清楚了。 戾气、杀气、血气这些东西可以让武道修为突飞猛进,但这些负面的东西积累太多,最终会反噬己身。 萧长车无疑在武道之上也是天才,与自己年纪相若,便已经修练到了如此地步。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李大锤晓得如果不是自己有那个没有半点映象的老娘以大神通替自己洗涤了筋服,打通了脉胳,自己根本就不会有现在的武道修为。 自己一出生,就站在了人家的终点之上。 而萧长车,却是从起点出发,可他现在,差不多已经赶上自己了。 洞穴的气息连连攀升,锋锐之气几乎要破壁而出,其身侧的那柄长枪更是颤动连连,勾引得自己腰间的鸣鸿刀也是蠢蠢欲动。 回头看向萧长车,脸上微有痛楚之色。 伐天这门功法,从名字就可以看出他的霸道,不仅对别人霸道,对自己也是毫不留情,多少年来,能修成这门功法至九品上的无一不是性情坚忍之极之辈。 李牧野之后,萧长车是第一个。 也难怪朝廷要拉拢他,令狐野要忌惮他了。 伐天伤人伤已! 所以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能将伐天练到先天以上的。 因为练到了九品巅峰的时候,这人多半便已经疯疯癫癫,最终把自己搞死了。 就跟李牧野一般无二。 哪怕他后来离开了军队,晚年更是直接住进了庙里天天吃素念经,最终还是无法改变命运。 回头去找找傅青主那老儿,看看有不有什么法子可以救救萧长车。 以这位的修练速度,只怕不到三十,便要步李牧野后尘了。 否则,便只能彻底放弃这门功法,不过,这可能吗? 以萧长车的性子,北元未灭,让他放弃修为,只怕他宁可去死! 叹口气,再看一眼萧长车那精致到无可挑剔的侧脸, 天妒英才! 李大锤也盘膝坐了下来,大敌当前,的确该好好的调息,让自己处在一个最为完美的状态之下。 狮子搏兔,亦要用上全力。 更何况这一次面对的可不是小白兔,那至少也是一群野狗。 不像萧长车对北元仇深似海,以灭北元,杀光元人为己任,李大锤事实上对于北元人并没有太多的感受。 只不过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我在图谋掌控这片土地,你北元也想跟我争,而且你还比我强大,那不搞你搞谁? 铁勒作为一个能力极强的北元人,而且有可能成为下一代的北元掌门人,自然要早早地弄死为好。 北元已经一连出了三个英明的君主了,到了第四代,轮也该轮一个平庸甚至昏庸的家伙上位了吧? 如果他们内部不能自动产生,那就从外部帮他造就一个。 哲别不合适。 这家伙武力值超群,心思虽然简单,但有一个好处,就是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而且不怕掉面子,错了就改,是个好宝宝。 这样的人物也许成不了一代英主,但绝对可以成为一个守成之主。 老三阿可敦才是理想人选,现在的阿可敦表现得礼贤下士,仗义疏财,实则上在知秋院里的秘密档案上,这家伙嫉妒、自负、贪财、好色,几乎聚齐了成为一个昏君所有的必要因素。 既然如此,那自然就要大力扶持这样的人选上位了。 走到防风墙外,唿哨一声,稍待片刻,一道黑影便从远处的小树林儿里窜了出来,张望了一下半山坡的李大锤,再回头嘶鸣一声,便向着李大锤奔来,在它的身后,紧跟而出的自然便是照玉狮子小白了。 到了李大锤跟前,小黑将马头凑到李大锤耳边,打了一个响鼻,那张马脸之上,竟然显现出一些不满之色。 “重色轻友之辈!”李大锤弹了它一个脑瓜崩,“要干活儿啦!” (本章完) 第82章 我才是最厉害的那一个啊 雪原之中,一行人十余骑踏雪而行。 正是铁勒等人。 先前他们缓缓而行,实则上还是对严圣有那么一丝丝的期待。 毕竟这世界上,有时候总是能出现一些匪夷所思,让人惊掉下巴的事情。 万一严氏翻盘了呢? 他们要是真走了,以后再来严氏,这价码只怕便又得加上一加了。 不过很可惜,奇迹没有出现。 严氏崩盘的速度超乎了他们的预料之外。 “萧长车夺了宝瓶州,实力必将大增!”格罗不无忧虑:“殿下,如果萧长车的麾下有一到两万人的话,必成我国大患。以前,在令狐野的打压之下,萧长车的兵力一直被控制在三千人,但现在,他可是养得起了。” “萧长车是意料之中的强敌!”铁勒道:“真正让我意外的是李大锤这个马匪,格罗,你说此人,当真是一个马匪吗?” “打着马匪的幌子而已!”格罗摇头道:“也不知道周致拿着这个幌子干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现在我明白了,李大锤根本就不是与泰安城联合,他们根本就是一家人。” “萧长车的武力与泰安城的财力结合到了一起,还真是一件麻烦事情!”铁勒觉得有些头痛。 “不过也有一宗好处!”鲁赫道:“这一次泰安城也算是明晃晃地与萧长车站到了一起,这对于他们一直以来的中立形象还是有着极大打击的,接下来只怕很多势力不会再放心在泰安城进行大宗物资的交易了。” “这可不见得!”格罗摇头反对:“也说不定会更向泰安城那里集中,特别是在其掌握了清水河与拒马河两条河流之后,许多人更要仰其鼻息,要不然,下一次遭到袭击的就有可能是他们了。与其被打劫血本无归,还不如就去哪里交二成的税求一个保护,李大锤不要脸,萧长车与周致总还是要脸的。” 铁勒沉默片刻道:“回去之后我要上书陛下,改变对关外的战略,接下来我们集中力量打击萧长车,不停地进攻,进攻,再进攻。绝不能让萧长车有时间来经营地盘,增长力量。” “殿下英明,我也正是这个意思!”格罗连连点头:“我们打击令狐野,萧长车必然会不遗余力地支援,但我们打击萧长车,令狐野只怕就会坐山观虎斗。而且刚刚降服我国的那些西胡、北胡桀骜之气未驯,正好把他们拉到这里磋磨一番,我们提供粮草后勤,他们提供人手。打上一年半载,萧长车的实力被消磨了,这些胡人也老实了,一举两得。” “走!”铁勒一振马缰:“这一次也不算白跑,至少近距离观摩了一下李大锤真正的军事实力,以后面对他,便不会作出错误的判断,而萧长车虽然得了宝瓶州,但他与令狐野的关系有可能进一步走向破裂,这对于我们也是利好。只需要善加利用,说不定最后的效果并不比我们得到宝瓶州差。反正我们最终的目的是要逼得令狐野转向关内!” “殿下所言不差。”格罗打马紧紧跟上。 “鲁赫,现在我们到哪里了?”铁勒问道:“距离青铜峡还有多远?” “殿下,还有十余里,我们就到了紫石山,过了紫石谷,便是延水川,距离咱们青铜峡便只有两天的距离了。这一片地域都是黑域,我们管不了,秦人的手也伸不过来,倒是一些马匪在这些地方混迹,不过日子也惨得很。” “殿下,要不咱们找一个马匪窝子去为民除害吧!”队伍之中有人打趣道:“说不定还有些意外收获呢!” 大家都哄笑起来。 “胡说些什么呢!”格务提高了声音:“有多少大事要等着殿下去处理,再说了,黑域可没有你们说的那样简单,不乏龙虎之辈潜藏其中,殿下鱼龙白服,万一有什么闪失,我们哪个担待得起!” 一群侍从之中,格罗身份最高,被他训斥了一顿,大家都有些讪讪无趣,心里暗骂几声,嘴里可不敢多说什么。 一群人加速向前。 紫石山,背风坡上的洞穴之中,李大锤猛地睁开了双眼,霍然起身,走向洞外,而几乎在同时,萧长车也振衣而起,提枪紧随李大锤而出。 登高可望远。 十数个黑点,正从远处疾奔而来。 “来了!”李大锤微笑着道。“我们去紫石谷吧。” “我堵正面!”萧长车提枪上马。 早先他打坐的时候,李大锤已经替二人将鞍鞯全都装好了。照玉狮子小白原本是不让生人靠近的,可自从跟那个小黑好了之后,连带着将李大锤也不当外人了,这让萧长车很是不爽。 而且那该死的小黑得手之后,又是一副拽样子,小白在其面前倒是低眉顺目了。 女生外向!回去之后得好好地教训。 “好,你堵正面,我戳屁股!”李大锤一跃上了小黑的脊背。 紫石谷宽约二十丈,深不过里许,却是过延水川的必经之地,不过紫石谷,便须得绕路数十里,而且还尽是陡峭难行的山路,可以说是扼着延水川的咽喉,如果在其它地方,这里必然是军事重地,肯定会有驻军,有军寨,不过在这里,却是啥也没有。 因为这里属于关外那没人管的三分之一,俗称黑域。地理条件比较恶劣,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出产,也没有人烟,便是豺狼虎豹也少之又少,山上光秃秃的连树林都是极少,延水川一般没水,尽是数丈方圆的一砣砣的巨石,有水的时候,便是滔滔洪水席卷一切。偶尔能在这里找到几个水潭,如果能在水潭里发现几条鱼,那便是大喜。 萧长车白马银枪,当谷而立。 谷中马蹄声愈来愈近。 从怀中摸出了李大锤给他打制的那枚面具,看了看,萧长车脸上竟然罕见地露出了一丝笑容,然后将这个面具扣在了脸上。 原本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青面獠牙面容可怖的鬼脸。 鲁赫猛拉缰绳,战马长嘶之中人立而起。 而他,一脸见鬼的表情看着前方。 刚刚一拐角,从有些阴暗的谷中窜出来,外头强光一照射,眼睛有些没有适应过来,竟然见到了一个鬼。 好在身后众人一个个都是马术超群,齐齐勒马,然后不少人都发出了惊叫之声。 在这样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突然出现这么一个东西,的确让所有人都有些惊悚。 不过短暂的震惊之后,所有人立时都回过神来。 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想到先前格罗所说,黑域也是藏龙卧虎,看来果然如此,单枪匹马,也敢打他们这许多人的劫,而且,他们这些人,一看就不好惹! “什么人装神弄鬼?”鲁赫提刀向前,厉声喝问:“想死是吗?” 萧长车提枪,眼睛却没有看鲁赫,而是越过了鲁赫,看向了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铁勒,平淡地道:“铁勒,我来取伱性命!” 开门见山,没有半句废话。 语气平淡,杀气却是满满。 铁勒有些心惊,他看向格罗,对方同样脸上惊疑不定。 对方目的明确,堵得就是铁勒。 可是铁勒这一次来关外隐秘之极,即便是事后走漏了消息,但他们离开之时走这条路也是临时起意,对方为什么像早就知道了一般,提前堵在了这里? 白马! 铁枪! 铁勒的脑子里闪电般地掠过了一个人的模样,他看向对方,可惜那张青面獠牙的面具挡住了对方的面容。 “萧长车?”他试探地问道。 三字一出,鲁赫、格罗等人都是惊呆了。 除了多了一个面具,眼前这人,不正是萧长车的标配吗! “你为什么在这里?” 铁勒继续问道:“你不应该在宝瓶城吗?” “我来杀你!”萧长车抬起了枪,枪尖隐隐有光华闪动。 “你一个人?” 萧长车呵呵一笑:“不用试探,自然不止我一人。还有一个,你猜猜会是谁?” 格罗脸色凝重之极,取下背后铁弓,绰箭在手。 “李大锤!” “正是!”萧长车道。 “我来断后,鲁赫护着殿下,杀出去!”格罗厉声道。 他说得是杀出去,而不是杀了萧长车。 些许的区别,就是格罗迅速地判定,对方虽然只有两人,但实力只怕会在自己这方之上。 没有金钢钻,不揽瓷器活儿,对方两个人就敢来,自然有所倚仗。 李大锤什么水平不知道,但萧长车约莫已经到了九品,却是大家都公认的事情。铁勒加上鲁赫等许多卫士,冲过去应当问题不大。 话音一落,鲁赫已经提刀冲向了萧长车,而铁勒也没有迟疑,紧紧策马跟上。他们向来信任格罗的判断,眼下这个时候,也委实容不得半分犹豫。 格罗刚刚掉转马头,便看到身后一人一马悠悠而来,一脸络腮胡子,一把刀扛在肩上。 “嘿,一群人围攻萧长车,却只有你一个来对付我,恁地瞧不起人呢!”李大锤面露不满之色:“我才是修为最高的那一个好不好?” (本章完) 第83章 殂杀 鲁赫只觉得眼前出现了无数道枪影,竟是看不到萧长车的影子。 无法分辩那一道枪影才是真实的。 每一道都是那样锐气逼人。 他立即闭上了眼睛。 这个时候,眼睛是会骗人的。 人随刀起。 鲁赫如同一个陀螺一般自马上飞了起来,旋转着直向枪影正中间撞去。 既然分不清,那就不再分。 一力破百会! 闭上眼睛之后,枪影之后萧长车的气息,在鲁赫的感觉之中便明显了起来。 砰的一声巨响之后, 枪影敛去,向前直飞的鲁赫向后倒飞而回。 而在他的身后,白马如龙,萧长车杀气腾腾持枪追杀而来。 一根马鞭飞过来,拦腰将鲁赫一卷,止住了他倒飞之势,重新落回到了马上,却是铁勒出手,拦下了被震飞的鲁赫,继而策马上前,迎向了萧长车。 叮叮之声响个不绝,瞬息之间,竟是数不精铁勒劈出了多少刀,长枪如潮水盘的攻势为之一滞,向前的势头也立时被阻止。 但铁勒没有任何欣喜之意,心头反而是充满了震骇之情。 每一次交接,对方的枪身之上的锋锐之气,便如同一根根松针一般透过刀身钻到自己体内,然后便齐齐攻向自己的内腑。 伐天的霸道,果然是耳听不如眼见,眼见不如亲身体会一次。 鲁赫,玄元八品,被一枪震回。 铁勒,玄元七品,一击之下,两臂几乎不再听使唤。 数名侍卫潮水般的冲了上去,挡在了铁勒之前,这些侍卫远远比不上鲁赫,最高者也不过六品,眼见着鲁赫与铁勒都是一招便被击退,大骇之下却不敢有半步后退,一个个亡命向前。 “殿下,快走!” 眼见着一名冲上去的侍卫被挑得飞上了半空,胸前偌大一个血洞下雨似的往外喷血,鲁赫反手一掌拍在铁勒的马股之上。“我们拦住他,快走,快走!” 铁勒没有犹豫,没有多说一句话,伏身摧马,狂冲而出。 这个时候多说一句话,便是浪费。 长枪刺进了一名侍卫的身体,这人狂吼声中,丢掉了手中兵器,双手合拢,想要抓住萧长车的长枪,长枪却是倏然缩回,一抓之下抓了个空的侍卫竟然从马上跃了起来,双手箕张,带着满天的血雨凌空飞向萧长车。 哪怕打不过,也要溅你一身血,只要能阻你一阻,便心满意足。 萧长车冷哼一声,胯下小白会意后退数步,长枪扬起,啪的一声响,这名飞在空中的侍卫已是被抽得砸向了一边的山壁,一声闷响,撞成了一滩肉泥。 鲁赫狂吼着再一次冲了上来。 后方百余步处,格罗张弓,搭箭。 箭如流星,连绵不绝。 有直射,有侧击,有上天之后倒坠而下,也有一箭贴地而来,瞬息之间,格罗竟然射出了数十箭,直到箭囊空空,格罗这才策马直奔而来,手中弓,就是他的武器。 “好射术!”李大锤赞不绝口,人却似闲庭信步,摧马向前,鸣鸿刀盘旋左右,时而凌空下击,时而又回到他的手中,数十支羽箭被他一支接着一支的斩断。 他的动作看来起很慢,一招一式在格罗的眼中都是那样的清晰,最后一箭,他甚至捞在手中掂了掂才扔到地上。 看着这一幕的格罗很是绝望。 李大锤的武道修为,比他预料的还要更高。 比那个萧长车还要高。 他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战斗。 还好,鲁赫这一次脑子很清楚,殿下决断也迅速,此时铁勒已经冲出了紫石谷,而鲁赫正与萧长车苦斗,其它侍卫没有跑,而是越过萧长车之后再返身堵住了路口。 今日他们都会死在这儿。 但只要铁勒能逃出生天,那么一切便是值得的。 “去死!”耳中传来李大锤漫不经心的声音。 紧咬牙关,格罗手中长弓一个盘旋,弓稍砸向李大锤,同时右手在弓弦之上一抚,嗡的一声,一道气劲自弦上射出。 数步之内,这一招突如其来,倒是让李大锤吃了一惊,鸣鸿刀闪电般地出现在气劲一侧,当的一声响,挡下这一击。 弓稍反弹而起,格罗侧身,屈肘,肘后啪的一声弹出一把利刃撞向李大锤胸腹。 “你倒是有趣,花样百出啊!”大笑声中,李大锤一拳砸下,格罗飞起的一条腿无力垂下,半跪在地,肘间一凉,却是肘间刀连带着皮肉被鸣鸿刀削走了。 缩手,勾弦,啪啪啪连声响起,数道气劲再度袭来。 气劲之间,竟然夹杂着血气。 这种攻击,完全称得上变生肘腋之间,令人防不胜防。 如果不是李大锤武道修为远在格罗之上,换一个人来,只怕便要阴沟里翻船。 即便是李大锤,劈出去的刀也倏然收回,人也后撤数步,避开了这堪称极为阴险的攻击。 李大锤后退,格罗却也无力追击,他一条腿断了,单膝跪地,以弓支撑着身体,右手五指勾住琴弦,死盯着李大锤不住的喘气。 刚刚交手兔起鹘落,不过几个喘息的功夫,但对于格罗来了说,当真是竭尽了全力,使出了浑身解数。 可是棋差一着,缚手束脚。 而他与李大锤,差的可不是一筹。 “功夫真是不错,而且很有看头!”李大锤倒提着鸣鸿,有些可惜地看了一些格罗:“伱这个时候离开,我不杀你,你要是再拦在我的面前,我可就不会再客气了!” 格罗笑了笑:“你是在招揽我吗?可以啊,谈谈条件!我在大元,身份可不低,你一个马贼能给我……啊……” 惨叫声中,格罗一只手掌已经离开了他的身体,左手所持的弓弓弦也已经断裂,而李大锤一击得手却又闪退数步。 “无耻!”格罗痛极,脸色扭曲破口大骂。 “投降便投降,饶你一命还不够吗,居然还讲条件!”李大锤冷哼一声:“你以为我傻啊,看不出来你想拖延时间!” “李大锤,你在干什么?”前方传来了萧长车的怒吼,他被鲁赫以及一群侍卫围攻,一时之间竟然不得脱身,而此时铁勒已经跑出去里许地了。 “来啦来啦,摧个啥嘛!”李大锤扬声道:“在我面前,煮熟的鸭子飞不了!” 话落处,人已经消失在原地,而他面前数步之处的格罗,仅存的那只手也已经丢了铁弓,死死地捂着咽喉,血,从手指缝里沽沽流出,嘴里格格作响,终是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我来啦!”鸣鸿刀带起道道残影,杀进了前方战团,眼见着李大锤冲了过来,萧长车手中长枪一个横扫四方,将身周敌人齐齐逼开一步之后,竟然拖枪便走,对于鲁赫等人在身后的攻击居然不管不顾。 李大锤及时地补上了这个缺口,横刀立于众人之前,笑顾鲁赫一众人道:“你们的对手是我,萧长车的对手是铁勒,来来来,我送你们去见阎王!” 鲁赫嗥叫着扑了上去。 只不过他不是萧长车的对手,又哪里是武道修为还要更高的李大锤的对手?一击之下,又倒砸了出去,只不过这一次没有铁勒接住他,所以就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地上,还往后滑了丈余远。 也就是在鲁赫重新爬起来的功夫,他仅剩的几个属下,已经木头桩子似的被李大锤左一刀右一刀地砍翻在地上。 铁勒纵马狂奔不回头。 他知道今天已经成了他的大劫。 死亡的阴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浓烈地将他死死地罩在其间。 伸手入怀,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盒子。 拇指弹开铜扣,一团金黄的绒草之间,一条碧绿的毛毛虫在里头蠕动,没有半分地拖延,他的大拇指摁了这个毛毛虫的身上,微一用力,这只碧绿的虫子便变成了一团绿色的浆汁。 做完了这件事情,铁勒觉得自己剩下的,就只有等待老天爷的宣判了。 “嬷嬷,你要是不马上赶过来,我今天就死定了!” 他在心中默默地祈祷着。 可是他也不知道现在嬷嬷在哪里? 只知道他请嬷嬷作为他这一次关外之行的最后的保障的时候,嬷嬷将这个虫子给了他。 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就捏爆他! 嬷嬷是这么说的。 铁勒不敢多问,拿了这个小盒子便走了。 嬷嬷是母亲的人,知道嬷嬷存在的人屈指可数。 便连父皇也不清楚嬷嬷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一直都认为嬷嬷不过是一个跟着母亲从大秦嫁过来的老宫女罢了。 可是铁勒知道嬷嬷有多么可怕。 铁勒不知道嬷嬷到底有没有跟着他来,自从嬷嬷跟着他到了青铜峡之后,她便一直呆在自己那里的一处古墓之中。而自己,也将那一片区域划为了军事禁区,驻扎有整整一个营的兵力。 身后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铁勒回头,只见一道白色的影子正风驰电掣而来,铁勒猛地摁住了自己的心房,心痛到了极致。 鲁赫、格罗这些看着他一路长大的部下兼长辈,都没了。 “啊!”他仰天大吼起来。“萧长车,我要剐了你啊!” 身后没有回应,只有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萧长车向来不屑于与一个要死的人多话。 (本章完) 第84章 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人 端起洁白如玉的瓷杯,抿一口内里晶莹透剔的美酒,再挟一片切得薄如蝉翼几乎透明的酱牛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让每个味蕾都充分体验到酒的辣,肉的鲜,良久,吐出一口气,整个人顿时便觉得爽利了。 这样的日子,吴德已经过了十几天了。 他自己都觉得已经生出了髀肉,懒洋洋的一天什么也不想干。 都说安逸的生活最容易消磨一个人的雄心壮志,古人诚不欺我也! 接受了张轻云的建议,吴德决定在泰安城呆上一段时间再离开,看看这关外到底有什么意外的事情会发生,作为一个老牌子的情报工作者,他的好奇心可比一般人要强得太多。 不过让他郁闷得是,虽然他启动了黑冰台的死桩,让这套班子重新运作了起来,可长久的沉睡之下,这些人想要发挥作用,就不是短时间内能办到的事情了! 所以对这一次的事情,他竟然是连一点点的风声也打听不到。 这种别人都知道,而自己却蒙在鼓里的事情,让他这样的人,内心又是无比的焦燥。 可不管怎么焦燥,表面上他都是云淡风清。 每天都到这泰安城中最豪华的酒楼醉得意的二楼消遣,反正再高的消费也不需要自己付钱。 如果要自己付的话,自己实际上也付不起。 醉得意酒楼的位置极好,站在这里,既能看到城主府,也能看到城内最大的交易市场,还能俯览城中最主要的一条干道。 “罗英,你也喝一杯嘛!”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英气勃勃的少年,吴德笑着道。 罗英摇头:“不会!” “江湖上混的,酒也不会喝怎么行呢?”吴德连连摇头:“不会喝酒,连朋友也交不到一个的。” “朋友贵在知心,小姐说过,君子之交淡如水,您所说的,那是酒肉朋友吧!”罗英反驳道。 吴德倒噎了一个倒栽,一杯酒卡在喉咙里,连连咳嗽起来。 “好好的少年,被那个小丫头教坏了!” “吴提刑,你不能凭白诬蔑小姐!”罗英本来带笑的脸庞却是虎了起来,一脸的不高兴。 “好好好,不说那个小丫头了!”吴德道:“罗英,从小到大,你还没有进过关吧?” 罗英摇摇头:“没有,过去我连罗家堡百里之外都没有去过。” “像伱这样的家族未来希望,的确需要好好保护!”吴德道:“关外这种地方,一不小心,便是折戟沉沙啊!不过这一次你家里又怎么放心让你跟着我去关内呢?” 罗英道:“小姐说了,有您照拂,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再者说了,我二叔也会去长安。” “我照拂是一回事,但在长安那种地方,你想要成长,想要做事,想要完成轻云小姐想要做成的事情,那可就难了!” “用心去做,无愧于心!”罗英道。“持一颗平常心便好,急于求成,反而不成。” 吴德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半晌才点头道:“难怪你小小年纪,便能有如此武道修为,你这心境,的确难得!不过长安花花世界,可不比这关外,希望你能保持本心不变吧!” 罗英呲牙一笑道:“这个自然。”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基本上一个人缺啥子的时候,他内心深处便异常地渴望着什么。 吴德一辈子都活得藏头露尾,鬼鬼祟祟,虽然这是他自觉自愿的行为,但每每夜深人静之时,还是渴望那种能够光明正大的阳光之下的生活。 可惜他自幼时便接开始接受最严格的培训,在青年时,便隐藏身份开始了他捕快的生涯,哪怕现在身份已经足够高了,可仍然无法随心所欲。 一个提刑身份不会引人注意,但一个黑冰台的四号人物,却足以让天下人侧目。 现在就是让他抛弃这个他伪装了几十年的身份,他自己也是舍不得的。 所以他很喜欢眼前这个阳光大男孩。 不是太愿意让这个孩子一脚踏入这个注定没有回头路的职业。 “你与轻云姑娘相识并不太久吧?”吴德问道:“轻云姑娘到泰安城,还没有两个月。” “是的!” “我不太理解,如此短的时光是如何让你对轻云姑娘死心塌地的效力的?她轻飘飘的一句话,你竟然就愿意抛弃故土,去千里之外人生地不熟的长安工作的?”吴德循循善诱:“我觉得,你留在关外,会有更好的未来。不管是在这泰安城中谋一份工作,还是去投效军队,比方说车骑将军那里。像你这样的年轻俊彦,他是最喜欢不过的了。” 罗英伸手在桌上划拉来划拉去,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一丝红晕,“轻云姑娘国色天香,而且才智过人,我惊为天人,愿为轻云姑娘赴汤蹈火,死不旋锤。” 吴德直楞楞地盯着罗英,好半晌才自失地一笑,一仰脖子将杯中酒喝得一干二净,道:“我错了!” 罗英有些不解地看着对方:“吴提刑,您哪里错了?” “你和那个小丫头一样,信口雌黄,胡话张嘴就来,而且说得一本正经,并且还配合表情,你们天生就是干这一行的料子。”吴德叹息道:“我收回我说过的话,你和那小丫头,如果能在这一行长久干下去而没有殒落的话,将来的成就,必然会比我高很多。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被老师用鞭子教怎么做人做事呢!” “您真会说笑话!” “你看我像是一个习惯说笑话的人吗?”吴德道:“我一路押送那小丫头和他父亲自长安而来,两千里路上,我亲眼见证了这个小丫头是怎么从最开始的那个仓惶无措变成最后的稳重大方,再到现在的举重若轻。这天下啊,有些人就是受到上天的眷顾,像那个李大锤,年纪轻轻便已经是玄元九重,哦,还有萧长车,也是一样,这个萧长车还多了一个指挥才能。而张轻云啊,做这一行看来也是老天爷赏她饭吃,你,看起来也差不多。” 看到吴德居然有几分落寞的模样,罗英倒是有些不知该怎么答话了。 “你小小年纪,便能修到御气阶段,很不错,不过看起来你所修的武道并不怎么高明,身体内有些暗伤,如果不早些着手治疗,伤了根本的话,以后前程可就要受限了!”吴德提醒道。 罗英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些感激之色,站起身来,恭敬行了一礼:“多谢吴提刑提醒,这一点,知秋院已经有人告知了我,而且给出了解决办法,而我家的功法的确有不小的毛病,城主拿去给我们修补了,而知秋院也给了我新的功法修练。” “那就好,看起来,你是踏上了一条青云大道了!”吴德微笑道:“不过你可知道,轻云姑娘要我留下来看的大戏,到底是什么吗?” 罗英有些犹豫,正不知该不该透露一点什么的时候,外头却突然响起了急骤的马蹄之声,两人都是抬头看向下方的大街。 一名骑士策马狂奔而来,来到人流最多的地方,也就是醉得意酒楼的正下方,勒停了马匹,双手合在嘴边,大声吼道:“诸位都听好了,就在前天,大秦车骑将军萧长车与李大锤合流进攻宝瓶州,全歼宝瓶州严氏两万大军,严圣,严冬等严氏三百余口尽皆伏诛。” 吼完这几句,骑士也不管街上无数人群或目瞪口呆,或惊呼出声,径自策马向着城主府方向奔去。 酒楼之上,吴德两手紧紧地扣着窗沿,手指竟然在无声无息之中深深地插进了木方当中。 原来这便是张轻云让他等待的消息。 果然是惊天动地的大消息。 严氏控制宝瓶州数百年,是关外最为盘根错节、根深蒂固的大门阀,拥兵数万,他的动向足以影响到整个关外的平衡。 现在,居然没了。 宝瓶州如果落在萧长车手中,那萧长车的实力将迎来飞跃似的增长。 而萧长车与李大锤的联手,足以与令狐野抗衡了。 如果是这样,那令狐野再想造反,就要三思了。 一时之间,吴德不由得惊喜交加。 “吴提刑,我想,我们现在该去见见轻云姑娘了!”一边罗英提醒道。 书房之中,张轻云正在奋笔疾书,书桌之上,已经放了十数封还没有封口的信件,看到吴德与罗英两人联袂而来,微笑着放下笔,站起身来。 “轻云姑娘,我该走了!”吴德开门见山。 “吴提刑这一次回长安,我还有一些事要拜托。” “罗英之孩子我也很喜欢,你放心吧,与知秋院的合作,我会认真对待。”吴德道。 “不仅仅是这些!”张轻云道:“公子希望能名正言顺地控制宝瓶州,我想,朝廷也一定是乐见其成的。不过这个任命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抵达关外,不能给令狐野太多的时间,否则他如果一插手,事情就复杂了!” “朝廷能同意交给萧长车,但只怕不愿意交给李大锤。”吴德有些为难。 “一样的!”张轻云笑了起来。 (本章完) 第85章 这都是他应得的 吴德回头,看向身后渐渐远去的泰安城。 一片银白当中,灰色的泰安城便如同一只卧在那里的巨兽,正虎视着天下。 不知什么时候,这一头巨兽会长出四脚,生出双翅,从而能够走向天下,翱翔天际。 就像他们的城标那样, 一只坐在哪里摇着手的,憨态可掬小老虎,任谁都会觉得可爱。 但是如果这只小老虎生出了双翅呢! 虎生双翅便为猇! 那可是妥妥儿的猛兽。 这一趟来到关外,令吴德心中极是不安。 关内,如今已是危机四伏,不知有多少可以燎原之火正在朝廷的视野之外熊熊燃烧,如今还能勉强维持,只不过是因为缺少了一枚引子罢了。 一旦合适的机会出现,足以焚毁世间的滔天大火便会席卷一切。 朝廷之上对于这一切,不是没有警觉。 可是那又如何呢? 知道有问题,也知道问题在哪里,但是却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情况一步一步地恶化下去。 有时候为了延缓这个恶化的速度,竟然还要昧着良心解决掉那些把问题明晃晃地摆出来的人。 大家如果都醉了,再多的问题也就不是问题。 可要是大家都醉了,你却是一个清醒的,那怎么成呢? 其实最可恶的,还是那些装醉的。 那些万恶的门阀世家。 他们或明或暗地在推动着局势向着更加不可测的地方滑去。 朝廷中枢的力量,在不足以强势压制地方的时候, 盘踞各地的门阀世家们,就开始活跃起来了。 可惜啊,几年前大将军何其苦对南楚的那一场战事如果胜利的话,那现在大秦的局面又当是另外一个样子了。 那也是大秦朝廷最为努力的一次挣扎。 最终的结果不太好,而大将军何其苦最后承担了所有的责任。 吴德奉命对这一次失利的原因进行了秘密的调查,背后的真相,让吴德后背发凉,心底发寒。 最终的调查结果,被束之高阁,以后还会不会有面世的机会都很难说了。 而让他调查这件事情的人,更是嘱咐他把这件事永远地烂在肚子里。 这让吴德感到很悲哀。 替那位如今仍然在长安被监视居住,被无数长安人唾骂的大将军何其苦悲哀。因为这一次大战伤亡最多的,便是长安禁军,而这些禁军基本上都来自长安以及长安附近,可想而知,现在的何其苦承受着何等的压力。 如果这位戎马一生的老将军知道了这一场失败的战争的真正原因,会不会呕血三升,当场暴毙呢? 说不准。 调查这件事情的时候,吴德去见过何其苦。 那位佝偻着腰,脸上满是皱纹的老者,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复盘那场战事,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想起那位老者喋喋不休地向自己诉说着那一件件微小的不值一提的战场上的小错误,吴德到现在一想起来鼻子就还是发酸。 这个帝国,还有救吗? 那么多的人都在希望他垮掉。 都想在这个帝国轰然倒塌的时候,从他的遗体之上获得最大的利益,撕咬下最大的那一块肉。 何其苦不想帝国垮掉,因为他出身贫寒,知道下面的苦。 吴德不想他垮掉,因为他是一个孤儿,曾经讨了好几年的饭,如果不是他的师傅发现了他,说不定他早就死在不知那个犄角旮旯了,所以吴德只想这天下太太平平,天下太平的话,即便是讨饭,也更容易填饱肚子不是吗? 令狐野也是想要撕咬大秦遗体的野兽之一,而且还是最为凶猛的那一只。 虽然一开始最为凶猛的,不见得能成为最终的胜利者。 但最为凶猛的肯定会对这世道造成最大的伤害。 初出关外,见到关外雄军的时候,吴德的心当真是拔凉拔凉的。 关内如今最能打的,当数何其苦曾经的部下南方镇军了。 可南方镇军与关外边军比起来,也还是逊色了不少。 吴德心中其实挺绝望的。 但现在,他心中却又燃起了希望。 至少,令狐野在将来,肯定不会对大秦再造成太大的伤害了。 不管李大锤、萧长车这些人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但实际之上,他们的崛起,的确是牵制住了令狐野。 不解决掉他们,令狐野便不可能挥师关内。 而以吴德现在了解到的情况来看,令狐野只怕没有机会解决这两个人了。 大秦的危机,竟然以这样的方式解决掉了一个,这让吴德有些啼笑皆非。 可不管是用什么样的方法, 结局终是好的。 所以,用最快的速度回到长安,将这里的情况禀报朝廷,然后再给萧长车升升官,让其能够与令狐野名正言顺地抗衡,这的确是一个妙招,对于朝廷来说便是最理想不过的结果了。 “吴提刑,你以后还会来泰安城吗?”罗英也在回看着泰安城,不像他的二叔罗良眼中满是留恋,他的眼中却满满都是热切。 热血而又懵懂的少年,迫切地想要走进这个精彩而又充满着变数的世界了。 “应当,不会来了吧?”吴德犹豫了一下,“我有很多的事情要做的,而关外,距离长安实在是太远了。罗英,你这一次跟我走了,短时间内,恐怕也是不可能回来了,伱会想家吗?” “想自然是想的!”罗英道:“不过好男儿志在四方,能建功立业,然后衣锦还乡不是更好吗?吴提刑,我们罗家在关外,只是一个提不上字号的小家族,经营着一个小小的城寨,几百户人家守望相助,经常被人欺负,以后我不会让这一切再发生的,我一定会让罗家,成为响当当的家族。” 吴德点了点头,“那我在这里先祝你成功了,不过想要实现这一切,可不容易呢!” “一步一步的走,一步一步的做嘛!”罗英大笑道:“我很年轻,我有时间!” 一边的罗良笑着对吴德道:“吴提刑,这孩子少不更事,大言炙炙,您别见怪!” “怎么会呢?当年我第一次离家的时候,可也是雄心壮志呢!看着他,便想起了我年少时候!”吴德笑道。“走吧,时间紧,这一路上大家可得辛苦了。” 众人轰然应声。 城主府内,周致今天没有上街去罚款,而是坐在一间静室里,静室里除了墙上挂着一副人物肖像之外,再无其他。 静室门悄无声息的打开,李开心走了进来,垂手立在周致的身侧。 “吴德他们已经走了?”周致问道。 “是的!”李开心点头道:“罗良、罗英他们跟着去了,轻云姑娘主持的关内事宜,也算是正式铺开了。城主,我们也算是又迈出了回归的第一步。” 周致站了起来,凝视着墙上的那副仕女图:“开心,大锤他会利用吴德来调查二十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对于吴德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 “公子极其聪明,其实我认为公子或多或少都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李开心道:“公子已经二十五岁了,我觉得他可以了解到当年的真相。” 周致摇遥头:“再没有足够的实力的时候,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反而是一种负担,那还不如快快活活地当一个马匪呢!” “当真要等公子成了关外王的时候,才跟他讲那些事情吗?”李开心道。 “是的。”周致道。 “可吴德哪里?” “我会去见见他!”周致一笑道:“他可以查,他可以知道当年的真相,这样也许还能让吴德真正成为我们的人。但他现在不能外泄,我想我的面子在他那里,还是能管用的。” “那是自然!”李开心笑了起来。 周致凝视着墙上的仕女图,轻声道:“你放心吧,现在大锤已经具备了一定的实力,而且他聪明、能干、睿智,做事谋定而后动,从来都不鲁莽,看来是继承了你的优点,比他那个没用的爹强出来太多了。在他身上,我看到了成功报仇的希望。” 停顿了片刻,周致接着道:“当年你跟我说,只希望孩子能快快乐乐的成长,平平安安的生活,庸庸碌碌地过好这一辈子,可是你们的孩子,又怎么可能是一个这样的人呢?即便没有我的推波助澜,他还是一样会不甘寂寞,一样会崭露头角的。” 说到这里,周致想起了当年李大锤十五岁的时候,自己将他丢去荒野创业,而那个孩子在临走的时候却拿出了那本厚厚的泰安城发展计划书的时候,自己心中的震骇。 “你们的孩子,注定便不平凡,注定是要做一番大事业的,所以我会帮着他拿回他应该得到的。”周致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那本来就该是这个孩子的。大锤可不像他爹那样优柔寡断,心慈手软,这孩子啊,该硬的时候硬,该软的时候软,是个成大事的材料。” 不知何处有轻风来,墙上的仕女图抖动荡漾起来,就好像是墙上那个女子笑了起来。 (本章完) 第86章 夜会 吴德盘膝坐在毡毯之上细细地擦着手中的铁剑。 早前护送张若期间,所有战斗,吴德都是使用的长枪,但实际上,他真正的武器,却是套在枪杆之中的一柄铁剑。 剑很有特点,三棱带槽,三面开刃,插进枪杆之中,与枪杆浑然一体,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任何的端倪。 作为黑冰台的第四号人物,他的武道修为自然不差。 八品巅峰,距离九品,也不过就差那临门一脚了。 而这一次的关外之行,卡了他很久的瓶颈意外地出现了松动,裂开了一道缝隙,这让他又惊又喜。 有时候,凶险也是机遇。 过去吴德对自己的修为其实还一直挺自豪的。 毕竟四十出头的年纪,已经到了八品巅,已经算是极了不起的人物了。 但再见到了李大锤、萧长车这些人中龙凤之后,竟是让他生出些许自卑来。 人家年纪小自己一大截,可武道修为却高出了自己一大块。 那个李大锤且不去说他了,毕竟有一个先天高手成天呆在身边进行贴身指导,这种事情,这个世上没有几个人能达到。 可是萧长车那样的,就真正让吴德感到惊悚。 以前在长安只是耳闻,这一次可是亲见。 二十四五岁的年纪,玄元九品的修为,千军万马的指挥者和操控者,而且现在,马上就将成为关外最具实力的人物。 如果说以前令狐野还能有效地控制住萧长车的话, 那在夺取了宝瓶州并与李大锤联手之手,关外的权力格局,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吴德轻叹了一口气,别的不好说,但自己的武道修为,是该好好地琢磨琢磨了。高一些,总比低一些会更好,总是能做更多的事情的。 啪的一声轻响,面前的火堆里突然跳出一颗火星,吴德手中的铁剑却是闪过一道寒光,不是对准那颗弹起来的火星,而是反手刺向身后。 一物无声无息破开帐蓬向着他飞来。 吴德的心沉到了谷底。 一剑落空。 瞬息之间他便屈身将自己卷成了一团,向侧一个翻滚,收回的铁剑横于前身,弹身而起半跪于地。 一只黄色的蚂蚱悬这个在他的身前。 再仔细看一眼,竟然是用外边随处可见的枯黄的草叶子编制的一只草蚂蚱。 吴德眼中充满了惊惧,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眼光越过这只草蚂蚱,他看向帐蓬上那个破口子。 那只草蚂蚱居然在这个时候扇了扇翅膀,然后一掉头,沿着破口又飞了出去。 吴德稍稍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提着长剑,掀开帐蓬帘子,走了出去。 营地里一片安静。 天上并没有星月光芒,但在白雪映照之下,周边景色却又历历在目。 那只小蚂蚱呼扇着翅膀在前边疾速飞行,吴德提一口气,如一缕青烟一般紧随在后。 吴德无法拒绝这一份来自莫名力量的邀请。 有时候,力量就是正义。 当草蚂蚱飞到吴德面前的时候,吴德就知道,自己没有力量反抗。 前方孤松冠盖之下,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人影,那只草黄色的蚂蚱飞入到了那一片阴影当中。 吴德握紧了手中的铁剑,不管对方武道修为再怎么高,他也没有束手就缚的习惯,有时候即便打不过人,溅别人一身血还是能办到的。 “吴提刑,不要这么紧张,我们不是敌人!”温和的声音传来,吴德竟然莫名地感到一阵心安,手中剑也垂了下去,下一刻,他遽然惊醒过来,重新抬手竖剑于胸前,看着对方的身影,心中惊惧更甚。 那人转过头来,吴德看清了对方的容貌,觉得很熟悉,绝对在哪里看到过,他的脑子迅速地回忆起这一段时间的行程。 终于,一个画面定格在脑海中。 那是在醉得意酒楼之上喝酒的时候,曾经看到过一个臂带红袖章的老头,与一个上下一般粗的老妪吵架。 而吵架的原因,则是那老妪刚刚吐了一口浓痰在地上,老头要罚他的款,老妪撒泼,两人于是对骂。 最终,老妪没有骂赢,交了十文的罚款,老头儿则得意洋洋,一边笑着一边抬头看了醉得意楼上的吴德一眼。 吴德还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毕竟要吵赢这样一个老妪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吴德自忖便做不到,碰到这样的事情,多半便是落荒而逃。 “是你?”他讶然不已。“你到底是谁?” 老头儿冲他招招手,笑道:“我姓周,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所以便在泰安城里随意逛逛!” 原来姓周! 吴德的心一下子落回到了肚子里,他收起了铁剑,走向了老头:“原来是城主驾临,我在泰安城逗留多日,还到这一次无缘能见城主一面,不知城主惫夜相招,有何吩咐?” “开门见山,直奔主题,这样的做事风格,我很喜欢!”周致微笑道:“今日专门过来,实则是有一件事情需要提醒你!” 吴德微愕:“城主有事尽管吩咐便是,只要在吴某能力范围之内能做到的事情,必然不会推娓。” “有人拜托伱查二十五年前长安到底发生了一件什么样的大事是不是?”周致问道。 “是,轻云姑娘让我查一查。二十五年前,我大概十四五岁,那个时候还跟在师傅前头打杂呢,委实有些不清楚。但真是能影响响天下的大事,黑冰台档案之中必然会有记载,现在我倒也是能随意查阅的。” 周致仰头看天,微微叹息,“二十五年前那件事情啊,黑冰台倒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多详细的记载,只不过我晓得黑冰台还有几个老家伙尚活着,他们应该晓得。不过我不建议你去问他们,小心惹来杀身之祸!” 吴德身体微微一震。 “杀身之祸?” “不管你能查到什么,都暂时不要跟外人泄露!”周致道。 吴德沉吟片刻,点头道:“看来二十五前那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城主是很清楚的,让我去查,倒是多此一举了,那我自然不会多事。” “干你们这一行的人,都有着旺盛的好奇心,有些事情不弄清楚,只怕你都睡不着觉!”周致道:“所以我来提醒你一句。” 吴德笑了起来:“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回长安之后,可以去拜访一下喻老头儿,和他聊聊这一次关外的所见所闻!”周致道。 “老夫子的家门,可不是我这等粗陋武夫能够叩开的!”吴德连连摇头。 “你只说是从泰安城回去的,他自然会让你进门!”周致道:“他这个老师啊,对学生还是很关注的。虽然这个学生他只教了三年。” 周致一扬手,一个包袱皮飞向吴德:“这是我和傅青主两个人为他准备的一点养生的家伙,那老儿身体再好,也是八十几的人了,希望他能多活几年吧!” 吴德心中倒很是振奋,当真能登喻恩泰老夫子的大门的话,那他的地位倒是可以提高好几个档次了,不说别的,以后在长安,某些希望自己倒霉的人,是要重新考量一下对自己的态度了。也说不准自己当了好些年的这个提刑官可以往上窜一窜。 虽然自己并不在意。 “城主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如果能见到何其苦,替我代一句话,就说昔日故人问他,可为当年的选择后悔?”周致的语气却是冷了下来:“老而不死是为贼,他这个老贼,还活着干什么?他这个狗贼活着浪费粮食,死了污染土地。最好一把火把自己烧成灰,扔进东海去喂鱼。” 吴德张大了嘴巴。 他能看出来,周致对于大将军何其苦当真是恨意深种。 喻恩泰老夫子也好,何其苦大将军也好,这些人都是周致的旧识,而这些人,无一不是在大秦响当当的人物。 周致的过去,到底是谁? 李大锤到底是谁? 一个个问题噌噌地往外冒,好奇心越来越是浓烈。 正如周致所言,不把这些事情调查清楚,他只怕从此以后,别想睡一个好觉了。哪怕有时候好奇心会害死人,但也架不住吴德一颗追求真相的心。 朝闻道,夕死可矣! 草黄色的蚂蚱再一次飞到了吴德的身前,不过眼前的周致却是没有了影子,耳边却还在响着他的声音:“你的武道修为到了瓶颈,可眼下有望突破,这个小玩意儿送给你,慢慢地拆了玩玩儿,说不定对你会有帮助!” 伸手小心地从空中摘下小蚂蚱,吴德又惊又喜,想不到还有这样的礼物送给自己。 先天大高手说是有帮助,那肯定就会有! 在雪夜之中又等待片刻,确认周致已经远离,吴德这才返回到了营地。 营地之中,鼾声此起彼伏,便连马儿都一个个的悄无声息。 回到自己的帐蓬,躺在毯子上,却又哪里还有半分睡意? 这一趟到关外,本意是要重启关外黑冰台的死桩,顺便打探一下关外的真实情况,摸一摸令狐野的底,没想到关外情势之复杂,远超朝廷想象。 (本章完) 第87章 我选她 宝瓶城最后的抵抗极其微弱。 当严圣、严冬的头颅被送到城下,高悬于旗杆之上后,城内,混乱便开始了。 普通的士卒是慌了,怕了。 而严家这些年来招揽的江湖闲散武人则是心乱了,异样的心思也噌噌地冒了出来。 到了这个时候,傻子也能看出来,严家完蛋了。 作为严氏支柱的严圣、严冬双双殒命,数万军队不复存在,仅剩下的一点点城内兵力又还有什么作用呢? 所以当进攻的号角声吹起的时候,当夏至一马当先手提斩马刀率先登城的时候,城内倒是先内斗了起来。 不过半个时辰,原本看起来固若金汤的宝瓶城便落入到了夏至之手。 而讽刺的是,最残酷的战斗,竟然是发生在严氏一族与自己曾经的麾下之间。 那些曾经依靠严氏,为严氏爪牙的人,在严氏既将垮台的前夕,向他们发起了最凌厉的进攻。 目的,自然是拿到严氏仅存的这些核心人物的脑袋,以向新的主人献媚邀宠,作为自己晋身的台阶或者保命的本钱。 一颗严氏核心人物的脑袋,价值一千两。 李大锤的部下可没有说这个人多大年纪,所以严氏嫡系一脉,基本上都死得干干净净,上至八十老翁,下至襁褓婴儿,尽皆被杀。 这一脉,基本上都死在严氏大宅之中。 严序带着他们进行了最后的抵抗。 而其它的严氏旁枝受到的攻击要小上许多,但他们的下场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唯一的不同,则是严氏嫡系死于昔日部下之手。 而这些严氏旁枝则死于夏至指挥的地字营部众之手。 突围路上一步之地,伏尸数人。 李大锤也好,还是他的部下小满、小猫抑或是夏至,可没有一个人是善男信女,在关外这片土地之,输了,就是一个死字。 更何况像严家这样盘踞本地数百年,根深蒂固的老牌家族,但凡剩下一点点根系,假以时日,未必就不能再生根发芽,抽出枝丫,最后再度慢慢发育成冠盖如云的一棵大树。 斩草须除根。 不将严氏斩尽杀绝,那萧长车、李大锤他们如何能在这片新占领的土地之上顺利地开始他们的治理呢?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夏至拄着刀,站在严氏大宅大门前那高高的台阶之上,下方,正有人源源不断地提着脑袋来到她的面前。 放下脑袋,向夏至说明这颗脑袋的身份,然后自有人下去验明正身,只消确认,奖励马上就会兑现。 来要奖励的,基本上都是那些严氏招揽来的江湖浪人。 其实,严氏治理宝瓶州还算是不错的,他们是真正的将这块地盘,当成自留地在经营,所以税赋虽然也很重,但比起外头,他们的生活其实还算不错的,至少不会像其它地方朝不保夕。 虽然比不上泰安城,但比起令狐野治下的百姓,宝瓶州的人算是幸福的,要是跟黑域的人比起来,那就简直是天上和地下的区别了。 所以到了现在,严氏垮台了,生活在宝瓶城的普通人,虽然不愿意誓死追随,荣辱与共,但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的事情,他们还是做不出来的。 夏至眼光扫过,那些被俘的普通士卒们眼中,多是露出不忍之色。 胜者为王败者寇,夏至的目光落在越堆越高的尸体或者脑袋之上,心中却没有多少欢愉之色,更多的反而是警醒。 失败,这便是下场! “夏统领,这是严冬的一子一女,被一名仆人藏于其家中地窖,但可逃不过我的手心,现拿来献于夏统领!”一个九尺昂藏大汉,拎小鸡崽子似的一手拎着一个七八岁的娃娃,献宝似的来到夏至面前。 两个孩子惊恐的缩成一团,身体不住地颤抖。 在大汉的身后,另有数人摁着一个身材瘦小的汉子,正挣扎着怒骂:“杨长贵,你这个丧良心的瘟人,没有家主,你能活到今天吗?夫人临走将孩子子托附于你,伱就是这么报答家主的救命之恩的吗?” 夏至冷冷地看着这个名叫杨长贵的大汉半晌,然后目光移到了两个簌簌发抖的孩子身上,眉头微微皱起。 杨长贵似乎恍然大悟一般,在无数人的注视之下,手上猛然发力,卡卡两声,两个孩子纤细的头颅顿时垂了下去。 周围发出了惊呼之声。 当面看到这个彪形大汉杀小鸡一般地杀了两个孩子,绝大部分人终是有些不忍。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这两个孩子肯定是要死的。 姓严,还是严冬的嫡子嫡女,这便是原罪。 夏至站了起来,转身向屋内走去。 “夏统领,在下还想求一面旗子!”身后,传来杨长贵的声音。 夏至转身,脸上如同蒙了一层寒霜,“赏格里可没有这个。严冬的嫡子嫡女,价值一万两,一分不少的会给你,但也没有多余的东西给你。” “没有这面旗子,只怕在下走不到泰安城!”杨长贵看了看四周,拱手道。 “那是你的事情,不是我的事!”夏至冷笑。 “那在下可不可以暂时逗留在宝瓶城,以后随夏统领大军一起返回?”杨长贵接着道。 “那也是你的事情。”夏至扬长而去。 她心里,极其厌恶这样的人。 哪怕严氏是她的敌人,但像杨长贵这样背叛故主如喝水吃饭一般轻松的家伙,仍然让人打心底里不喜欢。 萧东伟、谷小满以及方小猫抵达宝瓶城的时候,宝瓶城已经恢复了平静。 城中的人正被组织起来清理着战事的痕迹。 紫黑色的血凝结成了冰块,被铁锹一块块的铲起来,然后放进了独轮车推走,新扎的扫帚用力地扫过,所有的痕迹便不复存在。 城里的一些铺子重新打开了店面,倒不是他们愿意在这个时候开,只不过占领军们下达了命令,他们不得不战战兢兢地开门营业。 不过让他们略感心安的是,被称为关外最强马匪的这些人,做起事来,似乎还是很有规矩的,除了最开始搜捕严氏族人较为粗鲁之外,余下的时间,却显得极有纪律,竟然比严氏自己的军队更有纪律性。 他们甚至会在进你屋搜查离开之际,向你点头说一声谢谢。 而萧东伟所部进城的时候,宝瓶城里的人,心倒是更安了一些。 不管李大锤的部下表现得再怎么谦逊有礼,终归还是马匪。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人脸一取,狗脸一挂,翻脸不认人呢! 可是萧长车的军队就不一样了。 人家是正儿八经的朝廷三品车骑将军。 而且萧长车的名声,在关外还不是一般的好。 再穷再苦,这个人都不盘剥压榨百姓。 如果是萧长车成为他们的新主人,日子也说不定会过得比过去更好一些。 随着萧长车的旗帜入城,死寂的宝瓶城终于是有了一些生气。 “二十一个仓库,我军虽然先入城,可是却不曾擅取分文!”夏至看着萧东伟,道:“现在将军来了,怎么分,咱们定个规矩,免得坏了两边情份!” 萧东伟瞪着独眼,道:“为什么要分?我家将军和你们老大说好了,打下了宝瓶州,地盘归我们,生意归你们,这些东西,自然都是我们的。” 屋里传来了呵呵哈哈的大笑之声。 萧东伟环视周边,谷小满在磨牙,方小猫在看天,夏至在敲刀,心里不由一阵子发虚。 似乎现在宝瓶城内,对方的实力要更强一些。 自家骑兵是厉害,可在城内这样狭窄的地形之下,半分胜算也没有。 想想方小猫的具装重骑,再想想谷小满的轻骑,夏至的重兵步,他不由得抹了一把脸上的虚汗。 好像便是一对一较量,包括自己在内,屋内的这些自家将领,没有一个人能是人家的对手。 “那是以后!”谷小满淡淡地道:“现在还是战时,我们上万人出动,没得收入,回去怎么交差?萧将军,这一次可是咱们出力气更大,不过公子曾说过你们穷,不跟你们多计较,而且为了以后的合作更愉快,这一次,咱们一人一半,如何?” “二十一个仓库,我可不知道里面都装了什么,要是你们搞鬼?”萧东伟可也不傻。 “简单!”谷小满一摆手:“小至,弄一个盒子,写上代表仓库的数字放在里头,你抓一个,我抓一个,不管里头放得是金银珠宝还是破衣烂衫,抓到了就是谁的,公平之极。” “还多出一个算谁的?”萧东伟锱铢必较。 穷怕了的人,哪怕是一个铜板也不愿意放过。 方小猫哈哈一笑:“萧将军,这个简单啊,先抓了这二十个,多余出来的这一个,咱们不妨来一个比武较技,谁赢了算谁的!” 萧东伟的嘴快要扁成一条线! 比武? 傻子才跟你们比武。 老子刚刚破玄元七品,你们这里最差的夏至,老早都是七品了,我是有多想不开才会跟你们单挑啊? “不干,换一个!” “拼酒!”谷小满笑吟吟地道:“怎么样?打下了宝瓶州,从此以后咱们两家也算是打开一片新天地了,怎么也该庆祝一下的。今日本来就要犒赏三军,咱们双方各出一个代表,谁赢了这个剩下的仓库便归谁,如何?” 萧东伟回头看一眼身后诸将,一个个的都摆手不迭,萧长车军纪森严,不许饮酒更是铁律,他们可没这个胆子。 “好,我来!”萧东伟一拍桌子:“你们谁来?” 谷小满笑着:“萧将军,你任选一个!” “我随便选?”萧东伟独眼灼灼发亮。 “对!” 独眼从谷小满身上掠过,谷小满点头微笑,再看向方小猫,方小猫挺挺胸膛。 “我选她!”萧东伟的手指定定地指向了一个人。 堂内大哗,便是萧东伟的部将们也一个个地满脸通红地低下了头。 没脸! 萧将军选的是一个女的! 夏至! (本章完) 第88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偌大的会客厅里挤满了双方的将领。 中间的大条桌上,宝塔一般垒起来的酒碗让每一个进屋来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最底层十碗,然后九八七六这样的码上去, 足足有五十五碗酒。 提上来的酒壶双方互相检查,各自选一人为对方倒酒。 那酒碗自然是倒得满满地都要溢出来了, 哪怕多给对方倒一滴呢! 说不定对方就会倒在这多出来的一滴之上。 高手过招,不过毫厘之间耳。 不过没有人认为两个打赌者能够将这五十五碗酒喝完。 就算是水,只怕也是喝不下去的。 桌子两边各自站着这一次的对赌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萧东伟,身高超过八尺,体形魁梧,独眼灼灼发亮,另一个黑眼罩子分外醒目,往那里一站,凶神恶煞一个!嘴角带笑,胜卷在握。 他的对面,卸去甲胄一身红衣的夏至梳了一条独辫子,长长的辫子盘在头上,用一条红丝帕包扎着,身材在女子中显得高挑的她也不到七尺,身材纤细,细腰盈盈一握,不披甲,不握斩马刀的她,站在那里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萧东伟丝毫不在意屋子里对面那群马匪们看着他那似乎要杀人的凶狠的眼光,嗯,或者是轻蔑的眼光。 一帮子死马匪! 这是兵法,知道不? 扬长避短!避实击虚! 抓住敌人的软肋,痛击猛打,决不放过! 老子今年三十六,在酒中浸淫二十余年,浑身上下都受到过酒精的洗礼,一副铁胃更是让酒无可奈何,对面小丫头喝过酒没? 哈哈哈! 是你们让我选的。 这叫做自讨苦吃。 看着谷小满很不满的模样,再瞅瞅方小猫有些紧张站在夏至身边,准备随时出手的模样,萧东伟便满意之极。 不许用内功化酒,谁敢这样做,便是直接认输! 这是萧东伟提出来的要求。 “请!”他装模作样地以手抚胸,微微欠身,请夏至先饮,微低下的头,却是掩饰不住的笑容。 抬起头来,笑容却是有些凝固。 因为对面那个红衣姑娘已经喝完了最上面的三碗,如长鲸吸水,连口气都没有换,连干三碗! 小姑娘有点水平啊! 萧东伟收起了些许轻视之心,端起了最面一碗酒,一饮而尽。 一碗接着一碗,一碗又是一碗。 屋里本来加油的声音,渐渐地小了下去,直至鸦雀无声。 别说是萧长车的部下,便连这边马匪天地人三营的将领们,此时也都被惊呆了。 夏至这么能喝酒吗? 平时没看到过啊! 那一碗碗酒下去,都装到哪里去了? 萧东伟这个时候也觉得有些不对了。 自己已经有些上头了,身上燥热一阵阵传来,眼睛看前面的东西,都觉得有点晃动了,对面那个小丫头,怎么还没有倒呢? 而且看起来,脸色都没怎么变化! 又端起一碗酒送到嘴边,咕咚咕咚喝下去,放下碗来,对面却传来了冷笑声:“萧将军,干什么呢?养鱼儿吗?喝干净!” 萧东伟一低头,原来是碗里还有残酒没有喝尽。 咬着牙将碗中酒喝得一滴都不剩,还特意冲着夏至亮亮碗底。 “再来!”对面传来了响亮的声音。“谁先倒下谁是孙子!” 看着夏至一跃上了桌子盘腿坐下,两手各执一个酒碗,萧东伟却是心中暗喜,撑不住了吧?酒上头了吗?要发疯了吧! 来来来,再喝快点,绝不给对方有醒酒的机会。 看那方小猫跃跃欲试的模样,他必然是晓得这小姑娘快要顶不住了。 “夏统领,干!” “夏统领,再来!” “夏夏.姑娘,喝!” “小丫头,你不许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坐稳了,干!” “咦,夏至,不许耍赖,你们怎么上了两个人喝了!” 屋里传来了萧东伟的吼叫声。 萧部将领们一个个的垂下了头,眼看着自家将军此刻衣襟大敞,露出满胸脯的黑毛,黑眼罩被扔在桌上,一手端着酒碗,人却歪歪倒倒,虽然还在往嘴里灌酒,但倒有一大半酒被倒在了地上。 反观对面小姑娘,盘腿坐在那里稳如泰山,先前喝得急,这个时候,倒是慢条斯理了,只不过看起来慢,酒下去的却是快。 眼见着萧东伟一碗酒倒是有半碗下了地,红衣女子却是恼了,嗖地一下,便从对面滑到了萧东伟面前,方小猫一伸手没有抓住,便眼睁睁地看着夏至到了萧东伟的面前,一手抓住了萧东伟的耳朵,另一只手端起了一碗酒,竟然就这样硬硬地灌了进去。 灌进去还不说,自己又端起一碗酒直接倒进了嘴里。 屋里众人都麻了。 萧东伟的部下想要去搭救自家将领,可看着现要这场景,委实是不好意思下场。 狗熊一般的萧东伟,被红衣女子揪着灌酒。 而大狗熊这个时候,明显已经不太清醒了。 “我们认输!” 终于,一个长得很老成的萧部将领跳了出来,看着谷小满道:“我们输了!” 听到认输,红衣女子哈哈大笑着又灌了萧东伟一碗酒,又跳回桌子上一个侧旋,落了回去,先往自己嘴里倒了一碗酒,这才戟指着萧东伟道:“愿赌服输!” “我还能喝!”萧东伟大吼一声想要重新走回桌子旁,但原地转了几圈,终于还是重重地倒了下去。 到了此时,五十五碗酒,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层了。 萧部抬着萧东伟便向外走,不少人看到那红衣女子竟然还自顾自地端起酒喝,都不由得感到牙帮子有些疼。 萧将军这一回看起来是掉到对方的陷阱里去了。 这夏至就是一个酒桶。 咱家将军还避实就虚呢?很明显别人是将计就计,请君入翁! 然后把自家将军杀了一个落花流水,输得是无话可说。 关键是输了场子还落了一个不好的名声! 这事儿,得下禁口令,不能说! 不过这些马匪只怕不会帮着萧将军隐瞒。 真是愁人! 萧部瞬间退尽,屋里只剩下了马匪! “别喝了!”方小猫按着酒碗。 “伱谁啊?”红衣女子眼神有些迷离,看着方小猫,嘴里在问着,手却已经握拳,一拳砸向了方小猫。“还想管我?” 方小猫叹口气,架住这一拳,一伸手夺下了红衣女子手中的酒碗。 “还我!”红衣女子尖叫一声,两手齐上,拳声呼呼,招招凌厉。 “早知道就是这个样!”一边的谷小满也是叹口气,然后与方小猫一左一右一起上,三招两式之后,红衣女子便直挺挺地倒在了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公子回来要是知道我们让夏至这么喝酒,只怕咱们两个要倒霉!”方小猫道。 “这可不关我们的事情,是萧东伟选的,而且这没有编号的这一个库房,里头可全是好东西!”谷小满道:“为了公子的大业,偶尔喝一回,也是可以原谅的!” “那公子回来之后你禀报这事!” “我觉得还是咱们两个一起比较妥当!” 方小猛与谷小满两人对视一眼,伸出手重重一拍,算是成交。 夏至非常能喝酒,而且一喝就不容易停下来,不容易停下来就容易醉,一醉嘛,酒品又不太好,喜欢揍人! 今天方小猫有点紧张就是怕夏至喝多了揍人! 不管怎么说,萧东伟现在也是友军! “这事儿,谁也不许说出去!”谷小满目视着屋里天地营三营将领,“谁乱嚼舌头,我就拔了他的舌头!” “遵命!” 屋子里一众人忙不迭地点头。 双方拼酒的第二天,张若在袁融袁通带着一队骑士的护送之下,踏进了宝瓶城。 站在城外,仰望着城头之上那一排悬挂着的严氏族人的头颅,他再一次见识到了关外的无法无天。 说起来严圣可也是朝廷任命的一州刺史呢! 可现在,被萧长车伙同一帮子马匪说杀就杀了,不但杀人,还灭了人家的族,占了人家的地盘。 这就是关外! 实力为王! 好在这地盘,最终是交给萧长车来管理,这让张若心里略略好受了一些。 “可惜了,这样的大仗,咱兄弟竟然没有赶上!”袁家兄弟叹息不已,他们现在虽然已经投了军,可是最终却被萧长车安排做了张若的护卫队长,专司负责张若的安全。 萧长车现在是不想杀张若了,可架不住还有人想杀他啊! 泰安城里的赏格一直没有取消,而且令狐大帅指不定心里也在打着小九九呢! 萧长车不动手,不排除他派几个人来帮帮萧长车! 反正最后买单的会是萧长车不是? 所以张若的身边,还是要有几个相当得力的干将才行的。 袁氏兄弟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与张若相熟,信任。 江湖经验相当丰富。 上阵打仗还欠一点火候,但应付刺杀这些魑魅魍魉的勾当,却是不在话下。 萧东伟的酒终于醒了,不过头疼的厉害,走路也歪歪扭扭的。 “萧车骑呢?”张若不满地看了一眼萧东伟,身为统兵大将,居然在得胜之后肆意饮酒还把自己喝成这样,自律性真是太差了。 “萧车骑有事,出去了!”萧东伟只能含糊其辞。 “糊涂,这样的大事,他居然不在?”张若更加恼火。 “张学士,反正将军说了,你来后,这一摊子就交给你,由你作主了!”萧东伟道:“宝瓶州现在归我们了。” 张若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指着那些正在往外搬东西的马匪:“那些人呢?” “治理归我们,生意归他们!”萧东伟道。“以后咱们两家合作一起发财!” 听到萧东伟这话,张若没好气地瞅了他一眼,拂袖便向内里走去:“车骑将军回来了第一时间告知我!” (本章完) 第89章 反派死于话多 身后愈来愈急的马蹄声,宛如摧命阎罗的鼓点,一声声地敲在铁勒的心坎之上。 一旦被萧长车追上,一条命必然休矣。 虽然没有同萧长车在战场之上面对面的交过手,但萧长车的武道修为却并不上秘密, 二十多出头的年纪,武道修为便跃起玄元九品,这样的武道奇才在大元那也是被人津津乐道的。 铁勒自己也算是惊才绝艳之辈,与萧长车年龄相若,但武道修为也不过八品而已。平日里说起这个大敌,虽然表面之上铁勒并不在意,但内心深处说不嫉妒那是骗人的。 铁勒一向觉得这个世上所有的人都不如自己。 哪怕是历史之上那些已经功成名就之人。 在铁勒看来,自己到了他们那个年纪,能成就的功业,必然会超越他们。 但现在冒出了一个萧长车,首先便在武道之上压过了他。 而在指挥作战方面,北元的那些老家伙也认为年纪一辈儿郎之中,无人能与他抗衡。 铁勒一直憋着一股劲儿想要与萧长车较量一下。 哪怕在武道修为之上自己差了一筹。 可这一筹,并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玄元七八九三级,说得是内力积存的深厚程度,但在境界之上,大家却是一样的。 真要动起手来,配合上其它一些手段,越级而胜,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绝不是今天。 因为后头还有一个李大锤。 鲁赫、格罗两人的武道修为比自己要强一些,可就这一会儿功夫,便都丧生在李大锤手下,可见这个李大锤的修为,比起萧长车只高不低。 单独一个还有斗一斗的机会, 两人如果联手,那自己除了死,还有别的路吗? 哪怕就是两个人讲江湖规矩,一个一个的上,自己也不是对手。 更何况,后头的这两个人,又怎么会是讲江湖规矩的人呢! 他们与自己是同一类人。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能一刀捅死自己,那他们绝对不会用两刀。 胯下的马传来的沉重的呼吸之声让铁勒的心往着无尽的深渊沉了下去。 他的马,自然是神骏之极万里挑一的。 可毕竟是赶了这小半天的路了, 对方一直在以逸待劳。 而且对方胯下的战马,丝毫不输给自己。 即便猛力挥鞭击打着战马,马儿的速度仍是不可遏制地慢了下来,低头看着战马嘴边出现的白沫,铁勒绝望地吼叫了起来。 马失前蹄。 耳中传来的清脆的马蹄折断的声音,早有准备的铁勒一跃而起,径直便冲向了道路一侧的延水川河谷。 河谷里无数的巨石、泥潭会让对方的战马也失去任何作用。 铁勒的身形相当地飘逸,如同一缕青烟,越过一块又一块的巨石。 而同样弃马追来的萧长车,身形看起来似乎很僵硬,一起一落硬梆梆地,但每一次向前的飞跃,却是数丈有余。 更远处的李大锤压根儿就没有下马,他仍然纵马向前急奔。 比起河谷之中急掠的两位,小黑的脚程可要快得多,当真如同一道黑色的影子,在大道之上风驰电擎。 铁勒心中绝望更甚。 李大锤这是绕道向前去堵自己了。 别看现在他似乎离自己远来越远,可是熟悉骑兵战斗的人都知道,在向前绕了一个大弧之后再返身杀回来,便能将逃跑的敌人给截住。 回头看一眼,萧长车已经愈来愈近了。 在这样的追逐游戏之中,内力更深厚的一方,终是要更厉害一些。 长距离的竞逐,比的就是谁的耐力更好。 铁勒倏然停了下来。 因为此刻,他看到前方李大锤已经下了马跃下了河谷。 跑不脱了! 抽刀,两脚跨立于巨石之顶,死死地盯着飞奔追来的萧长车。 大元二皇子,即便真的要死了,那也要死在战斗中,死得有尊严一些,而不是在逃跑之中力气耗尽再被人杀死。 长枪凌空而来。 铁勒一声大喝,双手握刀,重重一刀劈下。 刀枪相交,轰然巨响。 铁勒毕生功力这一刀斩下,面前巨石顿时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刀痕,而萧长车向前的身影戛然而止,被这一刀劈得落下地去。 铁勒侧身,收刀,深吸了一口气,刚刚因为劈出这一刀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庞再一次变得红润起来。 他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石壁。 一个深深的孔洞让他双手微微有些发抖。 那一枪,他避得稍微慢一些,只怕身上就要多一个洞。 长啸声中,萧长车再度挺枪抢上了巨石,铁勒提步上前,挥刀截击。 地理在他,自然要将这一点发挥到极致。 萧长车的打法凶蛮之极。 长枪一般用刺更多,可在他手里,刺,扫,砸各种各样蛮横之极的招数一股脑地轰向铁勒,而且是只攻不守。 他是要硬逼着铁勒与他硬碰硬,要仗着自己更加深厚的修为,耗死铁勒。 每一次刀枪相接的巨响,都会让铁勒双臂酸麻难当。 “萧长车,要帮忙吗?”耳边传来的李大锤的声音让铁勒惊慌失措,心神大震之下险些便被萧长车一枪捅了一个透心凉。 勉力避过这一枪之后,本来就势弱的他,更是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终于是让萧长车抢上了这块巨石。 眼前枪影重重,压力如山。 本来以为萧长车这样的人,必然还是讲三分面子的,自己看起来又已经是毡板上的鱼肉,对方肯定不愿意让李大锤加入进来分了自己的功劳。 如果只是萧长车一人的话,那自己还能坚持至少一柱香的功夫,而自己的后手,便有更大的机会赶来援救自己。 “嬷嬷,快一点啊,你再不来,我真要死了!”他在心里默默地念叼着,同时又不住地祈祷着李大锤和萧长车都是要脸的有身份的人物,不会不要脸地两个一起来夹攻自己。 可是萧长车接下来的话,让铁勒心如死灰。 “李大锤,你还在等什么?知道不知道反派死于话多!”萧长车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尖厉:“早一点砍了他的脑袋,早一点完事!” “我们可不是反派,萧长车,我们是正义使者。”李大锤从善如流,拔出了鸣鸿刀,瞅了一眼那块巨石。 铁勒一人站在上面挺宽敞的,萧长车上去之后便刚刚好,自己如果再上去,不免就要嫌挤了。 脚尖一挑,一块拳头大的石头跳了起来落在了李大锤的手里。 “萧长车,我来助你!”喊声之中,李大锤手中的石头便如同流星一般飞向了战场。 他倒没有指望一石头便将铁勒给砸死,但至少能上对方手忙脚乱,最好是将铁勒从巨石之上逼下来。 下面宽敞许多,也方便自己与萧长车两个围殴铁勒。 能仗着人多势众揍人,李大锤最喜欢了。 因为他过去很多时候,都是被人围殴。虽然仗着人马精锐绝大部分都能反杀对手,但对于能够以多欺少地战斗,他还是很有情结的。 这样打起来没有压力,舒服啊! 铁勒不想下去。 一旦下去,必遭围殴。 长刀圈转,刀光闪烁,飞掷而来的石块瞬息之间被斩成了无数碎块。 但就在长刀与石块接触的一瞬间,铁勒便知道糟糕了。 石头之上传来的力道远远超出他的想象,而且里头蕴含的力道极其诡异。 斩碎这些石头不费吹灰之力,可是碎成了指头粗细的小石头之后,这些碎石却似乎突然具备了生命力一般,或直行,或绕弯,或上天,或贴地,乌泱乌泱地扑了过来。 怪叫声中,铁勒旱地拔葱,直直地跃上了空中。 如果没有萧长车在跟前,这一招本身是没有错的。 刚刚跃起,胸腹之间便似乎一柄大铁锤给击中,铁勒惨叫声中,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上半身和下半身几乎重叠在了一起,身后倒飞而出。 那是被萧长车长枪横扫,直接一枪杆子抽在了胸腹之上。 也不知这一下断去了多少骨头。 啪哒一声铁勒的背撞在另一块大若屋脊的巨石之上,然后慢慢地滑了下去,嘴里,鼻子里,耳朵里,眼睛里都涌出了鲜血,看起来煞是吓人。 委顿在地上,铁勒以刀撑地,两只血红的眼睛瞪着前方巨石之上的萧长车,他还想竭力爬起来,可努力了片刻,仍然是无能为力。 他放弃了。 后背靠上了石壁,伸长了双腿,将刀抱在怀里,怒目圆睁地看着前方的两个人。 “还他妈怪吓人的!”李大锤喃喃地道。 “萧长车,能够告诉我,伱们怎么知道我到了宝瓶城,从而能在我回归的路上截杀我吗?是谁给了你们消息?告诉我,让我死亦瞑目!”铁勒一边喷着血,一边道。 “这个嘛,说起来话就长了!”李大锤笑嘻嘻地道:“你死了去问阎王爷也是一样的,他老人家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戴着恶鬼面前的萧长车冷笑一声:“死便死,恁地多话。” 单手持枪,一跃而起,如同离弦的羽箭一般直直地飞向铁勒,这一枪下去,自然是要将铁勒前心穿后背,扎一个透心凉。 萧长车从来不跟一个要死的人多说一句话。 李大锤扁扁嘴,胜利者吹几句牛,也不是不可以的。 这个萧长车,真是一个急脾气。 铁勒,再见! 不,铁勒,永别! 鸣鸿刀在手中挽了一个漂亮的刀花,正待还刀入鞘,李大锤却如同被雷击一般抬头看向远方。 有一点寒光,不知从何而来。 (本章完) 第90章 脆败 熟悉的感觉浮上心头,李大锤心中大震。 那道寒光看似极远,却倏忽而至,最开始只是一个亮点,下一刻,李大锤便已经看到了它的全貌。 是一根冰锥。 就像是随手从树枝之上或者是石头下头掰下来的冰棱子一般。 “小心!” 李大锤半入鞘的鸣鸿刀闪电般地再次出鞘,人倏然前掠,举刀劈向那根冰锥。 那根冰锥攻击的对象是萧长车。 一刀下去,一声闷响,李大锤竟然像是一个皮球一般被抛了起来,在空中翻翻滚滚好几个跟头这才落下地来。 而那根冰锥被他一刀劈成了两半,后半截坠地,前半截却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一般,继续疾飞向萧长车。 此时的萧长车已经是转过身来了。 多年的战场厮杀,让他对危险有敏锐的直觉,几乎是在李大锤高呼小心的时候,萧长车的心头已是警讯大作,浑身寒毛倒竖。 而这种感觉在他武道大成之后,几乎再也没有出现过。 离现在最近的一次,也是五年之前的事情了。 双手握枪,凝神而立,轻喝声中,长枪直直向前戳去。 与早先打斗花样百出的枪法相比,此时这一枪,简洁到了极点。 枪尖与冰锥尖对撞在了一起。 本应当脆弱的冰锥与枪尖对撞在一起,理应当粉身碎骨才对,可是两者却似乎势均力敌,不,是冰锥占了上风。 萧长车居然闷哼一声,倒退了一步,然后是第二步,第三步。 要知道,这根冰锥已是被李大锤在中间阻拦了一下子了。 风声微声,身边已经多了一个人。 李大锤。 他伸手,握住了萧长车的长枪,下一刻,后退的长枪终于立定了,然后,开始向前。 冰锥破成了无数的粉屑。 而李大锤亦在同一时间抓住了萧长车,低声道:“风紧,扯呼!” “先天?”萧长车沉声问道。 “先天!”李大锤脸上直抽抽,这种感觉,他娘的太熟悉了。 与周致无数次的交过手,对于先天武道高手的厉害,没有人比他更熟悉。 与先天高手较量,那种无力的感觉会让人疯狂。 “从哪里来的?怎么会有先天?”萧长车亦是极有决断之人,此时与李大锤一起奔逃,压根儿就不回头看已经是毡板上的鱼肉的铁勒,哪怕此刻的铁勒,估计一个三岁童子都能要了他的命。 可即便是踩死一只蚂蚁也需要一点点时间,而这一点点时间,也许就是逃出生天的关键。 他不会为了杀死铁勒而浪费自己逃命的那怕是一丝丝时间。 “我怎么知道!”李大锤一声呼哨,大道之上一道黑色的影子迅速接近他们,而在黑色的旁边,形影不离的,自然是那匹照玉狮子小白。 “那个给你消息的人想害你!”萧长车道:“不,他是想一箭双雕,把你和铁勒一起给收拾了!” “他妈的,这是一箭三雕!还搭上了一个伱!”李大锤愤怒地道:“要是老子今天逃出了生天,定然把那个狗贼撕了喂狗!” 两人一掠上马,打马狂奔。 直到此时,李大锤才敢回头瞅了一眼。 铁勒的身边,此刻站了一个人,被一身黑袍裹得紧紧的,正弯腰看着铁勒的状况。 李大锤回望的时候,那人竟然也适时地转过头来,看向了李大锤。 李大锤怪叫一声,马上回头,反手便一巴掌拍在马股之上。 这一掌可不轻松,小黑嘶鸣一声,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焦灼与恐惧,四蹄几乎踏出了残影。 一黑一白,风驰电擎,只想迅速地远离这个地方。 “他追来了!”萧长车回头瞅了一眼,大声道。“李大锤,我们跑不掉了,这便是先天高手的实力吗?” 李大锤回头,那个黑不溜秋的家伙,头不动,肩不摇,看着直如一个幽灵一般,正风一般地飘向他们。 那速度,当真比他们胯下的战马还要快。 “妈的,死老头儿也没有这样的速度啊!”李大锤大骂道。 萧长车猛然勒马,小白长嘶声中,人立而起,旋转了半圈,落下地来,竟然面向那个追来的敌人。 在李大锤惊骇的目光之中,萧长车一声长啸,挺枪策马,竟然直直地冲向了追来的敌人。 “萧长车,你他妈的找死!”李大锤大骂着,“老子不陪你了!” “李大锤,你走吧,我替你挡上一挡,先天又怎么样,先天挡了我的路,我照样要去杀上一杀!”萧长车的声音尖厉之极:“就算是死了,我也不会被人从背后杀死。” “你他娘的萧长车,老子要被你害死了!”奔逃中的李大锤突然勒停了马匹,“你还欠老子两百万呢,你不能死。姓萧的,老子来救你!” 鸣鸿刀似乎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竟然连声鸣响。 萧长车半伏在照玉狮子小白身上,全身功力涌向了手中长枪,玄元九品的实力在这一刻,显露无遗,整个枪身都微微抖动起来,枪刃处,青色的光晕如水波一圈圈外溢,然后在枪尖之前形成了半尺长的青芒。 这一枪,有去无回。 这一枪,宁折不弯。 就如同萧长车的性格,向死而生。 哪怕是死,他也希望致命的伤口是在胸前而不是后背。 黑色的影子停了下来。 快逾奔马的速度,那人说停就停,之间毫无任何的过渡动作。 他抬起了一只手。 伸出了一根手指。 那一根指头,就这样轻轻巧巧地点在了萧长车那气势如虹的枪尖之上。 如波涛一般汹涌而致的浪潮撞在了坚硬之极的礁石之上,然后倒卷而回。 照玉狮子一声哀鸣,四蹄跪地,萧长车大叫声中跃下马来,另一只手顶住了长枪的枪尾。 那人似乎是轻轻地笑了一声,然后萧长车便再也撑不住,长枪倒撞而回,一声闷响,萧长车已是如同被风吹起的落叶,倒飞而回。 那人张开手掌,在空中一抓,萧长车倒飞的势头立时便顿住,然后竟然被拖了回去。 “给我破!” 李大锤爆喝声中,人高高跃起,半空之中超越了萧长车,一刀便斩向了空处。 裂帛之声连绵不绝地响起,半空之中的萧长车坠下地来,就落在李大锤的身后。 李大锤双手紧握鸣鸿刀高高举起,两脚一前一后,眼睛却是死死地盯着前方的那个人。 “萧长车,还能起来不?”李大锤低声问道。 “能!”身后传来的声音让李大锤稍稍轻松了一些,还没死,两个人一齐上,保命的希望就像是从地上爬到了篾席之上,多了那么一丝丝。 前方那人身量颇高,虽然黑袍罩身,但从身形上来看,应当是一个女人。 关外,或者说北元,什么时候有一个女的先天高手? 一点消息都没有啊! 一般来说,先天高手这样的大杀器,大家都是生怕别人不知道的,如果有一个那是一定要公之于众的。 就像是核武器,这物件是有着巨大的威慑力的。 大家都有,那大家便都互相忌惮,不敢随便使用这样的战略武器。 哪有家里明明有先天高手,却还要藏着掖着的。 要是早知道铁勒身边有先天高手,李大锤怎么也不会打铁勒的主意,就算真要打,那也是会把周致随身带着的。 而现在,信息差就把两人陷入到了死地。 对面的黑衣人开口了,果然是一个女人。 “一个练伐天的,是李牧野这个狗贼的后人吗?”黑衣女子的眼睛落在了萧长车身上:“年纪这么小,居然就到了玄元九品?” “我不是李牧野什么人,我姓萧!”萧长车道。 女子冷哼一声,却不再理会萧长车,而是看向了李大锤:“修练乾坤一气的南方魔崽子,怎么出现了在关外?还和练伐天的人混在了一起?真是奇怪,你们不应当是死敌吗?” “你怎么知道我练的是乾坤一气?”李大锤骇然道:“不过我不是什么魔崽子,我可是在关外长大的,我爹是泰安城主周致!” 这个时候,李大锤也顾不得羞耻了,直接搬出了周致,希望对面看在大家都是先天高手的份儿上,不要赶紧杀绝,否则你今儿个杀了我们,明儿个周致肯定要发疯,必然要杀上北元报复,那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不是? 但黑衣女子的反应却让李大锤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她仰起了头看向天空,似乎是在苦苦思索,“周致,没听说过!” 然后,她低下了头,看向对面的两人:“一个练伐天的狗贼,一个练乾坤一气的魔崽子,都是我要杀的人,这么多年都没有碰到一个了,今天竟然一下子碰到了两个,而且都练到了这般地步,让你们继续活下去,怕不是又要弄得天下大乱,嘿嘿,哈哈,老天还是没有薄待我!今日杀了你们,以绝后患。” 笑声之中,全身黑袍鼓荡,蒙脸黑巾飞扬而起,露出了女人的脸庞。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 李大锤、萧长车两个人都呆了。 “血玉功!”李大锤大叫起来:“你是大雍皇族的后人。” (本章完) 第91章 生死一线 大雍王朝已亡国数百年。 绝大部分的普通老百姓,甚至都不知道有过这么一个国家存在过。 他只存在于史书之上和少数一些人的口口相传。 而覆灭大雍王朝的,正是现在的大秦。 雍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最终,关陇之地的门阀大世家李氏于无数英雄之中崛起,结束了长达六十年的乱世,成立了大秦王朝。 不过比起大雍鼎盛时期,大秦还是远远不如。 因为南楚分裂了出去。 要知道在大雍王朝时期,南楚所占据的四十二郡在名义之上可都是属于大雍王朝,向大雍称臣纳贡的。 而现在,南楚是与大秦分庭抗礼的存在。 哪怕天下人都承认是大秦继承了大雍的正朔之位。 数百年以来,大秦一直都想南征,以击败南楚,重新一统天下。 而南楚又何尝不想北伐大秦,取大秦而代之,真正成为天下共主呢? 只不过是谁也奈何不得谁罢了! 正是因为这样的历史原因,才使得大秦朝堂上上下下都对南楚抱有无比的警惕之心,而对北元,反而不怎么放在心上。 南楚经济发达,人丁众多,带甲百万,太后江芊掌权之后,本来已经有衰弱之势的南楚竟然重新焕发生机,野心勃勃几乎已经不加掩饰了。 反观大秦,因为襄城之败而使得国内矛盾激化加剧,农民起义此起彼伏,门阀世家各自小动作不断,关外北元进逼之势已显,竟然有四面楚歌之势。是以像张若这样的人才有了放弃关外,调关外精兵入关的提议。 大雍王朝皇族,应当早就死得干干净净了啊! 从其被灭亡开始,不管是大秦还是南楚,抑或是那些门阀世家,无一不把剿杀大雍王族当成了一件大事来办。 血玉功,便是大雍皇族的家传功法。 这门功法极其邪门诡异,需要以人血为引练习,而这个药引子本身功力越高越纯净,对血玉功的帮助就越大。 当年大雍王朝掌握天下,自然不缺药引子,而其皇族之中,拥有玄元之巅功力的人不知凡凡,便是先天也不乏其人。 只不过一个家里修为高的人太多了不见得就是一件好事。 争权夺利之事便是普通人家也不乏其事情,更何这样的家族 伴随着无休止的内斗以及一个皇朝的兴衰周期循环,大雍终于还是陷入到了内乱之中。 先是农民起义和江湖骚乱,烽火遍及全国,然后门阀世家一涌而上,全国陷入了乱战。 最终,便是大雍王朝的覆灭。 没有人还想让这个家族后继有人,因为一门早已经过证明能出先天的功法,如果让其有继承人活了下来,一旦成就先天,那当年参于过颠覆大雍的人,岂不是都要糟糕,自然是要杀得干干净净。 上百年的锲而不舍的追杀,所有人都认为大雍皇族已经死绝了,而这门功法也早就失传。 但现在,李大锤又一次看到了血玉功。 一个已臻先天的血玉功拥有者。 黑袍女人倒是没有想到,眼前这两个年轻人居然知道大雍王朝,知道血玉功,不过想想二人所修练的功法,倒也释然。 “大雍都亡了几百年了,你们这些贼子居然还惦记着我们,不过很可惜啊,大雍毕竟统治了这天下数百年,又怎么会真正的被斩尽杀绝呢?”女人冷笑着道。 “雍失道,民逐之,你有什么可抱怨的!”萧长车深吸了一口气:“你觉得世人对伱族斩尽杀绝,可曾想过你们当道之时,天下多少人因你们而死?” “嗯,说得不错!”女人竟然很认真地点点头:“不过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于我而言,大雍皇朝着实没有半点映象,我出生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亡了几百年了,不过祖上遗训还是要遵守的,碰到练伐天功法的,和乾坤一气功法的,能杀尽杀!” 李大锤苦笑道:“当年杀你大雍皇族的天下人都有份儿,为什么你们的祖训独独要杀这两类人呢?” “因为啊当年杀我们杀得最狠的,也就是练这伐天和乾坤一气的几个先天武者啊!如果不是他们满天下的追杀我们,即便我们失去了皇位,至少也能在江湖之上拥有一个位置。可惜啊,我族最后的一些武道修为高深者,即便他们从来不过问世事,也被杀得干干净净了。” “伐天居然也能炼到先天?”萧长车有些震惊。 女人大笑起来:“伐天当然能练到先天,不过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马上就要死了,是不可能有机会的。” 话音未落,李大锤已是一挥手,几枚弹丸坠落在地,轰然爆响之中,烟雾腾起,烟雾之中,隐隐有哧哧不绝之声传来。 而在烟雾腾起的瞬间,李大锤萧长车已是心有灵犀一般,不约而同地向前发起了进攻。 烟雾不是掩护他们逃跑的,而是掩护他们进攻的。 两人竭尽全力,想要死中求活。 因为话说到了这里,两人最后一点点侥幸之心也不再存在。 除了拼死搏杀之外,再也没有第二条路好走。 哪怕这个机会很渺芒。 可束手待缚,闭目等死,一点儿也不符合两人的性子。 就算是死,也得溅人一身血。 萧长车是这样的,李大锤平时看起来嘻嘻哈哈的,其实也是同样的执拗。 先天老子不是没见过,也不是没打过! 萧长车比李大锤要快上一线。 倒不是李大锤有什么私心,故意落在了后面,而是两个所炼功法的差异。 伐天功法,霸道之极,遇事通往直前,从无后退、转进这么一说,一旦开打,前面即便是刀山火海悬崖断壁,照样是有进无退。 青芒吞吐,明灭不定,在烟雾之中径直刺向黑袍人所在。 刀光紧随其后,一刀劈出,空间似乎都被撕开了一道裂口,虽然一前一后,但却默契地似乎配合了无数年。 只要萧长车这一枪能够稍稍迟滞一点对方的身形,鸣鸿刀便能给予对方真正的打击。 先天不是无敌,关键是如何能找到他的破绽。 李大锤与周致无数次的过招,都是在验证这一点,虽然他还一直没有做到,但这个思路,肯定是正确的。 以前的搭档李开心做不到,因为在与周致搏杀的时候,不管是李大锤还是李开心,都无法真正视死如归,一往无前,即便手上使了全力,但心无杀意,气势之上根本就无法让他们直达巅峰。 但今天不一样。 两人面临着不胜则死的局面。 不管是萧长车,还是李大锤,全身的功力都摧发到了极致,较之平时不知强出多少。 这是绝境之下的求生意志,也是必败局面之下的殊死一搏。 浓雾之中传来了咦的一声轻呼。 很显然,黑衣女人对面前两人的这拼死一击,也很是意外。 但也仅仅只是意外而已。 然后萧长车只觉得自己这一枪似乎落在了一片虚无之地,空荡荡的毫不受力,即便是玄元九品的修为已经做到了对身体控制的随心所欲,这一下全力之击却没有任何的受力点,还是让一个踉跄,然后只觉得全身都说不出来的乏力绵软,拼死一击的反噬,几乎是瞬间即至。 而李大锤的搏命一刀,与萧长车的感受却是完全相反。这一刀下去,便如同斩到了牛皮糖,死死地裹住了鸣鸿刀,每一寸的下压,都艰难万分,而削铁如泥的鸣鸿宝刀,居然发出了阵阵哀鸣之声。 萧长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刚刚消失殆尽的内力随着这一吸,又滚滚倒卷而回,但一只手掌也在这个时候,轻飘飘地击向他的胸腹。 弃枪,架臂,可臂尚水架起,这慢悠悠的一掌却已经印在了萧长车的胸前。 萧长车仰天便倒。 李大锤抽刀不动,当即弃刀,后退。 烟雾散尽,黑衣人冷笑着跨出一步,只是这一步,人便到了李大锤的跟前。一伸手,便扼住了李大锤的咽喉,再向下一按,李大锤身不由己地屈膝便向地下跪去。 两膝堪堪就要跪地之时,李大锤竟然又硬生生地撑住了,脸孔涨得血红的他,眼睛也鼓得铜铃般大小。 “还挺犟!”黑衣人呵呵一笑,力道加强,卡嚓一声,李大锤一支腿立时便断了,但剩下的那一只好腿却仍然硬撑着,虽然离地只有一线,但终是没有跪地。 看着李大锤到了如此地步,竟然还昂着头盯着自己,黑衣人倒是有些动容,“倒还真算是一条好汉子,不过这样人的血,我最喜欢了!” “你要拿我的血来练你的血玉功?”李大锤喘着粗气问道,对方手指上一股股阴寒的内力侵入自己的身体,整个身体慢慢地都显得有些麻木了。 “自然!”黑衣人笑道:“乾坤一气可是阴阳和合刚柔相济的大补之物之啊!有了你,说不定我便能更进一步了,神游也不是不能望一望。” “我死了,你也别想安生,周致会去找你的!” “周致是谁?” “与你一样,也是一个先天高手,而且比你更厉害!” 黑衣人冷笑起来:“那又如何?他不见得能找到我,找到我也不见能得打得过我!” “找不到你,杀铁勒还是没有问题的。” “说得挺容易,先天就能为所欲为的话,我老早就去长安大杀特杀了。”黑衣人一把提起了李大锤,哧啦一声,便将李大锤的上衣撕成了两片垂落在地。“别说你嘴里这个周致只不过是一个先天,与我同阶,便是神游,那也休想阻止我此刻吸干你的血!” (本章完) 第92章 亡母的恩泽 粗重的喘息声传来,李大锤转动眼珠子,看到萧长车手撑着长枪,一点点地站了起来,先前他打得铁勒七窍出血,此刻却是轮到他了。 萧长车端起了枪,一步一步地挪向黑衣人。 黑衣人冷笑着看向他。 枪指向黑衣人,一点点地向前探出,终于顶到了黑衣人。 可是再也无法寸进。 萧长车努力地向前刺出,可是此刻他全身内力空空荡荡,手臂端起长枪都费劲,面对一个先天大高手,连划破对方一点油皮都不能。 终于,他再一次地砰地一声栽倒在地。 黑衣人冷笑着道:“急什么急?等我先吸干了这个练乾坤一气的小子的血看看效果,伐天功法杀气、戾气太重,血也不咋干净,吸了之后除杂质挺麻烦的。除非乾坤一气达不到我想要的效果,才会再吸你的,蚊子再小也是肉不是?要是这小子能助我直接突破,说不定我一高兴,就放了你也说不定!” 萧长车却似乎没有听到黑衣人的话,人躺在地上,却还是像条虫子一般在地上蠕动着,向着黑衣人爬去。 “萧长车,滚蛋!我不想和你这个人妖死在一起,滚远一些!”李大锤突然破口大骂起来,黑衣人的话中,似乎给萧长车还留有一线生路,李大锤自然不愿他就这样放弃。 可惜萧长车置若罔闻,仍然向前爬着。 黑衣人的眼中寒意愈来愈浓。 萧长车终于爬到了黑衣人跟前,他艰难地举起了手,握上了拳,然后一拳砸过去,正正地砸中了黑衣人的脚面。 只是这力道,大概可以拍死一只蚊子罢。 黑衣人一抬腿,萧长车便在空中翻了几个筋斗,仰面朝天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萧长车,萧长车!”李大锤大叫了起来。 黑衣人笑着提起李大锤:“放心,那丫头死不了!我还得留着她呢,万一吃了伱效果不好,便再吃她!多少也有些补益。” 丫头? 李大锤怔怔地盯着黑衣人,脑子里一时没有转过弯来。 萧长车明明是男人,只不过长得像女人了一些,这家伙认错了。 不过这也是一件好事,黑衣人把萧长车认成了女人,既然都是女人,说不定萧长车在她手里活命的机会便稍大了一些。 黑衣人将李大锤提到了跟前,低头便准备咬向李大锤的脖颈。 咬破了颈上大动脉,血喷涌而出,最有劲道。 李大锤长叹了一口气。 他真是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死掉。 算计人把自己算计死了,偷鸡不着蚀把米,不,这哪里是蚀把米了,这明明是把本钱也蚀进去了。 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对方的森森牙齿停在了距离自己不过一拳的距离之上。 然后,居然收了回去。 一只手揪住了李大锤颈间的绳圈,一把便扯了下去。 蝇圈是用雪蛛丝编的,上面系着一个小小的玉玲珑。 雪蛛丝柔如发丝,却又坚韧如钢铁,小猫的刀上所用的雪蛛丝,便是李大锤从这个绳圈之上取下来的。可现在这么粗的雪蛛丝编成的绳圈,居然被这个女人轻轻松松便扯断了。 黑衣人提起了玉玲珑,对着阳光仔细地端详着。 阳光落在玉玲珑之上,七彩光芒似乎在内里流动。 “你从哪里得来的这样东西?”黑衣人疑惑的目光看向了李大锤。 从小到大,这个玉玲珑就戴在李大锤的颈间, 周致告诉他,这是他的母亲,留给他的唯一的遗物。 “这是我娘亲留给我的!”李大锤道。 黑衣人微微一震,直起身子,手一松,全身僵硬的李大锤便砰的一声坠落在地上,不过现在他也不知道疼。 “你娘?你是何清秋的儿子?” 原来娘亲叫何清秋吗? 死老头儿和李开心两人在他的身世问题之上,从来都是讳莫如深,何清秋这个名字,李大锤还是第一次听到。 “前辈认识我母亲吗?” 不管黑衣人嘴里的这个何清秋到底是不是自己的母亲,但看到了一线生机的李大锤立即便打蛇随棍上。 如果能攀上交情,指不定今天就能化险为夷了。 “岂止是认识?”黑衣人弹弹手指,李大锤身上的阴寒之气立时为之一空,身体的控制权再一次回到了他的身上,小心翼翼地活动了一下手脚,他这才站了起来。 站起来第一时间,李大锤先是从地上找到了掉落的一个小盒子,那是他先前贴身藏着的。接着一蹦一蹦地跳到了萧长车的身边,一屁股坐了下来,先是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然后伸手入怀,掏出一枚蜡丸一瓣为二,将内里一枚丹药毫不犹豫地塞进了对方嘴里。 “还神丹?你倒是大方!这可是能将人从阎王爷那里抢回来的灵药,这丫头受得伤是很重,但却还死不了!”身后的黑衣人竟然没有阻止,只是淡淡地道。“这性子,倒也真像你母亲,都是大方得让人难以想象。” “不赶紧救治的话,对他以后武道进境会大有影响的,还神丹虽然罕见,但也不是没有人能炼,只不过材料难找罢了。以后总是能寻到的。”李大锤道。 “她是你的女人?”黑衣人看着半跪在地上扶着萧长车的李大锤,自问自答:“也是哦,练伐天功法的,需要一个练乾坤一气的大高手替她疏理经脉,抚平暗伤,你们倒真是珠联璧合呢!不过你们能凑到一齐,倒也真是奇怪得很。” 李大锤眨巴着眼睛,不敢否认。 眼前这个黑衣人似乎与自己的母亲有颇深的渊源,否则刚刚就该把自己吸引人干了,如果自己说萧长车与自己只是债主与欠债人的关系的话,搞不好他就要把萧长车吸成人干了。 先前她不是还说过,伐天功法虽然不纯,但也只不过是多费些功夫清理一下杂质嘛。 血玉功,即便是现在,仍然可以让很多知道这门功法的人谈之色变。 李大锤很是奇怪。 他一直认为自己母亲或者是父亲,必然跟大秦皇室有着扯不清理不明的关系,理论上讲,他们应当与这个大雍王朝的漏网之鱼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一见面就应当开撕的那一种,可现在看起来,自家母亲应当是与眼前这个恐怖的家伙很有交情,否则人家凭什么看到母亲的遗物就放过自己了呢? “前辈是怎么与家母认识的?”李大锤小心翼翼地问道。 黑衣人倒背着双方,转头看向南方,好半晌才道:“当年在长安认识的,何清秋这个人啊,当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啊!那个时候,她是天上的明月,是皎洁的珍珠,是无数人仰慕的仙子,而我呢,只不过是阴沟里的一只老鼠,泥地里的一条泥鳅,那时的我,只能在黑暗中仰望着她灿烂的影子暗自羡慕。可我也知道,我永远也无法成为她。” 说到这里,黑衣人自失一笑:“我万万没有想到,某一天我竟然与她发生了交集。当年如果不是她,我早就死了。她真是一个心很好的人,当年不但救了我,还给了我治好身上暗疾的法子。与这个丫头一样,我家的血玉功也有着致命的隐患,如果不是何清秋,我也不可能在十年之前突破桎锢,晋级先天。可是啊,好人不长命呢!像她那样的人,我就知道在这个世道之上活不长。” “我母亲炼得也是乾坤一气吗?”李大锤问道。 “自然不是,你不知道乾坤一气的来历吗?”黑衣人问道。 李大锤摇头:“老头儿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只说这是我娘口述,让他背下来,最后传给我的。” “何清秋炼得是凤凰离火!”黑衣人道:“乾坤一气是南方魔教的镇教功法,这种刚柔相济阴阳和合的神功极少有人练成。因为初期,这功法本身就是自相矛盾的,一个不好,就会把自己练死。所以魔教之中最广为人知的,便是凤凰离火与月华弱水这两门功夫,据传这两门功会,便是从乾坤一气之中演化而出的。” 李大锤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这么凶险,自己母亲怎么可能让自己随便练?定然是周致这老儿在搞鬼,回去之后,必然要拷问一番。 黑衣人将玉玲珑拿在手里,一缕真气透入玉玲珑,然后,这枚碧绿的玲珑就慢慢地变成了火红色,火红之中,一枚枚细小的文字在其身上浮现出来。 “这便是凤凰离火的功法。”黑衣人道:“你母亲是真大方啊,当年直接就将这门功夫给了我,我虽然练不成,但仰仗内里的心法,却可以在以后慢慢地炼化血玉功给我带来的隐患。所以说,你母亲于我有再造之恩也不为过。所以,我欠他一条命!不,应该是两条。” “应该的,应该的!”李大锤眉开眼笑。 “把我藏起来躲过了黑冰台高手的追杀,是一条命,给了我治疗暗疾的法子并安排我离开了大秦,到了北元,这又是一条命。知道我是怎么离开长安的吗?我成了长乐公主的陪嫁宫女,那些布下天罗地网追杀我的黑冰台高手,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我是这样离开的。”黑衣人看了一眼李大锤怀中的萧长车:“你确认要保下这个女人吗?想清楚了,你要保下他,那我欠的两条命就还清了,下一次再碰上了,我还是要吸你的血的。” 李大锤打了一个寒战,这不是有交情吗?还要吸? 咬着牙用力点头:“换,以后我努力不让前辈碰上。” 黑衣人哈哈大笑起来:“与你爹一样圆滑,不过不像你爹那样软弱。” (本章完) 第93章 你不能如此双标 还神丹的效果的确立竿见影。 萧长车本来只剩下了一口气勉强吊着了,一颗还神丹下去,不过片刻之间,呼吸就平稳了下来,李大锤摸摸他的脉搏,相比起最开始的微弱,现在明显强劲起来了。 这家伙的生命力,倒也真是顽强。 确认了萧长车的性命基本无忧,李大锤这才感到腿上一阵阵钻心的疼。 快手快脚地削了几块木片,然后再召来小黑,从马鞍子上取下包袱皮,从内里掏出一堆子瓶瓶罐罐,打开其中一个,挖出内里的药膏一阵子涂沫,最后正骨,上木片,再用绷带将腿紧紧缠好,顺手还从路边砍了一截树叉子当成拐杖倚在腋下,倒是把黑衣人看得一楞一楞的。 “你知道今天要断腿?所以随身都带着这些东西?”黑衣人指了指李大锤面前的这些瓶瓶罐罐,有些好奇地问道。 “真要晓得,那就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了!”李大锤苦笑着道:“早知道有您存在,打死我也不会来这儿!只不过是未雨绸谬,随时准备着这些东西罢了。” 黑衣人呵呵笑了起来。 “人生总是充满了意外。就像当年,我刚刚突破了玄元九品,那时候的我,跟你现在年纪也差不多吧,潜入皇宫,想要宰了狗皇帝。”黑衣人语气平淡,似乎在说着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不过却是让李大锤瞪大了眼睛。 潜入皇宫,这可是一件难于登青天的事情。 别说是刺杀皇帝了,就是现在想去杀令狐野这样一个人都基本上没有成事的可能。 眼前这人居然能潜入皇宫,实在是一个厉害人物。 “您真动手了?” “怎么可能!”黑衣人摇头道:“远远地看到了皇帝,倒是准备动手,就被发现了,然后就是无穷无尽的追杀,黑冰台的那些狗腿子不仅鼻子厉害,修为也高。 “后来你就碰到了我娘亲?” 黑衣人点了点头:“何清秋那时候是太子妃!我第一次见她,还以为她就是一个普通女人,情急之下想要抓住她做为人质。” 太子妃? 李大锤眼睛直了,嘴巴也张大了! 自己的娘亲是太子妃,那自己的爹就是太子了? 看到他的表情,黑衣人也有些意外:“带伱出来的人没有告诉过你这些?” 李大锤摇头,老头儿一直不肯说,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黑衣人倒也不在意李大锤知道不知道,只是小小的表示了一些惊讶便接着道:“一动手,我就知道完蛋了。何清秋那时候的境界,早就越过了先天。当真是无法想象,这样的年纪的一个女子,为什么武道修为能到这个境界!” “神游?” 黑衣人苦笑着道:“应当是的。也正是因为是神游,其人从外表、气息之上看起来与普通人毫无二致。我毫无还手之力地便被她给抓住了,不过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他并没有把我交给追踪而来的黑冰台狗腿子,那些狗腿子在她面前也根本不敢多话。” “她为什么要救你?” “我也这么问过她!”黑衣人道:“何清秋说,大雍都亡了几百年了,我应该放下仇恨好好生活,完全没有必要让自己背负着如此沉重的包袱过一辈子。这个女人啊,一直都是这样悲天悯人,总觉得她可以改变这个天下,所以,最后她死了!” “按你所说,当时她都是神游境了,居然也会失败吗?”李大锤问道。 “天下之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既然你娘是神游,难不成这天下就再也没有神游了吗?”黑衣人不以为然地道。 “我爹,是当时的大秦太子吗?” “是的!”黑衣人道:“不过与你娘比起来,你爹就是一个没用的。武道修为差得要死,做事还优柔寡断,这也想要,那也顾忌,最终便是一败涂地。不过说起来,他们两个,都算是好人吧!可生在皇家,居然要做一个好人,那就只能死了!” 李大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也就是说,杀我爹娘的,应当是现在的大秦皇帝了!” “大概也许是这样吧?不过你爹娘死的时候,我早就离开了大秦,在北元这边藏身了!”黑衣人道:“具体情况我就不清楚了,唯一能知道的,便是他们的死讯。当年长安大乱,北元这边以为有机可趁,发动了对大秦的战争,不过被关外驻军击退了。” “前辈可以跟我多讲一点我爹娘的事情吗?” 黑衣人瞅着李大锤,突然笑了起来:“小鬼头鬼心思倒还真不少,你以为跟我多说会儿话,拖拖时间,就能把铁勒给拖死吗?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你居然还想着完成先前的目标,倒真是让人惊讶。从这一点上来看,你比你爹强得太多了。不过呢,你注定要失望了,我既然来了,铁勒就不会死!想知道你爹娘的事情,回去问把你带出来的那个人,他应当全程参与了当年的事情,最是清楚不过了。” 李大锤干笑了起来:“前辈怎么成了铁勒的保镖了?” “这些年,我便一直跟在长乐公主身边!”黑衣人道:“我恨大秦朝,长乐公主也恨,她一个好好的公主,成了和亲的工具,能不恨吗?两个心有有恨的人自然而然地就呆在一起了,铁勒,是我看着长大的。” 得,李大锤彻底绝了心思,铁勒看起来是杀不了啦! “拿来!”黑衣人伸出了手。 “什么?” “还神丹!” “只有一颗,已经用了!” “你是准备让我动手搜吗?”黑衣人冷笑起来:“如果只有一颗,你大概率不会使用在这个女的身上。所以你身上必然还有,最好乖乖拿出来,免得惹我生气!” 李大锤无奈,磨磨蹭蹭地在包袱里掏摸了半天,这才又摸出一个小盒子,从内里拿出一枚腊丸,递给了黑衣人。 黑衣人瞟了两人一眼,转身便走。 “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秦国李氏的子孙,我是见一个,宰一个!” “铁勒也是啊!”李大锤大声道。“他是长乐公主的儿子!” “他不算!” “前辈,不能这么双标啊!我也是秦国的敌人啊,他们杀了我父母,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咱们应当站在一起的对不对?喂,前辈,你叫什么名字啊?” “端木妙妙!” 四字犹在耳边飘荡,黑衣人已经是无影无踪。 李大锤又吆喝了几声,再也没有得到任何回音,这才确定那个煞星应当已经远离了。 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觉得浑身有些发软。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很硬汉,但真到了生死关头,才发现自己比一般人也强不了多少。 今天,当真是距离阎王爷就只有咫尺距离了。 感谢娘亲当年结下的善缘,若非如此,今天自己就要壮志未酬身先死了。 不对,如果当年娘亲不结这个善缘,这个端木妙妙早就被宰了,骨头都快要酥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娘呐,你当烂好人,差点把你儿子弄死了呢! 拄着拐来到萧长车身边,还神丹的药效作用发挥得很快,先前惨白的脸庞,这个时候,倒是见到些红晕,呼吸也更有力了一些。 “诲气!”李大锤想起先前说萧长车是自己的女人的话,不由得连连吐了几口唾沫。“看来人长得好,还真是能占便宜,娘啊娘,你啥都好,为啥没把我生得相貌堂堂呢?那个端木妙妙不是说你是世间的仙子吗?都说儿子肖母,我大概是完美地避过了你最好的基因了!” 天色渐晚,风也渐渐地大了起来,看着这一阵阵的白毛风,李大锤觉得必须带着萧长车回到早先等待的那个洞穴之中去。 屈指塞进嘴里吹了几声口哨,小黑从远处哒哒地跑来,走过来先是蹭了蹭李大锤,然后居然就跑到了照玉狮子身边,照玉狮子小白四条腿都受了伤,小黑殷勤地舔着小白的毛发,而小白也拿大头蹭着小黑的头。 两匹马倒是恩恩爱爱的。 “重色轻友!”李大锤骂了一声。照玉狮子是萧长车的爱马,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养好重新上战场,但李大锤却也不愿意就此舍弃了小白,平时看萧长车相当宝贝这匹马。 跛着一只脚,李大锤弯腰两只手一发力,生生地将上千斤重的小白给提了起来,小黑倒也懂事,低头塌腰,将小白驼在了身上。 李大锤嘴里骂骂咧咧地,走到萧长车身边,粗鲁地把把木拐插到了萧长车的身下,只是一挑,萧长车便飞了起来,一只手抓住萧长车的手腕子一带,萧长车便在空中翻子一个身,落下来时,正好便搁在了李大锤的肩上。 “居然还要老子驼你!”李大锤哼哼道,“回头非得给你换上女装让你给我跳” 抱怨的话还没有说完,李大锤整个人却是僵住了,肩膀上的感觉有些不一样,软软的,完全不像一个男人的胸膛啊。 偏转头,萧长车的脸就垂在他的身侧,虽然说两个人已经很熟了,但这样的近距离接触还真是第一次。 这张脸? 李大锤拎起了萧长车的手. 然后,他又摸向了萧长车的脖颈, 这家伙明明有喉结的! 摸索了几下,李大锤的脸色却是精采了起来。 手从萧长车的脖颈里缩了回来,手上却是多了一样东西,摊开手掌,看着手里的东西! 原来喉结是假的! 李大锤本身也是深谙易容之术的。 “萧长车,你娘的,你还真是女的啊!” (本章完) 第94章 都不是东西 痛! 全身都痛! 铁勒努力地睁开了眼睛。 手脚似乎都不属于自己了。 耳中传来了毕毕剥剥燃烧的火焰之声,勉力偏转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的心一下子便放回到了肚子里。 是嬷嬷来了,那就死不了! “嬷嬷,杀了那两个狗贼了吗?”铁勒开口问道。 端木妙妙回头瞥了一眼铁勒,“一睁眼,不关心自己的伤势如何,倒还想着杀那两个人,你们这几个人,倒真是一路货色。” “有嬷嬷在,我想死也死不了!”铁勒想笑,可稍一动弹,便全身剧痛。“那两个人,都是关外有影响的重要人物,死了的话,对我们大元可就太好了。我真是多余一问,嬷嬷既然出手,那两人当然活不成。” 端木妙妙哼了一声道:“只怕要让你失望了,那两个人,现在活得好好的呢!” “啊?”铁勒很是惊讶:“嬷嬷,他们把我打成这样,你还容他们活着?” “我欠其中一个人的长辈的人情,是要拿命还的那种!”端木妙妙道:“我跟伱们这些人可不一样,承诺别人的事情,无论如何也是要兑现的。” 铁勒沉默了片刻,才道:“原来如此。那我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嬷嬷,我这身伤,什么时候能好?” “那丫头下手挺狠的,不过好在嬷嬷从他们那里弄来了一颗还神丹,要不然你这身修为都要保不住。”端木妙妙取下肉汤,拿一根木棍慢慢地搅拌着,道:“现在嘛,能自如行动的话,几个月是需要的,完全恢复修为,怎么也要一年以上吧!” “伤我的那人不是丫头,那个人叫萧长车,男生女相,不过却是凶狠之极,是我大元死敌。另一个叫李大锤,是关外马匪,实力强劲。”铁勒纠正道:“嬷嬷是欠了哪一个长辈的人情?” 听了铁勒的话,端木妙妙嘿嘿一笑,“什么男生女相,那就是一个女的。我啊,是欠了那个男的家里长辈的人情。那人叫什么李大锤吗?这个名字可真是丑陋之极。” “女的?萧长车是女的?”铁勒瞪大了眼睛,如果不是全身动弹不得,只怕就要跳起来了,不过就是现在,那嘴巴也张大得足以塞进去一个鹅蛋,一时之间竟然合不拢来,嗬嗬有声地看着端木妙妙。 端木妙妙一抬手,卡的一声替铁勒重新合上下颔骨,“当然是个女的。” “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只怕关外军心便要大乱,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大好事!”铁勒双眼放光。“不不不,不行,现在不行,这个消息,得瞒着。” 端木妙妙有些奇怪:“为什么又要瞒着了?” “嬷嬷,我这一次出行的行程极其隐秘,知道的人极少,不过我曾向父皇报备过这件事,那么知道此事的人,便只有跟父皇最亲近的几个人。”铁勒端着粗气,但却条理清晰地分析起来:“泄漏消息的,必然是他们其中的一个。” 端木妙妙点点头:“跟秦国一样,你们元国皇族内部,也是肮脏得很,父子猜忌,兄弟相残,没一个好东西!” 铁勒笑了起来:“嬷嬷,别忘了,你端木家以前可也是皇族。” “都不是好东西!”端木妙妙下了结论。 铁勒眨巴眨巴眼,决定不在这个问题上争论。 “嬷嬷,我这一次受了重伤,瞒是瞒不住的,朝廷肯定要把我调回去,那个想要我死的人,也肯定会大力运作一番,把我弄回燕都去当一个闲人,而他,说不定就是想来接替我的位置。他一来,为了让人看到他比我强,定然会对关外用兵,只怕还会打着替我报仇的名号。如果这个时候我泄漏了那萧长车是女的,引起关外秦军人心浮动,大败特败的话,岂不是显得他很厉害,我很无能?如此一来,我想复出重掌军权,可就难了!这事儿,得瞒着!嬷嬷,这事儿,您千万别漏出去,连我娘那里也别说!” “你连你娘也不相信?”端木妙妙有些怒气。 “不是不相信我娘,娘身边也不干净,万一漏出去了呢!”铁勒赶紧道。 “那个李大锤,必然也是知道的!” “嬷嬷倒是放心,这个人与萧长车是一伙的,必然会替萧长车死死瞒着!”铁勒道:“等到我重新回来,要与他们动兵的时候,再放出这个消息也不迟。而在此之前,说不定我还能拿这个消息与他们做一做交易。” 端木妙当我端着肉汤走到了铁勒跟前:“你不恨他们了?把你打成了这样?” “恨自然是恨的!”铁勒道:“可恨,并不能让我得到什么。这两个人都是关外重要的人物,既然不能杀死他们,那么我眼下这种情况,自然就要与他们讨价还价做场生意,对我略做补偿。” “你们这些人呐!”端木妙妙连连摇头:“都不是人!喝口汤。” “谢谢嬷嬷!”铁勒张开嘴,喝了一口肉汤,“嬷嬷,我们这样的人,身上背负着无数人的身家性命,万万不能以自己的喜怒哀乐来做事情,总是要考虑方方面面才行。” “既然如此,我倒是还可以给你透露一个消息,说不定能增加一些你与他们交易的筹码!”端木妙妙想了想,道。 “什么消息?” “那个李大锤,与你可是亲戚!”端木妙妙道。 铁勒不以为然:“我与那个马匪能是什么亲戚?” 一句话出口,却突然又反应了过来,满眼满脸的不可思议:“嬷嬷,你说这个人,与秦国李氏有关系?” 端木妙妙点了点头:“他是大秦前太子的儿子。我欠了他母亲何清秋天大的人情,这一次放过他,也是因为这一点。说起来,你们还是表兄弟呢!二十五年前,长安剧变,太子、太子妃暴毙,受牵连而死的秦国官员成千上万,你们不也是举兵南征,只不过被打败了而已。” 原来每一件事都不是没有缘由的! 这个李大锤的来头,一点儿也不比自己小呢! 秦国前太子遗腹子!他的母亲,可也不是一般人呢! 无数的因果涌入到了铁勒的脑子中,让他一时之间有些迷糊了。 铁勒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妙极,妙极!哎哟,哎哟!” 端木妙妙放下汤碗,握住了铁勒的双手,内力源源不绝地输送过去,这才让有些激动过度的铁勒平静了下来。 大口喘着气的铁勒,这个时候看起来当真是两眼放光。 “嬷嬷,如此一来,我交易的筹码可就大大增加了。而且这个筹码可是能一直用的,秦国朝廷知道了这个消息会如何?令狐野知道了这个消息会如何?这个需要我下来之后好好地揣摸一下!表哥吗?太好了,太好了!哈哈,想来这个消息一旦放出去,秦国便更要视关外为洪水猛兽,而令狐野只怕也会想千方设万计地把这个李大锤弄死。” “你还是先养好伤吧!别以为有了还神丹就万事大吉了,一个不小心的话,你这辈子就永远也无法摸到先天的门槛了!”端木妙妙冷冷地道:“你那个表哥李大锤也好,还是那个萧长车也罢,两人都已经突破了玄元九品,在武道修为上来说,超出你太多。你就是杂念太多,以致于不能在武道之上突飞猛进。如果你能踏入先天,那你今日苦心孤诣谋划的这些事情,又有什么难度呢?” 铁勒咽下一口肉汤,苦笑道:“嬷嬷,您可真是太看得起我了。先天要是那么好进的话,还轮得到我吗?天下武者千千万万,能入先天者有几人?与其在这件完全没有把握要看天吃饭的事情之上赌上我一生的精力,倒还不如顺其自然便好了。而俗世之间的这些事情,只要谋划得当,便有极大实现的可能。对这件事的把握,可比我能够把武道修练到先天要大上太多。而且嬷嬷,如果真能遂我心愿,我成为了大元皇帝,那我能做的事情,可比一个先天武者能做得多出太多了。” 停顿了一下,铁勒接着道:“先天武者再强,也不过是孤家寡人的成功,而我如果成功,那就是千千万万大元人的成功,两者根本就没有可比性。人这一辈子时间有限,我可不想把有限的时间,投入到希望渺茫的事情上去。” 端木妙妙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她就是先天武者,可是能改变的,似乎也只有自己而已。 面对天下大势,无能为力。 哪怕就是现在进了先天,她就能去长安杀了秦国的皇帝吗? 不可能的。 先天虽少,可不管是大秦还是大元,都是有的。 黑暗之中,是不是还有神游存在? 端木妙妙不知道。 想当年,何清秋年纪轻轻,便已经是神游,而后来出手对付何清秋的,能杀死她的,只怕也是吧? 这些非人虽然稀少之极,但并不是没有。 喝了几口肉汤之后,铁勒似乎来了一些精神,瞪大眼睛看着熊熊燃烧的火堆,眼珠子骨碌骨碌转着,也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本章完) 第95章 心慌意乱 诱人的香气在鼻间萦绕,鼻翼翕动几下,咕咚几声,眼睛都还没有睁开的萧长车先吞咽了几口口水,这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这是在哪里? 脑子里一片空白。 提一口气,全身空荡荡的竟然无所依凭,前所未有的状况让萧长车一下子惊慌失措起来。 这种虚弱的感觉,她从来都没有体验过。 昔日体内那澎湃汹湧如同海潮一般的内力,此刻最多像一条涓涓小溪一般。 一挺身想要坐起来,全身竟然酸软无力。 勉力偏过头,看到燃烧的火堆之上,吊着的铜锅内正翻翻滚滚地煮着什么,香气扑鼻。 外间,有马儿的嘶鸣之声,还有刀劈柴禾的声音。 而在火堆的旁边,自己的长枪,就斜靠在洞壁之上。 直到这个时候,萧长车总算是清醒了过来。 早先一幕幕场景一一从脑海里划过。 居然没死吗? 怎么可能活过来呢? 萧长车想不明白。 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忽然之间想起了什么,萧长车眼中闪过惊慌之色。 洞穴的简易柴门被推开了,腋下拄着拐的李大锤抱着一大捆柴禾走了进来,萧长车立即闭上了双眼。 李大锤坐到火边,往里头扔了几根柴棍,一边拿着筷子在铜锅里搅拌着,一边又从旁边的包袱皮里掏出些什么往锅里丢。 随着他的搅拌,洞穴里的香气愈发浓郁了。 萧长车紧紧地闭着眼睛,脑子却是如同李大锤正在搅拌着的那个锅里一样了,一团混沌,而且不知如何是好。 自己倒下的距离,离这里足足十数里之遥,先不说两人是怎么从那个恐怖的先天高手手里活下来的,只说李大锤将昏迷的自己一路带到这里,自己身上的绝大秘密,早就被对方窥探得一干二净了。 如果现在萧长车还是一个内力充沛玄元九品大高手,只怕她早就出手想要杀人灭口了。可现在,她像个初生的婴儿似的毫无还手之力,那个李大锤,除了拄着个拐一蹦一蹦的,竟似没有什么其它的伤势。 怎么办? 怎么办? 脑子疯狂地转动着。 可越转越混沌, 越转越不知道怎么办! “醒了就醒了,还装什么睡!”耳边突然传来了李大锤的声音:“大家都是江湖上的老混混了,这样的小把戏,可瞒不了人。” 装不下去了! 萧长车睁开了眼睛,转头看着李大锤。 “李大锤,我们为什么没有死?”萧长车问道。 “当然是我不顾一切,奋力拒敌,与对手大战了三百回合,最后那家伙不敌,自觉退去了!”李大锤胡话张嘴就来。 萧长车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瞧着他。 这个人,果然只要还有一口气,嘴里就没个正经。 还奋力拒敌? 自己不是那人一合之敌,李大锤就算比自己强,又能强到那里去? 那人打自己用了一根手指,打李大锤了不起就用两根手指。 “萧长车,我跟你说,你这次可是欠我的人情欠大发了!”李大锤却是不顾萧长车那极度想要刀人的神色,眉飞色舞地道:“如果不是我,你死定了,所以伱欠我一条命。你被那人重伤,如果不是我身上恰好有还神丹,你即便活着,修为也必然尽废,你知道一枚还神丹要多少钱吗?” 原来是还神丹! 萧长车这才恍然大悟体内的种种变化,竟然是这样的神药。 “债多了不愁!”她的声音有些虚弱,“欠得少了,自然是我怕你,可是欠得太多,那就是你怕我了,我要是死了,你血本无归!所以你还是期盼着我活着,还得活得好好的,才有还帐的机会。” 李大锤一拍大腿,“就是这个理儿啊!所以我才肯下血本啊!” 拿了小碗,装了一碗汤,走到了火炕前,“固本培原的药羹,吃下去可以更好的激发还神丹的药效。嘿嘿,那个端木妙妙抢了我一枚还神丹去,却不知道用法,好好的神药,在她手里最多能发挥个五成的效用,浪费,浪费!不过呢,那个铁勒起码恢复起来要个年把两年,对我们来说,也是好事!” “你还给了对方一颗还神丹?” “不给怎么办?打不过就得立正!”李大锤作出一副苦相:“一枚神丹算不了什么,人活着才最重要是不是?活着,我们就还在桌子边上,还有资格下棋,死了,啥都没有了!能坐起来不?粥要趁热喝!” 萧长车挣扎了一下,却像条虫子一般地只是蠕动了几下,压根儿就坐不起来。 李大锤见状,倒也是不客气,将手直接伸到对方背后,将萧长车给扶了起来靠在岩壁之上,然后还拿了包袱皮很是贴心地给垫在对方的后腰上。 在李大锤伸手扶住萧长车的腰的时候,萧长车只觉得浑身的寒毛瞬间便都竖了起来,整个人一下子都崩紧了,浑身都硬梆梆的像是变成了一个木头人,两眼直直地盯着李大锤,眼神怪怪的。 李大锤却似乎是没有看到,扶着萧长车坐好之后,拿着一根小勺子舀了一勺子汤,送到了萧长车的嘴边。 萧长车的嘴紧紧地闭着。 “萧车骑,这就不要客气了吧?早点喝药,早点恢复,不然我还得一直服侍你!”李大锤道。“这是激发还神丹的药引子,喝下去,至多明天,你至少能有自理的能力了!要不然,你就得跟个婴儿似的,还得我来给你把尿把屎擦屁股!我想,你一定不愿意!” 萧长车的脸色更白了一些,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狠剜了对方一眼,李大锤却是满不在乎挑挑眉。 汤勺送到了嘴边,这一次萧长车终于是乖乖地张开了嘴。 李大锤话说得很粗鲁,可事实还真就是那样! 想想真要出现那样的场景,萧长车就觉得自己以后不要做人了。 一碗热汤下肚,不过片刻功夫,萧长车便觉得股股热力自丹田而起,然后转身四脚百骸,浑身懒洋洋的极其舒适。 她知道,这是还神丹的效力被彻底激发之后的效果。 “我们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再一次问道。“那个人练的是血玉功,必然是大雍皇族后人,不管从那个方面上讲,她都没有理由放过我们。” 李大锤坐回到了火边,道:“那人叫端木妙妙,的确是大雍朝的余孽,也许是最后一个了。之所以放过我,是因为她受过我母亲的恩惠,活命之恩那种。本来她是要吸我的血来助她更进一步的,只不过最后关头她看到了我母亲留给我的信物,知晓了我的身份,所以便放过了我们。” “那为什么又放过了我?” 李大锤干咳了一声,道:“她说你是一个女人,最初我还以为是她认错了,因为你长得本来就很女人的。她是想吸你的血的,不过我说你是我的女人,她就只好也放过了。不过萧长车,我真是没有想到,你竟然真是一个.” 洞穴里长久的沉默。 “萧长车,我真没想占你便宜啊,那个时候,我只想保住咱们两个人的命,在先天高手面前,我们两个就像是两条虫子,他妈的,我一定要早点进入先天!要是下次再碰到这个端木妙妙,就死定了!人情已经用完了。” 萧长车心情激荡,隐瞒了多年的秘密,如今就在这个男人面前,被撕扯开来,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慌乱不知如何应对。 体内刚刚恢复些许的内力受到影响,瞬间开始在体内不受控的乱窜,萧长车脸上顿时露出痛苦之色。 李大锤一跃而起,一只手贴在了萧长车的背心之上,另一只手则是握住了萧长车的手,内力源源不绝地流进萧长车体内,将有些狂暴的伐天内力包裹了起来,缓缓地一一送归到正确的经脉之中。 好半晌,李大锤才松开了手:“萧长车,你现在可忌讳大喜大悲啊!别忘了,你是结结实被先天高手揍了一顿,虽然那个时候人家还准备吸你的血,没想一拳把你打死,可你这伤,也不是三两天能好的。老老实实的休养,可莫留下后遗症,要不然白费了我一颗还神丹。” “你母亲是谁?”萧长车终于恢复了平静。“能给端木妙妙这种人活命恩惠的,可绝不是普通人!是了,你本来也不是普通人!” 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既然秘密已经不是秘密,那也就没有必要再藏着掖着了,好在也只有眼前这个人知晓,所以事情还是有挽回余地的。不过依眼前这个家伙的尿性,自己只怕要付出不小的代价罢了。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我母亲的名字!”李大锤有些郁闷:“很多事情,我并不清楚,死老头儿一直瞒着我,回去之后我要找他好好算帐!算了,不说这些事情了,你这个时候,最需要的是引导药力抚平身上伤势,眼下可是药力最好的时候,你自己行功吧,我去喂马!你的照玉狮子受伤不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上战场!” 站起身来,李大锤拄着拐,一蹦一蹦地出了洞穴。 (本章完) 第96章 英雄必然所见略同 洞外寒风呼号,夹着雪粒打着柴门之上,啪啪作响。 天气骤然之间便变得恶劣了起来。这样的风雪,即便李大锤和萧长车在毫发无伤的情况之下想要出门也得掂量掂量,更别提现在一个断腿,一个重伤了。 人力,有时候在老天爷面前,实在是不值一提。 李大锤其实是一个极仔细的人,天黑之前,他便弄回来了大捆的茅草,将原本那个简易的木门给厚厚的包了起来。 他和萧长车没有受伤的时候,这点风雪寒霜自然是奈何不了他们,但现在萧长车羸弱不堪,正是最容易受到风邪侵害的时候,所以这门自然就不能再漏风。 没有风进来,再把洞里的火炕烧得暖暖的,好让萧长车觉得舒服一点儿。 两人一个躺在火炕上,一个躺在火边的毯子上。 “小白伤得怎么样?” “情况不太好,四只蹄子都折了!”李大锤摇头道:“我给它和小黑搭了一个草棚子,给小白四条腿都包扎好了,不过养好了只怕以后也上不了战场了,可惜了!” “不上就不上吧,带回家好好养起来,过往小白无数次随我征战疆场,现在它不成了,我自然是要好好地照料它的!”萧长车道。 “我想也是这样!”李大锤笑道:“小白可是极好的战马,哪怕上不了战场,用来育种也是好的,萧长车,咱们可说好了哦,这段时间小黑小白一直在一起,要是有了崽儿,那咱们两个得平半分,你不能独吞!” 萧长车没有作声,李大锤敲敲炕沿:“别装哑巴,这事儿咱得提前说好,他们两个合作得来的崽儿,绝对是天下数得着的神驹!” “行吧!”萧长车有些无奈:“也不见得就能怀上。” “我相信我家小黑!”李大锤得意地笑起来:“不过他们两个一白一黑,将来下出来的崽儿是什么颜色呢?可不要黑一条白一条的,那可就成斑马啦!哈哈哈!” 萧长车横了他一眼,这个李大锤的想法总是跳脱得让他有些跟不上,什么叫斑马?这又有什么可笑的? “这一次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铁勒没有杀死,还结下了死仇!”萧长车有些恼火:“接下来只怕远安要迎接对方的报复了。” “的确有可能迎来报复。”李大锤点头道:“不过呢,铁勒那头儿,说不定也还有转寰的机会!我准备有机会去找他谈一谈。” “你想死啊?”萧长车吃了一惊:“咱们两个这一次可是要置他于死地的,就差那么一点点儿,你去见他,他不把伱往死里整才是怪事!” “那可不见得!”李大锤道:“铁勒啊,眼光应当不会这么短浅,当然了,如果他真这么短浅的话,我也可以给他上上课,让他长长见识,学点东西!” “你真是狂妄得没边了!”萧长车没好气地道:“你就吹吧,反正吹牛又不会掉一根寒毛。” “还真不是吹!”李大锤认真地道:“铁勒这一次伤得太重,短期内不可能再在前线统军了,必然是要换人的,你觉得会换谁来?” “北元在与大秦的边疆之上屯军数万,铁勒伤重,如果要换人的话,多半会是哲别!阿可敦这个人并不以统兵作战见长。”萧长车沉思道:“而哲别这个人武略娴熟,这两年又在与胡族的作战之中多有战功,声势正旺,由他来镇守一方是比较合情理的!” “那你说说看,铁勒也好,还是阿可敦也好,愿不愿意哲别再在与大秦的对峙之中获得胜利?”李大锤微笑着道。“如果哲别再胜,在北元这个强者为王的国度里,铁勒与阿可敦还有机会吗?” 萧长车眼睛一亮,“你是说,铁勒或者阿可敦会来拖后腿!” 李大锤点点头。“这便是我们的机会。铁勒也好,阿可敦也好,都有动机帮助我们击败哲别,如此一来,便会显现出铁勒这几年的不容易。从而至少将他们几个重新拉回到同一条起跑线上!” “你分析得很有道理,可是,铁勒他们真会拿国家大事来做交易吗?”萧长车有些怀疑。 李大锤笑了起来:“对于铁勒这样的人来说,前线的胜负都是需要为他的利益来服务的,当他需要前线失败的时候,那前线就得大败特败。相对于让他不在皇位争夺战中落在下风,前线败几场,死一些人算什么!” “如果铁勒真有这样的打算,那的确很容易,他在边疆统军多年,军中多有亲信心腹,哲别初来乍到,如果便想对我们动手,那就极有可能遭其暗算。如果来的是阿可敦呢?” 李大锤摇头道:“阿可敦这个人可阴险得很,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我估计他绝不可能来接任。胜了,他还是压不下去哲别,要是输了,那可就要一蹶不振了。这样的情况之下,他肯定更愿意把如今风头最盛的那个打下去。” “可是你要去见铁勒,风险还是太大了,派一个人去吧!你没有必要冒这个险!”萧长车摇头道。 “这么关心我啊!”李大锤嘿嘿笑了起来:“我这个债主真要翘辫子了,对你可是特大好消息,都不用还帐了!” “李大锤,嘴里有个正经吗?”萧长车怒道。“说正事呢!” “我得去!”李大锤道:“这些事情,派个人去说不清楚,因为一个配合不好,容易出事故的,放心吧,铁勒即便恨不得把我扒皮拆骨,这一回还得热情地招待我。” 李大锤当然不会说自己与这位铁勒还是正儿八经的表兄弟,是亲戚呢!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铁勒是一个有着雄心壮志的家伙。 这样的人物,绝不会因为自己的好恶而来做事。 大家虽然是敌人,但现在反而是需要抱团才能保住各自己的利益了。 这一点,自己看得到,铁勒必然也想得到。 所以这一趟,还得非走不可。 想到这里,他倒是真有些忧愁,不是因为去找铁勒有性命之忧,而是铁勒现在肯定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对了,还知道了萧长车的底细,到时候真要谈生意,必然要拿这个来敲竹杠,而自己需要用什么来反击呢? 不管是自己的真实身份是大秦前太子的遗腹子,还是堂堂三品车骑将军是个女人,都是足以把关外轰炸个稀巴烂的惊天大消息。 铁勒这样的政治动物,不好好利用那才是怪事呢! “萧长车,说说你的故事吧?你怎么就成了现在的萧长车了呢?”李大锤问道。 长久的沉默,萧长车微微闭上眼睛,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看着萧长车的模样,李大锤倒是有些不忍了,“算了,你不想说就不用说了!” “没什么不能说的!”萧长车睁开了眼,道:“我的故事就跟外头传的一样,被北元灭了族,成为侥幸生存下来的那一个。唯一不同的是,我从那时起,便变成了一个男子。收拢了一些侥幸逃脱的萧姓族人,开始了军旅生涯,这些年来,那些族人为了报仇,也是为了保护我,几乎都凋零了,萧东伟是幸存下来的为数不多的几个!”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所以你才叫萧长车吗?”李大锤问道:“我能知道你原来的名字吗?” “萧凝雨。”萧长车道。 “独有凝雨姿,贞婉而无殉!”李大锤道:“你的名字是从这句诗中化来的?” “想不到你还读了几本书!”萧长车道。 “别忘了我的老师可是喻老夫子!”李大锤笑道:“不管教你读书的人是谁,跟我的老师比起来,那肯定是弱爆了!” “教我读书的人,是我的父亲!”萧长车的声音低落了下来:“他死了。他希望我做一个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的温婉女子,偏生我从小倒是喜欢舞枪弄棒,最终,还变成了眼下的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 “你杀得可都是坏人,恶人!” 萧长车摇头:“那倒不见得,我率军突入北元境内,照样杀人不眨眼,老弱病残幼也同样不放过!所以像我这样的人,死后必然是要下地狱的!” “这也没有什么可以放在心上的!”李大锤宽慰道:“国家之间的对抗,民族之间对生存空间的争夺,谈不上什么正义,也说不上什么好坏,当战争一起,就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我们生在其间,为了自己的族人争夺胜利而无所不用其极,没有人能够指责我们。真要发善心,且等我们获得了最后的胜利之后,再来抚慰吧!那时候我们作为胜利者,自然可以对失败者宽容一些。” “你倒是会宽慰人!”萧长车露齿一笑,似乎长久以来心中有关这些的郁结之气,此时尽数被疏解开来。 眼下的萧长车,锋锐之气尽去,躺在床上,柔弱之姿尽显,而这一笑,似乎让整个洞穴之内都亮了起来,看得李大锤一阵失神。 “萧长车,你还是别笑!”转过身,李大锤道:“有些让人受不了!” “李大锤,你又想死不是?”身后,传来萧长车羞恼的声音。 李大锤连连点头:“对了,这才是萧长车嘛!” 身后,传来了深深的吸气,呼气之声。 对于如何惹恼萧长车,李大锤的确是有一手的。 (本章完) 第97章 现在可不好现身 “李大锤,你呢,你又是谁?” 身后,传来了萧长车的问话声。 泰安城的少城主,贺兰原的主人,关外最强悍的马匪,应当都是眼前这个男人的保护色,利用这些耀眼的身份,将他真正的身份隐藏在重重的秘雾之中。 周致这位先天高手,说起来是李大锤的后台,可现在细想起来,倒更像是一个保护者。 而端木妙妙这样的大雍皇族,先天高手,竟然也会欠李大锤亲人的人情。 你要再跟萧长车说,李大锤就是一个普通人,那就是在侮辱萧长车的智商了。 作为一个修练武道高歌猛进,屈指可数的武道天才, 一个纵横沙场,未尝一败的战场统帅, 只需要将这一根根的线联结起来,就能大致勾勒出一副图画出来。 李大锤拿着一根棒棒戳着火堆,戳得火星四溅。 “我是一个与大秦有血海深仇的人!虽然老头儿瞒我瞒得紧,可如果我猜得不错,我的父母,应当是死在现在的大秦皇帝手里的!萧长车,伱是大秦三品车骑将军,要不要将我这个可能的钦犯抓起来?” 萧长车呸了一口。 “我比你还要惨!”李大锤回头看了一眼火炕之上的萧长车:“你至少还与父母亲一起渡过了很多的快乐时光,而这些光景,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你曾经最美好的记忆。而我,则什么都没有。在我的映象之中,没有一丁点父亲母亲的印象!” 说到这里,李大锤突然就烦燥了起来。 “周致这个死老头儿,为什么要让我姓李,为什么不说我就是他亲生的,要是这样,我就不有这么多的苦恼!而且他每每话说一半便咽回去,就更是气人。” 第一次看到李大锤如此失态,萧长车并没有讥讽,而是沉吟道:“周城主如此做,肯定是有他的原因的,估计是希望你不忘父母之仇吧!不过周城主不说,那个端木妙妙应当跟你说过一些什么吧?” 李大锤沉默了半晌:“她告诉我,我的母亲叫何清秋!她是曾经的大秦太子妃!” 洞穴里立时便安静了下来。 然后,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声。 李大锤撑着拐杖起身,走到了火炕前,伸手拍着咳嗽得蜷成一团的萧长车的后背,有些恼火地道:“我也觉得有些离谱,不过看那个端木妙妙的态度,这事儿,只怕是真的。” “我没有怀疑,端木妙妙这种人,不会说谎!”总算缓过气来,萧长车盯着李大锤的眼光,有些怪怪的。“我只是惊讶,实在是想不到。再说了,这种事情,做是能查个水落石出的,曾经的大秦太子、太子妃,不管朝廷怎么隐藏事实,抹煞痕迹,但都不可能做到无迹可寻。” “我已经让人去查了!”李大锤道。“萧长车,现在咱们扯平了,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你也知道了我的秘密,而且都是见不得人的秘密,从此以后,你不说我疤,我不说你麻,咱们两个啊,就相依为命啊!” “什么相依为命,这叫互相牵制!”萧长车恼火地道。 “行,你说啥就是啥!”李大锤道。 萧长车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大变:“这一切,端木妙妙也应当知道了是不是?” 李大锤点点头:“自然,你是女人,还是她告诉我的,最初我还以为她认错了呢!所以这也是我必须要去跟铁勒见一面的原因所在。要是不与他达成共识,这家伙来一个破罐子破摔,把我们两个的事情抖出来,我们可就惨了!” “还是要想法子杀死他,这样大一个把柄捏在他手里,未来我们还能做成什么事情?”萧长车握紧了拳头。 “我倒是想!”李大锤摊摊手:“可是呢,他身边有一个端木妙妙,而且他这一次回燕都,咱们去燕都杀他,那跟送人头有什么差别?” “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萧长车显然是有些彷徨无措了。 “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李大锤轻轻地拍了拍她。“我们赶紧强大起来,强大到可以无视这一切,强大到所有人即便知道了我们的真实身份,却仍然只能选择跟从我们,服从我们不就行了?萧长车,咱们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萧长车缓缓点头。 “不知道现在宝瓶城怎么样了?拿下来没有?伤亡如何?现在宝瓶州对于我们而言,就更是不可缺少的一环了!” “赶紧养好伤吧!你这个样子,只怕不好出现在众人面前!宝瓶州现在人多眼杂,你要是露出破绽,那就不妙!”李大锤道:“至少你也要做到行动自如才好!” 吸一口气,内力在体内流转,初始还很顺敞,渐渐地便感到凝滞,经脉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死死地堵塞住了,内力行经此处,便只能一丝一丝地往外挤。 萧长车却是一个愈挫愈勇的人,越是不顺,她便越是蓄集内力猛冲猛撞,勇往直前,本身也是伐天功法的要旨,但现在她可是重伤在身,不似以往,这一冲之下,阵阵剧痛立时传来,痛哼一声,额头之上已是冒出密密的汗珠,眼前阵阵发黑,几乎便要晕倒。 看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的萧长车,李大锤吓了一跳,一伸手捉住对方双手,乾坤一气的淳厚温润的内力源源不绝地输送过去,再一次将伐天功法包裹了起来一一归位,这一次却是费了大约一柱香的功夫,才算让萧长车体内狂燥的内力摁下去。 “萧长车,磨刀不误砍柴功,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你这个兵法大家不会不知道吧?”松开双手,李大锤没好气地道。 这才多大会儿功夫,自己就两次动手抢救眼前这位了。 “道理自是懂得,可是说道理给别人听容易,落到自己身上就难了!”萧长车喘着气道:“李大锤,我不是你啊!我们动手攻击宝瓶州的事情,现在必然已经轰传关外了,你以为令狐野会置之不理?我如果在,那是一个说法,我如果不在,你觉得萧东伟他们能顶得住令狐野?” “一个重伤在身的萧长车难道就顶得住?”李大锤不以为然:“你以为你现在是玄元九品,可率三千铁骑纵横天下的萧长车吗?你的麾下是因为你而强横,你不在,令狐野还要顾忌三分,猜不到你在干什么!你若这个样子现身,信不信令狐野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你给火并了算了!” “那怎么办?” “现在咱们两个都不太好现身!”李大锤指了指自己的腿:“我断了腿,你这个样子一看就不对,怎么样也要大致骗过人才能现身,否则还不如不出去,让他们去猜!萧东伟既然是你的嫡系心腹,不至于这么没用吧?而且你别忘了,现在我的天地人三个营都在宝瓶城呢!除非是令狐野亲至,其他人,我可不怕!” “如果令狐野亲至呢?” “那周致这个死老头儿也必然会出现!”李大锤道:“他去了,不说正面与令狐野对抗,至少可以拖着时间,等到咱们再次现身。所以现在的重点,是你快点恢复!” 萧长车被说服了。 “李大锤,你炼得是什么功法?我怎么觉得对我的伤势恢复有很大的帮助?”萧长车体会都会体内包裹着伐天功力缓缓运转的那团温和的内力,有些好奇。 “乾坤一气!”李大锤道:“知道不知道?刚柔并济阴阳和合的无上功法,一般人练这个,多半功夫还没有练成,就因为阴阳夹攻,刚柔不调而把自己搞死了,也就是我这样的天才,一路畅通无阻地炼到了玄元九品,怎么样萧长车,这一回你该服气吧?我练的,可不像你那个伐天,毛病多多!” 萧长车瞪起眼睛看着李大锤,这一次,她却没有反辱相讥,哪怕李大锤又嘴花花地开始大吹大擂起来。 刚柔相济、阴阳和合! 这八个字便如同八声惊雷,一下一下地敲在了萧长车的心坎之上。 想要消除伐天功法的最大隐患,就需要一个刚柔相济阴阳和合的先天高手替自己抚平体内暗伤。 一直以来,萧长车都不认为可以找到这样的一个人,可万万没有想到,眼前便有一个。 虽然他现在还只是玄元九品,但他现在也只有二十五岁。 跻身先天,并不是没有希望。 就算不跻身先天,他现在便可以帮到自己,至少可以让自己体内的隐患发作的时间大大推后。 李大锤竖着耳朵,本来是准备迎接萧长车的痛骂的,没有想到这一次却什么也不有等到,他有些惊讶地看着萧长车,这人转性儿了?还是真服气了? “李大锤!”萧长车突然道。 “啥子事?”萧长车的声音突然显得有些温柔了,这让李大锤大大的不习惯,甚至下意识地往远处挪了一挪。 “你帮我疗伤吧,我觉得你修练的内力,对于我的伤势极有好处!” “是吗?那太好了。”李大锤大喜:“如果有用,那咱们就要加把劲儿了。” (本章完) 第98章 傻子才会给你当人桩 严圣授首! 宝瓶州易主! 临近年节,两条重磅消息如同飓风一般横扫整个关外,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盘踞关外数百年,拥有关外最肥沃、最富庶的地域的关外第三大势力,就这样轻轻松松地被人收拾了。 萧长车这个名字,如同三年前他抢回北元左贤王阿斯图的宠妃一样,再一次响彻整个关外。 在所有人看来,这一次行动的主导者自然是三品车骑将军萧长车。 李大锤这个马匪,实力的确很强,但在这一次的行动之中,最多也就是车骑将军的辅助。 毕竟三年之前,他们已经有过一次合作了。 这一次再联手,一点儿也不稀奇。 关外,要彻底乱套了啊! 很多人在哀叹着。 前不久,关外大帅令狐野杀了卫将军万峰并夷其族,理由是万峰纵兵抢掠关外百姓并杀人灭口。 这才没过多久呢,车骑将军萧长车便挥兵占领宝瓶州,杀严氏全族,理由是严氏勾结北元,意图叛国。 真与假并不重要。 重要是,关外因为这两次连接而来的大动作所引起的震荡,直接让所有人都晕头转向。 实力大洗牌。 令狐野杀万峰是为了更好的集中权力, 而萧长车灭严圣,则是为了更有力地对抗令狐野。 在所有人看来,这是萧长车与令狐野矛盾爆发的一个节点。 这几年来,朝廷扶助萧长车牵制令狐野的用心,所有人都看得明明白白。 这一次,如果令狐野不能摁下萧长车,关外人心必然浮动。 令狐大帅好不容易敛聚起来的人气,可要散失不少。 这自然是不能容忍的。 令狐知书的脸色铁青,左脸颊明显比右脸郏要高出来不少。 那是被令狐野一巴掌给扇的。 到关外这多年了,手握大权也这么多年, 这还是第一次被令狐野当着那么多文武官员的面,给扇了一巴掌。 令狐知书知道这一巴掌挨得不冤。 作为行辕的最高情报领导者,直到战事爆发他才得到消息,本来就是严重的失职。 也就是他姓令狐,如果换一个人,只怕脑袋现在已经挂在行辕外头的旗杆上了。 事情的严重性,行辕的每一个人都清楚得很。 现在他正疯狂兼程赶往宝瓶城。 此行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阻止萧长车将宝瓶州纳入他的手心。 想要做到这一点,其一,就是否定萧长车这一次行动的正当性。严圣是朝廷正式任命的五品知州,一方大吏,平日里替天子牧守地方,税赋徭役从来都是准时交齐,行辕需要地方多做一些贡献的时候,人家也是带头出人出钱粮的,萧长车擅杀地方大员,这是极其严重的越权甚至犯罪行为。 令狐大帅杀万峰,还是抓住了真凭实据,杀得大家都无话可说中呢! 便连张若这个犟种,当时不也拍手称快吗? 其二,如果做不到第一点,那就要攫取萧长车的胜利果实。其实与北元勾结这种事情,关外有名有姓的实力,只怕都脱不了干系。泰安城没有吗?北元在泰安城还堂而皇之地设有办事处呢!还在哪里公然地倒买倒卖呢!多少战略物资从泰安城流到了北元,比起宝瓶州,只怕泰安城更可以被戴上里通北元这顶大帽子。 不排除严圣有硬梆梆的把柄落到了萧长车的手里,如果确认了这一点,那就要以行辕的名义,将行动的主导权拿到手里。 你萧长车也是我行辕的部将,令狐野是关外军事民事的唯一领导者,萧车骑为民除害,自然也是奉了令狐大帅的命令,所以最后瓜分果实的时候,令狐大帅自然也要拿一份。 令狐知书当然也知道这一趟宝瓶州之行,便如同火中取栗,想要从萧长车嘴里掏出他已经吃下去的果实,只怕难上加难。 不过自己此行,也不过是为了拖一拖时间,麻痹一下萧长车。 此时发生的太突然,行辕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现在的振武城,战争机器正在隆隆启动,令狐大帅已经开始了调兵遣将,如果萧长车不服,那么大军压境,逼上一逼,城下之盟,也是必须要签的。 大帅一直容忍萧长车,一是因为爱才,想要收容萧长车为己所用,毕竟萧长车的才情就摆在那里,将来要经略天下,这样的人才是有大用的。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萧长车这样的将才更是难得一遇。二来也是不想付出太大的代价,萧长车嚣张跋扈也是有他的本钱的,数千铁骑的确是关外军队之最。 可是现在萧长车的行为已经是在明目张胆地撬大帅的根基,而且已经把屋子撬得乱晃,一个处理不好就要塌房的地步了,怎么还可能忍呢! 大道之上出行了一道哨卡,几副拒马挡在道路的中间,十数名士卒荷枪挎刀立于拒马之后,更有几名士兵手里甚至提着弩弓,更加夸张的是,居然还有一台八发强弩虎视眈眈。 “什么人,下马,下马!”一名士兵站在拒马之后大声喝斥道。 令狐知书身后一名侍从打马上前,怒骂道:“眼睛瞎了吗?看不到是记室参军?你是萧车骑麾下那一部分的?马上移开路障,参军有重要事情要去见车骑将军!” 那小兵却是两眼一翻,白眼仁多,黑眼珠少:“什么记室参军?老子不晓得。想要过去,就得乖乖地下来接受检查,登记,看看我家首领让不让你们过去再说!” 侍从大怒,正要发作,令狐知书已是打马走了过来,看着对面冷冷地道:“关外现在还是令狐大帅当家,没有变天,区区马匪,居然就敢拦路设卡,当真是天大的笑话!” 听到令狐知书的话,他身后的一众侍卫齐齐变脸,呛的一声,全都抽出了刀来。尾随在令狐知书身后的常建走了过来,轻描淡写地一掌拍在一副拒马之上,那拒马卟的一声,便碎成了片片。 拒马之后,十数名士兵看到常建如此威势,都是脸上变色,齐齐后退。 “哟呵,令狐记室好大的官威!”路边一个草棚子里,一个大汉懒洋洋的从一个地窝子里钻了出来。越过了拒马后的士兵,走到了拒马跟前,隔着一个拒马看着令狐知书道:“关外没有变天,所以我们呢,知道当马匪是一个相当没有前途的职业,这不就投奔车骑将军了吗?现在我们可不是马匪,我们是车骑将军麾下兵马。这位老先生,伱刚刚损毁的这副拒马是军资,每个作价五十两,是要赔的。” 常建哈哈大笑起来,“如此说来,我便给你凑个整数,一百两如何?” 笑声中,常建一掌拍向了他与大汉之间的拒马,大汉冷笑着伸手一架,砰的一声闷响,常建纹丝不动,大汉却是向后倒滑而去,刷地一下,竟然退去十数步远。路边本来还喧哗的士兵们顿时便都住了嘴。 大汉退得快,回来的却也快,唰地一下又回到了常建面前。 “九品巅峰,果然厉害,我不是对手,不过老先生,损坏的军资那还是要赔的,我打不过,但是我可以喊人!” 常建胜了这一招,脸上却是没有任何的得意之色,反而拱了拱手道:“不知阁下何人,有些面生,以前没有见过!” “在下姓谷,名小满,关外道上兄弟送了我一个匪号,叫野狼!”谷小满笑嘻嘻地道:“不过我可是已经改邪归正了,野狼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可是车骑将军麾下游击将军。” 常建点了点头:“果然英雄出少年,看来过不了多久,我关外又要多一个九品豪杰了!” “借您吉言了!”谷小满笑道:“只不过看似只差一线,但真要做起来,却发觉还隔得老远。老城主说我缺了与高手的生死搏杀经验,可这也不怪我啊!以往碰到的都是菜鸡,两三刀便杀了,像老先生您这样的好对手,可不好找啊!” 常建摆摆手:“我一把老骨头了,谷将军就莫要找我作甚么生死搏杀了,天下之大,英雄何其多也,北元走一遭,说不定就能心享事成!” “这么说来,我还真要走一遭!”谷小满冲着常建竖起了大拇指:“果然姜还是老得辣。不过老先生,军资还是要赔的,您不给我也行,我人微言轻嘛!我让车骑将军来跟您讨!” 一边的令狐知书听明白了。 谷小满,也就是野狼,武道修为距离玄元九品只差临门一脚,而想要突破这一线,就须得与高手进行生死搏杀,在生死之间去悟得那一点经验,这个家伙居然看上了九品巅的常建。 而常建,却不愿与对方交手了。 拳怕少壮! 常建纵然比对方修为高,可是眼前这个家伙,却也不是那么好杀的!关键是杀了会引来莫大的后患。萧长车也好,李大锤也罢,没有一个是常建愿意招惹的。 既然如此,何必给人当练功的木桩? 关键是当了,助人为乐了,还得不到一声感谢! “这拒马,我赔了!”令狐知书倒是一点儿也不在乎脸面:“都是一家人,回头在给萧车骑拨付军资的时候,另加五十两,如何?” 谷小满一乐,这个令狐知书,倒也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本章完) 第99章 让你开开眼 一行人越过了这个哨卡,缓缓前行。 令狐知书回头,却发现谷小满也正在看着他,见其回头,谷小满还热情地挥起手来,那满脸笑容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好朋友。 刚刚的剑拔弩张似乎压根儿就不存在。 “此人修为居然能挑战到您了吗?”令狐知书问道。 常建摇头道:“我老了,而此人正当少壮,距离九品也只不过临门一脚而已,而且这种亡命徒的搏杀经验,可不比我差。更重要的是,他孤家寡人一个,豁得出去,敢于拼命,而我呢,却没这个胆气了!” 令狐知书皱了皱眉。 “当然,他也是吃准了我不敢把他怎么样,我在关外一大家子呢!我要真把他怎么样了,李大锤,方小猫他们报复起来,我可就惨了。” “如果他真突破到了九品,那李大锤萧长车他们的实力就更上一层楼了!”令狐知书担忧地道:“李大锤,萧长车搅到了一起,叔父已经头痛不已了。常老,为什么他们这些人修练到玄元高品便像吃饭喝水一般容易呢?” “人比人得死!”常建叹息道:“这个野狼快要四十了,有这个水平倒不令人异外,大帅麾下,这样水平的将领也有好几个。而李大锤、萧长车那样的妖孽才是让人无语。记室,这个野狼距九品别看只差一线,但这一线,有时候是能困住人一辈子的。” “你要是能早一些跨进先天,那叔父可就能高枕无忧了!” “我这一线,困住的人更多!”常建显得有些颓废起来:“当年周致方到关外的时候,还不如我呢,二十年功夫,我和他,便有天堑之别了,想想也令人丧气。” “您上次去见周致,此人不愿与您分享经验吗?” “周致倒没有这样小气!”常建道:“他盛情招待了我,只是当年究竟是如何突破的,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只怕是敷衍!” “不是。”常建认真地道:“这一点我还是能分辩出来的,周致那样的人,是很骄傲的,他如果不想告诉你,会直截了当地拒绝你。机缘,终究还是机缘。他有幸得了自己的机缘,而我,还得苦苦寻找。周致告诉我,没有必要太执着,有时候执念太深,反而会着相,愈是想要,却离自己想要的愈远。” “话是这么说,可事关自身切身利害,又有谁能云谈风轻呢?”令狐知书道:“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是这个道理。”常建苦笑:“但这也是事实。记室,明年,我准备出去走一走,去找一找我的机缘。” 令狐知书点点头,常家与令狐家现在绑在一起,两大家族多有联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些年来,令狐氏也一直希望常建能够突破到先天,如此能够让己方的实力更加强大。 “大帅在玄元九品之上也磋砣了多年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大帅还能在我前面悟道呢!”常建笑道。 “叔父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放在武道之上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而且对于叔父来说,与其花费大量时间来修习这十人敌,百人敌,倒不如修千人敌,万人敌。”令狐知书道:“武道终究只是辅助!” “宝瓶州之变,的确让大帅伤神。”常建道:“关外形势,要大变了。” “这些年来,大帅一直在努力拉拢泰安城,安抚萧长车,可终究是错付了!”令狐知书咬牙道:“早知如此,就该趁他们羽翼还没有丰满的时候,灭了他们。” 常建亦是无语。 事到如今,大帅可以选择的方法已经很是有限了。 不管,则萧长车的势力必然会膨胀发展,将来愈加难制,有一天大帅想要南下的话,萧长车就会成为拦路虎。 管了,则有可能提前与萧长车翻脸,真要动手,付出的代价只怕会很大。现在可不仅仅是萧长车的三千铁骑了,还要加上李大锤与泰安城。 早知如此,趁着萧长车还在振武城的时候,一举拿下之后再收拾萧长车的手下,就容易多了。再凶狠的狼群,没有了头狼,威胁也就大减了。 可谁能想到,萧长车毫无任何征兆的,就与李大锤联手拿下了宝瓶州呢? 令狐知书摸了摸脸郏, 疼得很。 可是他也知道,这一巴掌挨得是一点儿也不冤。 想想当前的局势,一行人再也没有讨论的兴趣。 似乎在一转眼之间,一片大好的局面就恶化了,前途竟然显得有些黯淡起来。 如果关内当真乱了起来,而令狐氏不能抓住机会入关的话,等到关内大局抵定,孤悬关外的令狐氏就只能老老实实的上表称臣了。 可真到了那个时候,不是伱服软就会让人放过你的。 一纸圣旨,走马换将,你走还是不走? 走,所有努力皆成泡影,几十年苦功废于一旦。 不走,与关内新主做上一场吗? 那基本上是在找死。 还有一条路, 投降北元! 不说别人,连令狐知书都不愿意! 向蛮夷俯首,他可拉不下这个脸来,这可真就是要羞辱先人了。 宝瓶城近在眼前了。 “参军,看!”队伍里传来了惊呼之声。 众人勒停了马匹,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宝瓶城。 一排排的首级高高地悬挂在城墙之上。 因为天气的原因,一颗颗被斩下多日的头颅仍然栩栩如生,临死之前的或愤怒、或恐惧、或绝望的表情是那样的清晰。 令狐知书的目光定定地瞅着最中间也是最高的两颗头颅之上。 严圣与严冬父子两人。 想想去年,这父子两人还去给大帅拜了年。 大帅在府中设宴招待二人,自己一边作陪。 那时的二人,何等的意气风发。 特别是那严冬,面对大帅,毫无怯意,指点天下,挥斥方遒。 便是大帅也对此人欣赏有加。 可现在,一切皆休。 令狐知书遍体都生出丝丝寒意,只觉得一根根寒毛都竖了起来。 在关外,只要稍微有一点点的行差踏错,下场只怕便要如严冬这般无二了。 不管你曾经多么的显赫,多么的有才情, 死了,也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进城!”他收回了目光,收拾起心情,翻身下马,向着城门洞子的走去,那里,有士兵正在检查入城的人流。 有了谷小满拦路的经验,令狐知书知道自己的身份在这里不会有半分的作用。 萧东伟的酒还没有完全醒。 走起路来踉踉跄跄的,浑身的酒气,头发跟个鸡窝似的,两眼布满了血丝。 勉强与令狐知书见了个礼,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也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酒! 萧长车治军一向极为严厉,像这样放浪形骸的事情,在别的军队之中或许会很常见,但在萧长车的部下之中,基本上是看不到的。 看起来拿下宝瓶州,即便是萧长车这样的人,也终于是把持不住了,有些得意忘形了。 当然,令狐知书才懒得理会萧东伟怎么样, 他巴不得萧长车的部下,都是酒鬼,赌鬼,色鬼才好呢! “车骑将军呢?”令狐知书盯着萧车伟,有些恼火。 萧长车是愈来愈嚣张跋扈了,自己来了,居然连面都不露,让这个酒鬼来应付自己,看这场景,令狐知书便知道自己的任务是压根完不成了。 因为萧长车一点点的诚意都没有。 萧东伟接过身边侍卫递过来的一壶水,咕嘟咕嘟地一口气喝下半壶,抬起头来看着对方,“咋的令狐记室,萧某人接待你不够资格吗?你虽然是大帅的记室参军,可我也是四品副将呢!论品级,我比你高。” 记室参军虽然手握室权,可是呢,论起朝廷品级来,当真只是一个七品小官儿,比起萧东伟来差远了。 可令狐知书的身份是用官品来衡量的吗? “那要不要我大礼参拜你这个四品副将啊?”令狐知书终于按捺不住愤怒地反问道。 “那倒不必!”萧东伟故作大方地摆摆手,狗东西,我还当你一直能保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风度呢!老子最讨厌你们这些人的故作姿态了,明明都火烧眉毛了,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急眼了吧! “萧车骑另有重要的事情在处理,抽不出时间来,令狐记室有什么事情,跟我说也是一样的,如果觉得我不配与闻,那您就只能等着了,等萧车骑什么时候有空再接见你!” 令狐知书深深吸气。 忍住! 绝不能发作! “大帅遣我来问一声萧车骑,严圣无罪,何故诛之?” “无罪?”萧东伟冷笑着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了令狐知书面前,一张大嘴喷出来的酒臭气,让令狐知书倒退了好几步。“令狐记室,你负责着我们整个关外大军的情报工作,可狗日的严圣勾结北元意图叛国你居然一点儿风声也不知道,要不是我们发现得及时,收拾了这厮,等明年天气一暖和,两河开了冻,北元大军直趋我们背后我们还茫然不觉呢!” “胡说八道!”令狐知书冷笑,关外谁不与北元有着这样那样的来往,如果因为这些就说别人叛国,那只怕关外就没有什么人了。毕竟像萧长车这种绝绝子,实在是仅此一枚。 “来人,把东西都抬上来,给令狐记室开开眼!” 萧东伟拍着桌子,大吼道。 (本章完) 第100章 程序正义我可是大行家 (还是要求订阅的,麻烦还养的书友们点进来吧,因为现在的起点,是要看数据的,有数据才有推荐,有推荐才会有更多的人来看,说起来真是愁人呢!一年多的时间没有回来,起点的规矩好像变了许多,有些不适应了。求票,求订阅!) 萧东伟气势很足,吆喝着把东西抬上来,这让令狐知书在心中不住冷笑。 抬上来? 这么多罪证吗? 真正是好笑! 这些东西如果需要被抬上来的话,那还能是啥子机密? 这些大头兵,连栽赃诬陷都不会。 不过当东西摆到令狐知书面前的时候,把他直接给整沉默了,狠狠地剜了萧东伟一眼。 你这个酒麻木! 一个小小的箱子内,躺着数封信柬。 只打开了最上面的一封,令狐知书就确认这些东西都是真的。 信件最后的印章,他很熟悉。 因为他的书房里也有。 看完内里的东西,令狐知书仰天长吸一口气,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愤怒情绪。 严圣这个狗贼,活该被萧长车砍了脑壳。 去年还言之凿凿地要帮助叔父成就大业,要人出人,要兵出兵,誓死追随,却早在三年前,便开始了与铁勒勾连。 根据这些信件的时间判断,去年开始,他们的感情便骤然升温了。 脚踏两条船的狗东西! 不,他根本就不是脚踏两条船,他是在愚弄叔父! 此时的令狐知书颇有些要去鞭尸的冲动了。 好不容易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了下来,他瞪视着萧东伟,冷冷地道:“不管你们是怎么发现严圣通敌叛国的,但对内用兵,却不向大帅禀报,便是擅权。” “谁说我们不禀报啊,只不过还没有来得及而已!”萧东伟一梗脖子:“严贼要造反了,急如星火的事情,哪里敢有一丝的怠慢?要是让这家伙抢先一步,局势岂不是要大乱?只有趁他不备,一举拿下才是上策!” “有何来不及的?车骑将军麾下战马万匹,一信使足耳!”令狐知书咄咄逼人。 萧东伟有些理屈,不过却不愿输了气势:“这是车骑的决定,你去问车骑好了!” “不必要问车骑,我便可以回答!”门边传来了一个声音,两人齐齐回头,张若面色冷峻地站在哪里。 “张学士!”令狐知书有些讶然,“伱为什么会在这里?” “张学士你来了!”萧东伟却是松了一口气,“你来给令狐记室说说这事吧!” 张若跨进室内,看着令狐知书道:“车骑将军的确是故意不禀报大帅而动兵的。” “萧长车这也太嚣张跋扈了吧?眼里还有大帅吗?还是当真以为凭着他的几千兵马,就可以无法无天?”令狐知书冷冷地道。 “动手之前,萧车骑无法判断这件事情大帅有没有参与!”张若一句便让令狐知书跳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大帅和严贼勾结里通北元吗?” “萧车骑只知道,严贼可是大帅的座上宾,平日两家往来不绝,多有密议!”张若道:“在没有确认大帅清白的情况之下,车骑自然要谨慎从事。而且令狐记室,你应当熟知我大秦律例,三品车骑,可是有开府之权的,在关外行辕之中,除了大帅,车骑将军,卫将军,前将军等人,都有直接上表朝廷的权利。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萧车骑自然有决断之权。令狐大帅这几年里大权独握,打压同僚,是把这些都忘了吧?” 令狐知书不由语塞。 谈程序问题,谈官场规矩,糊弄萧东伟这个兵痞自然是手到擒来,可是面对张若,这些招数可就不灵了,真要说起对朝廷律令的熟悉程度,只怕张若要甩他几条街。与张若在这个上面纠缠,那是自取其辱。 因为这些年来,关外之王令狐大帅在违反程序擅自作主这种事情,那可是数不胜数。萧东伟不知道,眼前这位可清楚得很。 张若还手握大权的时候,那可是很努力地在查着令狐大帅,这样的把柄,绝对少不了。 撕破了脸把这些都撕掳开了,不免让萧东伟看笑话。 “那么现在萧车骑可是确认大帅清白了?” “仔细点验了严贼与大帅的书信往来,倒是可以确认,大帅的确是被这个贼子骗了!”张若点头道。 “好,那么萧车骑准备什么时候向大帅去面禀此事呢?大帅可是很想知道这件事情的始末的!”令狐知书道。“前车之鉴,后世之师,有了教训,才能避免类似的事情再度发生。” 一边的萧东伟嘿嘿地笑了起来。 你个狗东西, 一张嘴居然想要骗我家将军去振武城,这一去,还回得来吗? 当然是不能去的, 什么时候去,那就得看情形了! 只要关外还是令狐野当家,没有十足的把握,萧长车再也不会踏足振武城。 “宝瓶州新定,诸事繁杂,萧车骑当真是日理万机,宝瓶州可是关外最为重要的几块地域之一,如果不敢快抚平严贼的影响,关外说不定就会乱起来。至于向大帅禀报之事,一信使足耳,何必萧车骑亲去?”张若淡淡地道。“等诸事抵定,车骑自然就会去振武城向大帅面禀。” “关外军事、民政皆由都护府暨行辕大帅署理,这是朝廷旨意明确了的,萧车骑没有处理宝瓶州诸事的权力吧?”令狐知书道。 “不错!”张若点头道:“不过眼下车骑将军正在堪乱,事急从权嘛!堪乱结束,恢复了稳定,结束军管之后,所有民事,自然便会移交给都护府了!” 令狐知书咬牙道:“不知这个堪乱时间会是多久?” 萧东伟终于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张若转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让萧东伟的笑声戛地一下无疾而终,停得太急,倒是不停地干咳起来。 “这就不是我一个不通军事的人能搞得清楚的了,得由车骑将军决定,不过据我所知,严家盘踞宝瓶州数百年,树大根深,这堪乱之期,只怕是短不了!” 令狐知书冷冷地看着张若,张若却是平静如水地盯着他。 “我要见见萧车骑!” “车骑忙着呢!”萧东伟接过了话头:“令狐记室硬是要见,那也只能等着!” “好,安排地方给我住,我等着见车骑!”令狐知书转身便向门外走去。 身后,萧东伟的爆笑声,让令狐知书险些失态冲了回去。 目送令狐知书离去,张若转过身盯着萧东伟,看得萧东伟一缩脖子,竟然不由自主地辩解道:“我喝酒,是想替我们多挣一些钱粮回来的。” “钱粮呢?”张若讥讽地问道。 “谁想到那丫头如此能喝?”萧东伟满脸羞愧。 “亏得你还是堂堂大秦四品副将!”张若连连摇头:“一群马匪,摆了这么一个明显的圈套,你居然就毫无知觉地钻了进去。如果我所料不差,这个仓库里放得,肯定是最值钱的一些东西吧?” “学士,这件事情,能不能不跟将军说,丢死个人了!” “你觉得这件事情能瞒得过萧车骑?”张若冷冷地盯着他。 萧东伟大颓然低头,这顿板子只怕是逃不过。 如果他还知道萧长车与李大锤曾经打赌他不会违反军规喝酒,输了就要换女装跳舞的话,只怕就要瑟瑟发抖,夜不能寐了。 “你们车骑将军到底哪里去了?这么大的事情,好几天了,居然不露面?”张若问道。 萧东伟头摇得像拨浪鼓:“我真不知道车骑将军去哪里了!” 他知道萧长车去办什么事了,但他真不知道萧长车现在在什么地方,所以也不算是说谎。 “你最好早些找到你们将军,让他迅速回返。你不会以为令狐野当真只派令狐知书来质询一番就咽下这口气吧?”张若道:“这件事情,只怕已经触及到了令狐野的底线,他必然不会善罢干休的。” “难不成他还敢跟我们动兵?” “有何不可?”张若道:“严圣也没有想到你们会跟他动兵吧?杀了你们,再找一些你们通敌卖国的罪证,很难吗?” 萧东伟的脸色渐渐地严肃了起来。 “找不到你们车骑,跟李大锤商量商量也可以,不过李大锤也没有露面,这两个人是不是在一起做什么事情?”张若脑子里闪过一道亮光,似乎抓住了什么,却又不得要领。 “我不知道!”萧东伟连连摇头,速度快得都要把自己晃晕了。“车骑要做什么,我哪里知道,李大锤那个马匪头子,我就更不知道了。” 这个莽夫越是如此表现,张若便越是笃定,这两位主将,必然是合伙去做另外的事情了。 那么到底是什么事情,竟然需要以攻灭严圣来做掩护呢? 看起来,打宝瓶州竟然是这件事情的附属产物,那两个去做的,才是真正他们想要做的事情。 萧东伟肯定是知道的,不过这家伙心眼儿瓷实得很,不会向自己吐露实情的,问了也是白问。 (本章完) 第101章 都想拖一拖 一个板车,一个火炉子,一个汤锅,几摞碗筷,还有七八个小马扎,这便是路边一个小摊贩的全部家当了。 那些小马扎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有不少修补的痕迹,不过碗筷倒是洗得干净。做生意的是一对老夫妻,身上衣服补丁摞补丁,倒也是洗得干净,看着也挺利索的。 战事刚刚结束,城里很是冷清,城内的百姓,如非必要,自然是能不出门,便不出门。 薄薄的门扇虽然并不能抵挡如狼似虎的军队,但关起来之后,却依然能给人带来一些虚幻的安全感。 老夫妻两个有些战战兢兢,因为前来照顾生意的,几乎全都是身穿着褐色衣物的军兵。 就是这些人攻克了宝瓶城,杀掉了好多好多人,而那些死掉的人,可都是原来城里的大人物,脑袋都还挂在城墙上呢! 丁二狗和黄大富两个人坐在小马扎上,一人端着一碗汤圆,米很糯,也很软,可惜的是里头没有放霜糖,味道便差了许多。 不过在这样的寒冷天气里,吃上一碗热乎乎的汤圆,已经是很好了,至于霜糖,即便是在贺兰原上,也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稍稍放一点。 那东西,太贵了! “大富哥,看起来过年能回去了啊!”丁二狗手上包着厚厚的布条,前两天攻城的时候,他用手生生地攥住了戳来的枪杆子,手心里被搓掉了一层皮,当时也没有注意,一刀砍了那家伙的头跃上了城墙,直到战事结束,才觉得疼。 “希望能回去过年吧,这一回你小子缴获也够可以的吧!”黄大富:“鼓鼓囊囊的捞了不少好东西?” 丁二狗嘿嘿笑起来:“呆会儿准备去城里的银楼子给娇娇带点首饰回去。可怜她跟了我几年了,我就给她买了几根铜钗子呢!” “那咱一齐去,不然你婆娘有了,我婆娘没有,岂不是要跟我闹?”黄大富笑道。 丁二狗与黄大富同一个村,在军中又同一个队,同一个团,两人又都是伙长,上战场之时,彼此紧紧地挨着,虽然只打了一仗,但倒是颇有了些默契。 战争是最煅炼人的,虽然还谈不上多少的经验,但两人却都明白了,战场之上,彼此帮助,才有更多的机会活下来。 这一次的战斗其实算不上多大难度,因为敌人的主将早早授首。 以后只怕这样的好事,就不会太多了。 “第二团第八队听说死了七个人,他们队长战后哭得老惨了!”丁二狗道。 “一个村子一下子没有七个,的确是挺惨的,听说他们是碰上了突围的严家的人,都是硬茬子。”黄大富摇头道:“二狗,打仗啊,有时候还真需要一点点运气。第八队就是运气不好,你说说,要是我们遇上了这些敌人,只怕也活不下来!” 丁二狗打了一个寒噤:“大富哥,还是我们自己差了一些。如果我们能早些修到御气,就不怕了。” 说到这里,黄大富便有些羡慕地看着丁二狗,别看两个人现在都是固体,可黄大富快三十了,撑死这辈子也就一个固体,而丁二狗还只有十八,这就有无限的可能性。 在队里,队长对丁二狗可是好得很,团长也高看丁二狗一眼。就是因为将来孔二狗的成就,很有可能比他们要高。 一口气将碗里的热汤也喝得涓滴不剩,丁二狗从怀里摸出四枚铜钱放在摊子上,对黄大富道:“大富哥,咱们早点去吧,只怕跟我们一样心思的人不少呐,去晚了,要排队,万一轮不上咱们,这一天就又废了,说不定啥时候一声令下,便又开拔了。” “走走走!”黄大富也是摸出四文铜钱,放在摊子上,两人肩并肩地大步而去。 令狐知书就站在窗口,凝视着下面街道上的这一幕。 “看出什么没有?”他转头,看着旁边的一名随从。 “参军,他们的军纪极好!”随从道:“这个摊子昨天开摊的,到今天为止,来他摊子上的都是穿褐衣的李大锤的兵,但没有一个吃霸王餐的。说起来是马匪,可是这军纪,让人瞠目结舌啊!” “街上愈来愈热闹了,两边的铺子开门的也越来越多了。这说明他们对于宝瓶城的掌控越来越深,也越来越顺利了。”另一人道。 “伱们觉得萧长车会在什么时候见我?” “宝瓶城虽然是宝瓶州的核心,但并不是宝瓶州的全部,严家的军队主力虽然被萧长车聚而歼之,但在下面集镇乡村,严氏族人的势力仍然很强,宝瓶城内不见萧长车及其主力骑兵,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们正在各地清剿严氏的抵抗势力,清剿完成也就意味着萧长车彻底控制了宝瓶州,那个时候,他才会与参军您见面!” 常建走了过来,看着街道,有些迷惑地道:“想要完全控制一个地方,军事占领只是第一步,甚至可以说最为简单的一步。能做到这一步的人很多,但想要彻底控制一个地方,那就难了。萧长车的实力有目共睹,军事实力强,治政能力弱,他如何控制宝瓶州?他麾下只怕把所有识字的人凑到一齐,也廖廖无几。” “泰安城!”令狐知书道:“常老,您还记得泰安城里的贤人堂吗?那里头聚集了很多的读书人。还有泰安城里的学馆,说什么有教无类,只要有心进学,都可以去读书!” “这好像是当年喻老夫子还在泰安城时提议兴建的!”常建道:“这个我记得。这个学馆的学费可以赊欠,也可以在学馆内做事抵扣,还有一些有天份的,便有人资助等等方法,很是兴旺。” 说到这里,常建看了令狐知书一眼道:“如果是这样,那这宝瓶州到底是萧长车的宝瓶州还是泰安城的宝瓶州?” “于我们而言,这并没有多大的区别!”令狐知书咬牙道:“萧长车与泰安城明显已经勾连到了一起,他们谁主谁副是他们内部的问题,但对于我们的威胁却是实实在在的。而且以我来看,只怕泰安城当家作主的可能性可高,萧长车一介武夫而已。” “现在不是有了张若吗?” “常老,您觉得张若擅长玩弄手腕、人心吗?” 常建摇摇头,张若如果有这个本事,也不会被整得家破人亡,流落到关外了。 “他们在拖时间,大帅不也是需要时间来调整兵力吗?”常建笑道:“等到大帅布置完成,到时候再来谈呗!不过知书,如果谈不下来,真打吗?真要开战,可就是亲者痛,仇者快了,最后得利的只会是元人。” 令狐知书脸上一阵抽搐。 谁说不是呢!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谈判一旦破裂,那便只能是雷霆一击,最好是趁着元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彻底扑灭萧长车,唯有如此,才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反正他离开振武城的时候,大帅的五千亲卫已经全部在备战了。 不过想想萧长车的三千铁骑,李大锤的天字营,令狐知书便一阵阵牙疼。 一旦开战不利,怎么办? 失败了,怎么办? “联系宝瓶城内我们的线人,我需要最详尽的情报,包括这一场战事的前前后后的所有他们能打听到的细节!”令狐知书道。“另外,尽可能地查探出萧长车,李大锤在哪里?” “知书,现在只怕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他们死死地盯着,这样大张旗鼓地行动,可以吗?”常建道。 “常老,我们着急忙慌地一路赶来,被他们折辱一番后晾在一边,如果什么都不做,就好整以遐地等在这里,那才是不正常的,那还是我们吗?”令狐知书道:“我们跳着脚到处伸手,气急败坏甚至不择手段,倒是会让他们认为我们现在手足无措,就会得意洋洋地看我们的笑话。至于暴露出一些线人,并没有什么关系,既然是能被暴露的,那也就不值多少钱,真正值钱的,自然会将他们藏得更深。” 听了令狐知书的话,常建愕然半晌才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我想差了。但愿不会真打起来,李大锤的实力如何现在不知,但萧车骑的三千铁骑,委实让人映象深刻啊!” 李大锤的实力会差吗? 现在令狐知书已经大体能勾划出李大锤的部分力量了。 不说方小猫的天字营,只单单说谷小满,也就是野狼,能够在严氏数万军队的围剿之下硬生生地将战事撑到了萧长车的骑兵赶到,实力便可见一斑。 只怕这个李大锤,会比萧长车更难对付。 想到这些年来,竟然会忽视了如此强悍的一股势力,让李大锤这个狗贼猥琐发育到今天这个地步,令狐知书就想自己给自己几巴掌。 这是自己的错。 如果自己能够早些发现李大锤的真正实力,就绝不会容忍他们发展到今天,即便有先天高手撑腰又如何? (本章完) 第102章 萧长车,以后我替你撑腰 李大锤、萧长车现在到底在哪里,别说令狐知书想知道,便是萧东伟、谷小满、方小猫以及夏至等人也想知道。 他们知道二位首领是去猎杀铁勒了,可是动手的地方在哪里,谁也不知道。 一切都是随机的。 他们并不担心这二位的安全问题。 两个玄元九品高手,在关外就是最顶级的配置,只要不碰上成千上万的大军,没有什么地方能够阻挡他们。 他们也不会傻乎乎的去玩什么于万军中丛中取上将首级的事情。 这样干的人,如果不是傻子,就是一个疯子。 而铁勒,随行不过十余人,修为最高的两个,不过都是八品巅峰而已。 杀之,易如反掌耳。 可是现在,随着钱甲抵达宝瓶城,他带来的消息,让这些统兵将领们一个个都紧张了起来。 令狐野正在紧密锣鼓的调动兵马,粮草,连振武城中的五千行辕亲军都已经开始备战,看样子,令狐野是准备亲自出手了。 目标是谁这还用说吗? 情报的真伪,谷小满三人是不会质疑的,如果不是大事,钱甲这位知秋院老大不会亲自赶过来。 “公子在哪里?”谷小满盯着钱甲。 钱甲摇头。 “我哪里知道?” “能不能联系上公子?”谷小满接着问道:“如果令狐野真要动手的话,只怕我们要全面动员。这等大事,我们这些人可作不了主,城主又一向不理这些俗事的。” “只能试一试!”钱甲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对方的萧东伟以及两位偏将,道:“大致的范围还是能确定的,碰碰运气吧! “那还等什么?”夏至敲着桌子道:“钱掌院,如果令狐野想要跟我们开战的话,那我们必然也要全面动员,这等大战,可指望不上他们这点子人,而全面动员,备战是需要时间的。” 萧东伟独眼灼灼发亮:“夏统领,听你话的意思,是看不起我们罗?” 夏至两眼朝上,眼白多,眼黑少。 “三千人,能干嘛?” 萧东伟冷笑:“倒也不能干嘛,只不过三千人独挑数万北元大军的事情,我们却也干了不少,不知道你们做过几次这样的事情!夏统领,这可不是单打独斗,谁的修为高谁就拳头硬。大军作战,要掌握的本事可就多了,要不要我给你详细讲讲?” 夏至呵呵一笑:“是吗?那回头我备几瓶酒,好好请伱这位老师讲讲?” 萧东伟脸一白,闭紧嘴巴,懒得说话。 这女人耍无赖,说不过就开始揭前帐,专门来打脸了。 “小师妹,我们与萧将军是盟友,而且以后是要长久合作的,大家都是自己人,同舟共济才是正道。”谷小满呵斥了几句,夏至这才坐了下来。 “谷兄,你给我透个底儿,你们这情报,到底准不准?大帅真要向我们动手?”萧东伟兀自有些不信。 “消息千真万确!”谷小满道:“你们大帅一向忌惮萧车骑,现在萧车骑拿下了宝瓶州,实力大增,而朝廷一向又是支持萧车骑的,如果你是令狐野,你会怎么做?” 萧东伟沉默片刻,道:“真要打的话,你们能动员多少人?我们连辅兵都算上,不会超过一万人。” 谷小满笑了笑,道:“全面动员的话,三万人吧!” 萧东伟霍地站了起来:“你说啥?” “三万人!”谷小满道。 萧东伟一把扯下黑眼罩甩在桌上,深深吸气,再吸气,这才让自己的情绪恢复到了稳定的状态。 “怎样的三万人?” “跟你现在看到的差不多!”谷小满笑道:“萧将军,所以我们并不怕令狐野翻脸,真打起来,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只不过我们现在是群龙无首而已,只要公子回来了,自然万事大吉。” “真要打起来,只怕是要便宜北元了!”萧东伟喃喃地道。 “是啊,所以我们并不希望打起来,但选择权在令狐野手中是不是?”谷小满一摊手道。 城楼之上,一只海东青腾空而起,在钱甲等人头上盘旋了几周之后,振动翅膀,愈飞愈高,最终在众人的眼中变成了一个黑点,然后消逝在天际。 微风飒然,城头之上突然就多出来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看到此人出现,不管是谷小满方小猫夏至,还是萧东伟等人,都是齐齐地躬身行礼。 “城主!” 周致在众人有些彷徨的时候突然出现了。 “我去见见令狐野!”周致看着众人道:“跟他好好谈谈,你们该忙啥就忙啥吧。” 丢下这句话,周致向前踏出了一步,下一刻,他在众人的眼前,便只剩下了一个背影,再晃眼之间,便不见了。似乎这个人,从来没有在众人眼前出现过。 谷小满们是司空见惯,不以为异。 萧东伟等人却是目瞪口呆。 “这便是先天高手的手段吗?” “先天,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手段?”萧长车盘腿坐在毡毯之上,歪着头看着李大锤,问道。 下了好几天的雪之后,突然就云散天开,久违的太阳当空高挂,将温暖倾泄而下,憋在洞中好些天的萧长车和李大锤,自然要出来透透气。 与前些时日相比,萧长车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 李大锤所修习的乾坤一气对于萧长车而言,便如一剂大补约一般,一剂下去,立时便有神效。萧长车体内被端木妙妙击散的伐天真气,慢慢归位,先前还是涓涓细流,接着便是淙淙小溪,现在已经是颇有气象了。 这就是一个良性循环的过程。 被理顺的伐天真气愈强大,仍还乱成一团的便显得愈弱小,归位的速度也就越来越快。 让萧长车欣喜的是,她能清晰地感受这些被李大锤束缚归位的真气,其内蕴含的戾气、血气、杀气,竟然淡去了很多。 刚柔相济,阴阳和合,果然对于伐天功法有着奇效,当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萧长车有着强烈的预感,随着这一次的伤势的痊愈,自己的修为,将会迎来一个新的上升期。 如果这个人一直能在身边替自己梳理真气,抚平暗伤,那用不了多久,自己便能直抵九品巅。 “先天应当说是一个境界!”李大锤想了一会儿,回应道:“老头儿曾经跟我说过,当年他突破到先天境之后,感觉到功力并没有太多的增加,但对力量的控制却与先前不可同日而语,比方说,他能将一股内力细化成成千上万股,而且每一股的强弱还能随他心意,可以同时攻击不同的目标。” 萧长车不由咋舌不已。 “不知什么时候我们也能达到这个境界?” 李大锤豪迈地挥挥手:“这算不了什么。老头儿武道修为到九品的时候,都四十大几了,我们现在才多大点儿,等我们四十大几的时候,至少也能混个先天!” 萧长车嫣然一笑:“你说得倒容易,先天是境界,是机缘,不是说勤修苦练便能得到的。” 李大锤眼神都直了,“萧长车,你别笑!” 萧长车先是一楞,下一刻柳眉倒竖。 自从秘密在李大锤面前暴露之后,她却是轻松了下来,毕竟在李大锤这种人面前掩饰真是一件很不容易,很辛苦的事情。 今日的萧长车虽然仍穿着武士服,但一头秀发却是瀑布一般披撒在肩上,额头之上用一根青色的布带随意勒了勒,此刻阳光从正面照将下来,如雪肌肤当真似冰雕玉塑一般,有风徐来,数根青丝在脸庞一侧飞舞,笑语嫣然之际,只怕连天上的仙女都要逊色三分。 “李大锤,你想死吗?” 李大锤连连点头:“这才是我熟悉的萧长车嘛,等回去之后,我找人给你多做几副面皮,好歹也遮一遮这副祸国殃民的模样儿。也就是我,才能心静如水,把持得住。” 萧长车眼中寒意越来越浓,听到最后,抓起一把雪捏成了团,劈面就砸向李大锤。 李大锤怪叫一声,单手一撑地,平地跳起丈余高,避过了雪团,落下之际,手中的拐杖在地上一划,大片积雪飞扬而起,铺天盖地地袭向萧长车。 萧长车伤势未愈,闪避不得,眼睁睁地看着漫天积雪从天而落就要将自己淹没,除了咬牙切齿,竟是毫无办法。 可是下一刻,漫天积雪并没有落下,而是骤然收束到了一起,在萧长车面前演化成了一只展翅翱翔的冰雪凤凰,扇动着翅膀翩翩起舞,持续了数息时间这才散成飞雪随我而去。 “漂亮吧?这几天我刚刚悟出来的!”李大锤拄拐而立,得意洋洋。 岂止是漂亮! 这是对力量的细致如微的把控,先前李大锤说到先天对力量的控制,看起来他竟然也在向着这个方向努力。 “你竟然已经到了九品巅了?”萧长车有些震惊,都忘了刚刚李大锤的调戏。 “先天于我而言,易事耳!”李大锤仍然是一副欠揍的表情:“萧长车,以后有人欺负你,尽管来找我,我替你出气。” (本章完) 第103章 怎么叫爸爸了? 如果有人欺负你了,就来找我,我给你撑腰! 听到这话,萧长车整个人一下子都呆住了。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过往的岁月。 好熟悉的一句话啊! 只不过当初跟她说这句话的人,却已离开她太久太久了! 恍惚之中,一个满面笑容的中年男人蹲在地上,伸出双手招唤着:“小雨,过来,走过来!” 那是自己的父亲,一个可以用他强壮的身体替自己遮风挡雨,有力的双手替自己削除荆棘的依靠。 身影晃动,越来越模糊,眼看着便要从自己的眼前消失,萧长车有些急了,伸出双手,想要抓住眼前的男人。 “爹爹,不要抛下我!” 啪的一声,眼前的身影还是如泡泡一般炸裂了。 李大锤目瞪口呆地看着萧长车。 不至于吧? 自己说了什么啦? 萧长车居然伸手喊自己爹爹! 看着萧长车失神的双瞳毫无焦距,李大锤猛然明白了过来。 自己似乎是不小心触动了什么开关,让萧长车的心神一下子失守了。 像萧长车这样武道修为极其高深的人,心神亦是极为坚定,想要扰乱她这样的人的心神,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今天可就是赶巧了。 她受伤很重,正处于恢复期。 她对自己很是信任,没有什么戒备, 这两点齐备,才会让她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突然想起了什么,李大锤激凌凌地打了一个寒战, 等会儿萧长车要是清醒了过来,知道她迷迷糊糊地喊了自己爸爸,只怕以后会满世界追杀自己吧? 眼珠子骨溜溜地乱转,李大锤急速地思索着应对的办法。 萧长车屈起双腿,两手紧抱,下巴搁在膝盖之上,双眼紧闭,身体微微有些发抖。 没有发作的萧长车,反而让李大锤不知如何是好了,刚刚想好的一肚子说辞,瞬间便被忘到了九宵云外,默默地坐到了萧长车身边,亦是一言不发。 萧长车在回忆她的家人, 自己比她还要可怜得很呢, 竟然连回忆也不曾有过。 父母亲到底长什么样子呢? 一时之间,眼眶竟然也红了。 “那年我回来的时候,庄子没有了,只剩下了断壁残垣,家人没有了,完好的遗体都没有几具,我在废墟之中挖呀,刨呀,可惜什么也找不到。”萧长车的声音幽幽地在耳边响起。 “我在废墟之中哭了三天,流光了我这一辈子所有的眼泪。我发誓,以后我只流血,不流泪。然后,我拿刀子绞断了我的长发,将头发抛在了废墟之中,让人把我的断发与庄子上所有的一切,全都掩埋!”萧长车睁开了双眼:“从那一天起,曾经的大小姐萧凝雨死了,杀人不眨眼的萧长车出现了。”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李大锤,你会帮我的是不是?” 亮晶晶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李大锤。 “当然!”李大锤点头道。“当年,屠灭伱庄子的是那一股元军?首领是谁?以后我们与其开战的时候,将其斩尽杀绝,不留一个!就算他们想要投降我们,我们也不收。” “是左贤王阿斯图的部众!”萧长车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一碰到阿斯图的队伍,就死咬着不放!”李大锤道:“以后找个机会,先把这个贼子宰了!” 萧长车偏过了头,看着李大锤,道:“最早的时候,我把事情想得很简单,认为只要在战场之上百战百胜,自然便能消灭一切敌人,可后来才发现根本不是这样。一个令狐野,就能把我拿捏得死死的。我打了无数的胜仗,可是发现离我最初的目标却时越来越远了。令狐野压根儿就没有与北元死磕的想法,一门心思地做着清秋大梦,想要君临天下。” “现在你有了宝瓶州,他唯一能拿捏你的地方已经消失了。以后,你就是正儿八经的车骑将军了!”李大锤笑道。 “可是怎么治理宝瓶州,我是一点儿头绪也没有!严家留下的体系,基本上要彻底摧毁的,可摧毁之后如何重建呢?”萧长车叹道:“两难之间,不摧毁,宝瓶州根本就不可能为我所用,摧毁了,哪里来的人才帮我重新发展?” “这不是有我吗!”李大锤大力地拍着胸膛。“别忘了,我手下可是人才济济的。知道泰安城的贤人堂吗?晓得十余年前,泰安城便开始遍设学馆,周济有天分的人进学馆读书学习吗?我告诉你,什么人才都有!治理一个宝瓶州,那是手拿把攥。其中很多人还在贺兰原上实习了一两年了,到时候把他们调下来就能用。” “生意是你的,管理各地方的人是你的,水师是你的,那宝瓶州到底是你的,还是我的?我刚刚摆脱了令狐野的拿捏,转头就又受你的拿捏吗?到时候说不得你要我往东,我不敢往西,不然就又要断我的钱粮是不是?”萧长车冷笑道。 李大锤干咳一声道:“没有必要分得这么清楚吧?咱们是盟友,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何分彼此呢?你居然把我拿来与令狐野这个家伙相提并论,这可真是伤我的心。萧长车,不说别的,就说这一次,咱们也是共过生死了吧?这点信任感都没有?我拿捏谁也不会拿捏你呀!” “谁要是完全相信你李大锤,那估计是被你卖了还兴高彩烈地帮着你数钱。以前拿我欠债的事情三番两次威胁我的是谁?动不动便要把我绑去泰安城换女装跳舞的人是谁?李大锤,我是堂堂大秦三品车骑将军!”萧长车道:“岂能受你一个马匪的挟制?” 李大锤有些恼火:“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我还是大秦皇室子弟,金枝玉叶,身份可比你高多了!三品车骑将军算个屁啊!” 萧长车一甩长发,讥笑道:“前太子的儿子,而且还不知道是真是假!像你这样的人,朝廷一般是千方百计想要杀之而后快的。我要是捉了你送去长安,你信不信立马便能官升三级!” 李大锤脸一黑,伸手比划了一下,“看来今日我是必须要杀人灭口了!” 看着有些气急败坏的李大锤,萧长车卟哧一笑,但马上又想起了什么,立即收起了笑声,虎起了一张脸。 终于在口舌之争之上占了一次上风,这让萧长车很得意。 以往总是被这个家伙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这一回终于是让这个家伙吃瘪,痛快。 李大锤脸上恼火,心里却是快活得很。 好呀好呀! 终于糊弄过去了,萧长车没想起来曾叫过自己爸爸! 而且,似乎在宝瓶州的治理之上,也没跟自己纠缠了。 以后萧长车当他的车骑将军,不过下头的重要官吏,都得是自己的人。 这家伙还是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军队之上,她要啥,我就给啥。 反正沙场作战,这女人是大行家。 天地人三营,整编以后都可以交给她来具体指挥,谷小满、方小猫、夏至也都可以归到她的麾下。 自己嘛,隐身幕后,运筹维幄,决胜千里之外足矣。 她要面子,自己要里子! 不过以后面子里子,统统都是我的! 李大锤笑咪咪地想着。 看着李大锤脸上的阴晴变化,萧长车警觉地问道:“李大锤,你心里又在转着什么坏主意?” “没有!”李大锤矢口否认:“回去之后,我麾下军队进行整编,以后就都交给你指挥,我呢,就一门心思赚钱,给你筹措军费你觉得如何?” “这么好心?”萧长车瞪大了眼睛看着李大锤。 “总得有个分工嘛!”李大锤笑吟吟地道:“你对战场的敏锐嗅觉是我们所有人都公认的,我呢,赚钱也是很有天分的,咱们都在各自擅长的领域去发展,这样就能天长地久对不对?” “什么天长地久?”萧长车羞恼地道:“李大锤,不要嘴花花,就算是盟友,你真惹恼了我,也揍你!咱们这是天作之合!” “不是一个意思吗?”李大锤惊讶地问道。 萧长车涨红了脸,从毡毯之上爬了起来,往洞穴里走去,“是相得益彰!” 身后,李大锤哈哈大笑。 “萧长车,总不能说咱们是乌龟配王八,芝麻配绿豆吧,这不大好听啊?” 一截柴禾从洞里飞了出来,劲道十足。 李大锤一把抓住柴禾:“看起来恢复得是真快。萧长车,咱们可不能闲着,抓紧时间给你疗伤吧,伤势差不多了,咱就得回去,要是一直在外躲着,咱们是无所谓,只怕你的手下和我的手下都要炸锅了!” 将柴禾丢到一边,李大锤正待踏进洞穴,却又突然缩了回来,抬头看着天空,一个黑点在天空之上往来盘旋。 从怀里掏出一枚特制的竹哨,放在嘴里,用力地吹了起来。 竹哨无声,但天上的海东青却是如利箭一般地直直地向着李大锤飞来。 李大锤伸出手去,海东青稳稳地停在了他的臂膀之上。 (本章完) 第104章 你可以叫我另外一个名字 跨进洞穴,盘坐在火炕之上的萧长车已经束起了长发,在头上扎了一个武士髻,刚刚在外头那个显得有些柔弱的萧凝雨,便在瞬间又变回了那个坚毅高冷、杀伐无情的萧长车。 “什么消息?” 坐在炕沿之上,李大锤将纸卷递给了萧长车:“令狐野的反应,比我们预想的还要激烈许多,居然准备向我们动兵了。” 浏览完情报,萧长车的眉头也深深地皱了起来。 “居然有这么大的反应?你这情报不会有误吧?” 李大锤摇摇头:“上面的画押是钱甲的,哦,钱甲是我手下的情报头子,老成持重,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会向我发出这个情报的。看来这一次,我们还真是触碰到了令狐野这个家伙的逆鳞了。” “也说明了这个人,是真的心存反意,想要挥兵关内!” “当然,如果任你崛起,关外的人可就有了第二个选择!”李大锤分析道:“严圣为什么准备投奔北元,说白了还是不看好令狐野进兵关内逐鹿天下。而这样的人和势力,在关外可不少。以前他们的选择不多,除了北元便只有令狐野两条路,而大家与北元这几百年打打杀杀下来,大部分还是心存疑虑的,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投奔他们。所以一旦令狐野决定挥师关内,大家跟着他干的可能性是极高的。” “现在我能与他分庭抗礼了,那大家便可能抛弃他投奔我!”萧长车道。“再说了,我本来就是本土势力的代表人物,不少墙头草,恐怕也要重新考虑立场了。” “不仅仅是这些本土势力,还有关外军队!”李大锤道:“关外雄兵,将官虽然来自四面八方,可士兵,八成以上都是本地招募,只怕这才是令狐野想要掐灭你的最重要的原因。” “如果他真决定动手,我现在可打不过他,李大锤,怎么办?”萧长车担心起来。“宝瓶州如果保不住,一切便又回到原点,不,会比以前更差,因为我彻底与他翻脸了。” “也不见得打不赢他!”李大锤微笑着道:“当然能不打最好。” “伱说不打就不打啊?”萧长车白了他一眼:“我尽起所有,也凑不起一万人,你手下也最多这么个数吧?你说说怎么打?都说我麾下三千铁骑纵横无敌,可我却知道,令狐野麾下的五千亲军,一点儿也不比我的部下差。那里头,多得是在沙场之上打了一辈子的宿将老兵。” “泰安城从二十年前,就开始准备了。”李大锤道:“十年前,进入到了高速发展阶段,五年之前,具备了一定的实力,而现在,我们可以抗衡任何一股势力。萧长车,如果全面动员,泰安城有三万战兵可用,真把我逼到了绝路之上,五万人也是可以拉出来的。” “三万?”萧长车惊问道。 “如果这三万人交给你,再加上你的麾下,你有信心与令狐野掰掰腕子吗?”李大锤笑问道。 “后勤、补给、情报?” “别忘了,泰安城一向都是关外的大宗物资交易中心。”李大锤敲着床沿:“外人都说泰安城的地下银库里藏了几十万上百万两的现银,我告诉你那都是真的,不管是甲胄、还是军械,老头儿都攒了二十年了。至于情报嘛,在关外甚至北元那边,什么黑冰台、铁幕、狼堡,在我的知秋院面前都是弟弟!如果真说有短板,那就是粮食。泰安城的粮食靠外部输入,贺兰原现在还难以撑住大局,不过现在我们有了宝瓶州,这个短板也补齐了。” 萧长车双眼放光:“如果这些都没有问题,那我有信心与令狐野较量一番。就算他是经验丰富的沙场宿将,我也一点都不怵他。只不过李大锤,我也实话告诉你,有这些,我只能保证不输,但不能保证一定会赢。令狐野打了一辈子仗,可不能小觑他。” “当然不能小觑他。”李大锤欣然道:“我还生怕你热血上头,一拍胸脯说打败令狐野十拿九稳呢。我们亮出自己的实力,是要让令狐野投鼠忌器,这仗,自然还是不打最好。” “谁是鼠,谁是器?” “不必在意这些!”李大锤哈哈一笑:“只要让令狐野知道与我们开战,得不偿失,不但有可能赔本,还有可能赔得连裤子都没得穿,他自然就不会打了。” “然后就僵持?” “是,然后关外就会泾渭分明了。”李大锤道:“令狐野一帮,我们这边一帮,北元是第三股势力,三家会在这片土地之上展开明争暗斗,到时候就看谁先撑不住了?” “这个先撑不住的,只会在我们与令狐野之间,北元的底蕴可比我们强多了!” “你觉得会是我们吗?” “当然会是令狐野!” “对了,要的就是这股劲儿!”李大锤道:“令狐野退场,关外便是我们与北元对垒了。” “那还等什么?我们该回去了!” “你这个样子怎么回去?怎么也得再好好地恢复几天。还神丹来之不易,可不能浪费了。我已经给了他们信儿了,用不了几天,小猫他们会来接我们的。”李大锤道:“抓紧时间恢复吧,一回去,消闲的日子可就结束了,迎接你的,将是无穷无尽的军务和政务。” “你呢?” “以前跟你说过,我要去北元燕都走一趟,去和我那位表弟好好地谈一谈!”李大锤道:“将来关外,将迎来三方鼎立争夺,他怎么能缺席呢?” 四五天的时光,转瞬即逝。 萧长车的内伤也是一日好似一日,还神丹效力惊人,更为关键的是,李大锤的乾坤一气对于伐天功法,居然有着意想不到的功效,疗伤进入到了一个良性循环,萧长车有脸上也终于有了一些红晕。 “萧长车,你长胖了。”李大锤指了指自己的脸,笑道:“脸都长圆了一些。” “整日没怎么动作,每天的饮食还如此的好,岂有不胖的道理,身上都有了髀肉了。”萧长车道。 “女孩子还是稍稍胖一些好!”李大锤仰面朝天躺在毡毯之上,眯着眼睛享受着太阳光的抚慰,随意道,话说出口自觉有些不妥,眯起的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余光瞥一眼萧长车,见她神情极是平静,心中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李大锤!”耳边传来了萧长车平静的声音。 “什么?” “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可以叫我另外一个名字。”萧长车道。 李大锤一挺身坐了起来,面向萧长车,道:“萧凝雨?” 萧长车点了点头。 “好!” 两个人都很平静,似乎就是这么的理所当然。 天空之中传来了清越的鹰鸣之音,李大锤抬头看天,看到在天空之中不断盘旋的海东青,笑道:“凝雨,他们来了!” “他们来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你躺着吧,我去收拾东西。”撑着拐站了起来,李大锤走进了洞穴之中。 听着洞穴里头传来的叮叮当当的声音,萧长车转头看向内里,丝丝红晕浮上面孔。 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方小猫与夏至一马当先冲了上来。 “公子!”夏至翻身下马,径直冲到李大锤的跟前,看着他拄着一支拐,一条腿被两块板子夹得紧紧的,显然是断了腿,眼泪便唰地掉了下来:“这是怎么啦?伤得重不重?还有没有其他的伤?” “皮外伤,不碍事!”李大锤伸手揪了揪夏至的鼻子,笑道:“我这是小伤,我身边这位,才是真得伤的重。” “公子,怎么会这样?” 看着李大锤、萧长车两位玄元九品现在这副狼狈样子,方小猫不由骇然。 “碰到了先天高手,能留下两条命,已经很不错了!”李大锤道:“这一次可是蚀了本,铁勒没杀着,我们两个倒是险些被反杀。要不是运气不错,你们可就见不着我们了。” “铁勒比我伤得重!”一边的萧长车道:“我最多只要一个月便能恢复过来,铁勒没有半年一年的,绝对好不了,哪怕他也有还神丹!” “都是自己人,就别怕丢面子了!”李大锤道:“这一回咱们是侥幸,命大,只怕运气也用光了,以后得小心再小心了。走吧,在这个洞里窝了这许多天,身上都发霉了。” 来得急如星火,回去之时,倒是走得小心翼翼。 两辆马车,一辆上面坐着李大锤,另一辆之上,却是躺着萧长车和她的战马照玉狮子小白。 “公子,感觉您这一次出来,和车骑将军的关系有了很大的改善啊!”方小猫骑马靠着马车车窗,笑着道。“以前车骑将军看您的眼光里都透着一股子狠劲儿,这一次明显不同了。” “有什么不同?”李大锤问道。 “说不出来,反正不同!”方小猫想了想,又摇了摇头道。 “毕竟是一起经过生死的战友,搭档,自然是与前有些不一样!”李大锤笑咪咪地道:“以后这关系会越来越好的,嗯,是的,会越来越好,好到你们想象不到,哈哈哈!” (本章完) 第105章 从此以后,咱们就真的是一家了 卟嗵一声,萧东伟跪在了萧长车的面前,倒是把萧长车吓了一跳。 “车骑,我错了,你罚我吧?” 萧长车皱着眉头:“这一次指挥得不错,以最小的代价取得了最大的战果,李大锤那几个桀骜不驯的手下,对你也服气得很,哪里有错了?” 萧东伟满面通红,抬头看着萧长车,嗫嚅着道:“车骑,这一次我丢人丢大发了。与一个小姑娘赌斗喝酒,输了。” “喝酒?”萧长车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好几度,厉声道:“军务期间,你居然敢喝酒?” “还不是想替车骑您多挣一点钱!”萧东伟委屈地道:“我是实在没有想到那个小丫头这般能喝?” 萧长车指着萧东伟,点了好几下,差一点点都戳到萧东伟的额头上了,恨其不争,怒其不智。 这才叫做真正的输人又输阵。 这下是真的把自己的脸都丢尽了, 伱萧东伟好歹也是一堂堂男儿汉,居然挑一个小姑娘赌酒,关键你还赌输了。 萧长车闭上了眼睛,长叹了一口气。 除了萧东伟输掉的这仓库物资,还有另一个赌注呢! 自己跟李大锤赌萧东伟绝不会在军务期间喝酒,要是自己输了,便要换上女装跳舞。 “去吧去吧!”萧长车心烦意乱地挥挥手。 萧东伟独眼之中满满都是不可思议之色:“车骑,您还没有说怎么处罚我呢?” 说了,不管是打板子还是管小黑屋,总是有个结果,让人心里停当。 这要是不说一直挂着,才叫人心慌。 指不定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就会发作呢! “你也是为了大局着想!”萧长车摆摆手道:“再说了,以后都是自己人了,他们的东西,也就是我们的东西,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输掉的,我找李大锤要回来就是了!” “李大锤这么好说话了吗?”萧东伟看着萧长车:“那家伙以前可一直一副债主的可恶嘴脸,想从他嘴里掏食,您又不知道要受多少这厮的腌臢气!” “说了以后便是一家人了!”萧长车怒道:“以后不要再这般说李大锤了,这一次,要不是他,我就死定了,我们得承人家的情。” “是!”看到萧长车发怒,萧东伟立马连连点头,无非就是以后对李大锤和颜悦色一些嘛,不对,不对!萧东伟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一声炸雷,一颗独眼灼灼发亮地看着萧长车。车骑将军的态度不大对,这一次出去,他们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 仅仅是救了车骑的命? “车骑,那家伙没对您怎么样吧?”萧东伟小心翼翼地问。 萧长车看着萧东伟,一双柳眉渐渐地竖了起来,丹凤眼中杀气愈来愈浓。 “你觉得,那家伙会对我怎么样呢?” 声音冷得像是从冰窖里传来的。 对萧长车极其熟悉的萧东伟立马便向后挪了几步,赔笑着道:“车骑,那家伙能对您怎么样呢?只有您收拾他的份儿嘛,我走了!” 说到最后三个字,萧东伟跳起来,转身便夺门而出。 一个杯子从背后砸来,正中萧东伟的后背,萧东伟反手一捞,将茶盏接在手里,然后逃得无影无踪。 好在车骑这一次受了伤,不然自己逃无可逃。 呆会儿去问问方小猫,看看能不能从那个家伙嘴里挖出点什么来。 萧东伟直觉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自家车骑不对,很不对! 低头想着心事,耳中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把萧东伟吓了一跳,一抬头,赫然便是自己正在琢磨的李大锤。 “李公子!”堆上笑脸,萧东伟热情洋溢。“您过来了?” “嗯!”李大锤点点头:“车骑在吧?我跟她约好了,这几天每天这个点过来给他疗伤。” “在的,在的!” 看着李大锤连招呼都没有打直接推门而入,萧东伟的独眼猛跳了几下。 “疗伤?” 车骑将军受了极重的伤,外人虽然不知道,但他这个心腹,却是第一时间便知道了,可是疗伤这样肯定有密切接触的事情,不会暴露车骑的秘密吗? 他霍然抬头, 突然有些醒悟。 只怕是早就暴露了吧? 难怪车骑这么一副表情。 他们之间…… 萧东伟抓了抓头皮,觉得大出意料之外。 应当不会吧! 宝瓶城内,昔日的严氏大宅,如今已经换了新的主人。 议事大厅之内,上首摆了两个位置,一左一右,坐着李大锤与萧长车,而往下,两人的部属也是泾渭分明,分坐两边。 下头两个为首的,却是两个文人。 一个是张若,另一个,则是茅大贤。 茅大贤含笑看着张若,张若也在打量着他。 能在李大锤一众手下之中,地位排在谷小满方小猫等人之前,这个茅大贤的地位可见一斑,以李大锤的见识,只怕这人也不是善茬。 两方联手,拿下宝瓶州,现在自然是要坐地分赃了。 李大锤看了萧长车一眼,萧长车点了点头。 干咳一声,所有人的眼睛,都落在了李大锤的身上。 茅大贤的笑容更盛,张若的眉头却是皱紧了。 这个架式,分明便是以李大锤为主了。 张若虽然到萧长车麾下不久,但对这个人却已是了解得极深,这真是一个嚣张跋扈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的武夫,居然愿意由李大锤来主导此事,倒也是奇了怪了。 要知道,这种事情,谁主导必然是谁占便宜。 除非,他们早就达成了某些协议,取得了一致的意见。 早先一直不见两人,而在昨天,两个人却一齐出现在宝瓶城。 只不过一个脸色煞白,明显是受了内伤,而另一个,干脆拄着拐,断了一条腿。 两人齐齐受伤。 张若更是断定,两人必然是出去做某一件事情了。 在这个期间,他们达成了某些一致意见,也就不意外了。 能让萧长车这样的人退让,李大锤当真是一个人物。 “想来大家也都知道了,这一次我们夺得宝瓶州,惹恼了令狐大帅,他呢,正在积极调兵遣将,数万大军正在集结当中。”李大锤道:“为了应对这一次的危机,我与萧车骑商量之后,作出了一些决定。” 是决定,而不是与大家商量。 “我们两家,以后便是真正的联盟了,不是过往那种有事结盟,无事便散伙的松散的盟友,从现在起,咱们两家便融为一体,不分你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一点,希望大家心中有数。我不管你们中间有些人过去是不是有这样那样的矛盾,如果有,那是你们的私事,谁要因私废公,那规矩就摆在这里。” 众人都是凛然应是。 一起做了这一票之后,关系的确是不一般了,特别是面对着令狐大帅的威胁,就更是如此。 “以后联盟的军事,便统统交由萧车骑负责。大家都知道我麾下有天地人三营,其中天字营是我亲兵,地字营驻扎贺兰原,而人字营一直在外作战,从现在起,天地人三营统一交给萧车骑。方小猫,谷小满,夏至,你们三个,跟大家说说你们的家当吧!” 谷小满率先站了起来,笑道:“人字营,共分金、木、水、火、土六个折冲府及一支常备军,每个折冲府如果全部征召的话,是三千人,一共一万八千兵士。” 屋子里顿时骚动了起来,以萧东伟为首的一帮将领,都是脸上变色。 方小猫接着道:“天字营,三千人,其中具装骑兵三百人,剩余为轻骑兵,大家平时看到的三百天字营,其实每次出来的人并不相同。” 夏至道;“人字营,重步兵,现役三千人,来自贺兰原,如果需要,我们可以动员到一万人左右。” 萧东伟咕咚一声吞了一口唾沫。 “这些兵马,平时并不集结,其中全脱产的军士并不多,真要论起来,其实只有军官是全脱产的,士兵们平时则是各有各的职业,我不发薪饷的,只给他们分地,减免赋税,减免徭役,允许他们拥有仆从,允许他们在战争之中的缴获归己。萧车骑,以后这些人就全归你了!你说几句吧!” 萧长车点了点头:“东伟,你也报报我们的家当吧!” 萧东伟站了起来,看了看众人,道:“我军共有骑兵三千人,战马一万余匹,另有辅兵五千余人,其中骑兵全脱产,辅兵平素则是以服徭役的形式为大军服务,我们是发薪饷的,不过我们很穷,平时更多的是以战养战。” “以后就不会穷了!我们有了宝瓶州,我们的士卒,以后也可以效仿天地人三营的模式,给将士们分地,分牛马,分仆从!”萧长车道。 李大锤接着道:“这宝瓶州的军务,归了萧车骑,那政务,自然就归我了。不过呢,在事前,我们已经派了人前往长安游说,所以接下来我们到底有一个什么样的身份还不能完全定下来,朝廷现在虽然谙弱,但一个名份还是很重要的。接下来的一些安排,都只是暂定,茅大贤!” 茅大贤含笑站了起来:“主公!” “你先任长史,一应政事,你来主持!” “不敢负主公所托。” “张学士?”李大锤笑吟吟地看向了张若。 “请吩咐!”张若很是振奋,一个强大的足以抗衡令狐野的新的军事集团的出现,对于现在的大秦朝廷来说,当真是意外之喜。它的存在,不仅仅是牵制住了令狐野,而且也有了更多的力量来对抗北元。 到关外这些时日,对于北元的危害,他总算是有了一些清晰的了解。 “委屈您先当一个别驾,主要是负责财政方面的事务,这是您的老本行,不知您愿不愿意屈尊?想来接下来朝廷对您一定是另有安排的,等到朝廷那边的意思下来再说其它可好?” “张若一介罪囚,能为关外做些事情,怎么会不愿意呢?”张若站起来冲着李大锤和萧长车拱手道:“二位以后有事,尽管吩咐!” (本章完) 第106章 全面动员 一头起码三百斤的大肥猪挣脱了两个伙计,从猪圈里一路狂奔向外,沿途也不知撞碎了多少盆儿钵儿,在众人的惊呼连连之中,胡侃一个跨步,闪电般地揪住猪耳朵,就势一抡,那头大肥猪便腾空而起,在空中打了一个转身,卟通一声重重地跌在地上。 不等大肥猪反应过来,胡侃已是一脚踩上去,死死地踏住了猪的大脑袋,然后弯腰,铁钳子一般的大手一前一后捉住两个猪脚,往下一按,将另两只猪脚也抓在了手里,松脚,挺腰,发力,猪就被他倒提了起来。 当真是杀猪一般的嗥叫。 碰的一声,砸到案板之上,一手按住猪头,另一只手从案板下抽出一支刀来,卟哧一声,干净利落地扎地了猪的咽喉里。 嗥叫声低落,四只蹄子拼命蹬踏,只不过在胡侃的压制之下,也没啥大作用,鲜血哗哗地流到案板之下的一个木盆里头。 木盆里头事先放了一些盐水,能促进猪血凝固,然后放在锅里熬上一熬,便可以制成血花,豆腐一般,贵人们不知,可对于穷苦人家来说,那可是一道不错的荤菜。 胡侃并没有住在泰安城内,而是距泰安城约摸有数里的距离,三进的大屋,数亩地的庄子,算得上一户殷实人家。 他是经营肉类生意的,并不做鲜肉生意,主打一个经久耐放的腊肉、肉脯等,他的家,也就是一个小作坊。 胡侃家的腊肉、腊肠在泰安城里,那也是极有名气的。据说城主吃过他家的肉脯,都是赞不绝口。 别看小小的一门腊肉生意,却也不是谁都能做的。 因为盐,在关外那可是金贵东西,在很多地方能当钱来用的。而制作腊货,用得最多的就是盐。 只要盐到位了,腊货也就基本没啥大问题了。 至于其后的熏肉用材的讲究,那就是一个口味问题了。 大猪没了声气,几个伙计抬着扔到了一边的大盆之中,烧得滚开的水泼上去一烫,接下来便开始去毛,伙计们手脚伶俐,片刻功夫,光溜溜的大肥猪便被挂在勾子上吊上了梁,胡侃两手各持一刀,磨擦几下,咣咣作响声中火星四溅。 开膛、破肚、剔骨、去头,动作行云流水。 干得正欢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阵的喇叭声响,由远近及,又由近去远,喇叭调子急促、响亮,听在耳边,倒像是在摧促着什么。 听到喇叭声的胡侃先是一怔,然后面露喜色,直接转身走到一边的一口大柜子里,打开柜子,露出里头的甲胄。 胡侃的铁甲,两个伙计的皮甲,以及另外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将这些东西收拾出来的时候,后头胡侃的老婆带着人已是牵了几匹马出来了。马的身上驼着好几个大包袱。 这自然不是刚刚才收拾的,而是一直都准备在那里,只要一有召唤,立时便能出发。 胡侃是人字营麾下厚土旗下一名队长,御气四品,刚刚跨过武道修为的门槛。 按过马匹的缰绳,胡侃大声道:“我走了,等我回来的时候,咱们就把这个庄子再扩大些,多建几间熏房,多备一些香木,多制备一些高档货,才能赚更多的钱呢!” “小心些!”女人的心思却不在能不能多赚钱上,每一次出去,她总是会很担心。 胡侃哈哈一笑,转身带着两个伙计大步离去。 蔡明在周围邻居的眼里,是一个有钱人,也是一个舒服的人。 这家伙在城内拥有一套房子,一个人住,其人最大的爱好,便是抽水烟,这玩意儿在关外很少能看到,呼噜呼噜地抽着倒也分外有趣,这几年,倒也有不少人受蔡明影响,开始跟着一起抽这个了。 众人不知道蔡明是干什么的,也不问,这在泰安城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在这个城里生活的人,谁还没有一点儿黑料呢? 不是没有人想替蔡明说门亲事,但都被一一回绝。 用蔡明的话说,他可不会为了一棵树而放弃整个森林。 迎春楼,就是他的第二个家。 蔡大爷出手阔绰大方,又在泰安城里有房子,哪怕有时候蔡大爷手头不方便,大家也乐意给他欠帐,因为不怕他还不起,至不济,不还有一套房子吗? 泰安城内一套房子,可是很值钱的呢! 今天蔡明就倚红偎翠地左拥右抱地在迎春楼上看着外头的光景,青楼嘛,自然都建在人气高,人流量大的地方。 虽然有太阳,可是因为有风,所以就还是挺冷的。 下头经过的人看着这一幕,却也只有羡慕的劲儿,至多在心里悄悄地骂两句。哪怕是熟悉蔡明底细的人,绝大部分都没有法子像他那样洒脱。 他们都有老婆儿女要养呢,可不敢跟蔡大爷这般大手大脚,挣多少,花多少! 有家有室的人,家里没点积蓄,心里那是一点儿也不停当。 当喇叭之声响起的时候,正一手抽着水烟,另一只手不正经地摸摸索索的蔡大爷嗖地一下便从窗户里飞了出去,两个女人还没有回过神来,又是嗖的一声,两个银元宝飞了回来,不偏不倚,恰好落在两个女人的衣服之内。 “清帐!”耳边传来了蔡明的声音。 两个女人摸出银子,街面之上却再也没有蔡明的身影了。 “又要出去了!”一个女人道。 因为蔡明怕自己回不来了,他是一个光明磊落的汉子,每一次出去作战,都有可能回不来,自然不能还有欠帐没还。 蔡明是人字营下风字旗一名队长,御气五品。 整个泰安城内像这样的事情,不停地在发生。 有的正在吃饭喝酒,有的正在吹牛打屁,有的正在洗洗涮涮,有的正在女人肚皮之上奋斗. 不过毫不例外的是,当快马从大街小巷之中驰过,喇叭声不停地响起,这些人不管在干什么,都是一跃而起,然后便提着大包小包走了出来,有的人牵着马,有的人凭两条腿,身后或多或少地跟着另外一些人,他们都开向着某一个地点奔去。 集结号! 集结号响,凡泰安城正式城民,都必须携带所需武器及本身仆从在最短的时间内响应征召。十六岁以下,六十岁以上,自动免除该义务,除非城主府确认你有继续为泰安城效力的能力。 凡泰安城预备城民,在接到征召之后必须第一时间携带征召令上注明的武器、物资向城主府报到,逾期不至者,取消预备城民资格。 知秋院庞大的地下建筑之内,亦是忙碌之极。 一队队的情报人员在周乙那里领取了任务之后,飞快地离开了这幢建筑,他们也即将进入军队,行动期间,他们将负责军队的情报衔接工作,当然,需要他们作战的时候,他们也要拿起武器走上战场。 所以张轻云看到的这些情报人员,装备都相当精良。 培养一位合格的情报人员并不容易,所以掌院钱甲在这方面向来都是舍得投入的。 周乙没有翻看任何的档案,就这样站在那里,每队人员的带队者来到他的面前,他立即便向其分派他们应该到那里报到,跟谁对接,任务是什么向领头的人分说清楚。 平时看不出这位周乙到底有什么厉害之处,这个时候,张轻云才算是充分领教了。 上百人离开了知秋院,使得知秋院里每个人都更忙碌了一些。 因为从现在开始,压在他们身上的任务会更多一些。 每个人都是行色匆匆,看到张轻云,也只是点头示意便赶紧地去忙着自己的活计,这让张轻云显得很是有些失落。 这使她觉得自己无足轻重。 这种感觉她很不喜欢。 可是没有办法。 她的战场并不在这里。 站在那里看了片刻,她转身快步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有她的领域, 现在正需要她默默耕耘,小心播种,细心呵护,耐心地等待着种子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终有她发光发热的那一天。 关外要大变天了! (本章完) 第107章 乱成一锅粥 较之往年,今年的泰安城更加的热闹。 不仅是明面上的,水面之下亦是如此。 作为关外的商业中心,年节之前,本来就是最为忙碌的时季,每年的这个时候忙碌上一个月,利润能顶得上平时半年。 而往年这个时候,黑暗之中的另外一些交易,其实并不多, 说起来也容易理解, 乞丐也有三天年呢! 大家都忙活着过年,一年忙到头,这到了末尾,总得老婆孩子子热炕头,让人消停几天吧! 可今年,萧长车与李大锤联手给大家来了一个王炸。 于是首本来准备回家过节的人,只能留了下来。 还有一些准备开春了再到泰安城来的人,则想方设法地找着借口提前来到泰安城。 关外要大变天了! 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以前关外的势力格局是很清晰的。 令狐大帅作为关外都护府的老大,军政民政一把抓,麾下十万大军,当仁不让的老大。 泰安城有先天高手坐台压镇,商业交易如火如荼,几十年累积起来的信誉让其成为关外的商业中心,无可替代。 而排第三的,则是控制宝瓶州的本土豪强严氏一族。 至于萧长车萧车骑, 名头很大,打仗很行,大家很尊敬他, 不过真要论起实力, 那就不大行了。 毕竟萧车骑是官,带的是官兵,他为人又极其方正,麾下军队纪律极好,做事很有规矩。 可越是这样,大家便越不怕他。 这样的结论说起来有些可笑,可事实就是如此。 至于域外势力,比方说北元,他在关外的影响无处不在,但却又让所有人讳莫如深。 与北元的交往嘛,是只能做,不能说。 可是现在呢,好端端的天上阳光普照呢,一个雷霆把大家轰得里嫩外焦,消息最初传来的时候,大家的第一反应便是:放屁,造谣,这不可能! 可接锺而来的消息,终是确认了这一事实。 萧长车联合李大锺,把延续了几百年的关外本土豪强严氏一族给连锅端了。 这事,就严重了。 受到影响的可不仅仅是令狐大帅! 关外的每个人的生活,都将因为这件事而发生极大的改变。 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这种影响并不大, 但对于大大小小的势力而言,对于某些想好好地发展一番事业的人来说,这影响响可就大了。 一个不好,轻则就此一蹶不振,重则身死道消。 就像严氏一般无二。 连严家都被一锅端了,那自己又算个屁啊! 重新选择是一个大难题啊。 到底是选令狐大帅还是选萧长车呢?抑或是选泰安城? 哦,泰安城现在跟萧长车凑成一伙儿了。 不过比起令狐大帅,实力还是不大够啊! 可凑到令狐大帅跟前去,很多人又有些胆怯,毕竟从以往的经验来看,泰安城这边的统治是很平和的,萧长车那里的统治是很公平的,令狐大帅嘛,是很严酷的! 大家一起凑到泰安城来打探消息,毕竟这里是关外的情报中心,选择既然很难,那就先看看风色再说。 反正很多人也不指望能出多大个人头地,只是希望太太平平地过了这个关口就行。 出了这种事,最坐不住的,应当是令狐大帅才对! 果不其实,就在昨天,消息传来,令狐大帅雷霆大怒,先是派了令狐知书去宝瓶州质问,接着整个关外驻军开始了大规模地集结,调动,看这样子,令狐大帅是准备动兵了。 却看这边作什么应对吧! 萧长车被许多人称为关外战神,虽然人少,但真要打起来,却也说不准呢! 针是很细,可戳在身上,那是真疼呢! 大帅能下这个决心? 北元怎么就没一点儿反应呢?他们在边境的最高统帅,居然好些时日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按理说,这样大的便宜,他们不来捡? 还是准备先坐山观虎斗,让这边先打上一阵子,然后再来收拾残局? 所有人都跟无头苍蝇似的,到处打探着消息。 砰的一声,醉得意大厅的门被从外头推开了,凉风扑面而来,将屋子有些污浊的空气一扫而空。 “泰安城开始全体动员了!”站在门口的汉子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城外军队开始集结,大家不去看一看吗?” 轰的一声,不少人都站了起来,然后纷纷向着城外涌去。 而在醉得意楼上的数个包间内,亦有人迅速离开,跟上了下头的这些人流,向着城外涌去。 这一夜,注定有许多人将会无眠。 多年以来,泰安城跟人的感觉就是一个和平之城。 而维系这个和平的,不是他有什么赫赫兵威,而是因他们有一个先天高手坐镇。 整个关外,大家所熟知的先天高手,也就这么一位。 平素泰安城也就千把个巡城卫而已。 管理泰安城的,大家见得更多的,其实是许多手臂上套着个红箍箍的人,而这些人,大都上了年纪。 但今天大家才明白, 人家不是没有,人家只是不想拿出来而已。 上半夜,醉得意! 下半夜,迎春楼! 这是在泰安城生活的许多人的最向往的生活,而这两个地方,也正是搞情报的人最钟爱的地方。 今夜,醉得意和迎春楼的生意就格外的好。 以往大家见面还藏着掖着的,假装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但今天就没有必要了。 人家泰安城都亮出底牌了,那大家也要好生商量一番接下来有什么搞头。 虽然在这里的人,都做不了什么主,但至少可以先弄出个大致的意向出来,为接下来的重点人物出场交易做好铺垫工作。 所以呢,大家也就呼朋唤友了。 上半夜醉得意没有谈妥,那换个地方,到迎春楼接着谈呗! 当然,也有不屑于拉帮结派的,比方说北元这一帮人。 人家在泰安城内,就有一个公开的据点。 一家专门贩卖毛皮的货栈。 “这一回,咱们只怕要被上头申斥了!”一个人愁眉苦脸,“我在泰安城呆了整整三年了,居然就没有发现,他们竟然拥有这样一支庞大的军队。你知道吗,我今天都看呆了,一个下午,走了足足上万人,全副武装的上万人啊!” 咕咚咕咚,一大碗酒被一口气喝了下去,扔了碗,抹一把胡子上的残酒,一脸的颓丧之色。 作为一个搞情报的,今天发生的事情,对他是一个无以伦比的重击,让他无比怀疑自己有没有从事这份职业的能力。 以往的骄傲在这一刻,被击打得粉碎。 “这不能怪你,我也不是一样?周城主这位先天高手的光环掩盖了太多的真相!”另一人也是长叹一声。“青铜峡那边一直没有反应是正确的,二殿下比我们可要高明得多,看起来应当早就是怀疑泰安城这边的实力了,这一次果然让他们露出了真相。我们如果太早有了动手的意思,那令狐野可就要缩头了。” “估计应当会从令狐野那里拿到一些好处!这样敲竹杠的机会可不多,不但敲了竹杠,还拿到了把柄!” “不过二殿下怎么一直没有出面呢,当真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情!” “这不是我们该关心的事情。接下来把重点放在拉拢那些小势力的身上吧,别看他们小,但关外更多的还是这些小势力,蚁多咬死象,单个地看起来不起眼,只要我们拉拢得足够多,便也能形成有影响的力量。” “明白了!” “明天去拜访一下李开心,年前他们城主府要的一大批皮子也该交货了!” “这些皮子他们肯定是要做皮甲的,眼下还交货吗?” “交,怎么不交?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跟他们走得近一些。” 就在这两个北元人为白天的事情所震撼,商讨着如何应对的时候,在泰安城的另一个地方,另外几个人也正聚集在一起讨论着白天的事情。 只不过与北元的那个臭哄哄的皮毛货栈比起来,这处地方就显得高端大气上档次了。 是一处专司营卖笔墨纸砚以及各类书籍、字画的店子。 这年头,笔黑纸砚可不便宜,书籍那更是高端的东西,特别是在关外这种地方,在这里,识字率一万个人中有那么一两个,就很不错了。 最初来的时候,生意哪叫一个惨淡,不过这两年就好多了,至少最基本的笔墨纸这些东西,开始上量了。 虽然是最低档的货色,但从内里,也可以窥见不少的东西。 泰安城的文治事业进入到了一个高速发展的时期。 不少的城主府主办的学馆招收到的学生越来越多,而与之相对应的,私塾也越来越多,读书人多了起来,那这门文雅的生意自然也就好起来了。 而文雅的生意,一般是不太好讲价的。 朱赤到泰安城已经足足五年了。 上头派他到万里之外的泰安城开展业务,起初他是极其愤怒的,因为这是他曾经的对头对他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报复和打击。 就是想要他死。 但上头一句不谋一时不能谋一世,不谋全局不能谋一域将他给怼得无言以对。 作为在政治斗争之中站错了队伍的他来说,面对这样的结果,愤怒之后,也只能乖乖接受。 来了,不过是他一人受累,不来,全家都会受牵连。 不过现在,他倒是慢慢地咀嚼出一些味道来了。 对头或许是真得想让他死在万里之外,但这关外,还真是很有搞头啊! 野心勃勃准备南下的北元, 一门心思想要谋反夺位的令狐大帅, 神秘莫测难窥全貌的李大锺, 这关外的事情,都会极大地影响到大秦的政局,自然连带着,也会影响到远在万里之外的大楚。 “我们该主动接洽一下李大锤了。”朱赤落下最后一笔,替画上那只猛虎点上了眼睛,顿时那虎便似乎有了生气,栩栩如生。 (本章完) 第108章 咱们最好谈一谈 振武城四面的城门楼子上都飘扬着一面鲜红的旗帜。 大秦尚黑,平素飘扬着的黑旗,代表着一切平安。 而红旗一起,则意味着进入战时状态,整个振武城开始行军法了。 军法管制,那就意味着极其严苛,稍有不对,便是掉脑袋的下场,而且还无处说理去。 小校赵刚扶着刀站在城门入口处,其实也没有什么可防备的。 因为从红旗挂上之后,基本上就没有闲人往振武城跑了。 来来往往的都是军队中的自己人,不是奉命调入的,就是往城内运送物资军械的,核对一下文书就算完了。 关外经常打仗,赵刚一点儿也不陌生。 基本上每一年,大家都会轮着出去一趟,不管是剿匪也好,还是去边境上与北元摩擦一番也罢,反正大帅就是不会让你一年上头啥事也没干,总得拉出去搞搞事。用上头军官的话来说,就是要保持军队的血性儿,不能让安逸的日子把人养废了。 赵刚觉得很有道理。 就算是他,大半年要是不去外头挥挥刀子砍人,便觉得有些倦怠,不想练武,不想打仗,而在关外,这样的情绪,是会害死人的。 每一次出去都会死人,而鲜血、尸体以及熟悉的同伴再也无法回来,迫使他们这些人时时刻刻地保持着警惕,努力地磨练着自己的技艺,因为说不准,下一个被杀掉的,就是自己。 但这一次显得有些不同寻常,很明显是一副要全面开战的意味,振武城挂红旗,这是多少年都没有的事情了。 而随着消息的渐渐明郎,赵刚就更不安了起来。 居然是要同车骑将军萧长车开战? 赵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作为关外土著,赵刚对于萧长车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的。 他唯一能跟萧长车比的,也就是年纪了。 赵刚比萧长车还要大上一岁。 其它的,那就不用提了。 萧长车是所有关外士著的榜样,也是他们心中的神。 哪怕赵刚因为作战勇猛成为了令狐野的五千亲军之一,但这也丝毫不能遮掩赵刚对于萧长车的崇拜。 为什么要跟萧长车火并呢? 听说是萧车骑杀了宝瓶州的严圣,吞并了宝瓶州。 赵刚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本能地觉得,被萧长车杀了的人,一定不是好人。 想着这些赵刚就有些发愁,他是真不想跟萧长车的人作战。 要是萧车骑跟大元帅服个软,说几句好话,指不定就能握手言和,那是最好的了。 不过这好几天了,军事调动越来越频繁,来往信使愈来愈多,这说明军事部署已经到了最紧张的时刻,两边肯定是没得谈了。 在雪地之上来回走了几步,用力地跺跺脚,脚都有些冻麻了。 突然之间,眼前一花,不知什么时候,不远处突然多了一个老头儿,大冬天的,这老头儿居然就穿着一件夹衣,背着手,看着振武城。 “你是谁?”赵刚大步向前,厉声喝问道。 老头看着他笑了笑,向前跨出了一步,然后,就没有了。 赵刚惊呼了一声,用力揉了揉眼睛,眼前确实什么也没有了。 幻觉? 不,肯定不是。 作为一名军人,赵刚迅速地让自己冷静了下来。转身噔噔地跑到了城楼之上,他果然看到了远处那个老头儿的背影儿。 高深修为的武道者! 他的脑子里想起了上司跟他说过的话。 赵刚再不犹豫,冲到大钟前,扶住敲钟的横木,用力撞响了示警的大钟。 钟声三响,然后全城开始有了回应。 悠扬的钟声响遍全城。 周致缓步走在大街之上。 现在的振武城,让他有些不舒服。 满城的煞气、杀气竟然对他形成了莫种压制,他微微皱起了眉头,这种压制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威胁,但当真动起手来,就说不准了。 他也没有一人面对千军万马的经验,这是第一次。 振武城中,此刻已是全城皆兵。 砰砰连声,街道两边的门扇一面接着一面地被关了起来。 周致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向了前方。 街道的尽头,铁甲武士手握巨盾,缓缓行来,振武城是军城,可不像泰安城那般有着宽阔的街道,这里的一切,都是为了战斗而生,所以四名铁甲武士持盾,已经将街道塞得满满当当了。而武士的后头,则是更多的兵丁。 周致回头,身后亦是一样。 望向左边,亦然,右边,当然也不会放过。 十字街头,四条街道,都有士兵在缓缓压近。 抬头看向屋顶,伴随着悠扬的号角之声,一排排的弓弩手占据了屋顶,手中弩机早已装好了弩箭,遥遥对准了周致。 周致不由哑然失笑,扬声道:“令狐大帅,老友来访,你就是这般接待的吗?” 声音初始似乎不大,但滚滚往前,到得最后,直如雷霆一般在远处响起,周边士卒无不骇然色变。 此刻被围在中间的周致,周边空地不过数十丈方圆,孤身一人站在那里的他,就宛如怒潮之中的一叶扁舟。 可紧张的似乎不是他,而是周边无数的士卒。 每个人都全神贯注地看着周致,不敢有丝毫懈怠。 泰安城主,关外先天第一人。 “不知道究竟是老友,还是恶客?”距离周致最近的一座房子的窗户被推开,李国华有些憔悴的面容出现在周致的面前。“不弄清楚这一点,大帅怎么能见您呢?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况乎大帅身系关外千万生灵之福祉?” 周致冷笑道:“那么,掌书记是认为这些人便足以阻止我了吗?” “这些人之后,自然还有成千上万的勇士!”李国华淡淡地道:“十人不行,那便百人,百人不行,那便千人。先天不是神仙,也有力竭之时。” “好,既然令狐野不敢见我,那便罢了,他想要开战,那便开战,且看看到底是他麾下雄军厉害,还是我们泰安城更加凌厉。只不过这一仗打过之后,大帅还剩下些什么就不好说了!” 李国华哈哈一笑:“周城主未免把自己看得也太大了一些。凭萧长车麾下那三瓜两枣以及李大锤那所谓的天地人三营,当真能与我关外十万大军抗衡?莫不是周城主当真认为这些年来我们这些人都在吃干饭?” “三瓜两枣?”周致失笑道:“令狐大帅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周某人二十年辛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一鸣惊人,一飞冲天,岂会只有三瓜两枣,我要是说,我们至不济能与令狐大帅拼一个两败俱伤呢?大帅信还是不信?” 李国华死死地盯着周致,想从对方的脸上看出哪怕一点点蛛丝马迹。 只可惜武道修为到了周致这个地点,别说是脸上表情了,便是全身任何一根寒毛,周致想把它摆成一个什么姿式就摆成一个什么姿式。 “城主稍待!”李国华深吸了一口气道。 “好,今日不同往昔,我便等上一等,告诉令狐野,自从我达成先天之后,便从来没有等过人,只有人等我,就算他是关外大帅,我也只会给他这一次面子。”周致道。“其实伱们有自己的情报来源,用不了两三天,便会知道我所说是真是假,只不过是看在往日交情之上,来与他谈上一谈,免得搞到最后下不来台,反而更伤脸面。” 李国华脚步稍顿,旋即加速离去。 片刻功夫过后,号角声声响起,甲士们潮水般退去,屋顶弓弩、屋内矛手一一隐去不见,李国华再一次出现在了周致面前,微微欠身道:“城主,请!” 往日周致过来,都是与令狐野会与静室,今日,却是在议事堂。 令狐野高坐于猛虎下山图之前,两手撑在大案之上,身子微倾,本身也如猛虎一般瞪视着周致。 堂内,只有廖廖数人,除开李国华之外,基本上都是姓令狐。 “周城主,我一直以为我们会有共同的话题,共同的敌人,可以在未来某个时间点上并肩战斗,所以这些年来,我对泰安城一直都是容忍、合作,我做这些,可不仅仅因为你是什么先天高手!”令狐野冷冷地道。 “看起来大帅对我了解很多啊!”周致笑道。 “你初来关外之时不过玄元八品,而我不过一介小校,你晋身先天高手之时,我已经做到偏将,倒是有些能力关注你了,再往后,我成了这关外第一人,身边有你这头猛虎,焉能不细细地查查你!这一查,便让我查出了许多东西。” 说到这里,令狐野长叹了一口气:“只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你周城主二十年所谋,居然与我差不多,早知如此,我就不应该任由你泰安城发展壮大到如斯地步。是我小看了你,把你当成了一个普通的武夫。后来想要遏制你,却是晚了。想想也是,能成为当年名震天下的太子妃何清秋朋友的人,又怎么会是泛泛之辈呢!周城主,既然来了,我想问问你,你到底目的何在呢?” “自然是替她报仇雪恨!”周致冷然道:“我要把当年谋算清秋的那些人,统统打下九幽地狱。” “既如此,为何我们不能合作?” “当然不能,因为我已经选好了别的人!”周致道:“而我,并不看好你能成功!” “李大锤?”令狐野呵呵笑了起来:“我做不成的事情,他有什么能力做成?” “他能!”周致硬梆梆地道。 (本章完) 第109章 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令狐野定定地看着周致,眼神也逐渐地变得玩味起来。 “二十五年前,你来到关外,仗着八品巅峰的修为,收拢了一批人,然后夺了黄家堡占为己有,将其改名为泰安城。五年之后,你收养了一个婴儿。”李国华缓缓地道。 周致神色不变,只是挑了挑眉。 “这个孩子,自然就是现在的李大锤了。”李国华接着道:“只不过周城主,你的心还是软了一些,要是我来做这件事情的话,我一定会把那个村子里的所有人都杀得干干净净,连条狗都不会留下活口。” “因为我是一个人,为什么要做畜生不如的事情!”周致淡淡地道。 李国华呵呵笑了几声,接着道:“伱留下了这个破绽,所以在数年之后我们开始查你的时候,虽然历经艰辛,但还是查到了那里。不过三年前,这一个村子的人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想来是你们已经把他们都安置到其它地方了。” 周致点了点头:“是的,那个村子的人,都上了贺兰原。” 令狐野竖起了大拇指,“周城主,说句实话,最开始我们都没有把你收养一个孩子跟你要做的大事联系起来,直到现在,我才终于回过味来了。论到老谋深算,论到心机之深,我服你!” “这有什么可服的?令狐大帅想要重演当年李氏旧事,隐忍数十年,默默地谋划,才是真的厉害!”周致笑道。 “想来不久之后,你就会对外宣称,李大锤是前太子的遗孤了。”令狐野道:“在关外,这个名头不值当什么,但如果有朝一日回到关内,这个名头,只怕便能招揽到无数的有野心的家伙。太子虽然死了几十年了,但当年可也曾经权倾天下,所以无论怎么清洗,也不可能清洗干净。” “这个自然!”周致道:“有些人,他们想清洗也清洗不了,最多只能将他们驱逐出朝廷,如果清秋没有后人那也就罢了,一旦知道清秋还有后人,这些人的立场那还用说吗?这还只是明面上的牌,令狐大帅,当年受过清秋恩惠的人不知凡凡,太子虽然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但宽仁却也是实实在在的,还有许多人心中暗念太子只是不敢表达出来,这些人,可有不少现在已经身居高位,只要太子后人的旗号一出来,哈哈.” “可是我却知道,你这个太子后人,是一个西贝货!”令狐野道:“当年何清秋死时,目击者分明看到她还挺着个大肚子呢!” “凤凰离火,焚尽业障,清秋化为点点星火而去,肚子里孩子到底还在不在谁又能说得清楚?谁又能肯定,当年仍然未生只是一个假象呢?”周致大笑:“有我在,有太子妃的遗物在,有太子的印信在,足以证明这孩子的身份了。所以,令狐大帅,你说的话,到时候会有人信吗?” 令狐野脸色渐渐阴沉。 他说得是真是假,当真不太重要。 因为关内许多人,要的只是一个名头而已。 如果真有一天关内大乱,群雄混战,重现几百年前大雍末路之时的场景,自己和李大锤同时进入关内,那李大锤绝对要比自己占优势多了。 “周城主,这么说来,我调集重兵,一举扑灭你们,并没有错了,你这一番话,倒是更加坚定了我的信心!”令狐野冷然道。 “不,我来是告诉你,你如果真要打,我们的实力固然会大受打击,但你令狐大帅的根本也将受到重创,到时候,莫说你想要争霸关内逐鹿天下,便是这关外,你也立不住了。”周致昂起头:“令狐大帅,五万大军,由萧长车统一指挥,你觉得你胜算几何?” “五万大军?”令狐野的瞳孔收缩。 “这二十年来,我积攒了一些家当,特别是大锤这孩子当家之后,我们的实力更是迅猛发展,天地人三营令狐大帅想必是清楚的,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外界每次看到的天字营三百人,除了统领之后,其它人都是不同的。这样的骑兵,我们足足有三千人!地字营,是重步兵,如果需要,我们可以集结一万人。而人字营的人数最多,他们的统领是野狼,这个人,令狐大帅必然也有所了解吧。所以大帅,我们不缺人手,不缺经验,以前还缺一个有大型战争经验的统帅,可现在有了萧长车,也不缺了!”周致显得很开心:“大帅,你还要跟我们打吗?”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周致不大可能撒谎。 因为这样的谎言毫无意义。 令狐知书他们现在还在宝瓶城呢,假如李大锤他们当真在集结兵力的话,最多几天之后,消息就会传来。 卡的一声,令狐野桌上坚硬地镇纸,竟然被他生生捏碎。 “一山不容二虎,终是要比较一个胜负输赢的!”他一字一顿地道。 周致点点头:“不错,不过直接开战,是最愚蠢的主意不是吗?令狐大帅,关内还没有乱,大秦朝廷还在回光返照呢!而关外,北元挟大胜西胡、北胡的余威而来,下一步必然要窥伺关外这片土地。他们也想趁着大秦内乱之时提马中原呢!这个时候,咱们两家先干个你死我活,最后谁也不剩下什么,倒是让北元捡个大便宜呢!令狐大帅,说句不好听的话,当真都什么也剩不下的时候,李大锤还能顶着前太子遗孤的名头去关内招揽一批人再搏一搏,你和你的家族,可就一点点机会也没有了。” “你待如何?”令狐野有些艰难地问道。 “这还用说吗?”周致笑道:“接下来的岁月之中,咱们要比拼的是谁不犯错误,谁能发展得更好,等到了关内乱成一锅粥的时候,我估计我们这几家,也大概率能分出一个高下了,到了那时候,事情就很明朗了!” “好,就如你所言!”令狐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令狐大帅果然一代枭雄,决断起来毫不拖泥带水,其实我家大锤还是挺钦佩你的,将来你也不用担心输了就会身死族灭,大锤说了,还是很希望你去他麾下,替他征战四方呢!毕竟这些年来,令狐大帅力抗北元,能力就在这里摆着,也算得上一代名将!” 令狐野哈哈大笑起来:“那你替我谢谢这个小崽子了,不过我胜了,我可是要杀他的。” “还有一事,望令狐大帅成全!”周致拱拱手。 令狐野转头看着李国华,道:“国华,放萧长车家人离去,那些被下狱的萧长车部属家眷,也一并释放,交给周城主!” “大帅是个敞亮人!”周致欠身道谢。“那我就不在城内讨大家的嫌了,我在西城城门口去等着这些人,还要麻烦大帅给他们把这一路上的给养配齐,都是些老弱妇孺伤残,这样的天气还要赶远路,实是在可怜了一些!” 笑声之中,周致扬长而去,屋子里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就这样?”李国华站起身来,面有不甘。 “不然呢?”令狐野的神色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如果他们真有如斯实力,我们火并之后的结果会是如何呢?” “接下来我去青铜峡一趟!”李国华沉默片刻道:“这一次,我得亲自去!” 令狐野点了点头:“我们能给的,周致给不了。周致不是要在接下来的岁月之中与我们比拼一下吗?那就让他们好好地迎接一下北元铁骑的洗礼吧!” 李国华笑了起来。 如果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萧长车他们顶不住北元的攻击,那就怪不得他们要趁火打劫了。 “真把萧长车的家眷还给他们?” “你觉得像萧长车这些绝情绝义的家伙,会在意一个小妾和小妾生的儿子?”令狐野反问道。“知道没有什么用处,倒不如送一个顺水人情!也显得我们大气!接下来我们争得是大势,不是这些小伎俩。” “明白了!”李国华转身走了出去。 西城门口,赵刚惴惴不安,那个神秘的老头儿是从他这里进城的,后来城内警讯大作,也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这人好厉害啊! 武道修为到底到了什么地步呢? 敢来振武城搞事,莫不是九品吧? 一转身,差点给一个人鼻子碰鼻子,向后一个大跳,手摸到刀柄,但怎么样也拔不出来。 惊吓之余,终于看清了对面那人是谁。 就是前不久从这里进城的那个老头。 想要大声呼喊同伴,却发现嘴也张不开。 老头儿呵呵一笑,左手举起来,是一瓶酒,赵刚压根儿喝不起的那种。 右手举起来,油纸包破了一个口子,里头是一只烤得焦黄的烧鸡,有香气丝丝溢出。 “小娃娃,我在这里等一会儿人,你把你的小屋借我烤会儿火,我请你喝酒,吃烤鸡如何?” 然后赵刚就发现自己的脑袋不由自主地点了好几下。 “好,小娃娃不错,走走走!” 两个腿子机械地迈着步子进了小屋,然后那个老头儿也走了进来。 门关上了,赵刚也终于恢复了行动的能力。 (本章完) 第110章 一览无余 李大锤与萧长车相对而坐。 萧长车的伤势比李大锤想象的还是要更严重一些。 端木妙妙的随手一击,将萧长车体内的伐天真气几乎全部击散。 偏生萧长车又是修练武道的奇才,真气极其雄厚,这就导致现在李大锤想要将这些分散在体内肆虐搞破坏的真气找回来理顺归位极其的麻烦。 最初还轻松一些,因为那个时候的萧长车几乎失去了对这些真气的控制,只能任由李大锤施为,可是越往后便越困难了一些,想要找到那些散逸的真气,倒似是大海里捞针一般。 也就是李大锤所修练的亁坤一气恰好对路,他又对真气的控制细致入微,这才能将真气分成无数在对方体内四处搜捕那些逃逸分子,然后将他们裹协起来送回到他们该呆的地方。 不过这样一来,尴尬的事情,可就来了。 李大锤的真气,游走于萧长车的全身,这便等于将萧长车看了个精光,萧长车的身体在李大锤的眼里,便再也没有了半分秘密。 那里胖些,那些瘦些,那里有伤,那里完好无缺,纵然穿着厚实的衣服,在那些真气的游走之下,更加的无处遁形。 眼睛还可能骗人, 这种真气的亲密接触就完全直指真相。 萧长车不是不知道,但是没办法。 她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恢复。 谁也不知道战争什么时候会爆发。 也许就在下一刻。 而作为最高的军事指挥官,萧长车到时候如果不能出现,那对于前线士气的打击还是很大的。 李大锤收回真气,盘坐片刻,道:“能起的作用越来越小了,剩下的,恐怕得你自己来一点一点恢复了。我终究只是玄元九品,有些地方,力有未逮。” 萧长车点了点头:“辛苦你了,现在已经恢复了六七分,接下来终究是一天好过一天的,真气只要能自己运行起来,它就会像一个巨大的磁铁,将剩下的那些慢慢地吸引回来,再说了,你又弄回来了那么多的好药,要不了几个月,我就会恢复如初的。” 李大锤站起来走到桌边,打开了一个棉絮包裹着的陶罐,又将一个汤匙放在里头,递给了萧长车:“这是前段时间小满在袭击严珂的时候,抢回来的千年老参,我炮制了一番又加了一些其它的东西,对于修补伱身体中的暗伤还是很有好处的,每十天,喝上一罐。那条参足够你喝上半年的。” “这么麻烦?你还不如给我直接嚼了算了!”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李大锤眼中露出轻蔑之色:“萧长车,你要是敢几口嚼巴了那支人参,信不信把你给补个欲仙欲死,天天双眼赤红,鼻血长流,连衣服都穿不住!” 萧长车眼睛一瞪,李大锤立即住嘴。 眼前是个暴力女,一言不合便要动手的那种人。 “你的腿断了,也可以吃点这参,这样好得更快一些。” “我这种伤,用这种参,那就是暴殄天物,浪费了!”李大锤笑道:“不用担心我,我好得很快的,别人伤筋动骨一百天,我啊,最多一个月,便恢复如初。” “那就好!”萧长车将陶罐递给了李大锤,李大锤也很自然地接了过来,然后伸手去扶萧长车,而萧长车也自然而然地扶着他的手站了起来,浑然忘了自己早就已经行动自如了的事实。 直到站起来,四目相对,萧长车这才反应过来,眼神下垂,落在了李大锤牵着自己的手上面。 李大锤楞了楞神,赶紧松手。 在萧长车受伤的那些日子里,可不就是李大锤扶上扶下,熬汤煮饭嘛! 两人有些尴尬地坐下,好半晌李大锤才道:“有几件事,一直没有跟你说。” “什么事你说吧!” “你伤势好以后,修练伐天不必再强行抑制进度,有我在,你尽管放心地修练!”李大锤道。 “我一旦抵达玄元九品之巅,伐天的隐患便极有可能大发作,这个时候,除非是你到了先天” “我会的!”李大锤点头道:“我娘亲在临去之前,以大神通替我洗涤身体,所以我炼功,一向都没有什么阻碍,向来都是高歌猛进,等你抵达九品之巅的时候,我必然也到了先天之境。” 萧长车默默地点了点头,心道这一下子倒真是给绑定了。 而且还是没法拒绝的那一种。 想想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修为,在端木妙妙的面前不堪一击的时候,萧长车就有一种时不我待的感觉。 下一次再碰上了呢? 还能指望别人放你一马? “另外一件事,就是以后小满,小猫,夏至他们都在你的麾下去了,长期相处,他们不见得看不出来你的异样。”李大锤道:“小满年纪大一些,经验丰富,夏至你别看她似乎神经大条,啥也不在乎的大大咧咧,其实心思细腻着呢!也就是小猫,不太在意这些细节!所以我准备找一个合适的时机,跟他们说说你的事情。” 朝夕相处,再高明的伪装,也会在不经意间露出破绽。 这些年来,萧长车之所以把外界瞒得一个严严实实,就在于他所塑造的凶狠,好杀,桀骜的人设。便连万锋、王德都被她堵过门,都挨过她的打,别人谁还敢去惹她? 对于萧长车,所有人都是畏而远之,不到万不得已,绝不站到她的面前。 即便是令狐野,也不喜欢与自己这个下属相处。 而萧长车的心腹部将,全都是她的自己人,可以后小满小猫他们,也将成为萧长车核心集团的成员,想瞒,只怕是瞒不住的。 “放心,他们不会因为你是女人就有半分轻视你,他们只服有本事的人!”李大锤道:“现在咱们还是弱小了一些,所以你的身份还得隐藏,等到咱们以后强大了,有本钱了,你就以女子身份亮相,别人又能奈你何?这个世界,终究是强者为王,谁要不服气,你就去把他们打到服气就好了!” 看着李大锤理直气壮地模样,萧长车不由笑了出来:“那要是打不过怎么办?这个世界,对女人可不友好。” 李大锤拍拍自己的胸脯,道:“到时候,我肯定是先天了,我这个先天给你去当打手!谁要对你龇牙,我就去拔了他的牙齿。”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到时候我可就等着你了!” “没问题!这世上啊,能使唤我的人可没有几个,你算其中之一,咋样,骄傲吧?是不是该好好地谢谢我!”李大锤嘴欠的毛病再一次发作,又开始吹嘘起来。 萧长车看着李大锤,眼神又渐渐地犀利了起来:“好啊,要我怎么感谢你呢?” “换上女装给我跳”话一出口,李大锤便意识到要糟糕,脊背朝外,嗖地一下,便倒退而出,门无风自开,等李大锤闪身而出之后,又砰的一声关上。 屋里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撞在门上。 从一颗大柱子之后探出头来,李大锤拍拍胸口,“真是一个暴力女,一言不合便动手,我得加紧练功,一定要在这个暴力女前头达成先天,不然以后岂不是要挨很多揍?” 现在对于修练这个事,李大锤已经不敢在萧长车面前自吹天才了, 人家才是真正的天才。 看着紧闭的房门,李大锤的心思却又转到了别处, 这个萧长车,平时看着瘦瘦巴巴的,其实身体还是很有料的,只不过他把胸脯这样拼命地缠了一层又一层,对身体可是大大不好啊!找个什么样的机会跟她说说这个问题呢! 还是不了吧,估计到时候真要追杀自己了。 李大锤连连摇头,放下这个危险的念头。 转过身来,眼神却是一凝,萧东伟呆呆地站在远处,正看着自己。 “看什么看,想挨揍啊?”李大锤一扬下巴,怒气冲冲地道。 丢下这句话,李大锤扬长而去。 身后,萧东伟的独眼灼灼发亮。 看看紧闭的房门,再回头看看李大锤的背影,总觉得里头有很大的文章。 直到李大锤的背影消失,萧东伟这才回过头来,走到门前,轻轻叩响房门。 “将军,将军!” “进来!” 萧东伟推门而入,萧长车坐在桌前,正在翻着一本书,上下打量,萧东伟只觉得萧长车的样子很不对。 那眼神儿? “将军,那家伙没欺负您吧?”萧东伟小心翼翼地问道。 萧长车抬起头来,盯着萧东伟的眼神如同小刀一般。 萧东伟打了一个哆嗦:“将军,刚刚接到消息,振武城那边已经将洛华小姐、千里公子以及我们这一部校尉以上军官的家眷全都放了出来。周城主的谈判看来是成功了,我们大概率是不用与振武城开战了!” 萧长车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东伟,这一次我们收获极大,但其实起主导作用的,是李大锤他们,接下来军队整编,你们可不能在他们面前露了怯,示了弱,明白吗?” 萧东伟点了点头,虽然说以后是一家人了,可纵然是兄弟,有时候也得明算帐呢! 一家人? 他抬头看了一眼萧长车,眼神儿有点怪怪的。 (本章完) 第111章 公子喜欢男的 谷小满一把将方小猫拉进了屋里,然后又把头探出窗外,鬼鬼祟祟地左右瞅瞅,才将窗户关上,把方小猫看得一楞一楞的。 “大师兄,干啥?” 谷小满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罐酒,冲着方小猫晃了晃。 方小猫的眼睛立刻就亮了。 “人间世?你哪里搞来的?” “师父给的!”谷小满道:“我藏了好久了都不舍得喝,这一回大事抵定,咱哥儿两好好地喝上一杯。” “不叫丫头?”方小猫站了起来。 “你确定?”谷小满反问道。 方小猫又坐了下来:“丫头来了,咱哥儿俩可就喝不痛快了,这点子酒还不够她一个人造的,小丫头家家的,喝什么酒?回头我给他弄点好的葡萄汁!大师兄您回头得好好训训她。” 谷小满大笑:“你作为二师兄,也是当仁不让,不能让咱们的小师妹变成一个酒鬼。” “极是极是!”两人相对大笑。 谷小满从柜子里掏出一个个的油纸包,打开来摊在桌上,竟然有七八样下酒菜。方小猫已是准备好了杯子,拍开人间世的泥封,给两人把杯子满上。 不约而同,两人都是把鼻子凑到了杯子口,深深一吸,抬起头来,闭上眼睛。 好半晌,两人这才睁开眼睛, “好酒!” 端起杯子,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人间世,便是李大锤都不是想喝都能喝得到的,更别说他们了。 “师父对伱这个大师兄还是高看一眼的,我就从来没有从师父那里弄到过人间世!”方小猫话里带着浓浓的酸味。 “这话你也说得出口!”谷小满扯下一根鸡腿,点了点方小猫:“你跟在公子身边,整日里吃香的喝辣的,我呢,常年累月在外头喝风趴雪,师父这是可怜我呢!” “这倒也是!”方小猫点点头。 作为大师兄,谷小满从小到大,都承担着最苦最累的活计,这些年来,一直在外默默地替李大锤经营,很多时候,当真是提着脑袋在拼命的。 所以从周致和李大锤那里得到一些优待,方小猫也是服气的。 “以后咱们就要在萧长车手下干活了,可没得以前那么轻松了!”方小猫啃着一根羊蹄,他不大喜欢吃肉,最喜欢啃里头的筋,时常为谷小满嘲笑是一个一看就没有吃过苦的人。 正常的人,谁不吃肉啃筋啊! 方小猫绝大部分时间都跟在李大锤身边,李大锤又是一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人,不管什么时候,绝对不肯亏待那一张嘴的,跟着这么一位,方小猫又哪里会缺吃食? 不像谷小满,在外头带着一帮兄弟,要跟着众人同甘共苦,养成了有的吃就猛吃,没得吃就硬挺的风格。 “萧长车治军极严!”谷小满道:“到时候我们只怕还要经历不短时间的磨合,虽然说我们麾下军兵军纪算是好的,但跟萧长车的部下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 “你也发现了这一点吗?”方小猫道:“这几天我一直在观察萧长车的军队,说起来不得不服气。人家的军纪,咱们的的确比不了,也难怪就是这区区三千骑,就闯下了偌大的名头。大师兄,你麾下无法无天的人不少,事先给他们提提醒,不要到时候撞到萧长车的刀口下,说起来这样的时候,最适合杀人立威了。都是跟着你很久的好兄弟了,到时候被萧长车当骇猴的鸡给宰了,就亏大发了! “多少也要顾忌一点点吧,就算不看我们兄弟的面子,公子的面子也不顾?”谷小满道。 与谷小满不同,方小猫跟萧长车打交道多,也更多的了解那位冷酷之极的将领,听着谷小满的话,方小猫连连摇头:“真要犯到他手里,我跟你说,谁去说情也不好使。” “你这么一说,我心里也就有底了。”谷小满沉吟了片刻,道:“两边合二为一,总是有个磨合期,回头我得去找萧长车,跟他聊聊这件事。” “不如让公子去说?” “有些事情,我们直接去还更好说一些。”谷小满道:“我们先去说,还有个腾挪余地,最后公子还可以出来打个圆场。反正咱们两个要是被他驳了面子,也没啥好在乎的,可要是公子被他硬顶了回来,不免会对双方的合作产生一些影响,咱们公子也是一个心高气傲的。” “还是大师兄考虑得周全!”方小猫连连点头。 正说着,外头突然传来了脚步声,两人一下子都凝住了,因为这个脚步声太熟悉了,不是夏至又是哪一个? “大师兄!”旋即,外头传来了夏至的叫喊声。 屋里头两个对视一眼,端起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然后又马上给两个杯子倒满,刚刚做完这一切,门已经被推开了,夏至出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皮帽子抓在手里,红扑扑的脸蛋,眼睫毛上居然还挂着雪霜,自从上一次被谷小满点了一下之后,夏至便一门心思地扑到了军务之上,倒是苦了她手下那三千重步兵。 用一些老兵的话来说,他们情愿上战场作战,也不愿意被夏至天天带着操练。 夏至的眼光扫过了桌上的菜肴,然后又落在了桌上那瓶人间世,再然后,眼光又从方小猫和谷小满两人的脸上缓缓掠过。 “我说到处找不到你们,敢情你们两个抛下我在这里吃独食!”夏至将皮帽子往桌上一甩,瞪视着两人道。 “三妹,不是的,我去找了你的,你不在!”方小猫敢紧解释。 谷小满却是哼了一声:“老三,不是我说你,上次我跟你说了啥,转眼之间就又忘了?” “我没忘!” “我说了什么?” “做一个不可或缺的人,没人能够顶替的人!” “还有呢?” “还有吗?” “听话只听半截的吗?我还说了,做事的时候要雷厉风行,不输男子,但闲下来的时候,也要有淑女气质,要上得战场杀敌,也要出得厅堂待客,狠起来能斩将夺旗,软下来要温柔如水。难不成以后公子来了客人,你也是这般气宇轩昂的出场吗?” “大师兄,你说过吗?”夏至歪着脑袋,皱着眉头回忆。 方小猫心道,大师兄肯定没有说过,这是才现编的,但是嘴上却连连补刀:“三妹,大师兄苦口婆心,你是转头就忘,等会儿你去见公子,满嘴酒气合适吗?公子平时看的书,你都不注意一下?从哪里头,便能窥见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夏至眨巴着眼睛,好半晌才点点头。 既然大师兄和二师兄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是自己当时没有听清后半截, 得改! “哦,那你们喝,我不喝了!”她乖乖地坐了下来,本来伸手去抓一只炸鹌鹑的,手刚刚接触到却又缩了回去。 谷小满与方小猫得意地对视了一眼,重新坐了下来,端起酒杯,轻轻一碰,咕咚一声一饮而尽。 “大师兄,二师兄!”夏至看了两人一眼,想要说些什么,不过吞吞吐吐的,似乎有些不大好说。 “咋啦?”谷小满看了她一眼:“有什么事还不能跟我们两个说的?” “跟公子有关的!”夏至脸有难色。 “那就更要说了,什么事?”方小猫道。 “我觉得公子有问题!”夏至鼓起了勇气。 “公子能有什么问题?除了现在腿脚有点儿不利索,不过那都是小伤,还过些日子,自然就好了!”谷小满道。 “我说得不是这个!”夏至道:“我知道公子为什么不喜欢我了!” “啥?”谷小满与方小猫对视了一眼,“为什么?” “公子不仅不喜欢我,而且也不喜欢那个张轻云,上一回在贺兰原,公子就跟我说了,他一点儿也不喜欢张轻云。” “我不懂你的意思,公子不喜欢张轻云很正常,他们才见过几面,在一起呆过几天啊!” “大师兄,我的意思是说,公子根本就不喜欢女人!”夏至急了,嗖地站了起来,道:“他,他喜欢男的!” “放屁!”谷小满与方小猫不约而同地爆了粗口,谷小满甚至还曲指重重地敲了夏至一记。 “我不是乱说的,公子他,他喜欢萧长车这样的男娘!”夏至梗着脖子,不服气地道。“你们都没有发现吗?” “我们发现什么?”谷小满方小猫有些奇怪。 “公子看那个萧长车的眼神儿!”夏至嘟着嘴巴道。 “什么样的眼神?我们怎么没有发现?” “你们两个大男人,当然没有发现!”夏至大声道:“可是我看到了,公子看那个萧长车的眼神就很异样,那个萧长车看公子,也不对头!” “这话要是公子听到了,啊,公子听到了不会把你怎么样,要是那个萧长车知道了,还不得撕了你的嘴!”方小猫道:“丫头,这话在咱们这里说说也就罢了,出去千万不能乱说啊!” “原来不是我的错,是公子压根就不喜欢女的!”夏至颓然坐了下来:“大师兄,我没希望了,我不管怎么做,也改变不了我是一个女的这个事实。” 谷小满与方小猫两人眨巴着眼睛对视,眼里充满了迷惑。 (本章完) 第112章 真相让人目瞪口呆 夏至熟练地给李大锤的腿敷药,上夹板,然后再细细地绑好,最后小心地将腿放到一边的软垫子上。 “不用上夹板了,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李大锤有些无奈地看着忙活着的夏至,又看着面前站着的两条大汉。“我还准备今天出去溜达溜达呢!” “公子,你这伤可不能马虎,一个不小心,以后一只脚长一只脚短就麻烦了。”谷小满道:“小心没大错,反正这段日子也没有什么大的事情,您就安心养伤!” “谁说没有大的事情!”李大锤道:“现如今两家合并,大事小事一大堆,一个不小心,便会造成无数的矛盾,影响到以后的合作。” 夏至一撇嘴:“什么矛盾不矛盾的,他们跟我们合并,占了大便宜呢!昨天茅先生跟那个张学士两个人盘帐呢,萧长车那叫穷得一个一清二白,公子,咱们这一回算是背上了一个大包袱了。” “啥叫一穷二白?人家那三千精骑,名震关外!”李大锤哼道。 “二师兄的骑兵一点儿也不比他差!” “那你二师兄打仗比得上人家萧长车吗?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晓得波?”李大锤敲着夏至的脑袋道。 夏至脑袋一歪,躲过一击,绕到李大锤背后,开始替他梳头,这些事情,夏至都是从小便做惯了的,熟门熟路,只要是夏至在李大锤身边,这些事情,都是由夏至来完成,李大锤也早就习已为常了。 “是啊,我知道人家萧长车精贵!”夏至冷笑着:“一个顶我们十个呢!” 李大锤觉得今天夏至有些诡异,情绪很不对头,转头想要瞅瞅这小丫头,却不妨又被夏至将头扳了回去,“别乱动,不然发髻扎歪了,出去要丢人现眼!” “披头散发也是经常的事情,扎歪个发髻算啥?”李大锤笑道。 “今日那个萧长车的小妾洛华他们就要到宝瓶城啦!”夏至道:“公子你总是要去露一面欢迎一下的吧?不打扮得清清爽爽的,岂不是让人笑话!” “这倒是的!”李大锤笑了起来:“我都忘了,伱这小丫头倒是记性好,对了,那个洛华我见过一面,真真正正一个大美女,怎么说来着?对了,一颦一笑皆是情,一顾一盼皆有意,行动处如弱柳扶风,娴静时如姣花照月。也难怪这些年来那个阿斯图仍然对她念念不忘,总是想要杀之而后快。小满小猫,等会儿你们跟我一起过去,让你们也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大美女。” 面前两个大男人呵呵干笑,身后一个小丫头目露凶光。 “夏至啊,你以后也跟着这个洛华多多接触接触,好生学学,你其实长得蛮好的,就是女人味少了一点!啊.”李大锤大叫起来:“轻点轻点,扎这么紧干什么?” 夏至嘟着嘴给李大锤插好簪子,没好气地走到李大锤跟前:“我跟她有什么好学的,空有一副皮囊,被人家掳去了连反抗之力也没有,要学,我也要学萧长车!” 丢下这句话,屁股一扭,转身便走:“我才不去看那个什么大美女。” 砰的一声,门被重重带上。 李大锤看了一眼面面相觑的谷小满和方小猫,奇怪地道:“这个小丫头怎么回事?是皮紧了吗?皮紧了就要给她松松,反了天啦!对啦,她今天这是一副什么打扮,男不男女不女的!” 方小猫干咳了一声,讪笑道:“公子,刚刚夏至不是说了吗?她要学就学萧长车,所以这不就作男子打扮了吗?” 李大锤心里一跳,萧长车是个女的这事,他们都看出来了? “你们是怎么晓得的?”李大锤问道。 “我们晓得什么?”谷小满迷茫地看着李大锤:”我们什么也不晓得!” 方小猫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公子,其实这也没有什么不好说的,小师妹昨天来找我们了,说公子你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呢!所以她今天就作男子打扮了!” 卟的一声,李大锤还没有来得及咽下去的一口水全都喷了出来。 “什么?我喜欢男人?” “夏至说你喜欢萧长车这个男娘,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方小猫压低了声音道:“还说那个萧长车看公子你的眼神也不一样。其实公子,你喜欢男宠也没啥大不了的,我知道迎春楼里也有弄这个的,只不过萧长车身份不一般呢!再说了,你要是不开花结果,只怕城主也不干的!” 李大锤驳然大怒,抓起身边枕头就砸向了方小猫。 “我什么时候喜欢男人了?谷小满,方小猫,咱们三个,可是一起嫖”说到这里,李大锤却又是立即闭了嘴。 谷小满和方小猫两人也都是笑了起来。 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 这四样,他们仨可真是啥也没有落下。 “那小丫头如今有些魔怔了!”谷小满道:“公子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回头我去教训她,作为大师兄,我可不能看着这小丫头一天迷迷胡胡的,多少大事要做呢!岂能陷在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里面不能自拔!她要不醒,我就揍她!” “的确是该揍一揍!”李大锤连连点头:“萧长车扮男人有那个本钱,扮相看着很中性,很有特点,夏至扮男人,那小脸儿一看,就跟个没长成的小娃娃似的。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东施效颦,徒惹人笑!” “萧长车扮男人?”谷小满和方小猫两人异口同声,然后便又是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李大锤。 “这个事儿,本来就要跟你们说的!”李大锤道:“以后你们两个就要去她麾下效力了,长期相处下来,总是会看出一些端倪的,再说了,你们又不是外人,所以我呢,跟萧长车商量了一下,还是要跟你们说清楚。” 谷小满咽了一口口水,“公子,您说萧长车是女人?” 方小猫用力一拍大腿:“我早该想到了,哪有男人长这么漂亮的嘛!” “不要放马后炮!”李大锤道:“这件事儿,说来话长,来来来,我给你们细细说说。萧长车啊,有另外一个名字.” 方家大宅东门,萧长车站在台阶之上,看着远处一行人马缓缓接近,数十名骑士护卫着一辆马车愈走愈近。 道路上的人,远不是赶紧避到了路的两侧,又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一行人。 实在是因为护卫马车的这些骑士,长相实在是太凶恶了一些,而且还一个个天残地废的,放眼望去,竟然没有一个囫囵人。 可就算有的只有一条腿一只手了,但骑在马上驱马前行仍然游刃有余,倒像是长在马上一般。 马车行近,萧长车脸上露出了笑容,下了台阶。 马上骑士纷纷下马,向着萧长车躬身行礼。 “见过车骑!” “大家辛苦了!”萧长车走到马车跟前,马车帘子掀开,一个打扮得英气勃勃的二岁小娃娃从车里面蹦了出来,冲着萧长车伸出双手:“爹爹!” 萧长车大笑着一把抱起萧千里,又冲着掀帘而出的洛华道:“天寒地冻的,辛苦了!” “从此脱却樊笼,天地都为之一宽,这哪里叫辛苦了?这叫心想事成!”洛华笑道:“恭喜车骑将军,以此为基,可以一飞冲天,大志得展了!” “此事说来话长,进去再说吧!”萧长车微微一笑:“东伟,把大家都安顿好,这些日子大家都辛苦了,今天就好好休息,明天我摆酒,给大家接风洗尘,好酒随意喝,现在你们将军我,也是有钱人了!” 下头一帮残疾人,顿时都欢呼起来。 可不是有钱了吗?几百万的欠债,现在都一笔勾销了。 萧东伟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李大锤可是大户人家呢!也难怪车骑现在说话底气都怪足的。 反正钱不够了,就去找李大锤要不是吗? 这个李大锤,平时老喊穷,其实有钱得很。 小小的暖厅里,洛华整个人都麻了。 萧长车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与了她听,当听到萧长车与李大锤两人竟然碰上了先天高手的时候,虽然知道这两人无事,但还是紧张地死死地抠着萧长车的臂膀。 “这么说来,她知道了你的底细?”洛华吐出一口长气,问道。 “我也知道了他的底细!”萧长车笑吟吟地道。“李大锤还是一个蛮不错的家伙,以前倒是有些误会他了!” 洛华定定地看着萧长车,半晌突然卟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萧长车有些奇怪。 “我笑啊,是终于有一个男的能被你看在眼里了!”洛华道:“这可真是难得,以前你一说起李大锤,都是满脸的怒火,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扒皮抽筋,现在可大不一样了啊!” 萧长车讪讪地道:“人家免了我几百万的债务,可不得对人家和颜悦色一些吗?” “天上不会掉馅饼,说是免去了这些债务,只怕到时候你要拿别的东西还哦!”洛华笑了起来。 (本章完) 第113章 巨头 勒停马匹,吴德抬头看向皇城南方的那幢高高耸立的通体黑色的建筑。 外头人都叫它黑冰台。 长安本地人却叫他摘星楼。 楼高三十丈,所用石材全部产自西部一个名叫阿巴丹湖的地方,这些石头全部要从阿巴丹湖的湖底打捞切割,因其通体黑色,触之冰凉,被时人称之为黑冰,于是便也有了一个别名,黑冰台。 摘星楼的顶层是皇帝专属,只有皇帝一人有资格登上它的顶楼,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俯览整个长安城。 这是他的天下! 而守卫黑冰台的侍卫,也无一不是皇帝心腹手下。 而那个时候黑冰台的侍卫,是皇帝奖赏麾下忠心武士的方式。 能成为黑冰台的侍卫,是那个时候大秦武士的最高荣誉。 但这也只有开国皇帝能够做到。 到了第二代,黑冰台开始变味了。 他们的权力越来越大,触角越伸越广,最终形成了皇帝监控文臣武将们的鹰犬。 一把刀子如果好用,使用他的人,自然便不会舍得丢弃他,哪怕它一度为所有人所唾弃,但只要皇帝觉得他是有用的,他便有存在的价值。 然而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曾经权倾天下的黑冰台,也随着大秦国势的颓势而变得萎靡不振。 黑冰台的机构仍然是极为庞大的,所拥有的力量仍然是让人畏惧的,只是很可惜,他们伸向各地的手,现在已经不再是朝廷监控地方的触角。 地方势力已经将其渗透得如同筛子一般。 他们给长安总部的,只是地方上想让长安方面看到的。 只不过相比起关外,关内的各大势力还愿意给长安几分面子,所以还能维持着基本的体面,不像关外令狐野,直接把关外黑冰台变成了自己的爪牙。 所以才有了吴德的关外之行。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一个横行霸道数百年的庞大机构,总是有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底牌的, 你可以唾弃他,但万万不能轻视他。 就像吴德,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全天下亦是廖廖无几。 如果不是他需要重启关外黑冰台死桩,知秋院就算知道他有些可疑,也是不可能找到他的破绽的。 只不过现在的吴德看起来就很凄惨了。 脸上满是冻疮,有些冻疮已经破了,伤口裂开像是一个小儿的嘴巴,勒着缰绳的手上缠着一卷卷的布条,不过那些布条上净是紫黑色的血痂,很显然,手也已经冻破了。 吴德进关之外,就离开了自己的属下以及罗良罗英一行人,只身一人带着四匹马,几乎是日夜不停地向着长安赶路。 这样的强度,他勉强可以支撑,而罗良罗英以及几个捕快手下,是万万吃不消的。 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将消息带回到长安城, 让朝廷对关外的最新形式有一个最为直接的了解和把握。 这关乎大秦社稷, 这关乎黎民百姓。 哪怕是路上跑死了自己最心爱的苍擎马,吴德也没有心疼。 去时走了二个月的路,回来的时候,吴德只用了十天。 他纵马直奔那黑色的庞然大物。 大门入口处,警戒的侍卫们大声呼叫着组成了枪阵,更有弓弩手拉开了弓箭, 在长安冲撞黑冰台,这可是新鲜事。 站在前面的一名军官也很迷惑。 直到马上的骑士远远的抬手抛过来一物,军官扬手抓住,眼神只是一瞅,脸色已是大变。 “让开,让开,所有人都让开!”军官大声下达着命令。 能够在黑冰台驻扎的,自然也都是精锐之师,在命令下达的瞬间,这些军士便已经哗啦一下散向两边,弓弩手手中的弓弩垂向了地面。 吴德纵马,直直地冲了过去。 “校尉,这是?”有人好奇地问道。 军官将手中的牌子小心地塞到怀里,瞪了众人一眼:“不该问的就不要问,嫌活得长吗?” 绕过了巍峨的黑冰台,踏踏的马蹄声直接向着后方的一群平房奔去。 或者是因为这里极少有人如此放肆纵马奔驰,不少房间的窗户都探出了一些脑袋,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风尘仆仆的汉子。 只不过这个时候吴德的脸也被布匹给裹了起来,倒好似是一个木乃伊一般。 这里,吴德自然是经常来的, 只不过每次来,他都有着不同的面貌,不同的身份。 在这里,不会有人打探这些。 窗户里的脑袋扫了一眼吴德之后,便又缩了回去。 因为吴德驱马直奔向一幢黑色的平房,所有人的好奇心,立刻便被自己主动地掐灭了。 那是黑冰台二把手何冰的公厅。 而黑冰台一把手寇仲已经有很多年不理俗务了,只在重大的节日才会露上一面。 而三把手张全义负责外勤,也是甚少在长安长时间停驻。 而吴德,刚刚晋升为老四。 翻身下马,吴德便看见了已经站在门口,满脸忧虑之色的何冰。 “令狐野要造反了吗?”何冰沉声问道。 看到吴德如此狼狈地模样,明显是日夜不休地赶回来,那必然是出了天大的事情,而现在关外,除了令狐野造反,还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呢? “是好事。”吴德拱手深深一揖:“副尹,天大的好事。” “进来说话!”何冰微微动容,吴德的秉性他是知道的,最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城府极深的老成之人,能让吴德如此失态,不惜冒着暴露身份的一路狂奔回来,而且回来就直奔黑冰台,这事儿就小不了。 要知道长安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黑冰台。 用黑冰台自己人的话来说,就是他们周围的宅子,店铺,除了黑冰台自己的,剩下的,都是为了看着黑冰台的。 更有人笑话说,将每天从黑冰台外头经过的人都抓起来审一遍,十个里头,只怕便有六七个的身份不简单。 可是即便知道这些人又能怎么样呢? 人家敢这样做,自然就有这样做的底气。 与其抓了最后还是得灰溜溜的放人,倒还不如装作不知道,大家都能体面一点。 现在的黑冰台已经不是过去的黑冰台了。 “你说什么?”何冰两手按着桌面,嗖地一下站了起来,哗啦一声,面前的桌子全都散了架,笔墨纸砚文件散落一地。 何冰可是玄元九品巅峰的大高手,对于真气的把握早就细致入微,可此时,真气竟然失控,将好好地一张实木桌子直接按散了架。 而让何冰如此失态的原因,只是吴德的一句话。 “车骑将军萧长车联合马匪李大锤剿灭严圣,取宝瓶州为己有!” 何冰是何许人也,就这一句话,便已经让他想到了许多许多。 这些年来,朝廷一直想分化令狐野与萧长车,可效果甚微。 而现在,一切似乎又来得如此的简单。 “走,跟我去见大尹!”一把抓住吴德,何冰兴奋得脸庞潮红:“的确是天大的好事,如果萧长车能立住,那关外则稳矣!威胁大秦社稷的最锋利的一柄刀,将再也形不成任何威胁了。” “见大尹?”吴德愕然不已。 “自然,如此大的事情,我可作不了主,而且这件事,也只有大尹才能与丞相平起平坐来讨论如何处理这个事情,我可不够格。”说话间,两人已经是跨出了房门,何冰也不怕惊世骇俗,拖着吴德,两人如同一股狂风一般,只奔向前方黑冰台。 向下,再向下,黑冰台地上五层,地下五层。 而黑冰台的一把手寇仲,便长年隐居于黑冰台的地下五层。 一个永不见天日的地方。 吴德只是在晋升为第四把交椅的时候,才在何冰的带领之下见过寇仲一面。 那是一个看起来形容枯槁,好像是骷髅架子的家伙,头上的头发都只有廖廖几根,在吴德看来,大尹这个模样出去,绝对能让一条热闹的街道瞬间清场。 吴德问过何冰这件事。 何冰只是说,大尹几十年前遇上了强敌,一场恶斗之下,虽然击败了对手,但自己也受了极重的伤,这些年来,只能隐居于黑冰台之底,利用黑冰台的冰寒之气来镇压体内的火毒。 大尹绝对是先天高手! 上一次见面,吴德便确认了这件事情。 时隔半年之后,吴德再一次见到了大尹。 哪怕是第二次见面,吴德仍然是忍不住有些惊悸。 地下的寒气,也让他有些不能耐受。 毕竟他还只是八品巅,不像何冰,坐在他旁边,却是行若无事。 一边运功抵御着无处不在的寒气侵袭,一边向大尹详细地讲述着这一次的关外之行。 不像跟何冰汇报之时用一句话总结,这个时候,吴德却是事无巨细地向着面前的两位黑冰台大佬汇报着关外的所见所闻。 “关外大军凶悍,这个我们是知道的,毕竟要与北元抗衡的。只不过强到你说的这种程度,还是超出了我们的意料之外!”何冰看了一眼半躺在一整块黑石之上的寇仲,道。 吴德点头道:“是的,我最初见到他们与野人的战斗之时,心里都凉了半截,那样的强悍兵马,不是一千两千,而是整整十万,不,兴许还不止,令狐野必然还打了埋伏的!” “现在看起来,还真是天不欲亡我大秦也!”何冰笑道:“萧长车横空出世,对了,还有那个马匪李大锤,也是一个极了不起的人啊!有了这两人,令狐野以后可有得头疼了。” (本章完) 第114章 东西并立 (昨天把章节数搞错了,112搞没了,将错就错吧,不改了) “社稷危难之际,总是枭雄辈出之时!”黑色的座榻之上,白色的身影盘膝而坐,不多的几缕白发垂在脸侧,微微晃动,脸色却是极为诡异的艳红之色。一呼一吸之间,红潮褪去,却又在转眼之间再度浮现。 这便是因扰了大尹寇仲数十年的火毒了。 吴德心惊不已,当年下手的人到底有多大的能耐,竟然让大尹这样的人数十年都不得解脱。 “吴德,今年以来,你两件事都办得很好。黑冰台后继有人,我心甚慰!” 吴德垂头弯腰:“都是大尹和副尹的栽培!” 寇仲呵呵笑了起来,就像是一个破了风箱在拉动,听着让人极是难受。 “我栽培的人多了去了,可又有几个最后成器了呢?更有甚至,还有背叛朝廷挖朝廷墙角的。”寇仲的声音听起来明显急促了一些,吴德甚至闻到了丝丝火焰的味道,再看寇仲之时,心中不免大震,便是这一瞬间,火红竟然已经爬满了寇仲裸露在外的身躯。 “大尹息怒!”何冰道:“似这等忘恩负义,不顾国恩的东西,迟早会有他该得的报应。” 寇仲呵呵笑了起来:“何冰,这就是你的问题所在。像我们这样的人,从来都不相信什么报应一说,只要够强大便行了。如果不是你这些年的纵容和不闻不问,何致于此?当年该做的事情伱没有去做,结果便种祸至今。” 何冰垂头不语。 吴德讷讷无言。 深深的吸气之声在五层的地下格外的明显,吴德骤然觉得室内的温度又向下跌了好一些,便是他也觉得有些战战栗栗了,而随着这些刺骨的寒冷降临,寇仲身上的火红之色,渐渐褪去。 “大尹,这到底是什么火毒,如此厉害?”吴德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 室内沉默半晌,就在吴德觉得自己的冒昧已然触怒寇仲的时候,寇仲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是凤凰离火。” “凤凰离火?”吴德讶然,“南方魔教的镇教神功之一,可据我所知,没有这么大的威力啊?” “如果这是一个武道修为突破了先天,踏入神游的人给我种下的呢?”寇仲的声音似乎是从九幽之外飘来,竟然有些颤抖,他仰首看着黑黝黝的屋顶,眼中居然有些许恐惧之色。 “神游?”吴德整个人都僵了。 对他而言,先天都是一个极远的,也许永远也不可能触及到的目标,而神游,一直都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这世间,真有神游境吗?”他颤声问道。 “自然有!”寇仲的情绪平静了下来:“二十五年前,我便有一只脚已经跨进了神游的门槛,那时的我,自觉天下所有人在我面前,尽皆不堪一击。直到我遇到了那个女人!” 吴德心中一跳。 二十五年前! 张轻云要他查的,便是二十五年前长安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大尹竟然是在二十五年前受的重伤。 “那,究竟发生了什么,让您变成了这样?”吴德小心翼翼地问道。 寇仲挥挥手,“我遇上了真正的神游,然后,我被打得奄奄一息,勉强逃出一条性命,但这凤凰离火却是永远地缠上了我,而神游境,也从此对我关上了大门。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吴德,以你看来,萧长车能够控制李大锤吗?” 吴德摇头:“只怕不能。萧长车是一个纯粹的将领,军事才能勿容置疑,在其它方面,只怕就差了许多。这一次的吞并宝瓶州,如果我猜得不错,策划、实施必然都是李大锤的手笔。这个李大锤背后站着泰安城,站着一位先天高手,麾下实力强劲,渲宾夺主,只怕将来是必然的事情。” “如此说来,萧长车只是李大锤手中的一柄刀,是他推在前面的挡箭牌。”寇仲若有所思:“又一个令狐野?” 何冰在一边道:“大尹,不管这个李大锤想要干什么,但至少在短时间内,能够让他们与令狐野形成牵扯,彼此制衡,这对于我们稳定关外局势太重要了。如果能争取个三五年时间,兴许我们就能解决掉很多问题。” 寇仲闭眼叹息道:“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终是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一次次地将发作的时间往后推,可推得越久,将来发作起来就越狠啊!” “大尹,不然能怎么样呢?”何冰道:“这已经是我们现在能看到的最好的结局了。天下陷入乱局看起来已经不可避免,能稳住一股是一股啊!没有关外悍兵,关内那些人,我们努努力,终究还是能应付的。也许到时候关内真乱起来了,我们还可以借助关外兵马,入关平乱呢!” “令狐野只怕巴不得朝廷能调他入关呢?”寇仲笑了起来。 “令狐野自然是不能让他进来的,可是换了萧长车呢?”何冰充满着希望和憧憬。 吴德摇头道:“萧长车与北元有血海深仇,一脑门子的便是想灭了北元,想让他入关,只怕是难。” 寇仲沉吟片刻,“不来,也许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目光扫视着面前的两名下属,寇仲接着道:“只要他存在,就是一个我们可以借力的威慑,那些狼子野心者在图谋不轨的时候,就不得不将这一变数考虑在内。你说萧长车是一个纯粹的将领?好,很好,关外这几百年来,一直都是死水一潭,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这一次,咱们狠狠地在这个死水潭里搅一搅,把水搅得越浑越好,看看萧长车、李大锤这两条鲶鱼能够弄出一些什么风浪来。” “大尹,您的意思是?” 寇仲笑道:“严家里通北元,罪证确凿,令狐野身为北庭都护府都护,上马管军下马管民的大帅,一个御下不严,忠奸不分的责任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我好像记得去年令狐野好像还专门上折子替严家那个嫡长子讨过官儿是吧?朝廷下旨申斥不算过分吧?” 何冰与吴德两人点了点头,却都没有说话,寇仲应当还有下文。 “关外作为抗击北元的第一线,这几年光鲜耀眼的成绩全都是萧长车打出来的,这一次又破获如此大案,可以说功莫大焉,真让严氏得逞,关外大好河山,只怕瞬间便要易主,对于朝廷来说,那才是大难临头。所以,有功自然便要重赏!” “大尹,重赏萧长车自然是题中应有之意,只是.” “关外都护分一拆为二,东西都护府,由令狐野与萧长车分别为之!”寇仲的话,让见惯了大场面的何冰都为之瞠目结舌。 “萧长车只有二十多岁?”吴德结结巴巴地道。 寇仲冷笑:“开国之初,不到三十岁的国公便有两三个,一个二十多岁的都护府都护算得了什么?萧长车不是车骑将军吗?提三级,升任骠骑将军,也勉强够开府建牙了!” “大尹不考虑令狐野的反应吗?”何冰忧虑地道。 “自然是要考虑的!”寇仲道:“这一来一去,我们跑得再快,总也要一月时间吧,像吴德你这样十天跑回来可不是常态。如果说令狐野无法忍受萧长车的所作所为,这一个月时间,足够他与萧长车见个真章了。” “如果萧长车不敌?”吴德有些担心。 “如果不敌,那萧长车于我们有什么用?这份圣旨自然也就不用拿出来了,到时候会给使臣准备另外一份安抚令狐野的旨意的。如果等使臣赶到,萧长车还能与令狐野打得有来有回,那这东西两个都护府便可以开张了。”寇仲道。“第三种情况,我们的人到了,他们压根儿就没有打,那就说明萧长车与那个李大锤的实力,加在一起足以抗衡令狐野,令狐野压根儿就没那个胆子动手,那还有什么犹豫的呢?” 何冰恍然大悟之余,还是有些担心:“大尹,令狐野总也是要安抚一下的,不能逼得太急,否则弄得狗急跳墙,反而就不美了!” “打一棍子,总是要给几个甜枣的,令狐野几十年在关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虽然他现在嚣张跋扈,但毕竟还没有举旗造反,咱们也不能落一个将人逼反的口实,所以在地域的划分之上,让令狐野多拿多占就行了。” “怎么个划分法?”吴德关心地问道。 “他们现在已经控制的地盘,那就不用说了,自然是归他们各自所有,至于其它的熟地,都归令狐野,黑域,尽归萧长车!”寇仲的笑得如同一只黑乌鸦嘎嘎地在地下五层的上空掠过。 吴德明白了,大尹的目的,无非就是需要萧长车牵制住令狐野,让他们两人互相忌惮就好了。 拖得时间越长,对于朝廷自然就越有利。 明天和意外那一个先来,谁知道呢? 何冰心悦诚服地连连点头:“还是大尹深谋远虑,如此,既能让令狐野老实,又能防止萧长车过快成长,变成第二个令狐野。同时关外平安,对于关内,也可以反向震慑。让他们都知道,在关外,朝廷还有一支足以毁灭一切的大军!” “只是这个方案,朝廷会同意吗?”吴德问道。 “我去跟丞相分说!”寇仲道。 (本章完) 第115章 从不曾后悔 吴德站在何府的大门口,心中感慨万分。 曾几何时,这条街道也是车水马龙,络驿不绝的拜访者曾经将宽阔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而如今,大门之上,红漆斑驳,铜兽首已然发黑,而台阶之上,居然长满了青苔。 抬眼望,门楼之上,几株枯败的茅草在残雪之中微微晃动,一只不知从那里跑来的野猫从破了一个大洞的匾额之后探出一个脑袋,绿莹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吴德。 这便是曾经的功勋老帅何其苦的府邸,曾经的八万南方镇军的统帅。 而如今,他虽然人还活着, 其实也算得上是死了。 门口持戈守卫的一名小校尉看起来认识吴德。 “吴提刑,好久没有见到您来提审这个老贼了!”校尉笑着迎上来,吴德表面上是大理寺的提刑官,在早前奉命调查襄城之败时,曾多次来过何府。 守卫何府的士兵都是精心挑选的,据吴德所知,无一例外,都是有家中亲人在襄城之中战死。 本来将军百战死,将士十年归,当兵的死于沙场是常事,怨不得谁。 问题在于事后归来的禁军将士将责任一股脑儿地推到了何其苦的身上,让长安所有人都认为襄城之败,完全就是因为何其苦老迈昏庸,指挥失误,才让本该大胜的一场战事,变成了惨败。 老而不死是为贼! 失去亲人的长安人都恨不得马上将这个罪魁祸首押赴刑场,五马分尸才好。 “前段时间出了一趟远门!”吴德笑道:“这段时间还安静?” “安静!”校尉道:“不过总是有人跑过来往里头扔瓦片砖块死狗死猫啥的,我们人手有限,有时候也是追之不及!” 或许压根儿就不是什么追之不及,而是从来不管甚至还有些纵容吧! 吴德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了文书递给了士兵,“奉命公干!” 校尉嘴里说着都是老熟人了,手中却是打开了文书仔细地看了一遍这才还给吴德。 回头示意,门口的士兵这才伸手推开了大门。 也不知有多久没有打开的大门发出了难听的吱呀之声。 吴德向内里走去。 后头,传来了校尉的声音:“吴提刑,这事儿就明明白白的,你们审来审去,查来查去都一年多了,什么时候有个结果啊?” 吴德回过头来看着年轻校尉的脸。 他很想告诉这个孩子,里头的这个老人,不是你的仇人。 但他不能说。 只是用力点了点头,“很快了,很快了,所有犯了罪的人,都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谁也逃不脱!” 校尉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他的两个哥哥,尽殁于襄城之战。 门在吴德的身后关上。 他大步向前。 是的,所有犯了罪的人,都会得到应得的惩罚。 几天前离开黑冰台地下五层的时候,大尹寇仲冷冰冰地告诉吴德,可以去杀几个人了。 从大尹嘴里吐出的每一个人名,并不显于众。 但吴德却知道,这些人,都是襄城之败的元凶。 当然,说他们是元凶是抬举了他们,他们也只不过是执行者,而操盘者,便是大尹现在也无能为力。 但这些执行者,还是能杀的。 不能明着杀,那就暗着杀。 没有人可以将黑冰台当成傻瓜, 哪怕现在黑冰台已经不复往日的威风。 可只要大尹一日还在,黑冰台就会一日不倒。 这一次杀人,是大尹给那些人的警告。 别忘了,当国法无法制裁你的时候, 还有黑冰台。 绕过照壁,吴德便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沙盘。 整个前院,被改造成了一个演习沙盘。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步履蹒跚地走在那些缩小版的山川,河流,城池之中。手中的一面面小旗子拔出来,插下去,嘴里喃喃自语。 “大将军!”吴德眼眶有些发热,大步走了过去。 老者抬起头来,看到吴德,眼中露出了欣喜的光芒,除了有限的几个家人,吴德是他这一年多来见得最多的一个外人。 而且是一个能够与他探讨战场得失,指挥技巧的外人。 “吴提刑来了,好久没有看到伱了,快来快来,我又找出来了几处瑕疵,并且把他记录了下来,如果还有机会踏马疆场,我是绝对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何其苦从怀里掏出厚厚的一沓用线缝起来的纸,翻到最后几页,热情地邀请着吴德来探讨。 “大将军!”吴德伸出手,抓住了对方的双手,眼中露出悲伤之情:“其实您最后已经想明白了,不管你怎么做,不管你的指挥技艺有多高超,这一仗,也是会败的是不是?” 何其苦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整个人也完全僵在了那里。 “不,不是的,这是我的问题,是我的指挥失误!” “这不是您的指挥失误,这是有些人想要这场战役失败,想要把大秦推到万劫不复的地步。大将军,如果不是你,八万南方镇军,只怕要全军覆灭。现在不管怎么说,这一股生力军还存在!”吴德道。 “没了襄城,就此失去战略主动权,南方镇军只会越来越弱的!”何其苦颓然坐倒在地上,将一座高山压成了平地。 “您不该回长安的!”吴德蹲在他的身边,“您就该呆在南边不回来。” 何其苦看了吴德一眼,“让我变得跟令狐野一样?” “您跟他不一样,我们知道您是忠臣。”吴德叹道:“而且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大尹说的。大尹说当时他已经派人给你送了信,让你不要回来。可您还是回来了。不但您回来了,还把何足道将军也带回来了,如果何足道将军还在南方,南方镇军也有主心骨啊!” “我若不回,便是拥兵自重,便是胁迫朝堂,胁迫陛下,那与奸臣何异?” “您回来了,全了自己忠义之名,可八万南方镇军呢?整条南方防线呢?您可知道,现在不知有多少人正在觊觎他们,想将他们瓜分殆尽吗?”吴德的语气之中有着无尽的抱怨。 而当时在地下五层,大尹寇仲可是指天划天的痛骂何其苦。 说大秦社稷如亡,他何其苦罪在不赦。 何其苦呆坐半晌,还是摇了摇头:“我跟寇仲不同,他做得到的事情,我做不到。何某人奋半一生,也就只剩下清白二字留人间了。” 吴德冷笑:“如果那些人最终赢了,历史便会由他们随意来涂抹,大将军,您只怕很难将清白二字留下来。” “事已至此,夫复何言!吴提刑,你今日至此,不应当仅仅是为了责骂我一顿吧?”何其苦道。 吴德摇了摇头,“前段时间,我去了关外,在那里,遇到了您的一个旧识,他让我带几句话给您。” “关外?我在关外没有朋友!” “也许不是朋友!”吴德道:“那人让我问您一声,时至今日,您可对二十五年前作出的选择后悔?” 何其苦嗖地一下站了起来,一伸手按住了吴德双肩。 吴德想要站起来,可往上顶了顶,放在双肩上的手,却如同大山一般重,竟然是连一丝一毫也移动不得。 直到此时,吴德才反应过来,眼前的确是一个年近八旬的老人,一个朝廷待罪的软禁犯人,可同时,他还是一个九品巅峰的武道高手。 “谁?那人叫什么名字?二十五年前那件事,对方怎么还有人能活下来?”何其苦的声音有些尖厉,嘶哑,他脸上的紧张神色,让吴德有些莫名其妙。 “那人叫周致,是一个先天高手!”吴德道:“他说与您曾经是故人。” 周致,周致! 何其苦喃喃自语,好半晌才摇了摇头:“没有一点映象,我的映象当中,有一个姓周的,不过他的武道修为当年不过区区八品。” 吴德盯着何其苦,问道:“大将军,您能告诉我,当初您做出了什么选择?我去查了黑冰台的档案,可并没有查出什么,只知道二十五年前,您时任长安禁军左营统兵大将,次年,您才调往南方镇军,出任南方镇军副将,然后一呆就是二十余年。” 何其苦缓缓地松开手,重新盘膝坐下,自失地一笑。 “不管那人是谁,但很显然对当年的事情知道一些。如果你再见到他,告诉这个人,我不后悔,至少我当时的选择,又给大秦赢得了二十五年的太平。” “如果当初您做出另一个选择,大秦便会社稷动摇吗?” “我不知道,但绝对会血流成河!”何其苦垂下了头。“有些人生来便高贵,他们眼中看到的,与我们这样的人眼中看到的,从来不一样。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我不后悔,至少我让这一代人基本上生活在一个太平的环境当中。” “当年大尹也参与了这件事情?”吴德试探地问道。 “你怎么不直接问寇仲?” “我不敢!”吴德诚实地道。 “岂止是他,当年长安城中四大先天集体出动,寇仲甚至一只脚已经踏进了神游,可惜一战之下,除了寇仲,剩下三个,全都死了!” (本章完) 第116章 长安会死一些人 走在空旷的街道之上,踢踏踢踏的脚步声格外的清晰。 吴德的心中却是充满了迷茫。 有些事情,到底怎么做才是正确的选择呢? 或者,这世间,根本就没有正确的选择,只有最合适的选择? 何其苦是一个忠臣。 这一点,皇帝知道,朝廷百官也知道。 可是真正保何其苦不死的,与他是不是忠臣一点关系也没有。 是因为八万南方镇军。 何其苦归来被下狱,一度都在生线上徘徊,正是因为八万镇军的骚动,才让朝廷不得不息了拿这个老帅来平息舆论的念头。 而与之相对应的,则是另一个忠臣张若,因为只是一介文臣,家族力量也薄弱,所以他就被抛了出去,送给了令狐野。 这其实就是一种杀人不见血的方法。 且可以嫁祸与人,一箭数雕的手法。 只是张若运气比较好。 碰上了关外百年未有之变局, 他的存在,对很多人有着极好的利用价值,所以,也活了下来。 如果自己遇到这种情况,要怎么选择呢? 吴德不知道。 在寇仲看来,何其苦的选择大错特错,是为了一己私念而置国家安危社稷危难而不顾。 名声算什么?只要把事情做好,对国家有利,名声再臭,你也是功臣,也会有人记得你。 反之,名声再好,亡了国,那你于国何用? 二十五年前,何其苦做出了一次选择,他说他不后悔。 这一次何其苦又做出了选择,只是不知道再过一些年后,他会不会后悔? 不过他年纪已经大了,也许等不了太多年了。 而这样一些重大的选择想要得出结论,所需要的时间,都是漫长的。 让历史来评价一个人, 有时候的确是最公平的。 吴德用力甩甩头,将一脑门的昏昏噩噩的念头甩了出去。 这些事情,自己只怕一辈子也想不通,参不透。 最吸引自己的事情,其实还是二十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居然连黑冰台也查不到相关的档案。 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居然将这样的一件大事抹得一干二净。 区区二十五年而已,这件事情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太不可思议了。 寇仲也好,何其苦也罢,便是周致,其实都不愿多说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即便是这些人廖廖几句,三言两语,吴德还是勾勒出了一个大致的脉络。 现在唯一欠缺的就是当事人的身份了。 吴德觉得自己还有一个人可以去探究挖掘一下, 说不定就能摸索出一些自己想要的东西出来。 不过在去见这位老者之前,自己得先把大尹安排下来的任务布置好了才行。 本来这样的事情,应当是负责行动的张全义来动手才对, 只不过张全义现在明显跟大尹也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了。 所以,也就只有自己这个新上来的人来干了。 不过吴德心里可没有半点障碍。 这群杂碎,直接弄死他们,那简直就是便宜他们了。 这件事情的难度,在于如何在时间上做到高度统一,要在黑冰台杀人的信息还没有完全散播出去之前,就完成所有的殂杀,否则以这些人的家世,往家里一藏不出来了,自己可就没辙了。 大尹下了命令,可不会管伱怎么去完成,有什么难度,他只会看你完成没有。 因为在下达这个命令的同时,他已经给予了你相应的权限。 少杀一个,都算没有完成任务。 而且吴德也认为,少杀一个,都对不起在襄城战死的那些无辜将士。 宫城,勤政殿偏厅,寇仲身上裹着一件带帽兜的黑袍,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整个人缩在宽大的椅子中。入宫城见皇帝不穿官服而这样一身打扮,放眼天下,也就是他这么一个了。 坐在他对面的人,虽然也是满头白发,但却长相富态,白白胖胖,慈眉善目,穿着的居然是紫色的蟒袍,能与寇仲相对而坐不落下风,现在的大秦朝堂,也就只有丞相卫正道一人而已了。 寇仲的呼吸有些沉重,离开了黑冰台地下五层,接触到了外面自由的空气,看到了天空哪怕是没有什么温度的太阳,可体内的火毒却仍然欢呼雀跃。 “这两天,长安会死一些人!”寇仲道。 卫正道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长安是一个人口超过百万的大城,每天都在死人,东南西北四门之外,皆有化人庄,死人,有什么稀奇的!” 寇仲嘿嘿冷笑起来,对方装糊涂,他却是要拉对方一起下水的,果然嘴里抱出来一串名字之后,卫正道的脸色终于有了些许的波动。 卫政道当然是知道襄城之败的真相的。 “应该禀报陛下允准之后再出手!” “有些事情,陛下不必知道,以免伤了陛下仁爱之心!”寇仲淡淡地道。 “在大尹眼中,卫某便该是一个心狠手辣之徒?”卫正道有些不满,寇仲只管杀人,可杀人之后的一屁股乱帐,必然是要落在自己身上的。 他爽了,要自己来替他擦屁股,心情终是有些不爽。 寇仲看着卫正道嘿嘿地笑。 你是不是心狠手辣之徒,还需要我来认定吗? “寇仲,你这格局,还是小了,杀这么几个人,除了能出口气,还能干啥呢?警告那些人?笑话!只怕到时候,他们会弄一个更大的乱子出来给你好看!”卫正道掸了掸衣服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淡淡地道。 “你觉得他们会做些什么?” “他们的老伎俩了!”卫正道冷笑道:“自然是在某地掀起一场暴乱,而这场暴乱的大小及破坏程度,要视他们想要往我们脸上泼多少屎尿而已。” “以前我们会忍,现在关外既然已经稳定不会出事了,你还会忍?”寇仲道:“正好借此机会下重手,拔除一两个挑头的,说不定便又可以稳几年!” “关键是谁来拔?调哪儿的部队?”卫正道叹口气道。“一个不好,便又会上演襄城之败的翻版了。” “我给你推荐一个人!”寇仲嘎嘎地笑了起来:“何足道如何?他现在正关在我黑冰台的大牢里。到时候让他去,保管给你手到病除!” “军队呢?” “自然是让何足道去南方镇军里挑啊!也勿需多,三五千人马足够了!”寇仲道:“除非那些操刀者亲自下场与何足道对垒,否则凭他们操纵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刀子,能是何足道的对手?一旦他们有人亲自下场了,嘿嘿嘿”寇仲的黑袍飞舞起来。 “原来你早就想好了!”卫正道点了点头:“倒也是一个办法,不过关外的消息得封锁起来,让外人知道了,只怕操刀者就不会下场了。” “不是谁都能十天之内从关外一路赶回来的!”寇仲道:“你是没看我黑冰台的那个孩子,到我身边的时候,都不像是一个人了。” “知道你手下劳苦功高,想要什么封赏,回头拟一个条子过来!”卫正道有些无奈地道。 “大方点儿!”寇仲满意地点点头:“这孩子子替我们挣得了至少二十天,而我已经下令封锁关外往京城的所有消息通道,这至少又可延迟十几二十天的时间,足够我们拔除几颗钉子了!” “即便有,也只是几颗小钉子,真正的大头,是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浮出来的!”卫正道摊摊手,又显得有些无奈。 “今儿杀几个,明儿杀几个,终究会越来越少!” “你确定关外这样的利好消息,以后还会有?”卫正道不以为然。“治标不治本,终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治理天下,是你这个丞相的职责,天下紊乱,你难辞其咎!”寇仲毫不客气。 卫正道苦笑:“我自是不会推托责任,可是寇仲,陛下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能想到吗?想想刚登基时的陛下,何等意气风发啊!” 说到这里,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彼时的皇帝年轻气盛,意气风发,发誓要将大秦带上一个新的高度,只不过梦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永远都是骨感的。 登基不过数年,皇帝便被一个又一个的挫折给砸弯了腰。 即便你是皇帝又如何? 你能阻止令狐野拥兵关外? 你能阻止襄城兵败? 你能阻止天灾连连,灾民流离失所,盗匪遍及天下? 你不能。 即便你是皇帝,当你的意愿,与天下豪族的意愿相左的时候,他们有的是办法让你干瞪眼。 二十余年之后,这些豪族们觉得在大秦千疮百孔的身体之上再也吸收不到足够的养份了,他们便不约而同地开始计划着彻底抛弃这具没有多大用处的身体,准备另起灶炉了。 寇仲也好,卫正道也好,包括现在正在关外的张若,不过都是在竭力为大秦这具已经腐朽的躯体续命而已。 而这具身体的拥有者,现在倒似乎并不在意这庞大的帝国如何。 寇仲与卫正道两人目光在空中相碰。 或者是当年选错了? 如果选择另一个,现在又会是一个什么样子呢? (本章完) 第117章 一些老家伙 当年的事情,是一个禁忌。 哪怕时隔多年,两个人还是不愿直接提起。 他们这样的人,既然作出了选择, 那就绝不会后悔。 就算是错了,他们想得也是如何把这件事情扳到正确的轨道上来, 而不是去否定自己当初的选择。 他们只会去审视这一路行来到底犯了那些错误,方才导至了目前这样的乱局。 卫正道站了起来,走到了寇仲的面前,低声道:“寇仲,我不通武道,只略微会一些养气健身之道,你跟我说一句实话,修练武道到了极致,当真能长生不老吗?” “长生不老?扯淡!”寇仲仰头看着卫正道。 “你不信,可是陛下信只要武道修练到了极致,便可突破身体的桎锢,长生不老,飞跃成仙!”卫正道苦笑:“他这些年来,不是一直都在忙这个事吗?” “那些臭牛鼻子老道为了一己之私,蒙骗陛下,迟早我要宰了他们,掀了他们的山门!”寇仲怒道。 “人力终有穷尽,这我们都知道!”卫正道重新坐了下来:“可这些年来,这些道人开炉炼丹,陛下服食之后,的确有效果,我听说,陛下已经抵达先天之巅,再进一步就是神游境了!” 寇仲脸上肌肉抽抽了几下:“涸泽而鱼,杀鸡取卵,陛下不听我逆耳忠言,已然堵死了自己在武道上的进境之路,神游?游神吧?” 卫正道扁了扁嘴,想笑似乎又笑不出来。 “我们两个联袂而来,必然是国之大事,前些年陛下还会立即出来见我们,这几年来,让我们等的时间却是越来越长了,左右无事,寇仲,你跟我讲讲先天神游啥的吧?也让我解解闷,我知道当初伱可是就差那么一点点了!” 寇仲脸上神色变幻,如烟往事跃上心头,曾经的繁华似锦如今于他,却已是似水流年了。 “跟你说了,你又能懂多少?”他叹息道:“先天之境,对体内真气的操纵细致入微,出神入化,但归根到底,所使用的,仍然是本身所拥有的,只不过他能将原的力量压缩提炼到极致,身体原本只能承担一百斤,但经过压缩之后,便能承担五百斤的量,然后在力量的控制之上亦大有不同,能将每一份力量都发挥成十成甚至十二成的功效来,先天以下,能发挥出个七八成力量已经是少之又少了。而到了神游境,本身便与这天地形成了共通,可以调集无限的天地之力为己用,两者的确有着天差地别的区别。我当年也不过是刚刚有了些许感悟,便戛然而止,再也无力寸进,这些年倒全都是为了活着挣扎了!” 卫正道倒抽一口凉气:“那当年,你们是如何战胜那个女人的?” “不过是趁人之危而已!”寇仲面无表情地道:“当时那个女人快要生娃娃了,因为有孕在身,所以跌境了。可即便如此,我们也差不多死光了。” “你说那个女人如此年轻,是如何将武道修练到这个地步的?”哪怕过去了这么些年,卫正道还是觉得无法理解。 寇仲沉默片刻道:“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当真是得上天眷顾的,他们是上天的宠儿。” 说完这句话,他突然冷笑了起来:“可是那又如何呢?即便她是老天爷的宠儿,最终还不是死在我们的手里。我信人定胜天,卫正道,当年我们赢了,这一次,我们也会赢的。” 似乎是被寇仲的气势所感染,卫正道也觉得振奋了一些。 “我们当然能赢!” 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都浮现出了些许的笑容,似乎又回到了几十年前在一起共谋大事时的默契。 这些年来,两人地位已至人臣极致,但反而是生疏了起来,在很多时候,政见更是相左,闹出了许多的不愉快。 而卫正道作为正途官员之首,骨子里便带着对黑冰台这样的机构的蔑视,当然,蔑视的同时又还有恐惧。 只不过是因为如今还是寇仲当家,才让他相信黑冰台还会有一定的底线,不过,能守这个底线的,也只有还真正属于黑冰台的人了。 长安以外,就难说罗。 耳边传来了脚步声,一个宦官出现了大门外,躬身低语道:“丞相,大尹,陛下有请!” 吴德牵着马站在一株松树之下,有些为难地看着不远处的庄园。 颜色各异的鹅卵石构筑的蜿蜒曲折的羊肠小道被打扫的干干净净,路的两边,十几株颜色各异的腊梅正自怒放,梅林之下有人抚树吟诵,八角亭中有人焚香弹琴,雪地之中,有人持书边走边读,零零总总二三十人一看就是那有才情的读书人。 他们聚在这里,自然是梦想有朝一日得到庄园主人的垂青,能够踏进这间无名的庄园。 一旦进去,立刻便会身价百倍。 要是能得到庄园主人的三两句评价,那在长安抑或是整个天下,弄一个官身简直是轻轻松松。 只不过几年了,还没有人成功过。 可越是一直没有人成功,便越是认为接下来的要会更大,反而让某些执着的家伙竟然将这里当成上班所在了,每天清晨即来,晚上离去。 当然,这里头也不是没有人抱着一些龌龊的念头。 喻老夫子年纪大了,说不定那天就蹬腿翘辫子了,真到了那一天,自己再进去吊丧,总不会拦着不让进吧? 灵前嚎上几嗓子,在那些来吊丧的大人物们面前也算是露了脸,再出去,照样身价倍增,难不成还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追查灵前这人与老爷子的具体关系吗? 说白了,就是有了一些招摇摇撞骗的本钱。 吴德这种江湖习气极浓的家伙,一看就不是读书人,更何况眼下他的卖相也着实不佳,回来好几天了,伤口都在结痂,模样比以前更难看。 犹豫了好久,吴德还是牵着马走了进去,在一众人看猴儿戏一般的目光之中,踏上了台阶,轻轻叩响了门环。 门开了一个缝,露出一个白头翁,满脸的不耐烦递出来一个篓子。 “有什么诗词文章啥的,放在篓子里,我会替你拿进去,老先生看得入眼,自然会叫你进去。” 吴德有些尴尬地一笑,道:“我不是读书人。” “不是读书人?那来这里干什么?”门后的老苍头有些吃惊地将门打开了少许,瞅了一眼吴德,不屑地道:“原来是位官爷,不过官爷我们老先生更不屑得见!” 眼见着老苍头便要关门,吴德赶紧道:“我从关外来,有一位姓周的,还有一位姓傅的托我给老先生带了一些东西过来,他们说是老先生的好朋友!” “关外?姓傅的,姓周的?”老苍头盯着吴德好一会儿,确认对方不有开玩笑,这才道:“等着,我去禀报先生。” 片刻之后,吴德在一众读书人一片惊呼声中,一双双瞪得溜圆的眼珠的注视之下,牵着马踏进了庄园的大门。 八十出头的喻恩泰不仅是大秦读书人的泰山北斗,便是在南楚,照样学生无数,而且一个个的不是在官场青云直上,就是在学术之上大放异彩。 现今的大秦丞相卫正道,过去便是喻恩泰的学生。 只不过老爷子二十五年前,便封闭了山门,出门远游,不再收徒了。 回来之后,便住到了这里,说是要整理一生的学问,要作成一部学典以为后世范。 吴德一直在心里构想着喻恩泰这个人的形象, 一位读书人,能让周致这样的先天高手,傅青主这样的医道圣手,还有类似卫政道这样的官场老手不约而同极其尊敬,该有多么的了不起啊。 只不过在他看到喻恩泰的时候,先前构想的无数宝相庄严的喻老先生的模样轰然垮塌了。 老先生跌坐在地上,一手持笔,满脸墨汁,肩上盘着一只大黑猫,头顶上还有一只小花猫,另有一只大花猫正在雪白的纸上走来走去,一个个黑色的足迹跃然纸上,而老头则笑吟吟地持笔在上作画。 片刻之间,吴德的眼睛便瞪圆了,一副黑白山水画渐渐成形,而那些猫足印早就找不到了。 “小友从关外来?”舌头舔了舔笔尖,在纸上落下最后一笑,老头笑着丢下笔,将头上的小猫一把薅了下来抱在怀里,问道。“那两个老家伙都还好吧?” 不等吴德作答,却又道:“自然是好的,一个练武的,一个学医的,两个人还是邻居,自然比我这个糟老头儿要好。” “下官本是去关外出公差,有幸见到了周城主,傅谷主却是无缘一见!”吴德恭恭敬敬的行礼,将身上的包袱取下来放在对方身前:“周城主托我将这个带给您,说是他与傅谷主一起准备的。” 傅青主出手炼制的东西,在江湖之上那是千金难求,但此刻却被喻恩泰像扒垃圾一般地随手扫到一边:“我猜那周老头一定没有什么好话带给我是不是?” 吴德嘿嘿一笑:“周城主说,还请喻老先生您一定要努力再活些年,看着您的关门弟子大展雄风呢!” (本章完) 第118章 当年往事 “二十五年前啊,有很多人作出了选择!” 坐在小火炉前,喻老爷子将烧好的梨取出来,放在碗中,其中一个递给了吴德。 “尝尝,洛阳报德寺产的,给我送了一筐来。” 吴德赶紧接了过来,心中惶恐之余却又窍喜不已。 这要是出去说喻老爷子亲手烧梨给自己吃,只怕没几个人信。 喻老爷子当然不用理会吴德在想些什么,也不在乎外人想些什么,他细心地揭去了烤梨最上层的焦黑的皮,便露出里面雪白的果肉出来,小小的汤匙伸进去一舀,晶莹的果肉带着腾腾的热气便到了汤匙之中,轻轻吹几口气,嘴巴一抿,咽下肚去。 看到吴德捧着碗不动,喻老爷子笑道:“我是老了,别的果子不太好多吃,倒是这烤梨,生津止咳有利肺腑,你要是不喜欢吃这个,我让他们给你弄点儿别的来!” “不不不,挺好的,我爱吃,爱吃!”吴德赶紧道。 吃什么他其实一点儿也无所谓,没什么讲究,有什么吃什么,关键是舍不得吃。 就这样端出去,估计会让外头那帮眼高过顶的读书人的眼睛啪地掉在地上碎成渣渣。 “您也做出了选择吗?”吴德小声问道。 喻恩泰摇摇头,“我不需要作选择。” 吴德点了点头,想来有底气说出不需要作选择这句话的,全天下应当也没有几个吧? 不过眼前这位肯定是有资格的。 不管是谁赢得了赌局,笑到了最后,都会对这位恭恭敬敬。 “何大将军,我们大尹,还有卫丞相他们出身、经历、品行好像都大不一样,但是他们都作出了同样的选择,是不是意味着当年他们的选择就是正确的呢?”吴德问道。 喻恩泰笑了起来。 “你现在已经做到了黑冰台四号人物了,还有着这样一颗赤子之心,挺好!” 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一句夸奖的话,吴德听得有些心虚。 “以前我的主要任务是替黑冰台设置暗桩、死间,还有就是做一些具体性的事务,不太需要多思多想!”他小心翼翼地道。 说白了,就是以前只需要执行,不需要带脑子。 “他们那样的人,选择一个方面,并不因为其的正确与否,只与是否符合他们的利益与否,或者他们认为应当这样与否!”喻恩泰将只剩下一张梨皮的碗放在了面前,道。 “我能听出来,这里头还是有区别的!” “是有区别!区别就在于有的有私心,有的没有!”喻恩泰道:“就像何其苦,当年的选择在他自己看来,的确是出于一片公心,没有掺杂半点私心杂念。” “其实并不见就是对的是不是?”吴德忍不住问道。 “很多事情的对错,是要放进历史的长河之中去评判的!”喻恩泰摇头道:“周致既然让伱知道了这么多,想来对你还是蛮信任的。我倒是很奇怪,他为什么对你一个黑冰台的高层有这种信任呢?” “倒也不算什么信任,主要是我答应了与他们合作,替他们在关内铺网,以此换取我在关外那些同伴的安全以及我们急需的关外以及北元方面的情报!”吴德道:“应当.应当算是一种纯粹的利益交换吧!他们笃定地知道我不会违反这个协议,因为我一旦违反了,首先死的就是我的那些同伴。相比起来,他们的损失微不足道。” 喻恩泰点了点头:“还有一点你没有弄清楚,就是你在这件事情之中越陷越深了。可以说,你现在已经无法脱身了。你以前可以不考虑政治,但现在却是不得不考虑了。特别是这件事情情牵涉到了何其苦、卫正道以及你们大尹这样的人物,还有我之后。” 吴德怔怔半晌:“这个我真没有想过,我只是想双方各取所需,这在情报界,也是一个很正常的行为。别说是我们双方现在利益还算一致,有时候就算是敌对双方,也会进行一定的情报交换的。” 喻恩泰笑了笑,没有再深入地与吴德探讨这个问题,而是直接把话题拉到了二十五年前。 “那一年,长安血流成河。大秦太子、太子妃以及他们的追随者,就在那一年,全都死了,连他们存在的痕迹,都被从记录之中彻底抹去!就像这个世界之上,从来没有存在过他们这些人。” 喻恩泰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让吴德胆战心惊的话语。 “是先皇要杀他们吗?”吴德觉得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是天下豪门、世家要杀他们!”喻恩泰淡淡地道:“便连我喻氏一族,也有不少人皆言他们该杀!” “他们为什么惹得如此天怒人怨?” “天怒人怨!”喻恩泰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半晌才道:“这么说其实也没有错,这天,这人的代表,好像一直都是这些人。虽然他们人数只占了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可是他们拥有的利益,却占了这天下的九成九。” 吴德瞪圆了眼睛看着喻恩泰。 “你想想,当太子夫妇想把这些人拥有九成九的利益,挖出来绝大部分分给另一部分人,这些人会怎么想?怎么干?” “断人财路,如果谋灾害命!”吴德咬着牙道:“那自然是往死里干。” “这还是表面上最简单的一层!”喻恩泰笑着道:“他们还有最深层的追求,他们在挖世家豪门的根,在掘世家豪门的基。而世家豪门之中,杰出之士当真如同过江之卿,当太子党开始谋划要做这件事情的时候,这些人便已经看到了一旦让太子登基的后果,所以自然便要疯狂反击。” “老先生,世家豪门之中杰出之士的确太多了,就如同丞相,如同大尹,当然,还有您,可是如此多的杰出之士,为什么这世道还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呢?”吴德问了一句在他看来很不礼貌的话。 “问得好!”喻恩泰却是拍手笑道:“直指问题核心。因为啊,这些人杰啊,都是先顾家,再说国,至于民嘛,好像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类。国可以换,家不能灭。不管是谁当皇帝,都离不得他们这些家族!” “豪门世族如此我不奇怪,可是何大将军出身寒素,为什么当年也作出了同样的选择?而且在周城主看来,何大将军的选择,好像是其中影响极大的一个因素!”吴德好奇地问道:“而且我能确定,何大将军是一个好人,一个忠臣。” 喻恩泰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何其苦是太子一路提拔起来的,从一介寒素到当时的禁军左大营统令,长安禁军,一半便在何其苦的麾下。当时的太子,权力已是极大,如果不出什么意外,那么他登上皇位是必然。所以,杀他,便成为了唯一的选择。” “这么说来,何其苦背叛了太子?”吴德震惊地问道。 “当年有人找到了何其苦,告诉他,如果这一次他们失败了,那么,全国便将烽烟四起,战火将在全国绝大地方燃起,除非太子失败!” “何其苦又不是三岁小儿,别人一说,他就信了?” “因为何其苦知道那些人说的一点儿也不假,事实也的确是如此,太子如果不死,那么全国的糜乱,在那个时候就会爆发!而不是往后延迟了数十年,到了现在,大秦还在勉力维持,从这个角度上讲,何其苦的判断并没有错!”喻恩泰道。 吴德沉思片刻,道:“如果那个时候太子登基了,那么全国就会爆发暴乱,但是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这些人之所以要杀太子,并不是因为他们不想造反,而是因为那个时候,朝廷的力量还很强大,如果他们敢这样动,输的一定是他们,太子会借着这个机会,将他们剿杀得干干净净?” 喻恩泰哈哈大笑起来,连连鼓掌,“想不到你这个很少涉及政坛的人,一眼就看穿了这里头的蹊跷,找到了问题的真正所有。那个时候,京城禁军还是很能打的,十万余关外悍军对朝廷还是忠心耿耿的,南方镇军压得南朝大气儿都不敢喘呢!不过何其苦从小就被世家豪门欺压,在他眼中,那些人实在是太强大了。所以,他也没有说谎,他是不想天下百姓遭殃,所以在最后时刻,他背叛了太子,如果当时叛乱暴发之时,他的左大营禁军入京的话,形式是立刻就会逆转的。” 吴德呆了半晌,叹了口气。 “当年的大脓包如果被戳穿了,那怕全国会乱,但以当时的大秦国力,最多花上四五年时间,便能让一切全都恢复,而按照当时太子妃的规划,那么一个全新的帝国将会浴火重生,那个女子啊,是我见过的最为惊才绝艳之辈,虽为女子,却让我等男子汗颜啊!” “现在关外已乱,镇军已败,那些人,终于可以分食大秦了吗?”吴德愤然道。 “不错!”喻恩泰笑道:“背后的操刀者是一个厉害人物吧?” “此辈不死,天下永不得安宁!” (本章完) 第119章 血色长安 大雪纷纷扬扬,道路再一次被积雪覆盖。 吴德牵着马,走在下山的小道之上,在雪地之上留下了一串串深深的脚印。 便如同在一副山水画之上,洒下了长长的一串墨迹。 风很大,雪很冷, 吴德却没有裹紧头脸, 他只觉得身上很热,心里很塞,脑子很疼。 或者是关外的老朋友带来的问候让喻恩泰老爷子非常开心,他喝了许多酒,与吴德说了许多话。 吴德离开的时候,老爷子已经头枕着一头大猫,怀里伏着一只小猫,手里还抓着一只花猫呼呼大睡在一大堆墨香稿纸之中。 同样白发苍苍的仆人似乎司空见惯,只是拿来了被褥替老头儿盖上,便是几只猫,也没有挣扎离开,而是与老头一起,闭着眼,打着呼噜。 对于吴德的离开,毫不在意。 吴德心有块垒,意难平。 凭什么! 这万里江山,只是他们博弈的棋盘; 这芸芸众生,只是他们牧养的牛羊; 当这江山因为他们的肆意而变得支离破碎之时,当他们治下的芸芸众生奋起反抗之际,他们便会适时推出一个替死鬼,所有的罪责,都将由这个替死鬼背负。 混乱,战争只不过是他们掩饰自己罪恶的一种方式。 小人物们在战乱之中挣扎求活, 而他们,却在战争之中获得更多的利益。 真可谓是连尸体也要榨出油来。 最后,最强的站到了最高处,看起来便是一个新的时代来临了, 可是等尘埃落定,有心人细细审视之时, 就会发现,的确有很多旧的家族消失不见了,有新的家族于战乱之中崛起, 可还是有些家族亘古不变。 还是他们! 新上位的强者,总是强大而自信到偏执的人,认为能在自己这个轮回中斩断这种宿命,从而可以建立一个万世王朝,千古不易。 于是新一轮的博弈便又开始了。 这便是王朝轮替的秘密。 冰冷的雪砸在吴德的脸上,他却想仰天长嗥。 他是一个孤儿,却不是没有爹娘。 只不过爹娘都病饿而死了。 直到死,他的爹还在哀叹着是因为自己的无用、无能,希望自己的儿子将来能比自己强一些。 可现在吴德明白了,不是因为自己的爹娘无用,而是因为他们的命运从来都不是由自己来作主的。 天下太平或者天下混乱,一直便是有人拨弄。 而拨弄的原因,只是因为这些人想要得到更多。 哪怕他们所拥有的,已经多到让普通人无法想象甚至于无法理解。 可他们还是想要得到更多。 吴德想起了这一次的关外之旅,马贼李大锤有一次曾跟自己说,总有一天,他要天街踏尽公卿骨,辕门尽挂权贵头。 当时自己还笑说他狂悖呢! 可现在? 吴德停下了脚步,马儿也乖巧地停了下来,伸出大舌头,舔了舔吴德的脸。 吴德仰头看天,天空黑云重重,雪花扑面而来。 闭眼,爆发出了一声暴喝: “杀!” 真气上冲,直溢华盖,全身骨骼啪啪作响, 啸声破开风雪,直抵云宵,一时之间,风雪辟易。 晋级。 卡在八品巅峰之上多年的吴德,竟然在这样一个让他无比郁闷的雪夜,破开桎锢,抵达玄元九品。 飘落的雪花在路边间或挂着的气死风灯的照耀之下,显得越发的密集,马铃叮当作响当中,一行五六人踩着积雪,策马缓缓而行。 为首一人,年约三旬,头戴进贤冠,身着朱红袍,眉毛细长,斜插入鬓,眼呈三角,颧骨微高,整个面相看起来略显刻薄,嘴唇紧抿,但却怎么也难扼制住喜意,看这模样,倒似是刚刚从官署归来。 他叫柳庆林,河东柳。 就在今天,他刚刚从兵部负责南方共十二个郡的第七司参军的位置上调任到了吏部任郎中。 说起职级来只不过是平调,不过从所处的位置上来看,却是重要了许多。 以前在兵部第七司,只不过是管着南方十二个郡的物资调配以及审核对方每年的费用帐目,而现在,却是可以直接接触到整个帝国的核心人事任命了。 看起来是平调,实质上是一个飞跃。 哪怕他是柳家这一代的佼佼者,也压仰不住的欢喜。 在家族的竞争之中,自己终还是占得了上风,所以这一个重要的职务,最终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军事上的履历,只是未来出任更高职位的点缀,有就行。 想起这两年的经历,柳庆林觉得心满意足。 时代要迎来剧变了。 而在这个剧变之中,占得位置越高,掌握的资源就会越多,在未来的话语权也就会越重。 一步先,步步先。 今天是过去同僚们的送别宴,不管是关系好的,还是相交恶的,大家都是给足了他颜面,所有人都知道,他这一去,便是踏上了青云之道,便是顶头上司,今天也专门过来敬了一杯酒。 接下来的日子,肯定是宴请不断,这是题中应有之意,有来巴结自己的,也有自己要去巴结的。 至于更上头的,那自有族里去安排,到时候自己就只能做一个提酒壶的了。 柳庆林不喜欢这个角色。 他喜欢坐在餐桌上喝酒,而不是站在人身后倒酒。 冷风一吹,酒意上涌,他忍不住弯下腰去,张嘴欲吐。 密集的破风之声骤然传来,两边街道屋顶之上,突然多出数十人影,数十根长矛密集飞来。 大骇之下,柳庆林直接卟嗵一声摔下马去,数支长矛擦着他的身体插入地下,而胯下的战马哀鸣之中,轰然摔倒,背上,数支长矛力透马背。 卟嗵落马之声不绝于耳,跟随自己的几名家丁全都落马,柳庆林寒毛倒竖,酒意早就不翼而飞,抽出战马一侧的腰刀,急速掠向街角,背靠墙壁,双手握刀横于胸前。 “谁想要柳某性命?不怕我柳氏复仇,灭你全族吗?”他厉声喝道。 人群缓缓围上来,为首四人,尽皆手持斩马刀。 “放我走,想要什么,柳氏都可以满足你们!”柳庆林深吸一口气,并不放弃劝说对手:“不管要杀我的人给予了你们什么,柳氏都可十倍予伱们!” 没有人答话,四柄斩马刀沉默地逼近。 “杀!”柳庆林突然暴起。 作为世家大族,文武虽有侧重,但却必须都要涉猎,而像他这样自认的天之骄子,更上想要文武双途,齐头并进。 七品上的武道修为足以让他在家族之中傲视同辈。 四柄斩马刀的武道修为并没有他高, 但他们更加的悍不畏死, 不躲不闪, 不畏不惧, 一刀既出, 有进无退。 不是你死, 就是我亡。 如果只有一柄刀,柳庆林有的是办法应对,可是面对着同样路数的四柄刀,又被逼在如此狭窄的街道之上,连头顶之上,也有敌人虎视眈眈的时候,他除了绝望,什么也不会剩下。 他怒喝着向前冲去,一刀便轻松地捅入到了一人的胸膛当中。 然后,他就觉得自己飞了起来。 他看到了穿着朱红色袍子的自己的身躯, 他看到了穿着昂贵小鹿皮长靴的两条腿, 他看到了飞起在空中的,早上出门夫人亲手放入他怀中的香囊,以及代表着他品级的那条银色的小鱼和符佩。 方圆数十丈之内,皆是鲜血。 明知道会失去的时候,才能体会到拥有的意义,越是接近死亡的时候,才会感受到生存的价值。 这一刻,柳庆林的脑子里没有了任何的宏图壮志,他只是在想:要是还能活着,就好了。 啪的一声,脑袋坠地。 黑衣人们抬起了死去的同伴,在风雪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勃海司马琅,禁军第七折冲府校尉,三十六岁,擅使马槊,武道修为八品上,襄城之战中,其率领第七折冲府断后,一人一槊,往来冲杀,为溃逃的禁军们整整争取了半天的时间,为时人所称颂,也是这一场惨败之后,为数不多受到褒奖的武将。 恐怕没有多少人会想到,他也是这一场惨败的策划者之一,而这一次的断后奋战,则是他为了笼络人心,收获感激而专门策划的一场个人表演秀。 当然,他的武道修为是真的。 他的目标,是在四十岁前,成为长安禁军三大营中某一营的主将。 现在,他离这个目标又近了一步。 从第七折冲府校尉升任为左大营偏将。 司马琅立马驰道,虽然是夜晚,但因为白雪覆盖,仍然能清晰地看到前方手持长枪的拦路者。 这里虽然是城外,但距离长安城也不过数里之遥,能赶在这里堵自己,倒真是一个傻大胆。 不管对面这个人是干什么的,都可以去死了! 与对方单挑?有这个必要吗? 司马琅挥挥手,身后十余名家将立即挺马杀了过去。 下一刻,司马琅的脸色变了。 雪地之传来了弓弩的啸叫之声。 十余名毫无防范的家将惨叫着纷纷落马。 对面持枪蒙面人大笑声中,纵马袭来。 又惊又怒的司马琅拍马迎上。 槊枪交集,司马琅的一颗心立时便觉到了谷底。 是谁要杀自己?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两人已经交手数十招。 伴随着马槊远远飞出去,吴德一枪将对方挑于马下,枪尖顶着对方的咽喉,看着对方那张恐惧扭曲的脸庞,淡淡地道:“某家代襄城数万战死将士取你性命!” 长枪下压,将司马琅钉在了雪地之上。 这一晚,长安一共暴发了七次袭击,死六十五人。 死者皆为朝廷官员。 凶手逃逸无踪。 (本章完) 第120章 何足道 吴德长跪在门外,身后黑色墙壁之上悬挂着的油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地映在对面的墙壁之上。 歪歪头,吐吐舌,吴德看着墙上的影子的动作,笑了。 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何冰虎着一张脸出现在门口,吴德赶紧跪直了身子,脸色也变得肃然起来。 “你心倒是真宽!”何宽一摔袖子道:“知不知道你给黑冰台带了多大的麻烦?” “是属下的错!”吴德虚心地接受批评。 “把大尹交待的差事办成这样,居然还只是罚跪,看起来大尹还真是喜欢你!”何冰的脸上居然罕见地露出了艳羡之色。“进去吧!” “副尹,您去哪里?我一个人去见大尹?”吴德有些心虚。 “我干什么去?我去给伱擦屁股!”何冰露了一脸头痛的表情,两手一背,踢踢踏踏地便走了。 吴德看着他的背影,怎么也不觉得他有为难的意思。 事实上何冰是很开心的。 不管怎么说,这一次黑冰台让所有人都重新拾起了对他的敬畏之心。 早前,用简慢两个字已经不能形容他们对待黑冰台的态度了。 哼哼,闹又如何? 朝廷上的闹,也就闹闹罢了! 说我们黑冰台杀人? 拿证据出来! 拿不出来,那就是诽谤,是诬陷。 何冰没有魄力干这样的事情,但是扯皮拉筋,他可是一把好手。 左右这样的事情上头有大尹顶着。 大尹还活着呢! 吴德一步一挪地走进了屋里。 迎接他的是大尹寇仲的屁股。 寇仲脸朝里头,似乎在睡觉呢! 吴德老老实实地走过去,跪在了床前。 “黑冰台暗杀人的手段,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寇仲的声音传到了耳边:“如今黑冰台虽然不比以往了,但汇集在京中的人才,也足以瞬杀任何一个江湖帮派,可你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搞得如此轰轰烈烈呢?” “属下心中有块垒,意难平!”吴德咽了一口唾沫,道:“这件事情是属下调查的,从头到尾,属下查得清清楚楚,可是以前大尹不许我动,心中怒火便越积越深,这一次有机会动手,属下就是要让他们死得明明白白,暗杀,让他们稀里糊涂死了,属下心中不舒服。” 榻上传来翻身的声音,吴德抬头,便看见了一双鬼火一般燃烧的眸子。 “居然突破了?”寇仲语气之中有些惊讶:“原本以为你还要卡上好几年呢,不过也是好事,我黑冰台又多一个玄元九品。” “属下决心要大干一场,要让他们的血染红长安,心中痛块,却不想这桎锢竟然也解开了!”吴德道。“只不过给大尹您带来了麻烦,属下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为什么要惩罚你呢?”寇仲笑了起来:“让你跪在外头,是因为你在做这件事情之前,竟然没有跟我说一声,你瞒着何冰倒也可以原谅,但瞒着我,就让我很生气了!” “我是怕如果真有事,属下就一个人担着,也不用连累大尹和副尹!”吴德赶紧道。 寇仲大笑了起来,尖厉的笑声在室中回荡。 “连累?这点屁事?杀了就杀了,就算柳家的老祖宗站在我面前,我要杀他的玄孙儿,也一刀捅了,他还是屁都不敢放一个!杀得好,这一次也正好重立我黑冰台之威!你别在刑部干了,回来吧!” “遵命,只是不知回来后,属下具体负责什么?” “临时任督查之职吧!”寇仲道:“无事不可督!” “啊?”吴德有些震惊地抬头看着寇仲。 “黑冰台需要振肃,长安城中还算干净,但外头,该整治的就要大力整治,该杀的就杀,有些不能杀的,就让他们滚!” “明白了!”吴德压抑住心中的喜悦,有了这柄尚方宝剑,他想做些事情,那可就简单得太多了。 “去第四层把何足道提走吧!”寇仲指了指头顶,道:“接下来,隐藏着的那些家伙必然要有所动作了,带着何足道去南方,编练一支堪用的军队吧!有人既然想给我们一个好看,我们自然就要以雷霆万均之力秋风扫落叶地将他们去除。” “遵命!”吴德叩了一个头,站起身来,倒退着走出了房屋,关上房门的瞬间,吴德再也压抑不住脸上的笑意。 真正是想不到,这一次自以为的肆意妄为,居然还有这样的好效果。 地下五层是大尹寇仲的居所,地下四层,却是黑冰台关押重要犯人的牢房。 厚达数尺的石门在吴德的眼前缓缓缩进了墙壁之中,幽长的巷道,冷洌的闪着绿光的灯火将人也映照得如同鬼一般。 如果谁被关到了这里,想要出去的机率,基本上就很低了。 吴德走到了右首第二间,一个老得快要直不起腰来的老卒,替他打开了牢门。 “何将军!”吴德站在门口,看着内里一个盘膝而坐的中年人。 国字脸,浓眉毛,蒜头鼻,阔耳,大嘴,只看模样,与老将军何其苦有八成像,真正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即便是在牢中,但身上衣物依然穿得整整齐齐,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这是一个极其自律的人。 何其苦成名很晚,成婚也很晚,得子就更晚了。 他的儿子何足道,是他四十五岁那年得的。 四十五岁,对于普通人来说,基本上已经做了爷爷,或者说已经在家里待着等死,大秦的平均寿数,也不过五十岁而已。 但对于何其苦,却刚刚是他仕途青云直上的开始。 五十岁那年,他当了禁军左大营的统兵大将。 何足道今年三十五岁,正是一个人最为年富力强的时候。 看到吴德,何足道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吴兄,我能出去了?” 何其苦在南方任镇军统帅二十余年,南方镇军上上下下可谓充斥着何系将领,去年兵败,朝廷为何要何其苦、何足道都回朝述职? 就是因为何足道虽然年轻,但其个人武道修为,军事指挥能力都直追其父,在南方镇军之中拥有着巨大的影响力。 何其苦回,何足道不回,那南方镇军就还是他何氏的。 何足道是不愿意回来的。 一人回,向朝廷表明他们何氏的忠心,另一人留,也适当地向朝廷施加压力,才是最完美的对策。 要知道,当时寇仲可是直接派了人告诉何其苦,不要回长安才是对大秦对大的忠心。 可是他拗不过他的父亲,何其苦不但回来了,而且还把他也带了回来。 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南方镇军就如同许多人希望的那样,军心涣散,有人失望,有人愤怒,有人背叛,有人离去。 一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了。 “南方镇军已经不再是过去的南方镇军了!”吴德直接道。 “只要我回去了,用不了多久,便能重铸一支南方镇军!”何足道信心满满地道。 吴德叹了一口气:“一年时间,足以让物是人非,你若再回南方镇军,恐怕会让南方镇军再一次迎来分裂。那会让他们的实力再跌一个档次的。” 何足道脸上笑容消失:“吴兄的意思是?” “大尹的意思是,何将军你在南方镇军里带走几千完全可以相信的人就好了,接下来恐怕要打几场不大不小的仗。”吴德笑着道。 “明白了!”何足道点头道:“重起灶炉,再炼新军?” “边走边说吧!”吴德笑着让开了大门。 何足道跨出了牢门,大步向外,连一次回头都没有。 “前段时间,我去了关外,第一次见到了关外军队!”吴德道:“何将军,恕我直言,关外悍军,比你们南方镇军要强出不少。我说得这还是普通关外军队的水平,不是他们的精锐。” 何足道停下了脚步,身子微微收紧,双拳捏了捏,又放松了下来,继续向前。 “这也是大尹要重炼新军的本意所在!”吴德紧跟在他的身边,道:“因为只是重振南方镇军,毫无意义。” “令狐野要造反了吗?” “那倒不是!”吴德没有告诉何足道真相:“只是见到了那般军队却不能由朝廷掌握,谁心里都没底是不是?这样的军队,只要何兄你练出三五千来,那以后的资源便能源源不绝地向你涌来。” “我会的!”何足道点头道。 “走吧,我陪你回家!老将军这两年,熬得很辛苦!”吴德道。“你不但出来了,还能重掌兵权,对于老将军而言,可是一件喜事!” 说话间,两人已是走出了黑冰台,何足道眯起了眼睛,有些不习惯外头刺目的光线,适应半晌,却是侧身向身边的吴德拱手行了一礼:“我就不回去了,还请吴兄你帮我转告父亲一声就好。还请父亲保重身体,等我炼好了这支军队,就会回去。” 吴德怔了怔,不由摇头笑道:“别说,你们两人,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都是一样的执拗。” “我与他不一样!” 何足道摇头,肯定地道。 (本章完) 第121章 各理其事 宝瓶城,严家曾经让铁勒也艳羡不已的豪华大宅,如今变成了车骑将军府。 在朝廷的旨意没有抵达之前,这个名字是最有依据,也最能让宝瓶州的百姓安心的一块牌子。 你要是敢在宝瓶城城头插上一面李大锤的马匪旗帜,信不信宝瓶州的很多人便要开始逃亡了。 萧长车的名声,还是很值钱的,与她的军事能力一样,都为周致,李大锤所看重。 不管李大锤过去有没有祸害百姓,是不是杀富济贫,在官方统一的口径里,这家伙就是一个马匪,那么绝大部分的百姓,对这个还是很介意的。 豪华大宅如今被分成了几个大的功能区。 不管是李大锤也好,还是萧长车也好,他们的指挥系统都是相当简陋的,他们的成员也相对简单,压根儿就用不着如此多的房屋。 浪费可不是李大锤的风格,他是能在干毛巾里挤出水,石头里头榨出油的角色;萧长车呢,那向来就是一文钱掰成两瓣花的人,穷惯了也节约惯了的人物,李大锤的精致生活一向都被她唾弃呢! 于是,严家大宅三分之一变成了医馆,三分之一变成了学馆,另外三分之一,才是官衙。 每个人都很忙碌。 萧长车在忙着整编军队。 在这个当口,这还真不是一个简单轻松的活儿。 因为铁勒没死,这家伙回去之后,会不会马上就兴兵报复? 令狐野嘴上与泰安城主周致达成了一致,也释放了洛华以及萧部军官的眷属,但这可不代表这家伙真就不会突然拔刀子砍人。 你永远也不能相信一个政治人物对你的承诺。 因为他们随时都有可能翻脸。 而且事后还能振振有词地将自己的行为说得冠冕堂皇。 所以,泰安城这一回是全体动员了。 这也让萧长车和张若真正见识到了李大锤手中握有的实力。 整整三万全副武装的步骑,让萧长车萧东伟等一帮穷鬼看直了眼。 要知道,萧长车供养三千铁骑精锐,便接近于破产边缘,她不是在打劫北元或者马匪弄钱的路上,便是在向令狐野讨钱的路上,又或者说在找人借债的路上。兜里从来都没有富余过半文钱,永远都是欠债运营。 而如今,一个装备豪华,战半力爆表的战斗集团就摆在她的面前, 就像是一个穷逼突然中了几个亿的彩票, 懵逼之余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当然,反应过来之后,以萧长车为代表,萧东伟为骨干的这群穷人,都是笑开了花。 根据协议,双方的武装力量统一整编,然后由萧长车统一指挥。 而且以后,他们再也不用为钱而发愁了。 因为钱的事情,以后就归李大锤来负责了。 李大锤负责搞钱,负责经营,负责管理. 而萧长车只负责一件事:打仗。 当然,得打胜仗,打输了,那大家都得撒丫子跑路,啥都是别人的了。 萧长车忙得连疗伤的时间都没有了。 作为统兵大将,她可是知道全体动员数万人全副武装地搞示威,游行,每天的花费是多少,可以说每多一天流淌的钱财,都让她心痛得很。 所以,早一天整编完成,这些人就可以早一天回归到正常的生活中去,该干嘛去干嘛。 只要整编完成,就能建立起完整的指挥系统了。 至于动员体系,李大锤所部是早就具备的,自己需要的就是将其完整移植过来就好了。 而李大锤,则忙着重建宝瓶州的行政体系。 以前的宝瓶州,是严氏的家天下。 从州城到乡村,全都被严氏家族及其附庸牢牢地把控着,施行的是一种宗族氏的管理。 国法,在宝瓶州是不存在的。 而现在,严氏已经被摧毁殆尽,而他的附庸没死的,现在也成了毡板上的鱼肉,李大锤和萧长车正琢磨着怎么把他们囫囵的吞下去。 在一片荒芜的一无所有的地方重新建立一个体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张若原本以为在这个方面自己可以大展身手了。 要说见多识广,要说在体系建设方面,他自认为在这里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自己。 不过很快他就失望了。 不管是李大锤还是那个牛气冲天的茅大贤,没有一个人有向他请教的意思。 起初他准备等着他们身陷乱泥潭无法可施的时候,再仗义施以援手,不但显得自己大度,又不耽误事。 所以,他天天都去李大锤、茅大贤的公厅那边坐着。 然后,事实却让他失望了。 李大锤或者不适合在旧有的基础之上进行改良,但在荒芜的土地上重建则是他最喜欢的了。 在贺兰原,这样的事情他已经做过一遍了。 现在,只不过是将贺兰原的事情移植过来便好了。 而所需要的人才,他也是不缺的。 从很早以前,在泰安城,这两年在贺兰原,他一直都在有意识的培养这方面的人才。 没有人来请教的张若,终于按捺不住性子,主动开始了解李大锤的所作所为了。 而李大锤也向来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 见到张学士主动起来了,马上就奉上了一张他们的行政管理树状图,当然,萧长车是排在最上头的,李大锤委屈了一下自己,把自己摆在了萧长车的下头。 张若从小读书,过五关斩六将,得封学士,官拜侍郎,聪明才智自然是不在话下的,虽然是第一次看这样的树状图,但马上就理解了他的意思。 更何况李大锤这张图做得实在是太详细了,连每个人负责什么事都标注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伱们连小小的一个村,都派遣官员?”张若瞠目结舌地看着李大锤。“这花费有必要吗?” 李大锤微笑道:“学士,大秦治国,奉行的是皇权不下乡,那么我想问,乡村是由谁来控制的呢?” “自然是乡老乡贤!” “乡老乡贤从哪里出来的?” 张若微怔。 “所谓的乡老乡贤,说白了,就是本乡本土的有钱人,读书人,可如果深挖这些人的根脚,他们又是谁呢?”李大锤淡淡地道:“他们都是豪门世家伸出来的枝丫,替豪门世家掌控着无数百姓。百姓不知有朝廷,不知有国法,只知家族,宗族。” 大家都是聪明人,即便只是轻轻点到,张若也立即明白了李大锤的意思。 “如今大秦困境如何而起?祸根在谁的身上?便是这些豪门世家了!”李大锤接着道:“我既然看到了这个毛病,自然就要想法办解决掉。” “可如此一来,你的财政负担就会极重的,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宝瓶州,如果放诸整个关外,放诸整个天下呢?”张若皱起了眉头,“天下财富是一定的,你在这里多用一分,在别处就会少一分的。” “张公,谁说天下财富是一定的,财富是创造出来的,只看你会不会去赚而已。”李大锤笑了起来:“而我们就是要努力地把财富这个大饼越做越大,不但我们能挣得多,百姓也能挣得多。” “说来容易,做来可就千难万难了!” “学士,总不能因为难就不做了吧?”李大锤道:“就像当初你上本参奏令狐野一般,你不知道难吗?但你不是还一样做了?” “由村及镇,由镇及县,由县及州郡,你这是一秆子就插到底了!”张若若有所思:“你这种法子,只怕将来会遇到很多的阻力。” “预料之中的事情!”李大锤笑道:“不过我在贺兰原上实行这一套,效果极佳,如果在宝瓶州施行同样极佳,那么就证明这一套是有效的,谁反对,我就做掉谁!” “在关外,或者可行!”张若微微点头。“不过在关内,只怕就很难。关内的豪门世家太过于强势了。” “强不强势,不过是在于刀子锋不锋利!”一直在忙碌着的茅大贤提着笔抬起头来:“只要刀子够锋利,便是条龙,也得给我盘着,是头虎,也得给我蹲着。” “岂能马上治天下?”张若不屑地道。“你现今不过是治理弹丸之地,如果你曾经站在朝堂之上放眼天下,就知道有时候杀是完全解决不了问题的。难不成你还能将天下人都杀光吗?” “那要看杀得是谁了?”茅大贤呵呵笑了起来:“您看我们把严氏一族杀得干干净净了,这宝瓶州做起事来不就一帆丰顺了?对了,张学士,杀得其实也不多,严氏一族,嫡系加旁枝,也就千把多人吧,他们自然是死得干干净净。其它的附庸呢,其实只杀了领头的,其它人都被判了牢改,加起来也就杀了几千人,相对于几十万人的宝瓶州,不值一提!” “什么是劳改?”张若茫然问道。 “劳动改造!”一边的李大锤笑道:“我们认为其中有一些人还是可以挽救的,所以就抓去做工了,改造好了,便又是好百姓了不是?” “不就是让犯人去服劳役吗?还劳改!”张若恍然大悟。 李大锤大笑着站起来:“张公,您和茅公两个人多多亲近,我去看看萧长车,好些天都没有见到她了,她的伤势可还没有好呢!” (本章完) 第122章 落地生根 门并没有上锁,锁条搭在锁扣之上,只是用一根随意撅来的枝条插了进去。 丁二狗伸手取下这根枝条,推开了门扉,牵着他的马儿走了过去。 从贺兰原上下来的时候,他可没有马,连驴子都没有。 在原上需要耕田的时候,都是去租村子里的牛或者力马的。 这些牛和力马都是村子里的公共财产,平时帮着大家耕种,战时便也会随军,替大家驼各种物资。 每一次出征,根据上面发下来的清单,各个村子都是需要准备齐所有的物资的。 集结之后便会检查,如果准备不齐整,那村长是要受惩罚的,当然,这个时候的村长该叫做队长了。 几场仗打下来,丁二狗们这支队伍收获颇丰,作为伍长,丁二狗便分得了一匹驼马。 李大锤麾下的部队,缴获都是归他们自己的。 怎么分配,也是他们内部自己的事情,李大锤是不管的。 这与萧长车的部队恰恰相反。 萧部所有缴获全部归公。 丁二狗原来以为打完了仗,他就可以回贺兰原了。 有了这匹驼马,他们的小家也算是拥有一样重资产了。 相比起分得的这匹马,其它的一些金银细软的缴获反而不值什么了。 只不过一直没有收到返程的命令。 等了一段时间之后,新的命令却是让所有人都傻了眼。 他们这支部队不回去了,将会就地安置。 这是军令。 并不是与他们商量。 经历过贺兰原上的第一次安置,丁二狗他们这些人,早就知道除了服从,他们并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而且,留下来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因为,他升官了。 原本他只是一个伙长,手下有四个兄弟。 现在,他成为了一村之长,也就是他和四个兄弟现在抵达的这个村子,鸡公岭村。 而这间房子,是前任村长的家。 当然,前任村长也是以前这个村子最富有的人家。 只看眼前这幢三厢青砖瓦房,左右还带两排附属房屋的家居,就比村子里其它的住户要强出不知多少。 这幢房子的主人姓严。 所以这一家子的下场,当然不会太妙。 他们直接被军队上门带走,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同样的,跟着他的四个兄弟,在这个村子里,自然也安排了住宅,以后他们便是统治这个村子的基础。 “伙长,您这房子带劲啊!”年纪比丁二狗大了不少的赵疤子满脸艳羡之色。 别看他比丁二狗大,但丁二狗因为修练武道有成,已经突破到了固体境,而他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突破,这就一下子拉大了两人的差距。而在肉眼可见的未来,两家的差距还会愈来愈大的。 丁二狗也很开心,这可比贺兰原上他家的房子大了许多,也好上许多。 娇娇就该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呢! 丁二狗在心里美美地想着。 “疤叔,你们几个也赶紧去安顿一下,然后我们集合所有村民,咱们初来乍到,得把规矩立下,有了规矩,以后才好办事!”丁二狗回头对几个伙伴道:“以后这个村子就是咱们几个的立身之基了,可不能让黄大富他们比下去是不是?” “那是自然!”说到这个,赵疤子倒是信心满满,黄大富也是伙长,不过三十出头了,欺老莫欺少,比起年轻的丁二狗来,黄大富的前景自然就差多了。“我看这个村子的人也不太老实,刚刚我们进来的时候,不少人就爬在门缝里偷看呢,我们来了,连迎接一下都没有,等下要给他们一个好看!” “什么好看不好看!”丁二狗将马拴到右边的棚子里,斥责道:“疤叔,严氏余孽早就被抓干净了,剩下来的这些,你看看他们住的也知道都是一些穷苦人呢!与咱们过去差不多,以后咱们得带着他们一起干哩!要不然到时候打起仗来,你敢带着一些跟伱不是一条心的人上战场吗?那是找死哦!” 赵疤子连连点头:“伙长说得是。不不,以后要叫村长,队长了!” 丁二狗脸上露出了笑容,挥挥手道:“去吧,安顿好了便都过来。” 就在丁二狗现在这个家的外头,便是一片空地,大门一侧,木头架子上安装着一面大鼓,平时这里自然也是大家集合说事的地方。 鸡公岭材是一个大村。 一共有一百三十余户人家。 丁二狗在所有伙长之中的资历其实并不高,之所以能分得这样一个好地方,得益于他一个本事。 识字。 虽然写字写得像鸡子抓的,但也没少甚笔画,基本的公文他也能读懂,这就很难得了。 而丁二狗识字,自然是因为他的老婆屠娇娇。 贺兰原上现在数万人丁,抛开上面的那些人物,普通人中真正识字的,屈指可数。 当然现在多了起来,不过那些识字的都还是一些娃娃。 想要这些娃娃们能顶起事来,那带有得盼呢! 至于那些成年人,你想让他们来学识字,对他们而言,就是一种极为痛苦的折磨,他们情愿去搞武装越野。 李大锤自然也不会一厢情愿地去办什么识字班。 他们只需要懂得服从,听得懂号令就好了。 赵疤子他们的动作极快,丁二狗还没有巡视完自己的新居呢,外头就已经响起了隆隆的鼓声,与此同时,另外一个小伙伴则骑着一匹马,从村子这头跑到那边,一边跑,一边喊着话。 些许的犹豫之后,终于有人家打开了大门,瑟瑟缩缩地走了出来。 一百三十余户的村子,已经算是很大了,越来越多的人从屋里走出来进入到门前的这个晒场,丁二狗粗粗地估算了一下,居然有近五百人。 其中老人最多百余人,青壮最多,达到了三百出头的样子,而还有几十上百个娃娃。 老人们站在最前头,青壮们跟在后头,而妇女们则带着孩子低着头站在最后。 看着有些人用灶灰把自己的脸抹得乌漆八黑的,丁二狗就不由得想笑。 这是怕自己见色起意吗? 呸! 老子的娇娇,可比你们这些皮糙肉厚的女人强出太多,我可看不上你们。 眼光扫过众人,丁二狗心中也很感慨,他们有五百多人呢! 而自己这一伙,一共五个人。 可现在这五百人,却像是五百只鹌鹑一般,在自己这几人面前战战兢兢,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口。 这自然不是因为自己有多么英雄伟岸, 原因来自于自己身上这身甲胄和军服。 以后便是一家人了! 丁二狗深深地吸一口气,将心中的些许不安强自按了下去。 赵疤子从屋里拖出来了一张八仙桌,丁二狗一跃站了上去,手按腰刀,居高临下地扫视着众人。 毕竟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丁二狗了,一扶刀一瞪眼,凶煞之气便自然而然地浮现了出来。 下头立时便显得有些不安起来。 “乡亲们!”丁二狗吼了一声:“严家那些叛贼已经完蛋了,死得干干净净,一个也不剩了,现在整个宝瓶州,归车骑将军当家了。萧车骑想来你们也听说过吧?我,就是车骑将军任命的新的村长!” 扯虎皮做大旗,小小的一个队长、村长,自然用不着萧长车来任命,不过谁让老百姓就知道一个萧长车呢? “我叫丁二狗,以后你们就要跟着我干了。”丁二狗扯直了嗓子,大声吼道:“我不想在这里说什么我们肯定比严家要好什么的话,因为我现在说了,你们也不会相信。以后你们自然会看到,会感受到,今天,我只说一些你们必须要知道的规矩,每个人都要守规矩,不守规矩,那也不能怪我不客气。” 配合着丁二狗的威胁,赵疤子四个人都呛的一声把刀半抽出鞘。 “现在你们种的地,不管你们是自有的,还是租的,现在,都是你们自己的了。”丁二狗道:“接下来,上头会有人下来给你们立地契,以前的地契,统统作废!” 这话一出,下头立时便骚乱起来,丁二狗扫了一眼,绝大多数人倒都是一副不敢相信或者说是惊喜交加的模样。 嗯,跟自己当初在贺兰原上分得了土地时一个反应。 “税赋,仍然和过去一样,当年收获的五成!” 下面脸上露出了失望之色。 “家有青壮,愿意成为和我一样的府兵的,则赋税降至二成!” 惊讶,畏惧,高兴各种神色在这些人脸上汇集。 “府兵自备武器,战甲,骡马,农闲季节接受军训,战时跟随本村长出征,一切缴获,都归你们个人自己。” “所有人都记好了,咱们村有一百个人必须成为府兵。”丁二狗:“这一百个人,你们可以自己报名。当然,如果你们不报名,本村长就会点名。” 丁二狗竭力回忆着在贺兰原上的那些规矩,团长派他们下来的时候就说了,他们这些村长,下去了之后,就是将贺兰原上的规矩,一条一条地在宝瓶州再复刻一遍就成了。 没有什么需要给这些人解释的,他们只要跟着做就好了。 丁二狗确认这些东西都是好的,因为他们在贺兰原上就是靠着这些规矩,把自家的小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好的。 以后自己就要在这里落地生根了。 (本章完) 第123章 各得其所 在关外,宝瓶州相对来说,是较为富庶的一块地方。 有肥沃的黑土地,洒下种子,只要不是碰到什么天灾,丰收那是可以预期的。 清水河、拒马河将其包裹在中间,一年大概有八个月的时间,这两条河可以称之为整个关外的大动脉,而严氏盘踞这里数百年,也没有将其的潜力挖出来多少,李大锤深深鄙夷。 如果是自己来经营…… 所以,李大锤觊觎这片土地可是有年头了。 数年布局,苦心经营,终于一击而破。 将其纳入到了囊中。 宝瓶州原本的统治阶层,被一扫而空,他们无数年积攒下来的财产,瞬间便换了主人。 严氏对治下百姓的好,也只不过是相对于其它地方而言。 平常年节收成好的时候,大家能填饱肚子,偶尔能打上几顿牙祭,逢年过节还是能准备一些鸡鸭鱼肉等好吃的,扯上几尺布给女人娃娃做一身新衣服; 年成不好欠收的时候,严氏也会熬锅煮粥,给大家吊着一条命,免得饿死了。 当然,年成不好的时候,该交的租子赋税还是要交的,只不过可以欠着罢了,当然利息那也还是要的。 对于严氏来说,宝瓶州的所有一切都是他们的财产,包括这些老百姓,无缘无故地死了,那可是他们财产的损失。 可即便是这样,老百姓们都还认为严氏不错。 对于他们来说,没饿死人,日子还能熬,就不错。 现在换了一个主人了,大家惊惶了几日,便也平静了下来。 车骑将军萧长车的官儿可比宝瓶州刺史严圣的大,名声也挺好, 既然这位萧车骑说严家里通北元,要把大家都变成北元人的奴隶,那肯定是不会错的。 随着舆论的慢慢发酵,严氏的名声也在一点一点的臭大街了。 在街头巷尾的传说中,要是北元占了这地儿,那大家都得戴着镣铐给北元人干活,晚上只能睡在窝棚里。 更还有一些可怖的传说,说是北元人最喜欢掠夺普通人的初夜权。谁家要是结婚,得提前一天把新娘子送到北元人府里去。 这在大家看来,就不能忍了。 各种各样的传闻充斥着整个宝瓶州,甚至以宝瓶州为中心开始向外漫延,无数涉及到严家的腌臢的见不得人的勾当被掀了出来。 至于其中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已经不重要了。 严家已经不复存在。 其它人可没有义务替他们辟谣啥的。 再说都死得干干净净了,名声差一点又算个啥呢! 而策划这些的,当然都是李大锤麾下知秋院的功劳。 用李大锤的话来说,咱们不仅要军事上的实际占领,还要用最快的速度将这里的人心收拢起来。 法理,情理,李大锤啥都要,而且这两者在李大锤看来,可是相辅相成的。 最凸现自己正当性的,不就是原先政权的不正当和邪恶吗? 而随着这些舆论渐渐地散播和车骑将军府一条条的命令颁布下去,类似于丁二狗这样的小队,也如同百鸟投林一般,各自奔向了自己的岗位,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将完全瘫痪的宝瓶州的治理体系重新搭建了起来。 老百姓们在经过最初的惊惶之后,慢慢地也平静了下来。 谁来做老大,他们还是得要种地,交税,服劳役。 而且新的官府,似乎比过去的还要仁慈那么一点点。 比方说土地。 宝瓶州的土地很肥沃,不过可惜的是,拥有土地的人,要么姓严,要么便是跟姓严的有这样那样的瓜葛。有自己土地的平民,是极少数。 而现在,严氏没有了。 大量的土地一下子成了无主之物。 谁种的,就归谁! 一条简单的政令,让整个宝瓶州便沸腾了起来。 大量的无产阶级一下子便变成了小地主了。 当盖着车骑将军府的大红印章的地契拿到手里的时候,很多人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与拥有自己的土地相比,其它的诸如缴税啊,必须要当兵啊等等,都算不了什么。 当然,分土地也是有上限的。 一口人十亩,不足的,给你补上。 如果有多余的,得退出来。 如果所有人都已经分得了土地,本地还有多余的,那么这些土地就将做为公产。比方丁二狗那个村子,最终便还余出了百余亩土地成为了公产。 这些地,将由丁二狗组织村民耕种,所得也将成为村子里的公产。 这些收入,将会用来购置骡马、兵器、甲胄,也可以用作村子里祭祀、庆祝等花费,丁二狗甚至已经规模准备在村子里建一个小小的学堂。 当然,弄这个学堂他是有私心的。 他的老婆屠娇娇识字,正好可以在村子里当一个先生,如此便可以名正言顺轻轻松松地拿一份钱粮,谁也说不出什么不是,不用跟着自己在土地刨食。 说起来前两年自家日子过得不如黄大富,其中一个最主要的原因,便是自家只有自己一个人劳作,地里的活计,娇娇是一概不会,而丁二狗也着实舍不得自家女人那双白白嫩嫩的手变得跟黄大富婆娘那双红肿发乌的手一般。 而且,这可是一举两得。 自己就是因为识字,在打仗的时候,便被团长带在身边,危险的事情少,后头分战利品还分得多。 丁二狗直观地认识到了识字的好处,以后想要在这个上头继续占好处,那就得继续投入。当然,现在丁二狗官当得大了,眼界自然也就高些了。不仅想着自己,也想着村子里了。 村子越有钱,大家便越能置办出更好的家伙什儿,就有更多的时间来打磨战斗的技巧,上了战场获胜的机会就会更多,就能抢到更多的战利品,大家就会愈发财。如此一来,大家就会更加的拥护我,我就能立更多的功劳,就能当更大的官儿。 队长上头还有团长,团长上面才是折冲府校尉,校尉上面还有将军。 一步一步的往上爬呐! 这便是丁二狗在贺兰原上总结出来的最朴素的结论。 相对于对宝瓶州的行政管理体系进行平替地顺利进行,军事上的整编则显得要困难许多。 这是两支完全不一样的部队。 从作战方式、作战理念和管理模式全都不一样。 想要将他们融合,显然不是短时间内能做到的, 现在能做的,也就是将指挥体系融合到一起,然后在以后的岁月之中慢慢地磨合。 反复地讨论、商议、争论,最终达成了一个初步的方案。 两支军队在融合之后,将分成两大块。 所有的骑兵整编成一支,命名为天狼军,主攻。 所有的步卒整编成一支,命名为飞虎军,主守,目前主要是看家。 而之所以作出了决定,是因为关外实际的情况。 关外,地域宽阔,人烟稀少,面临的敌人,基本上都是骑兵,来去无踪,在没有建立起成熟的后勤供应体系之前,便只能以骑兵对骑兵。眼下,刚刚拿下宝瓶州,萧长车和李大锤最重要的任务,还是要守住果实,发展内务,最好是苟起来猥琐发展几年,长成一个满身肌肉的壮汉再出来才好。 不过很显然,这个想法不太现实,所以骑兵机动在外,步卒看家护院,谁要是敢来惹他们,就将其打得满地找牙。 整编之后的天狼军满编之后五千人。 但这五千人是常备兵,虽然只比以前的萧部多出了二千人,质量却是让萧长车极其满意。 用她的话说,给她一年时间,这支五千人的天狼军能发挥出来的战斗力,将是她以前三千铁骑的数倍之多。 整编之后的飞虎军满编一万人,只不过常备军只有三千人。剩下的,都在整编完成之后各自回到了家中,大部分在宝瓶州安了家,剩下少部分回了贺兰原。平常时节,他们会是农夫或者小商小贩,一旦战事发生,这些人便会应召集结。 萧长车自然是所有武装力量的指挥者,在这一点上,没有人能跟她争。 论起指挥的艺术,李大锤拍马也比不上她。 这一点,李大锤是服气的。 谷小满成为了天狼军的统兵将军,萧东伟方小猫为左右偏将。 飞虎军是以夏至为首,萧长车的老部下刘屹和萧成功为副,刘屹终于摆脱了让他痛苦不堪的远安县令这个职位,重回到了军中,远安的行政体系,也由茅大贤派出的人接手了。 萧长车很开心,她手中握有的军事实力终于达到了她的期望,有这支强兵在手,她便敢于向任何人发起挑战。 当然,更开心的是,她从此不用在为钱的事情扒心挠肝了。 挣钱的事情归了李大锤。 以后,她萧长车便只管打仗,没钱了,向李大锤伸手,没粮了,向李大锤伸手,没甲胄兵器了,自然还是向李大锤伸手。 她主外,李大锤主内,李大锤当好一个贤内助就行了。 李大锤也开心得很。 别看萧长车手握大军得意洋洋,似乎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可是军队这匹烈马的缰绳在自己手里攥着呢!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想打胜仗,没钱行得通吗? 由远安、宝瓶、泰安三地构成的这块三角区域面积方圆千里,人口近六十万,已经真正形成了一块牢实的根据地,不再像以前只有只有一个泰安城,说来有先天高手压阵,可真要动起手来实在是不堪大军一击,再加上贺兰原一块飞地,只能苟且,无法发展。 如今,根据地稳定了,所有的发展计划便能真正地开始实施。 李大锤觉得离自己彻底掌握关外这片土地又近了一步。 (本章完) 第124章 各自前程 吕友瘦了一大圈。 掉了至少三十斤肉。 可即便如此,比起对面的金宝,他一分为二之后,大概还要比金宝雄壮那么几分。 一胖一瘦,在这家小酒馆里,便格外的显眼,而且看起来还很搞笑。 吕友身上的伤痒得要命,这使得他不时地将手伸到衣襟里去扒拉,将一些痂壳给抠下来然后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桌子上已经堆积了不少了。 不管是从吉庄开始突围,还是后来帽儿山的血战,吕友是出了大力气的,身上十好几处伤痕证明了他的努力,而他也得到了包括谷小满在内的头头脑脑们的欣赏。 军队嘛,敢于拼命的人,大家自然是喜欢的。 反观金宝嘛,畏首畏尾的,大家就不太待见了。 “真要彻底地退出军队啊?”吕友又从肚皮之上抠下一大块血痂,上面还有着血迹,看起来并没有彻底好,不过痒得让吕友烦燥,他情愿疼。 “嗯!”金宝点头道:“胖哥,我要去泰安城做生意。你也知道我的底细,我家原本就是做生意的,要不是被人陷害家破人亡,我也不会去做这没本钱的买卖。既然老天爷赏脸,不但活下来了,而且还有了一次选择的机会,我自然要回归本行。打打杀杀,我实在是不擅长,这些年来,要不是胖哥你照应我,我早就死了!” “就是可惜了!”吕友道:“你要是还留在军队之中,至少也能跟我一样,弄个团长干干呢!以后说不定便能更进一步,当上折冲府校尉,那可就牛掰了!” 军队整编,像吕友、金宝这样的纯马匪,自然便是在整编的第一序列当中。 李大锤的麾下号称马匪,实则队伍跟马匪沾不上边,军纪虽然比不得萧长车麾下那么严苛,但也是相当不错的,至少比起其它军队,他们可以称一声仁义之师。 那些真正的马匪,散漫惯了的,而且烧杀抢掠都是家常便饭,要让他们遵守严苛的军纪,那可真是难为他们。 趁早拿上一笔赏钱离开对双方都是好事。 否则一旦犯了军律要砍脑壳的时候,后悔可就晚了。 这些纯马匪们现在有了很多种选择。 可以选择就地落户,那么当地也会给他们分配良田,以后就算是纳税纳粮的良民了,过往不管干了什么事,都可以既往不咎。 现在萧长车李大锤控制的地盘足够大,区区六十几万丁口对于这片区域而言,还是属于人烟稀少,这些马匪们个个都是精壮汉子,有修为有力气,能弃恶从善,那大家自然是欢迎的。 如果不会种地,也不想种地,那也可以从事其它一些行业,比方说看家护院当个保镖啥的。不管是泰安城还是宝瓶城,都是商业异常繁盛的地方,在李大锤未来的规划之中,宝瓶城的确就是大宗物资的存伫和转运中心。 因为这里便利的交通条件让他们比泰安城更加的适合做这种事情。 当然,从抢东西一下子变成保护东西,这个改变还是需要他们好好地适应适应的。 如果二者都不想干,还想继续去当马匪的话,那也随便。 当然,如果伱想在这片区域干,那大家就是仇人了,说不得是要剿灭你的。 吕友,金宝两人在这一次的鳞选之中,便选择了不同的道路。 吕友有人赏识,他自己也想再搏一搏富贵,以前当马匪没啥前途,最终的下场多半便是不是被官兵砍了脑壳就是被同行砍了脑壳。 可现在跟了车骑将军,那就大大不一样了。 选择留下成为府兵的他,当上了乡长,分得了一个小庄子。小庄子有百把亩地,内里还有一座小山,几个大池塘。而他作为乡长,下辖十个村子,麾下共有府兵一千人。 而金宝,则决定把所有的赏赐都换成银钱,他要回归父祖的老行当,去做生意。 “泰安城那地界,可邪乎!”吕友道:“在那里做生意,可得小心。宝儿,我身上的浮财全都给你了,还指望着你给我翻上几番呢!” 金宝笑着道:“胖哥尽可放心,打仗我水准不高,但做生意,我可是祖传的,这些年来,我一边做马匪,一边倒腾东西,你也都看见了吧?” 吕友笑着点头:“也就你倒腾得不错,咱们两家才活得松快,还交了不少朋友。” “再说了,我可还有一块泰安城的银牌牌,这便等于一块护身符,等闲也不会有人敢骗咱们不是?”从怀里掏出一枚银牌在两人之间晃荡着。 这是他们拿命换来的。 看着这面银牌,两人都是唏嘘不已。 “胖哥,到了泰安城,我就准备找个婆娘开枝散叶了,你也要抓紧时间哦,那么大的庄子,那么多地,可不得有人种吗?” “上头这一次分了一些奴仆。”吕友道:“暂时还能支楞开,找婆娘可是一件大事,不能马马虎虎,宝儿,我给你说,你可不能去迎春楼那地方花钱赎买啊!都说了,戏子无情,婊子无义,咱们这正室婆娘可得找正当人家,能吃苦,会当家的,以后能当门立户。” 两人正计议着接下来金宝要做的勾当,一个熟悉的声音却是响了起来。 “胖子,到处找你们呢,居然在这里喝酒?” 两人一齐站了起来,看着来人躬身道:“何校尉!” 何立,胖子吕友的顶头上司。 “校尉,是有公务吧?”吕友问道。 “咋地,没有公务,就不能找你喝上一杯?”何立笑道。 一听这话,金宝赶紧替何立将酒满上:“校尉赏脸,求都求不来的事情呢。” 端起酒杯,何立笑道:“金宝,听说你要去泰安城做生意了?我能不能入上一股?” 金宝看了一眼吕友,连连点头道:“校尉要是加入,那以后我这生意,必然就更加顺遂了。只是不知校尉要占多少股?” 何立哈哈一笑,“胖子,你投了多少钱,占了多少股?” 吕友道:“我没多少钱,这一次主要赏的是房屋,土地和奴仆,手里的浮财也就三千两,全给了宝儿了,也没说占多少股份,都是兄弟嘛,无所谓!” “亲兄弟,还得明算帐呢!这可不行,先把事情在前头说清楚,免得以后为了钱生分!”何立一仰脖子喝了一杯,道“我也出三千两,与胖子占一样的股份,都是两成,怎么样金宝?” “好好,校尉说行就行!”金宝道。 “那走吧!”何立站了起来:“先跟我去拿本金,然后咱们再找个中人立个文书。” 说是拿本金,可何立带着二人,径直出了宝瓶城,一路纵马前行,眼看着道路越来越难行,地方也越来越荒僻,吕友和金宝二人心里都是打起鼓来。 “校尉,这是要去哪里啊?”吕友问道。 “拿本钱啊!” “这荒郊野外的……”吕友环顾四周,满腹狐疑,可不是因为何立是他上司,他都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想要谋财害命了。 “胖子,我跟你不同啊,家里可是有婆娘的,一点子钱财被把得死死的,手头不宽裕啊!”何立笑道:“兄弟我这一次又纳了一房外室,开销就更大了。又不敢跟你嫂子要钱,就只能另想他法了!” “校尉要借钱,开口便是。”吕友道。 “借钱只能救急,可不能救穷!”何立道:“听说金宝善作生意,我这就不是找上门来了吗?至于本钱吗?嘿嘿,马上就要来了!” 吕友与金宝两人都是色变,“校尉,是抢吗?现在咱们可不是马匪了,这样干怕不大妥当吧?说句心里话,我看到萧车骑,腿肚子就转筋。” 听着这话,何立不由大笑起来,“你们两个家伙,才改行没几天,居然就如此讲规矩了?” 吕友讪讪地:“好日子来之不易,自当珍惜。这段时间不是一直在学习军纪吧?越学心里越是发毛。” “放心吧,今日拿这个本钱,没人会说话的!”何立狞笑起来:“知道杨长贵吗?” 吕友恍然大悟:“严氏的客卿,后头却杀了严冬的一子一女,拿了大几千两的赏金呢!” “夏将军很厌恶这个人!”何立道:“这家伙也知道自己下场堪虞,所以在宝瓶城潜伏了一段时间之后,准备逃往泰安城落脚。嘿嘿,咱们有知秋院的兄弟死死地盯着他呢!他还能跑”上天去! “如果是这个人,杀了也就杀了!”吕友道:“奶奶的,当时我也在场呢,卡卡两声,两个小娃娃便被他捏死了。别人杀这两个娃娃,我没得什么话说,谁让他们姓严呢!他杀可就说不过去了,而且居然还杀得如此心安理得,不当人子的东西。” “这人身上当有不少浮财!”何立道:“做了他,咱们啥都有了。” “知秋院的兄弟?” “自然也有一份,以后也入金宝的股,这些跑外勤的兄弟,开销大,也差钱呢!”何立笑道。 眼看着加入的人越来越多,别人占的股份越来越多,金宝却是越来越开心了。 像这样的人加入的越多,以后赚钱的可能性就越大呢。 没有靠山,赚点小钱养家糊口也许很容易,但想要赚大钱,那就难了。 (本章完) 第125章 往事如烟 周致站在窗户边上,目光越过院子里正自怒放的腊梅,穿越重重云雾,越过层层山峦,似乎又看到了那座雄霸天下的大城以及那些熟悉的人物。 “周星星,你以后想干什么?” “我要当救国救民的大英雄!” “哈哈,你武功这么差,又没读什么书,还想当大英雄呢?大狗熊吧!” “你可别小瞧人,总有一天,我要成就先天,直抵神游。” “那我可要拭目以待了!伱可别让我变成了一个老太婆,你还啥都没练成呢!” “不要小瞧人,何清秋,你将来要做什么?” “我当然去救世人,这个世道啊坏了,得变上一变。” “哈哈,原来你和我想的一样。” 眼前的何清秋梳着两个大辫子,明明就站在自己面前,但自己总有一种雾里看花的感觉,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 那时候的何清秋,应当刚刚二十出头吧。 眼前一花,青衣的何清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雪白绸衣的何清秋微笑地冲着自己举起酒碗:“周星星,我要嫁人了,你可得去参加,对了,你准备了什么贺礼?” “我才不去!李安泽就不是良人,你嫁给她,我不同意!我反对!” “喂,周星星,你是我的朋友,不是我的爹娘,也不是我的师父,我管你同不同意呢!不管去不去,贺礼是一定要有的。” 啪的一声,年青人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拍在白衣女子的面前,“贺礼在这里,反正我是不会去的。” “天啊,雪蛛丝,周星星,你从哪里弄来的?” “何清秋,你想清楚了,你到底是喜欢李安泽,还是喜欢他的身份?你想救世人,就一定要嫁给他吗?” “周星星,你是吃醋了吗?哈哈哈,安泽对我很好,他的太子身份于我而言并不重要。” “谁吃醋了,我只是觉得他配不上你!这世上就没有人配得上你!” 眼前又是一阵恍惚,白衣的何清秋倏然消失,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血迹沾满全身,手里抱着一个刚刚出生不久的婴儿的黑衣女子。 “清秋,你这是怎么啦?谁有本事伤得了你?”年青人惊惶失措地看着女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女子的武道修为,在年青人的眼中,几乎无人能敌,他的丈夫,是这个天下最尊贵的几个人之一,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周星星,这是我的儿子,带着他,走得越远越好。” “好!”年青人没有半分犹豫,接过孩子,抱在怀里:“可是何清秋,我武功低微,我怕保不住他。” “不要紧的,那些追我的人,我会转回去杀干净的,而且,我不会让他们知道我已经生了孩子,何清秋的儿子在这个世上是不存在的!” “你既然还有力气杀人,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走?” “我走不了啦,这孩子还没出生便在胎里伤了元气,为了保住他,我替他打通了全身筋脉,洗涤了全身肌肉骨骼。代价嘛,就是我快要死了!” “何清秋,你疯了?娃娃没有了,你可以再生,你没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生不了啦,安泽死了,替我照顾好宝儿!” 话音犹在耳边,伊人却已是袅袅。 眼前一片白茫茫,不知过去多少时间,眼前再度清晰起来,这一次,却是一个年青人怀里抱着一个襁褓,站在一处高山之巅,而远处,声若雷霆一般的巨响之声不时传来。 有人一飞冲天,似乎想要逃离,但黑色的倩影却是如影随形,交手数次,想要逃离的人,最终又被迫落地。 动静愈来愈小。 突然之间,远处传来了清亮的凤鸣之声,一片红光骤然亮起,连天上的太阳在这一刻,也似乎是相形见拙了。 年轻人卟嗵一声跌坐在地上,绝望地看着一朵朵的星火从远处升腾而起,然后慢慢地消失在天地之间。 那是凤凰离火。 何清秋炼得的就是凤凰离火。 伊人已乘离火去,世间再无何清秋! “这便是你的母亲,她的故事,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周致回过头来,眼眶有些湿润:“如果不是为了你,以她的修为,怎么会死?大锤,你记好了,你的命,是你母亲拿她的命换来的。” 李大锤揩去脸上的泪水,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庞,问道:“杀我母亲的是谁?是皇帝吗?” 周致拉了一把椅子,坐到了李大锤的对面:“当时的三皇子李安民突然发难,发动了长安政变,太子东宫成为攻击的重点,你的母亲当时在骊山别宫之中养胎,听闻消息之后,星夜返回援救你的父亲,而敌人,就在东宫之中布下了陷阱,专门等着你的母亲回来呢。一场恶战之下,你母亲只身突围而去。” “父亲就没有盟军吗?他这个太子,当得这么失败吗?” “何其苦!”周致的脸色狰狞起来:“何其苦可谓是太子心腹,当时掌控着禁军左大营,负责着皇城的警戒,如果他不叛变,那些人根本就动不了太子的。至于其它人?嘿嘿,你父母亲当时想要扳倒的,便是这天下的豪门世家,支持他的都是寒门贫家子,这些人虽然当了官,可又能有多少实力呢?叛乱一开始,这些人就差不多便被杀光了。” “难怪你常常说要天街踏尽公卿苦,辕门高悬权贵头!”李大锤恍然大悟:“果然是没有一个好东西。当时,他们就没有逆转的机会吗?” “当然是有的!”周致怒道:“如果你父亲当时能当机立断,宰了李安民和几个带头的豪门当家人,便能立于不败之地,那个时候,何其苦还没有叛变呢!那些世家真要发动叛乱,不管是北方边军,还是南方镇军,消灭他们轻而易举,了不起就乱上几年而已。你父亲又想扳倒他们,又不想天下陷入离乱,这也想要,那也不愿丢,世上岂有两全之事!可惜了你娘为了他,搭上一条性命!” “我娘,到底是什么人?那个端木妙妙说,我练的乾坤一气是南方魔教的镇教神功,我母亲练的凤凰离火,也是魔教功夫,是从乾坤一气之中化生出来的。”李大锤问道。“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南方魔教的事情。” “外人叫魔教,其实我们都称呼他们神教!”周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娘和我,其实都算是神教中人,只不过你母亲是高高在上的神教圣女,我呢,只不过是她跟前一个跑腿的。” “神教圣女?” “对啊,不但有圣女,还有圣子!”周致道:“乾坤一气是镇教神功,多少年没有人能修练成功了!这门功法在神教不算秘密,到了一定的地位,都可以去修练,不过据我所知,敢尝试的人都把自己炼死了。而从中化生出来的凤凰离火和月华弱水倒有不少人炼习,护教圣女练凤凰离火,护教圣子练月华弱水。” “听起来很奇怪,怎么女子炼得是至阳至刚的离火,男子倒练得是至阴至柔的弱水呢?” “有什么好奇怪的。凤凰离火至阳至刚,所以需要纯阴体质的女子来炼,才不致于离火焚身而亡。月华弱水至阴至柔,自然就需要纯阳体质的男子来炼了。” “你怎么没有炼?” “我没这个体质,炼离火或者弱水,那都是找死!”周致没好气地道。 “可是义父,你当初怎么敢让我炼这么邪门的乾坤一气?你不怕我也炼死了?”李大锤有些好奇。 “你不是被你娘洗涤了筋脉、肉骨吗?我想着如果这世上还有人能炼这乾坤一气,也就只有你了!”周致道:“而且你将来想要报仇,武道修为必须至少要走到你娘的那个地步,或者要更强才行!所以才让你炼。” 李大锤死死地瞅着周致,直看得他满身的不自在。 “好吧,我承认我冒险了,反正当时我想,我的武道修为也就那样了,想要替你娘报仇,那是白日做梦,就看看你成不成吧?你要是不成,真炼死了也就炼死了。反正活十岁死了和活一百岁死了,有什么差别吗?” 李大锤没好气地看着周致:“我可真替我娘谢谢你了!你这个想法还真是别致!如果我娘早知道你是这么想的,定然不会把我托附给你。” “哼哼,反正我成功了!”周致得意地道:“乾坤一气你练到这个地步,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障碍了,剩下的就是水滴石穿的水磨功夫了。而你,又不会有普通人的桎锢,先天,神游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小子,等抵达了先天,你便可以去南方走一遭了!” “我关外的事情都没有忙活清楚,无事跑到南方干什么?”李大锤有些莫名其妙。 “因为神教只有一种人能当上教主!那就是练成了乾坤一气的人。据我所知,这几百年来,就没有人炼成功过,所以他们只有代教主。”周致道。“别看神教在北方没啥基础,但在南方那可是实力雄厚。你要是当上了神教教主,哈哈,那是什么光景?” 李大锤歪着头,看智障一般地看着周致。 (本章完) 第126章 你果然对她有想法 就因为自己炼成了乾坤一气,就能当上南方魔教或者神教的教主? 李大锤可不这么认为。 人家几百年都没有名义上的教主了,可也没耽搁人家生存发展。 这就说明他们早就形成了一套行之有效的继承、管理体系,啥子教主代教主就是一个称呼而已。 现在一个陌生人跑过去说,我炼成了乾坤一气,按照规矩,我应当成为教主,你猜会怎么着? 要么改了这个传承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掉牙的规矩。 要么嘛,就解决了想要把这个规矩变成现实的人。 在李大锤看来,第二个方案更具有实效性,也最简单。 毕竟任何一个传承很久的组织里,都会有一些坚定地奉行祖宗之法的老古董。 “义父,我母亲是护教圣女,那地位应当是挺高的,那她的一言一行,应当对神教影响很大,她嫁给大秦太子这是一件大事吧?可以这样随意吗?”李大锤问道。 周致咳嗽了一声,道:“其实嘛,神教对于这样的事情,还是乐见其成的,甚至还会提供一定的帮助。” “啊?”李大锤有些惊讶了。 “你母亲当年嫁给李安泽,可是被神教视为大举进入北方的最佳机会。可惜啊,我们在北方的基础太过于薄弱了,而李安民与豪门世家的联军发动的又太快,使得神教在最后时刻并不能给予你母亲太多的帮助,最后伱母亲战死,剩下的人,也只能迅速退出了北方。” 李大锤有些明白了。 看起来母亲嫁给父亲,只怕也不仅仅是真正的爱情吧? “母亲护教圣女的身份是公开的吗?” “自然不是!”周致嘿嘿一笑:“不管是在北方还是南方,神教都算是一个神秘之极的教派,很少有人能一窥神教的全貌。你母亲这样的身份,知道的人就更少了。” “太过于神秘,只怕就不太为世人所接受,这样的教派怎样发展呢?”李大锤很是奇怪。 “神教下头有很多行走于世间的公开的分支体系,比方说五斗米教啊,白莲教啊啥的!” 李大锤明白了。 原来神教是一个专司鼓动造反的教派啊! 难怪被世人称之为魔教,都要剿之而后快呢!不管在那个国家,哪个人当政,肯定都不喜欢有人造自己的反啊! 即便是自己,也不喜欢。 不过这也是一个潜在的可以联合的盟友。 魔教在南方势力很强,其在北方,肯定也是有渗透的,就算在二十五年前遭到了重创,这又过去了几十年,说不定又恢复了一定的元气,到时候倒是可以利用一番。 当不当教主啥的无所谓,但能用这个借口插一脚进去,撬一些力量为己所用,也是很好的。 关内一旦大乱,像神教这样专司造反的教派,要是不在里头上蹿下跳,那才是真奇怪了。 自己炼成了乾坤一气,就算当不上教主,混一个护教圣子,也是可以的嘛。 “义父,既然我们与神教有这么深的渊源,当初你为什么不带我往南方跑去托庇于神教麾下?他们想保我一条命,应当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吧?”李大锤有些不解:“你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带我到关外来呢?这一条路可凶险太多了!” 周致冷笑一声:“这有什么不解的。人走茶都凉,更别说你母亲都已经死了,那时候的我,武道修为低微,区区一个八品,咱们去南方干什么?指望神教给你报仇?不把你卖给南楚就算是仁义了!再者了,我觉得想给你母亲报仇,那就得真刀实枪地跟他们干。神教的一些做法,都需要假手于人,我觉得不痛快,不爽利,而且成功的机会也并不大。” “你觉得关外是机会?” “自然,那个时候,不管是大秦还是南楚,都还算是秩序井然,但唯独关外,却是机会多多,大秦在这里的统治基础还是很薄弱的。在这里,我们能寻到机会。而事实证明,我的想法并没有错!”周致道:“现在,你已经上了宴席的桌子,有机会操刀了。” 果然,能与母亲为伍的,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光是论眼光,周致便是一流的。 不外乎当年神游境的母亲,居然能与一个八品的武道修为者成为好朋友。 能在当时的情况之下,毅然决然地带着自己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从零开始,这是需要大勇气,也是需要好眼光的。 方向选择错了,不管你如何努力,都只会南辕北辙,越走越远。 选择对了,你所有的汗水才能得到回报。 “义父,谢谢你!”李大锤上前一步,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周致。 “小子,为啥突然这么亲热了,我有些不习惯呢!”周致先是楞了一下,从小,李大锤对他很是尊敬,但却远远谈不上亲昵,似乎两人之间总是隔着一层什么。 这小子从小就早慧,很多事情一点就通,甚至不点就通。在很多知识方面,甚至有些生而知之的意思。 一直以来,周致都以为是自己对他太过于严厉了。 毕竟将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丢到大荒野中去挣扎求生,面对无数的豺狼虎豹,一般的人还真做不出来。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如果不是这些年来的辛苦,又何来今日名震关外的李大锤呢! 松开周致,李大锤后退了一步,上上下下地端详着周致,微笑着道:“老头儿,放心吧,我给你养老送终呢!将来你没了,我给你披麻戴孝。” 周致眼眶发热,鼻子有些发酸,伸手锤了李大锤一拳头,笑骂道:“我活得好好的,而且还会活很多年,还要看着你一统关外,击破北元,最后马踏长安,挥戈丹阳,统一天下呢!你怎么能咒我死呢!” 两人相视而笑。 “今日要不喝一杯?还有人间世吗?”李大锤笑问道。 “没有,不过傅老头马上要过来了,他的行囊之中一定会有,等他来了,我将他引出来,你就去偷上一偷!”周致笑道。 “说也傅老头算是我的祖师呢,偷他的行囊,不好吧?” “这时候正经起来了,你偷他的好东西少吗?” “那怎么叫偷呢,那是帮傅老为那些东西找一个更好的去处,免得在他那里睡大觉!暴殄天物!” “那我觉得傅老头把人间世藏起来当药酒也是这个道理,咱们的五脏腑,就是人间世最好的去处!” “说得有道理!”李大锤大笑:“如此等他来了,咱们便分头行事。” “合该如此!” “对了,老头儿,有个问题问你,我娘将我交给你的时候,没给我取个名字吗?” “李大锤不好听吗?你这柄大锤,将来是要将这个烂透了的世界砸个稀巴烂的,要把长安城的那些鼹鼠蛀虫砸得粉身碎骨的,名如其意,多好!” “名字是你给取的?” “自然,你娘叫你宝儿,你要是对李大锤不满意,那就叫李宝儿!” “那就算了,我还是李大锤吧,我觉得这个名字还是挺威风的,再说了,叫了几十年,也叫习惯了不是?” “对嘛,一个名字而已,有什么可纠结的,等你成了天下共主,你便是叫李狗屎,李茶壶,大家也觉得很好听,很威风!” “我就叫李大锤。好了老头儿,我要去干活儿了,你要是没事呢,我觉得可以去迎迎傅老头。把前期工作做足做好,这样也方便我们接下来的行事,不然以傅老头的警觉性,我们又前科累累,只怕是很难得手的!” “行,我去迎迎。不过大锤啊,你还是得空去安慰安慰夏至吧,这一回一见到我,那小丫头就哇哇大哭啊!”周致盯着李大锤:“那小丫头可是我的关门弟子,你可不能欺负她呀!我是不依的!” “我哪敢欺负她?”李大锤无可奈何地道。 “那她为什么哭?”周致冷哼一声道:“这丫头性子犟得很,宁可流血不流泪的性子,这天下,能惹得她哭的,除了你就没有别人!” “真不是我!”李大锤一脸冤枉地看着周致:“我不是把萧长车是个女的事情跟夏至他们三个说了吗?这事儿也不能瞒着他们三个是不是?夏至听了这事儿之后,就一直有些神不守舍的,我还是听小满说,夏至回去之后就大哭了一场。” “我明白了!”周致若有所思。 “你明白啥了?”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周致叹口气道:“那丫头从小一颗心就完全放在你的心上,一直以来呢,也没有什么竞争对手,那个张轻云来的时候,她就紧张了好一会儿子,不过张轻云相对来说,竞争力还是偏弱的。现在完蛋了,那个萧长车不管是长相还是能力,抑或是相对你来说的重要性,都甩她几条街啊,她这是看自己没希望了,可不得天天痛哭吗?” “老头,我把夏至当妹妹啊!” “滚蛋!”周致喷了李大锤一脸唾沫,“这事儿我去跟她说,就算当不了正室,也少不了她一个名份。嗯,我也得跟萧长车去说说这事。那丫头应当不是一个容不下人的吧?” “老头儿,你信不信萧长车一矛子把你戳出来!”李大锤大惊:“你这是没事找事啊!” “老子一试,果然就把你试出来了,你对这个萧长车,果然有想法!”周致道。 (本章完) 第127章 这个借口找得好 只要是个男人,知道了萧长车是个女的,只怕都会有点想法的。 以前自己看到萧长车,心里总是有种怪怪的感觉, 那个时候,还以为自己心理有些变态,咋就会对一个男人有这种情绪呢! 现在看起来,同性相斥,异性相吸,还是很有道理的。 这萧长车,就是一个女的嘛! 李大锤有点心思恍惚地走出了门。 自己是对那个萧长车有些想法,不过对方对自己是不是也有想法呢? 这个说不准。 前段时间在一起相处了不短时间,看起来反正是不讨厌自己, 不过这一回来,对着自己便又是横眉冷对了。 去找了几次,都以军务繁忙,压根儿就不见自己, 大部分时间都是那个独眼儿萧东伟来打发自己,最后一次,竟然派出了谷小满来对付自己。 反正就是躲着自己。 不过呢,心底无私天底宽。 她这么躲着自己,那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就算还没有发展到那一步,至少也是对自己有好感的。 毕竟大家同过患难,共过甘苦嘛。 以后也还要一起搭伙过日子呢! 再说了,像她那样的女人,这天下又有几个男人配得上她呢!又有几个男人能被她看在眼里呢? 至少在这关外,数来数去,也就只有自己还能摁得住她了。 而且自己给她疗伤,这真气游走全身,差不多便也等于是给她看光光了,别人不知道,她自己可是清清楚楚的。 在脑子里勾勒了一下某人的全身影像之后,李大锤顿时觉得浑身有些发热。 不行,总得当面说说清楚。 男子汉大丈夫,该表白的时候就要表白,怕个毛线。 烈女也怕痴汉磨呢! 吹了一声口哨,小黑迈着小碎片踏踏地跑了过来,大头蹭蹭李大锤。 “走吧,咱们去找你的相好!”摸摸马头,李大锤翻身上马,一振缰绳,小黑便径直一路向着城外而去。 大军的军营在城外,萧长车整军自然也一直呆在城外。 而且萧长车如今在宝瓶城的家,也在城外。 那是一个半岛,三面环水,一面与陆地相临,半岛之上景色秀美,曾经是严家的一个休闲山庄,现在当然也成了战利品。 而洛华等人从振武城过来之后,便直接安置到了这里。 既然去军中见不到萧长车,那就去她家中堵她。 李大锤刚刚离去,宝瓶城的城门楼子上,一扇窗户被推开了,露出了一个白发花苍的脑袋,旁边是一张年轻俏丽却流淌着泪水的脸庞。 “师父,他又去了,他天天都去找那个萧长车!”夏至哽咽着道。 周致摸摸夏至的脑袋:“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我周致的关门弟子,这么没用吗?都没信心争上一争吗?你可是与那小子青梅竹马,感情在那里摆着呢!” “师父,我争不过呀!”夏至大哭起来:“长得没人家好看,打也打不过人家,领兵作战更是与人没得比,现在我还是那人的下属呢!” 周致摸着下巴,点点头:“说得也是,想想还真是争不过,不过小至啊,也许那个萧长车压根儿就看不上大锤呢!” 听了这话,夏至哭得更凄惨了,干脆往地上一蹲,抱头哭了起来。 “好了,别哭了!”周致蹲了下来,揪着夏至的耳朵抬起对方的脸庞:“你大锤哥是要做大事的人,将来说不得便是皇帝也能当上一当,这个萧长车嘛,的确是良助,而且有一句说一句啊,人家的确比伱强,这个正宫娘娘你是争不得了,不过有你师父在,将来弄个贵妃当当也可以嘛!” “师父,你说话算数吗?”夏至收了泪,眼睛睁处大大地看着周致。 “当然算数!”周致拍拍胸膛:“到时候李大锤不听话,我就去找萧长车。不过现在啊,你得自己先振奋起来啊,你现在这副样子,别说大锤了,我看着都烦。多少正事要做啊,你在这里儿女情长的,算是个什么事?你别上赶着去求李大锤了,学那个萧长车,吊一吊他,指不定他就贴上来了!” “萧长车吊他,他会巴巴地贴上去,我吊他,只怕他会跑得更远,说不准心里更高兴呢!”夏至翻了一个白眼:“师父,你连老婆都没有,不懂这事的!” 周致顿是勃然大怒:“小丫头这是在嘲笑我吗?” 一看周致的模样,夏至转身便跑。 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李大锤自然不知道,就在城墙之上,自家义父周致已经把自己将来的正宫娘娘和贵妃娘娘都已经许出去了,此刻的她,正满面春风地奔向栖月岛。 洛华的马车停在庄园门口,刚刚探出半个身子,便听到了急骤的马蹄之声,然后便看到一匹神骏之极的黑马风驰电掣而来。 “李大锤?他怎么到这里来了?”洛华有些奇怪。“凝雨并没有回来啊,难不成他不知道?” 正自奇怪的时候,黑马已经到了跟前,紧接着便传来了李大锤爽朗之极的笑声:“洛华姑娘这是要出门呢还是刚刚回来?” 以前可是叫我萧夫人的,现在便叫洛华姑娘了! 洛华在心里哧的一笑。 萧长车回来之后,便将自己在李大锤面前露了馅儿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说给了洛华听。 这一次生死悬于一线的经历,可是把洛华吓了一个半死。 哪怕萧长车就在跟前,但她的心仍然砰砰地跳个不停。 好在这个李大锤的身份也是见不得人的。 两边谁都有苦衷,倒是可以互相制衡。 不过洛华还是觉得这一次回来的萧长车整个人有些怪怪的,还记得以前只要提起李大锤,萧长车总是要愤愤不平痛骂一顿的,这一次回来,自己提到这个人的时候,萧长车居然没有什么反应了。 没反应,就是最大的反应。 洛华觉得这里头肯定是有故事的。 莫非是萧长车这颗千年的铁树要开花了? 话说萧长车可也不是一颗捂不热的石头,只不过一只宥于身份的问题而找不到一个合适捂她的人吧? 而且以萧长车的能力,配得上她的男子,当真也难找呢! 李大锤还真是蛮合适。 “李公子,妾身刚刚从宝瓶城里回来,买了几匹绸缎布匹绵麻,这不是春天马上就要来了吗?总是要给家里人换几身衣裳的。”下了马车,洛华笑着指了指护卫们正在从马车上往下搬的布匹。 “宝瓶城不管是绸缎还是棉麻,质量都一般,回头我让人从泰安城给姑娘送几匹上好的江南刺绣过来。” “那敢情好,只不过我家将军欠了李公子太多的钱了,只怕我们是付不起帐呢!我可是知道,江南刺绣一路从南方到了我们这里,可是价比黄金了!” “不要钱,不要钱!”李大锤笑着摆手:“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洛华姑娘不嫌弃就好了。” “那我就先多谢了,只是将军这几日都在军中不曾回来,李公子要找将军,可是来错地方了!”洛华笑道。 “不要紧,不要紧,一来呢,我是想来看看你们这里的安保,住在城外,安全还是要注意的,特别是你一直都有人关注着,二来嘛,是我家小黑想你家小白了,一天天的在马厩里踢同伴咬柱子,没个安生的时候。” 洛华掩嘴而笑,这个借口找得好。 小白四个蹄子都受了伤,虽然养好了,但四蹄受伤的战马,再上战场已经是不可能了,便一直养在家里,以后也就只能配种养娃了。 “既然如此,便让小黑自去找小白,李公子既然是陪着小黑来的,那就一便到家里坐一坐,喝上一杯茶如何?” “好好好!”李大锤连连点头:“不打扰洛华姑娘吧?是不是不方便哦,要不要请车骑将军回来一趟?” “李公子说得是,孙拐子,你去军营一趟,告诉车骑,就说李公子过来了,我留李公子吃晚饭呢,车骑如果晚上有空,就回来作陪吧!” “是!”一个一条腿长一条短了一大截的家伙轻盈地飞身上马,然后一溜烟地向外奔去。 洛华果然是一个聪明人, 我喜欢与聪明人合作。 李大锤笑看洛华,这样聪慧美丽又善解人意的女子,值得自己再送出几匹上好的江南刺绣,要是以后合作愉快,那再亲自设计几套头面送给她也是可以的嘛。 这大概便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意思了。 进了大门,小黑扬起头,在空气之中一阵乱嗅,然后一甩头,挣开了牵着缰绳的马夫,撒开蹄子便向后方马厩奔去,后头马夫赶紧追赶,只不过小黑何等速度?这个少了一只臂膀的马夫在后头只余下了吃灰的份儿。 “这牲口,倒是心急!”洛华笑盈盈地道。 “多日不见,想得狠了,我这马,可是很长情的!”李大锤笑道:“你家小白那也是独具慧眼,对我家小黑那也是另眼相看。” “听车骑说了,但愿将来这两匹马能蕴育几匹神驹出来。” “这是自然,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这两匹神驹配在一起,将来的后代,自然会更上一层楼。” (本章完) 第128章 习惯成自然 夜幕渐渐落下,栖月岛上渐次亮起了灯火,一轮明月也缓缓在远处的江面之上升起,洛华伴着李大锤缓步走在岛内蜿蜒曲折的鹅卵石小道之上。 岛上的建筑风格,却是关外极少见的江南庭院风。 据说是严冬的妻子来自于江南,是严冬年轻的时候去南方游历认识并带回来的,为了缓解妻子的思乡之情,严冬花费巨资在栖月岛上完美还原了妻子原本的家园。 只不过现在严冬夫妻二人及他们的孩子已经全都殒命了。 “我和千里住在明月堂。”洛华指着右侧一片竹林掩映中微微露出屋檐的房舍,“凝雨一般都住在望月居!” 此时已进了庄子,洛华便再也没有什么掩饰,直接了当地道。 李大锤点了点头,看着洛华手指的方向,那里是庄子的最高点,高高耸立的巨大的岩石远远地探入江中,一幢木楼一半在巨石之顶,另一半却是巨石之下。 “我们这是去望月居?”李大锤看着两人前进的方向。 洛华掩嘴而笑:“这是自然,你不是来找凝雨的吗?” 李大锤干咳了几声:“主要是小黑想小白了。” 看着洛华有些讥诮的笑容,又接着道:“当然,顺便拜访一下这个,这个她也是可以的。主要是她受的伤还没有完全好脱体,端木妙妙的血玉功邪门得紧,万万不敢在体内留下一线一毫的种子,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会发作。” “听凝雨说了,你炼的居然是刚柔相济阴阳合和的功法,这可真是巧极了,刚好可以解决凝雨伐天功法的大弊病。” “所以说这便是缘份嘛!”李大锤笑了起来。 洛华笑而不语,引着李大锤上了望月居。 推开窗户,一眼便能看见青水河呼啸的河水就在脚下咆哮而去。 河水已经开始解冻了,河面之上,一块块自上游而来的巨大的冰块撞击在另一些冰块之上,发出隆隆的声响,激起的水花高高飞起,撞在岩石之上,碎成无数水花又跌回到江中。 “她的品味,总是与众不同,这个地方,适合一个身高八尺体态彪悍性格豪迈的大汉居住。”李大锤道:“手敲铁板,嘶哑的嗓子唱一句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那就更应景了。” 洛华眼前一亮,笑道:“前面这几句话,你可以亲自跟凝雨去说一说,不过这后面的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真不错,是一首词?伱写的?” “不不不,不是我,是我少年时候从喻老夫子那里听来的,觉得很豪迈,就记下了。” “也是!”洛华点点头:“我听凝雨说,你于文学之上的造诣可是差劲得很,一手字更是跟狗抓子刨的一般见不得人,应当写不出来这样好的词。” 这话把李大锤噎了一个倒栽,这个萧长车,背后这么会埋汰人吗? 不过想想过去与萧长车的一些往来公文,想起对方的字迹,似乎的确有瞧不起自己的资格。 “萧长车一个女人家家的,从小爱舞枪弄棒,只怕也没读过多少书吧?我好歹还是师从喻老夫子呢,便是去了文风鼎盛的长安,靠着这个名头,也是可以混一碗饭吃的!”李大锤没好气地道。 “凝雨她啊,武道修为是奇才,可是琴棋书画,作诗写词,没有一样被拉下,每一样都是顶尖的。”洛华认真地道:“小时候,我们可嫉妒她了,不仅女孩子嫉妒,便是男孩子也嫉妒呢!” “你们从小便在一起长大?”李大锤敏锐地发现了洛华话语间透露出来的信息。 洛华有些伤感地点了点头:“是啊,我们算是一个大家族的吧,虽然她姓萧,我我姓罗,不过两家也相距不远。都死光啦,不说这些了。你刚刚念的那两句词真不错,还记得全部吗?” 李大锤把头猛摇,“就记得这两句,记不得了。” 洛华很是遗憾:“这么好的词,你居然都能忘,脑子里都想着什么呢?” “自然是想着如何赚钱!”李大锤关上了窗户,将江水和月光一起关在了窗外。“你家萧凝雨可是一个用钱的大户,花钱似流水,这段时间整军,开给我的物资单子你知道一共多少钱吗?” “多少钱?” “整整五十万两,这还是刚刚开始呢!”李大锤道:“我不想着赚钱,怎么养得起她啊?” 这话一语双关,洛华却似乎是听懂了,不由格格笑了起来。 “你倒是说得不错,要养得起我家凝雨,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两人盘膝坐在矮几边上,洛华手法熟练地开始烧水,煮茶。 “我们吃得很是随意,不过我知道李公子可是一个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人,所以伙房还得准备一段时间呢,我们先喝喝茶,正好也等等凝雨!” “好,洛姑娘制备的茉莉花茶我印象深刻。”李大锤笑着道。“凝雨平时除了爱喝花茶之外,还有什么爱好?” 洛华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凝雨她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每日除了练功,便是看兵法,琢磨兵法,日子过得枯燥无比。” “那在出事之前,她总还是有些偏好的吧?洛姑娘既然与她一起长大,当很清楚吧?” “李公子打听这个做什么?” “就是好奇,好奇!”李大锤端起对方推过来的茶杯,遮住了自己的脸。 洛华笑道:“小时候啊,我记得凝雨她喜欢制备各种各样的香料,后来就不做了,我现在的这点子手艺,还是小时候瞟学她的呢。” “吃的呢?” “小时候应当是爱吃糖的!我在她的口袋里常常能摸出糖来!” “是吗?洛姑娘,说说她小时候的事情呗!” “你打听这个干嘛?” 李大锤笑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多了解一点她的小秘密,以后干起仗来,心下不虚,可以有的放矢。” “你这是要我出卖凝雨罗?你觉得可能吗?” “为什么不可能呢?”李大锤笑道:“我觉得这个是可以有的,要是洛华姑娘能透露这些小秘密,我会重重有谢!” 洛华沉思片刻,“细细想来,倒也是真可以有!” 李大锤大笑:“心有灵犀!” “心照不宣!” 两人相视一笑,举起手中茶杯,轻轻一碰,一饮而尽。 一切尽在不言中。 望月居外,传来了马蹄之声,两人起身,走到靠向岛内的那一面,打开窗户,便看见萧长车飞身跃下战马,然后脚步匆匆向着这边奔来,重要的是,她提着长枪。 门哗啦一声被推开,萧长车略带着恙怒神色的面容出现在了门口。 “回来啦?”屋里两人早已重新坐定,此刻却是齐唰唰地转头看着门口的萧凝雨,异口同声地问道。 随手将枪靠在门边,萧长车大步走了过来,瞪着李大锤:“断腿好利索了?没事就到处乱窜,有时间不会多去赚钱吗?” “走路没问题了!”李大锤道:“赚钱嘛,对我来说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而且凝雨,作为一名领导者,事事亲历亲为并不是一件好事,要学会培养下属,煅炼下属,让他们能扛事,敢扛事,这样你不但轻松,而且还能把事情干得更好。以前你只有三千人,你自然可以带着他们冲锋,可现在你麾下军兵多了,起码翻了十倍,难不成你还能带头冲锋?领导不是这么当的!不过整军嘛,你拿出大的方略,然后让下头人去办,办好了,升职加薪,办不好,打他们的屁股扣他们的钱。你看看我,打仗冲锋有谷小满方小猫夏至,管理地方有茅大贤等人,管理内务有李开心李胖子,情报搜集有钱甲周乙诸人,这就是平时着重培养下属带来的好处呃,我就是随口说说,你随便听听,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哈哈,哈哈哈!” 萧长车咬牙看着李大锤:“你教训完了吗?你专门找上门来,就是为了教训我一顿吗?” “不是的不是的!主要是我有些”看着萧长车的脸色不善,当即改口:“主要是小黑想念小白了,所以过来看看,你不是也盼着小白小黑能生几匹神驹出来吗,这分多聚少的,怎么能生呢?” 眼看着萧长车的眼神老是往门边长枪那里瞟,李大锤又赶紧道:“其实还有几件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商量,如今咱们搭伙过日子嘛,总得有商有量,不然我直接办了,你心里不舒服,有碍于我们今后的合作是不是?” 一连串的解释之后,看着萧长车的脸色和缓下来,李大锤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怼萧长车,自己都习惯成自然了! 一边一直转着眼珠子看着两人的洛华再也忍不住卟哧一声笑了出来。 李大锤和萧长车两人同时转脸,瞪眼。 洛华立即站了起来,娇笑道:“你们先谈着,我去厨房看看,李公子难得来一趟,总得做几个好菜,你们今天可以好好喝几杯!” “有劳!”李大锤道。 (本章完) 第129章 我来的不是时候呀 门吱呀一声轻轻被带上了,门外的脚步声也渐渐远去,望月居内,便只剩下了萧长车与李大锤二人。 两人对视了一眼,却又同时将脸转向了别处, 竟然觉得有些尴尬, 或者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彼此了。 李大锤默默地倒了一杯茶,推到萧长车跟前,道:“身体恢复得如何了?也不用太拼命,令狐野不会来了,元人那边,铁勒受伤,新统帅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到位的,我们有时间!” 萧长车摇了摇头:“我的敌人太强大,对我来说,时间永远是不够的,能抓紧一点,就抓紧一点,一丝一毫的懈怠,便有可能带给我们灭顶之灾!” “没那么严重的!”李大锤微笑着道:“势这个东西,是很奇妙的。当你很弱小的时候,每走一步,都无比艰难。想要人相信你能做到,需要付出无数的努力,效果还不见得好。可是这势头一旦起来了,便如同滚雪球一般,会越滚越大,到了那个时候,即便你什么都不做,伱的势仍然会越来越大。” “你觉得我们现在的势头已经起了吗?”萧长车端起了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当然!”李大锤认真地道:“如今我们已经可以与令狐野分庭抗礼了,令狐野这一次无可奈何地默认,便是给了关外诸多势力一个强烈的信号,那就是他没有把握能一举拿下我们,他的承认,便等于给了我们势,你看着吧,用不了多长时间,有很多势力便会跑到宝瓶州来求见你的。” “两头下注,四处献媚,让人厌恶!”萧长车道。“我不想见他们。” “可这是绝大多数人的选择。你不能对他们有太高的要求,他们也不过是想要生存下去而已。”李大锤耐心地道。“你不想见他们不要紧,我见,茅大贤也可以见,统战嘛,我很擅长的,要把我们的朋友搞得多多的,把令狐野的敌人搞得多多的。” “什么是统战?”萧长车有些不解。 “统一战线嘛!”李大锤道:“就是把与我们没有根本利益冲突的人,团结到我们身边来,求同存异,共谋大事。” “你总是一套一套的,我不懂,这些事你来管!”萧长车道。 “没问题,你专心打仗就好了!”李大锤笑道:“这些烦心的事情,我来办,保管为你搞好一切后勤工作。” “嗯!”不知什么时候,萧长车不再是盘坐,而是屈膝而坐,手肘搁在膝盖上,两手捧起茶杯,一口一口抿着茶,两眼定定地看着李大锤。 只要说起正事来,萧长车在李大锤面前就显得很自然了。 只不过呢,萧长车这些不经意见在李大锤面前表露出来的小表情,小动作,对李大锤却是有着巨大的杀伤力,瞅着对面此刻小女儿态很浓的萧长车,李大锤不由的咕地吞了一口口水。 “你原本的那些军队个人军事素质都很强,但是呢,对于战争的理解,问题就很大了,谷小满好一些,方小猫与夏至就要差上不少,与萧东伟他们比,还是很有差距!”放下茶杯,萧长车道。 “所以把他们交给你,让你来调教嘛!”李大锤道:“萧东伟他们武道修为太差,谷小满他们领军作战能力不足,咱们两家这一次合并,正好互补。我的那些部下,随便你盘弄,他们不会有意见的。” “有了你这句话,那下次我就不会客气了!”萧长车点头道:“只是夏至那丫头怎么回事,每次见到我,都一副要哭的模样,好像我要欺负他一般。说起来那个小丫头我可是很喜欢的。” 李大锤干咳了一声,道:“她啊,好胜心很强的。自从知道了你是女子,拿自己跟你一比,发觉自己样样比不上你,就伤心得很嘛!没事,这事啊,以后她会习惯的。” 听了这话,萧长车不由嫣然一笑,“原来是这样啊!回头找个机会,我与她私下聊聊。” 李大锤只觉得伴随着萧长车的这一笑,整个屋子似乎都亮堂了不少,看着对方道:“凝雨,啥时候你能换上女装让我瞅瞅啊?” 萧长车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双柳眉渐渐地竖了起来,“你还惦记着让我给你跳舞是不是?” 李大锤哈哈一笑,“过去的欠帐是不由还了,不过你可别忘了,你打赌输给了我的,我这个记性很好的,赌帐可不许赖,这关乎人品!” 萧长车哼了一声,伸手一敲桌子,杯中茶水骤然笔直而起,跃升到空中,在空中幻化成了一柄小小的长矛,向着李大锤便扎来。 “又想要灭杀债主,以死化债吗?”李大锤大笑,不见他如何动作,手中杯子里的茶水凝具成为了鸣鸿刀的模样,一刀一矛,在空中你来我往,打得不亦乐乎。 片刻过后,鸣鸿刀化成了两柄,然后二变四,四变八,而长矛仍然只有一支,再打得片刻,长矛连连倒退,竟然是被刀给一点点压回到了茶杯当中。 “我们果然差距不小!”看着消散的长矛,萧长车显得有些失落。 “恢复得很好,看起来用不了多长时间便能完好如初了!”李大锤安慰道:“你现在不要急,欲速则不达,你现在要做的,一是先养好内伤,二是精炼伐天真气,你也应该感觉到了,伐天真气在减少了杀气血气戾气这些东西之后,应当变得更强大了是不是?” 萧长车点头。 “所以呢,你先将已有的精炼好,然后再图提升,有我在你身边,你再也不用担心这功法反噬。”李大锤道:“一辈子都不用怕了,随便炼,有什么问题我都能给你兜住!” 这一回,萧长车没有反驳,在这件事情上,她还真没有跟李大锤要强的资本。 她可不想跟当年的李牧野一般,大好年华便疯癫而亡。 “李大锤!” “嗯?” “如果你的那个身份没有问题,你是不是就会想着有朝一日能杀回长安,拿回本来该属于你父亲的一切?”萧长车问道。 “就算我没有这个身份,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我也想抡起大锤,将这个世界砸得稀巴乱呢!”李大锤笑道:“这跟我到底是什么身份无关。不过我也不矫情,有了这个身份,将来或者会走得更加通畅容易一些。” “那你有朝一日,会跟令狐野一样,关内有事,便会策马关内,不再管北元了吗?”萧长车幽幽地问道。 “凝雨,这个你放心,不解决北元的问题,我决不会挥兵关内!”李大锤掷地有声:“第一步,当然是先收拾令狐野,第二步,对付北元,最后再是我们两个联手入关。” 萧长车脸上浮起一丝红晕:“谢谢你!” 李大锤一愕,旋即明白,这个女人大概是以为自己是因为她,所以才要先灭北元为她复仇,所以才会说声谢谢。 虽然是个误会,但却也不必说破嘛。 有时候这样美好的误会,能造就更美好的结果不是? 既然结果是好的,那这样的误会不妨就一直长久的存在下去。 说句实在话,不解决掉北元,就不能稳定关外,不稳定关外,自己的基本盘从哪里来? 像令狐野那种自以为有十万强兵,便可以放弃关外,以为入关之后便能为所欲为,短时间内解决掉所有对手的想法,未免太过于天真。 浮在表面上的东西,只不过是对手想让你看到罢了。 冰山的大头,始终都在水下。 这只怕也是严圣不看好令狐野的重要原因,所以他才会投靠北元。 当然,这家伙即便不投靠北元,自己也要先拿下他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李大锤伸出手去。 “干什么?”萧长车问道。 “刚刚交手,你体内还有血玉功留下的影响没有清除,这可是真大意不得,先天高手的手段,有时候真是匪夷所思,你知道吗,有一回我被周老头暗算,一股真气在我体内足足潜伏了十好几天,结果在我一次蹲茅厕的时候便发作了,害我卟嗵一声跌进了茅坑里!” “是吗?”萧长车大笑起来,“恶人还需恶人磨,原来你也有如此倒霉的时候!” “我倒霉的时候多着呢,所以再让我检查一下,可别让端木妙妙在你体内也做些手段,对付先天高手的这种小手段,如今我还是有些心得的!” 萧长车没有犹豫伸出手去,李大锤说得她心里怕怕的,可别跟李大锤一样在那样时候着了手,那就惨了。 伸手握住萧长车修长的手,李大锤心里乐开了花。 青葱手指修长有力,只是在掌心之处有着厚厚的茧子,这是平常使枪磨出来的。 “你仔细查一查!”萧长车道。 李大锤连连点头,真气透过紧握的双手,源源不断地深入萧长车体内。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洛华出现在门口,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端着托盘的伤残老兵。 “哎呀,我来的不是时候吗?”洛华笑吟吟地道,他身后的老兵们眼睛更是瞪得如同铜铃般大小,大张的嘴巴足可以塞进去两个鹅蛋。 (本章完) 第130章 心动的感觉 看着洛华那有些幸灾乐祸的笑意,李大锤觉得这个小女人就是故意的! 咱们走着瞧,以后有你哭的。 心里发着恨,脸上却是笑咪咪的,松开了萧长车的双手,正色道:“每日行功的时候,还是要仔细探查,一旦发现有蛛丝马迹,哪怕不能确定,也要马上告诉我,如果我不在,也可以去找老头儿,他治不好,但是却能替你把其关起来,等我回来处置。” 萧长车认真地点点头。 这事儿,的确不能马虎。 小错足以酿成大祸,千里长堤,毁于蚁穴,作为军事大家,她是深知其中道理的。 “你准备要出门了吗?” “不是跟伱说过了吗?我准备要走一趟燕都,去见见铁勒的!”李大锤道:“他那里要是不勾兑好,接下来我们就极有可能要面对北元与令狐野的双重压力,那就太难了。” “去燕都,太危险了!”萧长车只要一想起端木妙妙,便心有余悸。“那个女人不是说人情已经用完了吗?” “话是这么说,但我看这个端木倒也并不是好杀之人,她仇恨李氏子孙,只不过是因为颠覆大雍王朝的人姓李。可是大雍都灭了几百年了,她连祖宗什么样都记不得,能有多大仇恨呢!更何况还有与我娘的这段香火之情。这一回去,我还准备续续前缘,这样的大高手,即便不能弄过来成为帮手,但也不能让她变成敌人是不是?” “你倒是胆大!”萧长车却是摇头道:“何必冒这样的险?只要你能保证我的后勤,我保管能让来犯之敌,个个都有来无回。” “你这个想法可不对,我得给你纠正纠正!”李大锤道:“要不然将来我们在战场上打一场胜一场,可最后实力却越来越弱,直到不堪一击,让对手弹指而灭。” “既然打一场胜一场,又怎么会越来越弱?”一边的洛华不解地道。 “战场上打得是勇气,是血汗,可在这些的背后,则是消耗!”李大锤道:“北元现在的实力我们不说他了,就说令狐野吧,他现在实际控制着关外约三分之一的地盘,这三分之一的地盘都是熟地,都是有产出的。如果不是令狐野怀有二心,没有想过长久经营,只是想搜刮够了之后便挥兵关内,那他每年的收入,是足以支撑他的,即便是现在,他的仓储,便足够他十万大军两年作战之用!” 看着有些惊讶的洛华,李大锤一摊手:“我们呢?不瞒你说,现在我们的能力,只能支撑高强度的作战半年时间。如果熬过了今年,到明年则可以积存一年的储备。所以,我必须要去燕都与铁勒勾兑,在北元来犯之时,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胜利。不给令狐野一点点可乘之机。” “城主会去吗?”萧长车沉吟片刻道:“如果城主去,我就放心了。” “我不知道。”李大锤道:“不过傅谷主会去。” “傅谷主去给铁勒治病?”萧长车有些不满意:“那岂不是太便宜那个混蛋了!” 李大锤摇头,“不是的,傅谷主接到北元那边的邀请已经有几个月了,是北元国主英卓身体有恙,在极北之地与胡人作战两年,英卓年事已高,再好的身体也有些撑不住,因此邀请了傅谷主去替他调养,我到时候便混在谷主的随行队伍中去。” “有谷主替你遮风挡雨,倒是让我白担心一场。!”萧长车长出一口气:“谷主虽然武道修为普通,可是医术通神,弟子遍及天下,如今北元太医馆的馆主,听说也在谷主那里旁听了多年的课,想入门墙一直不可得呢!有他替你遮风挡雨,说不定比城主去更好,谁不卖谷主几份面子呢?” “是这个道理。”李大锤笑道:“人吃五谷杂粮,谁都有个三病两痛的时候,便是老头儿,说起来是先天高手,前些天不也是狂拉肚子,一天跑七八趟厕所吗?” “啊?”萧长车吃了一惊:“城主这是怎么啦?” “越老越馋,吃坏了肚子。”李大锤没好气地道:“我做了一些甜点,他吃得太多了。” 萧长车想着周致捂着肚子跑茅厕的模样,捂着嘴哧哧地笑了起来。 洛华看着萧长车,微笑着道:“这段时间凝雨开心的次数,比这几年加起来的都要多,以前啊,她把所有的担子都一个人扛着,真是辛苦她了,李大锤,就为了这个,我得好好敬你几杯!” “哪里有的事情!”萧长车脸色微红,“你想喝酒便喝酒,莫扯上我,反正我是不饮酒的,晚上我还要回军营去呢!” 李大锤笑呵呵地与洛华连喝了三杯酒。 杯子很小,两个指头一拈全倒进嘴里也只有小半口的那种, 不过看起来洛华并不擅长饮酒,三杯下肚,一张脸已是变得跟个大红苹果一般。 “李大锤,尝尝我的手艺,这可是我亲自下厨做的。”洛华挽起袖子,替李大锤和萧长车两个人布菜。 李大锤咀嚼了几口,抬头看着洛华,对方正满怀期待地看着他,而转头看看她旁边的萧长车,正自狼吞虎咽。 如果单从吃食上来讲,萧长车当真很好养活,不挑吃不挑穿,一身戎装可以一穿一年,有啥吃的就吃啥,没啥吃的便连草根也能当饭。 但从一个军事统帅方面来讲,养她真得很花钱。 她恨不得给她手下最好的装备,为此,她过去宁肯只带三千兵。 现在傍上了自己这个大户,花钱立即就大方起来了,想想几天前萧长车开给自己的单子,李大锤就觉得接下来自己当真是任重而道远。 得给她规定一个份额,以后总收入的多少作为军费,没有特殊的事情,便不能突破这个限额,必竟想要良性发展,投入资金那是必然的,现在一年的收成就这么多,军费太多,那在别的地方可就少了。 这不是长久之策。 不过萧长车明显是不太懂这些的,需要慢慢来开导。 “味道怎么样?”洛华看着李大锤拿着筷子在盘子里扒来扒去。 干咳一声,李大锤含笑道:“这青菜呢,是需要爆炒的,大火将锅烧开了,放进猪油,待油温合适的时候,再放进葱、姜、蒜爆香,最后放进青菜,菜刚蔫那就得起锅,不然就变成了煮青菜,瞅瞅,这菜叶都闷黄了。” 洛华的脸色垮了三分。 “这牛肉是我昨天差人送来的小黄牛肉吧?首先吧,这肉切得就不讲究,牛身上不同部位的肉有不的切法,你这都切得快散架了,而且有的薄有的厚,腌制呢又堆叠了太多的香料,香料太浓郁,反而让其本身的味道被完全掩盖,洛姑娘,需知道,高端的食材,有时候反而需要的是最简的烹饪手段。”李大锤放下筷子,一脸正色地道。 洛华的脸色全都垮了下去,一直以来,她可是一直以为自己的厨艺是很不错的,可现在在李大锤的嘴里,简直是一文不值。 “再有这糯米丸子……” “得了得了,反正就是不行呗!”洛华怒道:“你这么振振有词,啥时候弄一桌我们尝尝,看看你究竟是有真材实料呢还是只有一张嘴!” “好啊,今日不早了,不如明日可好?”李大锤转头看着萧长车:“凝雨明天晚上也回来吗?如果回来我就早点带上食材好好地露一手,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厨艺?” “我觉得洛华做得不错啊!”萧长车一脸不解:“很好吃啊,怎么在你嘴里就变得这么差呢?” 李大锤一脸不屑:“嘿嘿,就算是把一砣肉放在锅里丢点盐巴香料随意煮煮,估计你也说好吃好吃,想不想尝尝什么是高明的手艺?” “你什么时候炼就了一手好厨艺?” “因为我好吃嘛!”李大锤笑道:“只要感兴趣,就能把一件事做好。” “那行吧,明天我回来,到要看看你的真本事!”萧长车转眼之间,已经把盘子里的食物吃得一干二净,胃口的确是好。 不过洛华可是吃不下去了,坐在那里只是气鼓鼓地看着李大锤将自己盘子里的食物挑到萧长车的盘子里。 有这么难吃吗? 明明就是故意这么说!这是报复自己刚刚进来的不是时候?这个李大锤,蔫坏蔫坏的。 萧凝雨出去这一趟,也被这个李大锤带坏了。 两人还一搭一档的,真是好生默契啊! 月儿悄悄地爬上了半空,萧长车与李大锤两人并辔而行,缓缓行走在月夜之中,月亮从身后照过来,两人的身影在前方的道路之上,却是交叠重合在了一起。 “我走了。” “我送你到军营吧!” “不必了,今日东伟值星,让他瞧见了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我们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敢让他瞧见吗?” “说不行就不行,你怎么这么罗嗦?”勒停了马匹,萧长车微恙。“明天不是还要一起吃晚饭吗?” “也是哦,那你先走吧!” 萧长车纵马疾驰而去,跑了一阵子,心中似有所感,回过头来,却看见那人还勒马在原地,正冲着自己挥手呢! 她不禁微笑了起来。 (本章完) 第131章 钦差来了 枯黄的野草倒伏在地上,有些地方已经发黑开始了腐败,但在其下,却又有青绿色的小草从这些腐败的空隙之中顽强地探出头来,在风中微微摇曳。原本看起来毫无生机的荆条,亦是发出了小小的牙苞,只要气温再稍稍上升一点,想来他们就会抽出勃勃的枝条了。 抬眼望,远处的山峦之上,仍然是白雪覆盖,低头看时,面前河水哗哗流动,偶尔还能看到有鱼儿跃出水面,又啪的一声跌回到了水中,激起一片浪花,也引来河边大群士兵的欢笑之声。 与关内相比,关外的景色总是不同的。 冬天走了,春天来了,铁血肃杀之意正在缓缓收敛,无限的生机,正在这片土地之上四处绽放。 远处枯树之上,一条显得瘦弱的花豹站在树的顶端,正伸长脖子看着这群嬉闹的人群,另一边,一只棕熊正从树洞之中探出半个身子,瘦得有些脱相的它,似乎还没有从冬眠之中清醒过来。 “那里有只熊,正好收拾了给大家加餐!”一名禁军军官大笑着提起佩刀,翻身上马就要向那边奔去。 不想斜刺里伸出一只手,一把便抓住了马缰绳。 “兄弟,刚刚开春,现在可不兴打猎!”一个穿着打扮明显与禁军不同的军官笑着道。 “不是说关外人少兽多吗?”禁军军官有些不高兴:“就猎一个又碍得了什么事?马兄弟,你不要扫了大家的兴!” “这跟兽多兽少没关系,这是规矩,既然是规矩,自然就不能破了!”姓马的军官笑着道:“要不然大家都这么想,再多的野兽,也会被打没了。” 两人争论这会儿,远处不管是那花豹还是有些懵懂的棕熊,此刻却都是撒丫子跑得远了。 它们的确是野兽,但野兽对于危险的直觉却是比人类要强上许多。 纵然这些人看不出来多少敌意,但它们仍然凭着直觉,走为上策了。 姓鲁的军官有些恨恨地看了一眼对方,悻悻的翻身下马。 虽然对方比自己低了好几级,而且还是一个边关小校,但对方的身份毕竟不同,是阳关守将马大成的亲儿子。 要是换了别人,自己早就一鞭子抽下去了。 “马校尉!”远处有人高声喊着:“卫拾遗请您过来。” “来啦来啦!”姓马的军官笑着向眼前的军官拱手行了一礼,转身大步向着河边一个中年官员走了过去。 卫义坐在一个小马扎上,手里端着一个盘子,内里放着仆人撕成一条一条的烤鸡肉,正吃得津津有味。 作为当朝丞阳卫政道的长子,皇帝身边的拾遗,这一次奉旨出使关外,在很多不知情的人看来,是一场异常冒险的行为。 关外局势在有心人的封锁之下,至今还没有露出一丝一毫。 这样好的一个替自己儿子挣政治资本的机会,卫政道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等到关外之事大白于天下,卫义在此之前只身前赴关外的事情,便是他升官的最好的注脚。 三十多岁的卫义,该往前更进一步任一个实职去刷刷政绩了。 在皇帝身边当了三年的拾遗,该刷的皇帝好感,已经基本上都刷完了,呆得时间过长,反而不美。 拾遗听起来品级不高,但因为在皇帝身边任职,只要外放,起点都是很高的,一般来说,都会连升数级,而像卫义这样背景的,即便是在关内某个州郡去做个二把手,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卫拾遗唤我,不知有何吩咐?”马亮走过来,拱手为礼。 卫义微笑着指指对面的马扎,一边请马亮坐下,一边又示意身边的仆从递了一盘肉给马亮。 “这是我家自己的厨子,手艺不错,马校尉尝尝!” 马亮也不客气,接过盘子大嚼起来,还别说,丞相家的厨子手艺果然与众不同,同样的烧鸡,烤出来的味道就是好吃一些。 “在阳关的时候,马将军可不大待见我,很多事情,也不大爱与我说。”卫义开门见山,直截了当:“这让我这个第一次出使关外的人真是很惶恐,生怕做不好事情,马校尉能不能帮帮我?” 马亮擦擦嘴,呵呵笑道:“卫拾遗多心了,我爹就是那样一个性子,只晓得扎实做事,嘴上却表达不出来。真要是不待见拾遗,就不会让我跟着您出来了。” 卫义点点头:“马校尉的心意,我是感受到了,说实话,在长安的时候,父亲就叮嘱我,出了关,要更多的依靠像马校尉这样的人,禁军,只怕不太牢靠!” 马亮看了一眼河边嬉闹的禁军,再看看卫义身后的十多人,微笑着道:“拾遗可真谦虚的,就凭您身后这十多个护卫,在关外只要不碰上大军,只怕都能够横行无忌了!” 卫义大笑起来:“马校尉眼睛亮。义有事要请教,还望马校尉不吝赐教,将来义必然会有所报偿的。” “拾遗尽管问便是!”马亮道:“我跟我父亲可不同,像拾遗这样的贵人,我可是会上心巴结的。” “你果然跟你父亲不同!”卫义笑道。“至少会说话得多,也更讨人喜欢,马校尉,伱将来的成就,必然比你父亲要高了。” “这不是还要拾遗这样的贵人提携吗?”马亮道:“您是不是要问问萧长车?” 卫义道:“如今关外仍然一片平静,从你们得到的消息看来,令狐野最初是准备动兵的是吧?” “不错,令狐野有调动大军的一系列动作,当时我们阳关也紧张了一阵子。”马亮道:“因为谁也不知道令狐野到底是要去打萧长车还是要来打阳关,阳关可是锁住关外悍军的关口,阳关若失,则大军便将长驱直入了。” “后来令狐野的动作戛然而止,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萧长车有足以让他不敢动的实力!”卫义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可朝廷都很清楚,萧长车的实力是明明白白的摆在这里的,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是那个马贼李大锤。你熟悉关外,我听闻你更是经常往来泰安城与阳关,那么对这个李大锤有什么了解吗?” 马亮为难地看了看卫义,“拾遗这可是为难我了。泰安城这地方,不仅是关外的商业交易中心,更是情报中心,据我所知,当所有的这一切暴光之后,不仅是我们,所有其它势力都被惊呆了。”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此人,当真甘心做低伏小?” “父亲说,只要他能牵制住令狐野,其它的事情,管他做什么呢?他们的实力越强,关外反而越稳!” “你父亲是个有见识的!”卫义点头道:“那么这一次我该以为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们呢?” 马亮犹豫了一下道:“李大锤我很少见过,但他手下的方小猫我是见过的,还有朱雀夏至也打过交道,都是一些武道修为高深,桀骜不驯的人物,而那萧长车也是一个眼高过顶的人物,您大概也知道,以前这个人连卫将军和左将军这样的人物,他都敢上门殴打……” “你的意思是说,我这个丞相公子在他们眼里,自然也算不得一个什么东西了?” 马亮尴尬地笑了笑:“大致就是这个意思吧,拾遗,见了他们的面,不妨姿态低一些,也别管咱们是不是钦差了,估计也不能指望对方摆香案啥的大礼迎接,到了地头儿,把圣旨给他们就是了。” “这样啊?”卫义若有所思。 “萧长车是那种极干脆爽利的人物,您越是显得大度,他反而越是买您的帐,这个人就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物,而且据我看来,他对于长安,并没有多少敬畏,”马亮接着道:“他是关外人,对于朝廷这些年来放弃关外的心思,异常愤怒。要是在他面前一摆钦差的架子,估计咱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明白了。现在萧长车可不是车骑将军了,马上就要变成二品骠骑将军,开府建牙,与令狐野分庭抗礼了,我一个小小的拾遗,哪里敢在他面前摆谱!”卫义有些意义莫名地笑了起来。 虽然这是第二次听到这个任命了,但马亮仍然觉得震撼。 自家父亲在军队中干了一辈子,如今不过是三品卫将军。 自己比萧长车大了近十岁,如今还是一个小小校尉。 而萧长车,二十五岁,竟然已经是开府建牙的骠骑将军了。 “跟我多说说他们的事情吧!”卫义道:“马校尉,不说那些官面上的套话,我想听的是你对萧长车,李大锤还有泰安城这些地方的最真实的想法,看法。” “拾遗想听,我自然是知无不言,不瞒拾遗,这些年来,我们阳关也经常与泰安城做生意,不过我马家可不是贪腐,而实实在在是为了弥补军饷之不足。”马亮道。 “放心吧,这些事情不值一提,马老将军对朝廷的忠心,我父亲是深知的!”卫义摆摆手道。 (本章完) 第132章 失败是常事,成功才是偶然 令狐野赤着脚,裤腿高卷,手扬处,长长的鞭梢在空中挽了一个鞭花,发出了啪的一声脆响,拉犁的健牛哞的一声叫之后,拖动铁犁向前,黑色的泥土像浪花一样,向着两边翻卷开来。 在他的身后,令狐知书腰里挎着个小布包,亦步亦趋,将小布包里的种子洒到犁开的田地之中,后头又跟着几名士兵,提着一个竹篓,令狐知书每洒下几粒种子,他们便从竹蒌之中抓出一把肥料覆盖在种子之上,最后头,则是另外一些士兵,手持锄头,将泥土敲成碎粒,将种子肥料一起掩盖上。 一年之季在于春。 你敢误地一时,地便误你一年。 不仅是整个关外的普通人都在这个时候在田里忙碌着,便是军队,绝大部分也同样忙活着播洒种子。 劝耕,是每一个地方长官在这个时候都要做的事情。 令狐野的动作很娴熟,操纵犁铧,地耕得不深不浅,笔直如线,到了地头,轻扯缰绳,吆喝着健牛掉头,单手操纵犁铧,轻盈掉头,如果不知道他的身份只看他眼前的这番操作,还以为他是一个熟练的老农。 振武城是一个军城,不大,战争之时,他便是一个纯粹的军事要塞,不像关内某些大城,城内便有大片的农田。 振武城城外大片的良田,都是公产,说白了,现在就是令狐野的财产。靠近城池,不管是道路还是水利,都建设得极为完善,由有着丰富经验的农官来照料。 而一般将校的田地则要稍远一些,依据着官职的高低,他们的田产也会距离振武城越来越远。 令狐野下田,并不仅仅是做个样子,他是实实在在的干了整整半天。 而放眼望去,视野所及的范围之内,尽都是忙着春耕的人影和牲畜。 关外,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缺牲畜。 坐在田埂之上,手里端着一碗热水,看着忙碌地蚂蚁般的人群,令狐野心里是满足的。 这些都是属于他的, 这些地,这些人,便是他的根基, 方圆万里,百万人丁,为什么就不能争一争呢? “叔父,钦差已经到了,是卫正道的儿子卫义!”令狐知书手里同样端着一碗水,蹲在令狐野身边道:“不过没有往我们振武城而来,倒是径自往宝瓶城那边去了。” “既然是给萧长车宣旨,自然是要去宝瓶城!”令狐野淡淡地道:“圣旨的内容打听出来了吗?” 令狐知书摇头:“没有,卫义一行,直到了阳关,才亮明了旗号,我们也才知道朝廷居然早就知道了关外之变,而且还迅速地作出了反应。来的人都是禁军,带队的又是卫义这样身份的人,篱笆扎得挺紧。” “卫正道也好,寇仲也罢,都不是省油的灯,这样的机会于他们而言,当真是千载难逢,自然要好好地利用起来。”令狐野冷笑。 “按说这样的事情,他们该大肆宣扬才对,怎么朝廷还藏着掖着呢?”令狐知书有些不解。 令狐野呵呵一笑:“以前他们顾忌我,所以不敢在关内有什么大的动作,这一回一看我被牵制住了,自然就要在关内舒展一番手脚,瞒着这件事情,自然是准备要钓鱼的,就看是谁倒霉成了这一次被钓上的鱼吧?” 令狐知书微微变色:“这么说来,他们在关内要开杀戒呢?” “自然!杀鸡骇猴嘛!”令狐野道:“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传来,我只是好奇他们会启用那一个将领来做这件事情。” “卫家,寇家都不缺领兵将领吧?” “这样的杀人盈野,灭人家族的事情,他们才不会去做呢!”令狐野笑道:“这是结死仇的事情,卫正道也好,寇仲也罢,岂不为以后考虑?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令狐知书有些怅然:“说起来卫家寇家也都是世家豪门,这一回却想站在大家的对立面,将来岂有好下场?” “有潮起便有潮落!”令狐野淡淡地道:“他们这两家,也兴旺了几百年了,有盛便有衰,他们想来也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在大秦,他们是利益既得者,自然要拼命维护,多撑一年,他们便多一年时间布置后手,为以后的东山再起做准备。当然,如果能将大秦维持下去,对他们来说自然就是最好的了。” “叔父,钦差既然来了,哪怕不理会咱们,但咱们也不能失了礼数是不是?要不我去迎上一迎,陪伴钦差一起去宝瓶城!”令狐知书笑着道:“而且,李大锤这个人的身份可不简单,侄儿觉得,可以提示一下那个卫义。一旦卫义知道了李大锤的身份,我就不信他还笑得出来。” 令狐野看了一眼侄子:“李大锤这个人的身份是那个周致伪造的。” “假不假的,谁知道呢?” “那我们的好处在哪里?如果朝廷不信,我们就成了一个笑话。如果朝廷真信了,你觉得下一步他们会干什么?当然会下令让我们进剿。”令狐野道:“到时候,我们干不干?” “我们当然不干!” “是啊,我们既然不干,那为什么要与萧长车李大锤结下死仇!”令狐野道:“特别是这件事情如果传了开去,关外的人怎么想怎么选,伱把握得住吗?” 令狐知书皱起了眉头。 “当年的事情你了解得不多,但我当年可是亲历者。关外大军的那一场大清洗,至今思之仍然让我心有余悸。”令狐野道:“三分之一的军官,被黑冰台抓捕格杀,。还有数千精锐在长官的带领之下反叛,一部分逃去了北元,另一部分去了黑域当了山大王,其中更是有人成为了一方势力,虽然如今那些人大部分都老了,死了,但他们的下一代可又成长起来了,如果知道当年的李安泽何清秋还有后人,呵呵,说不准就会去投李大锤,这对我们可不是什么好事。” “是我想得浅了!”令狐知书道。 “如果不是那一场清洗,我也不可能在短短的数年时间便一路爬到了偏将的位置,从而为今天打下基础。”令狐知书道:“当年的关外边军之强悍,较之今日不能同日而语。” “当年比今天还要强?”令狐知书有些震惊。 “要强出许多!”令狐知书叹道:“在被清洗了三分之一的军官,更有数千上万的人叛逃,但在北元来犯的时候,就这样一支军心浮动的大军,依然让北元大军无可奈何。最后只能怏怏退兵而去。” 想起往事,令狐野倒是感慨起来。 “那一次,让关外大军伤了元气啊,这许多年来,我拼命地想要恢复关外大军当年的辉煌,可惜总是差了一筹。” “可是关内较之当年,可差了不止一筹,而是烂成一滩泥了!”令狐知书道:“只是如今我们被牵制在了关外,关内争夺,必然会失了先机。” “谁先入局并不重要。”令狐知书道:“关键是谁能笑到最后,破船还有三千钉,大秦也不是那么容易就会倒下的。我们不妨在关外与萧长车李大锤好好周旋一番,顺便也看看卫正道他们还能用这些烂原料做出一桌什么样的饭菜来。” “侄儿明白了!” “你去迎迎卫义吧,与他一起去宝瓶城!”令狐野道:“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做,笑脸相迎,笑脸相陪,在萧长车那里,也只许说恭喜恭喜。” “我可没有叔父您的气度!”令狐知书有些不愤。 “不然呢?”令狐野道:“既然暂时拿对手没有办法,那就只能奉上一张笑脸,这也是给我的,也是给你的一个教训。” “这些年来,如果不是叔父想交好周致,想收服萧长车,怎么会有他们的今天?” “这便是代价。”令狐野却是一点儿也不后悔:“如果我成功了,那我是不是就可以在关外横行无忌甚至现在就可以挥兵关内?只不过是失败了,想谋大事,失败是常事,成功才是偶然。没有什么可后悔,可痛恨的。虽然失败了,但本钱还没有少,还是可以从头再来的,就算我不行了,只要一直撑下去,说不定到你这一辈,就又行了。” “叔父!” “挑些礼物去给萧长车当贺礼,另外卫义回程的时候,请他来振武城坐一坐!”令狐野站了起来:“卫家这样的家族,自然也会多头下注,来我这里投上一点本钱,想来也不为难。我们与他们搭上线,将来也说不定能用上!” “明白了,侄儿这便去!”令狐知书看着赤脚下到田里叔父,大声道。 一骑飞驰,直入宝瓶城。 “钦差已出阳关。” 来自阳关的一封情报,放在了李大锤的案头。 领头的是谁,来了多少人,内里有多少暗探,所有的情况一目了然。 从这份情报的详细程度,就可以清晰地看到,李大锤在阳关之内,只怕有不少的耳目,而且其中一些耳目的地位,肯定不低。 因为在这份情报里,连卫义在阳关每天吃什么菜肴,都被标注得清清楚楚。 阳关,乃是入关第一步,李大锤自然很早开始就下功夫了。 (本章完) 第133章 复杂的关系 李大锤一手端着一个瓷碗,另一只手拿着一双筷子,哗哗地打着蛋清,玄元九品巅峰高手的手速那自然是没得说,像洛华这样的人,基本就看不清李大锤的手,只能看到些许残影。眼见着那小半碗蛋清,片刻之后就变成了一团白糊糊的泡沫状的东西。 将这些白糊糊与先前就搅伴好的蛋黄与面粉的混合物又是一阵搅拌然后放入到了烤箱之中便开始在外头生火烤制。 火候如何,时间长短,李大锤倒是不吝将这些东西教给洛华。 盏茶功夫之后,烤箱打开,小小的陶碗里,黄亮软酥的鸡蛋糕便正式出炉。 李大锤再将先前制作好的奶油装在一个油纸包中,轻轻一挤,奶油便从油纸包下头的尖端流将出来。 李大锤的手很巧,竟然用这些奶油在蛋糕上面勾勒出了各色图案。 最后,洒上碾碎的坚果,再将切好的水果丁镶嵌进去,一碗美仑美焕的甜点便正式出炉了。 好看又好吃。 洛华盯着桌上的七八碗甜点,再抬头看看李大锤,人都有些呆了。 “你平日没事儿,还研究这个?”她有些呆呆地问道。 “这些不用研究,随便弄弄就出来了!”李大锤笑咪咪地道:“我家的厨子现在也都会了,只不过手艺比我差些,今日只是给你们姐妹二人小试身手,我这里,还有很多其它甜点的做法呢,等以后有空了,一一做给你们吃!” 这话说得,当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洛华看了一眼边上的萧长车,冷笑着道:“那我倒是沾光了,想来主要也不是做给我吃的。” “一齐吃,一齐吃!”李大锤哈哈一笑,端了一碗递给萧长车:“这段时间,伱可清减了许多,多吃点甜食,倒是可以好好补上一补。” 萧长车对于吃的,本来是无可无不可的,可是女人,对于甜食,终是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情节,只吃了一口,便瞪大了眼睛,三两口便将一碗给吃得干干净净,倒是洛华,拿着条匙,斯斯文文地边吃边品。 一边收拾着桌上做甜点的这些用具,李大锤一边道:“凝雨啊,吃完了甜点,咱们也该出发去迎接钦差了,来的可是丞相之子,皇帝身边的拾遗,咱们郊迎十里,也不算过分。” “郊迎十里?”萧长车不快地道:“需要这么隆重吗?前些年令狐野到远安视察,我也不过站在军营大门之外接上一接而已。” “人家千里迢迢里给你送来了升官的圣旨,咱们迎上一迎,也不为过!”李大锤笑嘻嘻地道。“再说了,这个钦差可有一个当丞相的爹,而且卫家在关内,那也是名门世家,与他们结交结交,对我们没有什么坏处。” “你不是说,关内所谓的这些豪门世家,没有一个好东西吗?怎么现在又要巴结上去了。”萧长车道。 “他们自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我们现在还没有本钱对所有的坏东西都不假以辞色啊!”李大锤道:“如今还要拉着他们一齐来对付令狐野,对付北元呢!别看大秦现在没落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从指缝里漏出一点东西来,也够咱们消化好一阵子了。” 萧长车瞅着李大锤道:“李大锤,你不是说你在关内有一条线吗?这条线到底是谁!你不想告诉我就算了。” “跟你我有什么不能说的!”李大锤道:“是马大成这条线上的,马大成在长安那也是有靠山的,这个人是兵部尚书张松林。” “马大成是你的人?”萧长车大吃了一惊。 李大锤摆摆手道:“这你可想多了,不过是合作关系而已。这两年随着朝廷防备令狐野之心越来越浓,对于阳关也越来越重视,马大成对我们的依赖已经很小了。只不过他也是存了一旦令狐野造反,可以与我们联手对抗令狐野的心思,才没有断了我们这条线。” “张松林那里?” “张松林虽然官至兵部尚书,但张家实际上是寒素出身,家底不厚,去年通过马大成,我们与他搭上线之后,便开辟了一条关外至长安、洛阳的商路,这条路上生意的利润,张松林可足足占了六成,我们只拿了四成,勉强保本而已。” “你利用张松林,在关内开始布局了?” “张松林从一介寒素干到兵部尚书,把一众与他竞争的豪门世家子弟都给干翻,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其实与虎谋皮也差不多,他也防着我们呢!所以我们二年的努力,也只不过是在底层布下了一些棋子而已。”李大锤摇头道:“没有一个省油的灯,但我们还不能断了这条线。” “现在?” “现在自然不同了。”李大锤一笑,“张轻云如今在知秋院中主要负责的就是打开长安的局面,张家算不上豪门世家,但却是实实在在的清贵之家,在长安洛阳有着不小的影响力。这个张轻云嘛,以前在长安也是颇具才名的,聚集在她身边的纨绔子弟可是不少。” “纨绔子弟?” “别小瞧这些人,他们的能力可不弱。”李大锤笑道:“所谓的纨绔子弟,真要好好地利用起来了,他们的能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 “这是你的事情,我才懒得理!”萧长车又拿起了一碗甜点,吃了一口道:“还有一件事你没没有说,当初托你救那个张若的人,到底是谁?” “我说了你可能不信!” “你只要正经说话,我还是相信的。” “卫正道!” “什么?”萧长车和洛华的眼睛都瞪圆了。 “卫正道转弯抹角找的人并不是我,而是我家老爷子。当然,最后这事,必然落到我的身上。” “将张若发配到关外的是卫正道,要救他一条性命的也是卫正道,这些人的心思,还真是让人难以猜透。”萧长车揉揉太阳穴,只觉得脑袋瓜子有些不够用,一个个都皮里阳秋的。看起来自己还真是不适合与这些人打交道,沙场才是自己擅长的领域,以后便让李大锤来与这些人面对面吧。 “这一次阳关的马大成让他的儿子亲自送这个姓卫的钦差过来,目的也不单纯吧?”一边的洛华突然道。 李大锤竖起了大拇指,“洛姑娘说得不错,这两年马大成有些冷落我了,现在我们的实力一露出来,他当然有些坐不住,派儿子来,自然是想与我再续前缘,把以前的情分再加固一下。估计这也是张松林的意思。” “张松林与卫正道不是一帮人?” “他们现在差不多算是一帮人吧,都想共同把摇摇欲坠的大秦给稳住,只不过呢,在很多细节方面,双方又有很多的分歧。” 听着就头痛! 萧长车把吃得干干净净的碗往桌上一丢,站起来道:“走吧,你不是说要郊迎十里这个钦差吗?这就出发吧,把他迎进来,拿了圣旨,我便去军营,两军整合之后,互相之间的默契差得太远,还有得练呢。这个卫义,接下来便上你来打发吧!” “打交道自然是可以,只不过一些重要场合,还是得你出席啊!”李大锤笑道:“朝廷的旨意,肯定是以你为主的。” “我们要的只不过是一个名义,内部怎么操作,那是我们自己的事情。”萧长车将铁盔戴在自己的头上,又从怀里摸出面具往脸上一扣,转身便向外走。 卫义与马亮两人并辔而行,一路行来,两人已经很是热络了,毕竟是在皇帝身边当过差的人,笼络人的手段,那是半分不差,只不过几天功夫,马亮已经喊卫义作大哥了,而对于阳关的事情,透过马亮,卫义也已经了解得七七八八。马大成不愿意说的事情,马亮则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阳关这两年可是朝廷投入的重点,往年送往关外的物资,相当一部分都留在了阳关,阳关也从区区三千守军,在两年之内,扩充到了一万人。 马大成的份量,如今已经很重了。 “宝瓶州,较之其它地方,果然很繁华啊,比起关内一些富庶的州郡,都是丝毫不差了!”看着道路两边那一个个的村庄,以及一块块的土地以及正在土地之上耕作的农夫,卫义很是感触。 “宝瓶州受两河之惠,土地肥沃,又不缺水源,面积看起不大,但出产丰富,又有数十万人丁,以前严家还是用心经营了的,不过现在都便宜萧长车罗。而萧长车可一直不太买令狐大帅的帐,一门心思就想北伐,对令狐大帅的大志那是一丁点儿都不感冒甚至是反感。所以这地方一落到萧长车手中,令狐大帅便急了!” “他急,我们才不急嘛!”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大笑起来。 前方哨骑飞驰而回,在两人面前一个漂亮的飞身下马,拱手道:“少将军,前方与萧车骑麾下哨骑相遇,听他们说,萧车骑与李大锤等人,出宝瓶城十里迎接钦差。” 卫义眼睛一亮,笑道:“都说萧车骑年少成名,桀骜不驯,现在看起来,还是很懂人情世故的嘛,马兄弟,咱们得快些,人家给面子,咱们也不能端架子是不是?” (本章完) 第134章 让你知道什么是嚣张跋扈 卫义看向一箭之地外严阵以待的军伍,有些犹豫。 五百具装铁骑,一千重甲步兵,便是萧长车和李大锤带出来效迎卫义的阵仗。 一千重甲步兵分成了两个方阵,一左一右,呈雁翎八字,而在内里开口方向,则是五百铁骑。骑兵之前,萧长车和李大锤两人勒马而立。一个全身重甲,另一个却是一身布衣,一个脸上扣着恶魔面具,另一个却是面带笑容,笑得象一尊弥勒佛儿。 一千五百人聚集,但却不闻一丝一毫的杂音,便连那些马匹,嘴上也被勒上了嚼子。 人、马,都像是旷野之上的一尊尊雕塑,如果不是黑色的大秦旗帜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卫义当真要怀疑对面的这些军士,到底是不是活人。 他转头看向马亮。 马亮低声道:“这便是萧长车仗以横行关外的三千铁骑,如今融进了李大锤的天字营,实力可是上了不止一个台阶。” “天字营?” “李大锤的天字营在关外名声可不比萧长车的队伍弱,三年,不,应当说是四年之前了,李大锤与萧长车配合作战,率领天字营三百骑兵冲击北元兀突上万大军,来去自如,最后还迫使兀突放弃了数万青壮和无数辎重,那一战之后,李大锤名震关外啊!” “以三百撼万骑?”卫义觉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怎么可能?”身后传来了质疑之声,马亮回头,便看到禁军军官鲁铁一脸的不屑,“吹牛也不是这个吹法吧?有谁亲眼所见吗?” 马亮微笑:“没有谁看到。不过事后结果大家便是知道的,那就是北元左贤王阿斯图被萧长车打得溃不成军,仅以身免,而阿斯图麾下大将兀突,在长达一个月的时间里,竟然没有时间去支援阿斯图。至于这支军队强还是弱,现在不就在咱们面前吗?鲁将军不妨验证一下!” “都说关外军队跋扈悍勇,比我们禁军强多了,这一次,倒正要领教领教!”鲁铁道。 卫义瞅了一眼笑得古怪的马亮,转头斥责道:“鲁将军,你这次是护送我来传旨的,一切行动都要听从我的命令,不得挑衅生事,要不然,我便让人把你调到萧长车麾下任职,不用回长安了!” 鲁铁脸色铁青,唯唯称是。 他可以怼马亮,甚至在阳关连马大成都敢顶撞几句,但在卫义这个小小的拾遗面前,还就真不敢放肆。 倒不是因为卫义这一次是钦差,而是因为卫义真是能做到把他留在关外这个虎狼遍地的地方做官的。 那岂不是惨了? 马亮在心里很是遗憾了一下。 一路之上这个鲁铁拽得不得了,本想挑唆一下让他去惹惹萧长车,以萧长车的脾气,就算不弄死他,起码也得让他脱层皮。 萧长车是谁? 连卫将军、左将军都敢堵门打脸的狠角色,你鲁铁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在他面前,屁都不是。 只可惜让卫义窥破了自己的心思,一下子便把这条路给堵死了。 卫义停马不前。 看着远方中军大旗之下那名将领。 虽然自己不准备摆架子,也没有想让对方摆香案,跪拜圣旨,可也不能巴巴地上赶着去跟对方说话吧? 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是代表朝廷来的。 “萧将军!”张若凑了上来,低声说了几句。 萧长车嗯了一声,翻身下马,又回头看了一眼仍然坐在马上的李大锤道:“下来,我们一起去迎钦差!” “我也去?不合适吧?”李大锤道。“学士,不若一起?” 张若摇摇头:“我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发配军前的罪人,哪有资格迎接天使?李公子倒是可以陪将军一起去,毕竟这一回,伱的名字也是上达天听,对你肯定也是有封赏的。” “走吧,怎么这么多废话?”萧长车有些不耐烦:“接了旨,我自去干活,剩下的事情,便由你来处理好了!” “行!”李大锤面对着要当甩手掌柜的萧长车也是无可奈何。 萧长车大步向前,李大锤落后半步,亦步亦趋。 “北庭都护府车骑将军萧长车,拜见天使,请恕甲胄在身,不能大礼参拜!”萧长车连面具都没有取,草草拱了拱手,道。 “草民李大锤,恭迎天使!”李大锤叉手齐眉,倒是正儿八经地行了一个大礼。 当然,李大锤行的礼,与大秦正经的礼仪比起来,差得可就有十万八千里了。 像他这样的草头百姓,现在应该五体投地,三拜九叩。 卫义呆呆地看着萧长车。 早前他就听马亮说过,萧长车男生女相,长得比一般女子还要漂亮得多,本来还想开开眼界,只不过眼下萧长车竟然连面具也不取就来迎接他了。 的确很嚣张跋扈。 但也只是稍稍一楞神,卫义便翻身下马,伸手虚虚一扶道:“萧将军可是大秦柱石,在长安之时,我是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一直想当面见见您。所以一知道这一次有机会来关外,便厚着脸皮走了一个后门,讨到了这个差事。萧将军,久仰久仰了!” “当不起什么柱石,只不过略尽大秦将领的本份!”萧长车的声音淡淡的,丝毫听不出什么喜怒来。“天使远来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卫义大笑道:“萧将军,不若我们先回宝瓶城,然后再宣读旨意吧?” “不用这么麻烦!”萧长车向着他伸出了手:“现在就给我吧!我忙得很,今天还有好几个军事会议要开呢!大家都在军营之中等着我,现在关外情形紧张,剑拔弩张,稍有不慎,便是倾覆之祸,还望天使体恤!” 卫义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他身后的鲁铁已是勃然大怒。 “钦差当前,你竟敢如此无礼,关外军兵,都是这样没有半点礼数规矩吗?” 萧长车眯起了眼睛,看向鲁铁:“你是谁?” 卫义眉头皱了一下,竟然没有阻拦。 “吾乃禁军左大营游击将军鲁铁!”鲁铁厉声道:“还不前头开道,迎天使进城,着礼服,摆香案,恭迎圣旨!” 萧长车冷哼一声,卫义只觉得眼前一花,耳边便传来了鲁铁的怒吼之声。 骇然回头之时,只见到身着重甲的萧长车已经到了鲁铁的跟前,而鲁铁双手十字交叉,正自架着萧长车的一只手,只是鲁铁脸色涨得通红,两条腿不停地抖动,正在向下慢慢地弯曲。 鲁铁可是八品高手,在长安也算是一方人物,要不然也轮不到他来护送自己,真实本领其实是半点也不差的,可现在在萧长车面前,竟然毫无还手之力,眼见着便要硬生生地被萧长车摁得跪到地上了。 随行禁军大哗,便是卫义身后两名随从也向前踏出了一步, 但也仅仅只踏出了一步,因为李大锤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虽然李大锤还是笑容满面,双手背在身后,但九品巅峰武者的气息,毫无顾忌地放了出来,普通人或者无所察觉,但只要是进入到了御气水平的武者,立时便觉得压力如山一般地袭来。 武道修为越高,这种感觉便越是明显。 随着禁军哗动,远方两个重步兵方阵响起了鼓点之声,一通鼓响,所有的长枪便都端了起来,两座枪林瞬间形成,八字内口上,五百具装铁骑缓缓向前。 身经百战的士卒杀气瞬间便拔到了最高,卫义身后,千余禁军骇然色变,便是那些战马,受到杀气侵袭,竟然也是声声嘶鸣之中步步倒退。 卟嗵一声,鲁铁被萧长车硬生生地摁得跪倒在了地上。 “萧车骑,手下留情!”卫义惊呼起来:“此人不懂事,卫某代他向您致歉了!” 萧长车嘿嘿一笑,手突然一收,鲁铁压力尽去,可是向上拼命抵抗的力道却是收不回来,竟然嗖的一声便直冲上天,只不过刚刚起飞,便被萧长车一把抓住小腿又扯了回来,往地上一顿,扬手便是左右两个耳括子。 这两巴掌,没有用上半点真气,却也是将对手的脸郏打得高高肿起。 “在关外,谁拳头硬,谁便是规矩!”萧长车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转身走到了卫义面前:“圣旨呢?” 卫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自己的一名手下。 那人会意地从马上取下一个包裹,从内里取出一个匣子,然后再从匣里拿出了一副卷轴,递给了卫义。 卫义接过圣旨,直接递给了萧长车。 他今日算是明白了什么是嚣张跋扈了。 萧长车展开,从头到尾扫了一眼,然后随手便把圣旨丢给了李大锤,道:“从今日起,我便是大秦二品骠骑将军了,李大锤,你是安西都护府副都护了,剩下的什么开府建牙的事情,你跟张学士还有茅大贤去准备,我走了!” 于是萧长车在卫义等一众人目瞪口呆地眼光之中,转身上马,扬长而去。 五百具装铁骑掉转马头,紧随萧长车而去,而一千重步兵,合二为一,在悠长的号角声中,两人一队,小跑着跟上了前面的骑兵队伍,竟然也走了。 欢迎仪式到此结束! 场中只剩下了仍然笑咪咪的李大锤,还有尴尬不已的张若。 (本章完) 第135章 这一次,朝廷很大方 长安朝廷的大方有些出乎了萧长车、李大锤等人的意料之外。 竟然直接将关外一分为二,将原本统领关外的北庭都护府分成了安东都护府和安西都护府。 而萧长车直接便由三品车骑将军连升三级,成了正二品的骠骑大将军,开府建牙,担任安西都护府都护。 李大锤这个马匪,从一介罪犯、草民、布衣一跃成为了三品的副都护,而随着圣旨一起来的,还有厚厚的一迭朝廷吏部盖了大印的任免文书。 长史、别驾、司马以及录事参军、诸曹参军尽皆在列。 整个安西都护府的官员任命,全部交给了萧长车李大锤自决。 当然,为了安抚如今关外实力首屈一指的令狐野令狐大帅,朝廷也是下了本钱的,直接送上了上柱国、郑国公的名头。 而在两个都护府的管辖区域的划分之中,令狐野也是占尽了上风,原本由令狐野控制的区域几乎原封未动,只是丢掉了宝瓶州以及远安、泰安城这些地区。 而萧长车这个安西都护府都护就惨了一些,受封区域,几乎都是黑域,想要真把这些区域归于自己治下,那得派兵去打,去扫荡。 关键是这些地方收入不如支出,派兵去打,打赢也是亏本,打输了便是亏血本。 “从这些细节上便可以看出,如今朝廷对于我们并不十分相信,只不过为了让我们牵制住令狐野,所以故作大方!”茅大贤敲着桌子,道。“只怕他们最希望的就是我们跟令狐野打起来最好。” “不管朝廷什么心思,总之现在我们有了与令狐野并驾齐驱的名头!”李大锤开心地道:“这个名头真要说起来,还是蛮有用的,至少我们可以用来跟令狐野争一争关外的民心。朝廷说哪些地方归令狐野就行了吗?得关外的老百姓自己说嘛!到时候他们硬是要跟我们走,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也只能勉强接收!” 茅大贤哈哈大笑起来:“公子说得好,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让关外人用脚说话。反正现在大家也看出来了,咱们一点儿也不怵令狐野。至于黑域吗,对于其它人来说,的确是龙潭虎穴,不过对于我们来说,只不过是一些小溪小河,公子这些年来的马匪,可也不是白当的吧?知秋院里的图库里,应有尽有吧?” “萧长车当甩手掌柜了,接下来安西都护府的筹建事宜,可就全压在你的身上了,你这个长史从今天起便开始上任吧!”李大锤笑对茅大贤道:“一切从零开始,要辛苦你了!先把架子拉起来,然后再慢慢往里填内容。不过这对于伱来说,易如反掌耳。” “公子也准备当甩手掌柜吗?”茅大贤有些不满。 “这段时间,我得应付一下卫义、马亮!”李大锤摊摊手:“这两个人的身后,可是两股大势力,接下来等傅谷主来了,我得跟着他一起去燕都。你说我有空操心这个劳什子的安西都护府吗?” “公子,你要我干的事情太多了,你得加钱!”茅大贤抖抖手。 “加,加!”李大锤笑道:“整个安西都护府的钱都在你手里,要多少,请自取!” “现在我们基本上负债经营了!”茅大贤不满地道:“萧长车的几百万欠帐一笔勾销了,而且这就是一个花钱的祖宗,几年辛苦,一夜全都完蛋了,亏得严家百年积蓄填补了一下,不然这个春天就难得熬过去。” “放心,日子总是会一天好过一天的!”李大锤拍了拍茅大贤的肩膀。 客舍之中,张若置酒迎接天使。 在这份圣旨之中,张若可也是受到了表彰的那一个。 现在的他,已经不算是罪人身份了。 新的身份,是朝廷御史台驻关外监察御史,而且不是光头御史,他可是兼领了御史台副都御史的。 也就是说,如果现在张若回到了长安,直接就是御史台的二把手。 这可不比张若以前的户部侍郎差,甚至可以说权力还要更大。 因为御史台监察天下,专门喷人的。 早先张若查关外的帐,率先喷他的,可不就是御史台的监察御史呢? 以副都御史的身份驻关外专司监察安东安西两个都护府,这是在令狐野和萧长车的身边,又放上了一双瞪得大大的眼睛。 张若这个家伙不怕死,朝廷自然要把他往死里用。 “李约,张潮两个人已经被下狱!”卫义微笑着看着张若:“朝廷细细地查了查二人,发现他们这些年来,可是收受了关外不少的银钱财物,所以当张公对令狐野发难的时候,他们便诬告张公。另外大理寺那边也查了一批人,轻风兄的冤死也有了一个说法,至少有十余人要给轻风兄抵命的!” 张若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该痛心。 长子本来有着大好前途的,可因为自己而早夭。 如今再说什么追责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说这些了!”张若举起了酒杯:“往事已矣,张某当年既然敢站出来,就不后悔。” “不不不!”卫义道:“来之前,家翁还再三叮嘱于我,要我向张公致歉,当时家翁也是毫无办法,只能在明知张公冤枉的情况之下,还是要追责于您,家翁希望您能体谅于他的为难。” “起先是愤恨的。”张若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苦笑一声道:“可是到了关外,见到了关外大军的凶悍,倒也是理解了丞相的难处。张若当时的确是鲁莽了,所以朝廷加罪于我,我心中并没有什么怨怼之心,这一点,还请丞相放心,张某在关外,一定会尽职尽责,不敢有丝毫懈怠。” “学士一片公心,卫义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的!”卫义站起身来替张若将酒杯倒满,“当年学士发配关外,父亲便托了人找到泰安城主周致,要他一定要保学士一命,所幸的是一切顺遂!如今关外有如此局面,张学士功不可没” “是丞相?”张若吃了一惊。 卫义微笑点头:“虽然当时迫于形式,不得不作出违心决定,但总是要做点什么的,只是那个时候家翁也不曾想到,泰安城竟然是这般光景。学士,您来了也很久了,对于泰安城、周致、李大锤到底是什么样的势力什么样的人可有了一些认知?” “说来惭愧,对于他们,我还真摸不清底细,我只能说说我最直观的感受!”张若思忖了片刻,道。 “还请学士说与晚辈听听!” “萧长车也好,还是李大锤也罢,他们对于朝廷,只怕都没有什么敬畏之心!”张若直截了当道。 “这个在意料之中。” “萧长车是一个较为纯粹的人,极具军事天分,但在治政之上并不擅长,更不擅长玩弄权术,所思所想,皆是想要灭杀北元。所以其与令狐野不对付,如果有朝一日令狐野突然回心转意要与北元大打出手,此人必然会鼎力相助。” 卫义笑了起来:“这个想法只怕是缘木求鱼了,令狐野现在哪有心思与北元打生打死,一心想着入关呢!” “李大锤这个人就比萧长车复杂太多了,我看不透他,但此人不甘人下的心思,却是昭然若揭的!”张若道:“现在我便敢断言,将来的安西都护府,必然以李大锤为首。” “学士的意思我明白了!”卫义思忖道:“李大锤既然不甘居于人下,那么令狐野就必然是他第一个要扳倒的对手,如此说来,我心安矣!” “令狐野想要进军关内,可有朝一日李大锤扳倒了令狐野,只怕他也会窥伺关内!”张若道。 “一头猛虎我们会很怕,可是两头猛虎居于一地嘛,我们反而就安全了!”卫义道:“学士觉得他们短时间内能分出胜负吗?” “很难说,因为除了本地实力的争夺,还有另外一个胜负手,北元啊!”张若叹道:“我现在最担心的,便是令狐野与北元联手!” “的确有这个可能!”卫义道:“可如此一来,令狐野在关外只怕便要失了民心,不到万不得已,他应当不会赤搏上阵,而暗中使手脚的话,则效果必然有限,我们有许多的办法可以遏制。” “其实重点还是在关内,关内不乱,令狐野应当不会轻举妄动!”张若分析道。 “关内关外互相牵扯!”卫义道:“如今既然关外无恙,朝廷的手脚自然就会放开一些,有一些跳得欢的,可以休矣!” “如此杀鸡骇猴,只不过是治标不治本啊!” “眼下局面,能治标,朝廷便已经是竭尽所能了!”卫义也不瞒张若:“想要起死回生,可就难了。壮士断腕尚可,可要壮士掏心剜腹,可能吗?” 张若苦笑:“也只能是鞠躬尽瘁,不负我心了。” “我敬学士!”卫义举杯道:“大秦如果多一些学士这样的人,又哪里会有今日之忧?” 张若摇头:“到了关外,方知百无一用是书生。” (本章完) 第136章 小马哥 马亮提着一壶酒,笑得贼兮兮地出现在了李大锤的面前。 “御赐琼浆,仅有十小坛,我从爹的小库房里偷了一坛。”将精致的酒坛子放在李大锤的桌案之上,马亮毫不见外拖过一个锦凳,一屁股便坐在了李大锤的对面。 在卫义面前,马亮是个浑浑噩噩,有爹撑腰万事足的家伙,对卫义表现了敬畏以及羡慕并毫不掩饰地将自己想要巴结的心思放在了脸上和言语之中,这让卫义对其不免有了些轻视之意。 此刻,却又在惫懒、随意的外表之下,出乎意料之外地显露出了他的城府。 李大锤扒拉了一下酒坛子,道:“在我看来,酒坛子更好看,酒是真难喝!” “难不难喝是其次,关键是皇帝赐下来的嘛!”马亮啪的一声拍开泥封,从上桌上拖过来一个茶杯,满满地倒上一杯,推到了李大锤的面前,然后自己则抱着坛子喝了一口,满足地叹了一口气。“还是在你的面前轻松!” 李大锤哈哈一笑:“怎么啦?在卫义面前装将二代很辛苦吗?” 马亮又喝一口酒,点了点头:“那小子眼睛贼得很,而且心思很深,不是个简单人物。以前我还认为长安像他那样的家伙,都是些废物点心呢,这一接触之下,才发觉并不是这样的。而且这人即便瞧不起你,但在言语行动之上,却仍然让你有如沐春风的感觉,厉害得紧。如果不是我早就跟了伱李老大,说不准我就真要贴上这个家伙了。” “你以为是谁都能在皇帝跟前混这么久吗?即便是有卫正道个这爹,自己没真材实料,在宫里那也是混不下去的。”李大锤道:“而且没有几分真本事,这一次的差使又怎么可能拿到手?” 马亮丢开手中酒坛子,上身前倾,看着李大锤道:“不说他了,在关外,他再厉害,也没有多少施展的手段,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们说说咱们的事情吧!” 李大锤翻了一个白眼:“怎么?如今马大将军手握雄关雄兵,还记得我这个小马匪?” “言重了,言重了!”马亮陪着笑脸道:“父亲他或者稍有怠慢之心,我对你可一直敬仰得很呢!你但有吩咐,我啥时候没给你办好?” “也就是看在你的面上。你爹也是真聪明,这一次但凡他要是派的别人来,我必然老大一顿耳刮子将人扇出去!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你爹可不地道呢!”李大锤毫不客气地道。 “李老大,当着儿子的面骂老子,你不厚道啊!”马亮敲着桌子道。 “你啥时候觉得我是一个厚道人了?”李大锤冷笑。 马亮楞了楞,想了想这才点头道:“是哦,牙尖嘴厉,心狠手辣,厚颜无耻才是李老大的本色。” “说吧,这一回你爹又要求我干嘛呀?”李大锤看着马亮,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笑容,不是装的,是真笑。 “战马嘛!”马亮道:“阳关扩军,招人不难,可战马这玩意儿,因为令狐野作梗,一直不足数。如今阳关骑兵二千出头,马也只勉强凑够了两千匹,还有不少根本上不得战场,只能勉强用来训练。” “要马容易啊!你爹拿什么来换?” “军械,毛铁,食盐,茶叶!”马亮笑咪咪地道:“你需要的战略物资,都可以拿来搞啊!” “是你爹胆子长毛了呢?还是张松林有了什么新想法?”李大锤有些惊讶。 “张尚书的奥援之中,真正得力的也就我爹一个,现在关内情况不大妙,他如果还抱残守缺的话,只怕到时候下场会很惨!”马亮道:“李老大,连张松林这样的人物,都开始准备后路了,可见情况有多么严重啊!只怕还有很多内情,是我们不知道的。” “告诉张松林,利润以后六四分,我六,他四!” “这不是倒过来了吗?他肯干?” “不干拉倒!”李大锤道:“以前我不得不求着他,现在我可是堂堂安西都护府副都护,在长安去开个办事处,搞个同乡会那是轻而易举,而且,我还可以攀上卫丞相这个高枝呢!在长安,又不是只有他张尚书一个人能办事?” “嗯,我会原话带到。”马亮点点头:“那对我呢,李老大有什么吩咐?” 李大锤端起了酒碗:“小马哥,你在阳关呢,好好当你的少将军,别再让你爹的那些老部下仍然把你当成一个无知纨绔小少年了,扮猪扮久了,别人就真把你当猪了。回去了,该立威立威,该杀人杀人,尽早把你爹麾下最精锐的卫队真正握在手中。” “我爹精神还好着呢,我看活个七老八十的绝没有问题!”马亮瞪大了眼睛。 “他活个百把岁都成,但是呢,该让你爹养老的时候,就得让他去养老,你这个儿子要有孝心嘛,怎么能让你家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还四处奔波劳累呢?”李大锤端起了酒碗。“你看我家老头子多自觉啊,当我从荒原上返回的时候,立马就把泰安城的啥都交给我了,一根毛都没有给自己留下。” 马亮若有所思:“这么说来,你是准备一有机会,便对令狐野下手了?只是在我看来,现在机会并不成熟,令狐野麾下十万大军可不是小羊羔。而且,不要把你家老头儿跟我家老头儿拿来相比。城主是什么人物?那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了吧?泰安城在他看来算个屁啊。但我家老头子可是把阳关当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我真要从他手里抢走了,只怕他十条命便去了六七条。” “做好准备嘛!”李大锤笑道:“又不是现在就要拿过来,总是还要几年的。但不能到时候我要用你了,你却只剩一张嘴还有你一个人,那我要你何用?” 马亮一扁嘴,提起酒坛子与李大锤一碰:“李老大,你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呢,这两年都不怎么理我。弄严圣这么带劲的事情,都不带我玩!” “这事儿能带你玩?”李大锤笑骂道:“接下来我们可能要对黑域的一些势力动手,你想玩玩,倒是可以过来!不过我觉得啊,相比起打这些土匪,你还是在阳关与那你爹还有他手下那帮老将们斗心眼子更好玩。” 马亮捧起酒坛子,如同长鲸吸水,一口气便将坛子里的酒喝了个七七八八,放下坛子,笑道:“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便是跟着你李老大在荒原之上当马匪的时候,那几年,当真是惬意啊!” “最开始可没有搞清楚你是老马的儿子,后来知道了还流了一身的冷汗,这要是把你玩死了,老马只怕要跟我不共戴天了!”李大锤笑道。“我估计他一句话,令狐野就会派人来把我弄死。 “将门世家的儿子,只能在血与火之中才能煅炼出来,阳关一坛死水,这也是当年我爹放我出来历练的原因所在。”马亮笑道:“所以死了也不好怨谁,真要死了,家里不是还有一个老二嘛!” “你家老二,是个真正的废柴!” “像我们这样的家门,要么便有真正的本事撑起家业,要么便当个真正的废柴去败家,反正家底还是挺厚实的,能败个一两代人。最怕的就是半桶水晃荡,害人害己!” 李大锤点点头:“在这一点上,你老子看得清楚,是个人物。不过小马哥,你谋权篡位的事情,可不能心慈手软啊,到时候把你爹妈送到宝瓶城来,或者泰安城去,让他们享享清福!” “晓得了!”马亮道:“如今阳关的关键的几个青壮将领,都唯我马首是瞻了,其他的一些老家伙嘛,再费些功夫,反正到了那个时候,我爹要是疼我,那就得让位!” 李大锤竖起了大拇指。 “萧长车知道我的事吗?” “暂时不准备告诉他。”李大锤道:“机会成熟了,再跟他说这件事。” “你确认萧长车到时候能跟我们走到一条道上来?这家伙可轴得很!”马亮有些担心。 “放心吧,再轴得家伙,我也能把他捋顺罗!” “你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当真很让人心折啊!”马亮一脸的敬仰之色。 “小马哥,你做出这副姿态,当真很让人恶心呐!”李大锤厌功夫往后仰仰头。 “是吗?那下一次我刮了胡子,再扑点粉,上点胭脂,你会不会就看得顺眼一些?或者下一次我戴上迎春楼头牌香菱的面具出现?”马亮摸着下巴道。 呕! 李大锤低头干呕。 马亮大笑起身离去。 没有人能够想到,现在的马亮,阳关大将马大成的儿子,曾在多年以前跟随着马匪李大锤战斗多年,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而在最后马亮身份暴光之后,李大锤才将他撵出了队伍,回去了阳关。 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回去寻找机会,在合适的时候,接管阳关,把阳关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本章完) 第137章 身死,心死 平日里张若是极少喝酒的。 但今日终是不同。 含冤戴屈的自己,终于一朝得到了平反,死去的儿子轻风,朝廷也给了明确的说法,追赠了封号和官职。 数杯酒下肚,话匣子也是打开了。 “治理天下,没有一定之规,合适的,便是最好的!”脸色潮红的张若,感慨地道:“关外这片土地,可以说没有一个地方是合我们所认为的治国大道的,可是人家就过得很好,实力强劲。” 卫义不比张若喝得少,不过终究是年轻,酒量更宏,此时也不过微有醉意,替张若倒满酒,笑道:“这李大锤将人分成了三六九等,也只能得一时之利,终是不能长久。因为只要是人,只怕便不能忍受这一些。” 张若笑了起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卫拾遗,你信吗?关内就没有把人分成三六九等?” 卫义不由语塞。 “即便是豪门世家自己都还存在着鄙视链条,就遑论平民老百姓了。只不过大家羞于启齿,春秋笔法,你骗我,我骗你,最后骗得大家都信以为真了,哈哈哈!”张若大笑了起来。 卫义尴尬地喝了一口酒,“学士,那关外到底与关内有什么不同吗?” 张若思忖了片刻,道:“卫拾遗,我把这段时间在关外的所见所闻,特别是李大锤治下的一些做法给伱说一说,你回去之后不妨跟你父亲讲一讲,陛下面前也可以提一提,说不定对他们还能有所触动。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啊!” “学士请言,我洗耳恭听!” “令狐野那里没有什么可说的,这个匹夫是以军法治理,严苛有余,宽仁不足,可以一时得利,但从长远看来,并不可取!”张若道:“但在泰安城以及现在的宝瓶州等地,李大锤治理百姓的手段,便大有可取之处了。拾遗,你可知关内现在为什么到了这种地步吗?” 卫义点了点头:“土地兼并,财富集中,官僚冗余等等,大秦延续了三百年了,该出现的问题,现在一样都没有拉下!” “将人分出等次其实问题并不大,最关键的,却是上升的通道必须是宽敞的。”张若道:“只要上升的通道敞通无阻,一切都不是问题。拾遗,关内现在更多的还是执行察举制度,这几乎成了豪门世家们垄断权力的工具。而所谓的科举制度,说是为寒素之门留下一条缝隙,你告诉我,这条缝隙真的存在吗?” “所谓的通过科举制度进来的人,基本上也是豪门世家扶植的,前些年还偶尔弄一两个遮遮丑,现在连这点子门面功夫都不做的了。”卫义道。 “上升的通道被阻死了,水下面自然淤积越来越深。”张若道:“泰安城这边就不一样了。上升的通道很多很多,每一条道路,他们都制定了详细的考核制度。只要你肯干,想干,努力干,你便能得到相应的回报。” “一个势力初起,总是像初升的朝阳,勃蓬向上的,但时日一久,弊端便丛生了!”卫义倒不以为奇。 “泰安城另有一个奇特之处,叫做享受更多权利的人,就必须承担更多的义务!”张若面色有些奇特,“我认为这才是他们的立身之本。” “愿闻其详!” “卫拾遗,你家每年给朝廷交多少税?”张若突然问道。 卫义愕然,半晌才道:“学士,我家,只怕没有交过吧?” 张若笑道:“你倒坦承,以前我张家也没有交过。我们都习以为常,认为这是很平常的事情。可是在泰安城,权力越大的人,财产越多的人,交得税便越多。” 卫义有些愕然。 在关内,一般来说,权力越大的人,自然也就是财产越多的人。 这二者是相辅相承的。 没有权力保护的财富,便如同小儿怀抱一个大金块在闹市行走,只怕走不了几步,便会尸骨无存。 所以,有权的,自然便有钱。而有钱的,在他们的身后,自然也有权贵撑腰,甚至于他们本身就是权贵的白手套。 “可能吗?”他反问道。 “前段时间,我与那个茅大贤一起,完成远安、泰安、贺兰原以及宝瓶州的合并工作,第一次看到了泰安城的税赋情况,里面标注的等级越高的人,交得税便越多。就连李大锤也不例外,去年,李大锤交了一千二百两银子的税。”张若感慨地道:“这让我大出意料之外,倒是那些无产无业的人,除了一个人头税,便再无其它了。当然,在这片地界之上,你交得税少,你也就没啥颜面,没啥权利。在关外,无家无业的人,连当兵的资格都没有!” 李大锤也交税,这让卫义有些震撼。 “土地越多的人,交得税越多,生意越大的人,交得税越多,赚钱赚得越多的人,交得税越多。”张若摊开手,道:“当然,这些交税交得越多的人,也享有各种各样的特权,不管什么事情,他们都可以优先选择。你想要更好的,那你就得努力提升自己的级别,从而能获得与级别相对应的待遇。” 卫义沉默了半晌,方道:“学士,这在关内,只怕是不现实的。” “是啊,不现实!” “学士给我说说他们的兵役制度吧!如此强兵,想来也有独到之处!” “他们施行的是府兵制度,除开军官之外,剩下的都是半兵半农!”张若道:“那天萧长车李大锤带着去迎接你的一千重步兵,五百具装铁骑,在不应值的时候,他们都是农夫,是商人,是匠户。他们不拿半文钱的薪饷,便连身上的武器,盔甲,战马都得自备。” “这样也可以?”卫义瞠目结舌:“那他们是拿什么来维系如此强悍的战斗力的?” “府兵们可以免费获得大量的土地,可以获得免税的优待,可以不用服其它劳役。平素作战但有缴获,也归他们自有。一旦战死,会有丰厚的抚恤。”张若道:“这些府兵们一个个的都异常的渴望战争,因为只有战争,他们才会得到丰厚的回报。你知道吗,他们最喜欢的就是窜到北元那边去抢掠。” “这岂不就是一群土匪!”卫义道。 “他们的常规兵每三年一轮!”张若接着道:“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资格当府兵的。现在李大锤的麾下,府兵的资格竞争还很激烈。” “这是养兵于民?” “差不多就是这样吧!”张若道:“事实就清晰地摆在这里,但是关内想学习却几无可能。” 卫义点头:“是啊,想施行府兵制,土地从哪里来?想要打开上升通道,有几人会答应?这是一潭死水,如果没有几条凶狠的鲶鱼跳进来把水彻底搅混,恐怕不会有什么起色。” “看起来你们已经准备了几条鲶鱼了?” “既然关外暂时无恙,那关内自然便要搅合搅合!”卫义道:”前段时间,黑冰台以极其激烈的手段,杀了一些人。为了回应黑冰台的举动,已经有势力跳将出来了!” “谁会倒霉?”张若问道。 卫义笑着吐出了几个姓氏:“如果他们知机,一看势力头不对赶紧收手,那我们估计只能断其手足,如果他们愚钝而又贪婪,那么便可将其剔肉刮骨,说不得又能让朝廷声势大涨,可以管个好几年了。” “谁来执行?” “何足道!” 张若沉默半晌,道:“我听何其苦说过,他这个儿子,杀性太重,不宜独挡一面,所以何其苦一直摁着他,即便离开南方镇军的时候,也将何足道给带走了,就是怕他这个儿子弄出大动静来,现在,你们居然启用这个人?何其苦同意吗?” “何其苦老糊涂了!”卫义道:“现在我们需要的就是一个杀性重的人。杀得越狠,朝廷得到的好处便越大,而且最后收拾手尾也越容易不是吗?” “何其苦就这么一个儿子!”张若道:“这样对待一个功勋老将,不怕别人齿冷?” “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卫义淡淡地道:“如果真有什么不妥,那也是何足道自己给自己惹出来的事情!” 张若不再说话,举起酒杯,一口将酒饮尽。 想想自己的遭遇,再想想如今的何足道,他不由得呵呵笑了起来。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向外走去。 “学士!”身后卫义叫道。 张若扶着门框,回身看着卫义道:“这天下,忠臣义士不多,死一个,就少一个。卫拾遗,我所说的死,不仅仅是身死,还有心死。” “学士,朝廷对您是很信任的,也寄予了重望。”卫义问道。 张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会替陛下看好安东安西两个都护府的,如果我死了,那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门被风吹打得时关时开,啪啪作响,卫义独坐桌前,微笑着举杯自饮。 关外对于大秦来说,并不重要, 只要这关外强兵无法入关,则万事足矣。 如今看来,这个李大锤是足以于令狐野相持的, 这便够了。 (本章完) 第138章 内行看门道 春天总是让人振奋的。 枯黄的腐枝败叶如今基本上都已化为春泥,希望的绿色破土而出,在打理好的一垄垄的田地里密密的覆盖了一层。 走在阡陌交错的土地之间,看着田地里挥锄挖掘着沟堑的赤脚百姓,便是卫义这个对关外毫无感情的人都觉得有些振奋。 新成立的安西都护府里,所有人虽然对卫义彬彬有礼,但也没有多少人真的在意卫义,萧长车就只是迎接卫义那天露了一次面,脸上还扣着一个恶魔面具,这让卫义想一窥其真容的想法,一直没有得到实现。 然后萧长车就再也没有在卫义面前出现过。 李大锤呢,每天倒都是见面,笑咪咪的看起来很是和善,但对于卫义这样的人来说,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人家骨子里的疏离。每天来给自己打个招呼,只不过是出于礼貌罢了。 两个上官如是,下头的人那就不用说了。 也就只有张若还陪着卫义。 对于张若来说,交好卫义,便等于交好卫正道,不管是于私于公,都是必要的。 如果能为安西都护府多争取一些利益,那就是最好了。 关外,令狐野的实力还是最强的。 之所以令狐野不愿意与萧长车开战,只是不想损失自己的实力罢了,在以后的长时间的较量之中,安东都护府那边对于安西这边的围剿必然会从各个方面展开,力图削弱萧长车的力量,这是用屁股想都能明白的事情。 前两天,卫义在城内及左近转了几圈,今天,干脆来到了乡下。 而且陪同卫义的还多了一个人,来自安东都护府的令狐知书。 说起来,申斥令狐野的旨意以及加封令狐野为上柱国、郑国公,还有北庭都护府降格为安东都护府的旨意,都还揣在卫义的怀里呢。 反正在萧长车这里都已经这样了,卫义干脆直接把给令狐野的圣旨塞给了令狐知书。 在关外,规矩已经崩坏,人家没有将圣旨当面掷还或者撕成碎片,已经很给面子了。 令狐知书倒也是个角色,接过圣旨,不动声色地下令麾下一队人马立刻返归振武城,而自己,还是一脸热情地陪着卫义。 这让卫义顿时对他高看了几分。 这是一个角色呢! 行走在田埂之上,看着两个农夫将一些土堆在柴禾和枯草之上,然后再铺柴禾,再铺土,最后更是将几大桶米田共浇在了上面,臭气立时四溢,惹得田埂之上的一众人纷纷捂起了鼻子。 随着农夫点燃火把,将这个大土堆子点燃,那特殊的气味更是随着烟气向着四个周传播,田埂子上的一群人顿时狼狈走避。 远远的,传来了农夫们的笑声。 “这是干什么呢?”卫义有些迷惑。 “这是烧火肥!”倒是令狐知书知道的多一些,“虽然有些污秽,但却是种田必备之物!” 众人抬眼四望,到处都是白烟飘飘,看起来都在烧火肥。 不想闻那特殊的气味,众人便沿着田埂子,挑着那没有白烟的地方走。 前方一块大田与周边明显有些不同,其他田已经起了垄,开始育苗堆肥了,这块大约三四亩的土地居然还没有耕种。 此时,一个年轻的汉子扶着犁,挥舞着鞭子赶着一头大水牛正在犁地,身后,一个妇女在洒种,妇女的身后,另有一个汉子钉耙舞得飞起,将土坷垃敲成粉末,另外还有几个壮汉,则在犄角旮旯里挖着地,将犁耕不到的地方也弄得清清爽爽。 一看就不是一家人。 一家人不可能只有一个妇人,这么多的壮汉。 卫义停了下来,打量着众人。 田埂之上,还有两个孩子一条黑狗。 那狗看到卫义一群人过来,立时便走到了两个孩子前,龇牙咧嘴,低声呜咽,不过那尾巴却是紧紧地夹着,明明有些害怕,但却没有逃走。 犁田的汉子看到这群人,走了过来,叉手向众人行了一礼:“诸位贵人,在下丁二狗,是咱们这个村子的村长,不知贵人们有何吩咐?” 眼前的汉子面相稚嫩,最多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在众人面前显得有些拘束,却仍然不失章法,举手投足之间,军人气味十足。 卫义心中微动,笑问道:“你是府兵?” 丁二狗连连点头:“是的。” “以前就在这个村子里住?” “那倒不是。我以前是贺兰原住的,我们打下宝瓶州才来这里住。”他回头指着仍然站在田里,正拄着锄头钉耙往这边看的几个汉子道:“那里头也有两个是跟着我一起从贺兰原下来的。” “这田不是你的啊?” “当然不是,我的田早就种好了!”丁二狗笑道:“这是她家的,她男人原来是严氏的兵,跟我们打仗,受了不轻的伤,一条腿子没有了,现在还躺着养伤呢,他家男人干不了活,这田不就撂荒了吗?我们就帮着把她家的地给种了,不然到了秋天,她家可就没收成,岂不是要挨饿?” 这番话说得卫义和令狐知书都沉默了,好半晌令狐知书才道:“他们家不是你们仇人吗?” “什么仇人不仇人的!”丁二狗连连摆手:“他男人不过是一个小兵而已,打完了仗,既然没死,回到村子里,那也就跟我们一样变成老百姓了,以后就是左邻右舍,自然要互相帮助。再说了,他家要是穷得吃不上饭,岂不是要拖累全村子。咱们村子里有一个大队的府兵,所有军械粮草甲胄牲畜啥的,都要全村子一齐来准备,到时候他家拿不出来,别家就得多出,那是不好的,所以,全村子都好才行呢。” “要伱们卖命,还要你们自己准备这些东西,你们就心甘情愿?”令狐知书忍不住问道。 丁二狗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对方,半晌才道:“这位贵人外头来的吧?不打仗,怎么会有好日子过?” 所有人齐齐无语。 打仗才有好日子过,这是个什么道理? “走吧!”张若道:“李大锤萧长车他们,一直就是这样干的。所以他们的麾下,盼望着打仗呢。” 一行人默默无语前行,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令狐知书心中却是隐隐有些惧意。 他们才拿下宝瓶州几天,居然就已经将宝瓶州掌握得这种地步了吗?别看丁二狗刚刚说得很平常,但落在有心人的耳中,听到的却是另外一番光景。 本以为严氏统治宝瓶州数百年,多多少少有些香火情,萧长车李大锤想要完全掌握、消化,没个几年只怕压根就不行,可现在看起来,人家是手拿把攥啊。 这可真是坐实了人一走,茶就凉。 严氏尸骨未寒,脑袋这才从城墙上取下来几天?宝瓶州的百姓,便已经记不得他们了。 李大锤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这几天,他一直忙着将泰安城的大宗物资交易市场转移到宝瓶城来,有了这里方便的水上道路,大宗物资交易的量,将有希望再冲新高,从而死死地把控住关外大宗物资的定价权。 令狐野想跟自己来一场长线较量,嘿嘿,等着吧,老子不玩死你才怪。 你就等着老子一茬茬的来收割你这根肥肥的韭菜。 “卫义走啦?” “走啦,张学士、马校尉还有那个令狐知书陪着一起走了!”茅大贤道:“那个卫义把我们这里看了一个底儿朝天之后,又去令狐野那里摸情况啦!” “走马观花而已。”李大锤不屑地道:“其实他不在乎咱们怎么样,他在乎的是咱们能不能扛住令狐野而已。” “这个人我接触了几天,还是有些才情的,只不过屁股决定了脑袋,他的所思所想,终究还是被局限住了!”茅大贤道。 “不用理会他!现在咱们最想要的名份已经有了,接下来咱们要做的,便是与令狐野争夺关外。傅老头要到了吧?等他一到,我便陪他去燕都,对了,钱甲,你不是说青铜峡那边元军蠢蠢欲动了,只怕元军那边的新帅已经决定了,接下来,指不定会先打一仗的。你这里要做好战争的准备。” “公子,燕都那边的消息传回来还要时间,不过青铜峡那边的确在整军,而且负责整军的不是以前铁勒麾下的头号大将楞格,而是以前主管后勤的沙列文,看样子铁勒已经回了燕都,而且已经靠边站了。” “要得就是他靠边站,不然我们怎么跟他谈呢?沙列文他是阿可敦的人吧?看来老三还是想试一试?” “迎头一个痛击,保管他就会缩回去了!”茅大贤怪笑道:“这个人与我们多有生意往来,让他吃一个败仗后缩回去,接下来我们好接着做生意。” “情报已经送给萧长车了?” “情报一收到,按照您好的吩咐,在向您汇报的同时,已经报给了大将军。”钱甲道。 “开春了,这个沙列文不好好种地,居然在这个时候想要打仗,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今年让青铜峡那边颗粒无收!” (本章完) 第139章 长春谷 李开心笑得眼睛都快成一条缝了,手脚麻利地一把便抓住了小黑的马缰绳,另一只手伸出去搀扶着李大锤下了马。 “公子,您回来啦!” 那眼神儿,就像自家长辈看着家中小儿功成名就,锦衣而归。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李大锤这一趟出去,可不就是将宝瓶州给弄回来了吗? “管家,你好像又长胖了一些呢?”李大锤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的身材和大脸,“得减肥!” 李开心的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公子说减肥,就减肥!” “这段时间,家里有什么新鲜事?”两人并肩往里头走,李大锤随口问道。 “您还别说,新鲜事真不少!”李开心小声道:“城南的那个字画铺子,公子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他们卖的东西每一样可都是上好的南方货!”李大锤笑道:“跟北元人在咱们这里卖货生怕别人不晓得他们是北边来的一样,这一家也生怕我们不知道他们是从南方来的,咋的,跳出来了?” “跳出来啦!”李开心道:“找到我这里来了,说要跟公子谈一笔生意。” 李大锤停下了脚巴,摸了摸下巴:“探了个底儿没有?想跟我谈生意,他一个被发配万里的坐探有这个资格?” “如果他所说的身份是真的,倒也够得着与公子说说话!”李开心道。 说着话,两个人已是到了书房。 推开门,屋里一尘不染。 李开心从怀里掏出帕子在大案后的椅子上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看着李大锤坐下,这才道:“那人叫朱赤,是真名,江南姑苏城朱家子弟,在几年前的南楚争端之中选错了队伍,恶了太后江芊,不过最后他们当家的下了大本钱,舍去几乎所有家财敬献给了江芊,这才保住了门楣。当时江芊襄城大胜大秦之后,风光无限,可那只是驴子屙屎外面光,内里稀乱呢!差钱差得都快要当裤子了,朱家此举,算是解了江芊一难,所以便放了朱家一马。可虽然如此,朱家也丢了绝大部分的有权力的职位,这个朱赤本来是天罗的重要人物,也就被对手趁此机会给撵到了我们这里来了。” “姑苏朱家,嗯嗯,这个我晓得,我记得以前我们泰安城出售的绸缎,其中便应当有他们的吧?”李大锤想了想。 “现在没有了!”李开心笑道:“朱家现在落魄了,利润这样高的生意,他们哪里还插得进手去。” “如此说来,倒是可以见一见!”李大锤点头道:“这样曾经辉煌过又失了势的家族,最是心切的想要重新光耀门楣,有这个基础,才会有真正的想与我们合作。只不过这家伙现在可拿不出什么有份量的东西啊!管家,你安排吧,见见再说!” “好的!”李开心又道。 “傅老头儿啥时候到?” “应当是落日时分。” “这一次与他一起去燕都,想法子从他那里撬点好东西出来!”搓着手,李大锤一脸的期待,看得李开心好一阵子无语。 “还神丹没有了,好歹再弄两颗出来,救命的玩意儿呢!”李大锤自言自语。 李开心忍不住道:“公子,还神丹这东西可不是平常物件儿,谷主拢共也没有几颗吧?” “肯定还有!傅老头儿惯有藏好东西的习惯。萧长车这家伙打起仗来不要命,以前没有碰到硬点子,但不代表以后也碰不上,得弄一颗救急。” 李开心脸上肌肉一阵子抽搐。 这些年来,公子或偷或抢或骗,从长春谷当真是搞了不少好东西出来,长春谷吃了公子亏的人,上至谷主,下至看库房的小厮,可谓是谁都没有拉下。 上一次打着去看望谷主的旗号,走得时候在长春谷上下一致严防死守的情况之下,还砍了一根南瑾木的枝条跑了,最后做成玩具送给了萧长车的儿子萧千里。 “公子,有一件事我没有搞清楚呐!”李开心凑了过来。 “啥事?” “如果开心想得不错,这位萧长车萧大将军,或者说是萧凝雨萧姑娘,将来铁定是我主母对不对?”李开心小声道。 李大锤嘿嘿一笑:“你也觉得不错吧?长得漂亮,打仗凶悍,没啥心眼儿,连娘家都没有了,是不是最合适?” 李开心眨巴着眼睛道:“萧姑娘有个儿子叫萧千里。” “假的,那是她收养的以掩人耳目!” “千里小公子叫萧大将军爹爹,这以后您好要是娶了萧大将军,那千里公子叫您什么呢?姨娘?” 一声惨叫,李开心像个皮球一样,从李大锤的书房里穿窗而出,胖子在空中舒展手脚,在无数人的注视之下,轻飘飘的落到了地上,掸掸衣服上的灰尘,倒背双手扬长而去。 只不过屁股位置上留下了一个偌大的脚印在众人的目光之下晃啊晃的。 泰安城外,一队人马缓缓而来,无数人在看到队伍之中飘扬着的那面绘着一个药葫芦的青色旗帜之后,都自觉地让开道路,不少人更是躬身为礼。 长春谷在关外,并不以武力著称,但却极受人尊敬,便是再穷凶极恶的匪徒,也不会去打他们的主意。 不过对于这个说法,李大锤却是哧之以鼻。 只不过是因为跑到长春谷想弄点儿好东西的那些家伙,一个个有进无出罢了。李大锤估计大部分都成了药材的肥料吧! 像还神丹,谁不想揣几颗在怀里呢? 长春谷以医术闻名于关外,门下学徒,行走天下,悬壶济世,每有瘟疫肆虐,长春弟子必然会不顾危险在疫区奔走,这些年来,却是攒下了偌大的声名。 李大锤策马奔来,长春谷诸人见到李大锤,一个个都是脸上变色,纷纷策马相让的同时还抱拳见礼。 “大锤兄,长胖了啊!” 这是比较友好的。 “大锤,春风得意啊,我看伱面带桃花,似有桃花煞劫哦!” 这是不怀好意的。 “大锤,回头咱们再比试一下,你哥哥我又制了一副药,颇有神效!” 这是想要打击报复的。 李大锤脸上带笑,一一抱拳回礼,最后直奔到最大的马车前,一跃上了马车车辕,对着驾车的车夫笑道:“师傅您老人家好!” 中年车夫瞪了李大锤一眼,“只要你不在我跟前晃,我就好的不得了。” “师傅可不能过河拆桥,最近关于手术治疗我又有了一些新想法了,正想跟您说一说呢!”李大锤一脸的委屈:“而且我在宝瓶州给您弄了好大一个医馆,那里又不缺您做手术的病人,还有一些罪大恶极的家伙,我都给您留着呢!” 听着李大锤这话,中年人的眼睛亮了起来,“回头细说,回头细说!”转头冲着车内努努嘴,李大锤会意点点头。 转过身去,一手推开马车门,便看到车内两个须发皆白的老头正瞪眼看着他。 “师祖!”李大锤亲热地叫着便想钻进去。 “滚!”两个老头异口同声。 “好嘞!”李大锤立即便缩了回来,与中年人一起坐在车辕之上。 马车之内,两个老头相视而笑。 “傅诚用人做实验,死伤不少,有伤天和。不过从长远来看,却又算得上造福众生,这件事,我倒不知是该赞成还是反对了!”微胖的傅青主侧耳听着外头两个人正以极低的声音讨论的事情,叹息道。 “那些人本就该死,让他们为医术作些贡献,那也没什么!”周致道:“傅城精研的那些艺术,如果成熟了,能够大面积被推广使用,那是造福世人的事情,到时候这些恶人也算是积了些功德,下辈子不致于投胎做个畜生!” “所以我只装做不知!”傅青主道。“老周,你和大锤谋划宝瓶州一事,倒是瞒得我好紧!” 周致哼哼道:“你那长春谷中,啥人都有,你也是啥人都收,这些事情,我敢跟你讲吗?漏出一点点风去,那便是全盘皆休。说起瞒事,我比你可差远了,萧长车之事,你怎么说?” 傅青主摊摊手:“那孩子是个苦命的,她的爷爷跟我算是至交,我一直以为这孩子在那场变故之中也死了,万万没有想到十余年后再见他时,已经变成了威震关外的车骑将军。她来找我,是因为她修练伐天,隐患已经渐显。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只怕她根本就不会来见我。她央求我一定要替她保守秘密,我自然会守诺。” 说到这里,傅青主突然又恼火起来:“倒是你,李大锤的身份你到现在才告诉我,分明是不相信我是吧?” “老傅,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大了,以前我不跟你说,是真不想牵累你!”周致道:“不过现在,大锤基业已初成,你长春谷在关外不但是一方势力,而且极得人心,我自然要拉你入伙的。” “世事当真是奇妙得紧!”傅青主感慨地道:“冥冥当中似乎有一股力量,正在把我们这些人拧成一股绳,往一个方向努力呢!” (本章完) 第140章 把您的徒弟都给我吧 两个白发老头儿相对而坐,面前的矮几之上,琳琅满目地摆满了十几样精致的菜肴。 而这些菜肴,全都是李大锤亲自下厨做的, 现在,他更是手执酒壶,殷勤地伺候在一边,看着两个老儿的杯子空了,便赶紧替他们满上,哪个人在前的碟子里没有菜了,立即替他们挟上一些。 酒是人间世。 李大锤隔一会儿便咕嘟一声吞一口口水。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傅青主夹起一片灯影牛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的周致:“上一次大锤弄了一大桌子菜,便从我那里讹走了两颗还神丹。大锤啊,我跟你说,这一次想要还神丹肯定是没有了,我只剩下一颗了,那是给自己留着的。还神丹可不是大白菜,随随便便就能炼出来的。” “小儿辈们孝敬长辈那是应该的,该吃吃,该喝喝!”周致笑道:“要是实在过意不去的话,随便扒拉一点东西给他就好,也不一定就要还神丹,那东西太难得了。” 傅青主筷子点着周致:“小的是个脸皮厚的,老的也不要脸,你们两个,还真是一脉相承,周致,你教得好!” “脸皮厚,不吃亏嘛!”周致大笑。 “大锤,想要什么就说,不过还神丹的确是没有了!”傅青主道。 李大锤道:“师祖,其实呢,我是想让长春谷的师伯师叔兄师弟师妹们都出来帮我!” 傅青主嘿嘿一笑:“伱倒是胃口大得很。谷里呢,那些有一技之长的弟子,大都会去游历天下,寻药炼丹,磨练己身,没有学成的呢,也不可能让他们出谷丢我长春谷的脸。你有本事,就去游说那些在外游历的吧,我不拦着!” 李大锤连连摇头:“师祖,游历在外的那些长辈们,我可没本事把他们请回来,就现在谷里的那些,我就觉得挺好的。” “他们那几手三脚猫的功夫,想出谷还早了一点!”傅青主摇头。 “师祖,我现在要解决的,不是医术有多精湛的神医,我首先要解决的,是有没有大夫的问题啊!”李大锤放下了酒壶,正色道。 “怎么说?”傅青主道。 “师祖,去年泰安城因病死亡了三千多人,其中婴儿夭折一千出头,贺兰原死了二千多人,其中婴儿夭折五百余,而泰安城和贺兰原两地,大夫还算是很多的,如今我们拿下了宝瓶州,再加上萧长车原来治下的那个穷困潦倒的地盘,这些数据只怕要翻上数倍不止,不是我吹牛,我治下的地盘,比这两个地方可要好上不止一倍。” 傅青主微微点头。 “大夫太少,便显得精贵,看病也好,吃药也好,死贵死贵的,百姓们便是小病靠熬,大病看命,有些不该死的,便也死了!”李大锤道:“这对于我们来说,便是绝大的损失。” “所以呢?” “所以我需要更多的大夫。”李大锤道:“我是准备要培训大批大夫的,不需要他们有多精深的医术啊,能看个头痛脑热,治个小疾小患便很好了。至于把治病往深里研究,那有您的长春谷啊,我这里,就管治这些小病就好了!” 听着这些话,傅青主不由沉默下来。 “老傅,我觉得大锤这话说得对!你长春谷对医术精益求精没有错,可是这世道啊,需要的更多的不是你这样的神医啊!这些年从你长春谷走出来的,无一不是医术绝佳之辈,可他们又治了多少人呢?他们这一辈子又能治多少人呢?” “你想怎么做?”傅青主看着李大锤道。 “我在治下各地准备大量开办一些医馆,这些需要大夫坐镇,另外,我还准备在泰安城,远安城,宝瓶城,贺兰原等地办医学馆,请长春谷的师兄师姐们去那里培训大夫,只需要教一些简单的速成的东西就可以了。如此,几年之内,便能迅速地改善我们治下缺医的状况。” “你就不怕这些人学艺不精,治死人?” “救活的总会比治死的多!”李大锤坦然道:“这是进步的必要过程。而且在这个治病的过程之中,我相信他们的医术必然会得到质的提高。师祖,大夫是一个经验积累的过程,看得多,见得广,医术自然也就进步得快。” 周致在一边帮腔道:“大锤把这个计划称之为赤脚医师计划。老傅,我们本来就不富裕,为了这个计划,每年可是拿出了十万贯补贴药费呢!” “义父倒不必为我脸上贴金,这笔帐我是算过的。这个计划一旦实施,每年少死的这些人,光是人头税以及各类税赋,我就不会亏!”李大锤道:“既有面子,又有里子,还能得到世人称颂的事情,我怎么能不去做呢?” “我还听傅诚说,你正在鼓动他写一本简单易懂的医书,将一些方子都写进去,然后刊印成书,供人研读?” “老师还在犹豫,说这些方子都是长春谷绝学,不得您的同意,万万不敢外传!” “你既然知道这些都是长春谷绝学,还鼓动他写书外传?” “师祖,医术治病救人,医者仁心,我觉得这东西,会得人越多,您的功德便越大,传得越广,您便愈受人尊重,说不定有一天,你便因此而功德圆满,天上突然垂下万千霞条,使您能一步登仙呢!”李大锤说得口沫横飞。 “我一步登仙,你便能鸡犬升天是吧?” “那是,做为替您宣扬医术的人,总也有些功德吧?”李大锤呵呵笑道:“师祖,你觉得这事如何?” “老傅,我觉得这事行!”周致在一边打气:“同时这事儿,也能反向督促长春谷研究出更好的医术,不然以后外头学了你们医术的人比你们更行了,岂不是打你们的脸?” “师祖,学的人多了,真还有可能冒出一些天才来!”李大锤道:“这天下,很多人都有着不同的天赋,只不过他们没有机会发挥他们的天赋,因此而被埋没了。金子如果被埋在土里,没有人将他捡出来擦拭,他就永远也没有发光的机会。在贺兰原,义父将一些改良过的武道传承给了所有人,贺兰原上所有人都可以炼,这几年下来,我们便收获颇多,其中一些人在武道之个的天赋让人叹为观止,武道如此,医道又岂能例外?” 说到这里,傅青主倒是颇为心动。 “广种薄收吗?这倒还真是一个办法。说起来长春谷这些年还真没有一个能让我动容的弟子,你倒是算一个,可是你的心思是歪的,不肯好好学医,对于害人的玩意儿倒是颇为用心。”傅青主道:“要是你肯专心学医,说不定有朝一日可以超越我。单看你给傅诚出的那些主意,想的那些法子,便足以证明你在这上面的天赋啊!” “老傅,这个嘛,大锤还是算了,他要学得是治天下,不是治病人!”周致一口便替李大锤回绝了。 “祖师,说说容易,做起来难,我只会出主意,您真让我去深钻这些问题,我可没这个耐心了,师傅不是做得挺好的嘛,我看有朝一日,师傅必然会超越您的。” “好了,你说的我知道了!”傅青主挥挥手:“这些事情,你跟傅诚去商量就好,这一次出谷,我已经将谷主之位传给了他,以后,我就不理俗事了!” “啊?”李大锤有些惊讶:“师祖,依您的身份,即便是去北元,英卓也不敢为难您吧,咋地还先将后事安排上了?” 傅青主大怒,一筷子便敲在李大锤头上:“胡咧咧什么呢?什么叫安排后事?我只是准备接下来专心写一本能传之后世的医术,喻老头儿不是也在写书想将自己的学问传下去吗?我也得未雨绸缪了,很多心得,体验,好好记录下来,以为后世鉴吧!” “这可是功德无量的事情,写好了,便让我来替您印刷刊发天下吧!”李大锤道:“以您的名头,到时候必然能大赚一笔!师祖,到时候我要抽成的哦。” 傅青主一瞪眼,“又钻钱眼子里去了,还不倒酒?” “好嘞!”李大锤笑着赶紧替二人将酒满上,然后不动声色地将手里的酒坛子放在了一边,那里头,起码还有半坛子人间世。 从旁边的小篮子里提出一坛人间世,拍开了泥封。 这酒,就是傅青主自酿的,别人缺,他老人家可不缺。 “说起来你这一次去给英卓瞧病,就不能把他给瞧死吗?”周致道:“英卓要是一死,北元必然会陷入内乱,那我们可就要轻松多了!他三个儿子,可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你倒是想得真美!”傅青主冷笑:“莫说我不会做这样的事,便是真想做,你以为英卓手下的那些太医都是吃素的,我开的每一个方子,用的每一味药,只怕他们都会研究再三。” “说笑而已,你还当真了?英卓其实还算是一代雄主,说起来我还挺佩服他的。”周致道: (本章完) 第141章 寻求合作 头戴软幞,身着色彩亮丽的刺绣绸衣,腰扣玉带,上悬玉佩的朱赤踏进了李大锤的书房,叉手一揖,“大楚朱赤,见过都护!” 李大锤笑看着对方,径直指了指自己大案对面的一张椅子,道:“朱指挥使,请坐!” 朱赤有些不太习惯这样的会面。 两人中间仅仅只隔了一张桌子,四目相对,再细微的表情,也会落在对方的眼中。 对于今日的会面,他还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包括穿着都是刻意地凸显了南楚的风格。 他不了解李大锤的性格以及作风,便只能尽量地把自己装扮成一个坦承而又敞亮的人,以期能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给对方留下一个良好的映象,以便为日后再打交道的时候,打下良好的基础。 对于李大锤一口便叫破自己如今在南楚天罗中的职位,朱赤并不意外。 来泰安城好几年了,跟随自己从南方来的那些个手下,被人策反几个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如果一无所知,那反而会叫自己看轻了。 “来泰安城数年了,至今日方才登门求见,实在是失礼!”朱赤微笑着先向李大锤致歉。 对方虽然现在是关外新贵,但自己现在代表的却是南方大楚,自然也不能将自己放得太低,失了大楚的颜面。 “朱指挥使在泰安城,主要也是为了收集令狐野与北元方面的情报,以便分析关外局势对于大秦朝局的影响,李某以前不过是一介马匪头子,难登大雅之堂,理解理解!” “惭愧惭愧!”朱赤倒也不否认这一点:“都护一鸣惊人,消息传来,朱某都惊呆了,鼠目寸光,一叶障目,竟然不识英雄便在身边,实在是我的过错。” 李大锤大笑:“不识泰安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城中。朱指挥使,今日上门,倒也不晚。说起来姑苏朱家,我也是久仰大名了?” 朱赤微叹:“今日不同往昔,朱家如今碰到一些困难,正自艰难度日。” “朱指挥使倒是坦然,不过祸兮福所倚,如果不是如此,以朱指挥使的家世,能力,又怎么会奔赴万里之外的泰安城?我们又怎么会认识呢?” “这么说来,都护是愿意与我们合作的吗?”朱赤大喜。 “合不合作的,可以接下来再谈,但先认识一下,接触一下,彼此交换一些对各方都有用的东西,可以说是互利互惠嘛!”李大锤笑着道。 “都护开门见山,朱某便也不藏着掖着,但凡都护想要知道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而且是能说的,朱某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朱赤拱手道。 对于朱赤来说,位于关外的安西都护府对于大楚是半分威胁也无,但他们对于秦国的立场,却对秦国朝局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 从萧长车李大锤一夺得宝瓶州,长安便立即派了人来将原本的北庭都护府一分为二就可以看出来现在关外对于大秦的重要性。 如今东西两个都护府并立,而且互不对付,互相牵制,大秦便等于稳定了关外的局势,关外一稳,他们便可以腾出手来整理关内,这就对大楚有着极大的影响了。 要知道,两年前的襄城之战的影响可还在呢。 如果自己能够建立起与安西都护府的有效的联系管道,如果自己能在以前通过各种办法对安西都护府的决策形成一些影响,那么便可直接影响大秦朝局,进而间接影响到大楚的政局。 影响力便是这样来的。 只要有了价值,丹阳就得重视自己,而朱家便也有了复起的可能。 这是朱赤如今看到的重振朱家的唯一的希望, 否则按照现在的态势,再过上十年二十年,朱家便要完蛋了。 现在朱家虽然没落,但上一代人和自己这一代人,在过去的岁月之中,终究还是有一些香火人情在,很多人都不好意思落井下石,但等到这些人都没有了,别人下手还会容情吗? 现在的朱家,就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稻草,不管能起多大的作用,总得牢牢地抓住才好。 “好,说实话,我对于大楚目前的政局,人物,甚至于风土人情都很感兴趣,但我们这里了解这些的人却几乎没有,有了朱指挥使,我便有了一个可以随时咨询的对象。”李大锤对于朱赤的态度很是满意。 这样濒临没落的家族,最是好拿捏不过。 别看眼下南楚似乎离着自己十万八千里,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但以后谁能说得清楚呢? 进关之后,南楚便是一个绕不过去的话题。 “管家跟我说,朱兄还有些生意想跟我们做,不知是些什么生意?”李大锤问道:“姑苏离我们这里实在是太远了,要不然你们那边的茶叶,绫罗绸缎啥的都是我们这边所需要的呢!” “其实真要论起来,也并不远!”朱赤道:“泰安城不是也有大宗茶叶、绸缎这些商品的交易吗?” “这些东西,自关内一路远来,价比黄金,更重要的是,走陆路过来是一般人能办到的吗?李某自认没有这个本事。”李大锤摇头道。 “难道这些东西,全都是来自陆上?”朱赤道:“还有一些来路不明的从哪里来的?我不信都护不清楚。” 李大锤哈哈大笑起来:“的确有一些来路不明,只不过人家交了税的,我能多说什么?” 朱赤点头道:“泰安城做生意一是一,二是二,的确是让人放心,不过都护,宣武蔡明蔡刺史这海盗生意,虽然没有本钱,但收入并不稳定,如果都护能说服他,将抢劫变成收费护航,我朱家愿意试一试走一条海上丝绸之路如何?这条路一通,保管到时候陆上生意都须得像您开放。否则我们便能让他们血本无归!” 李大锤眼睛一亮,摩挲着下巴道:“宣武蔡明现在可是安东都护府治下,我这个安西,影响力只怕有限。” “清水河拒马河在宝瓶州汇合,一路向东,经宣武入海。令狐大帅没有水师,对于宣武蔡明只能大力拉拢,都护你可是有水师的啊!”朱赤微笑着道:“两家如果能沟通好,水上来往,令狐大帅能奈何?再者说了,令狐大帅心思不在关外,大家都看得清楚呢,蔡刺史不见得便愿意跟着令狐大帅,过去没得选,现在既然有得选了,蔡刺史指不定便有些新想法。再说,只不过是一起做生意赚钱而已嘛!” 李大锤看着对方,缓缓地道:“你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不过我说服了蔡明,楚国那边的货怎么来呢?您吗?” “我可以打着您的旗号回去说服朝廷。”朱赤果断地道:“我相信大楚朝堂能看出这里头的利益,如此,我们双方可以各有所得。” 李大锤笑道:“增强我们的实力,然后让大秦对我们也忌惮不已。” 朱赤笑着连连点头:“理儿是这么个理儿。这段时间我看着关外的变化,突然觉得令狐大帅只怕在将来不会是李副都护的对手,所以便寻思着与您先结一个缘,也是为我朱家复起寻一条路。如果都护应了,我马上就回楚国去筹办这件事情,只是两地相隔太远,需要些时间。” “没有时间限制!”李大锤笑道:“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可以慢慢来。朱指挥使,以后有事,可以直接跟李管家联系,需要什么帮助,李管家也会帮着伱协调解决的。” “多谢都护!”朱赤站了起来:“既然如此,我便告辞了,回头我先把南楚的一些情况整理成一本册子然后送给都护,也好方便都护对丹阳那边有个大致的了解!” “有劳!” 朱赤走到了门边,李大锤突然问道:“朱指挥使,你对魔教有多少了解?” 朱赤有些意外的回过头来,看着李大锤道:“都护居然知道南方魔教?” “听说过一鳞半抓!”李大锤道:“朱指挥使以前一直在大楚天罗任职,想来对这个教派有些了解。” “魔教一直以来,都是大楚朝廷打击的对象,他们也潜藏得越来越深,不过只有天下越乱的时候,他们就越活跃,现在大楚在太后的带领之下越来越稳定,他们自然也就藏得更深了。都护如果想要了解他们的情况,回头我想办法从丹阳那边抄录一些相关的档案过来!” “如此甚好!”李大锤笑道:“我对他们相当感兴趣。” 朱赤兴奋地离开,对于他来说,这不仅是在工作上找开了新局面,也是为家族找到了一个新的靠山。以后南楚真的混不下去了,在关外开枝散叶也不是不可以。 “公子,给他多大的支持?”李开心问道。 李大锤道:“蔡斌的宣武州,靠海又有良港,其水师在关外可比严圣的内河水师强,那家伙惯干海盗,不过收益嘛,却是不稳定。如果真能把南楚与宣武从海上连接起来,将我们需要东西从海上运进来,便能让大秦在陆上对关外的封锁影响响降到最低。比方说盐铁茶叶油脂等一系列的战略物资,只要进来,除了自用,也可赚大钱啊!” “这个朱家如今在南楚混得很不好,如果这事儿能成,那朱家说不定能再次起势,这对于我们的未来还是有些帮助的,至少在南楚有了一个锚点!” “这些事情你把握就好了,现在还是一步闲棋,能不能发挥作用还得看以后咱们的进展呢!要是咱们一直被困在关外,其实用处也不大!”李大锤笑道。 “我们自然是会进军关中,马踏天下的!”李开心肯定地道。 “胖子,你以后明面上尽量要少出手,即便出手,也不要露了凤凰离火的痕迹!”李大锤叮嘱道:“现在不同以往了,关注我们的人多了起来,像你这样的,必然会被人盯着,凤凰离火是魔教镇教神功,暴露出来,只怕是有麻烦的。我倒无所谓,乾坤一气阴阳和合,可以模仿天下任何真气,想要摸我的底,他们是做梦。” “公子放心,真要出手的时候,开心也一定会做到毁尸灭迹!” “最好小心一些,特别是以后要与朱赤这样的南方人合作!”李大锤道:“魔教在南方渗透极深,而反过来,楚国必然也对魔教了解很深,万一让人发现了咱们炼的武功都与魔教有勾连,说不定便有什么麻烦!” “我会小心的!” (本章完) 第142章 最好的机会 青铜峡并不是一个峡谷,他只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 事实上,他是一座城池,一个要塞,一个兵营。 其与野猪岭要塞一起,一东一西,与大秦对峙。 青铜峡的对面,便是远安城。 两者之间的距离,大概有五十里。 因为萧长车的强势,所以铁勒将自己的中军行辕放在青铜峡,在这里驻扎着两万步骑,而在野猪岭,驻扎了一万步骑,两者互相呼应。 比起野猪岭,青铜峡这边自然便要繁华许多。 边境之地,从来都不是什么安全的所在。 北元骑兵常常跑到秦人这边掳掠,而萧长车的部下自然也是不甘示弱,没事儿就会深入北元境内打草谷。 与北元人相比,萧部更加的穷凶极恶。 因为北元边境部队的待遇不错,薪饷足够,缺乏拿命去抢劫的勇气。 而萧长车呢,穷得叮当响,有时候不抢,麾下便会吃不饱饭, 对于去抢北元人,萧长车一向是鼓励的, 抢得多抢得好的,发财没啥指望,但升官绝对是没得跑。 而且抢得多,自然也就分得多。 这样抢得多了,边境上的北元人,自然便会向着大军云集的地方搬迁,靠拢,像青铜峡这样的地方,就是慢慢地形成了集镇,又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城市。 而在铁勒的有心经营之下,青铜峡周边形成的则是与大秦这边差不多的农耕区。 大量的北元人定居在周边,开垦土地,以种植为生。 如今青铜峡周边耕地已达十余万亩,以亩产二百到三百斤计算的话,每年的粮食收入便在二十万石左右。 抛开百姓自需,每年铁勒从本地收取的粮食,便能供应两万大军数月所食用。 而在这两年,北元主力北上对付蜂涌而至的北胡、西胡,大量的军辎供应开始向北方倾斜的时候,南方边境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响,仍然可以支撑。 这也是铁勒在北元国内名头极大的重要原因之一。 要知道当时铁勒开始在做这些事的时候,阻力是相当大的。很多北元老人认为铁勒放弃了北元传统而在向秦国无限靠拢,再加上铁勒母亲的原因,使得铁勒遭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直到历时数年的北方战争爆发,铁勒的经营终于显现出了巨大的成效,这才让许多人闭嘴。 而这些功绩,也使得铁勒在国内力压大王子哲别,三王子阿可敦成为呼声最高的接班人的原因所在。 冬天的一场变故,却使得所有的事情再度变得复杂起来。 铁勒已经回到了燕都养伤,新的边境统帅的人选却是变得难产起来。 如今北庭都护府的情况,所有人都看得很清楚了。 令狐野与萧长车的分裂,给了北元最好的机会。 有铁勒这些年打下来的基础,再加上秦军内部的问题,那么在接下来的对抗之中取得战果,甚至于击溃秦国大军,占领关外都是有可能的。 一旦实现了这个目标,只怕北元的下一代接班人的争夺,也就算落下了帷幕。 铁勒因为重伤,算是退出了争夺,但到底是阿可敦还是哲别,燕都却是吵翻了天。两派人马势均力敌,一时之间,竟然分不出胜负,而英卓因为年事已高,两年时间又一直在北方指挥作战,老伤复发,心力交萃,也无力阻止儿子们的争夺,这事儿,竟然难产起来了。 对于铁勒来说,这个态势无疑是最好的。 只要老大与老三对峙,谁都拿不下来,拖上个一年半载,自己伤势大好,便可以重新出山。 当然,对于铁勒好的事情,对于别人肯定就是不好的,所以,破局的方法便出来了。 主帅既然不能定,那就先定下一个临时的负责人暂时主持边境事宜。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个人不是一直协助铁勒的楞格,而是一直主管后勤工作的沙列文。 以前,统兵作战是铁勒的事情,但后勤供应却是阿可敦的势力范围,所以这个沙列文正是阿可敦放在青铜峡的心腹。 而沙列文之所以轻松胜出,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铁勒并没有如何为自己的心腹楞格争取,而大王子哲别因为一直在北方作战,在南方没有足够实力的班底,在这个任命之上,自然也就缺乏竞争力。 也有很多人从这件事情之上看出来,铁勒的伤当真是很严重,似乎颇有些心灰意冷的意思。 身体削瘦,脸色苍白的李国华,在沙列文面前,当真是显得很孱弱。 身高九尺,腰围也有四尺的沙列文坐在那里,倒像是一座肉山,如果有人端在沙列文的背后,是根本看不到还有李国华这个人的。 “眼下便是最好的机会!”李国华的话语之中充满了诱惑,沙列文觉得从这个小个子嘴里蹦出来的每一个字,似乎都像是一个小美人在引诱着自己迅速地作出决定。 “三王子现在最缺什么?战功!”李国华道:“坐镇燕都多年,掌管着整个帝国的财赋,三王子凭借着手里的财权,拢络了无数的贵族和朝臣,但大元毕竟还是一个军功高过一切的国度,所以,三王子想要成功登顶,战功便是绕不过去的一环。在这一点上,三王子比之哲别和铁勒,是远远不如的。一个支持他的阿斯图,被萧长车一战打成了全天下的笑柄,现在已经不怎么中用了吧?” 从面前的大盘子里切下一声烤得焦黄的羊肉放到了李国华面前的小盘子里,沙列文点头道:“这个,我们自然都知道,三殿下费尽心机让我当上这个临时主将,所想也正是因为这个。不过我可知道,萧长车一点儿也不好对付!那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呢!” 他用力嚼着一块羊肉,卟的一声,喷出一块羊骨头,哈哈大笑道:“如果要我来选,我情愿选择打你们呢!” 李国华冷哼一声:“你真是这么想的吗?令狐大帅十万大军,枕戈以待,沙列文,你当知道,这两年,伱们之所以稳稳当当的,不是因为我们当真拿你们没办法,实在是因为我们志不在此,懒得与你们打生打死。想想看,一个萧长车数千军队就让你们疲于奔命,十万大军全体出动,会是什么效果?” 沙列文道:“我知道,你们的令狐大帅想造反当皇帝,所以想要保存实力打进关内,不想与我们拼命,哈哈哈。” “萧长车现在挡了我们大帅的路!”李国华一点儿也不掩饰,“所有挡路的障碍都应当被砸碎,沙列文,你出兵远安,不会有后顾之忧,甚至于,我们还为你们准备了一些别的东西。” “动手肯定是要动手的,不过李将军当也清楚,楞格并不同意这场战争,所以我能动用的兵力,便有限度,哪怕三殿下竭力支持,替我调来了增援,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够。那么,令狐大帅在这方面,会不会有一些帮助于我呢?能够牵制萧长车一部分兵力也是好的。当然,如果能派出兵力与我一齐作战,那就更好了。” 李国华淡淡地道:“以前我们与铁勒殿下有些交易,不过现在铁勒殿下既然已经退出了这场争夺,我们交易的对象,自然也要变了,但是三殿下还是大殿下,总是取决于谁是青铜峡的主人。” 沙列文点了点头。 李国华的意思他明白。 令狐野是想入关的,而谁是青铜峡的主人,他到时候就会把整个关外送给谁。可以是二殿下,当然敢可以是三殿下。 “我们可以作出一些动作,至于对方怎么判断那是对方的事情,但要我们直接出兵,那是不可能的!”李国华道。 沙列文心中暗骂,这不就是又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嘛! 对方拿捏了自己,知道自己这一仗肯定是要打的,三殿下期望用一场胜利来装点门面,而自己作为三殿下的心腹手下,自然是责无旁贷。 “眼下是最好的机会!”李国华道:“萧长车的主力还在宝瓶州,一部分在继续清剿严氏余部,另一部分正在整编,远安只有三千半兵半农的步座驻守,拿下远安,轻而易举!一旦等萧长车整编完毕,重兵驻扎到了远安,你们三殿下连这个机会也不会有了,当然,你的功劳也不会有了,我想,你不会想着一直管后勤吧!” 沙列文咧了咧嘴,没有说话,只是割了一大块羊肉,放在嘴里用力地嚼着。 李国华走出青铜峡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定了,回望城寨之上星星点点的灯火,李国华冷冷地笑了笑。 这场战争,对于令狐大帅来说,重要的不是谁输谁赢, 只要你们打起来,打得越狠便越好。 如此,令狐大帅与你们谈条件的本钱,也就更厚了。 不管是北元被削弱了,还是萧长车被削弱了,对于自己这一方来说,那都是喜大普奔的事情。 黑域那边养了许多年的一些人手,接下来的目标也就很明确了。 宝瓶州的确很富庶,那就让这个富庶的地方,遍地狼藉吧! 一拨马头,李国华挥鞭击打在马股之上,战马嘶鸣声中奔出,消逝在暗夜之中。 (本章完) 第143章 不要脸的事情我来做 与关外名城振武城,泰安城以及宝瓶城比起来,远安城只能算是一个土围子。 丈余高的夯土城墙能拦一拦寻常小贼罢了,聊胜于无。 但这些年来,距离边境不过咫尺之遥的远安,就从来没有受到过元人的骚拢袭击,反而是一些戒备森严的城镇,屡屡受到攻击。 远安有这样的待遇,自然便是因为萧长车的赫赫凶名了。 报仇从不过夜,而且手段极其残酷狠辣, 萧长车用一座座的京观,元人境内的一个个被烧成白地的村庄向所有人宣告, 敢来惹我的,就当有承受我十倍报复的觉悟。 欺软怕硬其实是人的天性,当攻击性的行为收不到预期的效益反而要承受不好的后果的话,那做这件事情的动力源泉也就不复存在了。 萧长车穷得很。 当官得都穷得叮当响了,他治下的百姓,又有什么油水可捞呢? 而这一次,沙列文谋划着攻击远安城,完全便是出于政治上的考量了。 只要能胜,便能将阿可敦的声望抬到一个新的高度,同时又还可以借此攻击一下已经靠边站的铁勒,为阿可敦出任边境统帅扫清所有的障碍。 这些年来阿可敦在燕都利用手握财权的机会,已经拉拢了大批的朝臣贵族,现在也就只剩下军权这一个关口了。 再攻下这个关口,一个文武双全,德才兼备的领袖形象便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了。 什么哲别、铁勒,统统给我靠边站。 萧长车站在城门楼子前,旁边的李大锤则是随意地坐在城垛子上,一双大长腿垂在城墙外侧晃荡着。 所谓的城门楼子,不过就是四根柱子撑了一个茅草盖子罢了,象征意义大于实际作用,其实既不挡风,也不遮雨。 虽然没有穿戎装,但萧长车仍然像一根标枪一样站的笔直,面色冷峻地看着前方旷野。 在李大锤的映象之中,似乎也就只有在受伤的那些天,在那个山洞里,萧长车才露出了一些慵懒的状态。 看着萧长车的侧影,李大锤不由自主地开始构想着这个人完全换上女装之后到底是一个什么模样。 萧长车跟洛华两个人身量差不多,身材其实也差不多一样的好。 想想洛华平日的模样,然后在脑子里将两人的脑袋对掉了一下,李大锤不由得古怪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萧长车很是警觉,转头看着李大锤。 “我没笑!”李大锤矢口否认,同时从怀里掏出一个皮口袋,拔出塞子,喝了一口酒,然后将皮袋子递给萧长车。“人间世,我从傅老头儿弄来的,尝尝!” 萧长车摇头:“军务期间,不得饮酒!” “对你来说,这不是酒,是药!”李大锤淳淳善诱:“大战一触即发,你需要一个更好的状态是不是?所以喝点人间世,有助于伱更好地抵达圆满状态!” 萧长车转头看着李大锤:“你是不是总是能为自己的行为找到合理的借口?” “也不全然!”李大锤道。 “对我来说,很多事情是绝不能留出余地来的。底线就是底线,一旦你开始退让,那就变成了一个笑话,丁就是丁,卯就是卯。”萧长车正色道。 李大锤有些讪讪地收回了皮袋子塞进怀里,道:“这不就只有你我二人吗?再者说了,现在也不算执行军务吧!” 萧长车看了看城墙之上,现在还真是只有她与李大锤二人。 “怎么只有你我二人?还有天知,地知,鬼知呢!” 李大锤呵呵一笑,无言以对,半晌才道:“凝雨,就咱们两个人的时候,你能不能不要这样严肃,有时候也可以灵活处理一下嘛。” “你和令狐野是同一类人。”萧长车看着李大锤,突然道:“你们都可以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嗯,就是你说的灵活处理,你们为抵达目标可以绕路,可以曲线前进,甚至可以交换,但对于我来说,唯有笔直向前,才能不失本心。” “我比令狐野还是要有底线得多的!”李大锤为自己辩解:“而且我研究过你指挥过的数场战役,进退有据,灵活得很嘛!” “那是战术,不是战略!”萧长车淡淡地道:“比方说你这一次去燕都,要与铁勒勾兑一番,而我,就做不到。” “如果硬碰硬,那我们将四面竖敌,最后的下场可就不好了,到时候你别说是复仇,能保全自己,都是难题!”李大锤摊手道。 “所以啊,我只能是一个军人,而你,才更合适当领头羊!”萧长车道:“两家合作的时候,张若,东伟他们不是没有劝过我,要我当仁不让,绝不能把主动权交给你,要尽可能地把握住权力,但是我拒绝了。因为我很清楚,我可以做好一个将军的角色,但却永远也做不好一个领袖的角色。” “听着就像是在骂我!”李大锤道。 萧长车瞪大了眼睛辩解道:“不是骂你,是夸你呢!其实我也知道,军事永远都只能是政治的辅助手段,也是最后的手段。只是我个性使然,委实做不了那种事。想成大事者,还是要像你这样的人才成呢!” “就是说我不要脸呗!”李大锤佯怒道:“而你,则是那种宁向直中取,不向曲里求的苍翠挺拔的竹子,我就是那个曲里拐弯乌七八糟的龙爪槐。” 听到李大锤的自比,再想想龙爪槐的模样,萧长车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这是李大锤第一次看到萧长车笑得如此开心,以前,即便是高兴,她也总是那样的内敛。隐忍,似乎成了这个女子的常态。 想想也是,背负着如此的担子,隐藏着身世的秘密,整日周旋在豺狼虎豹之中,没有将她压垮,已经算是一个奇迹了。 “以后不要脸的事情我去做,辛苦的事情也是我去做,你呀,就只管领兵打仗就好了,其实吧,打输了也不要紧,咱们可以重新来过,反正只要有我啊,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好了。”李大锤突然一伸手抓住了萧长车的手,道:“以后的事,咱们两个人可以一齐扛呢!” 萧长车骤然之间腰背挺直,手也变得僵硬起来,转头看着李大锤,眉眼之间的凌厉气息渐起,不过李大锤却毫不示弱地看着她,手上反而握得更紧了一些,丝毫没有松开的样子。 挺直的脊背慢慢地松驰了下来,僵直的手掌也重新变得柔软,视线下垂,眼睑半闭,萧长车的脸庞渐渐浮起了红晕。 两个人不再说话,一个站一个坐,默默地看着远方。 只是两个人的手,在不知不觉之间,从李大锤紧紧地抓着萧长车的手,变成了十指交握。 月光缓缓移动,却是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越靠越紧了。 方小猫嗖了一下从城墙下头直直地窜了起来,手里握着一张小小的纸条,那是知秋院的探子刚刚利用苍鹰从青铜峡那边送回来的情报。 “公子,情报来了!”方小猫刚刚吐出这几个字,便看到前方城门楼子那里李大锤与萧长车两人的形状。 立即闭嘴,然后一个倒栽葱直接从城墙之上掉了下去,接着便脚底板抹油,撒腿便跑。 军事情报可以呆会儿再跟他们说,搅了公子的好事,回头定然要揭自己的皮。 再说了,萧长车的脾气也很不好啊,自己瞅见了她的秘密,回来找机会给自己穿小鞋,那是轻而易举。 比方说找个机会要与自己切磋一下功夫,趁机把自己揍一顿。 公子经常这样干。 听到方小猫的声音,萧长车身子微震,当下用力便想抽回自己的手,不过李大锤硬是不松,她狠狠地瞪了一眼李大锤,转头便看见方小猫木头一般地又从城墙之上掉下去了。 这更让她大为觉得羞耻。 方小猫这一跑,算是弄巧成拙,他要是大大方方地走过去直接说事儿,说不定萧长车反而心中释然,他这一跑,萧长车却是恨得牙痒痒的。 我们这是有多么地见不得人吗? 蔫虎,果然是蔫坏蔫坏的,想必下去之后就要跟野狼他们几个嚼舌根儿,看我回头不收拾你! “自家人,不碍事!”李大锤笑着道。 “青铜峡那边的反应来了。”萧长车道:“回去商议这一仗怎么打吧!” “还有什么好商议的,咱们两个人都在这里张网已待了,莫说只是沙列文,便是这一回来得是铁勒,也要让他灰头土脸!” “又忘了咱们上一次自觉一切尽在把握,结果被人打得险些连命都丢了吗?”萧长车用力甩脱了李大锤的手。 当然也是李大锤自觉今日已经进步很大了,这女人面皮薄,真要惹恼了她,说不得又是好些天要给自己脸色看,见好却收! “上一次是例外,不是常态!”李大锤道:“你可千万不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我不是怕,我只是痛恨自己为什么不够强大!”萧长车道。 (本章完) 第144章 这个人能力不行 “我不同意!”楞格愤然站了起来,看着上首坐着的沙列文,厉声道:“二殿下走的时候,再三嘱咐要小心从事,不要擅起边衅,殿下这才走了几天,你们就置殿下命令于不顾了吗?” 屋内部分将领垂下头去,不敢直视楞格喷火的双眼。 “萧长车是什么人物?更何况现在又有了李大锤这样的枭雄帮附,我们自守都怕实力不足,你居然还想着去抄人家的老巢?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 楞格咆哮大堂,沙列文勃然大怒,一脚便踢翻了面前大案,从腰间亮出一块金牌,厉声吼道:“楞格,你看清楚了,这是燕都赐给我的金牌,着我暂领青铜峡野猪岭沿线兵马,可便宜行事。现在给我坐下来,我可以看在伱是宿将的份上,当你是在跟我讨论出兵的可行性而不是故意犯上。” 楞格冷笑一声,一脚踢翻了身后椅子,“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吗?我要不听,你敢把我怎地?” “来人,给我拿下!”沙列文呛的一声抽出刀来,戟指楞格,怒吼道。 屋内一侧,数名将领踏步上前。 但楞格一侧,却是有十数人霍然站起,手扶刀柄,冷眼瞧着沙列文诸人,而屋内一部分将领垂下头去,另外几个明显是刚来的,却是好奇地看看这边,再看看那边。 沙列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残酷的现实给了他重重一击。 不是他手里握着权力,便想怎么办就怎么办的。 楞格手握大权多年,这青铜峡诸将,多是铁勒心腹,真要闹将起来,最后得咎的只怕是自己。 一个办事不力的帽子,那是铁定要戴在自己头上的。 “楞格,你也知道,萧长车给我们大元造成了多大的羞辱,眼下他主力尚在宝瓶州,远安空虚,我们正好报复回来,而且因为他们内部的纷争,令狐野还给了我们很大的方便,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了!”他努力地想要说服楞格。 “发动一场战事,需要有明确的战略或者战术目的,如果仅仅是为了一点子脸面,为了给某些人报仇,我绝不同意!”楞格冷冷地道。 沙列文不由语塞,他总不能说,这场战事的目的,就是为了替三殿下捞取战功,然后好替三殿下亲镇边疆,掌握军权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吧? “好,楞格,你不动也行,那就留守吧!”沙列文不再废话,他环视着屋内其它将领:“还有谁反对的?站起来!” 屋内一片寂静。 沙列文满意地点了点头,青铜峡大军终究还是大元的军队,唯铁勒之命是从的,也不过三分之一而已。 “楞格,你带本部人马留守青铜峡吧,三天之后,我将率领大军出击远安!”沙列文冷冷地道:“有些事情,等打完了这一仗,我们再来好好分说!” 楞格愤愤地看了屋内诸人一眼,转身大步而去,在他身后,十数名将领亦步亦趋的离去。 平静了数年的北疆,烽烟再起。 吴老狼蜷缩在哨楼顶上打着呼噜,春天来了,太阳懒洋洋的,人就很不得劲,只想着睡。与他一起在这里值哨的田小鱼是第一次来到距离敌人如此近的地方,明显的就有些紧张,一直站在那里瞪着眼看着对面的哨楼,似乎敌人随时会从那边扑过来一样。 “小鱼啊,你都站了半天了,坐下歇会儿吧!”吴老狼有些无奈地拍拍对方的裤脚:“对面那几个老家伙有什么好看的?这几个月,我都看腻歪了,跟咱们一样,轮到的时候便来这里站岗放哨,平时都是扛锄头种田的人。大家都熟得很了,去年下大雪,他们没得吃了,还找我们来讨过吃食呢!” “今天不一样啊!这来的几个,穿着打扮都不同呢!”田小鱼道。 吴老狼一听,滋溜一下站了起来,看向对面。 高高的木架子上搭上一个棚子,可以容纳两到三个人,这样的哨楼,在双方接壤的地方每隔一段距离都有,最前沿的双方哨所,吼几声大家彼此都能听见。 “狗娘养的,不对啊!”吴老狼倒抽了一口凉气。 “刚来的那几个,不是放哨的!”吴老狼突然惨叫一声,“是他娘的元军斥候!” 他抱着杆子就往下溜:“小鱼小鱼,快跑,元军的斥候过来了!” 斥候过来干什么? 自然是来清扫障碍,替大军打探消息的。 经验比田小鱼丰富得多的吴老狼立时就意识到,坏菜了。 哨楼底下就拴着两匹马,两个人从楼顶溜下来,翻身上马,打马便跑。 奔跑的过程之中,吴老狼还不忘从身上拔出一根竹管子,晃着火折子点燃了,冲天下砰的一声放了一朵烟花。 身后马蹄声急,吴老狼回头瞅了一眼,只觉得身上寒毛倒竖。 “小鱼,你救了老子一命,回去就把二姑娘许给你!”吴老狼大声吼道,要不是田小鱼一直在哪里盯着对面发现了新情况,他们只怕就跑不脱。 早跑那么一点点和晚跑一点点,那可是天堂与地狱的差距。 不惜马力,两人纵马狂奔。 分布在边境的秦军这样的哨所,有的及时撤了回来,有的却是被元军哨所打了一个突然袭击,永远地留在了那片旷野之上。 “沙列文来了,比我们预想的慢了好几天!”李大锤很是不满意:“咱们的军队在外头等的这几天可是白耗了不少的钱粮,这狗日的能力不行,只带出了一半的部队,还有一半他压儿根指挥不动,跟着楞格缩在青铜峡没有动。咱们的计划,也得改了,你看怎么办?” 萧长车盯着面前的沙盘的小旗子。 苍鹰在空中盘旋往复,对手兵马的布置在他们的面前无所循形。 这一战,是安西都护府成立之后亮相的第一战,不管是萧长车也好,还是李大锤也好,想要的都是一个开门红。 打好了这一仗,安西都护府便在关外正式立住了。 如果能趁着铁勒不在,青铜峡内部有纷争的时候,重创元军的话,那就是最好的。 原本萧长车是想将青铜峡的元军全都引出来,然后在远安城将他们牢牢地钉住后,另遣一支军队去扫了青铜峡周边的村寨和城镇。 毁掉了这些铁勒历时多年好不容易才弄起来的根基,然后再吃掉被钉在远安的元军,对手在青铜峡就站不住了。 如果能趁机夺取了青铜峡,那就是大喜。 没了青铜峡,野猪岭那边自然也就无法立足,也就整个地撬动了前方的防线,迫使元军不得不后缩。 如此一来,便是令狐野也不得不被动地进入到这个局里面去,因为元军这么一动,不可能只防备萧长车而当真放任令狐野不管。 要是令狐野抽了疯,突然动手呢? 甚至有可能元军为了扳回在西线之上的劣势,从而在令狐野的安东都护府防守的方向上发动反击。 而这,便是萧长车最希望的。 令狐野你不是不想打吗?那我就想办法让你不想打也得打。 而只要战事一起,怎么发展,那就无法预测了,不是双方想结束就结束的。 战事全线爆发,对萧长车的影响不大,因为他一直都在积极备战,整个安西都护府都处在一个战争的模式当中。 但对令狐野的影响就大了,真打出了这种态势,前期令狐野必然要吃亏,因为这老小子一门心思要与北元媾和,好在合适的机会出兵关内,现在北元突然打过来,他一个应对不好,便会被拖入深渊。 令狐野的失败,便是李大锤和萧长车的最好的机会。 实力此消彼涨,关外的那些势力也会重新作出选择,民心的向背,甚至于军队内部都会出现一些不同的声音。 要知道,关外十万大军,八成以上的士兵,可都是本地人。 “楞格不动,清扫青铜峡就成了奢望!”萧长车失望地道:“那就退而求其次,将沙列文这支队伍全都留下来吧!大锤,你带谷小满所部,在战事爆发之后,直逼青铜峡,威胁楞格,使其不敢出援!楞格虽然与沙列文不和,但却不会拿国事开玩笑,一旦发现沙列文出了问题,他肯定会想着出来支援的,你尽量地拖住他。” “没问题!”李大锤点头道。 “夏至!”萧长车的目光落在了夏至的身上。 “在!”夏至挺身应道。 “你带着你的一千重步兵倚城列阵,萧东伟在城墙之上指挥防御,上下支援,给我钉死沙列文!”萧长车道:“我与方小猫会在合适的时候,自左右两翼包抄而来,将沙列文包围在远安城下。这一仗,你们是关键!为了让对手上当,我与方小猫的骑兵距离会比较远,又要保持足够的战力,赶过来至少需要半天的时间!” “遵命!”被点名的萧东伟与夏至都是大声应命。 “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萧长车环顾四周,“没有,就各自准备吧!” (本章完) 第145章 开战 如果让沙列文带一万步骑去打振武城抑或是宝瓶城、泰安城这样的地方,他一定会认为下这个命令的人疯了。 但打远安城,就不一样了。 相比于上面三座坚城,远安城就是一个土围子。 过去穷困潦倒的萧长车奉行的是以进攻代替防守。 你咬我一口,我誓要咬你三口才算完。 疯狗一般的萧长车很是让人忌惮,你打远安没啥油水,但让他逮着机会咬伱几口,那损失可就大了。 所以大家都不愿意惹她。 这一次不一样了,萧长车升格了,成了安西都护府都护,理论上是与令狐野并驾齐驱的人物了,而且大元与其的恩怨太多,如果能拿下远安,狠狠地抽萧长车一嘴巴,在政治之上,那是大大加分的。 而且,北元的情报系统反馈回来的情况是萧长车仍然在宝瓶城外整编军队,而他的主力骑兵,仍然在宝瓶州清剿严氏余孽。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个扣着一个恶魔面具在宝瓶城呼啸来去,前呼后拥的将领,只不过是一个西贝货。 丈余高的土围子,骑术高超的人,甚至可以纵马直接飞跃而上。 萧东伟站在城墙之上,看着远处不断升起的股股浓烟。 到处都是。 那是元军的小股部队开始侵入,扫荡打探四周,可惜了周边老百姓的房子,虽然只是一些土坯茅草屋,可对于远安人来说,也是一笔不菲的财产呢! 现在被这些狗日的一把火给烧得精光了。 更为可惜的是,为了欺骗对手,在将周边的百姓撤入远安城中的时候,强令这些人只能带走一个人能带走的东西。 比方说如果你能扛起一百斤粮食,你就可以扛一百斤走,如果你家有二百斤,那对不起,剩下的不能带走。 很多远安人是流着泪离开自己的家的。 他们带走的,基本上都是粮食。 对于他们来说,粮食就是一切。 有了粮,便能活下来,只要能活下来,其它的没有了的瓶瓶罐罐便可以再挣回来。 所有这一切,只是为了营造一个假象,那就是远安周边的撤退是慌乱的,是匆忙的。 以便让沙列文对这一次袭击能取得战果深信不疑。 一个腰大膀圆的壮妇,扛着一块百来斤的石头上了城墙,将石头丢在墙根,看在远处燃起浓烟,不由得泪流满面,一边抹着眼睛,一边看着萧东伟道:“我家猪圈里的母猪刚刚下了崽儿,十一个呢,这两年从来没有下得这么多,还以为可以赚一笔呢,这下好了,全都赔进去了。” 萧东伟哼道:“哭啥子哭,打完了这一仗,我赔你一匹马!” 壮妇立时便停止了哭泣,看着萧东伟道:“萧副将,你可不能骗人,到时候你要是不给,我可是要来闹的。” “骗你干嘛?元人这一次来了好几千匹马,干翻了他们,到时候你在旷野里去捡!”萧东伟道:“再在这里哭哭啼啼扰乱军心,当心我把你绑了示众!” “萧车骑以前说了,所以的缴获都要归公,统一分配,萧副将你又在骗人!”壮妇一听说是战后去收战利品,立时便不乐意了。 “现在不是车骑,是骠骑了!”萧东伟纠正道:“而且规矩也改了,以后缴获都归自己!跟你家男人说,再打仗冲锋还是缩在后头的话,抢不到好东西,有他哭的时候!” 壮妇大怒:“萧将军不要随便污人清白,我家男人打仗最凶悍了!” “哼哼,还打仗凶悍,我看不如换了你来替他当兵,都瘦成一把骨头了,是不是在家你没给他吃饱?” 周围顿时传来了一阵轰笑之声,又人大声道:“萧副将,不是没吃饱,是吃得过饱了,你看韦大嫂这身板,韦兄弟还能吃不饱?” 壮妇恼羞成怒,转身从地上捡了一根大棍子,往地上重重一顿:“你们这些杀千刀的又想编排我家男人,皮痒痒了么?” 众人大笑声中一轰而散。 “萧副将,当真改规矩了,以后打仗,抢到的都是自己的?”壮妇道。 “对,抢到的都是自己的,但是以后也不发军饷了哦!”萧东伟道。 壮妇鄙夷地瞅了他一眼:“就那几个军饷,一家子喝西北风都不够呢!这规矩改得好!” 看着壮妇扛着棍子下了城,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夏至有些疑惑地问萧东伟道:“萧将军,为什么那个姓韦得吃得太饱了还那么瘦?” 看着一身红衣的夏至那天真无邪一脸求知的模样,萧东伟顿时觉得黑眼罩子里头瞎眼窝痒痒得厉害,用力揉了揉,嘿嘿干笑道:“这事儿嘛,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回头你问问谷将军,说不准他知道!” 夏至点点头:“大师兄倒的确是见多识广,回头问问。哎呀,已经能看见敌人旗号了,我出去列阵了!” “小心些!”萧东伟叮嘱道。 夏至咧嘴一笑,提起那柄比她还要高的斩马刀,一跃上了城墙,便如同一朵火红的花朵,自城上飘然而下。 战鼓咚咚声中,重步兵们从城门一队队涌出,开始列阵。 城墙之上,弓手,弩手,开始各就各位。 无数的旗帜自地平线上一跃而出,跟着便是无数的小黑点奔涌向前,而在这些小分散的黑点之后,一条黑线缓缓向前推进。 沙列文来了。 因为知道萧长车的三千铁骑都不在长安,所以元人骑兵极其嚣张,呼啸而来,肆无忌惮。 而在城下,一千重兵分成了三个小小的方阵,左右三百,中间四百,人覆重甲,长枪如林,在队伍的正中间,飘扬着的飞虎旗帜之下,一身红衣的夏至持刀而立。 在一片黑色的甲胄群中,这么一朵艳丽的红花,要多显眼有多显眼。 丁二狗身着铁甲,腰佩钢刀,手握长枪,透过面甲上的缝隙回望了一眼夏至,心头又安定了几分。 这一次前来远安作战,飞虎军抽调的全都是老兵,主力便是丁二狗,黄大富这样的固体期的骨干力量,别看人数不多,但他们的战斗力,却是极其恐怖的。 丁二狗现在是固体三品,再进一步,便是进入御气了。 所以身上虽然披了数十斤重的铁甲,但对于丁二狗来说,还真是感觉不出来什么负担。 如果进行大规模的集结,丁二狗这样的修为,可以指挥一百人,但现在,他却只能指挥十人。 他们这支三百人的队伍的领头者,是手握两柄宣花大斧头的吕友,御气六品的大胖子吕友实在是找不到与他身材相符合的铁甲,因此便只是在前胸和后背各挂了一片铁甲,用皮索子绑在身上。 元人骑兵们绕着远安城呼啸奔驰,不少胆大的甚至一次次的接近着步兵方阵,战马狂奔而来,隔着数十步的距离向着方阵射出一支支的羽箭,试探着眼前这支队伍的成色。 一般来说,新兵是很难扛住这样的试探的,一支支羽箭从天而降,虽然对重步兵形不成太大的威胁,可心理上的压力,仍然是不小的。 数波试探之后,对手压根儿就不为所动,除了看到他们低头之外,甚至没有任何其它的多余的动作,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在确定了这一点之后,元人骑兵远离,更远处的元人步兵压了上来。 用骑兵去冲击这样戒备森严的重步兵集团,那是傻子才会做的行为。 魔法只能用魔法打败,双方的步兵将进入直接的较量,只要己方步兵能够冲散对方重步兵的阵形,那么就轮到骑兵大显身手了。 吕友回首看了一眼身后火红色将领手中的旗帜,转过头来,厉声喝道:“中军有令,我部率先出击,前进,前进,前进!” 三声厉呼,吕友大步向前。 “杀!”丁二狗等人端平了长枪,跟着吕友大步向前。 三个方阵,吕友指挥的这三百人突前,第二个三百人是由屠户出身的胡侃指挥,胡侃,御气五品,与吕友一样,使得是重武器,一柄大铡刀。 而夏至亲自指挥的中军四百人,则在最后。 三个方阵,并不是一般的八字雁翎阵或者品字阵,而是一个很少见的梯形布局。 对手步卒如同潮水一般地卷来,冲在最前面的,是一排排的大盾兵,而在大盾兵之后,则是长枪兵。 北元骑兵名震天下,实则上他们的步兵也是一点儿也不差,在发起冲锋的时候,竟然也还保持着队形,哪怕这个队形歪歪扭扭,也着实难得了。 吕友看着对面如林的长枪,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他庞大的身躯便跳了起来,一跃丈余远,然后直直地向前方敌人人群之中砸落。 无数长枪立时便举了起来。 吕友的身体旋转了起来,两柄大斧头随着身体的旋转也像风车一般地转起来,整个人缩成了一个大肉球。 然后,他狠狠地砸了下去。 丁二狗站在第一排。 只感到手上一沉,极大的阻力传了过来,同时,他也感到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在自己的胸甲之上,很疼。 他大吼一声,双手前送,砰的一声,对面的大盾竟然被他生生戳碎,长矛扎进了盾兵的胸膛,盾兵有些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长矛,惨叫声中双手握住矛头,丁二狗狂吼声中用力向上一挑,这名北元士兵的身体便被他挑了起来,然后重重地甩了出去。 而重击在他胸前的那柄长枪,却折断了。丁二狗低头看了一眼胸甲,向内凹了一个窝,中间还开了一个小眼儿。 也不知骨头断了没有! 丁二狗脑子里这个念头只闪了闪,就被抛到了九宵云外,他抛掉了手里的长枪,拔出了腰间的钢刀。 一轮长矛互刺之后,双方便对撞到了一起。 元军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些排队冲锋的对方小兵,居然也是一个固体三品的武道好手。 (本章完) 第146章 还有谁? 皮糙肉厚的吕友挥舞着两柄大板斧,大开大合,兵器挨上,断,身体挨上,碎,死在他手下了,基本上都属于死无全尸,身上沾满了鲜血和各种零碎的他,如同一尊杀神。 呜的一声,劲风传来,眼中闪过一道残影,不假思索,吕友挥斧上迎,一声巨响,斧头偏向了一边,心中大惊的吕友另一柄斧头赶紧也架了上来,又是一声巨响,吕友的两条臂膀都有些麻木了。 一名元人挥着一支狼牙棒,正狞笑着又是一棒砸来。 很明显,这狗东西不是正宗的元人,是西胡。吕友曾经在泰安城见过与他模样差不多的家伙。 瞅着对方一头的黄毛和绿色的眼睛,吕友想起了狼。 两斧齐齐上迎,巨响声中,吕友矮了一截,却是双脚都陷入到了地下泥土之中,不等他拔出脚来,对手又是一棒子砸来。 我挡,矮一截。 再砸,再挡,又矮了一截。 周边秦军眼见吕友遇险,立时便上来支援,只不过他们与这名元人的差距却是大了一些,狼牙棒一个横扫,数柄长枪齐齐折断,有一个挨得近了一些,被狼牙棒给勾到,当场就飞上了天。 这西胡身躯庞大,不过脑子也是一根筋,似乎想着要将吕友给种到地里去,一棒子又一棒子地猛砸,吕友气力不及对手,竟然被砸得越陷越深。 吕友觉得对手只要再砸几棒子,自己估计就要完蛋了。 这个西胡人,最起码也有玄元七品的水平。 因为第一大队的吕友被人摁着打,第一方阵立时便陷入到了被动当中,阵形便被越压越扁。 好在被压扁的同时,他们与第二大队的距离倒也越来越近。 他们在退,但第二大队在进。 两边一合,夹在两个大队之间的元人,顿时便被陷在两队夹缝之中,顷刻间就被砍得支离破碎。 阵形是稳住了,只不过吕友一个人却顶在了最前方没有退回来。 绿眼胡人一心想将他钉在地上去,此刻他的双腿已经大半都了陷入到了泥土当中。 又一棒子砸下,吕友勉力提斧上迎,此刻他已经很难发力了,直觉要完。 打正规战争,果然跟他娘的当马匪不一样。 元人的军队,果然要比严家的军队强出许多。 自己在金宝那里投入的做生意的本钱要便宜金宝了。 一霎那间,吕友的脑子里闪过了许多的念头。 不过那一棒子没有砸下来。 在吕友的面前,多了一个红色的看起来很是娇小的身影,两手握着一柄被她还要高的斩马刀,只是一刀,狼牙棒的棒头便飞上了天。 再一刀,胡人的脑袋便飞上了天。 又一刀,胡人的身躯被从颈子到胯下,整整齐齐的一分为二。 血腥的场面不但震慑了对面的元人,便是连吕友也瞪圆了眼睛。 要不要这么干? 最后一刀完全多余好不好? 以前野狼常常告诫他们,战场之上击毙敌人,力道刚刚好就行,不要白白浪费力气,因为节省下来的每一分力气,说不定就能在某个时候救你一命。 可是眼前朱雀夏至很明显不是这个套路啊! 但不得不说,如此暴虐的一击,却是让双方的战斗在一瞬间陷入到了停滞当中。 红衣女子将大刀重重往地上一顿,双脚开立,一手扶刀,一手叉腰,厉声喝道:“还有谁?” 两边一时竟然都噤声无语。 沙列文的脸色很是难看。 双方步兵的较量,占得上风的竟然是对面的秦人。 这些人分明就不是以前萧长车的部下。 萧部骑兵的确是天下最顶尖的,但他们的步卒,只不过是拿起武器的农夫,而眼前的这支步卒表现出来的战斗力,让沙列文有些震惊。 “是朱雀?”他转头问身边的将领。 “是!”有人点头道:“马匪头子李大锤麾下的朱雀!与我们有过多次交手。” “朱雀在这里,那野狼和蔫虎呢?”沙列文突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不是说这里只有几千半兵半农的辅兵吗? 怎么一来就碰上了硬茬子? 虽然只有千把人,但这苗头很不好啊! 他抬头看向远安城墙,还好,上头那些人一看就是一些弱鸡。 “全面进攻!”沙列文拔出了腰刀,大声下令。 旌旗招展,元人步兵开始整顿队形,而他们的马队也开始向后收缩,战争经验丰富的萧东伟立时明白了对手想要干什么。 “鸣金,通知夏将军回收至城墙之下列阵!”他大声道。 元人鼓声隆隆, 秦军金锣清脆。 夏至回头看了一眼城墙之上的萧东伟,有些不满地提起了斩马刀。 吕友好不容易在同伴的帮助之下从地里将两条腿拔了出来,听到鸣金之声,如蒙大赦地下令后退。 第一大队开始转身撤,第二大队则原地列阵待命,直到第一方阵后退了数十步列阵肃立之后,第二大队这才转身后退。而夏至的第三大队亦是原地未动, 等到第一第二大队退到了中军之后列队之后,中军大队方才后退。 三个大队交替后退,让沙列文准备发起进攻的骑兵队伍惆怅不已, 没机会啊! 冲撞列阵而战的重步兵,不划算。 千余重兵步撤退到了城墙之下,合三为一,一名名军官站在队伍的最前列,而在城头之上,萧东伟手轻轻一摆,无数的弓弩手立时便涌到了垛碟之前。 他手下这些兵,如果野战的话,在元人面前,的确是弱鸡,可他们也是有长处的,比方说,弓弩射得还算比较准。比方说,打仗不怕死,胆子都很大。不说男人,便连女人,也敢操刀子直接上,就像那个韦大嫂,手上一根大木杠子,在远安城是远近闻名的泼妇,但人家还真用那个大木杠子敲死过元人。 以前穷啊,现在可不一样了。 自从自家将军抱上了大腿,啊呸! 是与李大锤这个富二代合并之后,啊呸! 是吞并了李大锤这个富二代之后,自家着实是发财了。 以前宝贝一样的弩弓,弩箭,强弩这些玩意儿,现在都不叫事了,这一次大战,李大锤一次性地便从泰安城那边调拨来了上万具弓弩,二十万支箭,八连发的强弩都拉来了三十台。 元人想来个飞马直上远安城,自己就让他尝尝什么叫箭如雨下,矢如飞蝗。 老子还从来没有打过如此富裕的仗呢! 正好爽一爽! 青铜峡,楞格站在城头,看着南方远安城的方向,有些出神,紧皱的眉头显得他此刻的心情一点儿也不愉快。 “将军,您在担心远安战事吗?”有军官问道。 楞格点了点头:“怎么能不担心?二殿下临走之时再三嘱咐,这一段时间要镇之以静,镇之以静,不要以为对方闹内讧便是我们的机会,有时候,看起来的机会,实际上是陷阱。” “可我们有什么办法?”军官无奈地道:“现在当家的是沙列文,燕都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放着德高望重的您不用,居然让沙列文临时主持,这家伙立功心切,一上位就把殿下的吩咐抛之脑后,这一次要是赢了倒好,要是输了,殿下必然要切了他的脑袋祭旗!” 楞格苦笑了一下,这些事情牵涉到了燕都最高层的争斗,二殿下虽然有远见有能力,可先天之上却吃了亏,稍一有事,立时便被剥夺了军权。 现在他真是不知道希望沙列文是胜还是败了? 胜了,二殿下只怕处境会更加艰难。 可要是败了,死的都是大元儿郎,自己又于心何忍? “通知下去,各部还是都要进入最高战备状态,以应对不时之需!一旦有事,我们能立即前出支援,接应。” “遵命!”军官领命而去。 日头渐渐升高,已近快要晌午,这个时候,远安城的战斗,应当已经进入白热化了吧? 怎么连一个送信的都没有派回来呢? 自己安排的斥候,怎么也没有一个回来呢? 楞格心中的不安情绪越来越重。 似乎心有灵犀,正在想着斥候事情的楞格的视野之中,数骑人马狂奔而回,正是自家斥候。 楞格的脸色立时就变了。 斥候这个状态,只能说明一件事,有敌来袭。 没有等斥候近前,楞格立时下令全城敲响警钟。 楞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有数千骑兵正在逼近青铜峡?” 斥候点头道:“是的,将军,不会低于三千骑,旗号是安西都护李!游击将军谷。” “李大锤,谷小满!”楞格脱口而出。 沙列文正在攻打远安,李大锤和谷小满居然带人来青铜峡了? 他们不是来进攻的,他们是阻拦自己前去救援沙列文的。 打了一辈子仗的楞格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沙列文要完蛋了。 远安那边主持战事的,一定是萧长车。 心一缩一缩的,楞格只觉得痛,上万步骑前出远安,这一次能回来多少? “将军,将军,我们怎么办?” 能怎么办?凉拌! 沙列文回不来了,自己这里再出一点点事,青铜峡就要完蛋了,别看令狐野似乎是在隔山观虎斗,但要让他觅得了机会,他会毫不犹豫地伸出爪子的。 (本章完) 第147章 他们真的了解我吗 校场之上,陈良挥汗如雨。 一个重达数百斤的石碾子在他手上如同一个大的石头玩具,上下腾挪,左右翻飞。 肩、背、腹、腿、脚,不管碾子落在什么地方,都跟一只乖巧的小猫一般,想把他摆成什么姿式,就是什么姿式。 黝黑的皮肤上汗水滴滴掉落,一块块棱角分明的肌肉在阳光之下闪闪发亮。 现在的陈良,是安东都护府驻云台荒统兵将军,副将衔。 卫将军万峰全族被令狐野诛杀之后,陈良在边军之中便成了一个孤家寡人,平日里与他相交甚好的人,对其也都敬而远之。 虽然真要论起来,万峰被诛,并不是他的错。 即便在万峰之子杀良民夺钱财之事暴光之后,陈良在大堂会审之时,也不曾出卖自己的恩主万峰。 直到万峰之子愚蠢地想要杀陈良灭口,这才让陈良万念俱灰。 可即便如此,陈良也背上了出卖上司、恩主的名头。 在被令狐野无罪释放之后,昔日仇人立时便寻上门来,没有了军职,没有了朋友,只余下一身武道修为的陈良,连着与仇敌搏杀数场,死了十多个家人。 走投无路之际,令狐知书抛来了橄榄枝,他跳上了令狐野这艘大船。 只是从此他变得更加的沉默寡言。 或许人在苦闷绝望无助的时候,都会有另外一些好的事情发生,陈良的武道修为,倒是在这段时间突飞猛进,竟然到了玄元八品巅,差一点点就能跨入玄元九品。 如果他真能突破这道门槛,再加上他在军事上的能力,毫无疑问关外秦军,便又将多一员猛将。 而他,驻扎云台荒之后,也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武道修为之上。 左右大帅是不会与元国动兵的,些许的一些草贼,抑或是那些渗透进来的胡人,还不用劳他陈良的大驾亲自去剿灭。 武道修为,才是自己的根本。 历经了这件事情,陈良明白了靠任何人,也不如靠自己。 关外大军之中,突破九品的不过廖廖数人,令狐大帅,常建两人都是九品巅,另一个便是车骑将军萧长车。 只看九品的萧长车在令狐大帅面前何等嚣张跋扈,就能看了玄元九品的尊贵。 一名卫兵匆匆地跑了进来,站在校场边上跟着自己的亲兵在不停地说着些什么,陈良嘿的一声,将石碾子高高抛起,待其快要落地之时,大手摁上去,一声猛喝向下按去,砰然一声响,灰尘四起,石碾子竟然有半截被陈良摁到了地里。 “什么事?”陈良问道。 亲兵小跑着过来,一边拿着帕子给陈良擦汗,一边低声道:“张学士来了,要见您!” 陈良一怔。 张若初来关外之时,只不过是一个囚犯,然而人家到底是本事,有背景的人物,转眼之间,便从一介囚犯变成了朝廷副都御史,专司监察关外安东安西两个都护府。 如果现在的长安朝廷还是几十年前的大秦中枢的话,那这个位置,几乎便是悬在都护府头上的一柄利剑,任谁都要讨好他。 当然,此一时也彼一时,现在的这个监察御史,对于关外两个都护府来说,并没有什么卵用。 不过人家的位份究竟还是在那里,自己也不能过分。 而且此人与萧长车的关系非同一般,又与关外马匪李大锤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算是一个心思玲珑,极有手腕的人物,自己也没有必要得罪于他。 而且,陈良自己也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思,还是挺佩服这样的一个人的。 一介文人,敢于向令狐大帅发难,敢于万里赴关外不畏死生,而且还能绝地翻盘,上演咸鱼翻身戏码,的确让人敬佩。 再想想自己的遭遇,陈良不由有些嗟叹。 “请!”陈良将帕子扔给了亲兵。 张若坐在椅子上,慢慢地品着茶,身后站着袁融袁通。 兄弟二人投军之后,便一直担任着张若的护卫。 有两位七品高手任保镖,这在关外,也算是独一份的了。 门外响起了脚步之声,紧跟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大踏步走了进来,向着张若叉手躬身为礼:“陈良见过副都御史!” 张若笑着还礼道:“陈将军勿需多礼,冒昧来访,还请不要见怪。” 陈良微笑道:“末将的确是有些奇怪,不过副都御史奉御命监察关外,陈良是关外将领,自然也在监察之列,只是觉得御史有些抬举我了,真要说起来,末将可不够资格让副都御史亲自监察的,。” 张若大笑道:“将军说笑了,不过无事不登三宝殿,张若也不喜欢转弯抹角,不若我们直接开门见山,打开天窗说亮话如何?” “自然!”陈良欠身道:“学士是上官,只要不是让我背叛令狐大帅,其它的无不遵从。” 张若沉吟了一下,道:“你对北庭都护府变成了安东和安西两个都护府怎么看?” 陈良低头道:“末将对于萧车骑,哦,不,现在是骠骑大将军了,一向是佩服有加的。他出任安西都护府都府,对于抗击北元是极好的一件事情。”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张若道:“今天我来找你,是想请伱帮忙的。” “副都御史说笑了,末将能帮得上骠骑大将军什么忙?” 张若直视对方,道:“陈将军,先莫忙着拒人于千里之外,听我说完了再作决定可好?” “副都御史请讲,末将洗耳恭听。”陈良拖过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张若身侧。 “青铜峡换人,铁勒回了燕都,沙列文暂统大军,此人统帅万余步骑,突袭远安!”张若淡淡地道。 “万余人马,对于现在的骠骑大将军不算什么吧?” “萧都护准备将这些敌人,统统留在远安,既然来了,就不要回去了!”张若笑道:“现在已经张网以待,不过为了让对手以为远安兵力不足,萧都护调动的兵力也不多。而且当初本来以为沙列文可以掌握大军,肯定会全军尽出,如此一来,安西都护的兵马,便可以避实就虚,直捣青铜峡,然后迫使沙列文左右支绌,在往来奔行之中露出更大的破绽以让我军一击而破!” 陈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萧都护一向最擅长在运动之中寻找到敌人的破绽然后一层层地将敌人的皮剥将下来,就跟当年击败北元左贤王那一战一般无二!” “可惜,我们高估了沙列文,他没有降服楞格,楞格带着一半兵马窝在青铜峡没有动,这便让事情生了些变数,更何况还有野猪岭的一万步骑可以调动。”张若道。 说到这里,陈良已经明白了张若到此的意思。 “副都御史,没有军令,我部兵马,万万不敢擅动的!”陈良直接拒绝了张若的意思:“这是杀头的大罪。当然,如果副都御史请来了大帅的命令,陈良马上便能兵出云台荒,策应萧都护!” “如果令狐野愿意一齐出手,我又何必到你这里来!”张若摇头道:“不过我相信你陈将军对朝廷一片忠心,一定会作出最为正确的决定!” “抱歉!”陈良摇头道:“我这条命是大帅给的,我现在这个位置也是大帅给的,没有大帅的命令,我决无可能出兵!” “知恩而图报,这是好品德!”张若道:“不过小恩与大义,我希望陈将军还是要分清楚。而且,也并不需要陈将军你真正出兵,只消你陈将军作出这样一个姿态就好了,云台荒距离野猪岭甚近,你这里稍微有一点动作,野猪岭必然知晓,将野独岭的元军钉死不能动弹,你便算是帮了大忙了!我想,这并不会让你为难吧!” 陈良垂头不语。 张若失望地站了起来,看着陈良,摇了摇头,起身往外走去。 “是萧长车让副都御史来的吗?”陈良问道。 “不是,只不过萧长车与李大锤等人议事的时候,我在一边旁听,听他们说到了此事,那萧东伟说如果你这里动一动,那么对大军行动便能有极大的帮助,不过萧长车与李大锤都觉得你肯定不会动,所以不想做无用功。但我想来试一试!看起来,还是萧长车与李大锤两人更有识人之明,陈将军,告辞了!” 张若不有再多说半句话,径直出了云台荒大营,跨马直奔振武城而去。 不管令狐野怎么想,怎么说,他还是要走这一趟的。 令狐野不愿意策应这一场战争,那就是他图谋不轨的又一条证据,也许没有什么用,但当有用的时候,便又把令狐野往地狱里多钉一层。 陈良一个人坐在厅里没有动弹,直到卫兵进门来点上了油灯。 站起来,陈良哧的笑了一声:“萧长车李大锤当真就很了解我吗?也不见得。云台荒的大军肯定不会配合你们安东都护府作战,打赢了,功劳都是你们的,打输了,便是我们安西没有配合支援,不能好处都是你们的吧?但说又说回来了,战场距离云台荒这么近,陈某组织大军进行一次演习,检验一下军队的战斗力,以防万一还是可以的!至于对这场大战有什么作用,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本章完) 第148章 谁抢到就归谁,老子说的 楞格站在山梁之上,看着下方络绎不绝逃荒而来的百姓。 “多少个村子遭殃了?”他转头问着身边的偏将述律。 “根据斥候的回报,李大锤所部一共只有两千骑,领头的的确是李大锤和谷小满两个人。他们几乎是毫不掩饰地往青铜峡而来,在来我们这里的路上,一共有七个村子,五千余百姓被驱赶离开,而村子,则被他们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这一次没有杀人?” “李大锤和萧长车看起来还有些不同的。这个马匪,的确没有杀人,只是驱赶!不过他也不见得安了什么好心。这些被驱赶的人中有没有奸细?这些人到了我们这里,我们就需要安置,本来开春粮食就仅仅够用,这一下子便又出现了偌大的缺口。”述律道。 “粮食不会差的,别忘了,现在三殿下对我们这里可是虎视眈眈,往燕都发信,要粮,保管三殿下这一次爽快得很!”楞格道。 述律点了点头,抬头看了一眼楞格,低声道:“将军,就只有两千人,真就不试一试吗?我们这里还有三千铁骑呢!我让斥候试过了,来的不是萧长车的麾下,就是李大锤那帮子马匪!再说了,我们还可以调野猪岭队伍过来,从野猪岭快马过来也就只有一天功夫。沙列文救不回来,我们留下李大锤,也算是等价交换,不,我觉得我们大赚了!” 楞格笑了笑:“你是这样认为的?” 述律点了点头:“将军,沙列文这老小子和咱们不是一路人,他大败了,连带着他背后的人都会在朝堂之上失分,这对二殿下来说,可是好事。在这个基础之上,如果我们还能打一个胜仗,两相一对比,高下立即分明。什么事情就怕一对比嘛您说是不是?” “要是我们输了呢?”楞格道。 “怎么可能会输?”述律自信地道。“三千铁骑,七千步卒,如果需要,咱们还可以从野猪岭调人过来。” “我们从来没有跟李大锤这个人直接交过手。”楞格道:“但是你别忘了,几年之前,兀突便在这个人手里吃了大亏。我不认为自己比兀突强。那一战之后,兀突一蹶不振,被阿斯图贬去看管矿场了,整日酗酒,人都废了。” 说起萧长车成名这一战,述律不由得也沉默了。 “他让你看到的,只有两千人,但隐藏在黑暗之中的,还有没有别的手段,我们不知道!”楞格道:“现在我们基本确定沙列文肯定是要失败了的,与一个失败者相比,我们只要不失败,就已经强出许多了。至于胜利这种锦上添花的事情,如果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那自然是要干,但只要有百分之十的可能性会失败,那我们为什么要去冒险呢?” 述律咽了一口唾沫,心道帐能这样算吗? 拍拍述律的肩膀,楞格笑道:“我老了,伱们这些年轻人,才是以后二殿下倚仗的柱石,有些事情,你得站得高些,看得远些。刚刚我跟你讲的这些,是政治上的一些东西,关乎到二殿下与三殿下在朝堂之上的较量,而我们呢,是二殿下延伸下来的爪牙,沙列文自然便是三殿下的。记住了,只有二殿下胜了,我们才能跟着一飞冲天,你不是想提马南下,饮水大河吗?可二殿下不上位,你有这个机会吗?搞不好和兀突一样去当矿工头,或者一辈子当一个小佐领偏将冲锋陷阵,有朝一日,死在一个默默无闻的敌人手中。” “受教了!”述律拱手道:“谢谢将军。” 楞格笑着点了点头:“说完了政治上的,我再说说军事上的。我们不见得打得赢李大锤是一个方面,另外一个方面,你考律过安东都护府方面的军队吗?” 述律一楞:“将军,不是说令狐野在这件事情上与我们站在同一个立场吗?他们也想灭了萧长车,只是不好自己动手而已。” “他想借刀杀人不假,但他有没有想过连这把刀子在事后也一锤子砸了呢?”楞格道:“这个可能你想过没有?” “不能吧?如此出尔反尔,以后还能取信于人吗?” “取信于人?”楞格哧的一笑:“令狐野这种人,不需要取信于人,他们只需要利益交换。交换的利益足够就行。因为现在朝廷之上确认,只要大秦关内一乱,令狐野必然会抽身走人,到时候关外我们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唾手可得。在这个基础之上,我们这些小人物的生死以及局部一场战事的失败,根本就不在大人物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只要有这个前提在,燕都就会容忍令狐野?” “是的!”楞格道:“述律,这可不仅仅是涉及到关外的问题,还涉及到二殿下的驱虎吞狼计划。你以为二殿下只想拿了关外就满足了吗?饮马中原,才是二殿下的雄心壮志呢,长安号称天下第一城,你不想去看看吗?” 两人正说着,一马飞驰而来。 “禀将军,云台荒秦军异动。”一信使从怀里掏出一封密报,递给了楞格。 述律愕然,楞格举起信件对着述律晃了晃,“你瞧瞧,一个个的果然都想在这场战事之中捞点好处呢!咱们走了,那个陈无良必然会来抄咱们后路,野猪岭的人一动,你觉得安东那边会视而不见?” “还是将军老辣,我看问题浅了!”述律有些惭愧。 “以后还有的学呢!”楞格大笑:“别嫌老家伙老了,有些东西,是需要时间和经验来积累的。” 远安城下,又一轮进攻结束了,对面元军潮水般的退了下去,丁二狗一屁股直接坐在了血水之中。他的身边,吕友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便如同一只老牛,他们这个大队整整三百人,现在大概只剩下了一半,胡侃带着的另外一个大队也差不多,情况好一点的,也就只是夏至亲领的中军,四百人的队伍,现在还余下三百出头。 中军顶到了最前面,吕友与胡侃两人退到了中军大队之后,开始整编,合二为一,重新构成了一个新的大队,而吕友,则成为这个大队新的指挥者。 而在城头之上,情况也不是很乐观。远安城不大,沙列文从三个方向上同时发动了进攻,而夏至挡住了一面,剩下的两面则是城上萧东伟在指挥。远安城中的强悍,这一次却也是让夏至等人开了眼,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个个都上了城作战,而且看起来会战术动作都娴熟得很。 打到这个时候,沙列文早就忘了他这一次出来的真正目的,只剩下了咬牙切齿的痛恨,不将这里所有人都砍成肉酱,难解他心头之恨。 本以为是一场手到擒来的盛宴,不成想一脚踢到了铁板之上,明明就是一些半农半兵的样子货,可打起来却将他的精兵强将们堵得寸步难进。 这样打下去,就算真的打下远安城,只怕损失也会难以接受,可是就这样认输撤回去,那面子就更难看,自己这个刚当上不久的暂摄统帅之职也会丢掉,更重要的是,坏了三殿下的大事,只怕就会去与兀突作伴,兀突只不过是去当矿头,而自己说不定得去西海放羊。 沙列文决定发起最后的总攻了。 心头的不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发地严重起来, 不知道怎么说,但就是觉得这事儿,要早些结束才好。 吕友看着对方的中军大旗开始向前移动,那个比他还要胖大的敌人将领,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手里拎着硕大的两柄锤子走在最前边的时候,脸上的肥肉不由得抖了好几下。 元军大将沙列文,夏将军顶得住他吗? 一个武道修为高的大将单独一人自然是无法顶得住大军的攻击和改变战场的形式,但当他与军队结合起来,成为大军的开路先锋,那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萧长车三千铁骑威震关外,最厉害的,自然就是萧长车本人这把无坚不摧的凿子。 城头之上,响起了密集的连续不断的鼓点之声,城头之上的萧东伟也发出了决战的信号。 “援军呢?”吕友提起两柄斧头站了起来,“胡侃,你来指挥,老子去助夏将军一臂之力!” “去吧!”同样血糊糊的胡侃提着满是缺口的大闸刀,“这支元军,比四年前的那一支难打多了!” 吕友迈步向前,站到了夏致身边,与她并肩而立。 夏至转头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胖子,撑住,萧长车马上就来!” 吕友用力点点头。 “肯定马上来!” 城头之上,号角之声突然响起,鼓点之声突然变了一个韵律,而欢呼之声则震天动地的响了起来。 “援军来了,车骑回来了!” 城头之上,萧东伟咆哮着又蹦又跳,从这头跑到那头,用力踢着那些瘫倒在地上的战士,“站起来,站起来,准备追敌。” 姓韦的壮妇拖着一个血红的大杠子跑了过来:“萧将军,抢到了就是自己的吧?” “谁抢到,就归谁,老子说的!”萧东伟大笑道。 远处,股股烟尘冲天而起。 沙列文回头,脸上尽是不敢相信的神色。 (本章完) 第149章 冲阵 一骑飞驰而至,手中高举的黑色大旗迎风飞舞,大旗正中间白色的一个萧字异常的显眼。 须臾,又一骑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手提长枪,卓立于大旗之下。 悠长的号角之声中,骑兵漫山遍野而来,然后汇集在黑色大旗之后。 萧长车来了。 看着仍然聚集在远安县城之下的元兵,萧长车笑了。 然后,她从怀里摸出了恶魔面具,扣在了脸上。 手中长枪缓缓举起,直指天空。 “杀!”身后,数千精骑齐声呐喊。 呐喊声中,萧长车脚上马刺轻叩马腹,战马长嘶声中,缓步小跑,逐渐加速。 萧长车身后,方小猫咧开大嘴哈哈大笑,拔出背上双刀,贴肘反握于手,身体微微下俯,在他的身后,百余名同样身着重甲的具装铁骑尽皆双刀在手。 萧长车打头,方小猫其次,具装铁骑再次。 三重打击之后,便是轻骑兵们的收割的时间。 北元兵马的反应堪称迅速,骑兵们在第一时间便向两翼散开,后备步兵立时转向,开始列阵, 而正在攻城的步卒则撒腿便向回跑,他们需要拉开足够的距离再次列阵,因为有经验的士兵都知道,城内的敌人要出来了。 “杀敌!”夏至拖着斩马刀,狂奔向前,而吕友本来疲惫的连举起斧头都觉得费劲了,此刻却不知从哪里生出来无数力气,提着双斧,紧追在夏至的身后,城下,还余下的六百出头的重步兵们大踏步向前迫近,在他们的身后,数个城门同时打开,萧东伟带着城内军兵紧随着夏至所部向前突进,而其它几个城门之中,亦有无数人涌出。 那是前些天提前撤到城内的老百姓。 有人骑着马,有人骑着牛,有人骑着骡子,驴子,更多的人则是全凭着两条腿,他们握在手中的,有长矛,有大斧,有粪叉,有铁钎,当然,也有像韦婆子那样手握着一根大杠子的。 远安的人,无论男女,没有一个怂货。 远安,很少能看到上年纪的老人,因为这里的人,大概率都是活不长的。 九成以上,都死于与北元的各种冲突之中。 骁勇,悍不畏死,不服就干是渗入到了远安人的血液中的特质。 绝不能让对手组成成规模的军阵。 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 夏至,吕友为首的数百精悍之士第一时间与元兵步卒挤压到了一起,元军后阵立时人仰马翻,而随着萧东伟的加入,后方的元兵只能回过头来与这些对手纠缠到一起。 前方勉强组成的军阵,太过于单薄了。 凭着这样单薄的阵形,别说阻挡具装铁骑,便是轻骑兵也挡不住。 沙列文绝望地看着秦军骑兵冲了过来。 萧长车的马极快。 即便是方小猫,也被她拉开了足足丈余的距离。 前方元兵树起了长矛,萧长车却只是冷冷的笑了笑,长枪伸缩之间,无数矛影闪烁吞吐,伸出来的那些长矛在卡卡声中,尽数折断,长枪一圈一转一扬,前方数十柄短了矛头的长枪,尽皆脱手飞上半空,然后随着萧长车长枪下压,数十枝矛杆掉头倒刺下来,萧长车冲到的时候,接在她前面的人,已经尽数倒下。 单人独骑,直杀入军阵之中。 方小猫是沿着萧长车破开的缺口杀进来的,这让他觉得异常的轻松。 以往这样的破袭战,都是由他来完成的。 但今日看了萧长车的破袭战,不由让他咋舌不已。 也就是修炼伐天这种霸道杀戮功夫的萧长车,才能施展出这样的本事,换一个人,哪怕也是九品,也根本做不到。 伐天之所以为上天所忌不喜,或者就是因为他以杀戮为己任吧,九品已是如此,如果伐天修炼到了先天,该有何等威力! 双刀高举,左右一挥,身后铁甲重骑哗啦一声,左右散开。 元军步兵没有完成列阵的战术动作,立时便沦为了骑兵们屠戮的对象。 左右两翼的元骑终于集结了起来,在将领的带领之下,向着秦骑的腰部奔袭而来。 但最好的时机已逝。 除开方小猫带着的重甲骑兵还在继续跟着萧长车突进之外,数千骑兵已经在剿杀了一遍步卒之后,又绕了一个弧线奔杀而回。 如果从天上看下去,此刻便能看到数千黑色铁骑长驱直入,沿着一条直线笔直地杀进了前方的元军步兵从中,然后左右分成两股,在元军之内绕了一个圈重新杀了出来,迎向了左右两翼袭来的元军骑兵。 倏忽之间的变化让人眼花缭乱。 由元军骑兵想攻击秦军骑兵腰肋部,反转为秦军骑兵杀向了元军的腰肋。 目睹这一切的方小猫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萧长车仅借着这三千铁骑便能让关外诸多势力闻之色变,单是这不需要人指挥的临机变阵能力,就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才能习练出来。 萧长车的部下,或者武道修为不及他们,但对战场之上的敏锐观感,却比他们要强得太多,以后,还有得学呢! 心中感慨了一下,方小猫继续向前突击。 萧长车是想擒贼先擒王,直奔沙列文而去了。 冲上来封堵萧长车的元兵,没有一个人能顶得住萧长车的长枪一击,当真是一枪一个,干净利落,被砍柴一样,卟嗵卟嗵地掉落马下。 沙列文左右看了看,身边亲卫们脸上都露出了惧意。 他咆哮一声,提起两柄锤子,纵马向前,避不开,躲不过,这一仗打到这个份儿上,已经输定了。 他想要将功赎罪,除非能击杀萧长车。 九品吗? 自己也不过差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八品巅对上九品,不见得就输了。 战场之上,将对将,王对王。 枪出如龙,枪头寒芒吞吐,直奔沙列文胸腹。 两锤左右合击,横于胸前,崩的一声响,寒芒径自躺在两柄铁锤之上,沙列文魁梧的身材猛地向后一仰,胯下奔行的战马前行的势头竟然生生地被遏制住,不由自主地前蹄腾空而起,长枪收回,空中闪过一道弧影,以枪为鞭,直抽下来。 两锤十字交叉,用力上迎,又是一声巨响,两臂下觉,锤头直接被压到了肩上,依靠着肩头的力量,这才勉强扛住,而长枪又倏然收回,憋足了劲儿的沙列文对力量的掌控却远远不像萧长车如此的随心所欲,手下压力一失,竟然不由自主地向上挥去。 糟糕! 沙列文脑子中刚刚闪过这个念头,便觉得前胸巨痛。 萧长车的长枪再次缩回,却又手握中段,闪电般地横抽过来,将沙列文打得离鞍倒飞。 然后,沙列文在倒飞的途中,眼睁睁地看着萧长车纵马而来,又是一拳轰在了他的胸口,伐天的霸道真气狂涌而入,全身上下瞬息之间便像被无数绣花针攒刺,全身僵硬,竟然无法提起一丝半点真气。 长枪刺来,穿过了沙列文的甲胄腰带,萧长车竟然将沙列文高高地举在了半空。 战场之上,上万人目睹了这一幕。 秦人高声欢呼,元人心丧所死。 外围的骑兵拨马便走,内里的元兵气力全失。 有什么比己方主将如此失体面地被对方生擒活捉更能打击士气的呢? 方小猫已经停止了追杀,他麾下的具装铁骑则分成了一小队一小队的,将四散逃亡的步卒给圈到一起,逼迫对手放下武器投降,整个战场之上,元军完全崩溃了,战事已经进入到了最后的赶鸭子阶段。 眼见着萧长车将沙列文巨大魁梧的身材给举在空中,方小猫不由吐吐舌头,萧长车,果然是个暴力女。 萧长车将沙列文重重地掷在地上,喝令绑起来,如果不是李大锤事先说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能将沙列文生擒活捉的话,估计沙列文这个时候已经死了。 萧冬伟小跑着到了萧长车的跟前,大笑着道:“将军,将军,这一次我们可以垒好大一个京观!” 萧长车摇摇头:“以后非必要,不码脑袋了!” 萧长车策马在战场之上缓缓而行,所到之处,还在顽抗的元军都绝望地放下了武器,停止了抵抗,双手把脑袋一抱,蹲在了地上。 看着萧长车的背影,萧东伟搔搔脑瓜子,有些不明白,最喜欢码脑袋的大将军,怎么就转性儿了呢? 或者是因为李大锤。 大将军大概是不希望李大锤觉得她是一个残暴成性的女人吧? 嗯,大概率是如此。 突然看到韦婆子,萧东伟不由得又是乐了,只见这个悍妇一手牵着一匹马,腰里别着两柄刀,肩上还搭着一副甲胃,也不知是从那个倒霉鬼身上扒下来的,一边往回走,一边哈哈大笑。 “韦婆子,这是你的缴获?”萧东伟大声问道。 韦婆子一看萧东伟,却是跑得飞快:“萧将军,你说了的,谁的缴获,就归谁!” 看着对方避自己如避蛇蝎,萧东伟气笑了,这要不是改了规矩,以后缴获都归你们自己,伱跑就能逃得过我的手掌心,切!就是跑得天边,该交公的东西,也都得交上来。 也就是现在大将军傍上了富二代,不差钱了!看不上你那三瓜两枣的。 啊呸! 是大将军降服了那个富二代! (本章完) 第150章 啥啥都比不了 方小猫两手平伸,托着一块门板,门板上面躺着血糊糊的夏至。 夏至带着一千重兵步依城列阵,独挡一面,是这一次战斗之中损失最重的一支部队。 远安城墙太薄弱了,如果不在城外列阵阻挡对手,那样单薄的城墙,只怕是一冲就垮。 将夏至放到床榻之上,方小猫小声道:“小师妹,稍稍等一会儿,大将军就来给你看看伤势!” 远安的医师,都是男的,自然不方便给夏至疗伤,而一般的女的,对于夏至这样的内伤加外伤又根本是束手无策,方小猫只能把夏至送到萧长车这里来,哪怕夏至不愿意。 不过现在的夏至也就只能嘴上表示不愿意而已。 不过片刻功夫,萧长车便赶了过来。 “大将军,有劳了!”方小猫叉手行了一礼。 萧长车点了点头,对方小猫道:“守在外面吧!” “是!” 踏进屋,关上房门,萧长车走到了床榻之前,先是伸手搭了搭了夏至的脉搏,眉头微皱道:“内伤不轻,不过我可不擅长治疗内伤,我先给你把外伤处理好,其它的,等李大锤回来!” 夏至闭目装昏不理。 萧长车也不客气,直接伸手开始扒夏至的衣服。 暴力女夺脱衣甲的手段倒也不同寻常,压根儿就不耐烦地细心地去解甲胄的丝绦,而是直接上手一拉,卡崩几声,结实的束甲丝绦顿时便断成数截,然后将松脱的甲胄扔到了一边,然后再将衬衣扒拉开,露出内里贴身的衣服。 即便是知道萧长车是女的,夏至也觉得脸上发烧发烫,感觉到萧长车伸手在解自己最后的束缚,再也无法装睡,伸手捂着自己的最后的小衣不让萧长车解开。 “不是昏了吗?”萧长车笑着扒拉开夏至的双手,然后随手一拉,夏至只觉得胸口一凉,整个人基本上就与萧长车赤裸相对了。 她立即闭上了眼睛,不再看对方,心中却是又羞又恼。 “好几处外伤呢!”冰凉的手在身体上抚过,夏至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整个皮肤上似乎密密地起了一层小疙瘩。 紧紧地咬着嘴唇,身体绷得紧紧的,这个时候她倒真想昏过去。 感到对方在自己身上摸摸索索的,随即一阵阵清凉之极的感觉传过来,那是在给她上药,偷偷地将眼睛眯开一条缝,便看见一双修长的手,正在替自己绑着绷带,手法竟然是熟练之极。片刻之后,便告完功,萧长车凝目打量了一下夏至的身体,突然哧的一笑道:“长得还蛮精致的!就是小了点儿。” 感到对方的手在自己的某个位置拍了一下,夏至顿时恼了,睁眼怒道:“就你大!” 萧长车哈哈一笑,也不理会夏至,扯过一床被子给夏至盖好了,便自顾自地卸去身上甲胃,她身上脱下来的甲胄上的鲜血,可不比夏至的少。 夏至瞪大眼睛,看着萧长车背对着她将身上的血衣一件件脱去, 她瞪大了眼睛,发现对方在衣服内里,竟然还用一层布将胸脯牢牢地缠了起来。 突然就明白了过来。 脱下头盔,松开发髻,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雪白赤裸的双肩之上。 “伱,你……”夏至想说些什么。 萧长车回过头来,看着床榻之上的夏至:“你想问什么?” 夏至出神地看着萧长车现的模样,刚刚想说的话却都忘到了九宵云外,整个人都有些发呆。 她长得真漂亮! 这是夏至此刻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看看对方,再想想自己,夏至顿时伤心起来,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一颗接着一颗的金豆子啪啪地往下掉。 “夏至,你堂堂一个统兵将领,怎么动不动就哭?”萧长车有些恼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夏至顿时还哭出了声。 外头方小猫听到屋里夏至哇哇大哭,心里有些急,大声道:“大将军,夏至的伤很重,你下手轻些!” 萧长车怒喝一声:“滚!” 于是外头便安静了,旋即便传来方小猫远离的声音。 “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夏至抽抽噎噎地哭着说出来的话,顿时让萧长车原地石化。 “你为什么武道修为这么高?”连续第二问。 “你为什么打仗这么厉害?”第三问。 “你这也行,那也行,还让不让别人活!”终极追问,夏至是越说越伤心,越想越觉得没意思,越哭越大声。 萧长车吐出一口浊气,看着夏至,有些哭笑不得。 “你喜欢李大锤啊?”坐在床边,捏一捏夏至的小鼻子,萧长车的声音柔和了许多。 “你明知故问,你不是也喜欢她吗?”夏至哭道:“只是我啥也比不过你,公子自然就不喜欢我了。我模仿你穿着、说话、做事,被公子嘲笑,还被大师兄揍了一顿,我学着你打仗的模样,结果你什么事没有,我被人打成了这样!” 萧长车笑了笑:“我啊,是有些喜欢他。不过呢,好像也没有你这么喜欢他。夏至,你如果真想你家公子喜欢你啊,那就别弃了自我,失去了你的本色,成了一个单纯的附庸。李大锤绝对不会喜欢一个没有主见,时时围着他转的女人的。” 夏至眨巴着眼睛看着萧长车:“你不恼恨我也喜欢公子?你不怕我把公子抢走了?告诉你,我跟公子可是一齐长大的,青梅竹马,你知道不?” “就你这小丫头?倾盖如故,白首如新!”萧长车觉得这小丫头倒还是蛮可爱的。 “啥意思?” “回头没事儿的时候,多读点书吧!李大锤啊,说是不耐烦读书,其实知识广博得很呐!你好好躺着睡一觉吧,等我清洗好了,出去帮你找点适合你穿的衣服,我的衣服啊,你穿着太大了,不合适。” “就是说我矮呗!” “的确不高!” 萧长车伸手比了一下自己的肩头,夏至大概就到她这个位置。 夏至愤怒地拉过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 平时看男装的萧长车,总是觉得自己也差不了对方太多,很多地方还是有的一比的,但一见今日的萧长车,夏至的绝望便又深了一层。 啥啥都比不了啊! 怎么办啊? 啪哒一声,体内什么东西好像碎了,一股暖流自丹田始,一路向上,散向四脚百骸,一时之间,夏至觉得自己就像泡在暖水盆里,暖洋洋的。 她瞪大了眼睛,这是个什么鬼? 自己明明这个时候受伤严重,极其虚弱,居然还一举破了玄元七品的桎锢,踏上了八品的阶梯? 莫非嫉妒不仅能使人面目全非,还能助人功力大进? 李大锤准备撤军了。 谨慎的楞格没有给他半点机会。 这就像一个大美女搔首弄姿了半晌,可对面的人却是一个公公,半点都不为所动,这就让人无法可施了。 非战之罪啊! “走吧,青铜峡实力犹存,这一次虽然啃了他们一半人马,但他们马上就能补充更多的过来!”李大锤道:“这样的一场战术上的小胜利,完全不足以改变局面。从大战略上看,一旦元军掉头南顾,我们的日子就难过罗。” “可惜了,如果安东安西两个都护府能够齐心合力,这一次说不定是可以拔了青铜峡野猪岭的!”谷小满很是遗憾。 “令狐野才不会干,拔了这两点,便等同于北元开战,战事就会无休无止连绵不绝了。”李大锤道:“这一回沙列文胆子敢这么大,背后肯定也有令狐野唆使。” “接下来应当要安逸一阵子吧?”谷小满笑道。 “应当安逸一阵子了!”李大锤点头:“阿可敦挨了这一闷棍,想要接任边疆军事的心思,肯定就蔫了,这人是不肯拿自己冒险的,哲别还在北元收拾残局,回来还需要时间,接下来肯定是楞格暂时统领军事,这个老小子你也看到了,谨慎得有些过头,不会再给我们半点机会,所以接下来我们还是安心种田吧!” “您也要去燕都了?”谷小满道。 “得去了,好好与铁勒、阿可敦谈一谈到时候怎么给哲别拖后腿的事情!”李大锤点头道:“哲别打仗还是有一手的。” “听说哲别的武道修为是玄元九品巅呢!”谷小满道。 “快五十岁的老家伙有个玄元九品巅有什么值得好得意的。” “公子这么说,我就很伤心了!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谷小满道:“我三十六了,连九品都没有。” “快了快了,老头儿说你快了!”李大锤大笑道。“说不定那天你一觉醒来,便发觉自己已经莫明其妙的突破了!” “但愿吧!”谷小满道:“这可真是一个无奈的事情,明明觉得自己的蓄积已经足够甚至还有盈余了,可就是无法捅破那薄薄的一层窗户纸。让人心急火燎却又有力无处使!” “放平心态吧,欲速则不达。” “话是这么说,可是公子你可能并不理解我们这样的一些人被卡在关口上的痛苦,夏至在七品巅上卡了整整一年了。” (本章完) 第151章 胜利的代价 丁二狗跪在地上,将热毛巾敷在面前一具尸体的关节处,过了一会儿之后,他试着慢慢的去掰动死者的手臂,终于将屈着的手臂,一点点给扳直了。 他松了一口气,从火堆旁另取一块烤得有些发烫的毛巾,再一次地孵在了死者的膝盖之上。 黄大富捧着一身褐色的新衣走了过来,将这一套新衣放在了死者的身边之后,然后与丁二狗一齐替死者将弯曲的关节一一掰直,让其平平地躺在了草席之上。 “这一战,不算远安城的这些人,咱们这一千人,死了三百一十二个!”黄大富的声音有些发抖。 一千重步兵,死了三百一十二个,其余几乎个个带伤,连主将夏至都受了重伤,这一战的惨烈可想而知。 而牺牲如此大的代价,便是成功地将元军整整一万步骑几乎全都留在了远安城。 能逃回去的廖廖无几。 他们这一千人和远安城,说白了就是这一场战役的饵,为了钓沙列文上钩,他们必须得付出代价。 在萧长车看来,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想要胜利,怎么能不付出代价? 但在丁二狗黄大富这些人看来,却是极其震憾的。 打完这一仗,他们才真正的明白,原来死亡是这么一件容易的事情,原来死亡,离自己这么近。 死者的脖颈里挂着一块小小的木牌,这样的牌子,丁二狗和黄大富脖子上也同样挂着。 上面写着他们的姓名,年龄,住址。 一旦战死,这个牌子便是证明这个人的身份的证据。 “杨三宝,三十七岁,富善场村。” 丁二狗轻声念道。 “富善场村是泰安城那边的吧?那还好,这些年泰安城那边一直很太平,这个人肯定不是家里的独子,也应该早就成家立业传下了香火了!”黄大富道。 说到这里,两个人却是对看了一眼。 他们两个都是从贺兰原上下来的。 在那之前,两人都是孤家寡人,现在成了亲,也有了孩子,可孩子都还只能在地上爬。 “二狗,咱们可不能死,咱们死了,家就散了!”黄大富叹了口气。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大富哥,这种事情,咱们作不了主的!”丁二狗苦笑着道:“这一仗,咱们活下来算是运气好,你没看连夏将军都是被抬下战场的吗?” “元狗比严氏打仗可厉害多了!”黄大富坐在地上,道:“以后这样的战事,不知道还有多少呢?现在我也不希望能长命啥的,就只希望能多活一些年,将孩子养大一些。” “你家婆娘是个能吃苦的!”丁二狗道。 黄大富摇头:“她也就只能吃苦,我真要有个三长两短,她就没主意了,不像你媳妇儿,看着弱不禁风的,其实是个能拿主意的。” 想起自家婆娘,丁二狗不由得笑了起来:“是的,上一次出战,娇娇便倾我们家所有,替我买了最好的甲胄,当时我记得还差钱,是欠着呢。伱瞧我这一身甲上面的伤痕,大富哥,你这甲都裂开好几道口子,这一次一定要换一套更好的。装备更好,活命的机会就更大!” “是啊,以前是舍不得。”黄大富道:“我比你多打过好几仗,以前的仗打得轻松,我还以为打仗也就那么一回事,这一回算是长了见识,回去就买最好的甲,最锋利的刀,总是能让我们在战争之中争取到更多的活命的机会。” “还有要更努力地修炼!”丁二狗挥了挥拳头:“我们还是武道修为太差了。” 说到这个,黄大富的脸就垮了下来:“二狗,你才十八岁,还有无限可能,说不定什么时候便能突破固体,抵达御气,再上新台阶,我三十多啦,也就这样了!以后你发达了,可别忘了照顾一下哥哥我,最好这样惨烈的战事,你别招我,轻松一些的战斗,就叫上我!” 丁二狗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也得我有这个能力啊。大富哥,咱们给这位三宝哥换上新衣吧,这些是他的甲胄和遗物,整理好了要送还给他的家人呢!” 整个营地现在的状况有些凄凉。 经过了初期的狂喜和庆祝之后,悲伤便不可抑制地笼罩了这个营地, 一千人的队伍,伤亡三分之一,可谓是损失惨重。 一排排的草席子上放满了死者遗体,活着的人则忍着悲伤,替战死的战友整理遗容,遗物。 营地外头,不时有马车、牛车拉着一副副薄皮棺材过来。 几块板子钉成一个盒子,便是这些战士们最后的归宿。 接下来,他们还会将这些遗体一一送回他们的亲人身边。 丁二狗有些不敢想象,那些在家朝思暮想盼着亲人归家的人,盼回来的却是一副棺材,会是怎样的一副悲伤的场景?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一听这脚步声,大家便知道是他们这一团的团长吕友回来了。 吕友每打一仗,都是看起来凄惨之极,但实际上受的伤却不重。 就像他在最后与夏至一起并肩作战,武道修为比他高得多的夏至都躺下了,他浑身下上缠得跟个粽子似的,但却丝毫不妨碍他行动自如。 一身的肥肉,总是能在战场之上救他的命。 一屁股坐下来,似乎连地面都抖了几抖。 与丁二狗这些人伤风悲秋不同,对于这样的场面,吕友却是见怪不怪。 “都过来!”他招招手。 “二狗,你哭啦?”瞅着丁二狗有些发红的眼睛,吕友问道。 “我们死了差不多一百人呢!”丁二狗抽了抽鼻子,“都是朝夕相处的,说没就没了!” “这算啥子!”吕友哼了一声道:“死了还有人给收尸,给整理遗容,给送回家去入土为安,那是上辈子积了大德啦。以前咱们有些伙计,死了就暴尸荒野,过些时候大家再从哪里经过,便只能看到几块骨头啦!这便是关外,活着命大,死了背风,有什么好哭的!” 被长官训斥,丁二狗不敢反驳,只是垂下头去。 “而且这一次,咱们的缴获极是丰厚,刚刚我去城里会议,上头已经确定了战后的赏赐以缴获的分配了!”吕友道。 “怎么说?”一大群人立时便围了过来。 说起来,大家还是最关心这个的。 当府兵,打生打死为了什么? 一来是因为想活着,就必须要打生打死,二来则是不打生打死,怎么能更快地发家致富呢?光从田里刨食,就算官府仁义,那也最多只能混个温饱而已。 “缴获的战马,一人一匹,剩下的,上头出钱回收,甲胄也是如此,至于刀剑弓羽这些,如果你自己用不着,那也是由上头出钱回收。不过嘛,价钱肯定比市价要稍低一些。”吕友道。 “其余的那些东西呢?”有人小声的有些心虚地问道。“这一次咱们团可是弄了不少的浮财,上头会不会收缴?” “这个上头不会要,早就说好了的,缴获归自己!”吕友道:“二狗,你识数儿,乌鸦,你老成持重,你们两个负责去清点,统计了具体的数字,回头等上头把咱们上缴的牲畜、甲胄这些东西换来的钱发下来,还有这一仗打赢之后的赏金也发下来后,都加起来咱们便按规矩来分配,大家都没意见吧?” 众人都是连连点头。 正在战斗的时候,是绝不允许你去扒东西的,谁要是敢这么做,那上司轻则揍你一顿,重则只怕当场就要执行军法了。 缴获只能是在战后才能去获取的。 像这一战,因为是在自家地盘上打,缴获便只能从敌人身上去扒拉,其实所获是有限的。 像上一次打严氏,他们这些人才算是真正的发了一笔猛财。 而这样的一些获得,分配自然也是有规矩的。 上官自然会分得多一些,战死的兄弟会分得多一些,作为排头兵破阵的会分得多一些。 总之就是根据你在队伍之中的贡献,取得相应的奖励。 想要得多,那就要作出更多的贡献。 简单来说,就是拿命来换。 “我大至估摸了一下,平均下来,活着的人每个人大概有两百贯收入,战死的兄弟,能分个三百贯。”吕友的话,让所有人又都兴奋了起来。“这一次主要还是战马搞得多,再加上咱们打败的是元军精锐,扒下来甲胄都是好东西,很值钱!” “这样的仗,再打个几次,老子就发财了!”有人小声嘀咕道。 “滚蛋!”有人则破口大骂:“这样的仗,老子再也不想打了,老子最喜欢的还是以多欺少,搞偷袭,风险小,收获多。” “你想得美,那里可能次次有这样的好事?以后咱们只怕要打得仗,大概率就没有轻松的。”有人反驳:“以前咱们是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可现在能跑吗?你的家在这里,你的妻儿老小在这里,你的财产在哪里,元人打来了,你咋办,跑?跟几年前一样,被狗一般地拴着脖子当奴隶?” 一番话说得大家都沉默下来,半晌才道:“那自然是往死里干!” 丁二狗也是这样想的。 谁想要夺老子的地,老子家的牛马猪羊,抢老子的娇娇,害老子的儿子,那当然是要跟他们拼命啦! (本章完) 第152章 若要世人心满足,除非南柯一梦兮 哗啦一声,一杯带着茶叶的汤汤水水被径直泼在了陈良的脸上。 陈良平静地看着对面像一条饿狼一般瞪视着他的令狐知书,伸手抹去脸上的水渍,摊开手掌看了看手里多出的几片茶叶,指头微曲,将其弹落到了地上。 “江南过来的上好龙井,可惜了!”陈良道。 令狐知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陈将军,莫忘了,没有大帅,你全家早就是死人了。” “须臾不敢或忘!”陈良躬身道:“但这一次,陈某不觉得有什么错!” “呵呵!”令独知书冷冷地道:“沙列文与萧长车激战之时,关你云台荒驻军何事,你竟然大肆调动军队,进行军演?伱不会不知道你这样一来,青铜峡、野猪岭的元军都会高度戒备你的动向,从而不敢往远安增兵支援,如此一来,使得沙列文大败于远安城下,坏了大帅的大事!” ”我不这么认为!”陈良道:“云台荒距离战场如此之近,如果双方爆发大战而我云台荒竟然不闻不问,连最起码的反应都没有,你让关外人如何看我们?是想告诉所有人,我们与元人有勾结吗?” 令狐知书不由语塞。 一边一直坐着没发说话的陈国华此时站了起来,道:“陈将军所言也极有道理,现在正是我们与萧长车争夺关外民心军心的时候,不管内里如何,面子上该做的,我们都得做好。知书,你太无理了,还不向陈将军道歉!” “这倒不必。大帅欲谋大事,陈某自然愿意跟随,但在某家看来,不管是元人还是萧长车,都是我们的敌人,”陈良淡淡地道:“所以掌书记,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像青铜峡这样的地方,能抢占自然便要动手,今天我便在掌书记这里报个备,如果不成,只要大帅发话,我自然是无有不遵!” “好!”李国华点点头:“这件事,我回去会与大帅商议。元军这一次吃了大亏,接下来必然会有所动作,你这里也要小心一些。” “当然!”陈良道:“吃柿子捡软的捏嘛!元人在萧长车那里吃了大亏,想要报复回来,又惧怕萧长车,指不定就会拿我来出气。他真要敢来,我会让他们知道,关外可不止萧长车一人会打仗呢!” 李国华笑着拍了拍陈良的肩膀,“陈将军的才能,大帅也是极欣赏的!要不然,也不会把你放在云台荒这样的重要的战略要点之上。” “赴汤蹈火,在所不惜!”陈良向着振武城方向,叉手行礼。 一众人等出了云台荒大营。 李国华回首,却见行辕之外,陈良仍然站在那里,频频向他们挥手。 “掌书记,你真相信陈良所说的?” 李国华淡淡地道:“相不相信的,重要吗?既然事情已经做了,不管陈良当时是怎么想的,沙列文已经输得连裤叉子都没有了。也许是因为陈良的动作引发了元军这边不敢支援,也许是元人内部的倾轧导至这个结果,储位之争的惨烈程度让人难以想象。别说死沙列文这万把人,便是再多些,又有什么关系?” 令狐知书点点头:“这倒是!” 二十五年前的一场政变,不说关内,光是关外的清洗,死的人便有数万吧! “你今天太冲动了,这可不像你平时的为人!”李国华瞥了一眼令狐知书:“是什么让你如此失态?” 令狐知书垂首不语。 “陈良是大帅刻意拉拢的的大将,此人虽然比不上萧长车,但也是极具才华之人,今日你既没有当面向他道歉,回去之后务必备上重礼去陈府看望一下他的家人。”李国华的语气不容置疑。 “明白了!”令狐知书道。 “一时的失败算不得什么,一时的落后也不必放在心上!”李国华看着有些颓然的令狐知书道:“人生是漫长的一场长跑,暂时的领先不代表他们能胜利抵达终点,知书,把自己置身于悬崖边上,看似危机四伏,又何尝不是给了自己一次向巅峰发起誓死冲锋的机会呢?” “多谢李叔教诲!”令狐知书低声道。 “既然你对标的是萧长车和李大锤这样的人物,那就一刻也松懈不得,你们比拼的,可不仅仅是军事抑或是情报,而是全方面的一场较量!”李国华道:“今天你的行为,让我很失望。” “回去之后,我会向叔父领罪!” “嗯!”李国华点头道。“沙列文的这一场大败,使得元军统帅之事又横生枝节,只能先等燕都那边出结果了。这段时间,在关注燕都的同时,你要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黑域那边,正是春耕的时候,黑域的那些人应当也没甚钱粮了,该出来溜溜了!” 回到宝瓶城的李大锤,脚不沾地的忙了好几天,主要是为了安置长春谷的那一帮子大夫。 好不容易请了这些大神出山,李大锤自然是要一个个的都伺候好了,接下来地盘里的医疗事业,可就全靠这帮人了。 说起来婴儿夭折率高达百分之五十,普通人平均寿命都不到四十五岁这样的一个事实,委实让李大锤难以接受。 人啊,是所有一切的根基。 给你一片肥到流油的土地,却没有人来经营,这片土地也只能是飞禽走兽的天堂。 而导致人口如此稀少的原因,最主要便是疾病和战争。 既然有长春谷这样一个便利的条件,岂有不将他们用起来的道理? 虽然这些人一个个一天天都神叨叨的,但医术是摆在哪里的。 先用起来,然后再慢慢地引诱他们沉浸到这个伟大的事业当中去,等他们不能自拔的时候,再把他们往死里用。 李大锤用人三部曲,向来无往而不利。 忙中抽闲,李大锤请来了张若张学士。 现在张学士也算是关外一方人物了,副都御史兼关外监察使,说起来便是悬在安东安西两个都护府头上的一柄利剑,当然,这得是朝廷强势的时候。 现在嘛,得两个都护府给面子。 安东那边不好说,但在安西这边,不管是萧长车还是李大锤,都是很给面子的。 “李副都护,我也正要找你说事呢!”张若人瘦了,但却显得精神了,容光焕发,神彩奕奕。 男人,终究还是要有一份自己的事业,才能激发第二春。 当初刚来关外的时候,张若就是一个垂垂老朽,与现在相比,完全就是两个人。 “学士请讲!”李大锤亲自给张若搬来了座位,沏上了茶,态度恭敬得很。 “我现在既然是关外的监察御史,专司负责安东安西两个都护府的监察事宜,就不好一直住在宝瓶城,如此会让人说闲话!”张若道。 “哦,您的意思是?” “我准备把监察衙门另寻一个地方安置!”张若道:“还要请李都护大力支持!” 李大锤笑道:“这有什么问题,要人给人,要钱给钱,你看上了那里?” “还没有最后完全确定,现在袁融正在办这件事情!”张若道。 “没问题没问题!”李大锤笑咪咪地道。 人的欲望果然是无穷的,李大锤不由想到了那首《不足歌》: 终日奔波只为饥,方才一饱便思衣。 衣食两般皆俱足,又思娇娥美貌妻。 娶得美妻生下子,恨无田地少根基。 良田置的多广阔,出门又嫌少马骑。 槽头扣了骡和马,恐无官职被人欺。 七品县官还嫌小,又想朝中挂紫衣。 一品当朝为宰相,还想山河夺帝基。 心满意足为天子,又想长生不老期。 一旦求得长生药,再跟上帝论高低。 不足不足不知足,人生人生奈若何? 若要世人心满足,除非南柯一梦兮。 现在的张若大概就是这种心态了,刚刚翻身得解放,恢复了官身,立马就想着要在关外自立门户,成为一个相对独立的第三方了。 李大锤觉得这对自己来说,是一件好事,可以更好地激发张若的工作热情。 反正令狐野那边对这个所谓的监察御史是不感冒的,张若想要很好的开展工作,能依靠的只能是自己。他的工作越是努力,越是有成果,将来自己就受益越大。所以为什么不支持呢? 张若能够选择的地方其实是有限的,不能在自己完全掌控的地盘之上,也不能在令狐野的地盘之上,那么可以选的地方便极其有限。 如果他真能拉上一个同盟,李大锤愿意摆上一桌好酒,然后想法再去偷傅谷主一瓶人间世来替他庆祝。 毕竟这样努力工作的员工,值得他大力表彰。 得到了李大锤的肯定答复,张若不由满心欢愉:“李副都护要跟我说什么事情?” “想请学士您出差一趟,有些远,一来一回,只怕要个一月有余!”李大锤道:“就只怕误了学士您建监察衙门的事情!” “不碍事,不碍事!”张若道:“不知是去哪里?” “宣武州,蔡斌!”李大锤道:“接下来,他那里只怕又会成为我们与令狐野争夺的重点了!” (本章完) 第153章 张若的新任务 数百年前,大雍崩溃,天下群雄蜂涌而起,逐鹿天下。 最终李氏脱颖而出,占据中原之地,建立起了大秦。而与此同时,一江之隔的南方十二郡却被另一千年世家豪门熊氏所据,建立起了楚国。 大秦想要重现大雍荣光,多次南征,但无不铩羽而归,彼时关外动乱,元人大举南下,大秦无力两面作战,只能无奈承认了楚国。 数百年时光如同白驹过隙,大秦稳定了关外,兵锋向东、向西无往而不利,基本上将除开南方十二郡的其余地方尽皆纳入到统治之下。 而楚国,那些年也没有闲着,一边沿江建立防线提防大秦,另一面却又派出大军不断向南开拓领地,数百年经营,如今的楚国,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十二郡的规模,而是一个领地不输于大秦的庞然大物。 不过占据中原之地,自诩中华正统的大秦,还是从骨子里瞧不起楚人的。 一句南蛮子,便将这种轻蔑刻画到了骨子里。 可是普通人可以轻视南人,大秦朝堂上下,却无不是将南楚视作头号大敌,以至于连放弃关外这种说法都能在长安大行其道。 实际上便是近年以来,大秦已经遭遇到了来自南方的强大压力。 楚国遭遇危机比秦国要更早。 熊氏王朝一度走在了垮台的边缘, 南方镇军统帅何其苦便是在这个时候发动了对楚国的战役。 奈何楚国突然跳出来了一个太后江芊。 奈何秦国国内,虎视眈眈的枭雄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分食大秦这头肥牛。 南征大败,大秦雪上加霜。 楚国却因此而回过气来,掌握大权的太后江芊乘机收拢权力,大力打击国内豪门世家,一个个曾经权倾朝野的人物,要么激流勇退,要么身死族灭。 与大秦比起来,南楚甚至有了一些凤凰涅槃,浴火重生的意思。 一旦大秦继续衰退而楚国重振雄风的话,那接下来可就不是大秦南征,而是要换作楚国北伐了。 楚国人如今雄心勃勃,岂会不关注到大秦关外的情况? 毕竟大秦关外驻军,一向都是悍勇无敌的代名词,比起南方镇军的名头,那可是强出不少。 而大楚,与秦国南方镇军一战,如果不是秦国内部出了问题,大败亏输那基本上是肯定的。 所以在萧长车与令狐野翻脸,李大锤异军突起之时,来自于南方的情报头子朱赤立即便找上门来。 而李大锤相信,志在天下的令狐大帅那里,也肯定会与南楚有这样那样的瓜葛的。 而楚国能连接关外的,便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海上。 朱赤与李大锤见面,谈的就是想要建立一条海上的丝绸之路。 而想要建立这样一个联系管道,宣武州便是无法避开的一环。 宣武蔡明是一个很有个性的人物。 并不怎么服气令狐野。 令狐野拿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蔡明是属于那种打不过你我就跑,等你走了我再回的没脸没皮的家伙。 而祖上无数辈都是海盗头子的蔡家,在海上实力雄厚,也根本就不怵令狐野萧长车的精锐铁骑! 难不成你的马还能在水上跑不成? 最终,蔡明成为了关外第四大势力,只不过这一位对经营宣武州兴趣不大,倒是对祖业念念不忘,对于在海上搞抢劫兴趣极浓! 李大锤曾经专门去过宣武州一趟,这位蔡刺史,差不多可以在他的城头之上挂上骷髅旗了,而宣武城里那浓浓的海盗气息,让李大锤经久难忘。 “这样的一个人物,必然高度自信甚至于自恋,有什么办法能够说服他与我们结盟而不是倾向令狐野呢?”张若问道。 张若问出这般话,让李大锤感到很欣慰。 来关外虽然还不到一年,但张若已经改变了很多,要是以往,对于蔡明这样的人物,他必然是哧之以鼻,动辄便斥责这些人为天下巨蛀,需要除之后快。但现在,他第一时间考虑的则是如何收服,如何利用了。 “蔡奇这人,凶是凶了点,也很野蛮,不过呢,他却最爱附弄风雅!”李大锤笑道:“或者是越缺什么,便越想得到些什么吧?学士您去见他,正好可以对症下药!” 听着李大锤说了几桩这位蔡刺史的风雅往事,张若不由瞠目结舌。 “您这次去呢,是以个人名义去,您现在可是副都御史兼关外监察使,去他那里看看也是应有之意,先把感情建立起来之后,再慢慢论及其它!”李大锤道:“这个人还是很敏感的,欲速则不达,如果目的性太强,未免不美!” 张若一听倒是正中下怀,如今他要兴建监察使衙门,能得到的外力援助越强自然是越好,这个蔡明远离令狐野怀萧长车的纷争中心,而且实力也不错,如果能成为自己的臂助,那可就一石二鸟了。 附弄风雅? 正好,张某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那一样不是上上之选? 姚大力在偏厅之中已经将一杯茶喝得寡淡无味了,这几个月对于他来说,实在是煎熬之极。 作为水师的一名将领,去年严氏覆灭的一战,他们属于有心无力,作为水师,最后竟然是提着刀枪上了城墙去作战,而水师的船泊那时都还一个个搁浅在岸上呢,每一年都进言要提前凿冰,至少能让一部分船只动起来,一旦有事发生,水师还可以作为守城的奥援存在,只不过他的进言,都被上司无视了。 相反因为自己每年都说这些不讨喜的话而被上司所厌恶,要不是自己精通水战,在水师之中颇有声望,只怕早就被赶出队伍了。 等到危机真正到来的时候,所有的水师官兵,一点施展自己才能的机会都没有。 而宝瓶城的保卫战,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当严圣和严冬等人的头颅出现在城下的时候,兵败如山倒,树倒猢狲散。 而他,作为严氏的重要将领,全家老小,全都被下了大狱。 那些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都不敢想。 每天都有人被带走,然后这些人再也没有回来。 而从那些狱卒的只言片语之中,姚大力基本上猜到了被带走的那些人的下场。 只到有一天,他们全家老小也被带出了大狱。 姚大力觉得自己的大限大概也到了。 一家子重见阳光,却无一人开心反而充满绝望的时候,一个官员上前宣布了他们都自由了,可以回家了。 忐忑不已回到家中的姚大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直在等待着命运对他的审判,他可不相信占领者们就这般放过了他们。 果然,在提心吊胆地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他被人带到了都护府,李大锤要见他。 如果说以前姚大力对于李大锤还没有什么感觉的话,那在被俘、坐牢然后重获自由之后,对于李大锤的传奇人生,已经是耳熟能详了。 安西都护府的成立,萧长车与李大锤的搭配,更是让他震惊不已。 关外形式,天翻地覆,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来形容也是不错的, 作为关外的一员,他以后的生活,必然也会因此而剧变。 何去何从? 他不知道。 严氏的覆灭,让他伤感不已,不管怎么说,这位前东家,对他还算是不错的。 可也就是伤感罢了,严氏被杀得干干净净了,而他,还得为一大家子继续活下去而努力。 种地?他不会,而且现在他还有地吗?以前的那些土地,现在应该都变成了胜利者的战利品。 经商?他也不会。 他唯一会的,便是训练水师,带领水师作战。 这些天闷在家里,他将过往的经验以前接下来如何经营拒马河、清水河写成了厚厚的一本策论,然后大着胆子将这本策论投送到了都护府中。 苦苦等待的他,终于在今日有了收获。 命运的齿轮如何转动,就在今日了。 “罪人姚大力,见过都护!”一见公厅大门,姚大力已是卟嗵一声跪了下来,以额触地。 也不能说他没有骨气,一旦一大家子几十口人的生死都系在他一个人的身上的时候,任谁都硬不起来。 踏进这道大门的时候,一直在姚大力眼前晃的是家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期盼的眼神。 “起来吧!”李大锤道:“姚大力,我看了伱的关于开发两河水师以及沿岸诸节点的策论,写得不错,很有想法。这些以前,没有跟严圣严冬他们提过?” 站起身来,垂手而立:“回都护话,自然是提过的,只不过严家只想在宝瓶州据地为王,没有心气儿向外发展,我的这些想法,自然便被束之高阁!” 李大锤呵呵笑道:“沿着两河,建立一个个节点,然后将这些节点串起来,步步蚕食,扩大影响,很有想法,不过实施起来,难度也是极大。” “严圣格局太小,都护心胸宽广,当能看出此策如果实施成功,将会有多大的利益!”姚大力大着胆子道:“只需数年之功,关外疆域,必成囊中之物!” “成不成功先不说,只这投入,便让人望而生畏!”李大锤道。 姚大力默然不语,想要做成这些,投入当然是巨大的,但与成功之后的收益比起来,眼前的投入,又算不得什么。 “不管怎么说,你这策论还是颇得我心的,愿不愿意加入都护府发挥一下你的特长啊?”李大锤道。 “罪人愿意,当然愿意!” 姚大力的声音大到让他都有些不好意思。 太迫切了! 只怕会让李大锤瞧不起。 “好!”李大锤站了起来:“在正式加入之前,你先护送张学士去一趟宣武州吧,如果这一趟任务表现得好,安西都护府内,必有你一席之地。” (本章完) 第154章 实验 抱着一大匣子公文,李大锤敲响了萧长车都护公厅的房门。 听到里面进来的声音之后,便笑咪咪地推门而入。 “总算是把你盼回来了!”李大锤将一大匣子公文砰的一声放在了萧长车面前的大案之上:“这些,都是需要你审阅用印的,不然无法下发实施啊!” 萧长车随手拿起一份,是关于要在宝瓶州疏通清水河、拒马河以及兴修水利的方案,放在一边,另拿起一份,是关于整个控制区内各类税收的初步方案,她不由得挑了挑眉,拿起第三份,是关于调整泰安城、宝瓶城的商业布局调整和控制区内商、农、工的布局问题。 “没有关于军队的公文吗?”萧长车看着李大锤。 李大锤在匣子里翻了一阵子,找到了一份关于落实府兵待遇、以及训练、征召府兵的文件递给了萧长车。 “前面这些才是根基,根基打牢了,军队的事情也就水到渠成!” “我知道!”萧长车拿起了这份文件,道:“前头这些大部头的东西,我可没什么耐心看。有你就可以了!伱忘了先前我们的分工吗?” “你才是都护,要用印的!”李大锤道。 萧长车毫不犹豫地将桌上的一枚大印抓起来扔给了李大锤:“给你!” “权不可轻授!”李大锤抓着大印道。“这样未免太轻率了。” “也就是对你罢了!”萧长车笑道:“换一个人,如果想要从我这里拿到这些,估计就是死路一条。你当我当真不懂权不可轻授的道理吗?” “你这么一说,我可真感动了!” “既然感动,那怎么谢我呢?”萧长车微笑着道。 李大锤笑着将大印放到桌上,伸手入怀:“你还别说,前些日子我还真为你设计打造了一样小物件,你瞅瞅可喜欢?” 这是一个鎏金香囊。 呈圆球状的香囊通体镂空,以中部水平线为界平均分割成了两个半球形,上下球体之间,以子母扣套合,内设两层双轴相连的同心圆机环,外层机环与球壁相连,内层机环分别与外层机环和金孟相连,外壁、机环、金孟之间,以铆钉相连,可自由转动,不论外壁球体怎么转动,香孟总是能保持平衡,里面的香料也就不至于洒落。 “这可是我好几个晚上没有睡觉,辛辛苦苦的画图,然后盯着工匠做出来的!”李大锤洋洋得意地道:“我知道你擅长制香,不过呢,我制的香肯定比你的要高上好几个档次,只不过时间上来不及,等过上几个月,我再把专门为你做的香给你。” “果然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可以开染坊!”萧长车呸了一声,接过这个精巧的香囊,径自挂在腰间:“我就等着你的香吧,品质差了,我可是要揍你的!” “真要不如你做的好,那我保证可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李大锤笑着又掏出一个小瓶递给了对方:“香暂时还没有,但却给你做了一些驱蚊虫的药片,你常在军营,久住军帐,这蚊虫蛇蚁可是防不胜防,把这些药片放在香囊之中点燃悬于帐中,可避蚊虫。” “这可比香实用多了!”萧长车一把抓过小瓶,突然又道:“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我可是听城主说,你过去曾一副药剂将你师父都放倒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李大锤不满地道:“你看傅师父现在对我多亲热,那不是没有道理的,除了这桩糗事,我对我师父现在的医术可是大有贡献的。而且,给你的这药剂,我可是请谷主把过关的。” “能大规模地制造出来分发军中吗?”萧长车这才放下心来,但转念一想,却又想到了大军长期驻扎在外的时候,受蚊虫困扰,甚至于因为蚊虫而染上疾病的事情。 “你这是精制品,这一小瓶,可就要银十余两,大规模地制造这种玩意儿,会让我们破产的。”李大锤道:“不过方子已经拿去给师父他们去了,很快他们就会弄出适宜军中使用的东西了。到时候便能大规模地制造了。” “那就好!”萧长车拔出瓶塞,放在鼻前嗅了嗅,道:“说起来长春谷诸位师傅入驻大医馆之后,我还一直没有去看过,今日有空,不如你陪我去一趟吧,好久没有见过谷主了,也正好去拜见。你们还有多久出发去燕都?” “快了,把大医馆一切都安顿好了,就准备出发了。”李大锤道:“谷主对于长春谷这一次入世相当重视,很多事情都是亲历亲为。再者我们刚刚不是与元人打了一仗嘛,有些首尾必须要处理妥当。” 两人走出官廨,在李大锤的带领之下,一路向后走去,最终来到了一堵高墙边上。 墙是新砌不久的,萧长车有些不解地看着李大锤。 敲敲高墙,李大锤道:“墙那边就是大医馆,但从正门出去绕行的话,咱们得走至少一柱香功夫,但从这里翻过去,则马上就到,你选那一个?” 严氏大宅有多大,萧长车自然是清楚的,现在一分为三,三分之一为官衙,三分之一为大医馆,三分之一为学馆。 萧长车哼了一声,“明知故问!” 话未话完,脚在地上一顿,人如同标枪一般地向上窜了出去,落在了围墙之上,然后翻身落下。 “果然还是我了解你!”李大锤笑吟吟的如同柳絮一般随风而起,在空中一个转身,跨出一步,然后飘然落地。 论起身姿飘逸,从容不迫,那李大锤要甩萧长车几条街。 两人一前一后落地,倒是把一群正在那里晒药的药童给吓了一跳,定睛看到李大锤,却又见怪不怪,冲着两人笑了笑,又自顾自地去忙自个儿的事儿去了。 萧长车一看这架式,便知道李大锤一定是翻墙的常客,大家都习惯了。 正想说话,不远处的房屋里,突然就传来了杀猪一般的嗥叫之声,药童听而不闻,李大锤也毫不惊讶,面对着萧长车探询的目光,李大锤道:“一些试验,不敢放在前头,怕把病人给吓跑了,所以就放在靠近我们官衙这边。” “什么试验?” “当然是治病的实验!”李大锤道:“你忘了我们这一仗抓了不少的元人俘虏吗?其中有一些伤不轻,就都送到这里来了!” “实验?” “对!”李大锤道:“不治,他们会死,参与实验,说不定能活,而一旦实验取得了不错的成果,就为我们将来自己的将士治疗就积累了很多的经验。” “死亡率很高吧?” “是,所以不能拿我们自己人来做!除非这个人会死。”李大锤也毫不掩饰地道:“战争结束之后一共送来了一百多人,如今死了一大半了!” 萧长车没有再说话,径直向着发出惨叫的地方走去,透过窗户,看向内里。 长长的案板之上,铺着的白布已经被鲜血染红泰半,一个身材高大的元人被牢牢地捆缚在案板之上,而他的腿上肌肉已经完全被打开,露出了内里的骨头,几个医师正将其断成几截的骨头卯到一块薄薄的铁板之上。 听到外头的动静,在内里观看的一人抬起头来,正是傅诚,看到窗外的二人,微微一笑,走了出来。 “啥情况?” “麻药用的量少了!”傅诚道:“这家伙个头大,体重大,我们用麻药的量不大准,让他提前醒了,不过都做好了记录,这一回有了足够的实验体,我们就能总结出麻药针对不同的人不同的用量了,再也不会出现用多了弄死人,用少了提前醒结果痛死人的事情!” “嗯,数据越翔实越好,不必忙着做出结论,要是实验体不够,接下来我们会出兵黑域,那里可以抓来做实验的人多得很。都护,你觉得怎么样?”李大锤转头看向萧长车。 “当然可以,如果需要,我甚至可以派人去元人境内打草谷,抓实验体!”萧长车毫不犹豫地道。 “好!”傅诚笑道:“我还生怕都护不愿意呢!” “为什么不愿意呢?你们要是成功了,我的部下将来可以少死多少人啊!”萧长车淡淡地道:“我可不是滥好人,为了让我部下少死一个,我可以为你们弄十个百个元人来做实验。” “这事儿,都护能不能别跟谷主说!”傅诚突然道:“在他老人家眼里,众生平等,没有什么人秦人元人之分。” 萧长车点了点头。 走出了这里,穿过一片树林,沿着长廊走过了一个大池塘,萧长车道:“他们不仅仅是做这个实验吧?” “很多很多!”李大锤道:“开膛破肚在这里只是常事,一直以来,他们还在实验过血的事情!” “什么叫过血?” “很多人受了伤,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如果要是能由旁人过血呢?” “这样的事情,早就有人做过,只不过活的人微乎其微!”萧长车道。 “他们的实验有了一些好的结果!”李大锤道:“如果是父母给子女,兄弟之间互相过血,则生存率便大大提高!因此,傅师父得出了一个初步的结论,那就是关系越亲密的人,血能共用的可能性便越大。虽然也有死亡的案例,但在比例之上,已经是可以接受了。” (本章完) 第155章 不能不教而诛 “是不是以为我是一个食古不化的老古董?” 李大锤与萧长车看到傅青主的时候,他正一个人箕坐高处,手持酒壶,满面红光,不过问出来的话,却让李大锤与萧长车二人不知如何作答。 “谷主这是说什么话?”萧长车走了过去,轻声问道。 傅青主微微一笑:“你们刚刚从后头过来,傅诚在那里做的事情,以为我不知道?” 萧长车语塞。 李大锤却笑道:“祖师你是老神仙了,一向以慈悲为怀,有些事情,自然就没有必要告诉您,免得伤了您的道心。” “典型的掩耳盗铃!”傅青主哧之以鼻,“锤子,你以为我这一身医术,便是闭门造车而出?整天在长春谷中冥思苦想便能通医理,晓配方?” 李大锤愕然道:“莫非您以前也常做此等事?” 傅青主冷笑:“便是现在,我也常常去黑域!每一个新配方,每一样新药物,都是需要验证的。” “师傅也是一片孝心。”李大锤道。 “如果可以造福后世子孙万代,那么损害眼前某些人的利益,傅某眼皮子也不会眨一下!”傅青主淡淡地道。“知道长春散是怎么来的吗?” 长春散是长春谷一种防治瘟疫的药物,也是长春谷名震关外,甚至于在关内诸地名声赫赫的最重要的一门药物,因为他能在瘟疫初起之时,最大可能地将瘟役扼杀。 “当初您也做过这样的试验?”李大锤的声音都有些发抖,想做这样的实验,那死的人可就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成片成片的了。 “前前后后,死绝了七八个寨子,几千口子人,历经十年,长春散才初具效力!”傅青主道:“锤子,每一次技术上的进步,都是用无数人命来奠定基础的,不管是武器也好,还是药物也好。只不过武器是用来杀人的,而药物是用来救命的。但从本质上来看,他们并没有什么区别!” 两人都是猛点头。 “看到伱们两个对这种事情都没有什么抵触心理,我还是很欣慰的!”傅青主道:“那种迂腐的冬烘先生最令人心烦。这也不行,那也不可,让他出个主意,想个法子,又一筹莫展,你们说,这种人对这个世道有什么帮助!” “其实也还是有一些的!”李大锤微笑道:“至少他们让我们知道,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还是应当有一个最基本的底线。比方说谷主您做实验,去的便是黑域,而不是来宝瓶州随便找个村寨。而现在师傅他们做的试验,找的都是不做则死,做了反而有一线生机的人。而一旦功成,我相信受益的便是天下人。就像您的长春散,如今秦人,元人,楚人,谁不用呢?” 傅青主大笑起来,手扬处,将手里的酒壶扔给了李大锤:“说得有道理,奖励你一壶酒,比起你爹来,你的确要强得太多,难怪周致得意洋洋,自诩把你教得好,不过我看你这个人,倒是有些生而知之的意思,周致这个糟老头子哪里教得出你这样的人来。” “人间世?”鼻子凑到壶口一闻,李大锤大喜。 “知道你与周老头不怀好意,所以这回我把人间世混在一堆药酒当中,你们要是敢去偷,哈哈,要是偷错了,那乐子可就大了!”傅青主笑咪咪地道。 “祖师自然是疼我的,这不便赏我了吗?我怎么会去偷呢?”李大锤扬了扬壶,心中暗道侥幸,说起来真准备去偷的,只不过还没有动手而已。 “丫头,过来!”冲着萧长车招了招手,傅青主道。 萧长车走了过去,乖乖地伸出手。 傅青主抚脉片刻,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脉象平和多了,昔日霸道狂野的真气,现在已经颇有大江大河浩浩荡荡、连绵不绝的气势,以后只要锤子帮着你梳理真气,炼化戾气血气,你的武道之路,便会走得顺畅无比!只消突破了先天,便不会再有这般困扰了!” “谷主放心便是,有我呢!”李大锤笑道。 傅青主点点头:“萧丫头是一个苦命的人。锤子,你以后要是辜负她,我可不会放过你,就算你以后成了先天,我也有法子收拾你!” “谷主,你说什么呢?”萧长车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嘴里在嗔怪傅青主,眼睛却狠狠地剜了一眼李大锤。 “谷主,我比她还要惨呢!”李大锤叫苦道:“连爹娘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而且萧长车可霸道了,您也知道心疼心疼我?我还算是您的徒孙呢!” “呵呵!”傅青主冷笑:“你去问问傅诚,他认你这个徒弟吗?”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李大锤义正辞严地道。 “你就扯淡吧!”傅青主道:“你这人性子外圆内方,性格坚韧,做事目的明确,手段也狠辣,看似随和善听人言,其实内里却对自己无比自信,说白了,就是刚愎自用。” “谷主,我有您说得这么差吗?” “这不是在贬你,我只是在客观地说一个事实。”傅青主道:“这样性子的人,的确是做大事的人。可也正是因为你是这个性子,所以我担心萧丫头以后会在你这里吃亏。” “谷主您看她像是一个会吃亏的人吗?”李大锤指着萧长车道。 “萧丫头性格与你恰好相反,外面看起来浑身棱角,到处是刺,其实心底深处柔软无比,性子又执拗,做事一根筋,容易想不开,这种性子的人啊,最容易受伤害!”傅青主看着萧长车,眼里浮起一丝担忧。“说句心里话,我是不赞成萧丫头跟你好的。” “谷主,我没有跟他好!”萧长车的声音低如蚊蚁,低着头,把手指头掰的啪啪作响。 “别嘴硬!”傅青主道:“天意弄人,你偏偏炼得是伐天,而锤子恰好就能解你心腹大患,化解你体内毛病是怎么一回事我不清楚吗?以你的性子,要么不嫁人,要嫁人,也就必然是李大锤了!” “这不是还有不嫁人吗?”萧长车抬起头,道。 傅青主却不理她,只是看着李大锤,冷冷地道:“李大锤,等你成了这关外王之后,便与萧丫头大婚。要是你敢负了萧丫头,我便一剂药让你终身不举!” 李大锤脸色一白:“祖师,这也太狠了吧!” “你别以为我做不到!”傅青主冷冷地道:“我武道修为的确不咋的,但论到使药用药,这天下我称第二,便没有人敢称第一。别说你现在只不过九品,便是先天,我照样说到做到!” 丢下这句狠话,傅青主站起身来,扬长而去。 李大锤瞅着他的背影,突然就打了一个喷嚏,然后又是一个,接着便是第三个,第四个! “糟糕!着了师祖的道儿!啊嚏!”李大锤拔足便去追傅青主:“师祖,啊嚏,我现在还没有做错事儿呢,啊嚏,你不能无罪而诛,啊嚏!啊嚏!凝雨,帮我求求谷主啊,不然我今天得打一天的噎嚏!” 萧长车怔怔地看着李大锤拔腿狂追傅青主,看着他扭头过来时涕泪交流的模样,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却又生出好几分感动。 严家大宅深处某个房间之内。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正在抓耳挠腮,全身上下都似乎有蚂蚁在爬一般,扒拉了一下衣裳往内里看了一下,健康壮硕的肌体之上,一个又一个地小疙瘩正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一把抓起面前一坛酒,仔细瞅上一瞅,闻上一闻,还是没有看出半点端倪,“没毛病啊,这就怎么上了这个死老头子的当?” 脸上有点痒,伸手一摸,吓了一跳,抓起旁边一面镜子,便见脸上红色的小疙瘩也卟儿卟儿的往外冒。 猛地把镜子往桌子上一扣,周致咬牙切齿:“不就两壶人间世吗?值得费这么大的心机吗?” 突然耳中隐约传来李大锤的惨叫之声,周致不由哀叹一声,今儿个流年不利,两爷子都中了傅青主的招儿。 先前两人还密谋算计傅青主呢,这下好了,人家也早就想收拾他们了。 把袍子往身上一裹,再弄了一个帕子把脸紧紧包住,打开门,左右看看,然后身形微晃,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该死的傅老头儿得了手,必然会来找自己得瑟,自己不能给他这个机会,先出去躲几天。 傅老头儿这用得是啥子啊,不是毒药,偏生威力如此之大,倒似是专门用来对付自己似的。 瞬息之间,周致已经出了宝瓶城,左右看看,突然发恨道:“这口气老子忍不了,得去长春谷你的老巢瞅瞅,说不定你的宝库之内还有还神丹这样的好东西,怎么地也得找补找补!” 李大锤没有去追傅青主,老头儿要给他一个下马威,找他也没有用,指不定他给自己一副解药,解了这个忧,却又来了另一个愁。 “师傅!啊嚏!”他站在了傅诚面前。“救救我!” “你这又是咋惹了师父啦?”傅诚瞪大了眼睛。 “祖师无罪而诛,啊嚏!”李大锤怒道:“说要是我对凝雨不好,便要一副药让我终身不举,啊嚏,还说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提醒,啊嚏!” 李大锤的声音不小,身后追来的萧长车听到这句话,大怒,小跑过来,一脚踹在李大锤屁股之上,将他踹了一个狗吃屎,然后一跺脚,嗖地一声,便越墙而去,径直回到了高墙另一边的官衙。 (本章完) 第156章 还得努力努力再努力 高高的山岗之上,萧长车凝目远视着渐渐远去的车队。 萧东伟策马缓缓向前几步,道:“都护勿须担心,副都护不但心思敏捷,武道修为精深,而且此行还有谷主照拂,虽然算是深入虎穴,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萧长车偏转头来,有些恼怒地道:“谁说我担心李大锤了,我是在担心谷主,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外出奔波!” 萧东伟干咳一声,闭上了嘴巴,心道谷主神仙一般的人物,不管去哪里,都被人供着,哪里需要担心啦? 只不过他跟了萧长车这么多年,对于这位那可是了解得相当精深,心知这个时候自己要是敢顶嘴,只怕下场堪虞! 也是的,以都护的性格,有些事情的确是可以做,但不能说的。 突然想到前两天替都护收拾军帐的时候,居然从大案底下找到一个绣了一半的荷包,萧东伟就不禁抿着嘴偷乐。 说起来都护当真是天纵其才,修练武道旁人拍马难及,诗词琴棋书画无不是上上之选,可唯有一样,做不来针线活儿。 想着那个荷包上歪歪扭扭的针脚? 萧东伟伸手揉揉脸庞,掩饰自己有些扭曲的脸庞肌肉,同时不动声色地夹夹马腹,让自己的马儿小心地后退了几步。 因为都护已经有些怀疑地扭头看过来了。 幸亏自己聪明,将那个荷包又扔回到了原来的地方,装作没有发现。 拿枪的手,终于捏起绣花针了,如果说不是为了李大锤,还能是谁? 作为跟随着萧长车多年的家人,萧东伟心里既有些欣慰,又有些舍不得。 这可是自家里一颗翡翠大白菜啊! 正自出神,前方那匹黑色的骏马突然一撩蹄子,正中自己胯下那匹枣红马的脑袋,可怜枣红马一声惨嘶,掉头就跑。 这匹枣红马是匹母马,而萧长车今天骑的可是李大锤的那匹小黑, 正值春上,万物复苏,马儿自也到了发情的季节,这匹枣红马遇到了小黑这样的神驹,自然而然地便凑上去在小黑股后一阵乱嗅,立时便惹恼了小黑。 它可瞧不上枣红马。 李大锤这一次是作为傅青主的弟子随行,当然,作为易容大家的他,如今已是面目全非。 前些天被傅青主阴了一把,虽然后来傅诚想办法替他消减了一些痛苦,不过谷主的手段,显然也不是傅诚能够手到病除的,只不过从连续不断地打喷嚏变成了一时半刻来上那么一两个而已。 这让李大锤发了恨,从傅诚那里讨来了长春谷的毒经,一路之上正好有闲遐,可以好好地研读一番。 傅诚可是欠了李大锤很多的人情,再说了,他也不怕李大锤将毒经学通了去谋害谷主,那可真是一个大笑话。 这毒经,本身就是谷主写的。 名为毒经,其实书里所著的,大都是救人的东西。 以前谷主可真想将李大锤变成长春谷的正经弟子的,这个人只要沉下心来钻研某一件事情,便总是会有让人惊为天人的想法或者成果,只可惜最后还是不了了之,现在李大锤想学,那谷主只怕是求之不得。 想想这些年李大锤给自己出的主意,特别是在外伤、手术冶疗之上,可是让长春谷在医术实践的道路之上,又走出了一条康庄大道。 走在队伍中间毫不起眼的李大锤,看着前方马车外头那个壮硕的身影。 那是被生擒活捉过来的沙列文。 释放沙列文也算是傅青主这一次去北元,给英卓的一个见面礼。 而沙列文现在忙前忙后一副奴仆的模样,自然是明白,作为丧师辱国的将领,他这一次回去能不能保住性命,全看傅青主会不会替他多说两句话。 那自然便是要十分讨好的。 元国,李大锤自然是经常去的。 马匪嘛,流窜作案太寻常了。 便是燕都,他也去过好几趟了。 只不过这一次去与以前终究是不太一样了。 过去,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马匪,去燕都,要么是为了销赃,要么是为了打开生意门路,要么就是去安排一些谍探啥的,没人在乎他。 那时的他,还上不了台面。 而现在,他可是安西都护府的副都府,位高权重,是可以作为操刀者,对于分割这天下指手划脚一番的人物了。 纵然还比不上英卓这等大佬,但也绝对可以称得上属于有份量,必须受人重视的人物了。 北元,李大锤已经经营良久,不管是生意还是情报,在其境内,他都有着深厚的实力,看起来李大锤这一次是单身赴会,可真要有事,他是可以在那边轻松地召集起一批人来的。 元国,可也不是铁板一块,内部也有纷争,而且其治下,族裔比起大秦,可复杂得太多了。其境内,便是秦人也有不少的。 而其中,便有二十余年前的大秦政变之后,一路逃过去的人物。 时过境界,当时的那些人已经老了,但他们在那边的族人,却正当年。 当年逃过去了很多人,有的混得很好,有的却是甚不得志。 自从李大锤弄清楚了自己的身世之后,在北元的情报网络,便收到了命令,开始有目的接触当年逃亡的那些人。 也许在他们当中的一部分,还有可能成为自己一路同行的同志。 任由胯下马儿随着队伍一路前行,李大锤的心思却飞到了九宵云外。 关内的布局虽然起步较晚,但现在也算是踏上了正轨,马大成张松林这条线算是重新结上,而且比起过去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了。 过去,自己只不过是一个马匪,张松林马大成与自己只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他们想要更多的钱财,自己想利用他们得到更多的战略物资。 但现在嘛,可是已经上升到了同盟的关系了。 张松林的迫切心情可以理解,如果安西都护府,马大成,他张松林这个联盟当真能稳固下来,那他在朝中的地位,可谓就是稳如泰山。 既然这位大秦兵部尚书现在的心情很急切,也就不能怪自己摁着他大敲竹杠了。 而张轻云布局的长安情报网,随着罗良罗英他们抵达长安之后,工作便也顺利展开了,有了吴德的关照,再加上金钱开路,长安的纨绔公子哥们正在被有意无意地聚合到了一起,一个个以各种名目拉起来的组织,在长安慢慢地引起了人的注意,再过一段时间,其中有一些,说不定便能混得风生水起。 并不需要这些人真的成为自己的探子,别人也不都是傻子,真要这么干,只怕就要反水了。 这些人聚在一起,本身就是消息来源,而且因为他们身份的原因,他们所知晓的事情,只怕任意一件都弥足珍贵。普通人费尽心机也打探不到的消息,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只不过便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些在他们看来毫不起眼的消息,只要在有心人的收集和分析之后,便能大体上得出一些极为重要的情报。 也许会在以后的长期接触之中,会发展一些重要的成员,加入到知秋院中。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急切的事情。 南楚,也要开始经营了,不过也只是未雨绸缪,让自己对那边的情形有一个清楚的了解就可以了。 朱赤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一个曾经辉煌过的家族想要重新光耀门楣的话,可以利用的地方就很多了。 还有自己的母亲的身份,或者在南方也可以好好地探究一番。 魔教不管在南方还是在北方都是被朝廷禁止绝的,只不过几百年来他还是活得好好的,而且每过一些年,总会掀起一些风浪来。 每一次大规模的造反,背后都能看到他们的影子。 这个实力,就很不一般了。 如果能够利用起来,那对于自己来说,便是一张极为有用的牌,而且还是王炸级别的。 自己可是炼得乾坤一气呢! 老头儿不是说炼成了乾坤一气便有资格成为魔教教主吗? 有机会了可以试一试,万一成功了呢? 不过去南方这事,现在想想就行,最起码也要关外大局鼎定,其次自己也要抵达先天才行,如此方能有自保之力。 搞不赢,可以跑! 南楚太后江芊这个人了不得, 她先联合朝中数位重臣得以上位,再亲征获胜赢得军心,掌握兵权之后,又毫不客气地将曾经支持自己的重臣们扫地出门,彻底一手掌控南楚朝政,成为了南楚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人。 虽然说在这个过程之中,大秦这个敌人内部出了大问题,使得她这一场胜利带着很大的侥幸成份,可是侥幸成功,也是建立在前面她已经下了这么多功夫的基础之上的。 想到这个人年纪与自己差不多,李大锤便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 自己还只混了一个小小的副都护,麾下子民不过六十余万,兵马数万而已,身边还有一个令狐野时时捣乱,对面还有一个北元虎视眈眈,而这位江太后,已经是一国之主,带甲百万了,唯一的强敌大秦现在已经是半死不活了。 还得努力啊! (本章完) 第157章 南楚女主 正值初春之时,关外残冬却是尚未褪尽,在某些犄角旮旯里,偶尔还能寻觅到白色的痕迹,而河中,被河水冲刷的晶莹透剔的冰块随着波浪,起起伏伏一路向下,最终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与河水融为一体,再也不分彼此。 而万里之外的江南,此时却是春意盎然了。 桃花怒放,红色的,粉色的,白色的花朵,尽情地舒展着自己的身姿,在阳光之下释放着香意,勾引着蜜蜂、蝴蝶在花间翩翩起舞,上下翻飞,临末了,带着一身的花粉,去到另一个地方,从而完成他们传宗接代的大业。 花树之间传来嘻笑之声,一个六七岁的童子手持着一个网兜奔跑着,挥舞着,一门心思地想抓住他前方不远处的一只色彩斑斓的大蝴蝶,可那蝴蝶却机灵得很,绕着网兜飞着,有时甚至停在网兜之上,可就是不肯就范。 几个年轻的女子两手提着裙摆,紧跟在童子的身后奔跑着,却已经是鬓间微汗,香喘连连了。 “陛下,小心些,前面有土坎!”一名女子大喊着。 放音未落,前面奔跑的童子却已经是脚下绊蒜,以一个狗吃屎的姿态平平展展地摔在了地上,连捕蝴蝶的网兜都扔到了一边。 几个女子吓得魂飞魄散,急步上前,围在了童子身边,将他扶了起来。 脸上沾满了泥土、花瓣的童子放声大哭起来。眼泪哗哗流下,将花瓣也一路带着往下,最终一片挂在了下巴上,一片却留在了嘴唇边,童子舌头一卷,竟是将这片花瓣吞进了嘴里。 一个女子捡起网兜,惊喜地大叫了起来:“陛下陛下,快看啊,逮住了,逮住了!” 网兜之中,先前那个追了好一阵子的五彩大蝴蝶正老老实实地躺在里头呢,想必是那童子摔倒的时候,网兜向下,正好将其一把捞住。 童子顿时破啼为笑。 倒是真印证了那句有心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 距离童子不远的一株大树之下,一个慵懒的女子半卧在柔软的毯子之上,手肘撑着脑袋,目光似乎看着前方花树之间嬉闹的童子,但细看之时,眼神矇眬,却又似乎没有焦距,心思显然并不在此处。 乌黑的头发瀑布般的流淌下来,遮住了大半边的脸庞,最终铺在了毯子之上。 女子没有穿鞋,一条腿蜷缩于身下,另一条却是伸得笔直,脚指甲上,殷红点点。侧身而卧的她,将女子完美的曲线展露无遗,一只手在高耸的胯骨之上轻轻地拍打着。 花树周边十数步之内,几名太监宫女或垂首而立,或盘膝跌坐,眼光却都落在这名女子身上,但凡这女子稍有动作,他们便能立即做出回应。 这女子,便是大楚当今实际的掌权者,太后江芊。而那个在花间嬉闹者,便是当今大楚的小皇帝:熊阔。 说是太后,实际上江芊今年也不过二十多岁而已。 只不过这两年她的一系列操作,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忽略了她的年纪。 十五岁成为太子妃,十八岁成为皇后,十九岁便守寡,然后这个女人便跟开了挂一样,在纷乱的楚国朝堂之上迅速崛起,今年二十二岁的江芊,已经将楚国的权力牢牢地掌握在手心之中。 小径之上,传来了脚步之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监匆匆而来,到了江芊的身边,低声道:“太后,国相求见!” 江芊轻嗯了一声,坐直了身子,将一双赤足掩到了裙摆之中,“请他进来吧!” 国相熊守成,五十有七。 只看他的姓氏就知道,此人出身于南楚王室。 而在楚国,有一个不成文却又约定俗成的规矩,那就是国相都由皇族担任。 上一任国相熊绎一年前称病辞相,闭门谢客,熊守成最终被江芊看中,成为了新一任的国相。 熊守成在南楚还是颇有名望的。 只不过这个名望并不是在他治政之上,实际上,他这一辈子,连个撮尔小官儿都没有当过,但他在治学一途之上,却是极有名气。年轻时游学大秦,师从喻恩泰,学成归来,便一直在楚国治学,数十年来,替楚国编缉收藏无数典藉,更是自掏腰包,召集学者,收集、研究、补足许多散失不全的典藉,如今丹阳皇家藏书楼远超长安书苑,便是熊守成这几十年来的功劳。 当这个国相,于他而言,当真是一门苦差事。 可是又不能不干。 老国相熊绎突然辞职,这个位子就空了。 皇族熊氏自然不愿意将国相这个位子让给其他人。 因为这个惯例一旦被打破,那么再想收回可就难了。只可惜现在的皇族熊氏实在是人才凋零,想找一个能服众望的人实在是太难了,更为重要的是,这个人还要得到太后的认可。 太后不认可,一切归零。 左挑右选之下,最终将熊守成推了出来。 急步而来的熊守成看到江芊现在的模样,脚步当下便慢了下来,有些犹豫要不要过去。 江芊现在的穿着打扮实在是太随意了。 “国相,请过来吧!”远处,江芊却笑着道。 熊守成远远地拱了拱手:“太后,臣还是另择个时间前来吧!” “国相可是长辈,哀家是要叫声伯父的,一家人何必太过于拘礼,阔儿,去请伯爷爷过来!”江芊笑道。 六岁的童子苦着脸走了过来。 他不喜欢熊守成。 因为熊守成这个国相,还兼任着太子太傅,熊阔六岁,已经启蒙了。 读书,自然是一个苦差事。 “太傅!”小小的童子刚刚还欢笑肆意,这个时候却变成了一个老成之人,叉手郑重行礼,一丝不苟。 不是他想,而是稍有不慎,太傅就会打手板啊! 看着眼前小儿,熊守成脸上却是露出了笑容,熊阔虽然还小,但却是一个聪颖懂事的,未来必然会有所成就。 当下牵着熊阔的手,缓步走了过来。 这边太监已经拿了一个软垫子放在了江芊的前面。 “阔儿你去玩吧,多捉几只蝴蝶!”江芊看了看拘束地垂手而立的熊阔,笑语道。 小小的童子闻言大喜过望,转身便跑。 “这孩子是个聪明的!”江芊笑看小儿背影:“虽然刚刚启蒙,但亦能看出天分,又由国相教导,如无其他变故,十几年后,必然会成为一代明君。可是有些人啊,连这十几年都不愿意等。这才安生了几天呢,便想生出一些事情来!国相今日急急入宫见我,想来就是为了此事?” 熊守成点头道:“太后,那些妄人都是些糊涂的,自以为是,不明大义。还请太后将他们交给臣去训导,不管怎么说,熊庆贤还是陛下的生父,总是要给陛下留几分体面的。” 江芊微笑道:“妄人吗?倒也不见得。国相可知道这个熊庆贤私下里说了一些什么,串连了那些人吗?您大概是他们想要拉拢的最后一个人了,在他们看来,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事情都将水到渠成!” 熊守成脸上汗珠一滴滴落将下来:“他们不会已经串连了军方吧?” 江芊笑着道:“这个熊庆贤还是颇有能力的,居然连神策军副将孙竣都说服了,已经准备在三日之后的大朝之上发难,要从我手中夺回摄政大权,结束大楚牝鸡司晨的状况,以复朗朗乾坤呢!” “怎么会这样?我还以为他们只是说说而已。”熊守成知道坏事了,如果仅仅是快活快活嘴,以江芊的胸怀,或者会付之一笑,可是一旦牵扯到了军方,就是不折不扣的谋反了。 而且,从江芊的态度看,分明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下。 熊庆贤他们所谓的隐秘谋划,不过只是一个笑话。 “国相还是没有让我失望!”江芊笑道:“一得到消息,就到我这里来了。国相安心回吧,一切都不会变的,今天怎么样,明天还是会怎么样!” “太后,那阔儿他?” “阔儿被过继给先皇陛下的那一天,便与他熊庆贤没有半文钱关系了,熊庆贤谋反,怎么会涉及到阔儿呢!”江芊抬眼,看着远处桃林之中与宫发们嬉戏的小儿,微笑着道。 “既然一切都在太后掌控当中,还请太后大发慈悲,不过多牵涉无辜之人!”熊守成道。 “哪些是无辜之人呢?”江芊反问道:“不过既然国相您开口了,我便也给您这个面子,熊庆贤和他的另外几个儿子肯定是活不成了,其它女眷就不再追究了,至于孙竣这些人,夷三族,您觉得如何?” 熊国成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他知道,这或许是他能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 “太后宽仁!臣告退!” “国相今夜便在皇城之中留值吧,今夜外头必然会兵荒马乱的,指不定便有人会去闯您好的府邸。留在皇城,更安稳一些。” “可我的家人”熊守成惊道。 “您不在,他们自然就安全,而且我也会派人守着的!”江芊挥挥手道。“明日一天您要忙的事情那可就多了,后天大朝会,绝不能受半点影响!” (本章完) 第158章 再见离火 长安有摘星楼, 丹阳则有铜雀台。 皓月当空,繁星似锦,点点月华星辉洒落在铜雀台上,经过那些特殊的设计,勿需灯火,台上亦是亮如白昼。 摘星楼能俯览整个长安,而在铜雀台上,亦可对丹阳一览无余。 而此刻在江芊的视野之中,数处火头冲天而起,耳中隐隐有金鼓之声传来,骑兵们手持火把如同一条长龙在大街小巷之中穿过。 这一夜,对于无数人来说,是他们生命之中的最后一个晚上。 “何苦来哉!”江芊拂袖而回:“好好的过日子不好吗?偏生要找死!” 丹阳骚乱持续的时间极短,三更天时分,便已经完全安静了下来,只不过一些原本美伦美焕的房舍建筑变成了断壁残垣,一些雄壮威武的兵士变成了无头的尸体,一些高高在上的人,被锁上了大枷,跟牵一条狗似的牵进了大牢。 当今皇帝熊阔的生父谋划了一年多的夺权,在江芊的眼中,跟小儿的游戏没有什么差别,两个指头一捏,便轻轻松松地捏死了。 皇帝从此,当真便成了孤家寡人。 “太后,林侍郎过来了!”太监将江芊案头的灯挑亮了一些。 “让他进来!”江芊一边批阅着奏章,一边道。 林云起,在太后掌权之前,他只不过是一个七品的小官,在兵部之中负责一个小小的部门,在江芊掌权这几年之中,他却是青云直上,短短数年时间,已经是领兵部侍郎衔,从三品的高官了。 林云起虽然骤然得到提拔,但他的能力却是有目共睹,而且这三年之中,江芊破格提拔了太多的年轻官员、将领,也正是这些人,一起构筑起了如今江芊统治南楚的基础。 而林云起,便是太后手里一把最锋利的刀,大楚天罗,现在便由林云起掌舵。 “太后!”大步而来的林云起躬身向江芊施礼,三十多岁的林云起剑眉星目,长相甚是俊郎,当初他起势之时,不少人恶意揣择他之所以得到重用,不是因为他有什么能力,而是因为他长得不错因而得到了太后的青睐,毕竟寡妇门口是非多,而且还是江芊这样的寡妇,那是非就更多了一些。 江芊闻到了林云起身上的血腥味。 “亲自动手了?”江芊微微皱起了眉头。 “孙竣武道修为不错,已经跨过了九品的门槛!”林云起道:“天罗的抓捕小组死了好几个人也没有拿下,亏得我过去了,不然就让这家伙跑了!” “有没有漏网之鱼?” “连孙竣都没有跑脱,其它人能跑到哪里去?”林云起笑道:“养了一年多的鱼,这一次一网成擒,丹阳从今晚起,可算是真正属于太后您了!” 江芊微微一笑,“大秦那边纷乱已起,黑冰台在洛阳一通血腥屠杀,引起了河东勃海数地的反弹,武装暴动一旦开始,便会前赴后继,而秦国的虚弱,也会在这一次次的暴动之中慢慢地显露出来。对于我们来说,这是最好的时候,自然先要将自家屋里尽量地打扫得干净一些。然后准备去分食这顿大餐。” “何足道被释放了,看样子,必然是他去镇压这些暴动!”林云起道。 江芊露齿一笑:“秦国放出了一头猛虎,将来必然要为此而后悔!何足道可不是何其苦。对了,关外令狐野如何了?” “太后,说起秦国北庭都护府令狐野,我前两天倒是刚刚收到了一份秦国关外的情报,只不过忙着处理熊庆贤谋反事宜,还没有来得及呈送到太后的面前!” “关外有事?” “关外剧变!” 丹阳距离关外,实在是太远了一些,即便没有一万里,八千里也总是有的。江芊对于如此遥远偏僻的一个地方,实在是没有多少的兴趣。只不过因为那里有个令狐野有志于天下,这才让江芊把目光往那里投诸了一些。 林云起从怀里掏出了一份卷宗,递给了江芊。 一目十行地浏览了一个大概,江芊的神色也凝重了不少,掩卷看向林云起:”你觉得这对于我们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件事,得从几个方面来看了!”林云起道:“当初我们认为令狐野必然会在某个时间点上挥师入关,搅乱整个大秦朝,这对于我们当然是一件好事,因为我们有了一统天下的最好的基础,这几年来,大楚在太后您的带领之下,国力逐渐恢复,国内也平稳了下来,要是秦国大乱,便是我们的机会。” 江芊微微点头。 “不过令狐野放弃关外,便给了北元绝好的机会,元人肯定也是要进来的,到时候秦国便成了诸家逐鹿的猎场,太后,北元人一旦加入,变数就太多了,我们能不能笑到最后,可不好说!”林云起道。“对于我们来说,如果先能统一南北,然后再勤修内政,增长实力,最后再出兵关外,征伐北元为最妙。” “那么现在这个萧长车李大锤崛起,关外就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令狐野想挥师关内,则困难大上了许多,甚至压根儿就没有可能了。”江芊立时便领会到了林云起话后的意思。 “正是如此,不能入关,那令狐野便只能乖乖地守着关外这一亩三分地。同样地,也把元人给拦在了关外。”林云起笑道:“我觉得这也好,少了几个搅局者,我们图谋秦国便更有把握一些。这一次关外主事者很是敏锐,看到了这一点,想要加强与关外这个新成立的安西都护府建立起联系,帮助其增长实力,然后替我们拖住令狐野和北元。” “想法很好,这个主事叫什么?” “朱赤!”林云起道。 江芊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朱?姑苏朱?” 林云起笑道:“正是姑苏朱氏,数年之前,向太后您敬献了数百万两白银以及十万亩土地的姑苏朱氏。” 江芊也笑了起来:“我想起来了,当时本来是准备将他们铲除了的,也算他们见机得快。既然这件事情是他们朱家的人发现的,那就交给他们去办吧,成功了挺好,不成功也无所谓。” 林云起笑道:”开辟一条海上丝绸之路,花费可不会小,现在的姑苏朱家只怕没有这个实力了!” “这是他们的事情!”江芊淡淡地道。“给他们这个权力去办这个事情,便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办得好了,让他们朱氏再起也不算什么大事,办不好,合该他们就此沉沦,一蹶不振。” “明白了!”林云起道。“这个朱赤还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你现在说话怎么还大喘气了?”江芊抬头,瞟了林云起一眼。 “太后,这个朱赤发现这个李大锤有个手下叫李开心,而这个李开心的武道修为大概是九品。” “这有什么稀奇的?天下修炼武道者不知凡凡,草莽之中,不知隐藏着多少英雄豪杰。” “太后,稀奇的是这个李开心,修炼得武道,似乎是凤凰离火!”林云起压低了声音,道:“朱赤一直在天罗做事,过去他的地位可不低,看过不少天罗的秘密档案,对于凤凰离火和月华弱水都有一定的了解。这个发现,让他着实有些意外。神教的镇教神功,居然在如此遥远的地方出现,而且还被人炼到了这个水平,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江芊在听到凤凰离火四个字的时候,整个慵懒的身姿便一下子挺直了,“一个男人,居然能炼凤凰离火还没有被烧死?” “太后,那人似乎不算是一个男人!”林云起道:“朱赤说,李开心,似乎是一个阉人!” “这可真是太有趣了!”江芊笑了起来:“神教的镇教神功,怎么会出现在万里之遥的一个阉人身上?你说这个李开心还是那个李大锤的仆人?” “泰安城主周致,是一个先天高手,这个李开心是泰安城主府的管家,不过此人对于李大锤,毕恭毕敬,如同仆从,而李大锤对待李开心的态度,也是主人对仆人的那种!” “这个李大锤修为也是九品!”重新拿起卷宗,江芊看了看,道:“他修炼得是什么武道?” “不详!”林云起道:“朱赤查不出来,这个李大锤是城主周致的义子,但与周致的武道路子完全是风牛马不相及。” 江芊站了起来,在大殿里来回走了几步,若有所思,半晌,突然两指一弹,一枚星火骤然出现在她的指尖,盯着这枚深蓝的焰火,江芊道:“凤凰离火流失在外的机会并不多,二十五年前,应该算一次。而这个李开心,伱说是一个阉人?” 林云起沉声道:“太后是在说当年的何清秋事件?” “何清秋当年可是大秦太子妃,她的身边,自然便有宦官,这个李开心,会与他有联系吗?要不然,实在很难理解一个阉人从哪里弄到的凤凰离火。而且修炼凤凰离火,即便是纯阴之体,最初没有深谙离火的人帮着疏脉护法的话,第一关都是闯不过去的。” “如果真是何清秋身边的人,又岂会与人为奴?”林云起摇头道。 “查一查,好生去查一查,李开心,李大锤,还有这个泰安城主周致!”江芊指头微弹,手里星火从一朵变成了两朵,然后三朵、四朵.最终形成了一簇熊熊火焰在江芊的手上燃烧。 林云起微有惧意,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本章完) 第159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熊熊燃烧的深蓝色火焰突然散作星星点点,充斥在殿堂的每一个角落,可奇异的是,这些星火穿过合抱粗的柱子,越过薄如蝉翼的沙蔓,落在厚厚的床褥子上,却并没有让这些地方着火。 它们静静地燃着,好像是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物事。 林云起站在那里是动也不敢动了,额头上肉眼可见地冒出了汗珠。 “太后!”他弱弱地叫了一声。 江芊忽然回过神来,看着满殿里游走的星火,微微一笑,返身坐回了坐位,而那些星星点点的火焰立时便如飞鸟投林一般地从各处飞回来,没入到了江芊的身体之内。 外界从来都没有江芊有任何武道修为的消息,所有人都以为她只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官宦人家的女儿。 而江芊在成为太后之后,并不是一直躲藏在深宫之中不出,反而是历经亲征襄城,组织整军等一系列的公开活动,如果让人看不出来她武道修为精深,那就只有一个解释。 她已经抵达先天境界。 而她竟然修炼的也是魔教镇教神功之一的凤凰离火,那么她的真正的身份,就几乎呼之欲出了。 “当年何清秋,也就我这般大吧?”江芊看着林云起,道:“可他到底是怎么能突破先天,一举神游的呢?林云起,二十多年前,你已经十多岁了,就没有一点点关于她的记忆吗?” 林云起吁了一口气:“怎么会没有?那时的她虽然很少在总坛露面的,但她的传说却一直是激励着我们这些小娃娃。最后一次她出现在总坛里,是与总坛的几位长老发生了冲突,也就是那一战,让我们都知道了原来她已经突破先天,直抵神游,因为总坛的几位长老都被她击败了。” “与她比起来,我似乎差得远了。神游于我,遥不可及!”江芊叹息道。 林云起摇头道:“不,在我心中,太后可比何清秋要强。当年何清秋武道修为虽高不可攀,可终究还是无法脱却人世间的情爱樊笼,最终将自己也关了进去,落得一个身死道消的下场,而她的理想,自然也随着她的死去,烟消云散。如今,除了极少数人,已经没有人记得她了。” “假手于人,何如自己来做!”江芊屈臂,五指舒张开来,又缓缓握紧,“既然已经知道了何清秋当年是如何失败的,我又怎么可能重蹈覆辙?她踩过的坑,我自然是要避开的。” 林云起笑了起来:“今日这一役过后,熊氏皇族稍有实力的人基本上已经被一网打尽,接下来我准备再起大狱,人只要落在我的手中,那自然便是要什么口供就有什么口供,那几家一直对太后龇牙的家族,这一次不整死他们,也得让他们脱层皮。” “慢慢来,急不得!”江芊道:“温水煮青蛙,钝刀子割肉,可不能让那些人知道疼了。今天割一刀,明天切一刀,待得他们发现不对的时候,浑身已经没有二两肉了。想再反抗,可也没啥本事了!” “熊绎和项鹰?” “不不不,这两个不能动!”江芊摇头道:“他们是我供在那里的两尊菩萨,需要的时候,还要搬出来镇场子的。你大胆去做,不妨过火些,到时候他们自然会来找我。” “明白了,这两位的面子是必须要给的!”林云起笑道。“那些劫后余生的人,说不得以后便只能紧紧地围绕在这两位的周围了。等到时机成熟,再一举拔除掉!” “何清秋当年就是太心急了啊!”江芊道:“事情还没有做呢,结果全天下都知道她要干什么了,不杀她杀谁呢?有与全天下人为敌的勇气,可也还要有同样的智慧!” “何清秋倒不是不够智慧,只是她想假手于李安泽,而这个李安泽,却不是做大事的料子!空有鸿鹄之志,却无展翼九天的能力,害人害己!”林云起摇头道。“太后就不同了!如今大楚三十万神策军唯太后之命是从,天罗监控天下,民间又有神教景从,假以时日,便能重铸天下。” “神教景从?”江芊冷笑起来:“倒也不见得。有些人啊,造反造上瘾了,完全忘了神教鼓动造反的最终目的何在!这些人现在已经完全堕落了,为了一己私利而胡作非为。” “怎么处置?” “自然是出动大军剿灭!”江芊毫不犹豫地道。 “可是里面还有不少神教兄弟姐妹!”林云起提醒道。“还有神教老人!” “道不同,则不相为谋!”江芊冷冷地道:“他们现在做的事,便是在挡我的路,断我的法,岂能容他们肆意而为!” 走出身后那幢朱红色的大门,朱赤仰望着蓝天白云,嗅着花香人气,听着鸟鸣狗吠人声不绝于耳,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还活着,太好了! 昨天,是把他吓坏了! 刚刚一回来,踏进兵部的大门不久,他便被扣留了起来。隔着薄薄的一道门户,他能清楚地听到不断地有人领到命令之后迅速离去,而每一个命令都让朱赤如坠冰窖。 丹阳正在进行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清洗。 而事件的起因,便是当今皇帝生父熊庆贤举兵谋反,意图推翻太后。 朱赤确认,这是一场图谋已久的大清洗。 要知道太后当初上台都没有这样的事情,因为当时有当朝国相熊绎和大将军项鹰,太后即便想做,也会被这二人所阻。 而现在,再也没有人能阻止太后了。 关键是,熊庆贤的造反,只怕是真的。 如果真是这样,便是熊相与项大将军只怕也无能为力。 朱赤身上嗖嗖地冒着冷汗,他只能祈求朱家没有牵涉到这件事情当中去。 在朱家,痛恨太后的可是大有人在。要是他们也卷了进去,这一次朱家只怕就当真在劫难逃,自己在关外卧薪尝胆好几年,也全都做了无用功了。 好几次,朱赤想打破这扇薄薄的门户冲出去,可伸出手却又缩了回来,一步踏出,便再也收不回来了。 好不容易捱到了晌午过,终于有人来打开了房门。 房门一开,朱赤便闻到了开门那人身上浓浓的血腥气味。 甲虽然用水冲过了,只不过沾染得太多,缝隙里那些紫黑却仍然存在。 一声朱指挥使让朱赤如蒙大赦。 他递交的卷宗林侍郎已经收了,林侍郎让他先回家去等两天,到时候会再召他商讨一些细节。 短短的几句话,让朱赤欣喜若狂。 这意味着他的计划被批准了。 林云起肯定是没有这个决策权的,能如此迅速地作出决断的,只能是太后。 朱家的名字,再一次出现在了太后的面前,而这一次,将不再是被清洗、株连的对象。 朱家还是住在绿萝巷,这里是权贵豪门云集的所在。 朱赤小心翼翼的一路走来,沿途不时能看到有一些宅子大门之外,站着全副武装的兵丁,有些院墙、门楼都变成了一片废墟,甚至还看到一些衣饰华贵的男男女女直接倒在大街之上的血泊之中。 他垂下了头不敢再看。 距离自家还有百十来步,他有些惊恐地看到神策军押着一大串人犯从一幢宅子里出来。 是自家的邻居文家。 没有看到一个男人,绳子串着的,全都是女眷。 女人们跌跌撞撞地走着,稍微慢了,边上的士兵便是重重一鞭子下来,哀嚎之声响成一片。 朱赤有些悲哀地看到好几张熟悉的面孔从眼前掠过,虽然过了三四年了,但她们仍然保养得挺好,一点儿也没有老,还是那样的年轻,而自己则在风雪苦寒之中挺了几年,模样倒是大变了。 朱赤知道这些女人最后的下场。 皮肉生意便是他们以后的生活了。 青楼最喜欢买的便是这些女子,他们出身世家,受过良好的教育,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通,一入青楼便可成为摇钱树,过去那些只能仰望她们的人,便是一掷千金也会想着去得偿所愿。 好不容易走到了自家宅子门前。 朱家已经败落了,在丹阳,唯独剩下了这幢宅子没有变卖,这也是家里老太爷存了万一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只不过要在丹阳维持这样一幢宅子的开销也是不容易的,抬眼望去,门上的油漆都斑驳了。 他敲响了大门,大门之后,一阵惊慌的骚动之后,终于有人过来将门找开了一道缝隙。 一张惊慌的脸孔出现在门缝里。 “全叔,我回来了!”朱赤道。 片刻的沉寂,然后大门哗地一下被拉开,已经白了头发的家中老奴朱全转过身大叫道:“老太爷,老太太,大公子回来啦!” 朱赤冲进了房门,绕过了照壁,眼前的景象让他怔忡不已。 老父亲和老母亲两人端端正正地坐在大堂之前,家里的男女老幼都聚集在一起,而且看他们的样子,只怕这样呆着已经很长时间了。 “父亲,母亲,不孝子回来了!” 朱赤卟嗵一声跪倒在地。 (本章完) 第160章 孤注一掷 “丹阳的这个大宅子卖掉!”朱老太爷一拍椅子扶手,“还有一些铺子,都卖掉!老二,算一算,可得多少钱?” “父亲,这都不用算,我们家在丹阳的所有家业加在一起,最多还能卖出十万两,这还是以前,这段时间,只怕连这个价都卖不出去,您看看这两天,又空了多少大宅子出来!朝廷收回去,必然会发卖以充实国库,能买得起这种宅子的人也没有多少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只怕有实力的人,都要巴巴的去买这些朝廷发买的宅子以讨好太后吧。”老二朱橙有些无可奈何地道。 “不管能卖多少,先挂出去!”朱老太爷思忖片刻道:“咱们家的风水不错,你们看看,早先太后上台之时,我们虽然损了些钱财,但化险为夷,全家平安无事。这一次丹阳事变,我们一家又平平安安地渡过,而且你大哥万里归来,又将受重用,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咱们这宅子有神灵保佑啊!说不定便有人看到了这一点,愿意出重金买呢?” 朱赤惊道:“父亲,这些风声如果放出去,必然会为太后知晓,只怕会惹太后不开心。” 朱老太爷沉吟半晌:“都是为了国事,我朱家毁家报国,太后应当不会说什么的。另外老二,把姑苏那边我们所有剩下的产业,全部卖了,剩下的那些田产,店铺,工坊总也能值个几十万两吧!” “父亲不可!”朱家兄弟都是大惊:“姑苏老家剩下的有的是祖产,有的是老太太的陪嫁,还有供应宗祠的祭田,这些,都不能卖啊!” “你大哥是抱着客死万里之外的心思去那关外苦寒之地,毫不容易为朱家挣取到了一丝重新崛起的希望,能不能死中求活,翻盘重生,便看这一搏。”朱老太爷怒道:“伱们到得如今还不明白吗?没有相应的权势,再多的财产又如何能保住?姑苏那边的这些财产,这两年已经屡次受人刁难,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一并卖了,有太后在后面看着,我倒想看看,谁还想巧取豪夺!” 朱赤卟通一声跪在了朱老太爷的面前,流着泪大声道:“父亲,儿子发誓,赴汤蹈火,也要重振家声,今日卖出去的这些祖产,他日儿子一定会全都买回来。” “好,好!”朱老太爷大笑道:“四年前,我散尽九成家财,买来一家平安,今天,把这最后一成家财也都散去,来买一个我朱家再次崛起的机会,不悔,不悔!” “老二,去办吧!”朱老太爷挥挥手:“我跟你大哥还有话说!” 朱橙起身,抹着眼泪大步离去。 “你二弟没有什么大能耐,大智慧,其实这也怪我,从小,就没有好好的培养他!”朱老太爷笑道:“不过这也是我朱家的惯例,继承人一旦选定,其他人便只能成为陪衬,而你,也不曾辜负我的期望。” “二弟这些年来在家支撑家业,着实也是辛苦了!”朱赤小声道:“以后还更要仰仗二弟在这边经营呢,我以后只怕要更多地驻扎在关外了!” “海上丝绸之路,听起来的确不错,可真要弄起来,却也是困难重重啊!”朱老太爷叹息道:“于我们而言,算是死中求活。关外那边,那个安西都护府答应去摆平宣武蔡明吧?宣武不通,则这条丝绸之路,就是空中楼阁。” “是的!”朱赤道:“林侍郎的意思,是我们不仅仅要与安西都护府做生意,安东那边,也不能断了联系,这条路真要通了,只怕那边要的,不仅仅是丝绸瓷器茶叶了,必然会有大量的战略物资交易过去。” “太后他们想要的就是这一点!”朱老太爷道:“这也是我敢孤注一掷赌上这一把的原因所在。关外对于各类战略物资的需求是极大的。但他们本身却又极度缺乏,以前还靠着秦国输送,但这两年秦国自顾不遐,而且也在提防着令狐野,却是在大力禁绝此类物资过关。所以海上丝绸之路一通,这些物资过去,即便再贵,也不愁买家!元人就不需要吗?真要趟平了海上这条路,元人那边,也不是没有港口的!” “太后希望秦人那边更乱一些!”朱赤道:“安东也好,安西也好,实力强一些,对于牵制大秦、北元,都是有好处的。” “正是这个道理,不得不说,太后虽然年轻,但战略眼光,着实让人佩服之极!”朱老太爷道:“这两年大楚颇有中兴之相,便是她的功劳了。” “这一次的丹阳清洗之后,在大楚,再也无人能够撼动太后的威权了!”朱赤道。 朱老太爷点头道:“老国相和项大将军仅存的情份,只怕这一次也要消耗殆尽了。他们家中子弟有不少都参与了,但现在看起来,太后并没有抓这些人,但情份这东西,用一次便少一次了。” “父亲,还有一件事,儿子想请教于您!” “说!” “是有关于魔教的事情!” “怎么突然提到了他们?”朱老太爷皱眉道。 “我在关外,见到了会凤凰离火的武者,而且这个人,与我们这一次要合作的安西都护府的关系非同一般。” “不大可能吧?魔教在北方的实力几十年前随着何清秋的败亡而几乎损失殆尽,怎么会在更北方的关外出现?”说到这里,朱老太爷突然顿住了:“难不成当初何清秋还有后手留下来?这不大可能啊!你没有看错?” “父亲,凤凰离火这种功夫您也知道,让人见之难忘!”朱赤道。“泰安城主府的那位管家出手惩罚一个违反了城市规矩的家伙,那家伙修为不错,但最后被凤凰离火烧成了一堆灰烬,外人不识凤凰离火,可我却在天罗的档案之中见到过这种武道的详细描述,所以绝不会看错。” “何清秋当年修炼的便是凤凰离火!”朱老太爷喃喃地道:“她死前那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震惊天下,大秦因此元气大伤啊!三个先天,一个半只脚已经踏进神游的寇仲,三死一重伤。也是直到那一天,大家才明白过来,何清秋竟然是魔教圣女。” “修到了那种地步,便再也判断不出来凤凰离火吗?” “别说何清秋已经跻身神游,便是到了先天,只要其人想要隐瞒,你便再也无法判断其所修练的功法了!”朱老太爷叹道。“何清秋暴露了形迹,倒是为大秦当年剿灭太子一系,找到了一些正当的借口,而我大楚当年也是极为震惊,为此还在国内对魔教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清剿,因为魔教渗透最深的,不是秦国,而是我们大楚啊!” “难怪林侍郎再三叮嘱,一定要细细地查一查这个李开心,还有泰安城主府城主,安西都护府副都护李大锤他们的关系。”朱赤恍然大悟:“想来林侍郎也是担心他们与魔教有勾结,养虎为患。说起来这一次回来,听说南边五斗米教又闹了起来,竟然一举占了十好几个县?” “林云起亲自去的,那些人成不了什么气候!”朱老太爷不屑地道:“被杀了几万人,五斗米教为首的十数名匪首都被林云起生擒活捉了回来,就在菜市口一刀枭首,太后对于这些人,向来都只有一个字,杀!” “咱们这位太后,杀性太重了!”朱赤微微摇头:“细细想来,自她上台之后,死去的人,当真要以十万为单位来计了。” “如果她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能有今日之成就?”朱老太爷笑道:“想当年她刚刚嫁入皇家的时候,怯生生的一副羞于见人的模样,与现在可谓是天壤之别。不过这对于我大楚,也算是一件好事。只看大秦,乱世便将来临,有一位雄主,那是我们大楚的福气。” 深宫之中,江芊听着林云起的禀报,不由笑得花枝乱颤。 “朱家真这么在外头宣扬他们这宅子风水好,可以逢凶化吉吗?” 林云起点头道:“太后,要不要申斥一番,这是将您的恩典当成理所当然了!” “不不不!”江芊摇头道:“人家卖宅子,卖祖田,不都是为了国事吗?这样的行为,是要鼓励和支持的,林侍郎,你不妨助他们一臂之力,就说我准备重用这朱氏兄弟,便连朱老太爷,也准备重新延请入朝为官。” “如此一来,只怕他们那个要卖的宅子,当真要身价百倍了!” “有人买,挺好啊!这些钱用来让朱赤去打通这条海上丝绸之路,受益的,是大楚不是吗?”江芊道:“我们既能赚钱,还能给秦国、北元添些麻烦,岂不快哉?令狐野一门心思想要入关,萧长车满脑门子的要北伐元国,咱们给他们加点柴火,哈哈哈!惠而不费,反而有钱赚,妙哉,妙哉!” “那臣这便去办,只不过您真要延请朱家老头重新入朝为官吗?” “这段时间,老家伙们杀得太多了,朝堂之中多几个白胡子老头,看着稳重一些,也让人心安一些。朱老头大起大落,大悲大喜,想来现在也看得通透,知道怎么当这个官了!也让其它人看看,只要实习为朝廷办事,朝廷向来是不吝赏赐的。” (本章完) 第161章 合作 张若站在船头,虽然强作镇静,其实内心里当真如同惊涛骇浪一般。 视野之中,一头起码十余丈长的大鱼正在劈波斩浪,穿梭于巨浪之中,而在巨鱼的身后左右,数条小般紧紧跟随,与那巨鱼相比,那些小船便如同玩具一般。时而被抛上天空,时而又落入谷底。 巨鱼在逃命,小船在追杀。 那头巨鱼,身上被插了数支带着长长绳索的矛枪,鲜血沽沽流出,染红了一路走过的海域。而绳索的终点,就在那些小船上的水手手中。 “学士,我这儿郎们如何?”宣武州刺史蔡明大笑着走到了张若身边,问道。 “那大鱼为何物?”张若却是手指大海之中那渐渐力疲,速度已缓的大鱼,“如此巨大,莫非海神乎?” “什么海神,不过是个头长得巨大的一种鱼而已,我们称之为鲸!”蔡明道:“学士,鲸可是好东西啊,全身是宝,只不过想要捕捉它们,难度颇大,虽然我们有专门的捕鲸船,但一年到头,也捕不到几只。民间有云,一鲸落,万物生,可见这物事的珍贵。今年学士一来,我们就能抓到如此巨大的一条鲸鱼,全是学士带来的运气!哈哈哈!” 张若扣着船舷,极目远望。 小船之上,一个昂藏大汉一手持着一柄鱼钗,另一只手则持着拖着鲸鱼的绳子卓立于船头,不论船只如何颠簸,汉子便如同钉子一般,牢牢地钉于船头。 而在他身后,一汉扳舵,两汉扳浆,不管那鲸鱼如何翻腾击打,小船却仍是灵活地躲避着浪头的拍打,离鲸鱼越来越近。 长啸声中,汉子突然凌空而起,手挽长索,如同一只大鸟一般,穿过了十数米高的浪头,出现在了鲸鱼的头顶,手中鱼叉闪电般地刺出,正中鲸鱼头部,随手在鱼叉尾部一拍,嗖的一声,这鱼叉竟然没柄而入鲸鱼头部。 而那汉子,完成了这一击之后,双脚下落,踩在了鲸鱼身上,任那大鱼在水中痛苦翻腾,他就像长在大鱼身上一般。 大鱼的动静越来越小,最终如同一座肉山一般地浮在了海面之上。 周围的小船在阵阵的欢呼声中,靠了过去。 张若心中激荡,久久不能平息,而与他同样心情的,还有一个人,姚大力。 作为在青水河、拒马河上横行无忌的曾经的严氏水师将领,姚大力自认为自己不论是在水性还是在对船只的操控之上都是上上之选,可今日一看蔡氏部下,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与这些人相比,自己当真不过是臭水沟里的虾蟹,想想以前还动不动便横着走,姚大力便不由得汗流浃背。 “学士,小儿辈们的游戏也看完了,我们回舱室吧,船队也准备回航了。海上风浪大,学士可不像我们这些武人肉糙膘厚的。”蔡明笑道。 “哪里有刺史说得这般娇贵,去年张某从长安被贬出,一路数千里,什么样的苦头没有吃过?”张若笑道。 蔡明竖起了大拇指:“当初蔡某听到此事,对学士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这天下,敢给令狐大帅上眼药的人,可真没有几个!长安那些赳赳武夫们都缩了脖子,倒是学士一价文士挺身而出啊,让人叹息如今的大秦,实在是无人啊!” “大秦风骨之辈比比皆是,刺史这可说差了,只看关外萧长车,便是一等一的好汉!”张若微笑着道。 蔡明大笑:“萧车骑,哦不不,现在是萧都护了,蔡某一向是佩服之至的,前些时日,还差人专门去了宝瓶州给萧都护送上了贺礼。”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到了舱室之内。 看着关上的舱门,张若也就不再矜持,直截了当地道:“蔡刺史,张若不是一个善于转弯抹角之人,有话便直说了!” “观您行事,与一般文人的确大相径庭!”蔡明微笑道。 “这些日子,刺史带我欣赏了您的力量,现在,我对蔡刺史的力量已经了然于胸了!”张若道:“那就不如打开窗户说亮话吧!” 蔡明笑着替张若倒上了茶,“学士,我安居宣武,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要介入令狐野与萧长车之间的争斗啊!这两人,都是强龙,我蔡某人,最多算是一条草蛇,僻居一地尚可,一旦卷入这样的龙争虎斗中去,只怕他日下场不妙。” “天下板荡,枭雄争霸,蔡刺史当真认为宣武便是乐居之所吗?这场大变,没有人能躲得过去!”张若摇头道:“要么主动参与,要么被动卷入。” “不瞒学士,蔡某人认为,现在选边,未免太早了一些!”蔡明笑道:“蔡某在陆上,力量或者不值一提,但在海上,蔡某说话还是有些份量的。” 张若颔首道:“没有让你现在就选边,也不需要你选边,你看我,选边了吗?” “学士不是和萧长车李大锤一伙儿的吗?”蔡明讶然道。 “张某人身属大秦,谁忠于大秦,我便跟谁是一伙的!”张若正色道。 蔡明一拍巴掌,大笑道:“如此说来,我对大秦忠心耿耿,倒是可以与学士凑成一伙儿了!” “自是没有问题!”张若笑道:“刺史若有意,张某那是求之不得!” 两人相视大笑。 “李大锤有意开辟海上丝绸之路,想与蔡刺史合作。”张若道:“这可比蔡刺史在海上扮海盗,抢劫来往商船的利润高多了,而且风险极低!一旦功成,宣武州便可成为一个重要的关键节点。” “学士,一旦这条商路当真成功,只怕令狐大早也要来分一杯羹,我可顶不住令狐大帅的压力,到时候,不免又要得罪萧都护!”蔡明道:“这种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的事情,我可不干。钱很好,但命更重要是不是!” “说来说去,还是蔡刺史对自己的力量不够自信,自居弱者!”张若叹口气道。 “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而已。我现在不惧于他们,是因为他们来了,我可以走。大海便是我的家一般,他们无法在这里长久立足,他们一走,我又可以回来!”蔡明道:“可如果学士所谓的这个节点成功了,那我在宣武的瓶瓶罐罐的就多了,就算我舍得,只怕其它人就舍不得了,到时候为了护住这些瓶瓶罐罐,说不得就要真正选边站了,而一旦选错,后果可就严重了!” “何不强大自身,不去选边,而让人来找咱们呢!”张若从怀里掏出数张图纸,放在了蔡明的面前:“这是安西副都护李大锤让我带给您的礼物。” 蔡明打开面前的图纸,眼光微凝,图纸之上绘制的是一副副的战船模样,粗粗数了数,竟然有十数种之多。而最大的一艘,看标注的尺寸,竟然长达三十来丈。 “这些船只的制造方法,如今便在泰安城中!”张若道。“李都护说,蔡刺史横行海上,当知世界之大。以刺史如今的力量,勉强可自保而已,对于周边的高丽盗、倭贼都心有余而力不足,归根到底,便是战力不足,如果这条线路成功了,财源滚滚而来,还怕造不起更多的船,招不到更多的水上好手吗?。” 蔡斌沉吟半晌道:“李都护当真不在乎我与令狐野也有类似的合作?” “有什么可担心的?”张若淡淡地道:“关外大宗物资的交易过去都在泰安城,现在移到了宝瓶城,即便海上丝绸之路开通,这些货物到了关外,最终的落脚之处也只能是宝瓶城,令狐野想要,可以啊,拿钱来买!” “只怕令狐大帅更倾向于抢!” “如果他敢抢,那就没有安西都护府了!”张若失笑道。“青水河、拒马河在宝瓶州合二为一,一路东来,至伱这宣武州入海。而你也知道,严圣的水师都归了安西都护府。这一次跟我来的姚大力,便是水师重要将领之一。” “明白了,我就是一个中间商!”蔡明道:“货物从南方来,然后沿水路到宝瓶城,如此一来,关外大宗交易便被牢牢地把持在安西都护府手中,除非大秦开放陆上通道,但这似乎不太可能。令狐大帅会被持续放血,而安西都护府则会越来越强,此消彼涨,学士当真是好算计。” “刺史你损失了什么呢?没有吧!你不但赚取了大量的钱财,增长了实力,还收获了安西都护府的友情,以及这些千金难求的东西!”张若敲了敲桌子上的那些图纸:“异日蔡刺史如果有心挥师征伐琉球、扶桑等地,李都护也愿意大力支持。” “他真这么说?”蔡明大感兴趣。 “蔡刺史,几年前你在海上吃了倭贼的大亏,那一仗,你战死了上千将士,损失了一百余条战船,好不容易弄回来的好东西被他们给抢去大半,你不会当真咽下这口气吧?” 蔡明脸色发青,咬着牙道:“张学士,你倒是消息灵通,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廖廖无几,你们是从何得来的消息?” “纸里怎么包得住火?”张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今机会摆在你面前,就看你肯不肯了,只要你加入进来,用不了几年,你便可以驾驶这等雄船,直捣倭奴老巢!” 张若用力地拍着桌子上的楼船图纸。 (本章完) 第162章 我选第二种 蔡天佑翻看着桌上的图纸,眼中的惊讶之色越来越浓厚。 “父亲,这应当是楚国的主力战舰海龙型,这种战船在楚国都是最高机密,详细的制造图纸,怎么会落到李大锤的手中?” “与海龙号是有些像,但还是有着本质的不同的,你看看他们水密舱的设置以及火力的配备!”蔡明拖过图纸,一一指给蔡天佑察看。“这副剖面图画得很细,这就说明那个李大锤对于战舰的了解很深,并不是胡言乱语地欺骗我们。” “父亲准备进入这盘棋局了吗?” “我们一直便在这副棋盘之上!”蔡明摇头道:“只是我们以为自己还可以置身事外而已,实际上自从安东安西分立之后,我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有强大的水师,可不用求着他们!”蔡天佑傲然道:“真到了不可行之时,咱们离开这里便好了。” “没有了大陆为基,在海上去飘零,下场还用我跟你说吗?最终便是当真沦为海盗。”蔡明道:“而且现在楚人的眼光也看过来了。他们可是有真正强大的水师的!” “难不成还能打到我们这里来不成?” “为什么不成呢?”蔡明冷笑道:“南楚那位太后,可是志在天下,谋算大秦,关外可是重要一环!” “父亲,南楚海上楼船部队,现在他们那位太后,还掌握不住吧?”蔡天佑道。 蔡明不说话,只是看着蔡天佑,不过嘴角噙着的冷笑,却让蔡天佑瞬间明白了过来。 正因为楚国的楼船部队对太后还若即若离,那位太后才会更加上心这件事情。 因为这件事情可以是一个切入点,太后明正言顺地将她的手,伸进楚国楼船部队,就像当初襄城之战后一样,将楚国这支重要的部队也拿在手中。 “令狐野,萧长车,我们选谁?”蔡天佑却是有些迟疑。 “先入局,选择嘛,倒是可以推后一些!”蔡明道:“这一点,张若倒也是说得清清楚楚,谁胜了,我们就选谁!当真谁也不行的话,我们选南楚,选北元,都不失为一条出路。” “这样的话,李大锤还会把这战船的图纸给我们吗?” “如果这个人是个做大事的人的话,他就会给我们!”蔡明道:“这条航线到时候必然是楚国控制,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无法对抗,想要制衡对方,那我们就要有必要的本钱,安西都护府能靠姚大力吗?那家伙在内河上算一个人物,到了海上,便得坐腊。现在看起来是安西都护府与楚国那边牵了线,可政治这东西,要的就是一个制衡,如果一家独大,那你就只能任人拿捏,一个成熟的上位者,绝不会容忍这件事情出现。” “萧长车,李大锤不过二十出头!”蔡天佑一撇嘴道。 “这两个人,万万不可以常理度之!”蔡明厉声道。“不说他们在武道之上修为的才情,便是这一次他们图谋宝瓶州,计划之深远,行动之果绝,力量之强悍,都让人叹为观止。可叹令狐野苦心孤诣数十年,短短时间内,便让这二个给破了局,现在进退两难。” “到底是李大锤还是萧长车?” “以我看来,自然是李大锤!”蔡明道:“如果是萧长车的话,这些年他不会如此困难,以致于在令狐野手下苦苦挣扎求生存。” 蔡天佑点头道:“父亲,我明白了,现在的我们,相对来说还是太弱了。但我们在水上的力量,是他们所欠缺的,所以第一要务,我们便是要增长实力。而这便要人,要钱。既然他们给我们提供了这么一个机会,我们自然不能放过,抓紧机会强大自己才是正经!” 蔡明欣慰地道:“这才是正理。将来你想要自主选择,那便需要有自主选择的能力,如果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力却又想自己做主,那是取死之道。” 蔡天佑捧起桌面上的图纸,爱不释手,三十丈的三层楼船,这种造船技术,除了南楚,其它地方根本就没有这种能力。而南楚对于这种战舰的技术是严防死守绝不外传的。如果拿到了李大锤手中这图纸,以宣武州现在的造船底子,努努力,是可以攒出一个试验船出来的,而只要有了第一个样子货,后头的那就水到渠成了。 “父亲,如果将来真要选的话,我可不想选南楚!”蔡天佑道:“他们有强大的水师,有无数的这方面的人才,我们父子在南楚,显不出珍贵,反倒是这李大锤、令狐野甚至于北元,才是真正需要我们的!” “不到万不得已,怎么也不会选择元人的!”蔡明淡淡地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是成立的。即便因为在某个时候他们因为需要我们而接纳我们、重视我们,可一旦功成,我们的作用降低,甚至他们有了更好的取代我们的人的时候,他们抛弃我们不会有半点的犹豫。” 蔡天佑点头道:“是啊,元人重视骑兵,轻视水师,他们也是有良港的,可惜了,在他们手里荒芜了,终有一天,他们会为了没有强大的水师而后悔的。” 张若抛出了诱饵,蔡明展现了实力,两边对彼此都还算满意,于是坐到了一起,开始商讨起细节回题。 张若笑道:“蔡刺史,您需要在码头附近划出一大块地方供我们建设大型仓库,以后,交易会在宝瓶州进行,但提货,则是在宣武州码头仓库!我们会在这里驻扎相应的交易人员进行交易,同时,会有一支武装人员进驻仓储区域进行相关的警戒,人数不会太多,不超过五百人。这一点,希望蔡刺史能够理解。” “这个好说,我想知道,我的好处在哪里?”蔡明笑道。 “李副都护给了两个方案供您选择!”张若道:“其一,你只收税。所有税收按十税一的原则,任何上岸的货物,您都有权收税。第二个方案,您不收税,作为生意伙伴参与分红,而分红的比例,我们可以另行商讨。” “我选第二个方案。我要求不高,对半分!”蔡明道:“我觉得这个比例是合适的。” “说句实话,蔡刺史,我们也希望您选择第二个方案,因为这样更显我们合作的诚意以及更方便以后更进一步的合作!”张若道:“所以您的这个分成比例,我答应了!” “您能作主吗?不好意思张学士,我没有看不起您的意思!”蔡明拱拱手,道。 张若摆手道:“蔡刺史,张某也不怕实话告诉您,来之前,李副都护便与我分说清楚了,如果您选择第二个方案,那么我们最多能让到五五分成!” 张若很坦承,不过蔡明心里却有些不舒服,似乎自己的反映,被那个李大锤猜了个清清楚楚。 “这一次随我来的便有勘察地势的行家里手,双方达成协议,他们便可以马上开展工作了!”张若微笑道:“安西都护府在仓储区域的驻军首领,便是我的护卫袁融,前两天您也见过的。” “安西都护府倒是胸有成竹,什么都安排好了!”蔡明道。 “这是合则两利,分则双输的事情,以蔡刺史的能耐,自然会选择最好的那一条路!”张若道:“蔡刺史,不瞒你说,现在南楚那边,第一批货只怕已经开始在装船了,接下来我们的动作还要更快一点,不然货到了,没地方存放,不免让南楚人小看我们关外的实力和做事的效率!” “这些都是小事!”蔡明道:“接下来我们可以谈谈战舰的事情。李副都护给了我一副剖面图,说实话让我心痒难搔,我们这样的人吗,见到了好船就像看到了美女,总是难以把持,但我也明白,李副都护肯定还是有其它条件才会把完整的制造图纸给我们的,学士不妨明言!” “刺史是个畅亮人!”张若道:“是这样的,前不久,安西都护府刚刚拿下了宝瓶州,对于宝瓶州的水师,都护很不满意,对他们的造船技术也极其不满,所以副都护希望在这个上面也与刺史深度合作,能让我们派人进入您的船厂学习技术,精选一些好的水手跟随您的水师学习航海技巧,说不定某一天,我们也会自建一支远航船队呢!” 蔡明大笑起来:“李副都护竟然当着我的面说出这样的话了,坦承是坦承了,但总是让某家觉得李副都护将来有过河拆桥的嫌疑啊!”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蓝子里,提前做一些安排有备无患总是好的!张某人也觉得,与其偷偷摸摸,倒不如与刺史您说个清楚明白,这样反而心中没有芥谛!” “如果说建一支远洋水师有这么容易的话,那蔡某就不会这么多年还窝在这个地方,一个不好还要被那些海盗欺负一下了!告诉都护,尽管派人来,我不藏私,想学什么,就学什么!不过张学士,某家也有一个条件。” “请讲!” “某家也不好厚此薄彼,如果有朝一日令狐大帅也派了人来与我商讨这样的合作,某家也同样会答应的。” 张若微笑:“自然可以。不过蔡刺史,关外大宗物资的交易价格必然会由宝瓶州控制,您如果也与令狐野合作的话话,建议您不要什么分红,而是只收税,因为令狐大帅铁定是要亏血本的!” (本章完) 第163章 在路上 北元受秦国的影响是方方面面的。 秦国初立的时候,还不存在北元这么一个国家,那时的它们,还只是一些生活在这里的零散的部落,彼此之间战乱不休。 不管是过去的大雍还是后来的大秦,对于他们的态度可都不算友好。 属于那种予取予求的状态。 要是想不给,那他们就会自己来取。 边疆地区,对于这些部落的压榨,那是相当厉害的。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这是亘古便存在的真理。 既然生而为人了,自然是不想被人任意欺凌还乐在其中的。 战斗开始了。 彼此之间的仇杀,一直延续了多年, 而在这种混乱的状态之下,现在北元的主体民族匈奴慢慢地脱颖而出,百余年前,曼巴横空出世,组建了匈奴部落联盟,大举向南进发,猝不及防的大秦边军大败亏输。 于是便有了李牧野的北征。 从战术之上,曼巴的确是输掉了这场战事,但从战略之上,他却赢了。 在这场流血飘杵的血腥战争之中,实力较弱的部落基本上都牺牲掉了,而曼巴的匈奴部落联盟则生存了下来,成为了北方最为强大的存在。 秦国赢得了这场战事,但苦于漫长的后勤供给线根本就无法满足李牧野想要全歼对手的战略构想,而这场打得越久便亏得越多的战事,也不符合秦国的战略,因为那时,秦国还在努力想把南楚拿下,一统天下。对于北边的这些部落,委实兴趣不大。 于是元国便建立起来了。 元国的政治架构,从一开始,便基本上是照搬了秦国的那一套。 便连都城燕都,其设计建造也是完全照抄了长安的格局。 只不过是一个缩小版本的。 长安人口超过百万,而燕都的人口只有区区十万人。 南方有强邻,这百余年间,新立的北元可谓是活得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做低伏小,一点儿也不在乎脸面这种事情。 而现在,曾经强大的秦国,终于暴露出了他的虚弱,而历经数任帝王的苦心经营,北元反倒是蓬勃发展,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一路行来,李大锤颇大感慨。 越是靠近边境,元人的生活模式便越是接近秦国。 以燕都为中心点的话,往南直到与秦边境的这片区域里,是以农耕为主,放牧为辅的。而且他们的农耕技术,一点儿也不逊色于关外大秦百姓。 两家隔得太近,有什么新鲜技术,偷学起来不要太方便。 就像刚刚在关外兴起不过数年的曲辕犁,李大锤便在这里也看到了,虽然不多,但很明显,元人也掌握了曲辕犁的制造技术,只不过受限于打制的速度,因而还没有大规模的铺开。 这让李大锤很不爽。 因为曲辕犁是他弄出来的 “铁勒这个狗日的,也不知在关外收买了多少谍子,啥子都偷啊!看这架式,只怕曲辕犁应用还没有多久,他们便已经偷了过来!” 绝不能让铁勒这东西登上皇位。 李大锤在心里发着恨,眼光却瞟向了前方囚车之中的沙列文。 可怜的沙列文在秦国境内之时,还在跑前跑后的奉承傅青主,可是一到青铜峡,立马便被楞格给逮了起来塞进了囚楼之中。 现在这家伙一个脑袋两只手被卡在外头,关键是这笼子不够高,沙列文的身材又无比高大,这便让他在笼子中只能半蹲着,这个姿式就要命了。 楞格就是在收拾他。 坐也坐不下来,站又站不直,被封了真气的沙列文现在就一个普通人,十几天路赶下来,已是被折磨得无比憔悴了。 沙列文是北元的人, 而且这家伙对于北元来说,的确也是一个罪人。 所以即便是傅青主,对于楞格的做法,也不好说什么。 当然,出于慈悲之心,路上给他弄点药水灌灌,好把命吊住自然是可以的。 不过沙列文的苦难旅程也要结束了。 快要到燕都了。 想来那三王子阿可敦不会坐视沙列文被收拾,这要是不施以援手,不免会让其它的部下寒心,而阿可敦在北元的名声还是极好的,最是乐善好施,仁慈心肠,一般官员犯了事,求到他那里,基本上都能得到回应。 成不成功,他都会伸伸手,帮帮忙。 相比起铁勒的一丝不苟,老大哲别的锋利严苛,阿可敦可算是八面玲珑。当然私底下阿可敦的表现,则就另说了。 “师傅,听说北元太医馆的馆主阿提拉曾经在长春谷学医多年?”闲来无事,李大锤问起了傅诚。 “是的,谷主是有教无类,只要你肯学,谷主便教,阿提拉当是在长春谷还给自己取了一个秦人名字,叫傅勤,说起来当年他可真是很勤快!”傅诚仰头想了想道:“这个人的医道天赋,比我要强。” “师傅自谦了,他能给您比?就您这些年来取得那些的成果,任拿一样出来,都能让这个阿提拉目瞪口呆?” “我这不是自谦,是自知之明。谷主对我可是倾囊相授,把我当下任谷主培养的,而阿提拉更多的时候是自学,只有在不懂的时候,才会去请教谷主,即便是这样,他也不比我差啊,说起这些年来的医学成果,说实话都是偏实践性质的,而且啊,这里头大部分的功劳都在于你。在医学理论一道之上,那可阿提拉理解得比我更深。” “我只是提了了一个可能,师傅才是大功臣!”李大锤笑着摆手道:“师傅,回头咱们的医学馆正式开张了,以后您可就真是桃李满天下了,想想这么多师弟师妹,我这个当大师兄的,就很开心啊!” “你是想把医学馆里的那些人,当牛马来用吧?”傅诚笑道:“你向来都是无利不起早!” “悬壶济世,治病救人,这都是仁德之举,师傅,我是有些私心,但真要成功了,获利的,可不仅仅是我一人!” “要不是看到了这一点,你以为谷主会答应你让长春谷的人由你随意差遣?谷主这是赌上了自己一辈子的名声呢!” “师傅放心吧,谷主也好,你也好,我都不会辜负的!”李大锤郑重地道。 瞅了一眼李大锤,傅诚脸上却满满都是不信任的表情:“这一次伱跟着去燕都,不要弄了什么大乱子来,要不然不好收场。” “这一次来,真不是为了捣乱,而是为了和平。”李大锤语气笃定:“安西都护府初立,不想打仗,只不过元人只怕不答应,特别是这一次咱们又把沙列文整得这么惨!瞅瞅他这模样,便知元人很生气。” 下巴点了点前方元人护卫军队之中的那辆囚车。 “哎,不打仗多好。”傅诚感慨地道:“前几年我也去元国游历行医过,接触到的人跟我们那边也不有什么区别啊,说起来都算是好人。可一打起来,立时便成生死仇敌,不死不休。” “为了争夺生存空间,为了争夺活着的资源,为了让自己和自己关心、爱的人活得更好一些,纷争自然就会起来!”李大锤摇头道:“有人在的地方,就永远不会缺乏这样的争斗。师傅,这与人好人坏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你所说的冰河期真有这回事吗?还是你杜撰的?” “您只需看看英卓这两年在干什么就知道我所言不需!”李大锤道:“东西胡、北胡他们为什么要南下,因为北方已经无法生存了。气候的变化虽然看起来不显眼,但却一定会让我们所有的人受到影响,当你的土地已经无法生长庄稼,当你的牧场无法再养育牛羊,当你的子民吃不饱穿不暖,你能怎么办?只能出击。” “所以战争就来了!”傅诚叹息道。 “是的,我们不想让出我们的地盘给他们,但他们要生存,要活着,怎么办,便只能抢!”李大锤道:“站在各自的立场之上,你不能说他们就错了。” “这是无法可施的事情,作为一个医者,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也就是在这乱世多救一些人,尽一尽心罢了,可真要救世人,还是这天下得一统啊!”傅诚道:“大雍虽然亡了,但从史书上来看,大雍强盛那几百年,百姓们的日子当真是非常好过的。” “那是自然,我会努力的!”李大锤笑咪咪地道。 “你倒是有信心!” “像我这样的人,信心都很足。不管做不做得成,信心是必须要有的。”李大锤道:“如果一个人没有了梦想,那跟咸鱼有什么区别呢?所以梦想一定要有,万一实现了呢?” 傅诚笑着冲他竖起了大拇指:“你想治天下,比起我只想治病,立意可要高远多了。” 李大锤正想吹捧傅诚几句,远处却响起了号角之声,而护送他们的元人军队也立即以号角回应起来。 片刻之后,远处便出现了黑压压的元人队伍。 “这么大阵仗,谷主当真好大的面子,领头的是谁?看到了,阿可敦!哈哈,果然是他!”李大锤大笑:“终于要见到这位三殿下了,幸甚幸甚!” (本章完) 第164章 墙角撬得是如此的轻而易举 泰安城与元国诸多贵族高官不乏交易,而一直在燕都驻守的阿可敦主管着后勤,自然是交易的主要对象之一,只不过双方从来没有见过面而已。 这一次,李大锤终于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阿可敦。 对这个人,他不能不感兴趣。 从各个方面收集到的情报来看,这个人具备着所有成为昏君的要素,虽然他现在在北元的名声好得不得了。 不仅是在官员、贵族之中声望高,在民间也因为乐善好施而颇具名头。 而在这些面具之下的真实面孔,也就只有李大锤这种从一开始就带着审视、探测目光的人,才能剥离无数假象而一窥面具之下的真容。 李大锤热切地看着阿可敦。 想来这个时候的阿可敦如果知道在这支队伍之中居然有一个一心想把他扶上北元皇位的家伙,必然会感动不已。 赤发,方脸,高颧骨,小眼睛,浓眉,大概七尺左右的身高,委实算不得相貌堂堂,只不过脸上一直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倒是把原本显得有些凶恶的面相给中和了不少,看起来也顺眼不少。 相比起阿可敦,铁勒可就长得更符合李大锤的审美一些。李氏王朝子女的遗传基因就是厉害,铁勒可能长得更像长乐公主一些,如果把他丢到大秦,如果不细看,你是很难分辩出铁勒不是一个秦人的。 可能这也是铁勒在元国受到很多人反对的原因所在吧。 在阿可敦的身边,另外一人就身量颇高,也极其魁梧,与阿可敦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只不过那人的面相就平和许多,梳着长长的一条马尾,白发颇多。 “那个人就是傅勤!”傅诚在李大锤的耳边低声道。 阿可敦拱手微微欠身:“谷主远来辛苦了!” 傅勤却是叉手齐眉,深深一揖到地,“弟子傅勤,见过先生!” 因为一直没有被傅青主收放正式弟子,傅勤也就是阿提拉便只能称一声先生。 傅青主对阿可敦只是微微颔首示意,却是双手扶起了阿提拉:“听说你这些年来,走遍荒原雪岭,尝药辩药炼药,更是发现了不少新药材,还记载了不少新病例,难得难得!” “弟子虽然离开长谷春多年了,但先生当年教诲却是不敢忘记,身为医者,当有济世之心。”阿提拉道。 “好,这一次为你们陛下诊治过后,我准备将毕生所得整理留存后世,俗世的事情,便都交给傅诚来打理了,你如果有意,不妨来长春谷,与我一起做这件事情!”傅青主拍了拍阿提拉的肩膀。 阿提拉大喜:“先生这是愿意收录阿提拉入门墙了吗?” “自然!” “多谢先生,不不,多谢师父!”阿提拉两眼放光,竟然当着无数人的面,卟嗵一声跪倒在地上,立即便行了拜师之礼。 这可把一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李大锤嘴巴张得老大,心道老同志当真厉害啊,不费吹灰之力,这就把堂堂北元太医馆的馆主给撬走了? 看那阿提拉的模样,还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 长春谷有这样么大的吸引力吗?自己怎么不觉得? 身边傅诚笑咪咪地走了过去:“傅勤师弟,恭喜恭喜。师父,傅勤师弟论年纪,只比弟子略小,可是论入门,那大概是您的关门弟子,这让下头的师弟们如何称呼呢?” 一众人等,不由得都是尴尬。 “自然是二师兄!”傅青主大袖一挥,道:“谁有意见?” 一众长春谷弟子,包括李大锤在内,都是纷纷抱拳拱手,有叫二师兄的,有叫二师叔二师伯的,乱哄哄的犹如菜市场。 那阿提拉倒是喜滋滋儿的连连拱手还礼。 这下子不但入了长春谷的门墙,更是一跃成为了二师兄。 李大锤不无恶意地揣泽,傅老头儿是不是看中了这位阿提拉走遍荒山大漠雪山草地发现的新药材或者是那些连他都没有见过的新病例,这才把这位元人收入门墙。 你都是长春谷的门人了,那你的发现,自然也都是长春谷的了。 老头儿这一手,玩得滑溜啊! 阿可敦眼中闪过一丝不豫之色,看着阿提拉的目光也颇为不善,只不过这点子阴郁之光在眼中一闪而过之后,马上又被欢喜所取代。 “恭喜谷主新得佳徒!” “恭贺馆主多年心愿终于得偿!” 连翻恭贺之后,话锋却又是一转:“不过馆主您能不能去长春谷,只怕还得禀明陛下之后才能决定吧?毕竟太医馆不能无主呢?” 阿提拉却毫不在意地道:“回去之后,便跟陛下辞去太医馆馆主之职,跟随恩师替陛下诊病之后,便去长春谷帮着恩师著书立说,恩师医术通天,著作必然惠及天下,一旦成书,便是我大元也会从中受益巨大,陛下智慧,自然会允我离去!” 阿可敦点头道:“理是这个理,不过馆主,我们还是先迎谷主进城吧!陛下还在宫设置了酒宴迎接谷主呢,其它的事情,容后再说可好?” “走走走!”傅青主大笑道:“与陛下也有十多年没有见了,今日老友重逢,当得好好饮上几杯!傅诚,李宝,你们两个待会儿跟我一起进宫,也让陛下见见你们!” 傅诚赶紧应是,而李大锤则是稍微楞了一下,直到被傅诚踩了一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李宝? “是,师祖!”李大锤不得不捏着鼻子应了一声。 “傅诚是大师兄,这李宝嘛,在我们长春谷第三代中医术算不得最好,不过胜在心思灵动机巧,这两年傅诚医术大进,他这个弟子倒是帮衬不少,陛下之病,让他也跟去看看,说不得也有些意外之得!”傅青主捋着胡子道。 “如此我们便出发吧!”阿可敦有些不耐了,脸上的笑容维系得有些辛苦。 李大锤倒甚是同情他。 本来嘛,这里论到地位,他作为北元三王子是最高的,本应成为所有人的中心。 结果呢,傅青主一个现场收徒,立时便让他沦为了背景板, 没得人在乎他了,岂能让他不生气? 而且傅青主一出手,便撬走了北元医术水平最高的太医馆主,这老皇帝年龄大了,倒是不在乎,但他们以后就没有一个头痛脑热的吗? 到时候还能去长春谷摇人? 关键是他自己也觉得没有老皇帝英卓的面子,一摇人就能把傅青主给弄来。 车队缓缓前行,李大锤恶狠狠地瞅着傅青主的车子,此时傅青主正与新鲜出炉的二弟子阿提拉欢声笑语。 “谁叫李宝了,等有机会了,定把伱的长春谷给你搬空!” 他在心里发着狠! 阿可敦却没有伴随着傅青主的马车一齐前行,而是翻身上马立于道旁,看着车队一行缓缓地穿过了欢迎的队伍向着不远处的燕都城出发。 “三殿下救我!”耳边传来了微弱的呼救声。 阿可敦回过头来,看着已经走到跟前的囚车。 一路保持着半蹲姿式的沙列文蓬头垢面,整个人已经瘦得有些脱相了,这一路上,要不是随行的都是医术高明的医师,他只怕早就挂了。 别看楞格一副五大三粗没心眼的样子,其实心思毒着呢! 沙列文这一遭,当真是脱了一层皮。 阿可敦的眼神冰冷,指望着这个东西给自己挣脸,没想到挣来了一砣屎狠狠地砸在脸上,而为了平息这一次失败所带来的影响,自己要付出的代价必然不菲,想想都心痛。 鞭子在空中带起一阵劲风,啪的一声抽在了沙列文的脸上,沙列文顿时惨叫了一声,脸上立时便多出了一条深深的印痕,这张脸算是破相了。 “殿下!”押送队伍之中有人惊呼出声:“陛下还是见他的!” 这一声警告似乎起了作用,第二鞭子下去,却是方向稍转,啪的一声响,囚车上半部分顿时裂为了两半,而保持着蹲了一路姿式的沙列文一屁股坐在了囚车之上,两手捂着血淋淋的脸庞可怜巴巴地看着阿可敦。 “给这个混蛋把伤裹一裹,回头收拾得体面一些,如此模样去见陛下,是准备恶心陛下吗?”阿可敦恶狠狠地看着押送的那些兵丁,那些人一个个的都垂下头去连连答应。 阿可敦的心思倒也算是巧得了,看起来是在教训沙列文,但好歹也让沙列文这个时候舒服了一些,而且接下来那些人也不敢再虐待他了。 沙列文是他的人,这在燕都不是秘密,而且沙列文可不是孤家寡人,背后还有一大群人呢,怎么也都是要救上一救的。 只不过这一次他输得太惨,自己想救他,要用来交换的东西只怕就很昂贵了。 看来只能去找老二勾兑一下了。 光是自己一个人,这一回只怕保不住沙列文,老大正憋着劲儿要剪了自己的羽翼呢! 老大没把老二看在眼里,因为老二的母亲的缘故,他一向不认为老二是他的劲敌,而自己,才是老大的眼中钉。 先联合老二,抗衡老大再说其它。 (本章完) 第165章 你敢评价一下我三个儿子吗 虽然比不得长安的宫殿那么巍峨壮观,燕都北元的皇宫却能得一个磅礴大气的名声。主打的就是一个返濮归真,实在耐用,没有什么花里忽哨的装饰,有的只是苍劲、扎实。 在李大锤看来,长安如果被攻破,皇城就是别人毡板上的鱼肉,可燕都外城被攻破,这皇宫完全可以当成一座坚实的堡垒来防御,如果补给足够的话,这样的一座堡垒守上个一两年毫不稀奇。 皇宫门口,一名身材高大魁梧的不象话的家伙大马金刀地站在那里,目测其身高绝对超过九尺。 “大哥,傅谷主来了,你还不快快让路?”马车旁边,阿可敦大声叫道。 这便是北元的大王子哲别吗? 一张国字脸,满脸络腮胡,高鼻梁,深眼睛,浓眉毛,四平八稳地站在那里,威风八面,杀气四溢。 与阿可敦站在一起,完全无法想象这竟然是两兄弟。 铁勒身量也至少八尺有余,只有阿可敦矮了一大截,而且三兄弟就外貌上来说的,铁勒最英俊,哲别最英武,只有这阿可敦吗,一言难尽。 不过在哲别跟前显得有些猥琐的阿可敦,完全符合李大锤心目中昏君的形象。 哲别压根没有理会阿可敦的叫嚷,径自走了过去。 “见过谷主!”哲别向傅青主一揖,“哲别身为皇宫守卫统领,当尽守卫之责,谷主进宫,自然是不需要搜身的,这两位?” “这两个,一个是谷主大弟子傅诚,一个是三代弟子李宝,你不可无礼!”阿可敦怒道,“你这是不信任我吗?还是对自己没信心?” 哲别冷冷地道:“我亲自来检查,便是对他们最大的尊重。阿可敦,便是你,也得让我搜上一搜。” 阿可敦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傅诚笑了笑,走上前去,抬高了双手。 哲别很是负责任地上下摸索了一番。 李大锤走上前去,老老实实地奉上了手里的药箱,这药箱自然是傅青主的,傅青主、傅诚和他李大锤进来,作为第三代弟子的他,自然便得提药箱子。 哲别打开药箱,看了几眼,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傅勤阿提拉,阿提拉微笑着点点头,哲别立时便放下了药箱,然后把李大锤上下摸索了一遍。 李大锤缩头扭腰,弯来倒去。 哲别怒目而视。 李大锤有些无奈地道:“生来怕痒!” 一边的阿提拉和傅诚都忍不住笑出来, 傅诚是知道这小子又在搞怪,阿提拉则觉得这个三代弟子真是有趣。 在他看来,能被傅青主看重,特地带来见皇帝的这个李宝,在医学之上必然有突出之处,不然不会让师父如此看重。 摸完了李大锤,哲别看向阿可敦,阿可敦堵气地走到他的跟前,伸高了双手吼道:“查吧查吧,看我不向父皇奏你一本!” 哲别嘿的笑了一声,依然一丝不苟地摸上了一遍。 倒是阿提拉,哲别没有检查,这倒让李大锤多看了阿提拉好几眼,这个哲别连阿可敦都不信,但非常信任这个阿提拉啊! 这个人不简单啊不简单。 不过从哲别这番行动上来看,英卓的病只怕当真不轻。 因为英卓本身便是九品巅峰的高手,在正常状况之下,一个刺客即便到了英卓身边,基本上也处于送死的状态,更何况眼前这个哲别,只怕也是九品高手,就武道修为而言,比铁勒和阿可敦高出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铁勒那个家伙,被萧长车一枪杆子便刷了个半死,当然,主要是当时自己也助了萧长车一臂之力。 不过要是铁勒换成眼前这个哲别,只怕两人合力要拿下他也得累个半死。 当然,哲别比铁勒大了近乎一倍,都快要五十了。 英卓生下他这个长子的时候是十六岁,后来生铁勒的时候,都快要五十了。而长乐公主当年嫁过来的时候,可是二八年华。 想想真是一树梨花压海裳,典型的老牛吃嫩草。 看看眼前哲别这模样,再想想情报之中英卓的模样,李大锤不由得替来自大秦的长乐公主默哀了几秒种。 美女与野兽啊! 英卓病重,这是个好消息,最好是得了连谷主也治不好的病,要是能在短时间内挂掉的话,那就再妙不过了。 如此一来,三兄弟争位,打个不亦乐乎,那对于新生的安西都护府来说,便是绝大的利好消息。 看向走在前头的傅青主,李大锤第一次觉得谷主的医术也不用那么好,该死的人,就让他去死得了。 可这事儿,也只能想想。 好像傅青主与英卓还是朋友。 两人相识之时,一个还只是一个游历天下磨炼医术的郎中,另一个还是一个意气风发的草原小王子,据说小王子还救过郎中的命,两人因此结缘,并不以元人秦人为念。 当然,他们相识的时候,大秦还强盛得很,在边境上属于是压着北元欺负。 当踏进最大的一重宫殿的时候,浓浓的药味便扑鼻而来。而越过层层蔓帐,大家终于看到了一个卧在床榻之上形容枯槁只剩一把骨头架子的老人,唯有一双眼睛还炯炯有神。 “老友,恕我不能下床迎接你了。”床榻之上的老人呵呵笑了起来,只不过笑了两三声,便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 傅青主急步上前,弯下腰去,与榻上的那个老人紧紧相拥,片刻之后才松开手道:“怎么就到了如此地步?怎么不早些找我来替你瞧病?” 英卓摆摆手:“没办法,这便是我的命,三年前,西胡和北胡便开始南下,先是一些小部落探路,然后便是中大型部落联袂而来,不将这些野蛮人挡住,我大元就要完蛋了。相比起大元社稷存续,英卓这条小命算得了什么?” 傅青主坐在床榻前,示意对方不要讲话,而是一伸手便抓住了英卓的脉关,闭上了眼睛。 屋子里所有的其它人,都紧紧地闭上了嘴巴,连呼吸都似乎轻了几分。 李大锤转动着眼珠子打量着屋里头的人。 阿提拉、哲别眼中是真正的关切,焦急。 傅诚则是事不关己, 阿可敦的眼神、心跳最是奇怪,似是担忧,又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半晌,傅青主眼开了眼睛,又伸手去抓英卓的另一只手,英卓却是避开了,笑道:“天下第一的神医,还用得着把第二次脉吗?直接跟我说结果吧!” “回天乏术!”傅青主道:“你这是油尽灯枯,生机断绝了。我早就跟伱说过,你们家传的这门功夫,与秦国的伐天有的一比,一个伤脑子,一个伤身子。伐天炼到最后变成疯子,而你们这凌海决最后便是熬干你身上最后一点生机。” “还有多久?”英卓似乎早有所感,“无法跨入先天,我早就有了死的觉悟了,其实这些年有阿提拉替我调养身子,我却是比父祖多活了好些年了,已经知足了。” “尽我所能,如果药材不缺的话,替你炼制一炉丹药,最多可拖一年!”傅青主道。 “谷主,不管要什么药材,我们都能找到,求您替父皇多炼些丹药吧!”一边的阿可敦急急地道。 “三殿下,一炉丹药已是极限,再多的丹药于陛下也是无用!”傅青主叹道。 “一年已经足够!”英卓却似乎很是满足,“我已经收服了南下的西胡、北胡,这些人桀骜不驯的已经被我杀得干干净净,剩下的,都成为了我大元忠诚的仆从,会让我大元的实力得到进一步的增长,有一年的时间,我足以安排好身后事。” 傅青主点点头:“那我便在这燕都陪你一段时间吧。当年你救我命,如今我送你终。” “听来不是什么好话呢!”英卓大笑起来:“老傅,我有三个儿子,哲别,铁勒,阿可敦,三个人在我看来,都挺好,都不错,俗语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说说看,他们三个,你最看好谁?” “这是陛下家事。”傅青主摇头道:“傅某不了解的事情,绝不肯多言半句,你也是知道的,医者不能妄语,妄语会害死人的。” “你还是老脾气。嗯,这个是傅诚,我十多年前应当见过。上一次你跟你师傅去雪山的时候,还是一个大小伙子呢,如今年岁也长了,傅诚,跟你叔说说,你最看好那个?” “陛下,傅诚觉得都挺好,都挺好!” “说了等于没说!”英卓不喜:“脾性一点儿没变,还是那个样子,太过圆滑可不利于医道精进,为人要有棱角,要有坚持,我看以后你的医术,肯定不如阿提拉。” “阿提拉今天已被师傅录入门墙,以后要随师傅修医书呢!”傅诚点头道:“陛下看人,精准无比,傅诚佩服。” 英卓哼了一声,眼光落在了李大锤身上:“一个三代弟子,能被老傅带到我面前来,一来呢,肯定是你在医道之上有什么突出之处,二来是准备在我面前露个脸,沾上些因果是吧老傅?” 傅青主点点头,笑道:“正是如此啊!年轻人好高骛远,便带他见识见识天下英雄。” “天下英雄,英卓自忖还担得起!”英卓微笑道:“年轻人,你敢评价一下我三个儿子吗?” (本章完) 第166章 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你敢评价一下我三个儿子吗? 这是赤裸裸的一句激将法。 不过从英卓嘴里说出来,意义却大不一样。 “要是说得有道理,不吝重赏!”激将法用完,便又开始利诱了。 英卓不相信傅青主对自家三个儿子没看法。 想当年他们还年轻的时候,还是毫无介谛的好友的时候,傅青主点评英卓和他的兄弟们时,一针见血,见解独到,而最后发生的事,也一一证明了傅青主的说法极有道理。 现在的英卓很苦恼。 普通人如果有几个优秀的儿子,那会让人很开心。 可是帝王之家,如果每个儿子都很优秀,那便让人痛苦了。 因为都优秀,便谁都不服谁。 选择谁,另外几个都会不服气。 当年英卓这一辈人,几个杰出的兄弟,最后都死了,留下来的,除了英卓,其它的都是昏昏噩噩。 英卓可没生那么多儿子,就这三个,可这三个偏生都很厉害。 大元国内,暗潮汹涌,私底下争夺得已经鲜血淋漓了。 不管于公还是于私,傅青主他们一定会在私底之下议论自己这几个儿子的,老的狡滑不愿意说,小的年轻,没啥诚府,说不准就说了。 现在英卓很想听一听,与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利害关系,利益牵扯的人的意见,而且这些意见还要很中肯,很有预见性。 果然,一听这话,李大锤的眼睛便亮了。 “陛下,会是什么赏赐?” 一语出口,傅青主叹息,傅诚则是脸色焦急,连连摇头。 英卓大笑:“你既然是医师,那么朕的药材库便由你去挑,允你挑十样你认为的最宝贵的药材带走!” “陛下说话算话?”李大锤想起了自己心心念念的还神丹。 别人的宝库里想找某些罕见的药材很难找,但北元皇帝宝库里,什么样的药材没有?就算找不全,能找到大部分,那也省了自己多少功夫呢。 英卓笑道:“岂不闻皇帝金口玉言,朕这一辈子,说出去的话,没有一句不算数的。” “陛下,那我说了,如果我说准了,您可不能不认!” “这个自然!”英卓笑了笑,对傅青主道:“你这个徒孙,比傅诚强,将来你长春谷必然能更进一步。” 傅青主摇头笑道:“陛下,先听这个狂妄的小子说得对不对吧?” 李大锤看了一眼哲别和阿可敦,他们也万万没有想到,皇帝竟然会当着他们两人的面,问一些外人这个问题。 常理来说,一个正常的人,绝对不会回答这样的问题,因为搞不好,是要命的。 也就是这个这个狂妄的家伙仗着傅青主撑腰才会开口。 两人也都明白,无论这个混蛋说什么,英卓大概率都会认为是傅青主的意思。 以傅青主与英卓的交情,要是这张嘴里吐出什么不利的话,那就糟糕了。 此刻两人的神情都是略显紧张,可又不能君前失仪,只能强自镇静。 “陛下,大殿下哲别,英武绝伦,武道修为,在诸王子中一骑绝尘,堪称将星,领兵作战,无往而不利,开疆辟地,不二人选。” 英卓微微点头。 “二殿下铁勒,多谋善断,思虑深远,独镇边疆,不但能威逼对手,还能抚平民生,减轻朝廷负担,当政理政,堪为相材。” “三殿下阿可敦,睿智圆润,镇守燕都,协调文武百官,共渡时艰,上下称诵,堪称人杰。” 英卓认真听完,见李大锤不再说话,不由问道:“这便完了?” “完了!”李大锤道:“不知道陛下觉得我能不能去宝库走一遭?” 英卓品了品李大锤的话,笑看了傅青主一眼,“值得,值得!” 其实话说到这里,李大锤就只差说答案了。 哲别是将星。 铁勒是相才。 可英卓问得是啥,是谁能继承他的位子? 那不是阿可敦是谁? 哲别此时脸色铁青,而阿可敦则是一脸喜色,他是万万没有想到今天居然会有这样的大收获。此刻他看向李大锤的眼色,便像看到了绝色美女一般,满满的都是浓浓的爱意。 小可爱啊,等下来之后,本王子一定要好生感谢你一番。 他可是太明白了,朝堂上文武百官说自己一万句好话,只怕也顶不上此刻这个家伙这几句话值钱。 因为他是傅青主的徒孙,说得话里,只怕绝大部分都是傅青主平时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 其次,此人与大元没有半分利益冲突,长春谷是出了名的不掺合政治,只知行医天下,治病救人。 “伱们下去吧,我现在只想和老友说说话,都是些陈年往事,年轻人就不用在这里陪着我们了!”英卓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阿可敦,下去好好安置长春谷诸人。” 阿可敦喜滋滋地道:“父皇放心,儿臣知道长春谷的规矩,每到一地,都是要开义诊替人看病的,所以早就安排好了地方,消息也早就放出去了,至于诸位客人的衣食住行,儿臣自然会照料好,绝不敢怠慢客人一丝半分的。” 说着话还瞥了李大锤一眼,心道就凭这小子今天几句话,回去之后也得把长春谷诸人的待遇再提起来几分以表感谢。 而且父皇不是允许这小子去宝库挑药材吗?要是先前他说了对自己不利的话,那自己就带他去最差的库房,现在吗,自然是带去最好的库房,虽说只是十样,但多拿几样,也无妨嘛!反正这些库房,原本也都在自己的管辖之下,是多是少,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长春谷未来的谷主,也可好好结交一番。 就像父皇跟傅青主。 父皇眼看着不行的人了,弄来了傅青主,立马就能延寿一年。 这个朋友,交得也是值得的。 走出大殿门口,身后却是传来一声怒吼。 “混蛋,给我站住!” 几人回头,却是看见哲别怒火冲天,紧握双拳,大步向着几人走来。 “大哥!”阿可敦急急地迎上去,想要拉住哲别,却被哲别一甩,一个趔趄,险些甩了一跤,直接被扔到一边。 这家伙不安好心! 李大锤看着阿可敦那夸张的动作,立即就明白,这家伙现在只怕恨不得哲别将自己揍一顿才好。 自己真要挨了打,英卓必然大为震怒,哪怕就是为了傅青主的面子,也会狠狠地惩罚哲别。 这狗日的,当真阴险的紧,亏得老子刚才还在殿中帮他说好话。 不得好死。 阿提拉迎上去想要拦住哲别,哲别却是身形一晃,便已经避开了阿提拉,阿提拉武道修为与傅诚差不多,勉强有个七品的模样,在哲别眼前还真是不够看。 李大锤眼见傅诚勇敢地挡在自己面前,当下伸手便将傅诚扒拉到一边,你那点功夫修为,要是被哲别打断了手脚,回头傅青主不揭了自己的皮,起码也要让自己打喷嚏打上个三五天,那不要命了? 哲别果然勇猛,看着李大锤迎上来,毫无二话,一巴掌便扇了下来。 不过这家伙显然没尽全力,李大锤估计,这一巴掌当真砸到自己身上,如果自己表现的真如同现在扮演的这样一个武道修为六七品模样的人的话,那断几根骨头是跑不掉的。 感谢万能的乾坤一气。 李大锤嘿嘿一笑,也是一巴掌扇了出去。 两个巴掌在空中一碰,李大锤一声大叫,像个皮球一般地被扇了出去,远远的落在地上还翻滚了几圈,不过李大锤喊叫的时候,哲别却也是像被蜂子蜇了一般猛缩回手,然后就看见自己与对方相碰的那只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了起来,而且颜色还很不一般。 “毒!”哲别厉吼一声。 一边的阿可敦这一下子可当真是惊呆了。 阿提拉几步窜到了哲别手中,一看哲别的手的模样,二话不说,从袖子里摸出一根银针便扎了下去,眼看着带着颜色的血一滴滴从银针尾部滴了出来,他抬头看向傅诚:“师兄,把解药拿过来。” 傅诚这个时候直接奔到了李大锤身边,眼见着李大锤嘴角流血,不由大惊失色,弯腰便去摸李大锤脉搏,却见躺在地上的李大锤冲他挤挤眼,顿时便气不打一处来。 先是从怀里掏出一样不知什么药丸子,然后一捏李大锤的嘴,丢进去,一捂嘴,一顺嗓子,啪唧一声,李大锤立时便咽下去了不知是啥子的药丸。 “解药呢?”傅诚吼道。 李大锤颤抖着手在解下了腰间的那个小香囊。 傅诚一抬手,将小香囊扔给了阿提拉。 “三殿下,你送大师兄们他们先出宫去吧,我带哲别去疗毒。” “这毒很厉害?”阿可敦小声问道。 “厉害之极,也亏得今天我和大师兄在这里,换个地方你大哥着了这小子道,非死不可!”阿提拉也压低声音道:“长春谷的毒药,连先天高手都能放倒,别提你大哥还没有这么高的修为。” “我这便送他们出宫,大哥这里,劳烦馆主了!” 阿提拉有些郁闷地摆摆手。 (本章完) 第167章 有得便有失 李大锤心满意足地从药材库里走出来,背后扛着一个大大的包袱皮,从看守药材库的库官脸上的表情来看,李大锤这一趟是赚得猛了。 只不过因为李大锤身边还站着一个阿可敦,库官无法可施,不过心里肯定是想要啃李大锤一口的。 “李宝兄弟,咱们一见如故,等你安顿好了,一定要去我府中做客,本王要好生招待你一番。”阿可敦抓着李大锤的手一阵猛摇,满脸情真意切。 作为傅青主最钟爱的徒孙,接下来的日子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傅青主便又会带他入宫,又或者英卓会召他入宫,同样的调子,这小子再唱几遍,那对自己绝对是益处多多。 “一定一定!”李大锤道:“那个哲别殿下好生无礼,待我养好了伤,一定不会与其甘休,他武道虽高,我却也不惧他!” “大哥就是这个性子,我在这里替他陪礼了!”阿可敦笑咪咪地道:“李宝兄弟大人大量,就不与我大哥那个莽夫计较了,走走走,我送你回去!” 医馆,傅诚看着李大锤打开的包袱皮,倒抽一口凉气。 “阿可敦居然能让你拿走这么多好东西?” “就凭我在英卓面前替他说的那几句话,便是再多一些他也舍得,只不过我觉得再拿的话,出来的样子不大好看,显得太贪心,有些掉谷主的面子,这才收敛了一些!”李大锤理真气壮地道。 傅诚两眼放光,“见者有份,我正缺两样主药。” “师傅啊,我掏摸的这些药材,主要都是为了请祖师再炼两枚还神丹的。”李大锤道:“这一下基本上集起了八成以上的药材了,剩下的一些,长春谷应当还有库存吧?” “差不多了!”傅诚点头道:“只不过谷主现在哪有空给你炼丹?” “先备好材料,再寻摸时间嘛!时就就像女人的乳沟,挤一挤,总是会有的!”李大锤道。 “我也可以炼制!”傅诚挽挽袖子。 “师傅,我记得你以前只给祖师打过下手,这可不是别的药,是还神丹呢,你要是炼坏了,我在到那里去弄这些药材?这样的机会,可不是随时就能碰到的!” “我不练手,永远都无法成功炼制还神丹!”傅诚道:“小子这样小气如何成得大事?等你大事得逞,要什么药材不是手到擒来?只不过能炼成还神丹的药师,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召来的?” “师傅的意思是说,到时候,只要我需要,伱就来给我炼?” “那要看你的投资程度!”傅诚嘿嘿笑道:“我需要炼习。” “好!”李大锤咬咬牙分出一半的药材:“就只有这么多,至少要给谷主留一颗的原料!” 傅诚满意地将另一半药材扫进了自己的囊中。 与李大锤谈感情纯属吃力不讨好,但与他谈投入与产出,他就很大方了。 这是一个舍得为未来投资的人。 阿提拉过来的时候,脸色很是不好看,看着李大锤的眼神儿也相当的不满意。 “大师兄,你这弟子,下手恁狠。如此烈毒,说用就用!” 傅诚眼看着对方这是兴师问罪来了,立即便甩锅傅青主。 “李宝极得师傅喜欢,就把他给惯成这个样子了。”傅诚一脸的无奈模样:“不满师弟说,有一次我一个不小心,也着这个小子的道儿,被他一副药放倒了!” “他连你都下手?”阿提拉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了:“这岂不是欺师灭祖?” “这小子在师傅面前一套一套的,说什么我们长春谷承平太久,完全没有防备外敌之心,说什么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随时提高警惕,这才在谷中对其他人下手,而其它的师兄弟师伯师叔也可以向他下手,反正在长春谷中了毒,你也死不了!” “这么说来,这个李宝在用毒之上极有心得了?” “反正比他治病救人更加的厉害!”傅诚瞥了一眼阿提拉道:“师傅的毒经,后面多出了十五页,这十五页里头的毒药,便是这家伙配制出来的,包括今天这种。” 阿提拉有些无奈地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不过李宝,你这一次不仅是得罪了哲别,还得罪了二王子铁勒,看起来你还真是一个惹祸的祖宗,到燕都的第一天,便一口气得罪了两位王子,接下来你自己小心一些吧,哲别那里我还可以为你说项,二殿下那边,我可就没有办法了!” “师叔与这个哲别很有交情?”李大锤问道。 “有些交情,这几年他跟着陛下在北边与胡人作战,我也大半时间随军,主要照料陛下的身体,闲遐之时便去诊治士兵,他麾下不少军兵因此而活了一条命,所以对我还算不错。”阿提拉叮嘱道:“最好别出门,你在医馆里,不管是大殿下还是二殿下,都不会把你怎么样,但出了门就说不准了。” “他们还敢当街行凶?”李大锤问道。 阿提拉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还在皇城里下毒呢!说来也奇怪了,进殿的时候,哲别明明搜过你的身子,你这毒藏在哪里?” 李大锤闭嘴不语,他自然不能告诉阿提拉,哲别搜他的时候,那毒药就在自己身上,不过是随便着自己肌肉的扭动而满身上乱跑,哲别当然摸不到。 而出殿的时候,他料到哲别这个脑子里都长满了肌肉的家伙一定会对自己动手,便提前将毒药藏在了手上。 “别出去,哲别手下有不少西胡、北胡那边的高手,都是这两年他搜罗的!”阿提拉道:“这些人无法无天,真要动手伤了你,到时候你可是连苦主也找不到。哲别不会认帐的。” “多谢师叔提醒!”李大锤躬身道谢! “你们都是我请来的,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师傅交待!”阿提拉摆摆手道,“谢就不必了,以后可就是一家人了!一年后,我就要长居长春谷了!” 阿提拉满意地离去。 李大锤看着阿提拉的背影,心想不出去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只不过看起来得换身皮才行,那个哲别心思简单,是个有仇必报的家伙,吃了自己这么一个大亏,肯定会想法子报复回来。他自己碍于阿提拉或者傅青主的面子不好下手了,找几个黑户来收拾自己还是很轻松的,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抱他的大腿讨好他呢! 关键自己现在扮演的这个角色只是一个武道修为一般的小医师啊! 真要挨了打,那就是白吃亏。 万一人家下死手呢?那些北方来的野人,哪里知道轻重? 而且那个阿可敦,或者那个铁勒,也会在暗中下死手,然后嫁祸给哲别。 多好的机会啊! 自己真要是被人暗算蹬腿儿了,那这笔帐必然要记到哲别身上啊。 自己可是傅青主最疼爱的徒孙,死在哲别手里,英卓不得给傅青主一个交待啊!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等到晚上看到了给自己安排的寝室,心中就更加笃定了。 阿可敦这个阴人,果然做着这样的打算。 能在医馆里有人,而且还能巧妙地把自己的寝室与傅诚他们这些二代弟子隔得远远的,给了自己一个看起来极好的靠边位置的家伙,除了一直便在燕都坐镇的阿可敦,还有谁能办到? 你敢来阴我,老子便让你吃个哑巴亏! 李大锤心里发着恨。 傅诚说自己在毒药之上颇有心得可不是欺骗阿提拉的,李大锤真得很擅长用毒,能将傅诚也放倒的手段,又岂是一般人能对付的? 在屋里布置了一番,李大锤踌躇满志地等着不速之客上门。 夜幕重重,寒风阵阵,梆子敲响四更的时候,床上的李大锤倏然睁开了眼睛,嘴角上翘,脸带微笑地看着门闩缓缓地移动打开。 修为不错,至少也是一个八品。 阿可敦果然舍得下本儿! 房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一个黑影幽灵般地漂了进来。看他身形,修练的应当是灵巧一类的功夫,可背上却背着硕大一根棒子。 准备嫁祸给那些刚刚归顺元国的胡人吗? 他们好像比较喜欢用这样的钝器。 屋子里桌上点着的蜡烛闪烁了一下,然后似乎烧得更旺了一些。 黑影往前飘了几步,身形微微一个踉跄,有些惊讶地停下了脚步。 李大锤哧的一声笑了起来。 那刺客立时像被像被踩了尾巴的猛一般跳了起来,反手去拔身上棒子,棒子是拔出来了,可全身的真气却在瞬间如同烧开的水一般沸腾了起来。 李大锤笑道:“你还有一刻钟的时间跑回去死,不然就得死在外头了!知道老子擅于下毒,居然还敢来暗算自己,回去跟哲别说,别再派人来送死啦!” 刺客楞怔片刻,猛然转身便走。 李大锤走到桌边,吹灭了蜡烛。 上好的七芯海棠制作的原料掺进了蜡烛之中,这世上,除了自己和傅青主、傅诚等少数几人能解,别人根本就摸不着半点头绪。 之所以故意说成是哲别,是因为还不想跟阿提拉撕破脸皮呢! 那家伙可是自己要扶植上位的。 (本章完) 第168章 血统正是我最大的优势 拈起一些鱼粮,洒落在池塘之中,片刻之间,波纹鳞鳞,无数锦鲤纷至沓来,更有胆大的,从水中高高跃起,半空之中便接出从天而降的食物。 这些个跳起来的,个头比水里的便要大上好几分。 果然是撑死胆大的。 长长的木廊连接到湖水中央,水榭的连栏长凳之上,铁勒半靠着柱子,斜倚在那里。 栏杆之上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罐子,铁勒不时从内里摸出一些鱼粮,丢进水中。 长凳的另一头,铁勒的一双大脚却是搁在一个女子的怀中,那女子正拿着一把小剪刀小心翼翼地替铁勒修着脚。 对面,坐着一个五十出头的男子,却是作秦人打扮,青袍软幞,胡子修剪得整整齐齐,虽然腰里也插着刀,但却无法掩盖住一脸的书卷气息。 “那个什么狗屁李宝,当真是这么说的?”铁勒摸出一把鱼粮,往湖中一撒,有鱼腾空而起,却不妨铁勒屈指一弹,手中留下的一枚鱼粮闪电般射出,啪哒一声,那鱼在空中翻了一个身,便直挺挺的掉落下去,一下子便翻了肚皮。“这样往出跳的,一般都死得很快!” “这人仗着是傅谷主的徒孙,信口胡言。不过倒也是有几分本事的!”高群书笑道:“二殿下,大殿下可是出了殿就发作,一巴掌准备给这个小子一个教训,不料教训人不成,反而被人教训了!” “嗯?这个李宝居然打得过大哥?” “他用得是毒,而且狠毒的很。要不是当时阿提拉和傅诚都在场,只怕大殿下便是不死,也得脱层皮!”高群书道。 “哎呀,这么说来,这人还真是个汉子,敢说敢干啊!”铁勒有些遗憾:“要是他把大哥真弄死了,我得好好地谢谢他呢!” “怎么谢?”高群书笑问。 “当然是把他大卸八块替大哥复仇啊!”铁勒笑着反问:“不然还怎么感谢呢?对了,这件事老三没有借题发挥一下?燕都可是他的专场。” “三殿下可是陪着这个李宝去药材库挑了不少的好东西,据说两个人是搂肩攀背,热络的不得了啊!”高群书道。 “这么说来,老三是准备给老大或者是我再下个绊子了。”铁勒思忖了一会儿道:“可既然今天那个李宝还活蹦乱跳地在大医馆义诊,就说明老三在他那里也吃了瘪,能不能查一下老三那里少了什么人?” “查是可以查,只不过不见得有收获!”高群书道:“三殿下家里的篱笆我虽然挖了一个洞,但这个洞不大,现在还只能在外边偷窥一下,无法深入其中探询!” “已经很不错啦!”铁勒笑道:“既然有了这个洞,再往里面扩展就容易了一些!” “那倒是。”高群书笑道:“尚记得幼年之时,家中每年采摘了柿子,家父母都会做成柿饼,然后码得整整齐齐的放在柜子里,我和兄弟便从外面掏一个小洞,每天都从里面摸柿饼吃,终于到了过年的时候,家里来了很多客人,母亲便准备拿出这些柿饼待客,您猜结果如何?” “自然是轰隆一声倒塌了!”铁勒大笑:“想来高先生和你兄弟,定然是被痛殴一顿!” 高群书点头,却没有笑:“那顿打,至今思来,仍然温馨啊。我们兄弟的惨叫声,痛哭声还有父亲和客人们的哈哈大笑声,每每午夜梦回,都栩栩如生。” 这一次,铁勒没有出声。 两人沉默了片刻,高群书道:“这个人,在下建议殿下您先看一看,不要轻易动他,我总觉得这个人诡异得很。再者傅谷主和傅诚等人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他们虽然是秦人,但在医术一道之上,享有盛誉,便是在我们大元,尊敬他们的人也是大有人在!” “我没这么小气!”铁勒淡淡地道:“大元国祚之事,何其重大,岂是一个白身小子随意几句话便能左右的?就算父皇心有所属了,可如果大势一起,潮头滚滚之下,父皇还能逆潮而为吗?不能的!除非他想让大元生乱!” “正是这个道理!”高群书道:“三殿下心思灵巧,可就是喜欢在这些小事之上作文章。” “他以为做特别隐秘,能瞒得过所有人,当真是把别人都当傻瓜了!” “连我们都瞒不过,能瞒得过陛下?”高群书笑道:“伸手的次数多了,总有一天会被人抓住手脚的!殿下,不如请这个李宝来府里坐一坐?” “嗯?”铁勒看了一眼高群书:“你这是让人打了我一巴掌,我还把另一半脸也凑过去?这我可做不到,而且太刻意了,会让别人笑话!” “大殿下出手了,三殿下也出手了,二殿下还保持沉默才会让人说闲话!”高群书道:“我的意思是,殿下把这个李宝请来,大可以当面跟他谈一谈自己对未来的谋划!” “跟他?” “说是跟他,其实是说给陛下听!”高群书道:“如此,方才显得二殿下您跟大殿下和三殿下的不同。平时哪里有机会如此正式地跟陛下谈论一下您对大元未来的构划呢?” 平时来说的话,那就是怀有篡位的歹毒心思了,这必然是会为皇帝所不容的。 但借着跟李宝解释这个角度来谈,就有了一个很有道理的说法。 “倒也是!” “而且殿下现在身体不好,阿提拉也给殿下诊治多次,并不见多少起色,傅青主咱们不敢请,没这么大面子,但傅诚还是可以请一请的吧,到时候请贴之上,将李宝的名字附在傅诚之后,就更不显眼了!”高群书道。 “就这么办!”铁勒笑道:“还是先生想得周到。” “那群书就下去办这件事情了!”高群书站了起来:“殿下保重身体!” “已经大好了!”铁勒挥挥手道:“没有多少可担心的,经过这件事情,我的武道修为倒是可以再进一层,那颗还神丹,也不是白吃的。” 看着高群书远去的背影消失在树丛之后,铁勒收回了目光,看着池塘之中那些纷纷扰扰的锦鲤,叹了一口气。 养伤的这几个月,关外的局势的变化,当真是让人眼花缭乱。 转眼之间,那个李大锤便从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马匪头子,变成了秦国在关外的安西都护府的副都护。 虽然是屈居于萧长车之下,但铁勒却清楚得很,安西都护府真正作主的,必然是这个李大锤。 萧长车如果真有这份才情,这几年她也不必过得这么憋屈了。 想着这些年来,自己连真正的对手是谁都没有搞清楚,铁勒不由得有些好笑。 自己在外头搞得轰轰烈烈,热火朝天,黑暗里一头恶狼冲着自己龇牙冷笑,然后在最要紧的时候冲出来狠狠地咬了自己一口,把自己稳稳到手的美食给抢走了。 不过没弄死自己,算是对方最大的失败吧! 没死,就还没下桌子,接下来咱们还有的较量! 李大锤,你不要笑得太早! 你现在的确上了桌,有了操刀分食的资格了,可是你也失去了在暗中谋划的最大优势了。 以后,大家可就是公平的较量了。 你的那些魑魅魍魉的伎俩,还有多少施展的余地呢!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胸腹之间还是隐隐作痛,真气走到那里,立时便明显的凝滞起来,隐隐还能感到针刺一般的感觉。 该死的伐天! 霸道绝伦的伐天的对自己狠,对敌人就更狠。 不管是自己修炼的凝海诀,还是嬷嬷的血玉功,凌厉倒是凌厉了,可在治伤疗伤上面,就完全不行了。硬上的话,反而会让体内藏匿的那些伐天隐患立时来个大发作。 该死的萧长车,下手真够狠的,有一天落在我手里,让你尝尝凌海诀的厉害。 先前铁勒跟高群书所说的这一次也算因祸得福还真是不假。 他们家传功夫凝海诀与伐天一样,有着致命的弱点。这也是铁勒修炼一直不敢用尽全力的缘故所在。 伐天伤脑子,凝海诀伤身子,两个有的一拼。 这一次被萧长车致命一击打散了凝海诀真气,然后得了还神丹重塑身体,以后凝海诀对自己的影响就微乎其微了,再修练的时候,铁勒就再也没有什么顾忌了,可以高歌猛进。 玄元九品,很难吗? 父皇还能活一年。 这让铁勒很是伤心。 在铁勒看来,如果父皇能活得更久一点,便更能看到自己这些年来的谋划所能发挥的作用,便对自己争夺大位更有利。 阻碍自己争夺大位的,从来都不是自己的能力,而是自己的身份。 这一点,想来父皇也是明白的,他犹豫的,恐怕也是这一点吧。 可自己身体里的这一半秦人血液,也不是能自己选择的啊! 而且在铁勒看来,自己这一半秦人血液,在将来大元大军踏入秦国土地上的时候,还是大大的优势啊! 大元上上下下,怎么就看不到这一点呢? 如果大元就想龟缩在北方,那自己的身份的确尴尬,可如果想要争霸天下,自己才是他们最大的优势啊! (本章完) 第169章 长乐公主 水榭外头传来了脚步声,替铁勒修脚的女子抬头看了一眼,赶紧收拾了一众零碎,替铁勒穿上了鞋袜,并小声道:“娘娘来了!” 铁勒侧转身,看着越走越近的女子,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走过来的女子头上长发梳成了一条长长的独辫盘在一起,用一副鹅黄色的锦帕包着,额头、脸上汗津津的,上身穿着青灰色的窄袖衫,双肩处披着一条白色的帔帛,下身穿着青灰色的胡裤,脚上蹬着小鹿皮的靴子,脚步轻快,手里勾着的马鞭,随着她的步伐晃来荡去。 与铁勒站在一起,不认识他们的人,大概率要将两人认做兄妹两人,很难想象这是两母子。 长乐公主十六岁出嫁,十七岁产子,如今已快要四十了,哪怕是在这北方苦寒之地,却仍然保养得如同双十年华一般。 仍然站在水榭之中的那个宫女,比起长乐公主来,不管是皮肤还是身材,都是逊色不少。 “母亲今日又去打猎了?看样子收成很是不错!”铁勒笑着对身边的宫女道:“还不赶紧给娘娘倒水,真是没个眼力的!” 长乐公主笑着坐到了铁勒的身边,“看起来是好了不少,傅青主来了,回头我具贴子请他来给你瞧瞧!” “儿子已经请了傅谷主的大弟子傅诚来给弟子瞧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倒是不必麻烦傅谷主。”铁勒道。 长乐公主摇摇头:“傅诚怎么能跟傅青主比?差得太远了,儿子,可千万不要小看伐天,这功夫阴险得紧,与你端木嬷嬷的血玉功有的一比,但凡留下一丝在你身上,它就悄无声息的往你心脏方向走,你是一点儿也感觉不出来,等你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药石难返了!” “我已经快要好了,傅青主难请,娘的面子可不能用在这个时候呢!”铁勒笑道:“先让傅诚瞧瞧,怎么说也是下一代的长春谷主。” “行吧!”长乐公主道:“你自己千万要仔细一些。” “娘放心吧,嬷嬷前两天还来给我看过,说已经清除得干干净净了,不会有什么后患,而且这一次因祸得福,拿到了还神丹,以后儿子炼凝海诀也不会再有父皇那样的后患了!”铁勒道。“傅谷主说,他竭尽全力,也只能替父皇延寿一年。” 长乐公主敛去了笑容。 对英卓,她的感情复杂得很。 说喜欢吗? 一点儿也谈不上。 嫁过来的时候,英卓不但已经有了老婆,还有一个比她还要大的儿子。自己只不过是两国政治联姻的一个工具罢了。 说不喜欢吗? 可这几十年也过来了,英卓对自己着实不错,几年前,还特地允许自己出宫居住,让自己与儿子铁勒住到了一起。 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现在这个男人要死了,说不伤心,那也是假的,可说有多么伤心,好像也不对。 “儿子,真要争吗?”伸手捏了捏铁勒的脸庞,可是瘦了不少。“其实现在这样,不也是过得不错吗?没事的时候,咱们出去打打猎,去农庄里种种菜!不是更开心,这两年,我可是很少看到你真心欢喜了,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长乐公主有些伤感地看着自家儿子。 生在皇家的她,见识过这样的争夺。 她喜欢的,她敬爱的,便都是在这样的一次次争斗中粉身碎骨。 这让她对这种事情,有一种本能的厌恶。 而自己的儿子,又毫不犹豫地投身到这种事情里面去了。 铁勒拿起一块帕子,替母亲擦擦脸上的汗渍,道:“母亲,您不想回长安去看看旧居吗?” 长乐愕然,好半晌,才摇头道:“不想回去了,不想回去了,早忘了旧居是什么模样了。在燕都,我已经住习惯了,再说回去干什么呢?熟悉的人都死光了,熟悉的地方也都变得荒芜,除去落寞、伤心之外,不会再得到什么了!” “可是儿子想回去看看母亲过去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铁勒笑道:“当然,不是以一个客人的身份去,而是以一个主人的身份去。我知道,母亲心中一直有块垒呢!让伱的儿子去帮你平了这个块垒吧!” 长乐摇了摇头。 “你们这些男子,一个个都是那样雄心壮志,都说自己心里怀天下,安泽哥哥是这样,安民哥哥也是这样,后来安民哥哥杀了安泽哥哥,可大秦天下啊,依然照旧崩坏了。儿子,别拿我做借口,我只是作为一个母亲,不想你淌这尸山血海罢了。你执意要淌,我也不会阻拦,谁让我们生在皇家呢?有些事情,有时候大概都是身不由己吧!” “多谢母亲体谅!”铁勒抱着长乐的膀子,道:“儿子最大的愿望,便是一统这天下,到时候,您便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 “自古到今,多少人都发下这样的宏愿,可是又有几人能成呢?你父亲辛苦了一辈子,也只不过让大元站稳了而已!”长乐摇头道:“你瞅瞅这身上的伤,被人谋算一次,便落到了这个下场,如果不是嬷嬷,你连命都捡不回来!” 铁勒涨红了脸:“那个该死的李大锤落在暗处谋算,以后他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而且母亲,我的行止被某些人出卖才会导致这个结果,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 “你走在这条路上,以后会有无数个你不了解,不认识的人会在暗处谋算你。”长乐叹道:“你让我怎么放心?只不过是面上装作不以为然,内心深处替你着急罢了。” “既然已经踏上了这条路,便不可能回头了!”铁勒坚定地道:“老三出卖过我一次,他也知道他的行为已为我所知晓,您觉得,以后我们还会有兄弟之情吗?如果让他得胜,儿子去西海放羊,那都算是他宽宏大量了。” “你得胜了,也会把他一家杀得干干净净是吧?” “是的!”铁勒毫不犹豫地道。“当年跟父皇争夺的那些叔伯们,不都是这样的下场?” 长乐点了点头:“你既然决定了,那就只好一条道走到黑了。对了,你不是跟我说过李大锤一定会来找你吗?如果他真来了,让他来见见我!清秋姐姐居然有遗孤,端木跟我说起这件事,简直吓了我一大跳,她当真是厉害。” “她如果真厉害,就不会死了!”铁勒却哼哼道:“要是我有她那样的本事,当年怎么也不会为了李大锤这个孽种而丢掉性命。” 长乐伸手揪住铁勒的耳朵,用力一扭,铁勒不敢挣扎,疼得大叫起来:“母亲,轻些,轻些!” “儿子,你不懂一个母亲的心思,如果以后需要我拿命来换你一条命,你娘亲啊,也不会有半点犹豫的!”长乐悠悠地道。“而且,我不允许你这么说清秋姐姐,当年要不是她,我早就死啦,也就不会有你这个臭小子,我也更不会像现在这样快快活活地过上这么多年。你永远也不会体会到当年的我,听到要远嫁燕都给一个老头子当媳妇的感觉!” “母亲,我绝不会让您落在这样的处境当中!”铁勒大声道:“我听端木嬷嬷说了,当年那个李安泽,就不是一个成大事的料子,我不一样!” “安泽哥哥是一个好人!”长乐公主叹道。 “好人?”铁勒哧地笑了起来。 长乐公主松开了铁勒,站起身来,瞅着铁勒认真地道:“这个李大锤,现在与你也算是敌人罗?” “当然!” “那他为什么还要来见你?” “从长远来看,我们绝对是敌人,但从当下来看,我和他都有短暂的生存困难,因此我们彼此需要。”铁勒道:“所以现在互相支持一把,至于以后的事情,到时候再说!” “以后如果有机会杀他,你会犹豫吗?” “母亲,你看他这一次谋算我,有过半丝犹豫吗?”铁勒道:“儿子这条命就差点丢在他手里!他要是来了,我让他来见您,您问问我这个表兄同样的问题,保管他也不会有半分犹豫的。” 长乐黯然点了点头。 “儿子,有一件事我必须要跟你说清楚!”长乐道。“当年长安事变之后,从各种途径逃到大元来的那些人,如果他们想要回去跟随李大锤,你不能阻拦,更不能暗害这些人。他们都是当年安泽哥哥的旧部,回去帮助小主人,也是理所应当!” 铁勒点点头:“母亲放心,这点子心胸儿子我还是有的,他们就算全部回去,老老少少加起来也不过一两万人,左右不了大势。可是像群书这样的,是绝不会抛弃我的。” “他们怎么选择是他们事情,你不能强逼他们!” “是,母亲!”铁勒点头道。 看看梗着脖子的铁勒,长乐公主轻叹一声,转头便走。 大医馆中,傅诚看着手里的拜贴,又回头看看身后的李大锤,见李大锤微微点头,当下笑对高群书道:“多谢二殿下的看重,请转告二殿下,傅某一定准时赴会!” (本章完) 第170章 再聚首 铁勒并不在城内,而是在城外他的庄园之中修养。 走在城外的道路之上,李大锤感觉燕都与关内的大城也没有什么两样。 连绵不绝的农田一望无际。 正值春耕,所以田里有无数的农夫都在忙碌着。 人喊马嘶鸡飞狗跳的,烟火味极浓。 “高兄秦语说得真好!”李大锤攀着交情:“莫非以前在关内生活过?” 高群书微微一笑,点头道:“十八岁之前,一直便在那边过活。” “那怎么就到了大元了呢?” “二十五年还是二十六年前吧,出了一些变故!”高群书有些惆怅,“为了活命,便只能逃到大元了。” 李大锤心中一紧,又是二十五年前! “高兄一家都过来了?”他追问道。 高群书沉默片刻,看了一眼李大锤,道:“就我一个人,剩下的,都死在了逃亡的路上!” “不好意思,我不该问这件事情!”李大锤有些意外,拱手致歉。 “都过去很久了!”高群书摇头道。 “二十五年前的事情,我也有所了解!”李大锤道:“这么说来,高兄当年一家都是在北庭都护府下任职了。” “想不到李宝兄弟也知道!”高群书有些意外:“不错,当年我父亲,大哥等都在北庭都护府下任职。” 他摇了摇头,“一夕之前,忠臣变逆贼,同僚变仇敌,嘿嘿,杀得尸山血海的。李宝兄弟这个年纪,居然知道这件事情倒也是稀奇。” “不是我知道,是我家祖师知道,闲来无事说与我听过!”李大锤掩饰道。现在他发现,傅青主当真是一块非常好的挡箭牌,啥事不好圆谎了,往他身上一推,不合理也变得合理了。 身份高,又受尊重,年龄又大了,背黑锅的最佳人选。 眼前这个高群书便是当年受到长安事变牵连的边军中的一部分了。 不过看他年纪,当年也应该还没有入仕,是受其父兄牵累,最终不得不逃入北元。这些人在北元无依无靠,投奔当时的长乐公主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听说公主如今也与二殿下住在一起,这倒是少见!”李大锤问道。 在大秦,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陛下的恩典!”高群书道:“陛下北征之前,便让公主殿下出宫,与二殿下一起住了。” “陛下与公主之间的年龄差距的确是有些大了,看起来陛下已经在安排身后事了!” “这个不容讳言!”高群书笑道:“陛下也自知天不假年了,该安排的自然要安排好。公主殿下如果不出宫的话,只怕陛下一旦驾崩,日子就不好过了。” “从这个方面来讲,英卓还算是一个不错的丈夫!” “陛下还是一个英明的皇帝!”高群书道:“比长安的那一个,强出来太多了。” “这倒是!”李大锤认同这个观点:“如果长安的那个跟英卓一样厉害,只怕现在大元就要战战兢兢提心吊胆地活着了。而你们这些当年逃过来的人,只怕也不可能得到大元的护佑!” “秦国现在就跟大元的皇帝一样,病入膏肓,难以挽救了!”高群书有些幸灾乐祸:“倾覆就在眼前,快哉快哉!” “高兄觉得,大元能取秦国而代之?” “对于我来说,无所谓!”高群书笑了起来:“元取而代之也好,楚灭了他们也行,或者是他们内部内讧新出一个也可,总之只要是秦国李氏一族被灭了就行!” 这人对秦国怨念极深啊! 不过也能理解,一家子全都死在了秦国,能不恨吗? “秦国现在的确是岌岌可危了!”李大锤道:“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总是还要挣扎一阵子的。” 说话间,众人已经到了一处庄园之外,门口却是早有人候着,见到他们这一行人过来,直接便开了庄园大门,让他们长驱直入。 “傅先生,殿下身体有恙,不然一定会到大门口亲自迎接的。”高群书对傅诚道。 “哪里哪里,高兄客气了。殿下身份尊贵,哪里敢要殿下在大门口候着!”傅诚笑着道。 庄园极大,田地,河流,山峰,竟然一应俱全,这大门一关,活脱脱的便是一个独立王国。如此大的地方,往内里藏个几千万把人,当真是轻而易举。 沿着道路一路前行,竟然又走了一柱香功夫,众人这才看到一簇簇的房屋。粗粗一看,总是有上百幢之多,倒像是一个小小的集镇了。 这种庄园,完全就是一个能自给自足的小社会,就好像关外的那些堡垒一般无二,大门一关,完全可以与外界断绝一切联系。 因为这样的庄子,基本上可以自己生产一切生活所需要的东西。 也许很简陋,但绝对不会缺。 当然,在铁勒的庄园里,肯定没有简陋这一说,必然都是最好的。 这一次,铁勒亲自迎出了门外。 “二殿下,这位便是傅诚傅先生。”高群书热情地作着介绍。 “久仰久仰!”铁勒笑容满面地拱手为礼。 “这位便是在陛下面前言辞如刀的李宝李医师!”高群书接着介绍。 “久仰.”客气的话只说了一半,铁勒脸上的笑容便僵住了。 眼前这张面孔自己绝对是第一次见,但是对面给自己的感觉却好像很熟悉,还有气息以及那双眼睛。 “一别数月,殿下身体恢复得很快呀,恭喜恭喜!”李宝叉手作揖,脸上的笑得如同一朵花儿一般。 此话一出,铁勒立时便确认了眼前这个家伙是谁。 狗东西,登堂入室啊,而且还是自己请过来的! 气死本王了。 左右一看,周边没有一个能够拿得出手的好手。 这家伙可是九品高手,如今还知道他极擅用毒,这要是发作起来,眼前亏是吃定了的。 关键的问题是,现在还不能把他怎么样! “同喜同喜!”铁勒咬着牙,一把抓住了李宝的手:“这几个月了,李兄可是想死我了啊!” “一样一样,一直想来拜访二殿下,只不过家里实在是事多,一直等到忙活得差不多了,这才抽出时间来,不过不碍事,现在过来也不晚是不是?” 嘿嘿嘿! 哈哈哈! 两人便如同多年好友一般,手握着手径直往内里而去,倒是把今天名义上的主角傅诚给抛到了一边,看得一众人都一楞一楞的。 高群书眼光闪烁,却没有跟着他们进去,而是留在了最后,等到众人全都进了屋子,他左右扫了一眼,勾勾手指头,一名护卫立时便凑了过来。 不对呀!很不对! 这个李宝有问题。 联想到早先跟铁勒的对话,高群书突然明白过来了眼前这人是谁。 一个激凌之后,他立即便想到要去找人来。 这里是庄园内部,军队守卫都在外围,而且调军队过来,好像也不大好,这人名义上还是傅青主的徒孙,还在陛下面前照过面,真要在二殿下这里出了事,笑得只怕是三殿下。 得去找个高手来! 公主身边的端木嬷嬷! 别人不知道这位嬷嬷,高群书作为铁勒的心腹手下,却是一清二楚的。 “去公主娘娘那里,请公主身边的端木嬷嬷过来,便说殿下有急事相请!” 护卫点点头,撒丫子便向另一侧奔去,从高群书的眼中,护卫明显读出了焦急。 傅诚紧跟着铁勒与李大锤的脚步往内里而去,看到这般状况,他怎么会不明白铁勒已经认出所谓的李宝到底是谁了呢? “听说你在皇城里狠狠地教训了我大哥啊!” “应当的应当的,二殿下可解气?”李大锤笑咪咪:“现在二殿下跟我这般亲热,就不怕步了大殿下的后尘?” 铁勒身体微僵,但马上反击道:“无妨无妨,有端木嬷嬷帮我,些许小玩意儿不值一提!” 这回轮到李大锤身体僵直了。 端木妙妙这种狠人,还是让人心有余悸的。 “前两天晚上也有人去拜访我,不过是黑灯瞎火去的,还背了一个大棒子,初时还以为是二殿下呢,后来想想必然不是!所以也就没留什么情面,直接让他挺尸了。” “那是自然,这样没品的事情,我还干不出来!”铁勒冷笑:“下毒刺杀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本王向来不屑为之,本王要的是堂堂正正的击败对手!” 李大锤脸上有些发热,狗日的骂人不吐脏字啊! “殿下说得极是,偷偷摸摸地与一些魑魅魍魉勾结,却又行事不密,最后差点小命不保这种事情,委实也是上不得台面,说出去真正丢死个人!” 两人怒目瞪视,然后却又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更是让后边跟随的人莫名其妙。 这两个人莫不是有病? 走到大门前,铁勒却是突然回过身来,对着傅诚来:“傅先生,委实不好意思,我与这位李兄当真是一见如故,想要私下聊聊,请您去小厅喝喝茶可好?” “无妨无妨!”傅诚点点头。 “群书,你去陪陪傅先生,上最好的茶!”铁苗笑道。 “殿下,娘娘不是也说了要请傅先生去看看身体的吗?我已经让护卫去通报了!”高群书不动声色地道。 铁勒立时便明白了高群书的意思,笑道:“好,如果端木嬷嬷过来了,便告诉我一声!” (本章完) 第171章 一笔生意 进了小厅,铁勒一屁股坐在锦榻之上,喘着粗气瞪着李大锤。 李大锤也不见外,自己拖过凳子坐下,还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铁勒:“恢复得不错,你得感谢我给了你一颗还神丹,不然你就是一个废人了。” “是不是还得感谢你揍了我一顿,不然我也没有机会拿到还神丹?”铁勒讥讽道。 李大锤一拍巴掌:“本来有些不好意思说的,二殿下竟然如此知情达理,我也就愧领了,看起来你是因祸得福,功力即将大进!” “这叫好人自有好报!”铁勒冷笑道。“你跑到我这里来,是找死吗?” “我相信殿下是个明白人,想来这些日子等着我来,也是等得极为心焦了!”李大锤道:“现在咱们两个,是王八配绿豆,互相看对眼了,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是不是?” 瞅着上身前俯一脸笑容的李大锤,铁勒有些厌恶地向后仰了仰身子,再近些,唾沫星子就要喷到身上来了。 这个人的厚颜无耻,为自己生平所罕见。 “互相看对眼?”铁勒道:“那伱在我父皇面前那一番话,也是为了帮我罗?” “自然!”李大锤连连点头:“先抑后扬嘛,小小手段,不值一提。我想如果我在陛下面前对你一通大赞,把你夸得天上少有地上全无,你高兴吗?” 铁勒黑着脸不答。 “你瞧,你也知道这样是不行的!”李大锤笑道:“这样大殿下和三殿下可就要对着你火力全开,把你当成靶子打了。只怕沙列文的这场败仗,也要栽到你的身上。你在边关镇守多年,真要说起来,这件事你脱得开干系?” 铁勒哼了几声,却没有反驳。 “接下来大殿下肯定要把矛头对准三殿下,三殿下呢,受沙列文拖累,前些年在陛下那里积攒的一些好感被减分不少,为了对抗大殿下,必然会来找你。这个时候,就是二殿下你开价的时候了!”李大锤笑着道:“我为殿下做了这么多,殿下不知感激还心存怨愤,当真是让我伤心!” “要不是现在我多少已经了解你李大锤是个什么玩意儿,你这番话我还就真信了!”铁勒冷笑。 “这件事,我还真是为了二殿下着想!”李大锤认真地道:“接下来二殿下不妨在燕都养伤多养上一段日子,把以前缺失的功课补上一补嘛!“ “我有什么可补的功课?” “啧啧,二殿下不会当真认为自己是天命之子吧?”李大锤嘲讽道:“如果说陛下现在召集所有在燕都的文武大臣们来投票选一个储君出来,你觉得在你们三个之中,你会排第几?” 铁勒不由默然。 “我敢说,你必然吊在末尾!”李大锤道:“论军功,哲别比你差吗?令狐野这些年压根儿就毫无进取之心,而西胡北胡可是真玩命儿想要抢你们的地盘,所以在很多人看来,你守住南疆,那是取了巧的。而哲别在北边的功劳却是实打实!” “我以不过三万人马顶住了秦国十余万大军,而这三万人,可称不上大元的真正精锐!”铁勒辩解道。 李大锤摇头:“别人不会这么看的。再说回三殿下,此人坐镇燕都,联络南北,纵横东西,稳定国内局势,功不可没,筹措粮草,让陛下在北边没有后勤之虞,更重要的是,借着手中有财权,三殿下可是拢络了不少重量级人物啊!” “而更为重要的一点,铁勒,你的母亲是长乐公主,你的体内流着一半秦人的血,所以很多大元重臣,从根子上就不相信你,他们想要保证大元皇帝血脉的纯正!而这一点,只怕比前面所有的都致命。” 铁勒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踱起了步子。 “这不是你的错,你没得选,但现实就是这样。”李大锤一摊手道:“所以你想要上位的话,现在不是要证明你有多么优秀,而是要让所有人都感到,老大和老三太烂了,烂到根本就无法承继大元大业。” “所以第一步,便是让老大去南疆!”铁勒红着眼睛道。 “不错!让哲别去南疆,让他去你曾经呆过的位置!”李大锤笑咪咪地道:“接下来,咱们要做的,就是让他在南疆,打一场输一场,一直打一直输,最后输得连底裤都没得穿。这个时间大家才会发觉,哎呀,秦人这么强吗?怎么在北疆纵横无敌的大殿下到了南疆,就不会打仗了呢?二殿下以前是挺不容易的啊!” “可这样的话,死得都是我的儿郎!”铁勒咬着牙道。 李大锤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你如果这样想的话,那就还是呆在这里养老吧!争什么皇帝大位,你这种心态,会死得很快的!” 铁勒喘着粗气,如同一只困兽在屋里走来走去。 “你认为哲别去南疆,还会重用你的旧部吗?”李大锤道:“他没有自己的亲信要安置吗?他只怕信任北胡西胡这些刚刚被征部的部落,也不会信任楞格这些人吧?所以你要做的,只不过是顺水推舟,把你的人撤下来而已。当然,去皇帝面前哭诉哲别打压你的旧部,也是必要的!” “让我来协助你击败哲别,好处都让你得了,一旦青铜峡野猪岭沿线落入到你的手中,进可攻退可守,我大元在南疆就被动了!你倒是打得好算盘!” “铁勒,这便要看你怎么算这笔帐了!”李大锤淡淡地道:“是南线的战略主动性重要,还是大元的皇帝位子重要。如果谁都能守住南疆线的话,你的重要性在那里呢?” 啪的一声,铁勒将桌子上的茶盅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多好的瓷器,可惜了!”李大锤道:“而且这条线,二十五年前,也并不是你们的吧?当年你爹能从大秦手中抢回来,你就没有勇气从我手里再抢回来?” “好,我答应你了!”铁勒重重地道:“我丢的,我拿回来。” “好气魄!”李大锤竖起了大拇指,赞道:“这才是我看得起的铁勒!说不定到时候我在南疆,干脆替你把哲别解决掉,让你没有半点后顾之忧。如此一来,老大老三都在南疆吃了大亏,唯有你表现抢眼,在无比重视战功的大元,那些朝臣们如何选择,就很明显了吧?而且老三的小辫子一抓一大把,当时候你再在贪污腐败之上去查一查他,保管老三光鲜亮丽的衣服底下,全都是脓包!” 李大锤伸出拳头,“如此,咱们便算达成协议了。” “关外还有令狐野!”铁勒道:“你的敌人可不会仅仅是哲别!令狐野也会向你下黑手的!” “放心吧!”李大锤道:“令狐野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天,我们安西每打一场胜仗,就是往他的棺材板上钉一颗钉子,而且以哲别的性子,在我这里吃了亏之后,指不定会转头想去令狐野那里找补一下。” “哲别没有你想得那么傻!他是直爽,但身边也有看得深远的谋师,而且,驱虎吞狼的策略是我提出来的,但也是朝廷认可了的!哲别也会执行!” “如何对付令狐野是我的事情,你就不用帮我操心了,我们两个,要联手对付的就是哲别而已!”李大锤道:“在你重回南疆或者登上皇帝宝座之后,咱们两个再来论短长吧!” 房门吱呀一声响,李大锤回头,瞳孔微缩,那个对他来说梦魇一般的身披黑色半篷的中年女人,踏进了门来。 “原来是端木姑姑!”他转身,躬身,恭恭敬敬地道。 端木咯咯地笑了起来,摇着头道:“你这个小坏种到底是跟谁学的这一套?你娘端庄大气有格局,你爹虽然优柔寡断滥好人一个,但天生的贵胄公子的气质却是让人一见便心折,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一个西贝货?” “端木姑姑,任谁一出生便开始逃亡,小小年纪便要在虎狼遍地的关外之地求生活,都会变成像我这样的人的!”李大锤叹息地指了指铁勒:“如果我有他一样的生活环境,成长经历,我也会彬彬有礼的杀人越货的。” 端木妙妙哼了一声道:“跟我走吧?” “啊?”李大锤道:“我跟二殿下在谈正事呢!” “公主要见你!”端木妙妙来耐烦地道:“赶紧跟我走,再罗唆,我便抓了你走,不想吃苦头,那就老实些!” 丢下这句话,端木妙妙转身便行。 李大锤赶紧跟上,这位的脾气可不大好,真惹恼了他,动起手,委实是打不过。 看着端木妙妙的背影,李大锤默默地运转着乾坤一气,体会着磅礴的真气在体内游走。 “你给我等着吧,不就是先天嘛!等我破了这道关口,一定要把在你身上受的窝囊气全都找回来。”李大锤在心里发着恨:“不把你打哭,我不姓李!” 端木妙妙突然回过头来看着李大锤,把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 “你如果想要暗算我便出手,我正想捶你一顿!虽然不能真伤你,但让你吃点苦头还是可以的。” “为什么?我可没有惹姑姑你啊!” “因为你姓李!我看你就来气!” (本章完) 第172章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长乐公主看着站在面前的李大锤,时而点头,时而摇头,倒是把李大锤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眼前这位,应当就是自己的姑姑了。 这是自己见到的第一个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近亲了吧? 当然,铁勒不算。 “长得不像安泽哥哥,也不像清秋姐姐!”长乐公主道。 一边的端木妙妙道:“公主,你看他的眼睛!” 长乐公主瞅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这一说,倒是从这双眼睛里能看出安泽哥哥的影子,只是啊,安泽哥哥的眼神显得忧郁,总是一副忧国忧民的神色,这小子的眼里,却总是透着狡黠,眼神也游移不定,不仔细分辩,当真看不出来与安泽哥哥很象!” “不像倒是一件好事,要是像了,指不定便有些人一看到他便会回想起往事,那这小子,命就不久了!”端木妙妙笑道。 “说得也是!”长乐伸出手去:“你娘留下来的玉玲珑呢?” 李大锤从脖子上取下那枚玉玲珑,递给了长乐。 将玉玲珑放在手心,真气透入,一枚枚火红的篆字便浮现出来,在几人面前一一闪过。 “这枚玉玲珑是安泽哥哥送给清秋姐姐的,还是我帮安泽哥哥挑的!”长乐握着这枚玉玲珑,感慨地道。“这枚玉玲珑算是他们的定情信物了,我一直以为它已经随着清秋姐姐没了,前些时日听到妙妙说起,当真觉得不可思议!你坐吧!” 李大锤坐了下来,看着长乐公主,问道:“姑姑,义父从来不跟我说当年我父母的事情,您能给我讲讲他们的故事吗?” “有什么好讲的!”长乐公主笑道:“不过就是俊男美女意外的一场邂逅罢了,清秋姐姐本就是那种惊才绝艳之辈,一下子便吸引了安泽哥哥,以后的事情,你也就能猜到了!” “一个普通女子就这样能嫁入王室,成为太子妃?”李大锤有些不信。 “当时的清秋姐姐,哪里便是普通人家了!当是她的身份可是我们大秦华州刺史的女儿,不过后来我们才知道,这个身份是假的,华州刺史是魔教安插在我们大秦的人,几十年奋斗,居然一路走到了刺史之位!”长乐公主道。 李大锤恍然大悟,心中一直怀疑自己的母亲作为魔教圣女,是怎么一下子能成为大秦太子妃的,原来关键在这里。 想来魔教处心积虑地渗透,然后将自家圣女弄成了大秦太子妃,也是蛮可怕的。 “后来长安政变,安泽哥哥被杀,十几万大军分四路攻入华州,那场大战之后,华州十不存一啊!”长乐叹道。“当时我已经嫁到了燕都年余,听闻此事之后,当真是惊呆了。” “想来最后我母亲是魔教圣女一事,也成了他们该死的最大证据之一!” “当然!”长乐公主叹道:“要不然你父亲当年可是太子,安民哥哥不过是一个亲王,双方实力相差极大,没有父皇的默许,安民哥哥怎么可能成功?” “姑姑,当年我父母亲想要做的事情,当真是错的吗?”李大锤追问道。 “我不知道!”长乐公主道:“我自来厌恶这些事情。我只想快快乐乐地过活,可惜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也无法满足。就因为我的母亲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女,所以和亲这种事情,便落到了我的头上。那段时日,如果不是你母亲开解我,我或者就不想活了。” 说到这里,长乐公主从桌边取出一个小匣子,打开,从内里取出一迭信件,道:“便是我嫁过来之后,她也一直给我写信,直到她死了!最开始那段最艰难的日子,我便靠着这些信件活过来的。” 李大锤接过这迭信,手有些颤抖。 看着信封之上那些娟秀的字迹,脑子里不由想起了泰安城密室之中那副宫装仕女图。 “姑姑,能把这些东西送给我吗?”李大锤低声道:“除了玉玲珑,我再也没有母亲任何的东西了!” “拿去吧!”长乐公主叹息一声:“我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清秋姐姐还有后人,而且现在还和铁勒成了敌人。如果我猜得不错,你是想以关外为根基,然后自北向南,挥师入关吧!” “没有想这么远!”李大锤老老实实地道:“只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说句不怕姑姑笑我没志气的话,眼下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击败令狐野呢!即便拿下了令狐野,接下来也还有大元这个庞然大物。如果不能击败北元,我是不可能离开关外的。我宁可不争夺关内的锦绣江山,也是要替我们秦人守住这道闸门的,不会让元人踏入关内祸害我大秦子民。” 长乐公主笑了起来:“伱这么说,我反而对你是更加欣赏了,不好高骛远,一步一个脚印,成功的可能性反而更大一些。只是想到你要与铁勒成为对手,心里又有些惆怅。” 李大锤微笑不语,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而且他与铁勒之间的问题,压根儿就没有一点点调和的可能。 只能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这便是生在帝王之家的无奈了,普通百姓之家,兄友弟恭,父慈子孝,皇室之内,亲情几近于无,有的只是利益,得失和血腥。”长乐摇头道:“李大锤,将来你要是得胜了,会放过铁勒吗?” “表弟其实才能卓绝,到时候如果他愿意向我低头,我倒是不怕使用他,让他为我效力!”李大锤笑道:“不过表弟心高气傲,只怕他宁愿输给别人也不愿意输给我!” “那如果是铁勒赢了,你会替他效力吗?” “我会跑!”李大锤老老实实地道:“事不可为的话,我老早就跑了,找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去过小日子。” 长乐公主和端木妙妙万万没有想到李大锤会是这样的回答,愕然半晌,长乐公主不由仰天大笑起来,端木也是连连摇头。 “你真是一个没廉耻的家伙!”端木妙妙指着李大锤:“居然还能当着我们的面大言不惭地说出来,脸皮可真够厚的!”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李大锤振振有词:“姑姑,我可没有觉得我哪里错了,难不成输了,把脖子伸给别人砍了,就叫硬气、志气、豪气吗?” “逃之夭夭然后准备找个地方东山再起?”端木妙妙问道。 李大锤摇头:“那就算了,我现在实力不错,如果还输了,那一无所有的情况之下又怎么斗得过呢?到时候的我,绝对是一个良民,老老实实种田打猎交税。” 长乐公主点了点头:“没有一点点负担,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说得好,铁勒要是也有你这样的处世态度,我倒是轻松了。只可惜啊,他心思太重了。” “我和他成长的环境不一样,想要做的事情只怕也有很大的不同,自然就会有不同的态度!”李大锤道:“不过现在我们谈这些还为时过早,我呢,还要与令狐野较劲,他呢,还要与哲别与阿可敦斗智斗勇,争夺皇位的惨烈,姑姑只怕比我要清楚得多!如果我们两个人分别都赢了,那再说以后的事情吧!姑姑别担心,到时候铁勒可以动用的力量,可比我强大多了!” 长乐公主又是卟哧一笑道:“可我听你的口气,倒是没有将这些放在心上!” “我没啥负担,赢不了就跑嘛!”李大锤陪笑着道。 “萧长车呢?也会跟着你跑?”长乐公主笑道:“你跟这个女子关系不同一般吧?她对大元的仇恨可非同一般,我听铁勒说,这个女子全家几百口子都死在大元人手里!” “输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她要是不跟我跑,打晕了带着跑就是!”李大锤道。“当年杀她全家的是左贤王阿斯图,我想法子把这个阿斯图杀了就是!这也算是报仇了,难不成还真能将元国上上下下杀干净吗?想想也是不可能的!” “呵,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左贤王是你能杀就能杀的?”端木妙妙冷笑。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李大锤道:“阿斯图这个失了势的左贤王,又不是大元的皇帝,杀他总是有办法的!端木姑姑,我虽然打不过你,可是我的身手还是很不错的。” 端木妙妙哼了一声,倒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说得还是相当的有道理。 长乐公主道:“当年长安事变之后,整个大秦都开始了清洗,边关驻军之中太子的手下可真不少,一部分死了,一部分逃了。其中相当一部分逃到了大元,陛下看在我的面子上,划了一块地方给他们生活。不过他们不愿意效忠大元,更不愿意为大元前驱攻击秦国,这些年来,日子过得可不怎么样。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证他们的生存,却不能让他们过得好!你去见见吧,如果他们愿意跟着你回去,带他们走吧,我给铁勒说了,不许为难这些人!” 李大锤站了起来,向着长乐公主深深的弯下腰去:“多谢姑姑!” (本章完) 第173章 龙焰谷 燕都往西北方向行去,距离愈远,便愈是荒芜。 山峦渐渐远去,绿色愈来愈稀疏,目光所及之处,裸露在外的土黄色充满了视野,而奇形怪状的被风化的岩石遍布,伸出手去握住那些突出来的,轻轻一捏,便化为齑粉。 一行十数骑行走在曾经的河床之上。 很多年前,这里应当是一片波光鳞鳞的大河,两岸也应当绿树成荫,绿草如织,可时光荏苒,沧海桑田,大河消失,生机也渐渐消散,唯独留下了这一片荒凉,让后世人缅怀这里曾经有过的一切。 春日的夜,仍旧寒气逼人,李大锤武道修为强悍,倒并不在乎,可陪同他前来的高群书以及一些长春谷的年轻弟子修为却是浅薄,要是春寒入体,说不得不要病上一场。 春捂秋冻,这时节,保暖还是极其重要的。 高群书拖过一截合抱粗的树干,一拳擂下去,这树干当即破了一个大洞,裂成了几块。倒不是高群书武道修为如何高明,而是这树干不知历经了多少岁月,早就腐朽不堪了。 火堆熊熊燃烧着,李大锤随手把一些石头也丢进去,烧得劈啪作响,这是野外生存的经验,比起木柴,这些烧透了的石头,保温的时间能更长。 夜晚将褥垫铺在烧热的石头之上,便是气温再低,也可以让人无虞。 现在春寒料峭,本也不必如此大费周折,只不过李大锤过去常年在野外混生活,倒是形成习惯了。 元国境内有不少的秦人,这并不稀奇。 甚至有不少人在元国朝堂或者地方上为官。 元国建国之时并无很详尽的章程,只是一味地模仿大秦,从无到有要建成一个能基本维持运转的体系,所需要的人才,自然是多的。 于是当年的曼巴,便大肆招揽秦国人,一些在秦国国内不得志的,或者心怀怨愤的,纷纷来投。 百余年下来,这些人在元国,已经形成了不小的势力,只不过随着元国稳定下来,而且国势愈来愈强,这样的人开始逐渐受到排挤,元国朝堂上的重要位置已经再难寻觅这样的人的踪影了,他们只能在一些清冷的衙门混日子或者在地方上替元国牧民。 李大锤一直以为高群书便是这样的一个群体中的某一位的后裔,他是万万不有想到,高群书竟然便是当年受到长安事变影响而逃到元国中的一个。 看高群书如今的年龄,当年他过来的时候,也就十几岁的样子。 “燕都往西北三百里,有一个叫龙焰谷的地方!”高群书将烧软的饼子递给李大锤,道:“便是当年元国安置我们的地方。” “想来并不是什么好地方!”李大锤道。 “自然。初来之时,元朝上下还是很欢迎的,当时逃过来的,可不止有边军军官,士卒,还有地方牧民官等,加起来可是有大几千人之众,这些人不论文武,都可称一声之俊杰。” “想利用你们作为进攻北庭都护的先驱?” “这个自然!”高群书道:“长安事变,北庭清洗,这样大好的夺取关外基业的机会,元国怎么会放过?我们这些逃过来的人,深悉当地情形、军事部署,自然是要好好拉拢。” “不过你们并没有同意!” “是的。”高群书有些惆怅:“不知当年领头的官长们是怎么想的,反正就是不愿意。这不是等于告诉元国人,我们需要你们的庇护,但我们却不想替你们做事,李大锤,你如果是英卓,你会满意吗?” “自然是不满意的!”李大锤道:“但是站在秦人的立场之上,我还是蛮佩服他们的。” 高群书呵呵一笑:“既然不能让元人满意,我们这些人的下场,自然就不好了。好在当时长乐公主刚刚嫁过来不久,倒也受宠,而且又身怀六甲,有了二殿下,正是她的力保,我们这些人才保住了性命,被驱赶到了龙焰谷过活。这龙焰谷,便如一个硕大的露天监狱,从此便将我们这些人困在了那里!” “出入不得自由?”李大锤有些震惊。 高群书点了点头,“龙焰谷口,元人便设有军寨,虽然不多,区区几十人守卫而已,可这确是扼住我们出入的咽喉,谷内要灭杀这几十人轻而易举,可接下来呢?这里可是元人的核心区域。” 李大锤点了点头。 “好在龙焰谷足够大,这条河原本的源头,便在龙焰谷内,现在河床虽然干涸了,但在龙焰谷内,却还是有水源勉强足够大家生活。”高群书道:“从此大家便在龙焰谷内安家,种田,放牧,李都护,听起来是不是自由自在?” “元人肯定不会让你们这么舒服!”李大锤笑道。“给了你们那些附加条件?” “赋税,沉重的赋税!”高群书道:“我们每年收入的七成以上,要交给元人,作为我们生活在这里的代价。剩下的,便是保持最基本的生存都很困难了。可是人在屋檐下,却是不得不低头,长乐公主让我们活下来,已经是恩惠了,又怎么因为这些事情还去麻烦她!而且当时元国已经决定开战,她的日子也不好过。” “真是难为伱们了!”李大锤感慨地道。“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日子就好过了一些?” “时间长了,元人对我们的警惕慢慢地放松了不少,想要出去,只需贿赂谷口军寨的守卫便行,再后来,像我这样的人便走了出去,替他们效力,如此便能换取一些资源用来回馈谷内,而我现在在二殿下府中颇受重用,便是谷口那些军兵,对我也就客客气气了。”高群书道。 “像你这样出去的多吗?” 高群书摇头道:“不多,除了我之外,还有一支五百人的军队,在西北边陲之地戍守。” “啊,还有成建制的军队在替元人效力?” 高群书摇头:“不是效力,是雇佣。要知道,当年能穿越大秦边军层层阻碍一路逃到元国来的人,战斗力都可称之为大秦边军的天花板。一直放在龙焰谷不用,便是元人也觉得可惜,可放在秦国边境,一来是我们不干,二来他们也不放心。但西北方向却没有什么可忧虑的了。只要掌握住后勤,这支军队便是没牙的老虎,只能任由驱策。” “想来雇佣费用一定很少了?” “这也是我们在龙焰谷活着的要件之一啊,雇佣费用自然是极少的,而且这些费用也是直接作为了赋税被元人收走了的,我们并没有拿到一文钱!” “就是免费打工!” “可以这么说吧!”高群书道:“这支军队一直都是五百人,死一个,谷里便需要补充一个。这十几年来,这五百人,伤的,死的,已经彻底轮了一遍了。” “十余年时间,在西北与西胡北胡这些蛮人争斗,仅仅只死了一轮,这支军队的确可称是秦国边军的天花板。”李大锤有些震惊。“不过现在西胡北胡已经投降,这支军队的作用只怕会消失。” 高群书深深地看了一眼李大锤:“是的,他们马上就要返回龙焰谷了,只是元人会不会允许你带走他们,可就说不准了。” “铁勒应当不会这么小气吧?这支军队再怎么强大,也只有五百人!龙焰谷里的人既然都许他们离开,也不多这五百人!”李大锤道:“只不过是我需要付出的代价是多少罢了,却看看铁勒需要我为他们付出什么代价吧?” “你愿意?”高群书道。 “我愿意!”李大锤看着高群书,斩钉截铁地道。“他们是大秦子民,当年为了朝堂争端而流落异国,受了几十年的苦难,作为大秦安西都护府的副都护,我觉得我有责任带他们回家。” “可对于大秦来说,我们这些人是叛逆,是不能明言的存在!” “大秦现在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里还管得了你们,关外,我作主!”李大锤拍拍胸脯。 “不是萧长车?” “萧长车听我的!”李大锤笑道。 “好,果然不愧是二殿下看重的对手!”高群书笑道:“不怕秦国皇帝放在眼中,不把令狐野放在眼中,也不把自己的上官放在眼中,倒是有担当,也不遮掩自己的野心。只不过你能不能带他们回去,还得看谷内的决定。对于大秦,我们没有丝毫的好感,对于令狐野,我们也只有仇恨。” 李大锤笑了笑,眼前这个高群书,只知道自己是安西都护府的副都护李大锤,却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李安泽,母亲是何清秋。 “当年清洗边军,令狐野参与了?也是推手之一?” “那时候的令狐野,还不够资格操刀,他是其中的一把刀。追杀我们最狠的那把刀,我的兄长,便是在青铜峡殂击他的时候,被他杀死的!”高群书咬牙道:“这也是他后来升官极快的原因之一。” “放心吧,我会说服谷内大家的,你们受了这几十年的苦,该苦尽甘来了!”李大锤撕下饼塞进嘴里,用力地嚼了起来。 (本章完) 第174章 龙焰谷 李大锤有些遗憾。 昨天晚上,高群书明确向他表示,不会离开铁勒跟着他回安西都护府去。 他其实还是挺眼馋这个高群书的。 只不过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相谈之间,高群书打心眼里并不看好安西都护府能够做些什么。 李大锤很理解。 因为现在从纸面上的实力来讲,自己别说跟元人比,便是跟令狐野比,那也是大大不如的。 高群书可不仅仅是想活下来。 他是想要复仇的。 他的父母、兄长都是北庭都护府治下为大秦守卫边关数十年,可最后,落了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全家上下,除了他之外,再无人得活。 所以,他是以推翻秦国李氏为己任的。 现在,他已经成了元国二王子铁勒最为倚重的心腹谋士之一。 只要铁勒能够顺利登上王位,那么他就会成为当朝重臣,而铁勒可是想要饮马中原的。 这与高群书的理想,不谋而合。 要是自己,估计大概率也会选择铁勒吧! 可惜了的。 李大锤叹口气。 “李都护,前面便是龙焰谷的入口了。”高群书马鞭指向前方,视野尽头的地平线上,能看到飘扬着的元国旗帜。 李大锤有些奇怪,并没有看见什么群山环绕,这个所谓的龙焰谷在哪里呢? “李都护,龙焰谷是个很奇特的地方,在这条河的尽头,地势突然下陷,所以龙焰谷并不是在地上,而是在地下。” “南北十数里,东西百余里,大自然还真是很神奇!”李大锤打马向前,“走吧,我们去看看你们的家!” 一柱香功夫之后,李大锤等人抵达了入口处,一个简陋的木制军寨,数十名元军士兵正懒洋洋的或坐或躺在太阳底下沐浴着阳光,看到众人过来,他们也只是瞟了一眼,然后一个大胡子军官走了过来。 高群书越众而出。 “这不是高主薄吗?”大胡子看到高群书,脚步明显地加快,脸上也浮出了笑容,语气一下子也热情了起来。 “扎西,三个月没见,你好像又胖了,再这样下去,马可载不动你了!”高群书很不客气地拿着马鞭敲打着大胡子的肚子,道:“下次大军出征,你这个样子可就没有机会了。” 大胡子扎西一点儿也不生气,笑道:“高主薄,听说咱们在青铜峡那边吃了大亏?那肯定是要与秦人狠狠干一仗啦!” “你这个样子还能打仗?去找死吧?对面可是凶悍的萧长车!” “我年纪大了,就不去了,其实守在这里也挺好的!”扎西呵呵笑了起来:“高主薄,前几天家里来信,我有了孙子啦!” “是吗?那可得恭喜啦!”高群书笑着从怀里摸出几枚金豆子:“仓促之间,一点小意思,给你孙子打个小玩意儿吧!” “高主薄的赏赐,我就不客气啦!”大胡子扎西大笑着收起金豆子,眼光落在了李大锤一行人身上:“这些人是?” “他们是长春谷的医师,准备去火焰谷义诊!”高群书微笑道。 “原来是长春谷的先生们!”扎西一听之下,先是惊讶,然后走上前来,对着李大锤等人便是大礼参拜。 “这是干啥呢?”李大锤赶紧扶起了这个大胡子扎西。 “三年前,我家小子得了怪病,腹大如鼓,我们想尽了办法也治不好,眼看着一天天的就不行了,幸得这个时候有一位来自长春谷的先生经过我家,在我家足足住了半个月,我家小子这才捡了一条命回来。如果不是长春谷的先生,我就没有了儿子,更没有了孙子!” “长春谷悬壶济世,都是应该的!”李大锤笑着还礼。“这一次我们谷主来给大元皇帝陛下瞧病,我们这些弟子便也跟着来元国义诊,这龙焰谷,却是公主殿下让我们来瞧瞧!” “原来如此!”扎西道:“先生们尽管自便就是,开门,开门,长春谷的神仙们要去龙焰谷啦!” 随着扎西的吼声,两扇木栅门被缓缓地推开,一条长长的斜坡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站在坡顶,李大锤向下望去。 与上头的荒凉不同的是,龙焰谷里,却是有着东一簇,西一簇的绿色,以及一间又一间星落棋布的房屋。 四周沟壑绝壁环绕,竟然只有这么一条路通向外界。 难怪高群书说,龙焰谷就是一个天然的露天大监狱。 这一路之上,高群书也给李大锤详细地介绍了龙焰谷如今的状况。 因为有着长乐公主的庇护,龙焰谷自成一个小社会。 他们用沉重的赋税,换取了在元国生存下去延续下去的基本条件。 只要他们按时交足了税赋,元国上下并不理会他们在龙焰谷中怎么样,反正他们就这点子人,即便想要做点什么也是做不成的。 而且因为有长乐公主作保,这些人即便想要做点什么,心中也必然有所顾忌。 龙焰谷内,依然延续了当初在北庭都护府时的军法治理。 当时逃来这里的,文职最高的是一名从五品的录事参军,武职则是一名游击将军,由他们两个人组成了龙焰谷的一文一武最高官员。 而从那以后,每五年,谷里所有人便会聚在一起进行投票,选出新的领导者。 当年的录事参军和游击将军连续当选了三届之后,先后过世了,现在的录事参军和游击将军都是继任者。 只不过被困在龙焰谷中,除了最基本的一些军事训练,没有任何战争风险,所以慢慢的,负责民政的录事参军的职权愈来愈大,游击将军则成为了辅职。 毕竟现在的龙焰谷中人,除了活下去之外,最大的负担便是向元国每年缴纳的赋税,他们没有银钱,便只能向元国缴纳粮食,牛羊鸡鸭等物资。 沿着斜向下的坡道缓缓前进,越走路越窄,慢慢的,连骑马都有些危险了,于是大家便下了马,牵马而行。 “李都护能猜出来,为什么我们来这里这么多年了,一直不把这路修好一点吗?”高群书笑问道。 “大致能猜出来!”李大锤看了一眼显得有些险峻的道路:“当时刚刚入谷的时候,你们还是很担心有朝一日元人会翻脸进攻你们吧,龙焰谷是绝地,可也是易守难攻之地,这样的地形之下,元人的骑兵完全发挥不了任何作用,守住入口之地,便能让元人付出无法承受的代价。” 高群书竖起了大拇指,“李都护果然是军事大家,一眼便看出来了我们当时的用心,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种担心现在已经没有了,我也一直建议把这条路修好,不过现在看起来也没有必要了。” “离开了这里,大家会生活得很好!”李大锤道:“肯定比这里要好得多,不说别的,至少大家人身是自由的,想去哪里便能去哪里,而不是生活着这种露天大监狱之中。” “现在谷内老一代的人所剩已不多了!”高群书叹道:“他们本来可以活得更长的,可是当初刚来这里的时候,一切都需要从头开始,为了让大家生存下来,他们没日没夜的劳作,相当一部分,都是劳累成疾而过世了。这些年来,不时会有一些逃到元国的人来投奔龙焰谷,我们也会在元国境内想办法解救一些被元人掳掠而来的秦人,人丁便越来越多了。现在整个谷内,差不多近两万人。” “想来伱在这里面出了不少力气!” “这些年来,有不少人从这里走了出去,开始在外头讨生活,而我呢,是其中混得最好的一个。”高群书苦笑道:“但我们这些人在大家的眼中,却是异类,叛徒,不管我们为大家做了多少,大家对我们都不再认可、接纳了。李都护,可是我并不觉得我做错了,你觉得呢?” “谈不上对错!”李大锤点了点头:“做人做事,无愧于心便是。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两全之事,你们这些人不忘本,发达了还时时接济龙焰谷,相信这些年来,龙焰谷其实沾了你们不少光,他们嘴上不说,心里却是记得的,感激的。” “我不求他们感激,只要他们不在背后咒我就很满足啦!”高群书笑道:“李都护,别看我们现在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说不准将来,我们两个都挖空心思想要弄死对方呢!我总是有种感觉,你将来啊,肯定会成为二殿下的绊脚石。” 李大锤也是大笑起来,拍了拍高群书的肩膀:“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我们更应当珍惜现在这份友谊是不是?铁勒现在还是一个正在养伤的,失了势的小王子,状况还不如我呢!我现在可是大秦关外当红炸子鸡,安西都护府副都护。眼下咱们是盟友,是不是?既然是盟友,自然要相向而行,真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也不会落下什么遗憾不是?” “都护是个豁达人!”高群书点头道。 历时半个时辰,弯弯转转地终于抵达了谷底,一座木头门象征性地立在道路之上,龙焰谷三个大字倒是遒劲有力,而在门下,站着十数人,正在等候着他们这一行人。 (本章完) 第175章 被遗忘的人 两万余人听起来不多,但现在安西都护府治下不少的县,还凑不齐这个数呢! 安西都护府六十余万人,基本上集中在宝瓶州、泰安城、贺兰原以及远安城等地,其他有的地方,说是一个县,其实把阿狗阿狗都算上,也不过几千口子。 大部分地方都处于荒蛮状态,野兽比人多。 这两万人一旦回到安西都护府治下,对于增强安西都护府的实力,是不言而喻的。 这些人可不是无组织无纪律的野人,而是有着相当凝聚力的一个团体。 想想他们在这个露天大监狱之中生活了二十余年,付出高昂的代价来向元人换取自己的生存,努力地保持着自己种族的纯洁性,就可见这些人是有信念的一群人。 或者说,他们的领导群体,必然是一群有信念、有坚持的人。 所以李大锤在见到了这个团队之后,真心实意而且充满了敬意地向他们行了大礼。 崔护,五十四岁,录事参军,龙焰谷现在真正意义的领头者。 望山,五十岁,游击将军,龙焰谷军事首领。 赵奎,四十八岁,主薄, 朱忠,四十五岁,户曹参军 黄益,四十三岁,功曹参军 …… 高群书一一介绍,李大锤一一见礼,一丝不苟,这些人,值得他尊重。 区区七八个人,却管理着多达两万人的龙焰谷,让这些人在这里生存下来,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 打眼望去,眼前这些人修为都不俗。 其中负责军事的望山,大概是玄元七品修为,步入了高阶武道修为者,而其他几人,清一色的都是御气五六品的样子。 大概是因为当初逃亡的时候,修为差一些的,恐怕也很难存活下来,能逃出来并且一路走到这里的,基本上都是最强壮的那一批。 只是不知道,现在龙焰众的武道修为者水平如何? 李大锤并不怎么在乎血统,但对于遗传这个东西,他又比其它所有人有着更强烈的认知。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会打洞,听起来带着强烈的歧视色彩,但你不得不承认,因为遗传因素的存在,这些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话,还是非常有道理的。 至少李大锤就知道,如果父母双方都是武道修练者,那他们的子女,大概率会在武道修练之上登堂入室。 泰安城在周致的带领之下,几十年来一直在孜孜不倦地普及武道,但事实证明,有的人,就是无法入门,弄个强身健体,已经很让人满意了。 而数据显示出来的结果,让李大锤不能不得视武道这玩意儿的传承性,血脉,有时候还真他妈的重要。 龙焰谷说不准就能让他惊喜。 单单眼前这一群人,便能让李大锤觉得希望极大。 要知道,即便是安西都护府的官员,拉出来其中不会武道的也是一大帮人呢。算起比例来,眼前这些人只怕更高。 “我们真能离开这里回到家乡了?”游击将军望山看起来是个急性子,双方见礼一毕,他立即便开口问道。 李大锤还没有开口说话,崔护已是笑着道:“望山,李公子数百里奔波,风尘仆仆,劳累不堪,有你这么不礼貌的吗?再说了,这里也不是什么说话的地方,回去之后再吧!” 望山道:“崔大哥,这谷里可没有外人,便是群书,我觉得也是可以值得信任的嘛!至少,他不会出卖我们不是?” 这话说得,别说高群书,便是李大锤也觉得有些尴尬。 “李公子别听这个粗人瞎咧咧!”崔护笑道:“整日就知道修练,把脑子里都炼满了肌肉了。李公子,请,这里距我们的聚居点还有段距离,不如先回去再说?” “好,正想好好欣赏一下龙焰谷!” “对于外来的人说,龙焰谷是一个景色还不错的好地方,特别是经过我们这几十年来的苦心经营之后。但对于我们来说,这里便是一座大牢房,这几十年来,龙焰谷那里多长了一簇草,那里新生了一棵树,我都是清清楚楚!” 崔护说得似乎平淡,但听在李大锤耳朵里,那却是如同洪钟大吕敲得他脑子嗡嗡作响。 愈是显得平淡,便愈是凸现出这些人的不凡。 越往内里走,路便慢慢地好了起来。 当谷口从他们的视野之中消失之后,道路便愈发的宽敞了起来,路坎,路肩,行道树,居然一应俱全,路上更是用敲碎的石子铺好,压得平平整整。年前的事情, “一年有足足四五个月做不成活儿,但人总不能闲着,便今年修一点,明年修一点,慢慢地便越修越长了!”崔护笑着道:“不过也就是这十余年间的事情,而在以前,大家最在意的,还是活着,冬天,更是不干活的。因为一干活便会饿,而饿了,便要吃东西,但粮食,那时候总是不够的。” “现在粮食足够了?” “至少在交完了赋税之后,能够吃饱了!”崔护道:“咱们秦人啊,不管走到哪里,种地那都是老本行。龙焰谷别的不说,有一样好处,那就是在这个水源很稀缺的地方,他一年四季,总是有水。经历多年,在我们慢慢地改造之下,原本能种的地,单产越来越高,原本不能种的地,也让我们改造的可以种了。粮食产出越来越多,牲畜养得越来越肥,而我们这些人永远也没有前途,所以不存钱,不存粮。因为一旦存下了这些东西,让元人知道了,就会给我们加赋税的,那还不如每年用光光。” 李大锤点点头,表示理解。 “不过呢,高群书他们这些走出去的人,这些年也帮了不少忙,有了他们上下打点,我们的日子的确好过许多,物资也愈来愈丰富了一些!再加上长乐公主的面子,我们基本上是被遗忘的那群人,只要能按时交纳赋税,让负责监管我们的元人能交差就好了。”崔护笑道。 越往内里走,道路两边的房屋也越来越多,田地也越来越多了。 不少人正在田地之中劳作,看到崔护这一行人,正在耕种的人热情地向他们挥着手,大声的问好。 安西都护府那边,春耕已经结束了。 但在这里,春耕却刚刚开始。 龙焰谷,是以前河流的发源地,想来无数年以前,这个深谷应当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湖,汹涌的地下河水从这里涌出,灌满这个山谷然后再沿着河道一路向下。 然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地下水干涸了,河道断流了,而这里,也从不见天日的水下世界,变成了一个深陷在地下的深谷。 这些,从整个谷内那些嶙峋而又光滑的大石,偶尔可见的深不见底的略带着黑色的水潭便可见一斑。 山谷之内,没有什么大树,最多的也就是直径尺余的树木,一看就知道是后来才栽进去的,应当是这些移民进来的秦人的杰作。 适合耕种的土地似乎并不多,但土地应当很肥沃,看那些翻耕好的土地,清一色的黑土地。 上佳的农田越来越多,而沿途的村子也多了起来,比起先前东一个西一个的房子,在策马奔驰了小半个时辰之后,一个个聚居的村落终于出现了。而耕种的土地,也成片成片地出现在李大锤的眼眸当中。 穿村越户,让李大锤惊喜的是,他居然在其中一个最大的村子里,听到了琅琅的读书声。 这让他立时便勒停马匹,看向书声传来的方向。 一间开着窗户的茅草屋里,一个身上衣服满是补丁的头发花白的老夫子,正倒背着双手在一群孩子中走来走去,孩子们坐在粗陋的板凳和桌子旁边,学着老夫子摇头晃脑地背诵着。 “日子虽然不好过,但读书可以明礼,可以启智,可以医愚,我们虽然出不去,但传承却不能断。”崔护感慨地道。 “李都护,这些年来,我见过很多极有读书天赋的人,最终却只能将自己的满腹才华,倾注在自己的几亩薄田之上,生生地将青丝熬成了白发!”高群书感慨地道。 “以后,他们会有一个充分发挥自己才能的舞台!”李大锤肯定地道。“安西都护府求贤若渴,不管这里有多少人才,我们都能很好地将他们安置。” 崔护笑了笑,并没有答话。 一边的望山却笑道:“文武并济,一张一弛,李公子,说起来咱们龙焰谷,现在最出名的可不是这些读书人,而是咱们的龙焰军!” “龙焰军?” “对,现在他们还在西海,但马上就要回来了!”望山有些骄傲地道:“他们虽然只有五百人,但在西海那边,却是生生地闯出了名头,搏得了龙焰军的美名。而我们谷里的孩子,有修练天赋的可不少,至少比擅长读书的人要更多,也更要有用。” 说到这里,他嘿嘿地笑了笑:“至少,炼好了武道,种田都要有力气得多!”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大笑了起来。 不过笑声却让李大锤听到了一丝凄凉的意思在里头。 (本章完) 第176章 因为我欠你们的 龙焰谷就是一个封闭的小社会,基本上能实现自给自足,虽然物资上极其匮乏,却也能满足最基本的需求。 这是一群极端能吃苦的人。 便是在这样的不利的条件之下,他们仍然在努力地改善着自己的生存条件。 而元人对于他们的态度就是,活着就行,而且也只能让他们在最低限度之上活着。 而这,也是基于对长乐公主的尊重罢了。 要不然,元人为什么要容忍一群过去的敌人在自己的领土之上生活,却又不愿为自己效忠呢? 如果有一天,长乐公主不在了,这些人的生存只怕就会出现问题。 谷内的普通人对这一点或者并没有多少认知,但谷内的领导层,只怕也认识到了这个问题。 所以在高群书之后,谷内陆续有人走了出去。 包括替元人在西海战斗的龙焰军。 而这一路上走过来,整个龙焰谷内的状态给李大锤的感觉就是,他们在努力地建造一个固若金汤的防守堡垒。 这是在做最坏的打算。 一旦有一天元人当真翻脸了,那么战斗便会成为最终的选择。 让自己强大起来,成为对方嚼不烂打不碎的一个铜豌豆,才能够最终生存下来。 不把希望完全放在别人的身上, 用自己的努力去争取活着的资格, 这种态度,李大锤很欣赏。 不管最终的结果如何,但能看到这些问题,并且能为解决这些问题而努力,就已经很能说明谷内这些人的能力了。 现在站着的位置,应该便是龙焰谷的核心所在了。 在一道缓坡之上,一排排的房子叠比鳞次,道路七弯八拐,从谷底一直上升到半山腰,而头顶,则是悬崖峭壁,最让人称奇的是,李大锤现在所处位置的这一排房屋,头顶着的可不是蓝天白云,而是凸伸出来的崖壁。 这一排屋,即便没有屋顶,也不会被晒着淋着。 这里所有的建筑,原材料都是石头。 龙焰谷中石头资源极其丰富,木头就很少了。 河床之下挖出来的粘土,和无处不在的石头,便成为了建设房屋的原材料。 茅草和上泥巴制成的毡子,盖在石头屋上面,冬暖夏凉,而且防火。 屋子都建设得很高,窗户却很小, 在李大锤看来,这就是一个个小型的堡垒。 一群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即但是在平时安逸的生活中,也将防御姿态做到了极致。 “我来接大家回家!”李大锤开门见山,一点儿也没有转弯抹角。 崔护看了屋内望山等人一眼,缓缓地道:“我们在龙焰谷中,消息闭塞,对外界的情况并不清楚,而群书虽然是从谷中出去的,可他一直在想法子劝说我们效力于铁勒,所以,对他带来的消息,我们一直不敢全信。而且我们也很奇怪,李都护是怎么能大摇大摆地进入到元国的?” 李大锤点头道:“我是以长春谷弟子的名义进入元国的,而之所以能到这里,则是因为我与铁勒达成了一个交易,这个交易说来也简单,铁勒想要谋夺元国储位,而我则需要击败令狐野,掌控整个关外地区,而现在我们两个相对于我们的对手,都处在弱势地位,所以联合便成了一个对双方来说都有利可图的选择。” “北庭都护府分裂成了安东安西两个都护府了啊?”崔护有些感慨。 “令狐野居心不良,想要效李氏代雍之旧事!”李大锤笑道:“而朝廷为了平衡关外势力,制约令狐野,使其无法进军关内。我们趁势而起,拿下一半关外的主导权,当然,这不是我们的终点,我们想要的是取令狐野而代之。” “李都护,我们是朝廷的叛逆!”崔护意味深长地道:“而且不是一般的叛逆。朝廷对我们这些人,只有一种处理手段,那就是在那里遇上了就在那里杀死,没有律法,没有审判,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李大锤摊摊手:“崔参军,李某人在半年之前,还是一个横行关外的马匪头子,我对大秦朝廷可谈不上什么忠心。说句不好听的话,等我取代了令狐野之后,我也会往关内瞅瞅,万一那天长安摇摇欲坠了,我自然也会去推上一把。” “那你与令狐野的区别在哪里呢?”望山忍不住发问道。 “区别大啦!”李大锤道:“令狐野是有目的望着那个位子,想要逐鹿天下,而我呢,则是先要把关外弄好,能够确保元人无法侵占关外的基础之上,才会分出一点点眼神去关注一下关内。有机会便伸手,没机会便算球!” “你是马匪李大锤?”功曹参军黄益忍不住问道。 “正是,在马匪界,声名显赫!”李大锤笑道:“早先能够与令狐野谈谈交易的那一种。” “如果不是有这样的实力,那也不可能一跃便能成为朝廷在关外的重臣!”崔护感慨地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 “崔参军,我可不是这种人,以后交道打得多了,你会了解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李大锤辩解道:“不敢说自己是什么劫富济贫的义士,但做人做事,却也是从不不亏心的!” 崔护拱拱手:“李都护多心了,我只是有感而发。说句老实话,我对于都护的提议,还是有些疑惑的,因为我实在想不通,李都护为什么对于接我们回去如此上心!我们也不过区区两万人不到,对于都护想要做的事情,虽然有所增益,但也绝对谈不上什么决定意义,而我能猜到,铁勒他们同意放我们走,都护是一定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的。不管是什么,我都觉得我们肯定不值这个价。这一点如果不搞清楚,我心不安,都护,对伱来说,二万人只是一个数字,对我等来说,这都是我们的至爱亲朋啊!” 李大锤点了点头,站起来看了屋里诸人一眼,然后再看了看一边的高群书,这才道:“于公而言,作为安西都护府副都护,我绝不愿意有我的同袍被困于敌国,有家而不能回。而且实话实说,龙焰谷的实力于我安西都护府而言,相当重要。” 深吸一口气,李大锤接着道:“于私而言,这是我欠你们的!” 屋里除了高群书之外,所有人都一脸迷茫地看着李大锤。 “李都护欠我们的?这从何说起啊?”崔护疑惑地道:“在接到群书的消息之前,我们对李都护所知有限。” “家父李安泽,家母何清秋!”李大锤一字一顿地道。 砰的一声,望山竟然直接坐碎了屁股下的椅子,跌坐在了地上,对于一个玄元七品的人来说,这是直接对体内的真气失去了控制。 而赵奎、朱忠、黄益则都是蹦了起来,眼睛瞪得溜圆地看着李大锤,唯一还能稍稍稳住神的也就是崔护了,他死死地看着李大锤,嘴唇哆嗦着,慢慢地抬起手,指着李大锤,道:“李都护,这样的玩笑开不得!” 李大锤看着崔护诸人,缓缓地道:“当年因为家父母之事,诸位不得不逃离家园,亲朋好友受牵连者不计其数,你们更是被困于这露天监狱数十年,李某不知道则已,既然已经知道了,不管要付出什么要的代价,也要请大家归家。” “太子妃当年虽然已身怀六甲,可是听说最终并没有生下来,而是与太子妃一齐死了!”崔护哆嗦着道。 “若不是这样说,我焉能活到今天!”李大锤伸出手来,一朵星花出现在手指尖上,然后一裂为二,二变四,四变八。“若我不是他们的后人,长乐公主也不会安排我来见你们,并且答应让我带走你们。” 凤凰离火熊熊燃烧。 众人心中再无怀疑。 崔护仰首向天,两行清泪潸然而下。 望山大步出门,站在圆坝之上仰天咆哮。 赵奎、黄益、朱忠捂脸痛哭失声。 二十五年了! 当年他们出逃的时候,最小的黄益也是十八岁了。 相对于龙焰谷中年轻的一辈而言,他们可以算是这件事情的直接受害者。 而他们的父辈,则大都殒命在这一场政变当中。 如今,他们曾经效忠过的太子的后人,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我们还有报仇雪恨的希望吗?”崔护擦干了眼泪,低声问道。 曾经对他报仇雪恨没有了半点指望,而他们,又不愿意屈身事北元,借助外族人的力量去报复。因为这样即便成功了,他们在内心深处,也不会有半分的快意。 但现在不一样了。 李安泽何清秋有后人! “希望自然是有!”李大锤肯定地道:“至少,我能把令狐野这样的刀子先拿掉,至于幕后的那些敌人,则要慢慢来了,诸位,我不能向你们打保票,说什么有朝一日我要杀到长安,将所有的敌人斩尽杀绝。因为对于我来说,让大家活得更好,更舒服,让大家的后代能够更好,比报仇雪恨更为重要。当然,如果有机会,我也不会有半分犹豫。” (本章完) 第177章 龙焰谷的秘密 脚步声在空旷的洞穴之中显得格外的响亮。 在荒草掩映之下开口很小的一个洞穴,内里竟然大有乾坤。从最开始的仅容一人侧身而行,到现在宛如大道,便是数匹马儿也能并行,而且看看脚下,再看看头顶及身侧,这个洞穴一直是有人维护的。 陪着李大锤进入这个洞穴的,只有录事参军崔护和游击将军望山两人。 这个秘密,似乎只有文武两方面的首领才知道。 这让李大锤很是惊奇,想不到这个露天大监狱之中的龙焰谷,也有属于自己的秘密,而且这个秘密也许会把自己吓一大跳。 早先李大锤已经确定龙焰谷必然是那条已经干涸的河流的发源地,水源自然是来自于地下水。 那么龙焰谷里有洞穴,便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现在看起来事实的确如此,而且龙焰谷中人,早就把这些地下洞穴利用起来了。 想想也是,这么大的一群人被关在这里长达几十里,而龙焰谷也就这么大,地下有什么蹊跷也早就被探查得清清楚楚了。 “都护居然不奇怪吗?”崔护举着火把,看着一脸平淡的李大锤。 李大锤笑着道:“龙焰谷下有地下河道,所以有这样的洞穴我倒是不奇怪,我只是在想,参军给我的惊喜到底有多大?” “也许是惊吓!”崔护道。 “那倒不至于,李某胆子大得很!”李大锤笑道:“见过的世面也不少,能惊吓到我的事情,已经不多了。” 崔护笑着往前走,与望山一前一后举着后把,李大锤老神在在地跟在他们两人中间。 说实话,他真不在乎眼前这两人能对他做什么不好的勾当。 双方的实力就摆在这里。 望山不过玄元七品,崔护更差一些,只不过御气六品。 说句不客气的话,真要动手,现在的李大锤一拳解决一个,费不了多少力气。 所有的阴谋诡计也必须要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的。 蚂蚁算计大象,即便设计出天下最完美的陷阱,可在大象钵子大的蹄子之下,毫无意义,一脚下去,什么阴谋都烟消云散。 三人脚程极快,即便深入地下,黑暗之中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但李大锤觉得,他们至少已经走了数十里远,在脑子里勾勒了一下龙焰谷地表的形状,李大锤觉得现在他们应当已经出了龙焰谷的地界了。 耳边传来了轰隆隆的震耳欲聋的水声。 李大锤一行三人,停了下来。 往前走出数步,在火光的照耀之下,李大锤瞪大了眼睛看着这难得一见的奇景。 脚下便是悬崖,距他们所站之处数十米深的地方,一条大河浩浩荡荡,不知从何处来。 但崔护他们一定知道去向何处,因为悬崖一边的石壁,被开凿出来了一条石阶梯一路向下直到河边,石阶段的边上,拴着一条船。 抬眼往上望,李大锤倒真是有些惊着了,岂止一条船? 密密麻麻拴在一起的,至少有数十条大小不一的船只。 深吸了一口气,李大锤盯着崔护道:“通向外面的水道?” 崔护点点头。 “所以龙焰谷与外面一直是有联系的!”李大锤接着道:“元人以为把你们困在了一个露天大监狱之中,但其实你们一直便能在外面活动!” “探索地下河道,修通地下道路,我们花费了十余年时间,李都护,你无法想象这其中的艰难!”崔护道:“我们走过的这条道路上,埋葬了上千人的性命。” “我能想象伱们经历过的困难!”李大锤肯定地道。“但我也知道,这一切的付出,一定是值得的,崔参军,现在我觉得你们给我的,或者真是一个惊吓了!” 崔护大笑起来。 “你们知道我?”李大锤突然问道。 “马匪李大锤,自然是知道的!”望山接口道:“只是我们无法把李大锤与你现在的身份等同起来。也根本无法想象,你居然是当年泽太子的后人。” 崔护笑道:“当我们知道马匪李大锤挖了令狐野的墙角,撬走了萧长车,成立了安西都护府,并且与令狐野反目成仇的时候,我们还真动过去联系你的心思,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实施而已。” “你们在外面有另外一个身份,也一直在外头活动!”李大锤有些明白了:“所以你们对如今天下大势还是了解的,知道大秦现在内忧外患,知道令狐野有不臣之心,也知道我们与大秦不对付,而且对朝廷也谈不上任何忠心,所以,你们看到了回归的希望是不是?” “正是!”崔护道:“虽然我们的消息会有些滞后,但绝不是与世隔绝!” “你们在外头的身份是什么?”李大锤追问。 崔护与望山对视了一眼,都是大笑起来。 “李都护,先请上船吧!一会儿便知了!” 李大锤微笑着飘然而来,如同一片落叶一般飘落在船上:“好,那快些吧,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看到李大锤的身法,崔护与望山两人对望着眼,眼中表露出来的,反而是兴奋之色。 两人驾船的手法很娴熟,对这里的河道显然也是熟悉之极,仅凭着船上的两只火把,便灵巧地顺流而下。 “以前河道可没有这么顺畅,有不少暗礁,不过都被我们慢慢地拾掇了,只余下了一些陷阱,以备万一有不测的时候,还能起到殂击追兵的作用!”崔护笑着道。 “老天爷虽然鬼斧神工,但咱们龙焰谷更是不凡啊,几十年如一日的改造,这毅力让人不得不佩服。” “当你朝不保夕,所有一切包括生命都有可能被人随时夺走的时候,你也会很焦虑,想要多找几条退路的。”崔护道:“别看我们现在似乎做得很多,可终究还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做道场,当真爆发冲突,这些准备也只能延缓灭亡的时候,争取能多逃出一些人去,其它的,也就是妄想了!” “能做到这一切,已经很不简单了!”李大锤真心实意地道。“想来这一切,高群书他们这些人,都是不知道的了!” “自然!”崔护道:“别说是群书他们这样一些已经出去为元人做事的的人,便是身在谷中的人,知道这一切的,也只是极少数绝对可靠的人。” 说话间,崔护两人操纵着船只缓缓靠岸。 “李都护,咱们先去看看我们在这里的几个储备仓库吧!” 随着两人上岸,行不多远,便看见两边崖壁之上的木门,只看那锈迹斑斑的铁锁及粗大的铁链,便知道这些木门很少被打开。 望山掏出钥匙,费了老半天的劲儿才打开铁锁,推开了木门。 火光的照耀之下,一个个的木箱子码得整整齐齐,从眼前一直延伸到洞穴的深处,每一排都至少摞着三五个大箱子,随手打开一个箱子,看着里面油纸包裹着的东西,李大锤不由笑了起来。 这个洞穴里,储存着足以武装上千人的刀枪剑戟,还有甲胄。 “十几年来,我们便像是松鼠一般,一直在辛辛苦苦地藏东西!”望山道:“这样的洞穴,这十几年来,我们一共准备了十多个,可以装备一万人!” “你们那里来的钱?”这是李大锤一直想要问的问题。 龙焰谷的出产是有限的,他们有近两万人要养,还要上交给元人沉重的赋税。 李大锤相信元人的官员绝不会是废柴,要交多少税赋肯定是经过详细的计算的,既不能让这些人被饿死,又不能让他们吃饱了没事干给大元添麻烦。 可就是在这样的算计之下,龙焰谷中人,居然还藏了这么多好东西,这让李大锤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崔护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领着李大锤又回到船上。 继续前进。 地下河水开始分道了。 火光的照耀之下,肉眼可见的水流开始变小,河道开始变窄,又大概划行了大约一个时辰左右,竟然就到了尽头。 而这里,已经有光线透入了。 抬眼望去,山洞顶上有着一条条缝隙,而光线就从这些缝隙之中露了进来。 上岸,沿着修整好的道路往前。 前方传来的巨大的水流冲击之声,巨大的洞口,一道水帘自上而落,像一道珠帘一般将这个洞口遮挡得严严实实。 崔护回头看着李大锤:“李都护,你要的答案,就在这瀑布之外!” “我们已经进山了吗?” “这里距离龙焰谷,足足五十里!”崔护道:“外面是祈连山的一条支脉!” “狡兔三窟!崔参军深得其中精髓啊!”李大锤冲着对方伸出了大拇指。 “我来引路吧!”望山笑道,脚在地上用力一踩,嗖地一声,穿出了瀑布,消失在李大锤的眼前。 李大锤一笑,身形飘起,跟在望山之后,穿出了瀑布。 看着李大锤穿出瀑布的瞬间情形,崔护却是脸色微凝,喃喃道:“原来修为已经到了如此地步,难怪这般自信!” 李大锤穿过瀑布的瞬间,自天而降的水流却是自动分向了两边,没有点滴水珠落在李大锤的身上。 而望山,出去的时候却是被淋成了落汤鸡。 崔护震惊于李大锤的修为,而穿水而出的李大锤,此刻是当真有些被惊吓到了,看着前方不远处飘扬着的一面旗帜,他张口结舌。 (本章完) 第178章 是惊喜,也是惊吓 李大锤盯着不远处丛林之中飘扬着的一面旗帜出神。 连望山和崔护的呼唤之声也充耳不闻。 那是一只苍鹰旗。 一只展翅的青黑色的苍鹰眼神犀利,张开的利爪呈暗红色,似乎正在捕猎。 这面旗子在北元可谓是名声显赫,便是李大锤在关外也知道他们的名号。 他们也是马匪。 来无影,去无踪,神秘之极。 没有任何风声的,他们便突兀之极的出现了。 近十年的马匪生涯,他们迎来过无数次北元大军的围剿,可北元军队最终的成绩,也只知道这支军队的老巢是在祈连山中。 数次不惜血本的大规模的围剿,连对方一根毛都没有摸到,他们的战绩便是李大锤也啧啧称奇,崇拜不已。 要知道李大锤自己的马匪队伍,在关外之所以一直横行无忌,不是因为令狐野当真拿他没办法,只不过是因为有所顾忌而已。 如果不是李大锤身后站着一个先天高手周致,李大锤那些年的日子不会这么好过。 自然也就不会有后来的贺兰原作为发展基地了。 现在,李大锤知道了这支军队为什么动不动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他喵地往洞里一钻,便说北元军队,便是神仙来了也得找断腿。 而且仅仅只有自己出来的这样一个出口吗? 绝对不止。 李大锤可是记得他们一路过来的时候,河水几次分道。 只怕每一次的分道,都代表着一个出口, 毫无疑问的是,这些出口必然都掌握在崔护的手中。 容易被发现的,肯定已经被毁弃, 只有这些隐藏得极深的,或者对他们极有利的出口,才会被保留下来。 “崔参军,你们的确惊吓着我了!”李大锤笑着摇了摇头:“说实话,我是怎么也想不到,名震天下的鹰盗,居然就是你们。如此说来,你们的手里有两支武装队伍,一支是明里的龙焰军,另外一支,就是鹰盗了。而且鹰盗才是你们真正的实力。” “世间总是有着太多的惊讶!”崔护笑着道:“就像我们也万万想不到你的身份一样,走吧都护,咱们去见见他们吧!” “鹰盗不止这么一处栖息地吧?”李大锤问道。 崔护点头道:“是的,这里只是其中的一处,其实都护也应当猜到了,河道的每一次分流,对应的便是一个出口。这里只能算是一处储备物资的基地,并不是咱们队伍的出发地,平时在这里驻扎的,也只是一支看守小队伍而已。” “能猜到。因为这里并不适合骑兵长期驻扎!”李大锤道:“崔参军,咱们一共有多少人?” “两千人!”崔护道。“都护,鹰盗的几位首领都赶过来了,他们也都想见见你。不过都是一些粗人,都护可不要怪他们失礼。” “我也不是什么雅人!”李大锤呵呵一笑道:“崔参军别忘了,我可也是一个马匪。所以我不会怪他们失礼,但他们可也莫怪我,彼此彼此。” 望山道:“我其实并不算是龙焰谷的真正的军事首脑,我只是名义上的,负责谷内的军事训练以及培养新人,真正的军事首领是咱们鹰盗的大统领。” “关山!”李大锤直接接口道。 崔护点头笑道:“你们以前算是同行,看来都护也听过他的名字。” “岂止是听过,我还曾派人想联络一下这位同行呢。因为有一次我发往北元的一批货,就折在鹰盗手里,想请他们卖同行一个面子把东西还给我,只不过我们费尽心机,也没有打听到他们的踪迹,连黑市上专干这行的人,也说不清鹰盗的行止,他们劫来的货,似乎从来都不愁销路,现在想想也是,几万人要用呢!哪里有往外卖的?而那些有价值的战略物资,你们又把他储备了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崔护大笑:“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 笑声中,李大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的确是惊吓,但也真正是惊喜。 可以想象,长乐公主在,则龙焰谷安,那么鹰盗就只是鹰盗,做些打家劫舍的勾当。 可一旦长乐公主不在了,元人想要一口吃掉龙焰谷,那么当他们发现很难啃动龙焰谷这个硬骨头的时候,鹰盗就会在外围,让元人尝尝什么是切肤之痛。 内外勾连,从而给元人造成更大的伤害。 也许他们最后仍然逃脱不了覆灭的命运,可他们也必然会给元国的身体之上留下难以愈合的伤疤。 这都是一群狠人啊! 隐忍,隐秘,一个个的都是做大事的人才啊! 前方林中隐有动静,崔护与望山等人都停下了脚步,李大锤却笑着举步向前。 随着李大锤向前,林中人影闪动,一名身材瘦削的汉子走了出来。 “关山!” “李大锤!” 李大锤话音未落,眼前人影闪动,关山已经近在咫尺,举手一拳,便击向了李大锤。 拳先到,音爆之声才砰然响起。 拳比声音快。 李大锤纹丝不动,没有后退半步,似乎早有所觉一般,右手手掌箕张,五指如钩,抓向了迎面击来的拳头。 拳头倏然收回,另一拳击向李大锤丹田下腹。 李大锤的右手又已等在了那里。 关山怒吼声中,双拳捣出,残影闪动,可不管他如何变招,每每一拳眼看着就要击中的时候,迎接他的,都是一只右手。 当再次击面门的拳头又碰上了这只右手的时候,关山一咬牙,直直地击了出去。 没有想象中的砰撞之声,关山的手便被这支箕张的右手给死死地扣住了,不等关山有所反应,一股温和的暖洋洋的气息便沿着抓住的拳头,潮水一般地涌到了关山体内。 关山大惊失色,想要挣脱对方的控制,却发现根本挣脱不开,而那股涌来的似乎没有什么杀意的暖意,却在瞬息之间弥慢了自己的全身,犹如泡在暖水之中,关山甚至想要闭上眼睛,好好地睡上一觉。 林中传来两声怒吼,两道刀光如同匹练一般在空中亮起。 李大锤反手拔刀。 并不是他用惯了的鸣鸿刀,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横刀而已。 没有什么炫目的光彩,这一刀看起来很慢,慢到所有人都能看清它的轨迹,可他却这样拦在了两刀前进的路径之上,一声脆响,两刀同时断折,两人也从空中直跌下来。 与此同时,李大锤终于松开了抓着关山的手,人也向后退了一步。 关山得脱控制,也想后退,可欲举步时,却只觉得双腿发软。 再看看身侧两个同样跌在地上的同伴正在挣扎着爬起来,关山有些骇异地看着对面的李大锤,道:“先天?” 李大锤摇头:“还差一点儿。不过也快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觉得最多明年,我就能抵达先天之境。” 关山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输得不冤!” 这一交手,李大锤便也摸出了关山与他两个同伴的底细。 关山武道修为玄元八品,与方小猫差相仿佛,比谷小满要弱一些。 谷小满随时都有可能踏入玄元九品。 他另外两个同伴都是玄元七品,与望山差不多。 三名首领,都是玄元境,的确是很难得的,也难怪鹰盗在北元声名赫赫。 小木屋内,几人盘膝而坐,崔护关山等人坐了三面,只有李大锤一人坐了一个方向,看起来倒有些三堂会审的意思。 “前两天,赵主薄找到我,跟我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我的确是吓了一跳。”关山直视着李大锤,“不过想想也是,安泽太子和太子妃都不是一般人,怎么会这么容易让人断子绝孙呢!李都护,我同意大家离开龙焰谷,重返家园。可这并不是因为伱是安泽太子的儿子。” 沉默了片刻,关山才接着道:“太子事败,我们的长辈、同事受到牵连,死伤惨重的时候,我们其实已经不欠太子什么了。今天坐在这里的人,有几个家里没有因为这件事情死人?” 李大锤点头道:“在这件事情上,是我父母欠了你们,所以,我想要补偿。” 关山笑了笑,道:“我同意大家离开,是因为往远处看,我们龙焰谷是没有未来的。哪怕这些年来我们做了很多事情,看起来力量很强大,但有一天元人真的要对付我们的话,我们没有丝毫获胜的希望。别看我们有内有外,可只要元人弄清了我们鹰盗与龙焰谷的关系,那对付我们就太简单了。他们只需要一门心思进攻龙焰谷,就能迫使我们现身,然后来一个围点打援,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收拾我们。” 李大锤点点头:“是这样的。你们已经隐瞒了几十年,可这世上,终究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有丝毫的风声泄漏出去,即便有长乐公主庇佑,只怕你们也难逃覆灭的命运,你们一直都在钢丝绳上跳舞。” “所以,离开便是最好的选择,只不过这么多人,真要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吧?”关山道。 “只要大家取得了一致的意见,那么接下来的事情,自然由我来安排!”李大锤道:“不管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会完成这件事情。” (本章完) 第179章 替我杀一个人 蹄声得得,李大锤满心欢喜。 即便回程的路上春雨迷朦,落在身上将衣物都浸染得湿哒哒的让人极不舒服,他仍然兴致高昂,甚至拒绝了同伴递给他的雨衣。 内心一片火热,正好让这春雨冷静一下自己。 这一趟北元来得真是值得。 龙焰谷的收获之大,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原本只是不愿意同袍流落异国受人欺凌,二来的确也是心怀歉疚,毕竟这些人都是因为受到父母的连累。 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只怕并不是当年父母亲的追随者,而只能算是单纯的受害者。 说句老实话,朝廷太子倒台被杀这样的大事情,他们这些小人物,即便是想凑也凑不上去。 但他们却又的的确确因为这件事情而改变了一生。 这就是小人物们的无奈。 你的生活,不能由你作主。 大人物们随口一句话或者随手做的一件事情,就会让你的生活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不论你怎么挣扎,都无力改变这一切。 有时候想想,还真是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沮丧。 想要自己作主,那首先你就得有这样的权力。 龙焰谷的崔护他们,或者朦朦胧胧的有了一些这样的感觉,所以这些年里,他们努力地想要改变这一切。 他们做了很多的工作。 可以想象,为了达到目前的水平,他们和他们的前辈们,做出了何等的牺牲。 现在他们的努力,使得李大锤有了意外的收获。 龙焰谷的这些人的整体水平,比起现在安西都护府的绝大部分人都要高出几个层级来。 不说别的,单是一个识字率,就足以吊打关外任何一个州府,只怕便是关内绝大部分区域都要甘拜下风。 这些人的水平相当的不错。 除了这些,龙焰军和鹰盗更是让李大锤大喜过望。 眼下这个世道,文治是基础,可武力才是王道啊。 没有足够的武力值,啥都白扯。 龙焰谷的人,李大锤将把他们按回安西都护府安置,而鹰盗,却会留在北元活动。 说不定有朝一日,便能大用。 这是李大锤与崔护关山等人密议了几天的结果。 二千鹰盗回到安西,作用并不是很大,但留在祈连山,就大大的不一样。 这将成为以后安西都护府在元国境内的一个支点。 相比起李大锤的喜气洋洋,高群书就显得很是落寞了。 “高主薄,心情不好?”李大锤问道。 高群书勉强笑了笑,“怎么好得了?以前就算龙焰谷的人不怎么待见我,可那里总也算是我的家,不管我混得好还是混得歹是好人还是坏人,回到这里,至不济也有一张床一碗饭。以后,这个家就再也没有了!” 李大锤点点头,高群书从身体上已经脱离了这个族群,可心理上,却仍然留恋着他们。 “真不打算考虑回去?”李大锤还想邀请一下。 高群书没有多想,直接摇头:“我就不了。与龙焰谷的人不同,我在北元已经算是安家落户,娶了元女,生了孩子,成为了二殿下的心腹,受了二殿下的恩惠,而且我也更信任二殿下能替我报仇雪恨。” “行吧,不过我看元国国内气氛,对你们这样的人并不太友好,真正能掌权的几乎没有。”李大锤道。“只是作为一个谋士出谋划策,有时候会生出一些有心无力的感觉吧!” “会好的!”高群书自信地道:“只要二殿下获胜,这一切都将得到改变!” “那我祝你们顺利吧!”李大锤干笑了一声。 心道老子必然将想法设法地让铁勒无法上位。 铁勒这小子是个厉害角色,他一旦上位,老子的日子肯定就不好过。 还是阿可敦更合自己心意。 元国需要一个昏君。 自己更需要。 李大锤再看到铁勒的时候,这家伙正气急败坏一脸愤怒的模样。 虽然与铁勒的交往算不上多,但李大锤知道这小子的城府一向还是很深的,能将他气成这样的人并不多,多半便是他的兄弟们了。 说起来现在铁勒也够可怜的。 受了重伤一时难以恢复, 丢掉了军权在燕都赋闲, 而且因为血统的关系,又会受到某些人的奚落。 “见到了龙焰谷的那些人,你是不是嘴巴都笑歪了?有一种叫花子突然捡到了一条羊腿的感觉?”心里不顺,铁勒的语气便也显得有些尖刻起来。 “可不仅仅是一条羊腿,是一整只羊!”李大锤并不介意持续给这个家伙一些打击:“不但嘴笑歪了,睡着了又笑醒了,说起来还得感谢表弟这些年来对他们的照顾!” 听着这杀人诛心的话,铁勒瞪圆了眼睛,脸上肌肉一抽一抽的,恨不能给对方一个大耳刮子,可一想打架的话,绝对不是眼前这人的对手,铁勒立即便息了这心思。 “我亦觊觎他们良久,可惜这些人都是一根筋,宁愿窝在那个地方长霉,也不肯投效到我手下!”铁勒有些怅然道:“如果不是看在母亲的份上,我真想把他们杀得干干净净,来一个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宁!” “伱终究是元人,他们不想为你效力,也是可以理解的!”李大锤道。 铁勒冷笑起来:“他们愿意跟你回去,可是你怎么把他们弄回去呢?来时不容易,走时可也没这么便宜吧?” 李大锤点头道:“这正是我想跟你商量的事情,开个价吧?要怎么样你才能协助我把他们这些人弄回去!” 铁勒嘿嘿一笑,“简单,帮我去杀一个人,以你的本事,这件事不算难!” 李大锤才不相信铁勒的鬼话。 铁勒要杀的人,只怕就没有一个是好杀的。 他自己不能动手的,只怕就更难了。 再想想代价是帮自己把这几万人送回去,那杀这个人的难度,只怕堪称地狱级别。 “先说说是谁?能做,我就做,不能做,回头我去求求姑姑!”李大锤笑道。 铁勒恶狠狠地道:“李大锤,不要蹬鼻子上脸,就算母亲答应了你又如何,我不答应,他们照样走不成!” “杀谁?” “阿斯图!”铁勒道。 李大锤沉默了。 果然他娘的是地狱级别。 这个阿斯图,便是萧长车的仇人,也是李大锤许诺要帮着萧长车宰了这个家伙的人。 只不过人家再落魄,再失势,也是元国的左贤王。 这个阿斯图是三王子阿可敦的支持者,看起来这家伙是得罪了铁勒了,以致于铁勒起了杀心。 不,也许是这个阿斯图挡了铁勒的路。 李大锤想了想,蓦然明白,铁勒这是在谋取整个燕都的卫戍权力。 阿斯图现在便是掌控整个燕都卫戍权力的人。 这家伙死了,铁勒才有机会拿到。 “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可商量的!”铁勒站起身来,冷冷地道:“阿斯图的死亡,换取龙焰谷二万人的离去。李大锤,不要以为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你觉得阿斯图不死的话,这几万人能够安然无恙地离开吗?只有当卫戍权落到我的手里的时候,我才能为你大开方便之门。” “这家伙怎么得罪你了?”李大锤问道:“看起来把你气得不轻!” 铁勒铁青着脸道:“这与你有关系吗?” “没有关系,纯属好奇!”李大锤笑道:“我可以去杀这个人,但你要替我提供这个人的详细情报,说清楚啊,在燕都城内,我可没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狗胆!表弟啊,你要是能请端木嬷嬷出手,这事儿不就简单了吗?” “姑姑不是做这些事情的!你经常请周老头出去杀你的对头吗?”铁勒冷冷地道:“而且有你在这里,不用白不用。我们这是交换,不用欠谁的人情。你要的情报,我会送到你的手中,但是李大锤,你最好把事情办好!” 李大锤点点头:“阿斯图死了,你就能拿到这个位子?我觉得有点悬啊!阿可敦在燕都经营这么多年,又手握大元的财权,这人缘儿,可比你强多了。你手里的精兵强将,大都集中在青铜峡和野猪岭,楞格也不可能回来吧?” 铁勒冷笑一声:“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而且你以为阿可敦手里就有很多有资格担任这样职位的将领吗?” “资格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得到信任!”李大锤道。 “你说到了重点!”铁勒道:“兀图!” “啥?”李大锤一愣。 “我是说兀图!”铁勒瞅着李大锤,嘴角噙着得意:“你想不到吧?阿斯图一死,能让阿可敦相信的将领并不多,这个人的强项并不在军中,沙列文刚刚大败而归,没机会,剩下的,兀突是其中能力最强的一个。” 李大锤冲着铁勒竖起了大拇指:“你还真牛,什么时候开始收买这个兀突的?是他刚刚败在我的手里,被阿斯图赶去当矿工头的那时候?” “这样的事情,自然要在对方最落魄最无力的时候介入才会有最好的效果!”铁勒呵呵笑道:“阿可敦只能推兀突上位,而兀突现在是我的人!” (本章完) 第180章 轰轰烈烈的一场袭杀 煮沸的棉布蘸了柳枝以及另外一些药材熬制的消毒水,在伤口处反复擦拭着。 半躺在那里的一个卷毛汉子脸上大汗滚滚,双手死死地抠着床板,却仍然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李大锤的操作。 作为长春谷的第三代弟子,替病人诊治,那自然是少不了事情。 谷主傅青主在皇宫之中替皇帝以及其它一些贵人们瞧病,傅诚他们这些二代弟子则在燕都替那些大臣们瞧病,那走街串乡,替老百姓们看病,顺便宣扬一下长春谷的仁心仁德,自然就是第三代弟子们的事情了。 李大锤,便是其中一支小队的头头。 虽然没学多长时间,但李大锤的医术水平还真是不错的。 特别是在治疗外伤之上,他更是有独到之处。 由他设计、监制打造的一整套手术器械,如今是长春谷许多弟子的标配。 当然,这些由特殊材料打制的手术器械的钱,得由李大锤出。 有傅青主亲自发话,李大锤再不愿意,这个钱也得掏。 消毒其实有更好的办法。 那就是蒸馏所得的酒精。 只不过那玩意儿太金贵,便是在泰安城,也属于少数人能够使用的特殊用品。 更多的,则还是用柳枝以及其它一些药材混和制成的药汤消毒,虽然效果差一些,但也勉强可以使用。 至于傅诚正在试验的那种麻醉药,在这里可不敢用。 一不小心弄死了人,那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洗刷了一遍,李大锤摸出小刀、勺子、刮子等东西,将那些腐坏掉的已经发黑的烂肉一一刮干净,掏出来,看到这些肉里面居然有蛆爬进爬出,李大锤不由得非常佩服眼前这个汉子还真是硬扎。 这家伙可是自己走过来的。 当他解开包着腿的一块烂皮子的时候,李大锤眼睛都直了。 处理干净了腐坏的,再用消毒水反复冲洗,最后李大锤熟练地操起了针线,将汉子裂开的伤口一点一点的缝制起来。 一位九品巅的好手操弄起针线,手那叫一个稳,缝得那叫一个整整齐齐。 汉子大概是疼得麻木了,此刻盯着那整齐的针脚,不由冲着李大锤竖起了大拇指:“小先生的手艺恁是了得,比我女人缝的针脚还要齐整!” 李大锤哈哈大笑,手上打结,取针,然后替汉子上药,包扎,最后又给了那汉子一大包药道:“三天一换药,把这包药用完,你就又是一条好汉子,能跑能跳了!” “多谢小先生!”汉子下了床板,指了指外头的一只羊,道:“我没钱,给小先生牵了一只羊来,杀了,烤着吃,香!” “不必不必!”李大锤一边洗着手上的血迹污垢,一边笑道:“我们是长春谷的,长春谷,知道吗?不要钱,免费治!” 汉子倒也不矫情,不过看起来也并不知道长春谷是啥地方,反正听说不要钱,道谢之后,牵着羊拄着拐,一瘸一拐地便走了。 李大锤从大帐里探出一个脑袋,看着外头道:“下一个!” 于是又一个血糊糊的家伙走了进来。 新的一番忙碌开始了。 整整一天下来,其他的一些小医师们一个个累得往地上毯子上一躺,马上就呼天打鼾起来,也只有李大锤,依然精神头儿十足。 听着营地里的鼾声,李大锤背着手,慢悠悠地走了出去,看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 每一处灯火,便代表着一户人家。 不管是秦人也好,元人也罢,普通人,总是一样的,只求日子安宁便好。 可这个世界本身是不安宁的。 争斗无处不在,而最终,都会波及到这些人的身上。 草从微微晃动,一个人影从草从里站了起来,而李大锤却并不在意。 “公子,阿斯图已经于今天晌午过后抵达了他的庄园,随行五百卫士。”黑影低声道:“都是骁勇善战之辈,再加上庄园内本身便有上千庄客,这些人都是可以随时转化成战斗力的,真要动手吗?” “当然要动手!”李大锤淡淡地道:“他出行去他的庄园,就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在燕都我们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是!”黑影没有再劝,而是干净利落地答应了下来。 “御气六品以上的几个跟着我走,剩下的人都回去吧!”李大锤吩咐道:“你留在这儿扮我。” 在脸上一抹,蜕下了一张脸皮,递给了黑影。 “公子,我御气六品。”黑影不接脸皮,道。 “可是这些人中,也就只有你通医术,接下来两天扮我的人要是突然连一点医术也不会了,你说行不行?”李大锤道。 黑影苦着脸接过了脸皮。 “可是公子,您就带这几个人去行吗?” “你怎么知道我只带了他们几个人?”李大锤冷笑。 黑影立时便闭了嘴,把脸皮往脸上一套,细心地抹平了边角,然后学着李大锤的模样,倒背着双手,一摇一摆地走向了大帐,走向了那一片鼾声之中。 而李大锤则一步踏出,人已到数丈之外,身形再微微晃动,已经消失在黑暗之中。 距离营地数里之外的林子中,数十人和他们的马匹都等候在那里。 “御气六品以上的留下,其余的,都散了,回家去吧!”李大锤挥挥手道。 数十人的队伍,立时便散去了绝大部分,只余下了区区五个人还站在原地。 没有一人质疑,也没有一人多问一句话。 命令一下,立即便遵照执行。 李大锤走到一匹空马跟前,取下上面的一个包裹,打开,拿出里面的衣服换上。 一套黑色的紧身服再加上蒙脸巾,李大锤马上就变得跟剩下的五人一模一样了。 翻身上马,一带马缰,向着南方奔去,身后五人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李大锤不是疯子,自然不会带着五个人去冲击有上千人防守、护卫的阿斯图的庄园。 在元国这样的地方做这样的大案子,自然有更适合的手下。 鹰盗。 给关山发出了讯息,对方没有任何的推娓,更没有说什么困难,简单地说了一句会按时抵达汇合位置。 李大锤没有问对方怎么带着这么多人在不惊动官府的情况之下抵达目的地, 作为横行元国多年的鹰盗,他们自然有他们的办法。 李大锤猜测,肯定是鹰盗们那些地下横七竖八的通道中的某一个,非常接近于阿斯图的庄园。 在地图之上画一个圆圈的话,龙焰谷、阿斯图的庄园,鹰盗们在祈连山的这个出入点,都在一个圈内。 这可真是阎王要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 李大锤决定来一场轰轰烈烈的袭杀,而不是铁勒以为的那样利用个人武力来一场暗杀。 二千鹰盗由自己这个无限接近于先天武道修为的高手带领,一举踏平阿斯图的庄园,全歼阿斯图的护卫,一定会震惊大元的。 当然,更是会在铁勒的心里种下一道挥之不动的阴影。 今天自己能灭了阿斯图,安知他日不能灭了你吗? 当然,还有嫁祸。 如今的大元燕都,看起来风平浪静的,其实水底下波涛汹涌。 光天化日之下,堂堂左贤王被大股军兵给灭杀,而且这股兵马在杀人之后还逃得无影无踪,谁人有这个能力? 屈指可数吧? 伱怀疑我,我怀疑你,谁也不会再信任谁。 猜忌的毒草一旦种下,便会生根发芽开花,最终,结出累累果实。 一箭数雕,当真是美哉美哉! 鸡鸣头遍的时候,李大锤抵达了汇合点,在他的面前,二千鹰盗齐唰唰地坐在地上,他们的战马戴着嚼子,立于他们身侧。 跟着李大锤来的五个御气六品的高手看到这一幕,大为震撼。 作为李大锤埋伏在北元的情报组织的高手,他们简直无法想象,自家公子是怎么在几乎算是北元核心地带的这些区域,组织起这么多的一支骑兵的。 “准备好了没有?”李大锤问道。 关山笑了笑,翻身上马。 随着他的动作,二千鹰盗齐唰唰地翻身上马。 李大锤哈哈大笑,从马上取下一根硕大的狼牙棒,举起手中随意挥舞了几下,“跟我上!” 战马缓缓前行。 阿斯图的庄园,就在十里开外。 二千余骑缓缓在旷野之中缓缓前行。 天色微亮之时,他们终于看到了那座他们要攻击的庄园。 “鸡犬不留!”李大锤冷冷地下达了命令! 关山拔刀, 两千鹰盗拔刀。 所有人不再掩饰行踪,提马振缰,疾速奔行。 两千余匹战马狂奔向前,隆隆的蹄声震碎了黎明前的暮霭和草叶上的露珠。 早起的鸟儿没有吃到虫,被惊到振翅飞上天空,急急远离这片杀气腾腾的地方。早起的兔子的命就不太好,虽然疯狂逃命,但那密集的马蹄子实在是让它避无可避,最终,在一只铁蹄之下变成了一摊肉泥。 庄园里起早准备去劳作的庄客们听到了马蹄,攀上了高处,被吓得魂飞魄散。还在沉睡的武士赤身裸体提着刀冲到了屋外,侧耳倾听之后疯狂地奔回屋子往身上套着甲胄。 李大锤飞马向前,手中狼牙棒脱手掷出,如同流星一般直直地飞向了庄园大门,在轰隆一声巨响中,大门变成了齑粉。 (本章完) 第181章 无能狂怒 阿斯图庄园惨案震惊元国朝野上下。 包括元国左贤王阿斯图在内的二千一百余人,一夜之间被人屠戮得干干净净。 连阿斯图的脑袋都被人割走了。 而凶手屠庄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甚至连放一把火把庄子烧成白地从而毁灭各种有可能遗留下来痕迹的掩饰性的工作都懒得去做。 嚣张气焰当真让所有人为之侧目。 大元皇帝震怒! 下令彻查此事,由兵部侍郎兼领职方司的岳佐全权负责调查此事。 而岳佐在接到这项命令之后的第三天,直接便病倒了。 不是装病,是真的病倒了,当然,很大程度之上,是被吓病了。 现场堪察之后,岳佐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蛋了! 在大元的土地之上,能够暴起一击将拥有众多护卫的左贤王阿斯图干掉的人,也就那么几个。 可这几个中任何一个,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存在。 假如现在皇帝英卓身体强健,还能干个几十年皇帝,那他岳佐肯定有胆子去查个水落石出,可现在皇帝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长春谷的老神仙都说了,皇帝只有一年之期了。 这个时候你让他怎么查? 怎么敢查? 万一捅了马蜂窝呢? 啊,不是马蜂窝,极有可能是真龙老巢! 他岳佐一大家子不要命啊! 而整个朝廷在最初的愤怒之后,冷静下来的朝臣们,一下子也都明白了内里的弯弯绕绕,原本纷纷绕绕杂音不断的朝堂马上便安静了下来。 任何事情,但凡涉及到了大元的储位之争, 基本上便能让所有热血上头的家伙们变得无比冷静。 铁勒躺在春日的阳光之下,用一块手帕蒙着脸,两手抓着摇椅的扶手,虽然看不到脸色,但手上根根凸起的青筋却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没有怀疑李大锤能够得手。 这个狗东西诡计多端,武道修为高,更兼修毒药,再加上自己给予他的情报配合,杀死阿斯图可能有困难,但不至于让他无法可施。 有了龙焰谷这几万人作为人质,不怕李大锤不想方设法去完成任务。 可是他万万想不到,对方完成任务的手段竟然如此酷烈。 而这酷烈背后,显示的便是对方雄厚的实力。 能够杀干净阿斯图庄园里两千余人然后全身而退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对方有更多的人! 一夜屠杀,居然连一个报信的人都没有逃出来。 一条示警的信息都没有发出来。 这样的实力,让铁勒背心有些发凉! 如果突然有一股这样的力量来攻击自己的庄园,自己有法子应对吗? 答案是没有。 端木嬷嬷能带着自己逃命,但绝对没可能击败对手。 更何况,对方也有高手夹杂在其中。 这个高手,毫无疑问便是李大锤了。 疑有先天高手介入! 朝廷调查的这个初步结果,深深地刺痛了铁勒。 周致不可能去做这样的事情,难不成李大锤已经到了先天了吗? 想想自己连玄元九品都不是,铁勒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挫伤。 当然,更多的是警惕。 自己以后的个人安全,一定要注意再注意了。 暗杀这个事情,只要开了头,那么便再也不会停止,只会愈来愈烈,也许不会再有杀死阿斯图这样惨烈,但其它的手段,更加的防不胜防! 你能做初一,别人不能做十五? “群书,我们负责给李大锤情报和衔接的人,现在都怎么样了?”帕子底下,传来了铁勒嗡声嗡嗡气的声音。 昨天收到消息,当真是受到了惊吓,一下子便伤风了,鼻子堵得厉害,清涕长流,要多不舒服有多不舒服。 高群书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看就是好几夜没有睡过觉的那种人,低声道:“殿下,这个消息一传来,属下便将所有接触过这件事情的人,全都集中到一起,清理了!不会有任何的一点痕迹流落到外面,李大锤即便想拿这个来威胁我们,也没有任何证据可言。” 长久的沉默。 高群书躬身行了一礼,转身向外走去。 “告诉那狗东西,我要见他!”身后传来了铁勒的声音。 皇城之中,哲别跪在地上,满脸的愤怒,两手捶地,厉声道:“父皇,不是我做的,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是看不上那阿斯图,瞧不起他被萧长车摁着打,沦为了我们大元的笑柄,也曾当面羞辱过他,可是我从来都没有杀他的心思!” “可就在他发誓赌咒要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之后,他就死了!”英卓有些虚弱的声音从帐后传来。“老三就认为是伱做的,燕都,除了阿斯图统领的卫戍军之外,能够调动如此多的兵力的,除了你,你跟我说说,还有谁?” 哲别一时语塞。 是啊,除了自己,还有谁? 好像还真是没有了呢! “而且现场死掉的那些人,至少有三分之一死于钝武器的重击而亡,喜欢这种武器的,除了你的部下,还有谁?” 哲别脸上大颗大颗的汗滴啪啪地掉落在地面之上,将面前的青砖打湿了一大片。 “这是栽赃陷害,父皇,有能力组织起这样暗杀规模的人,想要模仿儿臣的部下习惯还不容易吗?反正我是没有做过。打死我也是这么说!” 帐后,传来了渭然长叹之声。 “你出去吧!” 哲别重重地嗑了一个头,爬起来退出了大殿。 “老友,让你看笑话了!”英卓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我自负了一辈子,想不到这把年龄,眼看着已经不久人世了,却还要面对这样的场面。” 坐在床边的傅青主摇头道:“自古皇家无亲情,你再英雄,也躲不过这一关。你三个儿子,个个都不错,本身便是隐患。如果你还身体强健,他们三个自然会相亲相爱,至少表面上会如此,可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本身就是对他们的一个刺激!” “看来我要早些下定决心立储了!”英卓道。 “那又如何?”傅青主道:“二十五六年前,李安泽当了那么多年的太子,还不是身首异处。你三个儿子,谁会服气谁?除非你活着的时候,把另外两个彻底废了,只留下一个!” 英卓手脚颤抖,好半晌才道:“虎毒不食子!” “你不是老虎,你是龙!”傅青主站了起来,“原本还想在这里多陪你一段时间的,可现在看起来,你要做的事情还很多,我在这里,反而碍手碍脚,接下来我替你再炼上一炉丹替你续命,然后我就要走了。老友,我说你有一年之期,那是建立在你心态平和,安心休息这基础之上的,可你如果天天像这般激动,那随时都有可能一命归西!” 英卓无声地点了点头。 傅青主走上前去,替他拔出了头上密密麻麻的银针,收到了针囊里,摇头叹息着走出门去。 普通人有普通人的烦恼,天子也有天子的忧虑, 没有谁当真就是无忧无虑的。 除非你是个傻子! 三殿下阿可敦府邸之中,所有人都屏声静气,便是走路,也是蹑手蹑脚,进个门,那也得先看看三殿下的脸色。 府里今天一天,已经有三个人被暴怒的三殿下当场打杀了。 阿可敦在军中本来就稍显弱势,支持他的阿斯图是他最大的助力,也是他控制燕都的一个重要的抓手。虽然这些年利用阿斯图在都城卫戍军安插了不少人,但还没有一个能真正担起大任来。 都还在中下级军官的位置上打转呢! 一旦接下来不是自己的人去接任这个位置,那么这些人只怕永远都在中下级军官的位置上没有出头之日。 “哲别,我要杀了你!”愤怒地阿可敦又砸掉了一件价值连城的来自遥远的南方的珍贵的瓷器。 秉承着谁能获得最大的利益谁便是凶手的最朴素的认知,阿可敦认定这件事,就是老大做的。 阿斯图死了,老大手下的那些在北方立下赫赫战功的军官们,大把可以补上这个位置。 而且他还知道,哲别还在谋夺老二铁勒在青铜峡的统领位置,要是都让他得了手,那大元军权的一半,便全都归了他哲别,那这储位,还争个屁啊! “派个人去告诉老二,就说我请他喝酒!”阿可敦道。 “殿下,二殿下会来吗?” “以前不回来,但这一次他一定会来,再不来,我和他就准备洗干净了脖子躺在床上等着老大来宰我们吧!”阿可敦怒吼道。 燕都一片混乱,而在远离燕都的草原之上,始作俑者李大锤的日子过得也甚是忙碌。 随着长春谷神仙在草原之上义诊的消息传开,无数人骑着马、坐着车赶过来,每天他们的营地里,总是挤满了人,从早到晚,就没有一个消停的时候。 诊病,开药,做手术,忙得不亦乐乎。 调查阿斯图庄园惨案的大元职方司的官兵们多次经过他们的营地,却从来没有进来打扰过他们,反而会很虔诚的远远地向他们行上一礼。 (本章完) 第182章 气死人不偿命 小厅之内,铁勒与阿可敦两人宛如两只斗鸡互相瞪视着。 “阿斯图是你杀的?”阿可敦厉声道。 铁勒冷笑:“你觉得我有这个实力吗?如果我有,我情愿来宰了你不是更直接?” 阿可敦喘着粗气看着一脸平静的铁勒, 是啊,这个杂种在南疆那边实力雄厚,但在燕都,力量还真就不咋的。 “哲别,我要宰了哲别!” 铁勒呵呵笑了起来:“我不觉得伱有这个本事。哲别本身就是玄元九品的武道修为,论起个人能力,他一个打我们两个都绰绰有余。” “我们是王,不是街上的混混!”阿可敦冷笑起来:“老二,我想,你也不愿意让燕都的卫戍落在哲别手里吧?” “我是不想,可是你只怕更着急吧?”铁勒道。 “咱们也别绕着圈说话了!”阿可敦道:“父亲就是这样子了,活不了多久。而以现在这个态势,一旦父王驾崩,最有机会上位的,便是哲别。按照我们大元的老规矩,哲别一旦上位,你和我还有活路吗?” “你想要怎么样?”铁勒淡淡地道。 “不管我们两个以后如何,总得先把领先的家伙斗倒再说!”阿可敦道:“而第一步,就是不能让他握有燕都的卫戍之权。老二,在这一点上,咱们两个只有抱成团,才能成功。” “然后呢?” “然后想法子把哲别撵到南疆去!”阿可敦道:“你得想法子让南疆那边打起来,沙列文输了,南疆又平静了下来,这可不行,只有那里斗得激烈起来,燕都这边才会派有份量的人去镇守,而哲别不是武勇赫赫嘛,岂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铁勒大笑起来:“你想得美。我支持你拿到了燕都的卫戍之权,然后又支持你把哲别弄到南疆去取代了我,好事都是你占,我倒是落一个干干净净啥也没有!” “你现在这副模样,能回南疆去统领大军吗?” “我可以争一争燕都的卫戍之职!”铁勒嘿嘿笑着。 “你觉得你在燕都玩得转吗?”阿可敦冷笑:“你来领卫戍之权,能取得大家的一致共识吗?” “我有什么?”铁勒直接道。 阿可敦吐出一口气,缓缓地道:“真定府、大定府这两个地方的刺史出缺,由你的人补上,如何?” “少了!”铁勒端起面前的酒,一口饮尽。“兵部侍郎岳佐这一次不是病了吗?他年纪也大了,这一回估计直接要告老,这个位置也得归我!” “你的胃口大了!”阿可敦怒道。 岳佐可不仅仅是兵部侍郎,这个官儿对他来说,只是挂名,重要的是他领导下的职方司,在外头大家习惯性地称之这狼堡,这可是整个大元对内对外的情报机构。 这个位置,向来都是由皇帝心腹担任,只是现在英卓的身体这个模样了,大家才敢对这个位置开始觊觎起来。 阿可敦明显是舍得不的,他深知这个位置的重要性。 铁勒不言语,只是慢悠悠的提著拈着菜,慢条斯理的咀嚼着。 他不急。 相对于职方司,很显然燕都的卫戍兵权对于阿可敦更重要。阿可敦权衡之下,只能与自己做出这个交换。 阿可敦的脸色变幻,末了重重的一敲桌子道:“好,这个位置也给你!” 铁勒笑着丢掉筷子,站了起来道:“这就妥了。” “南疆什么时候打起来?” “你需要的时候!”铁勒笑着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看着铁勒潇洒远去的背影,阿可敦几乎咬碎了牙齿。 如果不是这一次的意外,这个混血儿算个什么东西,收拾他不要太容易。 在阿可敦那里满意而归的铁勒,刚刚抵达自己的庄园之外,便看到某人牵着一匹马,斜挂着一个药箱,正笑容满面地站在大门外路边的一颗大树之下。 不是李大锤是谁? 铁勒恶狠狠地瞅了他一眼,理都不理他,径直便往庄内走去。 李大锤抢上几步跟上了铁勒,笑道:“二殿下,我可是按照你的要求,顺利完成了任务,算是功臣,你平时就如此对待你成功归来的手下的吗?这可真要寒了我的心了!” “我的手下,我让他们生就生,让他们死就死,你能吗?”铁勒道。 “不能!”李大锤道:“所以殿下对我虽然态度不好,我也忍了。作为交易的一方,我们已经顺利完成了任务,而且看起来殿下也已经在三殿下那里获得了满意的交易条件,那么现在,是不是要开始兑现我这边的要求了?” 说话间,两人已是进了小厅。 砰的一声,铁勒关上了小厅的门,倏然转过身,逼视着李大锤,一字一顿地道:“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李大锤后退两步,坐到了椅子上,道:“二殿下,这可过了,谁还没有一点秘密呢,这可是我压箱底的本钱,怎么可能告诉你!” “我不能不担心,某一日你会不会这样对我也来一下!”铁勒道。 “这样的事情,也就这么一次!”李大锤摊摊手:“你会给我这个机会吗?” “人从哪里来的?” “我是马贼!”李大锤道:“散则为民,聚则为兵,而且天下马匪是一家嘛,只要我价钱出得足够多,自然会有人来帮我的忙!二殿下,为了你这个要求,这一次我可是出了大血的。那帮玩意儿漫天要价,而且还不许我还价。狗日的,总有一天弄死他们。” “我知道是谁了!”铁勒长出了一口气:“鹰盗!也只有他们,才能做到来无影去无踪,李大锤,你如此狡滑的家伙,就没有趁机探探他们的底,找找他们的老窝吗?” “我倒是想!”李大锤叹口气:“人家不理会我啊,与他们有这么一点点联系,还是多年前他们劫了我一笔货,最后货也没有要回来,那是一帮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 出人意料的,铁勒给李大锤倒了一杯茶。 “你已经是先天了吗?” “差那么一丢丢!”李大锤得意地瞅着铁勒:“怎么呢?嫌自己修为低了?” “你是如何修炼得这么快的?” “嗑药!” “啥?” “嗑药啊!”李大锤笑嘻嘻地道:“你忘了我师从长春谷吗?傅老谷主可是我师祖,所以什么固本培元、加持筋脉的药物,我是当糖豆吃的。而且我还会炼制!” 说到这里,李大锤从身侧药箱之中摸出几枚花花绿绿的药丸放在桌上:“想不想吃一颗?” 铁勒摇头:“只要是从你手里掏出来的东西,我绝不会尝的!” “你要是这么不信任我,可以去求傅老谷主啊!”李大锤笑道:“以姑姑的身份,请谷主炼一炉丹丸应当不难!” “假以外物,必不长久!”铁勒冷冷地道:“我还是慢慢来吧!” “那你可就会离我愈来愈远了!” “不见得!”铁勒道:“母亲给我讲过龟兔赛跑的故事。你跑得很快,可终有门槛会拦住你,而我虽然走得慢,却会一直不停顿。” 李大锤摇头:“第一次见到有人骂自己是王八的。你是第一个!” 铁勒大怒,想要发作,却又生生忍住。 “我需要南疆现在乱起来。” “动手吗?”李大锤笑道:“这个简单,我们的军队会马上发起进攻,你那边做好配合就是了!你们吃上几次败仗,哲别大概就要去南疆了。” “希望你们有这个本事能将哲别击败,要是他在南疆大展神威,将你们打得满地乱爬,那就弄巧成拙了!” “有你和我们打配合,我们能输吗?”李大锤道:“你在南疆经营了这么多年,要是这点事情都办不好,我会瞧不起你的。那还跟阿可敦争个鬼啊,趁早跪在他脚下称臣,让他分点残羹剩汤给你吃就好了!” 眼看着铁勒又处了暴怒的边缘,李大锤哈哈一笑,拱手告辞。 “二殿下看起来没有请我吃饭的意思,三殿下那头可是派人请了我好几次了,我这便去三殿下那里喝酒去了!” “滚!”铁勒从牙缝里蹦出了一个字。 天道好轮回啊,他刚刚把阿可敦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但一回来就立马遭了现世报,差点被李大锤这个混蛋给气死。 悠悠然地行走在燕都的大道之上,瞅着街头之上明显紧张起来的气氛,来往的军士明显多了起来,看起来阿斯图之死带来的影响还在继续发酵。 乱起来最好! 李大锤在心里美美地想。 现在大元的几个王子斗法,你来我往不亦乐乎,英雄了一辈子的英卓要是一下子被气死了,那只怕燕都这天就会塌下来。 不过想想现在傅青主就在英卓身边,这种可能性不大。 而且现在英卓真挂了,最有可能上位的,只怕就是哲别了,这可不符合自己的利益。 还是让英卓多活几天,等老二老三把哲别坑死了再挂最好。 李大锤穿着有长春谷标志的白袍,路上不时有人向着他作揖为好,骑在马上的他一边想着怎么把燕都弄乱,一边笑咪咪地回礼。 阿可敦的府第已在眼前。 (本章完) 第183章 毒药 阿可敦脸色发黑,发青。 如果算命先生现在来看阿可敦的面相,一定会说一句你印堂发黑,不日必有血光之灾。 当然了,假如真有这样一个算命先生,那有血光之灾的必然会是他自己。 阿可敦本来就长得不英俊,眼下就看是一副凶相逼露,欲要择人而噬的模样。 本来荣光焕发的李大锤决定把姿态放得低一点,免得刺激这个家伙来找自己的麻烦。 虽然可能性并不大,可阿可敦这种人,有时候还真不能用理性来考量他。 不像铁勒,你只要没当场弄死他,转头如果有绝大的利益,他肯定又会诚心实意地与你交易,至于以后的事情,那就以后再说。 铁勒是一个真正的政治家。 而阿可敦是一个伪装的政治家。 至于哲别,在李大锤看来,是一个很有激情的家伙,当不了枭雄,但颇有英雄的潜质。 “殿下,在回来的路上,听说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李大锤叉手齐眉,行了一礼。 “李宝医师,屋里说话!”阿可敦还是给予了李大锤很高的礼遇,站在大厅门前迎客,于他的身份而言,这可是极少见得了。 随着阿可敦踏入屋内,房门立时便在李大锤的身后被紧紧地关上,李大锤顿时收住脚步,回头望去。 阿可敦这是想干什么? 难不成还堪破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准备来一个关门打狗? 不过看看前面这个家伙,又立时否决了这个想法。 阿可敦身份尊贵,咋也不会以身犯险,在这个距离之上,自己收拾他简直不要太容易。 看来是有什么很私密的事情要与自己说,所以即便在自己家,也要关门闭户。 “殿下!”脸上带着些惶恐的神色,李大锤看起来有些惶惶不安。 “李宝医师,不必害怕!”阿可敦尽量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和善一些:“伱可是傅老神仙的徒孙,我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拿你怎么样啊!” 李大锤呵呵地笑笑。 心道那可不见得。 “不知殿下要李宝做什么?尽管吩咐便是,只要李宝能做到的,自然不会推娓,上一次殿下赏的药材,便是师祖也赞不绝口,竖大拇指说殿下比陛下还要大气呢!”不要钱的马屁,李大锤随口便奉上。 “不过些许药材而已,算不得什么!”阿可敦走到前方的大桌前,挥手揭去蒙在桌上的一块布,屋里立时便亮了起来,珠光宝气晃花了李宝的眼睛。 桌上数个大托盘中,堆满了珠宝,每样东西一看就不是大路货,更有一些,只怕是你有钱在外头也买不到的好东西。 “殿下,这,这是干啥?”李大锤瞪大了眼睛看着桌上的这些东西,手伸出去似乎想要摸上一摸,却又马上缩了回来。 阿可敦很满意对方现在的反应。 这说明对方是一个可以被收买的人。 “我听阿提拉馆长说,李宝医师在毒这一道之上,造诣颇深,在长春谷中,仅次于傅谷主?”阿可敦笑问道。 “二师叔过誉了,过誉了!”李大锤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一双手却连连摆着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师祖常常斥责我,要是把研究毒药的心思用一半在医道之上,我就不是现在这副三脚猫的模样。” “毒是好东西,可以害人,但也可以救人!”阿可敦笑道:“我可是听阿提拉馆长说过,毒用好了,那可是利大于弊的!” “殿下说得是!”李大锤连连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世人却不太容易接收这个观点!” 贪婪的目光扫过桌上的珠宝,李大锤低声道:“殿下这是要做什么呢?” “想找你弄点这方面的东西,如果能让我满意,那么桌上这些东西,就都是你的!”阿可敦的手轻轻地抚过那些珠光宝气。 李大锤咽了一口唾沫,眼光不离那些珠宝,声音有些发涩发紧:“不知殿下想要什么样的?” 阿可敦慢慢地踱到了李大锤的跟前,逼视着对方。 李大锤倒退几步,卟嗵一声坐在了椅子上,两手抓着椅背,一副紧张的模样,不过眼光却还时不时地斜着去看桌上的珠宝。 那贪婪的模样,差点把阿可敦给逗笑了。 “毒药,无色无味,把人毒死了,却看不出任何的症状,只当是正常死亡的那种最好的毒药!”阿可敦一字一顿地道。 李大锤干咳两声道:“殿下这要求可太高了。” 只是太高了,并不是办不到。 阿可敦看着李大锤的眼光不时扫过桌上的珠宝,心道狗东西,当真想要狮子大开口啊! “除了这些,你还想要什么?” 李大锤又咽了一口唾沫,小心地报出几样药材的名字。 “还得加上这些!” 阿可敦冷笑:“那我怎么知道你的东西真是这样的呢?” “可以试,可以试的!”李大锤连声道。 “可以试?”阿可敦眯起了眼睛。 李大锤在怀里一阵摸索,掏出一个小小的玉瓶,打开玉瓶,内里装有三枚淡黄色的药丸。 “殿下,你见过中风的人吗?”李大锤小声道。 “当然见过!”阿可敦道。 “吃下这里头的一枚,一个时辰之后发作,眼歪嘴斜,典型的中风症状,便是我家师祖来看,也是如此!”李大锤道:“殿下可知所谓的中风是怎么一回事吗?” “我又不是医师,说,卖什么关子?”阿可敦怒道。 “我们长春谷把中风死了的人的脑袋劈开过!”李大锤道。 “劈开干什么?”阿可敦奇怪地问道。 “看看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中风啊!”李大锤理所当然地道:“研究了好几年,劈开了这样的脑袋几十个,终于搞明白了中风,原来是脑子里出血。” 阿可敦瞪大了眼睛:“你是说,你的这枚毒药,能够让一个健康的人脑子里出血,却让人误以为是中风的缘故?” 李大锤点头称是。 阿可敦的手伸向玉瓶。 李大锤却是将玉瓶紧紧地攥在手里。 “我要试药!”阿可敦道。 李大锤楞神了片刻,才道:“真试?” “我是个开玩笑的人吗?想要桌上这此东西,自然得让我看到货真价实的东西!”阿可敦道。 “那几样药材呢?” “我府里便有!”阿可敦道。 李大锤咬牙切齿地磨蹭了半晌,似乎脑子里正在进行一场天人交战,好一会儿,终于拔开塞子,往阿可敦的手心里倒了一枚淡黄色的药丸。 “来人!”阿可敦喊道。 房门打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阿可敦将这枚淡黄色的药丸交给了他,俯耳低语了几句,那人连连点头,转身离去。 “李宝医师,既然要一个时辰,那我们不妨把酒言欢,好好地喝上几杯!”阿可敦笑道:“这段时间,你与同伴们在外奔波忙碌,替我大元子民义诊,我也得好好地谢谢你!” “好好,喝酒,喝酒!”李大锤将还剩两枚药丸的玉瓶塞进怀里,点头道。 片刻之间,美味珍肴立时流水价地便送了上来,两人分了宾主坐下,阿可敦殷勤劝酒,李宝来者不拒。 阿可敦妙语连珠,李大锤屈意奉承, 倒也算得上是宾主尽欢。 只不过喝酒时,阿可敦的眼光不时瞄向大厅之外,而李大锤的眼神儿嘛,老是在那堆珠宝之上溜来溜去。 而且喝酒的间隙之间,李大锤另外要的那几样珍贵药材也都摆到了桌子上。 一个时辰,说慢不慢,说快也不快。 当李大锤略有熏意的时候,早先拿着药了去的人,终于再次踏进了厅内,径直走到了阿可敦面前,俯耳低语了几句。 阿可敦脸上露出了笑意,站了起来。 李大锤也笑咪咪地站了起来。 那人声音虽然很小,但李大锤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李宝医师,这些东西,都是你的了!”阿可敦指着桌上的珠定和药材。 李大锤从怀里掏了那只玉瓶,递给了阿可敦。 “慎用,慎用!”他连声道。 阿可敦哈哈大笑,却不答理他。 李大锤则是径直走到了桌前,将桌上的药材,珠宝往包袱皮里一塞,胡乱裹了起来,往肩上一扛,直接道:“殿下,那我就告辞了,明天,我还要赶去与同伴们会合,继续游历大元,为百姓们诊病呢!” 阿可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大锤立即转身,有些慌忙地快步离去。 阿可敦目送着李大锤离去的背影。 “殿下,要不要……”那个管家模样的人低声问道。 阿可敦摇摇头:“这个人诡异得很,你莫忘了建昌,到现在怎么死的,我们都搞不清楚。” 阿可敦嘴里的那个建昌,便是背着大棒子准备去暗算一下李大锤的然后嫁祸给哲别,却不想糊里糊涂的送了性命。 也正是因为有了上一次的事情,这一次,阿可敦才想到找李大锤要一种杀人于无形无迹的毒药以备他日不时之需。 至于李大锤是死是活,阿里敦并不在意。 杀他,并无把握,一旦因此而惹恼了这家伙背后的傅青主,未免不划算。 (本章完) 第184章 推波助澜 李大锤踏进了房门。 早已等候在屋内的四人齐唰唰地站了起来,躬身道:“见过公子!” 李大锤摆摆手,走过去径直坐在了上首,道:“都坐下吧!” 这里,是知秋院在燕都的一处安全屋,这一次启用,是因为李大锤亲临燕都搞事,而知秋院的大佬们可也有不少汇集到了此处。 副掌院周乙这一次在燕都挽总指挥,直接向李大锤负责。 知秋院下负责收集情报的职方司司长,负责行动的行动司司长都到了燕都,而今天,负责后勤方面的后勤司司长也抵达了燕都。 可以说,今天这个地方要是被北元的狼堡一锅端了,至少十年之内,知秋院难以恢复元气。 只不过现在狼堡因为阿斯图被杀之事焦头乱额,连头头儿岳佐都躺下了,那里还有心情理会知秋院? 有时候先入为主的想法,当真是害死人。 狼堡中人在自己的脑子里已经给自己画了一个圈圈,把自己给禁在里头了。 他们直接就认为阿斯图之死,是皇子之间争夺储位的一次暴力行动,而能够策划这样暴力行动的,也只有大王子哲别。 而此刻,驻扎在燕都四周的四个大营,十数万大军虎视眈眈,那是开玩笑的吗? 虽然说这十数万大军都是皇帝亲军,直接向皇帝负责。 问题是这几年,哲别一直是他们的直接指挥者啊,这几年,皇帝,哲别还有这些皇帝亲军一直在与西胡、北胡作战,谁知道哲别与他们的关系到底深厚到了那一步? 就算抛开这些都不说,只说燕都东面,那里刚刚安置下来的五个北胡西胡大部落,便可以拉出上万战士来。 将这些蛮人部落安置在燕都附近,当然是就近监视,防止他们生乱,但要是有燕都贵人利用他们生事,那可真是便宜之极。 “哲别这口黑锅背得结结实实,便是英卓现在也开始怀疑自己这个大儿子有些迫不急待了!”李大锤笑道:“所以哲别在燕都的时间屈指可数了,很快,他就会被赶到南疆去,所以,我也要准备回去了!还得给英卓一个借口,让他能名正言顺地调走哲别。要不然以现在哲别的实力,英卓也不敢轻举妄动呢!” “这么说我们在边境线上会有所收获了?”周乙眼睛一亮。 “正是!”李大锤点头道:“不过边境线上的事情,你们就不用操心了,周乙,你继续留在燕都负责后续的事情。” “明白!”周乙点头道。 “第一,便是龙焰谷那两万人的撤出问题,这可不简单!哪怕有铁勒的配合,必然也是阻力重重,青铜峡与野猪岭这条线肯定是不行的,那里马上会成为万人瞩目之所,所以,便只能走黑域了!线路的选择,安排,一定要用心,确保他们安全回到安西!” 屋里四人都是连连点头。 “这件事,我会亲自与那个高群书对接。”周乙道:“路线一旦确定,黑域那边就要开始清除线上的敌人了。” “线路确定之后,安西都护府那边就会开始扫荡的!顺便把令狐大帅的一些爪牙一并给清除了!”李大锤笑道。“长安的朝廷偏心,划给我们的地方基本上都是黑域,得靠我们自己去打,不过这一次嘛,就正好名正言顺。” 屋内几人都是大笑起来,这道圣旨出来之后,黑域某些势力已经瑟瑟发抖,开始向宝瓶城抛媚眼,但也有些势力仗着有令狐野撑腰,不当一回事,这一次自然是要杀鸡给猴看的。 令狐野的地盘的确也与黑域有连接,可他要是敢直接派兵进入黑域去帮助这些人,那安西都护府绝对会毫不客气的一并收拾了。 到时候令狐野吃个闷亏还不能宣诸于口。 不过想想令狐野这种人,绝对不会为了这些作用并甚大的爪牙而直接派兵的,给些银两武器盔甲顶天了。 “第二件事便是鹰盗的事情!”李大锤环视着屋内四人,都是知秋院的核心人物,自然也都知晓鹰盗的重要性。“以后便是行动司与鹰盗直接对接,曹慧,这件事情,你亲自负责,挑选绝对信得过的部下,龙焰谷一撤,鹰盗的后勤补给以后便要我们来负责了。你与毛俊两人密切配合,保证他们的战斗力。这一支力量对于未来的我们至关重要。而且也很好用是不是?” 当然好用! 这一次突袭阿斯图庄园,行动司在燕都的几位高手都参与了,鹰盗的战斗力,组织力他们都是见识过了的。在元人的腹心之地,潜藏着自己一支几千战斗力惊人的队伍,想想都刺激。 而且这一次突袭之后,行动司的那几位高手统统都被调了回去,以确保鹰盗的隐秘性。 行动司曹慧,后勤司毛俊都是点头领命。 李大锤站起来,两手按着桌子,上身前俯,盯着四人道:“你们几个,恐怕要在这燕都呆上很长一段时间了。如我所料不错,燕都接下来肯定会故事不断,说不定还会发生一些惊天动的大事,我们可不能缺席。看看到时候,会不会有混水摸鱼的机会。” 惊天动地的大事? 几个人都盯着李大锤。 “傅谷主已经给英卓看过病了,英卓最多还有一年的寿命!”李大锤道:“但是他能不能活到一年,我看也不一定!” “公子,傅谷主神仙一般的人物,这个不会看错吧?即便英卓真提前要死,傅谷主也能把他从鬼门关前拎回来再熬一段时间吧!”周乙道。 李大锤一笑道:“昨天,阿可敦找我要了几枚丹药,剧毒的那种!” 众人有些莫名其妙。 “公子,阿可敦难不成还能给英卓下毒?” 李大锤慢悠悠地道:“谷主要给英卓炼一炉丹,这一炉丹可以帮英卓吊着命熬上一年,好方便他安排好后事。所以呢,我也给了阿可敦几枚丹药,这几枚丹药从外形上看,与谷主给英卓炼的丹一模一样,便是气味也毫无二致。只不过呢,一个是吊命的,一个是要命的!” 众人都是听傻了。 “以后对莫卓的判断,他恐怕不会选择阿可敦作为大元的继任者,他选的人极有可能是铁勒!”“哲别呢?”周乙问道。 “南疆会有事,英卓会顺水推舟把哲别派到南疆去。”李大锤道:“而南疆可是铁勒经营了多年的老巢,一年时间,哲别的那个性子,能搞定南疆吗?不可能的。更何况,还有我们与铁勒勾结给他下绊子呢?所以到时候皇命一下,身在南疆的哲别除了服从,别无他法,除非他想死。” “阿可敦不会坐以待毙!”周乙恍然道。 “燕都的卫戍权一直便在阿可敦手中,哲别一走,说不定连皇宫的防卫权也会落在阿可敦手中,而燕都之外的皇帝亲军,除了哲别带走的之外,剩下的,只怕会秘密地落在铁勒手中!”“阿可敦想要推荐上来接任阿斯图的兀突,已经被铁勒收买了!到时候阿可敦自以为得计,只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周乙道。 李大锤嘿嘿一笑:“这一场谋划,说不定从几年前长乐公主出宫居住便开始了!” “只不过现在有了我们这个意外因素的加入!”周乙笑了起来:“适当的时候,我们可以把兀突是铁勒的人,透露给阿可敦!” 行动司曹慧也把脑袋凑了过来:“如此,阿可敦只消把英卓一做掉,然后再把兀突悄悄地拿下,就能完全控制燕都,掌握住燕都的卫戍部队,而那个时候,燕都外皇帝亲军又在铁勒手中,他们会不会大打出手?” 周乙嘻嘻一笑:“对头喽,当时候他们打一个头破血流,青铜峡的哲别一看,这不行啊,我得回去勤王保驾啊!不管他打什么旗号,但凡他还有一丁点上进之心,就绝不会坐视燕都之变不管,不管他能从青铜峡带走多少人,都会让燕都之变再添变数,要知道北元国内,支持哲别的人可不在少数,皇帝亲军之中他便有大批拥泵,他这一回去,铁勒还能有效控制燕都外的军队吗?” 后勤司毛俊一拍巴掌,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把众人都吓了一跳:“着啊,到时候他们人脑子打成了狗脑子,我们可就能大占便宜了。可是公子,到时候令狐野也会大占便宜,而且人家家大业大,只怕占得便宜会比我们更多哦!” “想得美!”周乙道:“我们知道事情的进展,会一直为这事作准备,到时候一事发,便能迅速行动,令狐野一门心思想着入关,从他的兵力布置都可以看出来,到时候发现有便宜可占,可跑不赢我们,到时候只能跟在我们屁股后头吃灰!” “他要硬抢呢?” “接下来还有一年,我们有的是时间来谋划整件事情,到时候令狐大帅也不见得就敢于与我们动手!”李大锤淡淡地道:“关外民心向背,实力对比,说不定就会发生转变呢!” (本章完) 第185章 一封鸡毛信 巨大的水流从十数丈的高处倾泄而下,底部巨大的岩石早已经被打磨得溜圆,再坚硬的棱角也无法在这样的力量之下长久坚持。 上善若水,水善万物而不争,天下莫能与之争。 一个只穿一条短裤的汉子赤裸着身子站在水流冲击最为激烈之处,任由强大的力量冲击着他的身体。浑身虬颈的肌肉泛着赤铜之色,每一块都似乎蕴藏着强大的力量,随时都有可能喷勃而出。 不知过去多少时刻,汉子垂下的双手缓缓环抱而起,随着他的这个动作,头上瀑布竟然倒卷而回,而面前深潭之水却是缓缓升起,在汉子面前形成了一道水柱。 伴随着汉子一声怒吼,水柱倏然倒卷而出,轰隆隆声中,潭水中无数石头被冲击得飞了起来,砸在更远处的树林之中,哗啦啦中也不知断了多少树木,顿时便成一片狼藉。 “将军,将军!”远处传来了部下的呼喊声,汉子一顿脚,如同一根标枪一般从瀑布之下飞了出去,直直地落到了地上。 跑近的军官看着满地的断树碎石,脸上全是敬畏之色,站在汉子前面,身子便弯得更低了一些。 “将军,三殿下过来了,您的苦日子只怕要到头了!”军官带着几分谄媚之色。 汉子点点头,脸上却没有半分惊喜之色,似乎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般。 “知道了,你先去吧,我收拾收拾,随后就来!” 看着军官飞一般的飞去,汉子却是嘿嘿冷笑起来。 来这里已经四年了! 终于想起自己来了吗? 这汉子,自然便是在四年之前,因为援救阿斯图不力,而被发配到这大山之中当了一个矿工头的元国将军兀突。 对于阿可敦的到来,他没有半分惊讶,是因为兀突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阿斯图死了! 被人极其暴力地屠杀在自己的庄园之中。 “阿斯图就是一个废物!”这便是兀突对阿斯图的评价。 四年前那一战,兀突也是这样评价他的上司的。 最初与李大锤的战斗,自己要兼顾数万掳来的青壮和无数的物资,缚手缚脚,处处受制。可后来自己决心抛弃这些累赘与李大锤见个真章的时候,阿斯图却严令自己马上去救援他。 他娘的! 这道不受置疑的命令,让阿斯图就此一蹶不振,也让自己来这里当了四年矿工头。 现在阿斯图死了,阿可敦才想起自己,不禁让人齿冷。 兀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着体内澎湃的真气浪潮,却是对另一位殿下铁勒感激涕零。 在自己处在最底谷的时候,铁勒秘密来见了自己一面。 给了自己凝海诀的心法。 自己所练的通江诀是凝海诀的简约版,也是皇室赏赐有功之臣的法诀,但通江诀想要炼到九品以上基本没有可能。 三年之前,自己便卡在八品之巅而无法寸进了。 所幸的是,有了凝海诀。 当然,还有铁勒的一句话。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兀突不太懂这句来自秦人书本中的话,但大致意思却能品评出来。 三年,自己终于突破了玄元九品,成为大元将领之中为数不多的玄元九品的将领。 沙列文大败而回,阿斯图屈辱身死,阿可敦终于没有得力的人手可用,这才想起了自己这个被抛弃的家伙。 兀突嘿嘿地笑了起来。 过去几年你对我爱搭不理,现在的我,你可就高攀不起了。 也不太对。 应当是自己在以后出卖你,不会再有半分的心理负担。 是你,先对不起我的。 慢条斯理地穿好了衣服,兀突又掏出小刀,对着潭水好好地修剪了一下自己的胡须,这才大步往回走去。 站在一株大树之后,他凝目看着小屋前的阿可敦,此人倒提着马鞭,在小屋前的空地上有些不耐烦地转来转去,大概是嫌小屋简陋,一股子汗臭气而不愿意进去吧! 兀突一步跨出去时,脸上已经堆满了笑容,叉手齐眉,深深地行下礼去。 “殿下,您终于来看我了!” 语气之中,略带三分呜咽委屈之声,还带着三分不满之意,也有四分惊喜交加之情。 北元燕都的这场大戏,终于缓缓地拉开了帷幕。 每个人都认为自己会在将来的这出大戏之中成为戏的主角,将会主导这幕大戏最终的结果。 而在安西都护府,清剿黑域的战斗,也终于在春耕结束之后,正式拉开序幕。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安西都护府长史茅大贤和副都御史、关外监察使张若两人,将黑域根据富庶程度、人丁多寡、地域重要与否,划成了一块一块的,而安西都护萧长车则负责制定作战计划,对这些地方不服从安西都护府指挥的势力进行清除。 而是否服从安西都护府的指挥是有具体的标准的,黑域中的这些势力,再想靠一张嘴来效忠,却是万万行不通了。 两个硬性的标准,一个是交税。安西都护府的税官会上门来核准你的收入,你的人丁,然后给你一个每年要交的赋税的数目。 如果说花钱保平安,黑域的势力还能容忍的话,那么第二条标准,那就万万无法忍受了。 安西都护府不允许他们保留私人武装。 以后在安西都护府治下,有权拥有武装力量的,就只有官府一家。 其它人保有武装力量,那就是土匪,在清剿之列。 矛盾不可调和,战争自然就爆发了。 只是他们的力量,相对于安西都护府来说,实在是太弱小了。而在长期的黑域争斗之中,彼此之间又缺乏互信,很难联合起来,于是在萧长车的兵锋面前,短短时间之内,已有十数家地方上的小势力被扫荡一空。 对付这些黑域势力,萧长车可是得心应手。 因为她以前就经常干。 不过那个时候,她的主要目的是筹措军费,只要愿意出钱,那就算了。 真正究凶极恶地将对方来一个犁庭扫穴的时候还是很少的。 而且因为没有详细的情报支持,过去很多时候她还会扑空。 黑域势力摄于她的威名,不敢正面对敌,但跑路还是会的。 而对于萧长车来说,没有收获,就是大大亏本。 现要可不同了。 进军之前,关于对手详尽的军事情报、区域的详细的军事地图已经躺在了她的案头之上。 而且打过之后,安西都护府的人手便会紧接着跟上对此地展开具体的治理。 她现在是真正地做到了只管打仗,其它啥都不用管。 这于她而言,可就是太简单了。 于是借着这件事情好好地练兵便成了更为重要的事情。 不是她看不起李大锤的兵。 这些兵论起单兵作战能力,比她的麾下要强。 可打起大仗,论起配合来,就让她很不满意了。 在萧长车看来,眼下她麾下的军队的确是扩充了数倍,但真要与令狐野这样的对手打起来,自己是会吃亏的。 不论别的,光是令狐野麾下那五千亲军,就够自己喝一壶的。 驻足在一处高岗之上,看着脚下广袤的平原之上,身着黑色军服的骑兵们,正在旗号和军号的指挥之下往来奔驰,彼此配合,将四处逃窜的那些家伙们逼到一块堆,然后一一收拾。 训练场上练得再多,也比不上来一场实战。 眼下只不过进黑域扫荡一个多月,这几千骑兵,便颇有些模样了,虽然在配合之上还略显生疏,比不上自己以前的那三千铁骑,但习惯已经在渐渐养成了。 养成了良好的习惯,再经过几场实战,才算是真正地变成了一支强军。而且谷小满和方小猫两人的统兵和指军作战的能力,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飞速成长。 想想如今自己强大的后勤供应能力,看看身周自己的亲兵们身上崭新的甲胄,萧长车脸上就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远处,响起了悠扬的号角之声。 被圈起来的那些家伙们走投无路,又看到了远处飘扬的萧字大旗,终于死心地下了马,丢下了武器,抱着头蹲在了地上,向官军投降了。 萧长车伸了手,身边的护卫会意地递过来了一张地图,然后又递过来一支炭笔,萧长车提笔,在满是框框的地图之上其中一个框框之内划上了一个大叉。 又完成了一个。 一提马缰,萧长车转身下了高岗。 如今有了谷小满与方小猫,已经不需要她亲自去冲阵了,不过她还是很怀念过去那种横扫千军的日子。 有战马自营地方向疾奔而来,萧长车眯起了眼睛。 看来是有什么新情况出现了! “见过都护!”马上骑士翻身下马,疾步奔到萧长车跟前,双手呈上一封信件:“知秋院转来副都护的密信,是加急!” 看着信封上沾着的一根鸡毛,萧长车不禁笑了起来。 那个家伙,总是搞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加急就加急呗,偏生硬要在加急信上沾个鸡毛。 拆开信,她的脸色倏地变了,潮红之色瞬间便染满了她的脸庞。 信上只有一行字! “我替伱杀了阿斯图!” (本章完) 第186章 我在这里等你 字越少,事越大! 李大锤离开宝瓶城赴北元的时候,曾经跟萧长车说过,要找机会替她杀了阿斯图报仇雪恨。 当时自己也只当他是为了讨好自己而随口许下的诺言。 压根儿就没往心里去。 阿斯图可是堂堂的北元左贤王。 纵然现在不像前些年那样权势熏天,但还是掌握着燕都的卫戍之权,身边护卫重重,想要杀他,那有这么容易? 更何况,那是在北元的核心统治区。 可现在,他居然做到了。 萧长车并不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假。 李大锤有时候的确是口花花,但他随口胡诌的那些事情,都是可有可无,无关大局可以付之一笑的事情。 真正的大事,他可是一口唾沫一个钉,半点马虎眼儿也不带打的。 阿斯图死了! 全家上下大仇终于得报。 萧长车面庞潮红,气息粗重,手都微微地抖了起来,倒是把送信过来的骑士给吓着了。 “都护,你没事吧?”他小声问道。 萧长车放声大笑起来,一带马缰,小黑长嘶一声,原地一个纵跃,倏忽便去数丈,再一个弹跳,已是将身后的卫士们甩得极远。 都护的心情今天无疑是极好的。 这让大帐之内所有将领们都是松了一口气。 谷小满代表大家做这一次战斗事后评估之时,语气也很轻松。 这一仗,打得还是很不错的,从最开始的进击,到中间的一系列战术动作再到最后的合围、歼敌,大家的表现都可圈可点。 以前几仗,可是都被都护骂得狗血喷头,一条条挑出来的毛病,也让大家无话可说。 那时候大家一踏进大帐,腿肚子都有些发软。 因为一抬头便能看见萧长车如同罩了一层寒霜的脸。 但今天一进帐,看到的却是一张笑脸。 整个大帐之中,都似乎明亮了好几分。 果然,当谷小满放下大家集思广益写下来的总结之后,主位的萧长车点着头道:“这一仗,大家打得的确很好,再接再励吧!谷将军,接下来我要离开几天,剩下的三个目标,便由你来制定作战计划并监督执行!收拾了这三个之后,大家出来也就满了两个月了,该回去休整并且调整下一批次的作战人员了!” “都护要去哪里?”谷小满有些意外。 “回家!”萧长车站了起来,看着屋里的几员大将,不是自己的心腹,便是李大锤的爱将,倒也不用瞒着他们,当下笑着道:“李都护在北元杀了阿斯图。我要回老家一趟,去告诉逝去的家人们这个消息。” 大帐之内传来了所有人的惊呼之声。 这是怎么做到的? 他们和萧长车一样感到不可思议。 阿斯图与萧长车的仇恨,那可真是比天高比海深,这一次公子可真是下了血本,冒了天大的险啊! 谷小满在心底里咋舌不已。 都说冲冠一怒为红颜,这一回自家公子为了博美人一笑,可也真是玩命了。 当然,公子当面是绝不会承认的。 他只会说公私两便! 甚至于还会在自己面前得意地吹嘘自己如何如何地在这件事情之上一箭双雕地占了好大的便宜。 不过谷小满知道,公子做这件事情,只怕一大半是为了给萧长车出气。 黑马、钢枪; 白袍、长发。 萧长车单人独骑出了军营。 没有人对此提出什么异义,武道修为玄元九品的萧长车,在这片土地之上,是站在巅峰上的少数几个人之一。 敢于打她主意的人,基本上都死得很难看。 出军营不久,萧长车就一反常态地换上了女装, 这一次,她想要以本来面貌去告慰自家死去的至爱亲朋。 在黑域,这样的单人独骑,而且还是女子,一般情况之下,自然是会遭到很多人觊觎的, 事实上,在萧长车狂奔而过的道路之旁,的确有不少人在偷窥着, 但最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 这些人并没有动手, 而是眼睁睁地看着这匹黑色的神驹驮着仙女犹如腾云驾雾而去。 平时小黑是很难像现在这样由着性子奔跑的。 因为他的主人要照顾着其他人胯下马匹的速度。 当真让小黑尽兴的话,其它的马匹都得吃灰。 但今天,萧长车让它自由发挥了。 这使得小黑兴奋难抑, 头不动,尾不摇,四蹄如踏虚空,每一次跨越都是丈余距离。 而坐在马背之上的萧长车,却基本上感觉不到多少颠簸。 那些在权衡之后取消偷袭计划的人,浑然不知他们已经在鬼门关上打了好几个转转,如果他们敢于出手,那么等待他们的下场,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死! 萧长车心情很好的时候,懒得主动去找他们的麻烦,但不代表着麻烦找上门,她依然会大度。 一枪戳死这些人,便是萧长车对他们最大的恩赐了。 一天数百里! 神驹一日千里,像小黑这样的马匹,倒也能做到,但估计到了地头,也就废了,但一天中间休息个几次,然后跑个数百里,对于小黑来说,除了觉得有些累,倒也算不得什么。 天色擦黑的时候,萧长车一人一马立于山梁之上,看着远处一条淙淙流动的小河边上那残余下来的断壁残垣。 都说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可萧长车却觉得时间在自己心中积累的只有愤怒与不甘。 小河依旧。 昔日的雕栏画栋早已变成一地废墟,当年留存下来的断壁残垣之上,在这万物复苏的季节里,已是被生机满满的绿色给占领得七七八八,唯有一些断墙还崛强地在一些爬藤的侵占之下顽强地挺立着。 萧长车居然看到了有一缕炊烟在旧居边上袅袅升起。 大概是什么流浪的人选择在这里安家落户吧。 这里有山,有水,也有肥沃的土地,的确是一处好地方。 如果是真心把这里当家,在这里开荒种田,萧长车觉得挺不错,她不会去打搅这些人,可如果是一些蛇鼠无良之辈,那就葬在这里成为草木的肥料吧! 下了马,萧长车缓缓前行。 懂事的小黑,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踏着小碎步跟随着。 十数株桃花下正竞相怒放, 前几年回来的时候,除了一株已经长大,其余的长出来的小树都不过一人来高,现在却都已经长成大树了。 而在这些桃林之间,搭着一个小小的窝棚,炊烟就是从这个窝棚里升起。 当萧长车打量着这个窝棚的时候,一个人从内里走出来, 看着萧长车,脸上满满都是灿烂的笑容。 “你来啦?比我想的要早了一些呢!我在这里等伱几天了。” 竟然是李大锤。 萧长车一时之间有些傻了。 李大锤冲她招着手,大声道:“过来呀,发什么呆?还以为你至少也要明天早上才能过来的!这晚饭也没有做你的,看起来我还得再做一锅了!” 萧长车笑了。 然后又觉得眼睛酸酸的,涩涩的,她分开草从,向着窝棚走去。 清风徐来,桃花纷纷落下,沾满了她的秀发、衣衫。 待她走近,李大锤很是自然地伸出手去,萧长车也自然而然地伸手与其相握,两人转身走进了窝棚。 棚子里一口陶孟的盖子在汤气的蒸腾之下发出咣当咣当的响声,诱人的香气便在这一股股冒出的蒸汽之中弥漫了整个窝棚。 “我饿了!”萧长车坐在了小马扎之上,看着李大锤。 李大锤笑咪咪地从包袱皮里掏出汤碗,汤匙,然后揭开陶孟的盖子,满满地舀了一碗,递给了萧长车。 “应当是一天没怎么歇狂奔而回的吧?”李大锤有些心疼地看着对方:“其实没必要这么急的。” “你怎么知道我得知消息之后一定会回来?”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看着李大锤问道。 “因为我是你肚子里蛔虫!”李大锤笑道。“你” “闭嘴,我知道你接下来又没什么好话了!”萧长车舀了满满一勺汤,一下子塞进了李大锤的嘴里,把他的后半截子话给堵了回去。 的确,李大锤的后半截还真算不上什么好话,两人相处得久了,萧长车对他也算是了如指掌了。 咽下这口吃食,李大锤从身后拖出来一个小小的箱子,把箱子推到萧长车的跟前。 “阿斯图以下二千余人,被我宰得干干净净,其中他的亲卫五百余人,参与了当年之事的应当不老少!只不过脑袋我只带回来了阿斯图的,不方便!”李大锤道。 萧长车伸出脚尖一挑,打开了箱子盖。 箱子里头,阿斯图的头颅被用药水炮制得栩栩如生, 啪的一声盖好箱盖,萧长车一口气喝完了碗中的汤,然后站了起来,一手抓起箱子,便向外走去。 李大锤紧紧地跟了上去。 “回头把这里好好地修整一下。应当让亲人们有一个好的居所可以安息!”李大锤道。 “没有报仇雪恨,我没脸为他们修整坟莹。”萧长车回过头来看着李大锤:“谢谢你,大锤!”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的仇,不就是我的仇吗!”李大锤道。 (本章完) 第187章 月夜 李大锤的包袱皮就像一个万宝箱,萧长车看着他一会儿从里头掏出一捆线香,一会儿从里头拿出一卷一卷的冥纸。 看那冥纸,竟然还是用模子打上了铜钱样式,便知道李大锤当真是用了心的。 “难为你这么仔细,我竟就没有想到!” 跪在地上的萧长车从李大锤手里接过点燃的线香,高举过头顶,一揖到地,再揖,三揖,这才将线香插到面前的地里。 “你以前就没有祭奠过他们吗?”李大锤问道。 萧长车摇摇头,“从一把火将这里彻底变成白地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回来过,那么多年一直都忙着打仗,有闲暇的时候,也在想着怎么弄钱,哪里能想到这些上来!对我来说,多杀几个元人,便是对他们最好的祭奠,这些形式上的东西,倒是忽略了。后来把洛华抢回来了,逢年过节的祭祀便是洛华在操心。” “祭祖这件事,可不仅仅是形式上的东西!”李大锤晃着火折子,点燃了冥纸,放在了前面的一个石槽里。“也不仅仅是我们活着的人为了寻求精神上的安宁,更多的是咱们文化和血脉的一种传承。家族团结、文化传承、个人道德,都可以通过这样的祭祀,一辈一辈地往下走。我这个人啊,不信神,不怕鬼,可唯独不敢忘了祖宗。” “我记得了,以后逢年过节,一定会认真地祭祀!”萧长车这一回显得很是乖巧。 “以后有我操持呢,你记着参加就好了!”李大锤笑道:“看伱这样子就知道,脑子里从来就没有这根弦!” 萧长车歪着头看着李大锤。 “什么事?我没有说错啊!”李大锤道。 “你不跪吗?”萧长车柔声道。 李大锤恍然大悟,赶紧一撩袍子前襟,在萧长车身边跪了下来,点燃三柱香,重重地三叩首之后端端正正地插好。 “老泰山在九泉之下尽管安心吧,以后凝雨由我照顾,保管她过得开开心心,舒舒服服。”听着李大锤的话,萧长车横了他一眼道:“叫什么老泰山,我们现在有什么名份吗?还是先叫伯父吧!” “迟早的事情!”李大锤伸手握住了萧长车的手,道:“这一回回去之后,我就去找老头儿,对了,还有傅青主,让他们先给我们作主,先订了名份。傅老儿不是说要让我当了关外王再娶你吗?那先订婚总没问题吧!” 萧长车嫣然一笑:“关外王?要是你当不上呢?” “放心吧,就算是为了早些把你娶回家,我也会努力拼搏早些达成这一目标的!”李大锤笑道:“当然,如果你觉得等不及,其时咱们随时可以成婚,傅老头可管不着我,他真想作梗,我让义父去对付他!” “谁等不及了?”萧长车啐了李大锤一口,盘腿坐了下来,看着面前爬满绿植的废墟,脸上却又是多了伤感之色:“只是我再也没有父亲兄弟给我送嫁了!” 看着萧长车,李大锤道:“有时候看看你,我又觉得我还算是幸运的。” “你那里幸运了?” “你有童年时美好的记忆,可这是一把双刃剑,它能让你偶尔开心,但更多的时候,却是让你更伤心,往事不堪回首,大概说的就是这个!”李大锤悠悠地道:“我就不同了,我从来没有见过父母,所以也就完全谈不上伤心。即便我想装,也装不出来。” “你真不想念他们?” “怎么想念?”李大锤反问道:“我的脑子里,就完全没有他们的印象。义父常常给我说,要报仇报仇,说实话,我真没觉得这很重要!” “那你这么拼命干什么?”萧长车有些奇怪:“这些年来,你如此努力地增长实力,不是为了报仇吗?” “不是,我是为了自己更好的活着!为了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更好的的活着。”李大锤认真地道:“不管是努力习练武道,还是拼命地扩充实力,占领地盘,现在还想当关外王,本质上都是为了这个目标,为了够资格能上桌子点菜,而不是成为菜谱上的某道菜。” “现在你还可以这么想,但再往后去,只怕这两件事情,就会混在一起,根本就无法再分辩到底是为了什么了!” “是的!”李大锤苦笑道:“再往后,就要混为一谈了,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也蛮无耻的,明明对已故的父母没有啥情感,我甚至还觉得他们手里握着那么一副好牌,最后还输得这么惨,有些可笑。可每每和义父谈起过往,都还要做出一副思念的模样。说不定以后等我真成了关外王,真准备兵发关内去争夺江山的时候,还会把他们拉出来作招牌。凝雨,你说我是不是很不要脸,不当人子!” “这些话,你还跟别人说过吗?”萧长车问道。 “怎么会?”李大锤摇头:“这些事情,我以前跟狗都不说。也就是在你面前,我才愿意坦承一切,因为我想让你更加充分地了解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就像我也更加充分地想要了解你的所有一切一样。” “明明是好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就有些不中听呢?”萧长车觉得那些有些不对,但偏生又找不出问题来。“跟我说说你小时候的苦难吧,我倒想听听周老城主是怎么把你养成这么一个人的?” “他呀,主打一个放养!”李大锤一摊手道:“除了让我不被人杀死之外,不会被饿死之外,其他的由着我去折腾,怎么干都说好。他让我炼乾坤一气,你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吗?他后来跟我说,炼成了才能跟我爹娘报仇,炼不成活一百岁也是死,那还不如早死早了!” 萧长车轻笑出声:“这像是周老城主能干出来的事情。” “不说我的事情了,说说你的事吧!当年你可是萧家的娇娇小姐,你父亲,哦,不不,老泰山怎么会让你去炼伐天这种霸道功夫呢!” “当年我可是任性的小姑娘呢!”萧长车将头靠在李大锤的肩上,凝视着天上的明月,悠悠地道。“不爱红妆爱武装,我爹啊,也就由着我,不过他也是压根就不信,我能练出什么名堂来。毕竟当时关外,练伐天的多着呢,可练到御气的都屈指可数,更遑论玄元了。” “再过些年,你可就要先天了!”李大锤笑道:“真想看看伐天到了先天,会是什么样的水准?周老头儿说,将伐天练到先天的,也只有当年摧毁大雍王朝时李家的家主,从那以后,便再也没有出一个了。” “能练到先天,只怕还得靠你!”萧长车道:“当年李氏家主身边,只怕也有一个像你这样的人。这事儿,回头可以问问端木妙妙,不然她为什么说最恨练伐天的还有练乾坤一气的呢!” 李大锤伸手,将萧长车揽在了怀里,凝视着对方绝美的脸庞,突然就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我在笑当年我还不知道你是一个女的时候!”李大锤道:“那时候我脑子里总是会泛起你的影子,于是我就觉得我这个人铁定有问题,怎么会喜欢一个男的呢?” 萧长车咯咯笑了起来。 “那是你是怎么看我的?” “你那个时候到底长啥样儿我都不能确定。”萧长车哼了一声:“我整天琢磨的就是怎么抄了你的老窝,把你的钱全扒拉过来,直到后来知道你跟周城主的关系,这才死了心。洛华说,这个世上,如果有一个人能动不动就让我失去冷静的,也就是你了。她总是笑我呢!” “看来你对我也颇有感觉啊,咱们俩,这算是王八看绿豆,对眼儿了!”李大锤大笑着低头,在对方脸上卟的啄了一口。 “我爹他们可就在前头地下瞧着你,你也不怕他老人家看你欺负我,来找你麻烦?”捂着发烧的脸,萧长车透过指缝看着李大锤。 “他老人家看着你替他找了这么一个优秀的女婿,只怕会笑得合不拢嘴,只剩开心欢喜了,怎么会来找我的麻烦呢!”李大锤道。 “自吹自擂!” “还真不是吹,自从知道你是女的后,我就觉得除了我之外,这天下就再也没有人能配得上你了!”李大锤道。 “那个张轻云呢?当初你不是自称张若是你的老丈人吗?现在张若可是咸鱼翻身了,副都御史,正三品呢!” “权宜之计,当初不是怕你宰了张若吗?对了,张轻云是一个不错的很有能力的下属,如今长安那边的情报网铺得很不错,你可别吃醋对付她啊。我跟她,啥事儿也没有!而张若的身份,对我们现在、未来都有帮助,他可以是战友,是同伴,同行者,但唯独不会成为我老丈人。” 萧长车哧的一声笑。 “且行且看吧!李大锤,我可不是一个小心眼儿的人,而且啊,我也知道,我大概率是做不成一个贤妻良母的,所以啊,到时候说不准我还替你张罗几个小妾呢!你说我是不是很大度。” “是吗?你真这样想啊!那我可就美了!” “洛华说得没错,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你这是请君入翁,钓鱼执法啊!凝雨,这可不厚道!” 两人絮絮叨叨的说着闲话,不知什么时候,萧长车伏在李大锤的膝盖之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本章完) 第188章 第三极力量 黄土垒墙,青瓦为顶,竹林为篱,简陋的房屋实在是配不上眼下袁通正在往门楣上挂的那块字体遒劲的监察御史府的招牌。 张若的衙门正式开张营业了。 作为朝廷任命的副都御史兼关外监察使,他自然不好再将自己的府衙设置在安西都护府的核心治下所在,这样显然有失公允,会让安东都护府置疑。 当然这个说辞是官面上的,也是大家彼此都能接受的一个说法。 只要还是一个有上进心的官儿,只要他还有那么一个些机会,就没有人会甘心屈于人之下。 更何况还是张若这样的人。 在关外,发展出第三极力量,便是他现在最想要做的。 可现在张若一来,他的地位立时直线下降。 没有谁想做谁的附庸,哪怕张若对萧长车李大锤再感激,他也不愿意自己随口说一句话,第二天就传到这二人耳朵里去。 他将自己的官衙选在了独县。 独县的县令是本地大族,一个三十出头的家伙,那家伙并不看好张若,对于张若选择他这里作为驻地相当不满。 其他一些独居的,要么便是有一定规模的大族,基本上可以自保,要么便是身份有些玄乎的那些家伙。 令狐野无所谓,反正张若跟他一直就不对付,现在张若来这一手,那是把李大锤萧长车也往外推,令狐野求之不得。 “学士,您说明天,安东安西两个都护府他们会来人祝贺吗?”袁通有些不能确信,因为张若的这个举动所表达的目的实在是太明白了,连他这个政治门外汉也看得清清楚楚,就不用说令狐野李大锤这些官场老油条了。 张若满意地瞅着那块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的牌匾笑道:“萧长车和李大锤能不能来我不知道,但令狐野那边一定会有人来的,振武城一来,那些依附于振武城的地方势力便也会来。而宣武蔡明既然已经决定要跟我拧成一股绳好尽量地保持他的独立性,那也一定会派重量级的人物来。” 张若可不相信关外除了令狐野的人,就是萧长车李大锤的人。 不过看起来,他们似乎也并不太在意自己发展自己的力量。 “也就是说,不管是谁掌权关外,都只能在关外,绝不能进关内!”袁通道。“这就是您工作的最重要的关键点。” 总会有不想选他们的人。 愁! 虽然说自己兄弟一直跟着张学士从长安来的,可自己还真是佩服萧都护和李都护,觉得他们才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呢! 张若不舒服了,不快乐了,可以去屋里坐着饮上一杯茶,或者睡上一觉舒解一下郁气都是可以的,但袁通可不行。 倒也不是张若忘恩负义,这只是做为一名官员最本能的反应罢了。 张若笑道:“你是不是想说,张若此举,颇有些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嫌疑?” 看着地上倒映的老长老长的张若的影子,彭通摇了摇头。 当真连朋友也不配有吗? 政治? “萧都护如今正在黑域剿匪,李副都护这段时间神龙见首不见尾,压根儿就找不着人,不过我想茅长史他们一定会来的吧?”袁通有些忐忑:“学士,说起来咱们的开销,还得仰仗宝瓶城那边呢!振武城不会给,朝廷虽然答应给,但猴年马月才能送到谁也不知道,搞不好就是一个空口诺言。要是宝瓶城那边也断了供给,咱们这些人就难过了!” 就像宣武州的蔡明,不想彻底地沦为这二方的附庸,于是自己便成为了一个更好的合作对象。 七品巅峰在李大锤他们面前似乎不够看,但在关外,家族之中只要有一个玄元级别以上的高手,便可以称之为一方势力了。 独县的位置很有意思,恰好位于安东与安西两个都护府的中间,却又偏向安西都护府一些,在名义上属于安西都护府。 毕竟以前他在独县就是老大,不管是令狐野还是萧长车,都默契地没有往这里派驻军队,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两面逢源的他,过得不要太快活。 想在关外撑起一片天,岂是那么容易的。 这点人手,肯定是不够用的,袁通建议在泰安城或者宝瓶城等地招募,不过张若却想再等一等。 张若原本有一支百人左右的护卫队,是李大锤配备给他的,由袁融袁通兄弟统率,在张若走了一趟宣武之后,这支百人左右的队伍便分成了两半,一半由袁融带着驻守在宣武州海港码头,另一半则由袁通率领仍然跟着张若。 跟这个家伙去说说明天可能会来的客人,让他长长见识,也好老老实实的配合自己做好明天的接待工作。 可我看萧都护和李都护两个人便蛮好的嘛! 既然想做第三极力量,自然就要一支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 为什么张学士连萧都护与李都护也要防着呢? 难不成这两位以后也有进关的想法? 真有那一天,自己该怎么选择? 他还得去与独县的县令对一下明天的庆典相关的工作,按张学士所言,那明天来的客人只怕会不少,而且地位都不低,独县虽然简陋,但却不能疏漏,让人看了笑话。 袁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学士,您莫怪我不知好歹,用我们江湖人的眼光来看,咱们似乎真有些对不起萧李二位都护!” 更何况,张若是将萧长车和李大锤看做能一起抗衡北元,拖住令狐野的战友,而且从内心深处,他也未尝没有防备萧长车李大锤成为第二个令狐野的可能性。 他并不想自己的麾下,全都是安西都护府的人。 “咱们总是会偏向安西是吧?”袁通忍不住道。 因为有一条汇入青水河的支流从这里流过,虽然一年之中有半年以上要么干涸,要么冰冻,但只要是水源,总是宝贵的,总能在这周边孕育出无限的生机。 那家伙就属于是小地方的人见识少,看不到张若驻扎在这里可以给他带来的好处,只觉得自己头上以后压了一尊神,不舒服。 所以独县虽小,但境内却有千余户人家,近万人的规模。而其中绝大部分,都聚居在县城附近。 说完这句话,张若似乎有些伤心,迈步走进了门内。 袁融驻扎宣武海港码头,自己提出,蔡明附议,不管李大锤萧长车作何想,也只能表示同意。 “放心吧!”张若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不会差钱的,振武城会送钱来,蔡明也会送钱来,他们都不会看着我因为财政上的问题而完全受制于宝瓶城!” 袁通看了看张若,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就这一点,袁通就觉得还可以争取一下这个家伙。 令狐野想造反,与张学士肯定不搭界, 你要当孤臣,那就让你当呗。 门前护卫刚刚走上前来想要询问,马车帘子掀开,一个戴着幕篱的女子从车里面钻了出来。 最好是把萧长车李大锤也得罪得干干净净,那就再好不过了。 就在袁通走进独县县令的家,与其商量明天的工作的时候,数十名护卫簇拥着一辆马车来到了刚刚挂牌不久的监察使府第之外。 想着心思,袁通已经是走到了县城里唯一的一幢用青砖筑起来的大宅之前,用力地拍响了黑色大门的铁环。 张若点了点头,“是这样的!袁通,这便是政治,翻来覆去,颠来倒去,从来不会有真正的朋友,即便有,有时候也因为在政治上的分歧而分道扬镳。而像我这样的人,也不配有朋友。” 监察使衙门现在人手少得可怜。 在袁通看来,这家伙倒也没有坏得很彻底,至少没有鼓动本地的老百姓搞一个群体事件,这才是最难对付的。 志同道合便应当会有真朋友。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就没有。 这种规模的人口与关内某些繁华的地方相比,也就是一个大村大寨的规模,但在关外,已经算是很不错的地方了。 “现在是的!”张若道:“同时,咱们还需要努力发展自己的力量,将来啊,如果令狐野被萧长车李大锤斗败了,咱们又得去帮着令狐野了。” 毕竟能够拉来一个地头蛇作伙伴,对以后要长驻在这里的自己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情。 张若点了点头:“怎么会怪你呢!本来就是这样的。只不过为了大秦的安危,我也只能如此,便是让人骂,也得忍着。但我想萧李二位都护也能理解我吧。” 所以这段时间,这家伙一直出工不出力,甚至还使出了一些下绊子的手段,不过他的这些手腕在张若看来,直接就是小儿科,轻轻松松便化解,而要使用武力的话嘛,袁通只是略略露了两手,便让这头地头蛇仰仗的几位所谓高手缩回了头。 扩充人手,只能慢慢来,慢慢地选择自己能够完全信任的人加入进来。 “轻云小姐?”护卫以前是见过张轻云的,看到走下马车的女子,惊讶地叫了起来:“您怎么来了?” “明天应当是父亲来到关外最开心的一天,我怎么能不来祝贺呢?”张轻云微笑着道。 (本章完) 小提示:按【空格键】返回目录,按(键盘左键←)返回上一章按(键盘右键→)进入下一章 第189章 我要回长安了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了屋内,落在张若的身上,将一件纯青色的袍子给浸染成了一格一格的,他半眯着眼睛,惬意地享受着身后女儿的按揉。 还在长安的时候,自己每每疲乏不堪的时候,小女儿便总是适时地出现在书房里,帮着自己按摩一番,便劳乏尽去。 这一晃眼之间,便是快一年的时间了。 从长安被贬,数千里到了关外,本以为要就此壮志难酬,饮恨而去,却不想峰回路转,竟然起死回生。 这一年时间,大起大落,大喜大悲,也真正让自己看透了这人世间。 错过的事情,还可以重来,可逝去的人,却再也不可能活过来了。 所幸的,还有小女儿伴在身边。 张轻云搬了一张凳子,坐到了张若的身边,看着张若身侧那张摇摇欲坠的书案,不由笑道:“独县再穷,也不至于找不到一张好的书桌吧?”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张若沉默了下来。 张轻云坚决摇头。 张若吐出一口浊气,“既然如此,那你今天来干什么?” “爹爹,你想多了,就我看到的情况,萧长车,李大锤他们一门心思想要做的,就是先击败令狐野,然后再北伐元国,光这些事情,李大锤的计划就已经到了十年后了,十年以后的事情,谁还能想得到呢!”张轻云道:“而您,现在一门心思想的却是如何制衡他们,如何平衡力量,您就不能想想怎么帮着他们灭掉令狐野,灭掉北元吗?” “回长安?” “书桌不重要!”张若摇头道:“当年在长安的时候,你爹那张书桌,只怕也能值个上千两银子吧,可最后又怎么样了呢?身外之物,不值一提!” “爹爹,我不会过来监察使衙门的!” “襄城之败?吴德不过一个提刑官,他知道什么?” 张轻云叹了一口气道:“爹,您在独山立衙,拉拢宣武蔡奇,是想成为这关外第三方力量吗?” “呵呵!”张轻云笑了起来:“爹爹,吴德是您哧之以鼻的黑冰台的第四号人物,而襄城之外,我大秦伤亡数万精锐,可不是因为南楚又多强,而是因为我们大秦内部,希望大秦输,因为只有大秦输了,他们才好分食大秦这具庞大的身躯啊!” “你大哥为了大道,死得其所!”张若道:“你爹忠义一生,从来没有想过改换门庭。” “所以爹爹,我不劝您,因为我知道您。”张轻云道:“但我却没有打算走这条路。” “监察使衙门马上就要成立了,而且你爹现在也有了坚实的盟友,往后去,我要真正发挥出监察使的责任,伱来帮爹,就像以前在长安一样!”张若道:“你最善长的分析,综合这些事情,对我会有很大的帮助!” 张轻云先是一愕,接着却是满脸通红,恼怒地看着父亲道:“爹爹,你这说得是些什么话?有这么说女儿的吗?你不了解李副都护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你女儿是什么样的人吗?” “爹爹,我准备回长安去了!”张轻云一句话又让张若目瞪口呆。 好在张轻云说他们并没有准备反叛,这于他而言,算是最大的一个安慰吧。 张轻云点头道:“爹爹说得是。” 张轻云笑了起来:“没有关外力量,关内便会歌舞升平吗?而且,如果他们真能做到这一点,真能挥兵关内,又有什么不好的呢?您看看泰安城,看看如今的宝瓶州,还有,您也去过贺兰原了,那些百姓是不是比您引以为傲的长安的人还要过得好很多?爹爹,我忘不了母亲忧惧而死的模样,我忘不了大哥在狱中被他们折磨而死的凄惨,这一切,您都忘了吗?还是因为那个卫义一句对不起,一句不得己便让您选择原谅他们?” “爹爹,我们在长安布署力量,可不见得就是要反叛朝廷!一来,现在安西都护府在关内有很多的生意,需要人来经营,二来,我们也需要了解朝廷的动向,提前知道朝廷的一些政策甚至于人员的变动,这样才能未雨绸缪。”张轻云道:“以前李大锤他们一直便没有用心经营关内,直到我加入了知秋院,这才开始由我来重点经营,现在我要回去收获我种下的果实了!” “真没有半分男女之情?”张若逼问道。 “你还说萧长车李大锤他们没有反叛之意?知秋院都把触角伸到长安去了!” 张轻云道:“我来您这里,又能干什么呢” “胡说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张若道。“既然你跟这个李大锤啥也没有,那就更应该回来了,不然呆得越久,闲话便越多。你回来帮爹爹,以后爹再帮你寻一个年轻俊杰。” 就是弄一些情报吧,只要自己能拖住关外大军不进关,一些情报人员,又怎么可以撼动大局呢? “穷在闹市无人闻,富在深山有远亲!”张轻云淡淡地道:“您信不信,我这一次回去,保管又是亲戚盈门,门庭若市!您现在可是三品副都御史,凭您在关外立下近些功劳,只要回朝,都御史便是手拿把攥,说不定回归本行,去做户部尚书呢!” 张轻云微微一笑:“我现在过得挺好的,而且手头上的工作,也正是要紧的时候,丢不开手。” “去年来的时候,你爹我还是一介囚犯,但现在,爹已经在关外站住了脚跟,这独县虽小,却会成为你爹重新腾飞的起点。轻云,过来帮我吧,我可是知道你的才能的,现在爹身边,最缺的就是像你这样的人!”张若道。 “以后呢?再无掣肘,便率关外虎狼之师,挥师入关,让关内锦绣江山遍地狼烟?”张若反问道。 “爹爹,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张轻云恼火地道:“我与李副都护,一点关系也没有,就算有,也只是上下级的关系。” “轻云,你的意思是萧长车李大锤与那令狐野是一样的人,也想着要祸乱大秦吗?”张若问道。 “你在泰安城做什么,不要以为爹不知道!”张若脸上的笑容敛去:“我在安西都护府也呆了不短的时间,李大锤也没有刻意瞒着我,那个知秋院是干什么的?那是和黑冰台一样的玩意儿,你一个女孩子,呆在那里头能干什么?” 张轻云坚定地点头道:“没有,爹爹,你便是再问一百遍,我也是这个答案。而且,我这辈子,也没有准备嫁人。” 张若有些诧异于张轻云的态度,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张轻云,眼神着突然闪过一丝恼怒:“轻云,那李大锤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我们在关内,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爹爹在关外,你一个人回去怎么行?”张若知道女儿的性格,到了这个地步,只怕自己再说什么都是白搭。 “是的!”张轻云道:“我也不瞒您,知秋院决定在关内布署力量,这件事情,一直便是由我在负责,经过这半年的经营,如今已经初有起色,需要我回去主持大局。” 张若叹了一口气,“外头传什么的都有,当年李大锤带走你的时候,都说啥了来着?这么长时间了,你在泰安城住着李大锤的大宅子,再看看你出门,比你爹还要威风呢!如果你真是喜欢李大锤,而李大锤也喜欢你的话,我也不阻拦,哪怕他曾经是一個马匪,但现在却也是改邪归正,成为了朝廷官员,而且是大秦在关外的中流砥柱了!” “爹爹,你只怕一时间是回不去的,我回去了,也可以给娘亲、哥哥扫扫墓,修修坟,你要在这里为朝廷效犬马之劳,女儿也不拦你,只不过我想劝你一句,不管你如何辛苦,只怕到得最终,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呢!” “自然!”张若道。 “你选择了为大秦继续效力,可我不想!”张轻云轻轻地言语听在张若耳朵里,却如同晴天霹雳。 “因为大秦从根子上都烂了!”张轻云叹道:“从您直谏被贬这件事情之上便可以看得出来,现在的大秦只是在苦苦维持,只要有些许的风吹草动,必然会燃起冲天大火的。这火不是从关外烧起来的,而是从他们内部燃起来的。我从吴德那里知道了襄城之败的真正原因,就知道,大秦再也无可救药了!” 他轻轻的拍了拍身后张轻云的手,柔声道:“轻云,来,坐下,咱们父女俩好好谈一谈,说起来上次在泰安城见过一面之后,我们又有好几个月没有见了吧?”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张若喃喃地道。 “现在关外暂时是稳定了,但关内马上就会爆发战争!”张轻云道:“爹爹要是不信,可以等等看,到时候朝廷必然会有邸报下来,您看看死得是谁便大概能猜出个一二三来。不过李大锤说,卫政道他们想要杀鸡骇猴,敲山震虎,只怕最终时得其反,天下纷乱,就在这两三年间了。” (本章完) 第190章 客人 张若老泪纵横。 女儿给他熬了一碗粥,然后便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回归长安的路。 看着落日余晖之下渐渐远去的马车,张若不知道以后自己和女儿还能不能在同一条道路之上同行。 自己还在努力地维系着摇摇欲坠的大秦, 而张轻云却在为大秦的垮台作着准备, 而她效力的对象,却是李大锤。 提前布局,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正是李大锤一向的做事作风。 从谋算宝瓶州开始,到安西都护府的成立,无一不是提前多年布局。 “李都护他们想要制霸关外,北伐元国,没有十年以上的准备,根本就不可行。”袁通笑道:“而且还要在一切顺利的基础之上。而按轻云小姐的说法,两三年之内,关内就要乱起来了。真乱起来,关李都护他们什么事呢?真到了那个时候,李都护他们挥兵入关,那不是叛乱,那是平叛吧!” 而有了安西都护府提供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再加上女儿本身的能力,张若相信,用不了多久,知秋院便会在关内织上一张无比巨大的网络。从而在李大锤需要的时候,开始发力。 是因为他早就想到了今天吗? 袁通的话,倒是给了张若一些安慰。 张若苦笑道:“不管是令狐野或都李大锤,入关之初,肯定是以平叛为借口,但到得最后,多半便又要改朝换代了!”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 蔡天佑带来的礼物,晃花了徐子奇的双眼。 外人看起来所谓的运气,其实是有人数年如一日的精心谋划。 现在的他,拼命地要为自己和女儿不同的行为找到一个更加合理的解释,就像是溺水的人想要抓住些什么,那怕袁通在本质上就是一個江湖莽夫,他也想听听这个人能说出一些什么道理来。 万一可以呢? 哪怕是一个蹩脚的借口。 袁通看了张若一眼,没有多说,他知道张若不是不信,只是不愿意相信。 “的确很差人手,我也就不说什么谢谢了!”张若笑道:“只不过以后他们跟着我,很大概率是要吃苦头的,说不定有时候连薪饷都会发不齐,到时候他们要是不乐意了,也来去自由!” 他们这辈子看到银子的时候都很少,绝大部分时间都是用的铜钱甚至于以物易物,这么大锭的黄灿灿白花花的金银,那可是稀罕物。 难怪自己作为一介囚犯初到关外,便引起了这个人如此的重视,不但想法设法保住自己的性命,更是对女儿礼遇有加。 张轻云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说假话。 第二批抵达独县的人大大地出乎了袁通与徐子奇的意料之外。 而女儿这一次回长安,张若相信也必然是李大锤开始图谋关内的一次落子。 如今,这家伙是打定主意要与张若来一个弱弱联合,玩一个一加一必须要大于二的游戏了。 在江湖之上,所谓的实力,基本上可以概括为武力。 区别就是,官场比江湖更加的复杂,更加地诡谲。 其实就是从骨子里有些看不起张若这个空头衙门嘛! “都是以前在海上讨生活的人,什么苦没吃过呢!”蔡天佑笑道:“至于银钱,学士就更不用担心了。如今海港仓库已经建成一部分了,从南楚那边过来打前哨的商人也已经到了,一些具体的细节也正在商讨中,最迟最迟还有一个月,大量的来自南楚的商船就会抵达,学士,您是不会缺钱的。” 前来道贺的规格是相当高的,带队的是蔡明的儿子蔡天佑,三条船只一到,立时便将独山县小小的那个码头给挤得满满当当。 一个需要地方上的实力派从武力到财力的全面支持,另一个需要张若这样的政治上有影响的人物来提高他们的地位,使得他们更有话语权,一拍即合,你情我愿。 两人这一出戏,也是在告诉某些人,如今的张学士,张监察使还真不是孤家寡人,是有盟友的。 宣武州离独山最远的,但却是第一个抵达的。 这一次率先落下的棋子,便是自己的女儿。 也让这个蜗居于小县城的家伙,看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豪富。 排场这东西,你可以不讲,但你不能没有。 “学士,我不大懂什么国家大事,不过轻云小姐说得也很有道理呢!”袁通扶着刀,努力回忆着这段路上张轻云所说的话。“关内乱起来,只怕是迟早的事情。襄城之败便是所有矛盾的一次集中爆发,在大秦本来就不稳的下盘之上又重重地踹上了一脚。” 蔡天佑大笑着道:“学士谦虚了,您可是关外监察使,便是令狐都护与萧都护都要让您三分的人物,那个盗贼不开眼敢来打您的主意?再者说了,真有不开眼的,有袁兄这样的大高手在此坐镇,正好让你拿来祭旗,我可是听说关内新开一个衙口,都有拿人明正典刑以镇妖邪的惯例呢!” “袁通,大秦真的无可救药了吗?”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眼瞳发红的张若回头看着陪自己来送行的袁通。 “我不信这是真的!”张若依然嘴硬。 自己在江湖上算是一个角色,但在官场,现在却还是一个小白丁,而且袁通觉得自己这辈子进入官场修行太晚了,想要有什么大的成就,也就只能选择一条大腿来抱上一抱了。 袁通犹豫半晌才道:“学士,其实换不换皇帝的,真不重要。对普通老百姓来说,谁当皇帝跟他们有啥关系呢?只要他们日子过得好就行了。所以啊,真到了那个时候,在属下看来,如何最快结束乱局反而是最重要的。宁当太平狗,不作乱世人,便是我们这等江湖人物,也不想一日辈子打仗的。” 当然,这也是因为蔡明一直以来便保持着相当的独立性,不管是令狐野还是萧长车李大锤,如今并没有多少制衡蔡明的办法,惹急了这家伙,他驾船往海上一跑,你还真拿他没办法。 两人大声谈笑着从码头一路走向监察使衙门。 蔡明用他的行动,给予了张若最大的支持。 实力,便是一切。 真相永远是最残酷的。 他们甚至都不大避人。 比起这些人物来,以前的自己可谓真是夜郎自大,不知死活,能活到这个年纪,委实是不容易。 独县这几天倒也热闹,不少商家和独行客们,无巧不巧地便在这段时间到了这里,用屁股想也知道这些人都是一些探子。 不然的话,张若很大概率只能开一桌全素宴了。他本人倒并不在乎,只不过袁通觉得如此一来,直接就会被人看轻。 居然是安东都护府的掌书记李国华。 “学士,您也用不着伤心,其实在属下看来,你和轻云小姐,未来未尝不会殊途同归!”袁通安慰道。 “怎么说?”张若反问道。 有时候打肿脸还得充胖子呢!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开心之极。 而在官场,武力只是实力的一部分。 想要纵横官场,可比纵横江湖难多了。 “这次某家带来了一百余人手,都是留给学士,在学士阶下听命的。”蔡天佑笑道:“家父知道学士现在肯定最差的就是人手。以后学士要是用得顺手,就留下来,看谁不顺眼了,就打发他回去。” 不除张若所料,第二天第一个赶到独山县的,就是来自宣武的蔡明的人马。 “且行且看吧!”张若努力地振奋起精神:“袁通,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要努力地发展壮大,李大锤有一句话说得好,咱们要成为坐在餐桌上点菜的人,不能成为餐桌上的一道菜肴。” 至少,从徐家大院之中牵出来的几头猪,十几头羊,还有鸡鸭鱼鹅这些东西,让明天的宴会好看了不少。 如今自己已经是三品副都御史,张轻云一旦回到长安,便又是大家闺秀,又会是长安贵胄圈子里炙手可热的人物。 袁通连连点头。 明天就是监察使衙门正式开衙的日子,所以今天晚上独县到了很晚还显得很热闹,独县的县令徐子奇在经过袁通一番半是威胁半是鼓励的开解之后,也不知是慑于对方的淫威还是真的想通了,开始非常配合监察使衙门的安排了。 “天佑,天佑!”张若笑得跟一朵花儿一样,拉着蔡天佑的手把臂而行:“你这可是把我放在火上烤了,这么多的东西进了我的衙门,回头眼热的那些梁上君子,只怕就要踏平衙门的门槛了!” 以前在江湖上是如此,现在在官场之上就更是如此。 特别是最后那装满了十个托盘的金锭和银锭,更是让来码头看热闹的所有人都直了眼睛。 特别是吴德居然是黑冰台的第四号人物这事儿,着实让袁通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他娘的太让人意外了,一路之上,自己和大哥两个自诩为老江湖的人,楞是没有看出半点端倪来。 随行的百余人,带着十余辆马车的礼物,虽然比不上蔡天佑,但论起双方以前的关系和张若对他们的态度,安东都护府的的确确确是给了张若极大的面子的。 张若亦是亲自出门,将李国华迎进了门。 (本章完) 第191章 不许笑 身穿布衣,头戴斗笠,腰间还系着一个蒌子,脸上也不知涂上了什么,黝黑黝黑的,赤着一双大脚的李大锤,现在无论从那个角度看,就是一个当地很常见的农人。 而站在他身边的作农妇打扮的自然便是萧长车了。荆钗布裙,上面补丁摞着补丁,脸虽然不像李大锤那么黑,却好像是很久没有洗过而积了一层污垢一般。 活脱脱的就是一对儿农人夫妇。 李大锤正准备弄几条鱼上来烤着吃,只不过他弄鱼的方式有些不一般。 静静的河湾之中没有一个人影儿,而以这两个人的感知,真有人靠近的话,早就被他们发现了。 站在河边,双手伸出,无形无质的真气从手中探出,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愈分愈细,愈分愈多,然后这些真气互相交织起来。 萧长车满意地笑了起来。 与这个人在一起,自己就会变得懒惰起来,什么也不愿意去想,什么也不愿意去做,因为眼前这个男人,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省心无比。 萧长车一笑,看着李大锤动作熟炼地刷作料,翻来覆去的烤鱼,不过片刻之间,香气便已是萦绕鼻间。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万万不能亏了自己的五脏庙!”李大锤笑着撕下一块鱼肉,喂进了嘴里,咂吧了一下道:“没有黄酒来腌制,腥味稍浓了一些!” 她有些震惊地看着李大锤,似乎每一天,李大锤都在变得更强。 萧长车若有所思地道:“你也是老李家的人啊!我明白了,将来有一天,张若真想与你作对的时候,你突然亮出这个身份,他就要傻了,而到了那个时候,关内一片混乱,长安说不定早就被人端掉了,你这个前太子的遗腹子,挥师入关平叛,然后重新竖起老李家的大旗,在张若这个眼中,简直是正义得不能正义了,正统传承,他绝对会五体投地的为你效忠!” 而这边,李大锤已经点燃了一堆火,面前摆了七八个瓶瓶罐罐,准备开始烤鱼了。 抬头看看天色,萧长车站了起来,道:“时辰差不多了,宝瓶城和泰安城那边过来的队伍,应当到达指定地点了,咱们走吧,张若的这顿晚宴,可不能缺了咱们!” 这或者就是一种依赖感吧! 自从上次与李大锤一起偷袭铁勒被揭破身份之后,自己的这种依赖感却是越来越强了。 李大锤要是敢笑,自己就敢收拾他。 东西是不咋地,可这是她一针一线地绣出来的,手指被都扎了好多眼眼呢! “走!”李大锤一挥手,地上的杂七杂八全都飞了起来,尽数落入到了河中。一声唿哨,远处树林中,小黑带着一匹青骢马如飞而来。 “言不由衷!”萧长车佯怒:“虽然是这个情况,可我还是看张若不顺眼。” “是的!”李大锤道:“长安那边的工作,需要她回去主持方能更快地打开局面,现在她可不是落难的豪门贵女了,堂堂的正三品副都御史的女儿自带光环,回去长安,很快就能融入上层圈子,再加上吴德的掩护,我们在关内的布局便能以最快的速度展开。我许诺她了,要是工作卓有成效,能让我满意,那她就是张丙了!” 萧长车哼了一声:“不用装,我本来就很恼火,在我看来,张若就应当死心塌地为我们效力才是。对了,你说张轻云已经回长安了?” 他很是珍而重之地将这个香囊收到了怀里,贴身藏好。 “你就鬼扯吧!”萧长车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有他的立场!”李大锤笑道:“也不能说错,萧大小姐,施恩不求报,这点子素质,我们还是应当有的!” 不过,有依靠,可真好! “这还将就啊!”萧长车叹道:“你随手弄的,就比我平常吃的要讲究多了。你还真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极好的布料,上好的金银丝钱,镶嵌着最好的玉片,不过这手工嘛?李大锤捏着香囊往眼前凑了凑,瞪大了眼睛细瞧着。 李大锤对于真气的控制愈来愈自如随意了。 “我叫李大锤,你叫萧长车,很好听吗?”李大锤哈哈一笑:“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意义。你信不信,张轻云对张丙这个名字一定会很满意,因为这个名字就代表着地位和权力!” “不知道!”李大锤摇头道:“有时候我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进门了,有时候却又觉得遥遥无期,老头说先天是对天地的感悟,是对力量的精准控制和彻底使用,所以,我也只能慢慢地去等自己的机缘吧。从力量上来说,我没有任何问题,但从经验上来说,我还差得远。” “你离先天还有多远?”萧长车问道。 “你就比我厉害!”萧长车坐在火边,抱着双腿,将下巴搁在膝盖之上,道。 缩回手,看到摊在手心里的,是一个香囊模样的东西。 萧长车不置可否,扔旧了手里的鱼骨头,却是在怀里摸索了一阵子,然后掏出一样东西,却是紧紧地攥在手里,犹豫了片刻,这才递到了李大锤的面前。 “你这段时间停滞不前甚至感受真气不如早前充沛,是因为乾坤一气替你洗炼真气,去除戾气血气等杂质,看起来是少了,可使用起来却更加淳厚。过了这个适应期,伱便会突飞猛进的。说到修练武道,我还真没有看到比你更厉害的。” 相比起来,自己就落后得有些远了。 “送你的,不许笑!”萧长车虎起了脸。 在萧长车的感知里,李大锤的真气在空中变成了一张细密的大网。 “想笑就笑吧!”萧长车盯着李大锤。 萧长车咬了一大口,却是毫无所觉。 “好,不笑!”李大锤伸手,接过了萧长车手里的东西。 “这是你送给我的第一样东西,我得贴身藏好,传之后世,以作传家宝!” “你眼神儿咋这么奇怪?有什么不对吗?” “给我们上眼药呗!”李大锤道:“令狐野什么人啊,当然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削弱我们的机会,现在张若明晃晃地想要摆脱我们,自立门户,他当然是求之不得。” “啥?”李大锤问道。 萧长车目不转睛地盯着李大锤。 “保持这个状态!”李大锤笑道:“稍晚时候我们两人联袂出席,你唱红脸,我唱白脸,你这个不满啊,不妨在李国华面前表现得更加充足一点。” “张若也真是一个白眼狼!”萧长车不满地道。“不是我们,他能有今天?” “为什么不呢?咱们可是一门心思要伐元的,不像令狐野,满脑门子的就是想挥师关内,效仿老李家成功上位!他不帮我们,还能去帮令狐野?至少现在,他绝对是站在我们这头的。” 独县,监察使衙门,太阳的余晖正在缓缓地落下,最后一抹阳光落在了衙门的匾额之上,倒是让这块匾额闪闪发亮。 “这样真挺好的!”李大锤正色道:“关外偌大的地方,不是一个非此即彼的地方,像蔡明这样的脚踏两条船,对我们和令狐野都笑嘻嘻的这种人可不少,现在有了第三种可能,他们能团结在张若身边,挺好啊!” “你觉得张若会帮我们?” 以前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操心,什么事情都要自己亲历亲为,那样的日子,现在的萧长车可是一点儿也不想再回到过去。 “钱甲、周乙、张丙!你取名字还能再随意一点吗?一个女孩子叫张丙,难听死了!” “说来也是奇怪,令狐野居然派了李国华来祝贺张若的衙门开张,这规格可就高了!”萧长车一边吃着鱼,一边奇怪地道。“我以为最多是令狐知书。” “总是比我强多了!”萧长车有些幽怨地蹲下去收拾这些鱼儿,真气如刀,锋利无比,去鳞,挖腮,开膛,除去内脏,然后被处理过的鱼儿便如同被人用绳子拴着一般又飞去河里自动洗涤一番,再飞回到萧长车手中时,却已经是干干净净了。 这张真气构成的大网无声无息地没入到了河中,片刻之后,河水哗啦一声响,十数条鱼儿凭空被拉上了半空,他们在空中不停地摇头摆尾地挣扎着,但可供他们活动的空间却愈来愈小,最终被挤压到了一起,然后凌空缓缓地飞到了李大锤的面前,啪哒一声甩在了草地之上。 李大锤将一条烤好的鱼递给了萧长车:“将就将就!” 李大锤才不上当,如果这个时候笑了,萧长车指不定会恼羞成怒。 “我可没有想这么多!”李大锤一摊手道:“现在收拾令狐野,然后对上北元,就让我惮精竭虑了,谁知道几年后又是一个什么状况?到时候再说吧!” 歪七扭八,这手艺还不如自己呢! “我是作了弊的!”李大锤摇摇头:“在别人面前我自然是大吹大擂,但在你面前,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张若与李国华、蔡天佑等一众人谈笑自若,心中却是有些焦急,时间在一点点的流逝,可宝瓶城那边还是没有消息。 安西都护府要是不来,今日这开张便差了许多意思了。 (本章完) 第192章 亲临道贺 自己想要摆脱安西都护府另立门户,要说张若自觉得亏不亏心,他觉得是亏心的,是对不起萧长车和李大锤的。 但他却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做为个人,他认为自己欠这二个人的, 但从公事上讲,他又觉得必须这样做,这才是正理。 今日监察使衙门正式开张,安东都护府已经来了,这是可以想到的。 在拿自己暂时没有办法的情况之下,离间、分化自己与安西都护府是令狐野最基本的操作。以后说不准还有更复杂、更高级的阴谋诡计。 但只要他摆出支持自己的这个架式,自己的目的便也达到了。 关外十数万大军,数百万子民,以前或者迫于令狐野的淫威不敢公开支持自己,但现在,其中一部分或明或暗都可以与自己公开来往,这便是自己的机会。 可今日要是安西都护府不来,就等于缺了半壁江山,说不定连蔡明这样的人在与自己的合作的时候,也会有所保留了。 一边与众人寒喧着,一边不时抬眼看着门外,外头院子里的席面已经开始在上凉菜了,而后间伙房里愈来愈浓的香气,也在时时提醒着张若,时间不多了。 门外,袁通也很着急,不时手搭凉蓬看向远方,其实他的眼力好得很,压根儿就用不着如此。 他自然也知道安西都护府今天能出现在这里的重要性, 不来,意味着安西很不满张若的举动,只怕学士以后再想要做什么事情,就会举步维艰。 别看李国华带着大批礼物上门了,但那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压根儿就没安什么好心呢。 学士真想做点什么,最后还是得依靠安西都护府。 蔡明他们联合学士,就算成了一极力量,但毫无疑问,仍在是最弱的那一方。 扒着门框往里看了一眼,穿过院子,正好对上大堂中间主位之上张若的眼神儿。 “来了!”身后一名护卫的大叫声把袁通吓了一跳。 他霍然转身,便看到视野尽头的道路之上,一面旗帜迎风飘扬。 熟悉的黑底白字,熟悉的那个萧字。 “难不成是萧都护亲自过来了?”袁通心头一跳。 再等片刻,萧字大旗愈发清晰了,虽然隔得远,但袁通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大旗之下那骑着一匹神骏之极的黑马缓缓而来的人是谁。 他跳了起来一步便窜进了屋子里。 “学士,萧都护亲自过来了!”袁通的声音有些颤抖。 张若一下子站了起来。 李国华脸上虽然还带着笑,但却不像先前那般举重若轻了。 蔡天佑却是一脸惊讶之色。 他们都没有想到萧长车会亲自来。 如果单论身份,张若现在自然不比令狐野与萧长车低,可是说到实力,那就是天差地远了。 而关外,却又是一个唯实力论的地方。 令狐野派了麾下掌书记李国华来,在别人看来,已经是非常给张若面子的了,但安西都护府的都护居然亲自来了,这可比令狐野的行为又上了一个档次。 安西都护府这是要向所有人表明,张若仍然还是安西都护府的人吗? 这场大戏一开锣,就这般精彩,如果是没有利益关系的人来看,自然是觉得精彩之极,但有利害关系在里头的人,却都觉得嘴里苦涩得很。 张若这里只是一个舞台,安东都护府和安西都护府的斗法,才是真正的看点啊! 站队,选择,说起来简单,上下嘴唇一碰,便能吐出这四个字来。 可万一选错了下场如何呢? 宝瓶城的严圣严氏一族,已经给大家作出了很好的表率。 那就是身死族灭。 楞怔之后,张若却是大喜,袍袖一拂,大步便向外走去。 李国华、蔡天佑,徐子奇等人纷纷跟上张若的步伐向外走去。 萧长车现在可是骠骑大将军、安西都护府的都护,在这关外,令狐野不来,他无论是官位还是实力,都是第一。 上千人的队伍,让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萧长车居然带来了整整五百重甲骑兵,看着那些全身都笼在黑甲之下的骑兵在衙门口排开,一股无形的压力,让所有人的脸上都失去了笑容。 以前穷困潦倒的三千骑兵便能名震关外,后来与李大锤整合之后,常备骑兵扩充到了整整五千,而其中核心便是五百重甲骑兵。 这五百人,全都是御气以上修为,对于关外来说,单这五百人,便是一股恐怖之极的力量。在关外,除开令狐大帅,没有谁能挡得住这五百人的冲锋。 五百重甲之后,却是浩浩荡荡的车队,总是有百十数车大车,每辆车上都装得满满当当的,显然是礼物了。 当然,最吸引人的不是这些礼物,而是大旗之下的萧长车以及李大锤。 安西都护府的正副都护一齐来给张若捧场了。 萧长车全身戎装,恶魔面具覆脸,看不清什么表情, 李大锤倒是一如既往,笑咪咪的。 “张若见过萧都护,李都护!”张若一边走,一边抱拳,大声道。 李大锤率先翻身下马迎了上来,萧长车却是在身后冷哼了一声,慢吞吞地下马。 “安能当学士如此大礼!”李大锤先是给张若还了一礼,然后又抱拳冲着张若后头一帮人团团作了一个揖,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耽搁大家了。” 萧长车从他身后走过来,手持马鞭扒拉开了李大锤,站到了张若的面前,冷冰冰地道:“我可没有多少闲功夫,黑域剿匪,战事正酣,如果不是李大锤亲自去找我,我是不会来的。” “多谢都护对张若的支持!”张若真心实意地再次抱拳行了一礼。 萧长车这才取下了面具,回头指了指身后的那已经下马的五百铁骑道:“好好招待他们,都是刚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别让他们饿着了!” 丢下这句话,萧长车倒背着双手,大步往屋里走去。 李大锤笑嘻嘻的走了过来道:“学士别生气,黑域战事有些不顺,都护心里不舒服!不是有意针对。” “黑域战事不顺?”李国华凑了过来,一脸的关切。“前些时日不是一直势若破竹所向披靡吗?” “原来是李掌书记!”李大锤点头道:“碰到了硬点子,手中居然有咱们军中制式的弓弩、强弩,又仗着地形优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有萧都护出手,也拿不下?” 李大锤嘿嘿一笑:“以前萧都护还能身先士卒,一马当先,现在都是都护了,岂还能做一个陷阵勇士才做的事情?而且据我们的情报探知,这一次黑风岗中,可有一个真正的高手在等着萧都护去打头阵呢!” 看着李国华脸色微变,李大锤龇龇牙,道:“不过也无所谓,便让下头的兵士们也磨炼磨炼技艺,那个高手如果还不知趣不滚的话,那我和萧都护便联手去做了他,要是还不行,便请老爷子出手!” “老城主岂肯去做这等事自降身份?”李国华道。 “没办法,谁让老爷子宠我呢?我去请,老爷子总是要给点面子的,也不用打死,打个半死就行了!”李大锤笑咪咪地道。“开心,你过来跟掌书记说说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胖乎乎的李开心迈着八字步走了过来,“其实也不用劳动老城主,我给公子搭个手,就应当差不多了,再加上萧都护,那便是翁中捉鳖,十拿九稳啊!” “都护战事不顺还来替我撑场面,实在是惭愧!”张若听着这些,心里却是有些明白这战事不顺只怕与安东都护府有些关系,也难怪萧长车心烦。“大家都屋里请吧,酒宴已经准备好了。” 李国华点头道:“今日是张学士的大喜日子,咱们先喝喜酒,再论其它,剿灭黑域之匪,安东安西两个都护府本就要同气连枝,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我们责无旁贷!” “正是这个理儿。都是大秦边军,自然要同心协力,黑域里至少还有数十万人丁,能够纳入治下的话,对于我们的实力增长,那可是非同一般啊!”李大锤道。 四人谈笑着走进屋内,落后他们一步的蔡天佑,好奇地打量着这些人。 果然是针尖对麦芒,这安东安西一碰面,便有好戏上演啊! 不过他们斗得越厉害,像宣武这样的地方,才显得更有价值。 他看向身边,果然不少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兴奋之色。 大院里摆了数十桌,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标记,不过在有心人看来,完完全全就是泾渭分明。追随安西的坐在一边,追随安东的坐在另一边,这两边的力量都不弱,另外两三桌更靠近大堂,就在大堂台阶之下左右两边的,却都是决定追随张若的。 安东安西两边横眉冷对,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意思,似乎一言不合就会动起手来,而那显得有些孤单的两桌,则忐忑不安地看看这边,再看看那边。心中却是下定决心,真要打起来了,一定要第一时间逃进大堂内里去。 (本章完) 第193章 北元之变带来的蝴蝶效应 外头满满当当的坐了数十桌,屋子里却只摆了一桌。 张若虽然是主人,但却请萧长车坐在了上首主位。 真要论起地位来,张若是正三品的副都御史,关外监察使,地位经起安西都护府的萧长车,是要高上半格的,不过在以实力论高下的关外,而且是在大秦如今实力下降明显,对关外的控制力几近于无的情况之下,萧长车坐首位却又显得那么自然而然。 没有任何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便连张若也这样觉得。 只不过萧长车明显的还是气不顺,她一向便是冷脸,今日更是冷眼。 李国华再也坐不住了,霍地站了起来,瞪着李大锤道:“李副都护,莫要戏耍我们。” “大家都是大秦国边军,自当守望相助!”张若连连点头:“上一次萧都护围猎沙列文的时候,云台荒的陈良将军便作出了策应之举,使得青铜峡、野猪岭的元军不得不跟着作了应对之举,为最后全歼沙列文所部也是作出了贡献的,我亦在给朝廷的奏文之中将这些事情列明了,以后自当更加紧密的配合,上一次如果陈将军再大胆一些,能够出兵青铜峡与李副都护联军的话,说不定就能夺回这一重要关隘了!” 席间所有人齐唰唰地看向李国华。 “蔡将军说得不有错。”李大锤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第三个情报,北元南疆统帅要换人了,我们判断是哲别。” 李国华缓缓坐下,端起一杯酒,喝了一口平复了一下心情:“李副都护不要血口喷人,据我们掌握到的情况,到是李副都护你一直在与阿可敦他们做生意!” 李国华瞅着李大锤,拱手道:“如此倒是要多谢了,只是不知是些什么样的情报?” 李大锤双手一摊,笑道:“大概是吧,谁知道呢!反正哲别来到南疆,不管是对我们安西都护府,还是对安东都护府,影响都会极大,李掌书记,哲别可不是铁勒,铁勒是一个可以谈生意,讲价钱的人,哲别这个人,自视极高,而且很是瞧不起我们这些他嘴里的南人,接下来,你们可要小心哦!” 不管李大锤出于一种什么目的,把这些明显还是绝密情报的东西说给自己听,自己都得承情。因为这些情报,对于安东都护府的确非常有用。 长春谷主傅青主应邀入北元这件事情,他们自然是知道的,不过英卓的具体情况,他们却一无所知了。 “萧都护还是一颗赤子之心,当了都护,仍然未变,李副都护只怕是为安西操碎了心吧!”阴阳怪气的自然是李国华。 李大锤却是放下筷子,看着诸人道:“正好今天李书记也来了,我们安西都护府这边获得了一些情报,亦想与安东都护府共享。” 李国华面色古怪,嘴里发苦,却还只能说这是应该做的。 张若的语气之中充满了遗憾。 包括李国华。 蔡天佑和徐子奇以前都没有见过萧长车。 “我戏耍你干什么!”李大锤笑道:“怎么了李掌书记,你们与沙列文阿可敦关系这么好,他们没有把这件事告知伱们?” 只有先有了准确的情报,才会有针对性的部署,才不会在接下来的事情发展中失去了先机。 堂堂左贤王,死得不明不白,而且现在北元已经判断是被某个王子的势力给干掉了,这样的丑事自然是不能公诸于外。 他脸色瞅着挺郑重,但眼神儿却不以为然。 席间官位最小的徐子奇,提壶为大家倒酒。 “英卓命不久矣,阿斯图被杀,燕都卫戍将领会换人,哲别将来南疆,这几件事情是互相勾连着的,对我们关外有着极大影响,接下来的一两年,说不准就会是我们最困难的时候!”李大锤站起身来,举起酒杯道:“诸位,希望我们能同心协力,共渡难关。” 想骂上几句吧,不说萧长车的官职,便是他的武道修为和脾气,谁都不想去触这个霉头。 而傅青主与安西都护府走得更近却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自然自然!”李大锤笑道:“来来,满饮此杯。” 一边坐着的李大锤可是心里笑开了花。 一杯下肚,大家不管是脸色还是心情,都是自然了起来。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任何事情,情报先行。 “萧都护一心为国,我辈楷模。”这是徐子奇终于逮着了拍马屁的机会。 李大锤哈哈一笑道:“阿斯图死了,北元燕都卫戍权力即将换人了,北元的权力架构将会发生重大的变化。” 李国华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而席间其他人的面色也都是凝重起来。 “傅谷主的判断?”李国华问道。 作为独县地头蛇的徐子奇敬陪末座,就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阿斯图被杀在北元,都还是最高机密事件,被北元上下瞒得死死的。 因为萧长车自顾自地吃得飞快,似乎整张桌子就只有她一个人般,除了张若向她敬酒,她举杯意思了一下之后,剩下的人向她举杯邀请,都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就在张若准备热络一下场面的时候,萧长车却是已经放下了筷子,站了起来,冷冷地道:“我吃饱了,你们自便!” 眼见为虚,耳听为实。 果然是敢堵门殴打左将军和卫将军,连令狐大帅的帐都不买的跋扈将军, 不卖大家的面子,岂不是自然而然的一件事! 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大家也觉得面子上能抹得开了,纷纷起身举杯。 “不必道谢!”李大锤收敛了笑容:“因为北元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北元平安无事的话,我们或者还能与其相安无事,北元一旦内部出现了什么问题,只怕会第一时间会向我们动手。哲别因为这件事情被赶到南疆,不管是拿我们泄愤也好,还是为了争夺皇位而迫切需要再立战功也好,咱们关外都不会太平无事了,我们安西一直在为抵抗北元作准备,你们安东如何,掌书记心中清楚,莫要到时候被哲别打一个措手不及。” 想奉承两句吧,这家伙的举动委实是煞了风景。 “有萧都护坐镇安西,我辈安矣,再也不怕土匪和元人来骚拢了!”这是本地的德高望重的乡绅,倒是真心实意。 “看来都护心中还是怪我把监察使衙门搬到了独县。”张若苦笑:“内里苦衷,还望李副都护在萧都护面前帮我解释解释。” 除了极少数人知情外,这件事情外界当真是一无所知。 张学士这可真是神助功,妙极,妙极,想来陈无良这家伙接下来又要被穿小鞋了。 李国华拱拱手,“多谢李副都护与我们共享这些情报。” 李大锤嘿嘿一笑,竖起了第二根手指:“北元左贤王阿斯图被人诛杀于自己的庄园,包括阿斯图亲卫在内上下两千余人,无一存活,庄园之内,鸡犬不留。” 萧长车这个异类,不管是在那里,总是能把热热闹闹的场面弄得立时冷场,这个功力从过去到现在,一直都不曾改变,别说是今天这样的场面,便是以前令狐野的振武城,萧长车也能让人扫兴无比。 可萧长车的传说却在这片大地之上四处流传。 “安东十万大军,可不是安西都护府这种草台班子可比,哲别真要打,只怕也会掂量掂量打哪个更容易!”李国华笑道:“如果到时候安西都护府需要支援,尽管开口。” 蔡天佑和徐子奇一看这架式,自然不肯自取其辱,干脆就停著不食,只是拿眼看着这位带着传奇色彩的安西都护府都护。 有她在场,很明显的屋里气氛就冷得很。 “李副都护,能杀阿斯图的,莫非是哪一位北元王子?”一直在仔细观察着诸人的蔡天佑终于忍不住发问了。 “真需要支援的时候,我们会毫不客气的,张学士,您说是不是?”李大锤转头看向张若。 李大锤点头:“正是。” “第一个,大元皇帝英卓命不久矣!”李大锤竖起了一根手指:“可靠情报,他最多只有一年,兴许还会更短。” 大概是觉得,即便是真有什么重要的情报,李大锤也绝不会向他们透露,能给他们讲的,只怕就是大路货。 看着转身便离开的萧长车,一桌子的人都有些傻眼,眼看着直接穿堂离开的萧长车,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说什么好。 李大锤呵呵笑着解释道:“萧都护这一个多月一直在作战,累得很,被我强拉过来已是不开心,现在只怕是想着倒头好好睡上一觉,明天便又要赴黑域作战,我们不管他了,来来来,我敬大家一杯,算作是替都护赔罪,请,请!” “是哲别杀了阿斯图?”蔡天佑脱口发问。 “如此说来,北元将有大变!”李国华道。 张若亦是站了起来,举杯道:“李副都护说得极好,李掌书记,还请转告令狐大帅,安东安西,聚则力强,分则力弱,一心对外,方不坠我大秦之威。有朝一日,如若能提兵北伐,犁庭扫穴,张某愿为令狐大帅牵马坠镫。” “如果令狐大帅愿意举兵北伐,安西都护府亦愿奉令狐大帅为首!”李大锤哈哈大笑。“李掌书记,请满饮此杯。” (本章完) 第194章 拼尽全力挖墙角 夜深人静,月朗星稀。 喧嚣了整整一天的监察使衙门终于安静了下来。 李国华在喝了这一顿不知是苦是涩还是甜的酒之后,立时便带着部众匆匆离去。 李大锤带来的情报实在是太让他震动了。 三件事,不论那一个,都足以让关外来一次大地震,更遑论是三个一齐出现。 安东都护府必须马上行动起来为这件事带来的影响作出相应的准备。 “这个不急!”李大锤道:“他们也不可能同时抵达,只能一批一批的回来,当然,率先回来的,会是水平最高的那一批,他们会在这里搭建出独县的管理构架来,而不是现在这样的草台班子,那个徐子奇的能力,也就能当一个乡长罢了。” “学士,令狐野十万大军,如果他真孤注一掷,我们还是处于下风的,所以您接下来的工作,我觉得是要拼命地挖他的墙角。十万大军,并不是个个都想跟着令狐野一条道走到黑的,万峰已经死了,卫将军王德只怕也是战战兢兢,而云台荒的陈良,我觉得您也可以与他多走动走动。您是监察使,只要令狐野还承认这一点,就不能对您巡视关外有什么异议!” 既然图谋萧长车的计划已经破产,那么就没有必要再在那里呆着了,真让萧长车李大锤李开心这些高手给堵住了,纵然常建脱身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一定会很狼狈。 “二十五年前?”张若皱起了眉头。 “北元?”张若倒也聪明,稍稍一点,便立即猜出了一二。 张若点点头:“这里安西都护府治下,官员任命,自然由都护府作主。那么李都护,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什么是需要我做的吗?” 这一点,自己清楚,李大锤当然也清楚。 “不错,而且此人现在与我们也有一些联络,互换一些情报!”李大锤笑道:“此人押送学士到关外来,本意是想确认关外情况,同时也是启动黑冰台在关外的另一套系统。只不过被我们抓着了破绽,因此双方最后达成了一些交易。” “此人还是颇有忠义之心的。” “当然是真的!”李大锤喝了一口酒,看着张若笑道:“这段时间我不在,学士以为我去了哪里?” 黑风岗那边一定也有安东都护府的谍子,不然常建在那里如此机密的消息,怎么这么快就被对方知道了。 好一阵子剧烈的咳嗽之后,张若才结结巴巴地道:“你杀的?” 李大锤点头:“正是。学士对二十五年前的事情,应当也有所知晓吧?” 实在是难当大任。 “铁勒!”李大锤道。“代价则是铁勒要帮我把流落在北元的数万秦人放回来。” “李副都护大度!” “个人情感而已,只要不影响公事就行!”李大锤笑道:“张学士的想法是不错的,够能将蔡明他们这些人都聚拢到自己身边,我觉得也是很好的。” “我听轻云说,那个吴德,是黑冰台的第四号人物?”张若问道。 “关内大乱,轻云一个女孩子却执意要回去,李都护,你有考虑过一个父亲的感受吗?”张若怒道。“她本可以呆在泰安城无忧无虑的。” “这么说来,关内的情况正在恶化是真的了!你们就是从吴德这里得来的情报,所以轻云才会急着返回关内?” “明白了,分化,拉拢!” 不管李大锤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思,将如此重要的情报说给了自己听,这也让李国华很是费思量。 他想干什么呢? 张若瞪大了眼睛:“数万秦人?” 李大锤笑了笑,“学士,可别把这些人当成死士,我把他们安置在这里,是想真正把独县盘活的,他们这群人的水平,学士一见便知端地。我可是想把独县作为一个标杆的,到时候能吸引无数的安东都护府的人向往的好地方。” 萧长车离席之后,就径自回到了麾下扎下的营盘中再也没有露面了。 张若点点头:“好,就把他们安置在这里,如若有一天,令狐野真想图谋你们的话,这些人一定会与其死战到底的。” 令狐知书当真是该好好地被敲打一番了。 黑风岗那边的常建该叫回来了。 元国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他居然连一点点风声都没有打听到,明显是失职。 张若点了点头。 “不是我大度!”李大锤道:“其实是因为这些人即便没有张学士,他们也不会彻底倒向我们,这些势力都有着一定的资本可以左摇右摆,现在学士作为第三方势力将他们聚拢到一起,对于关外大局,其实是有帮助的,至少在与北元斗争之时或者将来令狐野有某些异动,以前这些人只会作壁上观,现在有了张学士,至少可以帮一些忙了!” “萧都护只怕恨我!”张若自饮一杯,道。 “你能保证吗?”张若道。 安东安西,现在虽然表面之上和睦相处,但将来绝对是对手,是敌人。 “这些人是令狐野的死敌!”李大锤道:“这些人中,每個人都有亲人被令狐野杀死了!学士,可肯接纳这些流落在外的同袍?如果不肯,那我就再为他们寻找其他安置的地方。” 自诩机智慧敏为关外第一人的李国华,实在是没有想通。这让他心里莫名的有些慌乱,看不透敌人的布置,猜不透敌人想干什么,这是一名谋师最为忌讳的。特别这是对手故意给自己的情况之下。 “令狐野也为朝廷所不容!”李大锤接口道:“而且已经过去几十年了,不管当年如何,这些人这些年受的罪遭的难也够了!” “我杀的!”李大锤笑吟吟地道:“给别人当了一回刀子,不过这一回当刀子我是心甘情愿的。” “是北元那个王子?铁勒还是阿可敦?” “对,学士,这些人是二十余年前逃到北元去的,在北元,他们一直处于被半关押的状态,因为他们不肯替北元卖命。要不是有长乐公主的存在,只怕他们早就被杀光了,不过日子过得也凄惨。” 李大锤点头道:“卫相与寇仲他们想用恐怖杀戮再维持几年,可这一次想分食大秦的可不是底层百姓,而是豪门世家,所以这样的杀戮不但吓不住人,反而会激发豪门世家更激烈的反应,嘿嘿,卫相与寇仲这一回可要失策了。弄巧成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说得就是他们。越杀得狠,反弹就会越大。学士,关内即将大乱,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我们必须投入一定的力量去关注这件事情,不是为了什么逐鹿天下,仅仅是为了自保而已。我们不能对关内的情况一无所知,而是必须要在第一时间对关内的情报有自己的判断,而这,会决定我们在关外如何行动。” “都护先前所说,都是真的?”对于李大锤在席间暴出的那些消息,张若半信半疑。 “到时候学士可以把他调入您的监察使衙门,独县县令和下头的班子,都护府肯定是要换人的!”李大锤不容置疑地道。 李大锤笑道:“不管成与不成,只要您频繁走动的地方,必然会为令狐野所猜忌,我可不信令狐野的肚量大到无视这些的地步,他还没有这样的自信,认为关外十万大军一定会唯他马首是瞻,非他不可。建立在严苛和酷烈之上的服从,只要有机会,就一定会出现反抗的。” “不错,这些事情,都是我亲身经历!”李大锤道:“阿斯图更是我亲手宰的,怎么会是假的。” “令狐野的死敌!可他们只怕也为朝廷所不容!”张若有些犹豫。 外部失利,内部篱笆也扎不牢, 就凭他这两年在与李大锤较量之中手忙脚乱的表现来看, 李国华踏月而归,而在监察使衙门中,张若却是另外整了一桌酒菜,与李大锤两人对酌。 “什么时候到?” 卟的一声,张口刚刚喝到嘴里的酒,全都喷了出来,不过李大锤早有准备,随手一挥,迎面而来的酒液全都被震得四散飞去,没有一滴能落在他的身上。 “关内大乱,可长安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一定会是最安全的地方。天子居所嘛,如果是底层百姓造反会无所顾忌,但由豪门世家引导的造反嘛,一定不会很早就波及到长安的。”李大锤笑道:“而轻云小姐的安全,您大可放心,即便长安也乱了,我们的人也会确保轻云小姐安全无恙的。” 吐出一口浊气,李国华叫来了一名手下。 “我能!”李大锤微笑着道。 “好,我再信你一回!” “张学士,我可从来没有让你失望过!”李大锤大笑起来。“但您接下来可也要使出全身的力气来挖令狐野的墙角了,不然关内大乱,令狐野强行要走的话,我还真没有办法拦住他。因为我不想与他两败俱伤呢!而他,也必然会利用这一点的。” (本章完) 第195章 合适的时机 啪哒一声,令狐知书身体打了一个旋儿,重重地摔在地上,令狐野含怒这一巴掌,力量可当真不小,捂着脸爬起来的令狐知书右脸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了起来。 “跪好!”令狐野怒喝道。 卟嗵一声,令狐知书含羞忍泪地跪在了令狐野的面前。 “一次错误,我可以看成是你的失误,但连接犯错,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令狐野指着令狐知书痛骂道:“北元出了如此大的事情,我们居然要从李大锤那里获得情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李大锤肯说,就说明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一段时间,而他们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准备工作,假如有一天,我们与安东对垒,如此大的情报差距,你是想让我们去送死吗?” “叔父,铁幕这些年的重点,都放在对内部的监控、拉拢之上,对北元那边,投入太少,只保持着一些最基本的监视,如此大事,北元那边肯定是死死瞒着,我们的确很难知晓,李大锤知道,应当是得益于长春谷的傅青主,不是侄儿不努力啊!”令狐知书口齿都有些含混了,半边脸也从红色变成了紫黑色。 “大帅,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责怪知书也无济于事,现在我们该想的,是如何面对这样的变故!”李国华也是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令狐知书。 铁幕每年花出去的银子多达数十万两,有些事情令狐野不知道,他却是一清二楚的。相当一部分,真没有用到正事上。 “张若跳来跳去无所谓!”令狐野道:“原本我们以为关内还能撑上好几年,但现在看来,可不见得。” “是,我会从现在开始准备这件事情!”李国华道。 “说说看!”令狐野点头道。 “大帅英明!”李国华道:“就是这个道理,所以马上加强在野猪岭方向上的防范是重中之重,谈判是建立在实力之上的,只要我们做好了准备,哲别自然不会拿头往钉子上碰。” “打铁还得自身硬。”李国华道:“首先我们要在野猪岭对面展示自己强悍的实力,让哲别清楚地看到,与我们交手,他取胜的概率会有多大。一旦哲别对我们的力量有了清晰的认知,那么谈判就有了基础。” 令狐野叹口气道:“以前还觉得他很不错,是令狐一族下一辈的佼佼者,比我的几个儿子强出来太多,我也是把他当族长培养的,怎么现在越来越蠢了呢?” “只不过他选择在那个方向上动手,却是有讲究的!”李国华接着令狐野的话道:“到时候只要看哲别的行辕定在哪里,就可以看出他的心意。在青铜峡,那便是选了安西都护,如果在野猪岭,那就是选了我们安东都护了。” 那些钱,虚列了开支,真正的用处,却是被令狐知书拿去结交军中悍将以及花天酒地了。 李国华连连点头。 “国华,你说说,接下来我们要做些什么?”令狐野恨恨地瞅了一眼令狐知书,转身对李国华道上。 李国华笑道:“倒也不是知书越来越蠢,而是敌人愈来愈强大了,铁勒也好,李大锤也罢,都是年轻一辈之中的佼佼者,相比起铁勒和李大锤,知书还是受到的磨炼太少了,他这一辈子,太过于一帆风顺了。这几次的打击,或者能让他有所成长。” “到了那个时候,咱们就可以进京平叛了!”令狐野大笑起来。“我的那位朋友,能帮我拿到盖着皇帝大印的平叛诏书的,有了这份诏书,我们就名正言顺地进关了。” “直下洛阳,进逼长安。”李国华道:“只要动作足够快,在天下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何足道说不定就已经得手了。” 令狐知书哆嗦了一下,赶紧道:“叔父,以前铁勒在时,与我们多有交往,而侄儿倒也很清楚铁勒的战略,其实就是想驱虎吞狼,目的就是想让我们入关去搅乱大秦天下,他们好跟在后面趁机坐收渔人之利,而且这个策略,也是北元的国策。现在铁勒走了,哲别来了,这個策略必然还是不会变的。所以侄儿认为,哲别不会主动挑衅我们。” 令狐知书脚步匆匆的离去。 李国华淡淡地道:“知书,驱虎吞狼,也要看怎么一个驱法。如果铁勒重创了我们,同时我们又面临着安西都护府的逼迫,在关外呆不下去了而不得不逃往关内,那效果也是一样的。我们主动走,和我们被迫走,那完全是两回事。” “北元刚刚打赢了北疆战事,信心正是爆棚的时候,而且正值北元三位王子争夺储位,急切想要立下战功从而为自己赢得更多筹码的哲别,的确有与我们开战的动机。”令狐野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 而在家族之中,等着取代自己的人,可是排着队在等候呢。 “何其苦一辈子最看重的就是一个名声,一辈子就想把何家也弄成世家豪门的样子,所以对世家豪门一向忍让。现在他的儿子居然如此酷毒?”李国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李国华先走上去扶起了令狐知书,这才道:“哲别这个人一向在北方任职,我们对他所知有限,但此人能一直在北方镇压北胡、西胡这些些蛮族,就说明在军事之上这人的能力是不差的,而此人来到南疆,为了表现出他与铁勒的不同,只怕战争,便是他的首选项。” “混帐东西,一说到正事就成哑巴了?这件事,你怎么说?”转头看向捂着脸的令狐知书,令狐野吼道。 “但愿这几块磨刀石能把他的锋刃磨砺出来。”令狐野叹了一口气:“而不是将他磨断了。” “侄儿知道了!”令狐知书打了一个寒噤,他明白如果真下到了军中,自己就算是被叔父放弃了,再令狐氏族之中,自己将被边缘化,成为一个随时可能被放弃的人物。 “叔父!”令狐知书叫了一声,却又马上低下了头。 令狐野哼了一声道:“接下来伱的重点,给我放到阳关去。阳关是我们离开关外时横亘在路上的一把锁。如果不能打开这把锁,我们就要绕路千里,一路上横生多少枝节不用说,这么长时间的行军,突然性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但如果能说服阳关让开一条路,那么我们就能用最快的速度直击关内。” “为什么要让他选呢?”令狐野盯着李国华道:“我们不能帮一帮他吗?” “有确切的消息传来了?” “属下也有这样的想法!”李国华笑道:“不过这件事情要分两步走!” 令狐知书一直认为大军迟早是要放弃关外进军关内的,所以不肯在北元投入太多的力量,他认为投入进去也是打水漂,对将来没有任何的好处。 “所以说,并不能排除哲别主动向我们动手的可能性。”令狐野道。“而且我觉得后一个可能性更大。因为在坚持这个大策略不变的情况之下,哲别还想表现出他与铁勒的不同,以此来展现自己比铁勒更加的优秀。” “这些地方一乱,直接便会波及到长安等地了!”李国华道:“真要明着起兵对抗,必然会天下震动,大帅,我们入关的时机,也就到了。” “一头老虎被关在笼子中几十年了,现在终于被放出了笼子,去掉了锁链,他要虎啸山林了!”令狐野呱呱地大笑了起来:“柳家完蛋了,下一个,便是却看看是谁?河东人心遑遑,豪门世家,暗中合纵联横,很大概率要以抗击这个何足道为理由而起兵了。” “国华,与哲别的谈判,你来负责。”令狐野道:“我们的意思要表达清楚,同时也告诉他,我们也愿意支持他成为大元的皇帝并会为此提供支持。” “马大成是个倔驴,这些年来,我们想了很多的办法,但都无法奏效。”令狐知书道。 “张若这头,就放任他这般为所欲为?”李国华道。 “马大成是个倔驴,他的儿子呢?他的部将呢?”令狐野淡淡地道:“你都试过吗?我希望在接下来的三个月中,你能拿出一定的成绩来,要不然,你就去军中当一个游击将军,率领三千将士冲锋陷阵吧!” “北元那边所有的情报系统、商业运作,你也全盘接手吧!”看了一眼令狐知书,令狐野道。 “等到何足道把他们的联军打得溃不成军的时候,才是我们进京的时候。”令狐野道:“因为一旦让何足道掌控了河东,他还会是大秦的忠臣孝子吗?哈哈,这头猛虎就会有自己的想法的。” “何足道统带五千南方镇军,屠了河东柳家。”令狐野笑道:“杀人盈野,血流成河,何足道杀性之烈,让人瞠目结舌!我的朋友在给我的信中,称其为人屠!” 令狐野嘴里的那位朋友,他是知道是何方神圣的。 说不定这个时候,召令狐野进京平叛的诏书已经就到了令狐野的手中,只不过日期还没有填写,就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了。 (本章完) 第196章 癫狂 咣当一声响,坚实的铁门被打开了,身材魁梧的何足道走了进来,屋里头的几名看守兵丁立时便站了起来,躬身行礼。 何足道点点头,走到了栅栏跟前看向内里。 这是一个水牢。 栅栏里头便是一级级的台阶,台阶之下,乌七麻黑的水散发着阵阵臭气,一个人被吊在空中,腰部以下浸在水中,垂着头,也不知是死是活。 “还是不招?”何足道转身问道。 “将军,这家伙硬气得很,到现在不但连话都不跟我说一句,甚至连睁眼看我们一眼都没有呢!从进来便闭着眼,小的们使尽了手段,却什么也没有捞到!”一名兵丁有些难为情地道,手拂过腰间那些叮叮当当的小玩意儿,每一样上面,都透着紫黑色的血光。 这是一个善于刑询的家伙,却在这个人犯面前铩羽而归, “是啊是啊,河东柳家分支偏房,遍及天下,便是朝廷当中,也有不少高官显贵,更是通过联姻,与各地世家、豪门、勋贵、高官结成了亲家,互相勾结,盘根错节,没有人敢真正的得罪你们,即便你们犯了滔天大罪,从来也只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至少这个兵丁是第一次见。 “你知道就好!”柳承东道:“毁我河东柳家容易,可是何足道,想想你何家以后吧?我敢保证,这天下将再无你立锥之地。” “带上来!”何足道冷冷地道。 “都是像你们这样的豪门世家!”何足道点头道:“每一次,都是各地暴乱、起义风起云涌,各路草莽渐成气候,扫荡天下,可是最终攫取最大果实的,总是你们。” 何足道放声大笑起来。 只不过何足道武道修为可是玄元九品,这口唾沫如何奈得他何。 “我自由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柳承东终于开口了,这位河东柳家的家主压抑着巨大的恨意,死死地盯着何足道,“柳家不只河东,你敢杀我,异日自有其它柳家子弟,替我将伱千刀万剐,你何家也别想有一个人能活!” 何足道的叹息之中,柳承东的身体抖动了一下,一仰脖子,却是咕咚咕咚地将剩余的酒喝得一干二净。 “何足道,我夫人是曹州李家的嫡女!”柳承东怒吼道。 “这我相信,唇亡齿寒嘛!”何足道淡淡地道:“可是我现在已经做了,怎么办呢?柳承东,我已经把你们河东柳家杀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你这嫡系一脉还没有杀了,仇恨既然已经结下了,难道还能指望你们以后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吗?” 柳承东一声嗥叫,竟然带着锁链从地上一跃而起,挥拳穿过栅栏便击向何足道。 “你既然明白这一点,为什么要与我们过不去呢?”柳承东道:“柳氏,可不仅仅只是你看到的表面上的东西,河东柳氏,也只是冰山一角。” 何足道没有生气,而是认真地点头道:“你说得对极了,好多东西,我的确认不得,更说不出他们哪里好。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可这没关系啊,不是还有你们姓柳的人吗?有他们一样一样地给我解说,给我演示,这几天,我倒是长了不少见识,哈哈!” “柳承东,再给你一个机会,说不说,你要是不说,我便让我的麾下当着你的面,好好地享用一下你的夫人和女儿,然后嘛,再剥光了她们的衣服,将他们放到最热闹的大街上去,只要一文钱,所有人都可以尝尝柳家的正室夫人还有嫡系大小姐是啥滋味?如此一来,想来你柳家以后更能名震天下。” “何足道,想来你也看得清楚,这天下即将大乱了,这大秦,是你想扶就能扶得起来的吗?便是有十个何足道,也保不住大秦的。乱世将至,能活到最后的,你认为是谁?是你这样的人吗?不不不,你也是读史的,你往上数数,周代陈,雍代周,秦代雍,笑到最后的都是谁?” 浓烈的酒香让水牢之中的血腥和臭气都似乎淡了一些,柳承东终于睁开了眼,看了一眼何足道,取过酒囊,大口地喝了起来。 “你赢了,我说!”柳承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可是何足道,我说了之后,你杀了我们行不行?” “那时候的我啊,每天只想着只要能出去,便是要我做条狗,我也愿意啊!不过没人理会我。时间每过一天,我的绝望便深一分,我的坚持也动摇一点。” “柳承东,把你们藏起来的东西给我,我给你一个痛快好不好?我保证,以后遇到你们柳氏的人,杀他们绝对会一刀一个,绝不折磨他们,好不好?” 几名兵丁躬身退了出去,并且贴心地关上了牢门。 “柳承东,我来了,你也不愿意睁眼看我一眼吗?”何足道笑着从腰里取下一个皮囊,拔出塞子,隔着栅栏递给了这个人犯。 虽然失败了,但语气之中,却透着对这個人的佩服。 “那又如何呢?曹州李家,能来河东咬我一口?”何足道有些癫狂地大笑着站起来,“柳承东,最后再问你一遍,说不说?” “好!”何足道道:“只要验证了你说得都是真的,我保证你河东柳家所有人,都不再会受到任何的折辱,老子只会给他们一个痛快!” “用你父亲的名义发誓!”柳承东道。 “你们出去吧,我跟他好好谈谈!”何足道笑道。 何足道低下头,俯视着柳承东:“昨天晚上,我与你夫人,还有你两个女儿一齐大被同眠,啧啧啧,不愧是柳氏主妇,年逾四十,却仍然肌肤滑如凝脂,一颦一笑让人心折,而且真得很润啊!比起你夫人,你两个女儿不免就生涩了一些,让我很是不喜。” 何足道连连点头:“所以,我才把你吊在这里嘛!柳承东,我知道你们都在谋大事,都想试一试能不能重复一次李氏代雍的旧事,所以呢,无数年来,你们一直都在准备着。可是啊,这一次我扫荡了你们河东柳氏的老巢,找到的东西却让我大失所望,这不像是一个准备干大事的家族啊!与你们河东柳氏的声名不相符啊!” 只可惜他真气被封,这一拳角度准头都是极佳,但却软绵绵的毫无力气,何足道一伸手,穿过栅栏捏住了柳承东的脖子,将他拖到了栅栏跟前,冷笑道:“如何?肯不肯说?” “那些偏房偏支,死了也就死了,只要我嫡系尚存,与你何家的仇恨,也不是不能开解!”柳承东道。 何足道笑了起来:“这便是你们这些豪门世家的嘴脸啊,什么话都敢说,什么样的许诺都敢许,至于能不能兑现,那是半点儿也不会放在心上。反正你们能找到无数的说辞来让你们的行为变得正大光明,这几十年来,我见得太多啦!论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我对你们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的。” “那么柳承东,你现在还在坚持着,是不是认为你也最终会获得自由呢?” 伴随着何足道的声音,一名军官上前一把抓住一个女的衣服,用力左右一撕,哗啦一声,女子如雪的肌肤顿时完全暴露在了空气中。 “就在我也快要疯了的时候,终于盼来了人。” “你们柳家在这个水牢里也不知弄死了多少人,现在轮到你自己了,感觉如何?”何足道笑道:“堂堂的一个玄元九品高手,被封了真气,被几个固体期的士兵百般折魔,想来感觉肯定是不好的。” “呸!”柳承东一口唾沫喷向何足道。 “你想得美!”柳承东愤怒地道:“何足道,你这个贱民,柳家现在的这些东西,应当就已经晃花了你的眼睛,就算你爹当上了大将军,就算你们何家这些年来人模狗样的与我们平礼论交,可我家的这些东西,你认得全吗?你会用吗?哈哈哈!贱民就是贱民。” “一年前,我被关到黑冰台的地下四层的时候,也被封闭了真气,那时候的绝望当真是不足为外人道也。因为我知道,还从来没有人能从黑冰台的地下四层牢房之中走出去过!”何足道摇头道:“好多人在那里疯了,你知道吗?一年多时间,我亲眼看到好几个人疯了,可是在那里连死都是一种奢望。” 骨头硬的家伙不是没有碰到过, 但硬到这个地步的,却也是少见。 牢门再一次被打开,几个穿着绫罗绸缎的女子被推了进来,看到柳承东,几个女人立时便大声号哭起来。 何足道点了点头,勾了勾手指,几个士兵会意地摇动着墙上的一个手柄,哗啦啦的响声之中,水里的人犯被吊了起来,然后又慢慢地移动到了栅栏之边,然后跌坐在地上。 “你想干什么?” “好,我以我父之名起誓,如违今日之诺言,我父将来必遭万箭穿心,不得好死!”何足道大声道。 “我柳家在河东,一共有八个武备钱粮伫存点!”柳承东万念俱灰! (本章完) 第197章 关我屁事 吴德怔怔地看着脚下的一具死尸。 那是一个大概只有七八岁的孩子,看穿着很不错,应当是有钱人家的公子,一根长矛透过后心,将他生生地扎在了地上。他的下巴搁在地上,一只手竭力前伸,两腿也是一前一后,想来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还想努力往前爬,去追求已经不存在的活着的机会。 稚气未脱的脸庞之上充满了惊恐,两行泪痕冲淡了污渍。在他的身后,是十数名作家仆打扮的人,毫无例外,每一个人都是被人从身后用长矛钉死在地上。 吴德伸手握住长矛,脑子里闪过了一副画面。 这一群人在拼命地奔逃,而在他们的身后,一个武道高手正放声大笑着从士兵们手中接过长矛,然后一一投掷过来,将这些人钉死。 再向前看,街口位置,一些武士打扮的人则死在那里。 他们被射成了刺猬。 “有一次我随侍在小姐身边,听大锤公子说过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罗英道。 “认识!”丑军官又点头:“大将军去镇军之中挑人的时候,您就站在大将军身边。” 便是令狐野,也是以军法治理,其严苛与残酷,让人谈之色变。 随着他这一声怒喝,所有人立时便都安静了下来。 “是找到了一个好借口对付朝廷,对付卫相和大尹吧?”何足道哈哈大笑起来:“因为我是他们派出来的,所以我如果垮了,也就证明了他们的错误对不对?” “他们北上之际,我负责过一段时间他们与地方上的联络,偶然发现地方上按要求给他们准备的粮草都是陈粮,霉粮,而菜肴也多是腐坏变质的。” “那我此刻行军法,你有什么异议?” 丑军官踏前一步,“那吴统领需得先杀了我!” 丑军官看着吴德,竟然很是沉重地点了点头:“是的,军务!” 此时屋内正在发生什么,所有人都很清楚。 当初陪着何足道去南方镇军之中挑人的时候,并不曾觉得被挑出来的那些人有如此重的戾气,可为何成军之后,就变得如同野兽一般。 一柱午功夫过后,吴德看到了何足道。 跨出一步,卟的一声,脚上立时便染上了颜色。 前方终于传来了难得的喧嚣之声,众人加快脚步,走到近前,却又都是脸上变色。 吴德身上发冷。 关外除了少数几个地方还有律法,还有良知,还有人情之外,剩下的,无一不是以力取胜,弱肉强食。 “咎由自取,我可不同情这些人!”罗英道。 “出卖你们的人都已伏法!与这些人何干?” 吴德沉着脸大步向前。 “何足道,你不是小儿,这不是游戏,不拿住那些人的把柄,如何让那些人老实下来?你是大将军,不是冲锋陷阵的小兵,你该知道,靠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这也是在执行军务?”吴德指了指屋内,脸色难看无比。 “不觉得很残忍?”吴德问道。 吴德勃然大怒:“你认识我?” 只不过眼前这一切,仍然超过了吴德的容忍。 “你知道就好,何足道,你父亲在襄城之战中为了挽救大秦作了一次努力,这一次,卫相与大尹在作第二次努力,你不想让他们的心血白费吧?” 听了这话,吴德呆了半晌,苦笑着摇摇头。 听得那丑军官如此说,从屋内涌出来的一部分士兵立时纷纷拔刀,鼓噪起来。 吴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与自己对峙的丑军官,再看看周边愈来愈多的向着这里而来的士兵,他没有再说话,径自掉头离去。 想来当时这群家仆带着小主人逃跑,而这些武士则发起最后的反扑想要掩护这个孩子,只不过在军队面前,他们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无功,最终,全都死在了这里。 因为面前的这个军官实在是太骇人了,那一张脸,就像是被放在火中炙烤了一般,没有了眼皮,鼻子歪着,嘴唇也少了一半,提着脑袋的手上,一个个隆起的疙瘩乌七麻黑。 “统领,这支军队,是我见过最坚韧的军队之一!”罗英突然道。 丑军官笑了笑:“吴统领,当年我在襄城之战中率部冲入楚军之中,为的就是能让兄弟部队有更多的人能撤出来,纵然大火焚身,也不曾后退一步,最后,我部一千健儿,只回来了十七个,我侥幸得活,也成了这般模样。” 吴德难过地闭上了眼睛。 晋阳已然如此,接下来其它的地方呢? 这一次,连罗英也变了脸色。 “我不这么认为!”何足道看了看手上的血,有些嫌弃地从地上死去的一个女子身上扯下一块稍微干净一些的衣物,用力在手上擦拭起来:“认为杀解决不了问题,那是因为你杀得还不够多,吴统领,假如你把那些蛀虫、老鼠都杀得干干净净了,不就解决问题了吗?” “李大锤说了什么?” “为什么这么说?” “闭嘴!丑军官厉声喝道。 一名军官手里提溜着数个脑袋正从一户人家之中跨出来,而在他的身后的屋里,传来了女眷声嘶立竭的求饶声和士兵们不堪入耳的淫笑之声。 “我是来拘押柳承东上京受审的!”吴德显得有些气急败坏:“你怎么把他杀了?他一死,很多秘密就再也挖不出来了。何足道,你疯了吗?你坏了卫相与大尹的大事。” 后面八名护卫紧紧跟上。 而那几个有限的地方,想一想,现在居然都在李大锤的治下。 “不是这样的,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罪!”吴德道:“可是何足道利用了他们最为朴素的认知,这些人,认死理。该死的何足道,只怕卫相,大尹还有我,都被这家伙给骗了。” 也看到了躺在血泊之中的几个女人,以及何足道挽在手里的柳承东的头颅。 整個街头,尸体一层叠着一层,地上血渍早已干涸,整个地面都变成了紫黑色,让人几无下脚之地。 吴德回过头,觉得自己就是多此一问。 “如果这一仗是我们技不如人也就罢了,愿赌服输,可大将军告诉我们,这一仗,就是因为这些杂种出卖我们,才导致了最后大败亏输的局面。这让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罗英抬起头道:“回统领,在关外,特别是在与元人的边境之上,还有黑域之中,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我们都看习惯了。” “公子说,雪崩之下,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罗英朗声道。“而在我看来,只要你沾染了因果,就逃不脱冥冥之中的惩罚。我们只看到了晋阳的惨状,觉得这些士兵该死,可如果我们也看到了当年襄城的惨剧呢?谁是谁非,只怕是难以评价。” “坏个鬼的大事!”何足道看着吴德,道:“吴统领,卫相他们要把这个东西押回长安,只怕不是想审他,而是想和他又来个什么利益交换吧?又或者他们不想把事做绝,这家伙去了长安,指不定转眼又锦衣玉食起来,那我这么辛苦为谁忙呢?” 吴德不寒而栗。 “真没有关系吗?”丑军官冷笑:“这晋阳之内,谁与柳家没有关系?只要与柳家有关系,那就与这件事情有关系,天道好轮回,谁也逃不掉,只要与这件事情沾上关系的人,某家就要将他们千刀万剐,让他们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怎么没听伱说?” 吴德停下了脚步,仰天长叹了一口气:“他们不说,他们隐忍,是因为他们知道接下来他们要干什么。罗英,你等着看吧,如果有朝一日他们还能回到这些地方的话,那些如此对待他们的人,下场不会比这些人好多少!” 晋阳街头,死一般的安静。 转头看着身后的八名护卫,其中七人都是面色煞白,只有罗英一人手按刀柄,面色却平淡得很。 “因为他们什么话也没有说!”罗英道:“他们就那样大口大口地吃了下去!” 何足道哧的一笑,手一扬,柳承东的头颅飞了起来,在落下的时候,他飞起一脚,嗖的一声,柳承东的脑袋直冲上天,越过了墙壁,越过了房屋,也不知会飞到什么地方去。 那名军官也看到了吴德。 他突然后悔了起来。 两边房屋,大部分都关门闭户,有一些大门学习敞开的,无一例外,屋内都躺满了死人。 自己这是放出了一支什么样的怪物军队? 吴德只是瞅了一眼,便大步向前走去。 “为什么?”吴德脸色难看之极:“为什么要这样?你们是官兵,你们是来替朝廷平叛的,你们不是土匪,可是看看你们现在的所作所为,土匪也比你们要仁慈几分!” “你疯了吗?就凭你带着的这五千镇军?再这样下去,你就会变成叛军了,四面八方的军队都会扑上来咬你一口的,何足道,不要给那些人口实,让他们有借口来对付你!” 何足道一扬手,带血的白色绸衣随风飘然而去,他大步向外走去。 “关我屁事!” 四个字让吴德眼前阵阵发黑。 (本章完) 第198章 何足道的梦想 阳光洒满了整个小院儿,就连每个角落都没有拉下,可是却无法驱散坐在院子里头的人心里头的阴霾。 院子里是很干净的,但随风飘来的浓浓的血腥味却挥之不去。 晋阳死了太多人了。 而且还在继续死去。 但他们却无力阻止。 罗英瞅了一眼吴德,皱着眉头道:“想不通啊,真是想不通。” “你想不通什么?”一个同伴问道。 众人听着吴德的分析,尽皆脸上变色。 “何至于此?” “我父亲也非常羡慕那些人,他很努力,我也很努力,我父亲这一辈子都想成为他们那样的人,而我前半辈子,也在忙着这件事!”何足道呵呵笑了起来:“可是啊,不管我们怎么努力,我们都成不了他们。” 吴德瞪大了眼睛,竟然是这样的内情吗? 这可与何其苦讲给自己的不大一样。 “是的!”何足道道:“但事实证明,我们从来就没有被那些人纳入他们的圈子,只不过是他们利用的工具,是他们用来捅人的刀,还有就是需要的时候,替他们背黑锅的最佳人选!” “统领,既然能走,咱们为什么不一起走?您亲自去找张统领,岂不是更加容易?” “比令狐野还要可怕!”吴德道:“令狐野还有元人这个威胁,还有李大锤他们牵制,还有阳关锁着进关的大门,还有数千里遥遥旅途,而何足道的大军一旦成型,距离东都,距离长安,近在咫尺!” 吴德叹了一口气,道:“所以他的第一个目标就选择了柳氏。如果我所料不错,现在柳氏数代人积存下来的财富,应当已经落在了他的手里,无数的钱粮,武器,甲胄,罗英,你如果拥有了这些东西,你会干什么?” “所以,背叛便发生了!” “属下在!” “他是吗?”何足道冷笑起来。“他从来都不是,从我成年的时候,我父亲替我向关陇冯家求娶被拒的时候,我就知道,不管我们走到什么位置,他们都瞧不起我们。吴德,我求娶的还不是冯家的嫡女,只不过是一个庶女而已,就被对方一点面子都不给地拒绝了。那时我的父亲,已经是禁军左大营的副将,从三品的武将,八品巅峰的武道修为,何氏也算是一方人家了,但仍然被对方羞辱性地拒绝了。” 吴德挥挥手,“好好休整,晚上我去找何足道的时候,你们便开始行动。机会只有一次,在天亮之前,一定要远离晋阳。” “这个人从本质上就是一个疯子!”吴德道:“他压根就不怕得罪什么人,也压根就没有想过什么从根子上来解决现在大秦面临的问题,他脑子里现在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杀戮!杀光类似柳氏这样的豪门大族。” 吴德点了点头:“是啊,招兵买马。以五千南方镇军为核心,辅以柳氏的海量财富,何足道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能组织起一支大军,而这支军队第一时间内,会横扫整个河东。拿下了整个河东这个形胜之地,何足道可就真正成了一方人物,有资格摆脱所有人的控制了。” 何足道箕坐在柳府主屋那高高的屋脊之上,却是在喝酒。 吴德点点头,“跟我一样的感觉。” 他们的脑子里,也要想着这样的一个问题。 “就是这样!” 真要陷到了大军之中,武道修为再高,只怕也是走不脱的。 “你果然知道这件事情!”何足道点头道:“可父亲不相信安泽太子能成功,他对于豪门世家的恐惧是深刻到骨子里的。” “知耻而后勇,我拼命修练武道,文武并进,两年之后,我父亲升到了禁军左大营的统领,而我也凭着自己的努力,通过了科考,成为了一名进士,那个时候周氏上门提亲,我还以为是我们父子的努力终于有人欣赏了,欣喜地应承了这门亲事,可谁知,最后的代价,就是背刺安泽太子!” “成为他们就是你这辈子的终极梦想吗?那格局未免也太低了一些!”吴德摇头道。 “他办不到的!”罗英摇头道。“打柳家,说实话是有些出其不意,柳氏完全没有想到何足道在平灭了暴乱军队之后会把目标对准他们,这是一次不折不扣的偷袭,出其不意,可这样的事情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只要消息传出去,谁还不会防着他?” “何足道要造反?”有人失声问道。 吴德赞赏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果然很敏锐,现在何足道必然已经封锁了整个晋阳防止消息外泄,但我们是干啥的?我们是黑冰台啊!自然是有办法出去的。老卢,你安排线路,送罗英他们离去。” “统领,您不是说张统领已经背叛了朝廷,成为了豪门世家的打手了吗?”罗英问道。 “比我好,我还是一个孤儿呢!”吴德道。 没有理会吴德,何足道接着道:“所以小时候,我真是羡慕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啊,羡慕他们每顿饭都有肉吃,长得白白的。后来家父武道修练有成,家境开始慢慢地好起来,我也顿顿有肉吃了,可我发现,真正有钱的人家,完全不是我想的那样。他们的生活,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得留下来吸引何足道的注意啊!”吴德笑了笑:“你们可以走脱,我反而不容易走脱。” “何足道是那种很聪明很厉害的将领是不是?”罗英道:“可是他在晋阳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对柳家斩尽杀绝,痛快是痛快了,可是也把世家豪门全都得罪光了,而且还违背了朝廷的大政方略,朝廷必然也不会再支持他。如此一来,他的下场是可想而知的,他明明知道这一点,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安泽太子如果成功了,你们岂不是更加的荣华富贵。”吴德轻声道。 “你父亲不是吗?” “你最后不是娶了高陵周氏的嫡女吗?那可不比关陇冯氏的门第差!” “迅速集结河东各地驻军以抗何足道,至少把他限制在晋阳周边,不能让他坐大,否则这个疯子不知会做出一些什么来!”吴德在小院子里转了几个圈子,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罗英!” “诺!”众人齐齐躬身应命。 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了吴德。 “要是让何足道发现我们溜了,你岂不是很危险?” 吴德有些怅然:“我陪过何其苦老将军很长时间,也见过何足道最落魄的时候,他也是我亲手放出来的,我还想再努力一把,看看能不能劝他回头。即便真不行了,我一个人脱身反而容易一些,真逃命的时候,伱们可都是累赘!” 何足道笑了笑,饮一口酒,道:“吴统领,我小的时候,家里很穷很穷。” “先成为了他们,才能谈梦想啊!”何足道显得有些无奈:“吴德,你看看朝堂之上的那些人,除了那几个用来点缀,用来欺骗天下人的花瓶之外,真有普通寒素之人手握大权的吗?” “现在倒正需要他这样的人,也只有他,才能迅速地说服河东的那些各个心怀鬼胎的世家联合起来形成优势兵力与何足道相抗,要是不有足够多的兵力,以何足道的领兵能力,只怕三两下就把他们打得丢盔卸甲!” 众人默然不语,心中都知道吴德这只不过是在宽大家的心。 吴德飞身而上,坐到了他的身边。 吴德霍地站了起来,把众人吓了一跳。 接过腰牌,罗英低声道:“统领,只怕咱们现在要出去也不是那么容易吧?” 在抵达晋阳之前,何足道给大家的映象可不是这样的。 “在黑冰台地下四层的时候!”何足道又喝一口酒:“我复盘我这大半生,觉得当真是无趣之极。便想如果还有出来的那一天,一定要让这天下因为我而变一变,要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躺在我的脚下瑟瑟发抖,我要让那些高傲的天鹅变成丑小鸭,要让所有的尊贵跌落到尘埃里沾染满身的污泥!” “能不能造反,看他能不能掌握河东!”罗英分析道:“如果仅仅是只有晋阳,那还是远远不够的,现在河东驻军比较分散,有可能给他各个击破,但要是有人有能力将各地驻军迅速集结起来形成一个整体,倒也不说能不能击败何足道,至少可以与他抗衡,拖他一阵子,如此一来,朝廷便也可以及时作出应对了。” “象令狐野那样?”罗英问道。 何足道将酒囊递给了他,吴德也不客套,仰头喝了一大口,又将酒囊还给了何足道。 “什么就是这样?”罗英问道。 “招兵买马!”罗英脱口而出。 “你什么时候开始起了如今这样的心思的?” 吴德从怀里掏出一面腰牌,递给了罗英,“你带两个人去上党,找到咱们黑冰台的张全义张统领,把这里的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诉他,他会知道要怎么做。” 吴德再一次踏进柳府的时候,夜幕已经拉下,也许是晋阳的杀戮把天上的明月也给吓着了,今日却是藏在了厚厚的云层之中不肯现身,偶尔探出半个脸庞偷偷看一眼人间,便又将自己藏了起来。 “为此而死无数无辜的人也不在乎?” “人都是要死的!”何足道大笑起来:“有什么可在乎的呢?你读史吗?大秦代雍的时候,天下人口,十停中去了七八停,可如今你看看这天下,就像被割过的韭菜,长起来比先前可是更快了。老朽的一代死掉了,新生的一代才能更快地成长起来,吴德,我决定来当这把镰刀,好好地收割一番。” (本章完) 小提示:按【空格键】返回目录,按(键盘左键←)返回上一章按(键盘右键→)进入下一章 第199章 逃跑 吴德有些伤感地转头看着何足道。 “我以为我们有机会成为朋友的!” 何足道哈哈一笑:“只要你想,现在也还是可以。吴德,咱们与那些高贵的人不同,我们都是从泥地里爬出来的,不管我们现在把自己洗得多干净,在那些人眼中,我们的身上也满是泥垢。” 吴德摇了摇头:“你这么做,也辜负了大尹和卫相对你的期望!” “期望?”何足道冷笑起来:“他们自以为高明,却把我们父子当成了傻子,二十几年前是一样,现以又是这样。利用完了老子,现在又开始利用儿子了。我们何家欠他们什么?非要逮着我们这一只羊薅毛吗?” “这话从何说起?”吴德摇头:“你对他们的误解太深了。” “老吴啊老吴,你还真是单纯的可爱!”何足道可怜地看了一眼吴德:“真是很难想象,你是怎么在黑冰台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里一路混到了现在这个位置的!” “你觉得你能离开吗?”何足道笑了起来。 “好,老吴,我给你一个机会,打赢了我,我让你走!”何足道道:“其实也无所谓,干掉第二个目标的军队已经出发了,以我的麾下的执行能力,这些狗屁的世家就算得到了消息,也来不及作出有效的反应。” “能不能的,试了才知道!” “不是如此吗?” 何家的功夫,就是硬桥硬马,一力胜百会,典型的万军丛中的搏杀功夫。 “付出不见得便有回报!”何足道摇头:“我们何家就是典型的例子!老吴,这一次,你看到的是大尹与卫相把我放了出来,让我有重新领军的机会,这对我是有恩的是不是?” 暴喝声中,何足道的双手剑重重劈下,没有多少花哨,看不到剑光霞影,有的就是无比强劲的力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吴德摇头。 “太原王家?”吴德骇然道。 后背刚刚要沾上屋脊,长枪已是伸出,在屋檐兽头之上一点,吴德整个人由蜷缩瞬间便伸展开来,然后如同一只飞鸟,唰地一下便飞向了远方。 吴德解开了背上的包裹,打开,取出了内里的两截铁枪,卡巴一声合在手中,手腕抖处,枪影重重。 枪剑相交,无形的气浪却是一圈一圈的荡漾开来,气势汹汹率先发动进攻的吴德,在这次交击之中,却如同一个被抛起的皮球一般远远地被震开,在空中一连串的筋斗,翻翻滚滚地落向了对面的屋脊。 房屋下头,涌出了数十名士卒。 “统领,黑夜之中,我们还能蒙混过去,天一亮,就不行了!”其中一人道:“这些军队都是何足道从南方镇军之中挑出来的,彼此之间很熟悉,天一亮我们就无所循形了。所以我们要在天亮之前,送将军您出城。” “这么说来,你是要离开晋阳了?” 吴德有些震惊地看着何足道在屋脊之上站了起来手舞足蹈。 “自然不是!”何足道笑了起来,笑声之中却有着无比的落寞:“我跟我父亲一样,又要给他们做替罪羊了。为什么要伱把柳承东这些人押到长安去受审?其实只不过是要把这些人掌握在手中作为与豪门世家讨价还价的筹码罢了。” “你猜得真准!一个柳家的财富,差点便让我惊掉了下巴,我想看看跟柳家差不多的王家是个啥状况,而且,拿下了太原之后,整个河东便基本上在我手中,便有阻碍,也不过是小沟小坎,无关乎大局了。” 这支小队伍左穿右插,不时还大呼小叫地破门而入,顺便抢动一些财物打成包袱扛在肩上,就跟其它一些搜捕小队看起来更没有什么两样了。 黑暗的角落之中,吴德如同一只蝙蝠一般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刚一落地,街角的一个侧门便已经打开,吴德闪身而入。 说到这里,何足道弯腰,从屋脊之上提起了一把重剑,“老吴,你大概以为我握有了河东,便会积聚兵马,直杀长安?错!我才不会这么傻,我掀开了幕布,表演的人会陆续登台,他们会打着讨伐我的旗帜举兵,可是他们却不一定会来打我!因为我是块硬骨头啊!说不定他们会先去长安看看!” “你现在还没有体会到大尹这种人的无情,是因为你的重要性还没有到这一步!或者说,你的利用价值还没有被榨干净,一旦被榨干净了,你就得出局了!”何足道有些癫狂地笑了起来:“我给他来一個釜底抽薪,把他们的筹码给宰得干干净净,我看他们怎么办!哈哈哈!” 吴德点了点头:“只要出了城,他们也就无奈我何了!” 四更时分,他们在其中一户人家里停了下来,这户人家家里,有一口深井,站在深井边上,小队成员们拱手道:“统领一路顺风!” 双手握剑,何足道叉开双腿站在屋脊之上,重剑之上,光晕一圈一圈的荡开,“与我酣畅一战,赢了我,你想去那里就去哪里!” “好!”吴德也不多话,手中铁枪呛的一声爆响,红樱花炸开,点点枪花在空中绽放,一点寒影却那等他在这些冷冽的枪花之中,无声无息地袭向何足道。 吴德脱掉了身上的甲胄交给了他们,连手中长枪都弃了,只取了长枪之中自己真正的武器,一把细剑,然后便卟嗵一声跳入到了井中。 “明白!” “远远不够!”何足道眯起了眼睛:“老吴,从我被从黑冰台地下四层放出来的时候,一切便已经注定。大秦迟早都要完蛋,那么就由我来撕下最后的这一块遮羞布吧!那些世家豪门不是一直遮遮掩掩,又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吗?那就由我来替他们开这个头,让他们有借口除奸倿,清君侧!老吴,跟不跟我干?” 吴德也站了起来:“收手吧,到此为止,一个柳家已经够了,晋阳已经死了数万人了,血流得够多了。” 吴德一行人,也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打着火把,扛着长枪,急匆匆地穿行在大街小巷之中。 “跑了?”何足道握着剑有些懵,转瞬之间却又大笑起来:“老吴啊老吴,连你这样的人也学会了使诈,这世道还有什么可说的?不过这晋阳现在都是我的天下,你想要跑出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来人!” 这条路,一直通向城外。 “诺!” 吴德沉默不语。 “接下来何足道肯定要在晋阳招兵买马,你们这些人底子清楚,平时都是吃力气饭的苦哈哈,正是何足道青睐的类型,借着这个机会,加入进去,我会重新跟你们建立联系的!” “我就说嘛!”何足道笑了起来:“能当街杀死司马琅的人,必然会是玄元九品,不过老吴,我可不比你差!” “人世间,并不都是你想象的那些污浊不堪,总是还有些清朗在人间的!”吴德道:“我数十年如一日地努力工作,付出自然就有回报!” “领教!” 天色微亮之际,吴德扒开了面前的一堆浮土和枯枝败叶,从一个小洞里钻了出来,回头看去,晋阳城雄伟的身躯距离这里也不过里许之地。 “是的!” 屋内,站着九名全副武装的镇军士卒。 黑暗的晋阳,在极短的时间内,亮了起来。 说话间,外头已是鼓号齐鸣,骑兵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再由近去远,搜捕吴德及其党羽的命令在传令兵们的努力之下,短短时间内,便传遍了全城。 而吴德一进来,也立时脱下身上的衣服,内里的人涌上来,七手八脚地帮着吴德穿上了镇军的甲胄。 深吸一口气向下潜去,约莫丈余之后,他从井壁之上摸到了一个洞口,立时便拐了进去,再向前游了数丈,哗啦一声,他探出了头,游到了边上,攀上了岸,沿着一条狭窄的通道向前走去。 “他们会恨我这刽子手,说我杀人如麻,可他们也会恨把我这把刀子放出来的人,寇仲,卫政道他们想要利用我并且已经想好了如何抛弃我的家伙,一旦知道柳承东已经被我杀了,想必会很难受的。哈哈哈,我还会杀更多的像柳承东这样的人,而且每杀一个,我还会恭恭敬敬地向长安上表表功,哈哈哈!” “大尹不是这样的人!”吴德截口道。 “一旦他们双方谈妥了交易,我这个杀人如麻的家伙,就要被弃之如蔽履了!”何足道看着吴德,道:“你觉得那个时候的我,下场会是什么?” 全身镇军装备的这支小队伍,在晋阳城中,现在是一点儿也不起眼儿。 片刻之间,他们这些人已经变身为何足道麾下的一支小队伍了。 “传令,全城搜捕吴德及其党羽。” 小心地扫了眼周边,吴德撒开双腿,向着南边一路狂奔而去。 说现在就逃过了何足道的追捕还为时过早,只不过出了城,不再在狭窄的地方与军队遭遇,对于吴德这样的高手来说,便足够他逃跑了。 (本章完) 第200章 城门偶遇 桃花开得正好。 单单一棵树并不能让人惊艳,但当成百上千颗桃树聚集在一起同时绽放的时候,那绚烂的景象,就足以让人沉醉其间,留恋忘返了。 桃花盛开的时候,整棵树都被粉红色的花朵所覆盖,仿佛一片粉色的云海,微风吹过,便有花瓣轻轻飘落,如同雪花一般纷纷扬扬,各色的蝴蝶在花间摇曳起舞,忙碌地采摘着花蜜,更为这世间增添了几份生机和活力。 有些桃花开得正艳正好的地方,被沙帐或者布幔给围了起来,这是大户人家有女眷在出游,不像普通人家一般随意地在桃林之间嬉笑打闹,他们却是在圈好的这块区域里赏花饮酒,外人难得一窥其间真容。 偶尔也能见到穿着打扮都不俗的贵胄公子和大家小姐并肩而行,低声喁喁私语。 吴德不喜欢桃花,特别是这种只开花却结不了什么果子的桃树,就更不喜了。 他更喜欢那漫天遍野的油菜花,黄色的油菜花连成片,比桃花更加地美丽,更重要的是,菜花谢幕之后,果实却是能榨出油来,而榨油之后的饼渣,不但是战马等牲畜的极好的饲料,真要到了饥荒的时候,这样的饼渣,对人来说都是极好的东西。 马车很豪奢,而马车两边那些挎着刀子身着锦衣的汉子更是不可一世,任何挡在他们前面的都被他们推开,旁边想要挤进来的,更是被他们一撅胯都顶到了一边,他们所到之处,便只余下了他们一家。 马车的门帘之上,绣着一只坐在那里举着一只爪子的憨态可掬的猫猫。 长安的城门,永远都是这样拥挤和忙碌的,听说光是进城税,每天便有上千贯之多。 打不打得过另说,那是能力问题。 不过想想也是,回来开拓长安情报,张轻云当真是不二人选。 大尹和卫相他们,最终还是想与那些饕餮们媾和吗? 吴德不想。 何足道那么做,肯定是不对的。 牵着疲劳之极的战马穿行在桃林之中,一身打扮与这里的美景格格不入,不少人对着吴德侧目而视,避而远之,更有下风处的美人公子手握锦帕,捂住鼻子。 要是在关外,自己这般无礼挑衅,只怕早就打起来了。 对于正在花间嬉戏的人来说,这自然是极煞风景的行为,不过看着吴德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却又没有一个人敢上来喝斥几句,只敢在远处畏畏缩缩地指指点点。 很是豪横! “这本来就是朝廷该做的!”吴德点头道。 “我本就是长安人,现在回家乡有什么可奇怪的吗?”张轻云微笑道。 不过吴德并不准备把这件事情告知黑冰台。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以为轻云小姐会在关外跟学士呆在一起呢!” 无知者无畏! 有时候啥都不知道,大概也是一种幸福。 大秦本有机会起死回生的,却被这些蛀虫们毁了。 如今的她可是当今堂堂副都御史、关外监察使张若的女公子。 打不打则是态度问题。 泰安城是谁进京了? 吴德有些好奇。 翻身上马,吴德扬长而去。 “关外风光大不同,周大哥,你该去看一看的!”张轻云笑靥如花,把那锦衣男子看得眼睛有些发直。 油菜花海中,有农夫农妇躬着腰,在里头拔着杂草,一躬一起之间,却是让人看到了浓浓的烟火气息。 张若当年因关外之事获罪而被发配关外,却在关外立下大功,替朝廷牵制住了令狐野这头猛虎,如今还在关外鞠躬尽萃。而且因为去年的事情,张家惨遭变故,死了不少人,如今张若唯一的血脉女公子回来了,朝廷于情于理,都会厚待张轻云的。 “父亲怜惜我,怕我被关外的风沙给吹坏了,所以让我回来!”张轻云笑道:“跟京中昔日好友通信,也说到朝廷把家里宅子都还回来,而且装饰一新了。” 而守在门口的官兵对这一幕熟视无睹,甚至还陪着笑脸。 锦衣公子冲到了马车前,看着张轻云笑开了花:“轻云,可真是苦了你了,关外的风沙滋味不好受吧?” 远远地看到了长安的城墙,也看到了漫山遍野的油菜花。 可以想象,接下来的副都御史的府第,会成为安西都会府的知秋院在长安的大本营。 “吴大哥,三天之后我在家中设宴,宴请一众好友,还请吴大哥也一起来凑个热闹吧!” 对于旁人的怒目而视,吴德视而不见,匆匆而行。 张轻云。 至少吴德便知道,长安黑冰台总部便在城门口派驻有人,这些人专门就是用来打探消息的,也许城门边上那个懒洋洋晒太阳的闲汉,正在拿眼偷窥着你,或者是倚在钱柜之旁笑嘻嘻地听着铜钱落柜声音的军士。 或者是因为吃了不少桃花的缘故,马儿终于回过了气,就在漂着花瓣的小溪里替自己的战马洗涮了一下,长时间的超负荷奔跑,马儿身上都结了一层白色的厚壳。 “吴大哥,这可真是巧了,居然在这里也能碰上你,你是刚刚从外面回来吗?” “那就一言为定!”张轻云道。 轻叩马腹,战马长嘶声中,发蹄疾奔而去。 特别是每每想到在襄城之战中死去的那些战士的时候。 哪怕最后因为打不过不得不求饶,但至少也打过了啊! 他突然在心里原谅这些人了。 吴德笑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哪怕最后会大难临头,但至少在死之前的所有时间,他们仍然是快乐的。 看到张轻云,吴德的第一反应就是李大锤终于在关内开始发力了,居然直接将张轻云派了回来。本来就混乱的长安,也不知道又会横生多少波澜。 吴德摇头道:“这几天我很忙,待有空了,再到府中拜访!” 太平盛世,该是这个样子的啊! 而不仅仅是长安才这样。 泰安城! 他放慢了脚步,仔细打量着这辆马车和他的从人。 二来,现在吴德是真的有些迷茫了。见过了关外安西都护府治下的那些地方的好,再看看如今关内的乱,他的坚持正在动摇。与何足道的谈话,更是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两人正说着,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之声,吴德回头,却见两个着锦袍挎长剑的年轻公子骑着高头大马昂然而出,虽然鞭子只是在空中虚挥,但发出的啪啪之声,对于正准备进城的人也是一种威慑。 正是年少慕艾的时候,正是憧憬做梦的年龄,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的啊! 反而是自己这些人,不能让国人都像他们这个样子无忧无虑,才是最大的罪过。 虽然这里是长安,是自己的地盘,但习惯使然,吴德仍然维持着小心翼翼的心态。 当然,目的也是为了让张若在关外更加的卖命。 一来,他与知秋院有着协议,这是双方之间的默契,不容打破,一旦打破,信任就将破灭,而在情报界,双方失去了最基本的信任之后,那么血腥就会成为主题。 在晋阳,他看到了不知多少这样的俊男靓女倒在了桃花树下,花瓣落在他们的身上,覆盖了他们的身子,却也看不出半分的美感,只有更多的残酷和心酸。 马车窗帘子突然找开了,一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了吴德的眼中。 牵着的马儿也是一个不解风情的,一边走,一边仰着头,大舌头一卷,便将一簇簇的花朵直接给卷到嘴里大嚼起来。 “轻云小姐,你怎么回来了?”吴德问道。 眼光瞟过这些仍然无忧无虑的人,吴德心里又不禁羡慕。 耳边隐隐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喝骂之声, 特别是像现在这样的场所。 像何足道这样的人,是应当被好好地对待,让他成为朝廷的中流砥柱而不是一枚筹码。 身后传来马车压过青石板的声音,吴德回头,眼瞳骤然收缩,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标志。 吴德翻身下马,牵着马儿跟着大家一齐缓缓向前移动,他并不准备亮出自己的身份直接进去,对于长期在黑冰台工作的他来说,非必要的时候,暴露自己的身份都是不明智的。 吴德知道,年初卫义去关外的时候,朝廷就发还了张若的旧宅子,而且还让工部去重新装修了一番。 可又是谁,将一个才华横溢文武双全的将领,一步一步地逼到了眼前这个穷凶极恶的处境呢? 这一次回来,吴德很想问问大尹,是不是当真如同何足道所说,何足道只是大尹手中的一枚棋子,随时都有可能被抛出来成为赌桌之上的筹码。 只有跟城主府有关系的人,才有可能。 或者是因为身上的酸臭之气随风飘了过去吧! 吴德冷冷一笑, 长安的年轻人,如今连血性都没有了吗? “轻云,我们来接你啦!”其中一人看到了马车上的张轻云,兴高彩烈的冲了过来,让挡在他前头的一群人忙不迭的让路。 吴德轻笑一声,牵着马儿也让到了一边。 要知道泰安城虽大,也不是谁都有资格亮出这个标志的。 一边的吴德不由摇头叹息。 这小子姓周,应当是朝中知制诰的周学士家的小子,只不过看这架式,将来被张轻云卖了还得帮她数钱呢! (本章完) 小提示:按【空格键】返回目录,按(键盘左键←)返回上一章按(键盘右键→)进入下一章 第201章 局中局 苦难总是能让一个人成长的飞快。 如果再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遇到合适的人,那么这个人成长的速度会让你感到不可思议。 张轻云就是这样一个典型的例子。 从长安到关外,数千里的旅途,这个女子虽然一路之上表现出了她的坚韧、她的才华、她的机敏,但终究还只是一個心思单纯的女孩儿。 可是到了关外,不到一年,进入到了知秋院的她,迅速将她的这些特质进行了转化,以另外一种方式呈现了出来。 看她的外表,似乎一点儿也没有变化。 甚至比那个时候还要更加的美丽、阳光。 晋阳城是在襄城之败后黑冰台重点关注的地方,吴德往那里跑了好几趟,在那里作了许多的安排,那时的晋阳,繁华热闹较之长安,也差不了太多吧。 叮当几声响,丢下了十枚铜钱进了钱柜,然后牵着马踏进了城门。 “我不明白!”吴德摇头道。 “张家死了好些人!” “太行山中,潜藏着一支军队,已经有三个月了!”何冰道:“整整两万人,养精蓄锐,就在等着他们厮杀个你死我活。这一战之后,河东河西,就会真正落入朝廷手中,再也不是由豪门世家掌控了。” 吴德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寇仲与何冰对视了一眼,都是大笑起来。 吴德眨巴着眼睛看着寇仲,觉得这话,好像话里有话。 “大尹,你知道的!”吴德硬梆梆地道。“您和卫相,真的只是在利用何足道吗?” 而这两年自己走过的其它的地方,变化就太大了。 在吴德的记忆之中,似乎十年之前,长安就是这个样子,好像这么多年来,就没有变过。 “因为在此之前,很多事情都已经在布置当中。”何冰道:“河东豪门世家与何足道的这一战,不管谁输谁赢,最后都只能让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何冰陪笑着道:“大尹莫跟这小子一般见识,晋阳之行,他受了不小的刺激!” 可吴德这样曾经沧海的人却知道这个人从里到外都变得不同了。 何冰亦是意味深长地道:“吴德,当一个清官,不难,当一个贪官,也不难,可要当一个真正能干事的官儿,可就难了。有时候,你根本就分清这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是清官还是贪官,是能吏还是庸人,绝大部分这样的人,只能由时间来分辩,由历史来评说。所以我们啊,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不负初心,不忘本心,无愧天地,无愧社稷,其它的,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果你用要求普通人的那一套德行标准来要求我们这样的人,那大秦亡国无日矣。” “大尹,您和卫相的用心,已经被何足道给窥破了,所以,他杀绝了河东柳家,他还会杀更多人,我走的时候,他已经准备去打太原了。” “以我原本的想法,就该把他一家全都弄死算球,不过卫政道不忍心,把他发往关外军前效力,又暗中拜托人保他一条性命。说起来张若倒也算是有些本事的,到了关外,居然又混起来了,他如果将来能从关外活着回来,朝堂之上,必然会给他留下一个重要的位置。想来经历此事之后,他再也不是那样的一个遇事只知往前冲的楞头青了!” “大尹,您现在还认为您的策略是成功的吗?那是一头猛虎,可您现在不但把他放出了笼子,还激起了他的兽性,他失控了,接下来,他会成为这个天下的祸乱的!” 寇仲笑看着吴德,“他变成什么样子,我隔着千山万水,管得了吗?” “你以为是个人就可以被利用吗?”寇仲吐出一口气:“特别是能被我,被卫政道利用的人,如果不是才智卓绝,又怎么有资格被我们利用呢?至于你所说的才能,这天下缺有才能的人吗?没了这一个,还会有那一个。” 寇仲冷笑了一声,“说吧,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寇仲笑了笑,点了点头,坦然道:“正是!” “为什么?”吴德大叫起来:“像他那样文武兼备的人才,我们不是更应该好好地拉拢吗?大尹,他要是真心为我们效力的话,会成为我们最为得力的帮手的,他那样的人,不应该成为用一次就被抛弃的弃子!” 吴德更喜欢以前那个张轻云。 如果只是人,只需要交两文,但带了马这样的大型牲畜,便得交十文。 “这么说来,不管是何足道还是那些豪门世家,这一回要被我们一网打尽了?”吴德神情有些恍惚。 看着张轻云一行人在那个周公子的引领之下没有经过任何检查,没有缴纳一文钱的进城费便过了城门扬长而去,吴德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牵着马顺着人流继续向前。 何冰摇头叹道:“吴德啊吴德,伱啊,还是欠了磨练,大尹是何等人,卫相是何等人,他们的心思,岂是这么容易就能被何足道给窥破的?” “晋阳死了好多人,我走的时候,几万人也是有的,只怕现在死得还要更多了一些,大尹,柳家主脉死绝了,连柳承东也被何足道宰了!”寇仲怒道:“何足道完全变了一个人,可是您知道他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吗?” 不等吴德反驳,寇仲接着道:“不是何足道,换一个人,也照样能做到何足道现在所做的事情!” 黑色的摘星楼在吴德的眼前越来越雄伟。 “这么快?”吴德讶然。“我派了人去告诉张全义,但真要把河东那些家放说服,只怕就要不短的时间,为什么这么快?” “那些豪门世家就不说了,他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可要是何足道从这一场会猎之中逃脱了咋办?那个人可不是一般的人。” 那双眼睛里透露出来的不再是强作镇定的惶恐和不安,而是一切尽在掌握的睿智、还有狡缬。 “吴德,你以为我寇仲和卫政道两个人都是光吃饭不干活的?长安禁军腐坏,被世家豪门蛀空得不成样子了我们不知道?南方镇军有成为何氏私军的倾向,我们不知道?所以这几年来,我们一直在秘密地编练新军,而编练新军的钱,自然不是从正常途径走的。很多都是我们贪来的,骗来的,蒙来的。” 而给他映象最深的,就是刚刚离开不久的晋阳城。 “太原王家已经被灭了!”一边的何冰从袖筒之中取出一份卷宗,道:“吴德,情报几乎是与你同时抵达黑冰台的,何足道又杀干净了王氏一族。” “张若那个楞头青,查帐查到了老子和卫政道的头上,他以为那些钱都去了关外,其实其中大部分都去了这支新军,真让他再这样查下去,这个大秘密就包不住了,就要被他掀出来,到了那个时候,才真是坏了大事,所以才不得不将他拿下马。” “可何足道是不一样的!” “好小子,武道修为到了玄元九品,这脾气似乎也跟着上来了,怎么?觉得老头子我把你没法子?” 站在楼下,吴德仰望着这座雄伟的建筑,突然就想起了几百年前大雍的登仙楼。 可这一次再去,吴德的脑子里除了红色,竟然再也想不起什么别的东西了。 长安还是这个样子。 吴德愕然:“副尹,您这是什么意思?” “吴德,有一点你记好了,个人的才能再厉害,如果没有一个好的平台给他起舞的空间,他也倒腾不起多大的浪花。就像你所说的何足道,我不让他去南方镇军去挑选人手,不给他扫平一路北上的道路之上的阻碍,他能这样顺利地抵达河东吗?抵达了河东又能这么快地灭了柳家吗?” 吴德真的不希望摘星楼在将来某个时间,亦步了登仙楼的后尘,变成历史书中的一笔记载和诗人作品中的缅怀。 寇仲舒舒服服地躺了下去,道:“现在张全义应当在河东一带协调当地驻军与本地豪门世家组成了联军,并且开始向何足道发起了反攻。” “两万人,在太行山中藏了三个月!”吴德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支军队是从哪里来的?” 地下五层,吴德昂着头,瞅着黑石床上的大尹寇仲,在这位老前辈的跟前,以前吴德从来是不敢这样抬头直视的,可现在,他梗着脖子,像个二楞子似的瞅着寇仲,旁边何冰捅了他好几下,他也似乎毫无所觉。 寇仲呵呵笑了起来。 “如果一切顺利,应当是这样!” 现在这个,更像是一个合作伙伴或者说是一个对手。 摘星楼就是在登仙楼的原址之上重建的,而登仙楼便是在那场争鼎大战之中被毁掉的。 “真要跑了就跑了,没有了平台,就是一介流寇,或者能扰乱一方,但只要不撼动大局,就无所谓!”寇仲道:“到时候天下之大,有他何足道的容身之地吗?朝廷要缉捕他,世家豪门要追杀他,要么他去死,要么他就此隐姓埋名,再也不抛头露面,这样的一个人,还值得我们去关注吗?” 吴德点了点头,或者这样,对于何足道来说,倒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本章完) 第202章 人生如戏 人生直如一场戏, 世事便是一局棋。 只不过能坐在棋盘上操弄棋子的,也就是那么廖廖几人而已。 其他的,都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 了不起便是棋子的名字不同,功能不同罢了。 有的是小卒,有的是车马,有的是将帅。 他们有大有小,有强有弱,但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受人操弄,身不由己。 也许他们都认为自己是一个独立自主的个体,可以掌握自己的人生。 其实真实的状况却是,在他们的背后,有一条无形的绳索牵拉着他们,无声地影响着他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而自己,也不过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而自己所有的功能,还只是起到一个辅助的功能而已,让受到摆弄的那些人更加的确信而已。 吴德走出黑冰台的时候,有些失魂落魄。 找了一个小酒馆,吴德第一次放浪形骸,一杯接着一杯,一瓶接着一瓶,他想把自己灌醉,可是却越喝越清醒,越喝眼睛越亮。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个局而已。 大尹与卫相两个人谋划了这一切,算计了所有的人。 张若是第一个接触到这件事情的人,因为有可能斟破真相,所以便家破人亡,被发配关外。 说不定那些世家豪门准备让襄城之战失败的时候,大尹与卫相也是洞若观火,将其中的利益关系计算的清清楚楚。 大尹有一句话,吴德记得清清楚楚,南方镇军有成为何氏私军的倾向。 那么,豪门世家弄砸这场战事,弄垮南方镇军,在最深层次之上,与大尹与卫相的利益也是一致的。 这场战事如果真赢了,那么得利最大的会是谁? 大秦吗? 不是的。 大秦只不过又是赢得了几年喘息之机,其实国内该化解的矛盾仍然存在,只不过因为一场对外的胜利掩盖了它而已。 得利最大的是何氏。 何其苦本来就是国内声望最高的大将军了,这一场大胜必然会奠定其在军中至高无上的威望。 只消看看楚国那边,太后江芊赢得了襄城之战,立时便借着这一场大胜大肆揽权,将老臣宿将统统排除在了权力中心之外,最终独掌大权。 在秦国这边,何其苦要是赢了,那何家必然会成为真正的大秦顶级贵门。 荣誉总是与权力相辅相称的。 真是好算计啊! 现在河东地区,何足道与河东豪门正在倾尽全力互相厮杀,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在他们的身后,一群猛虎正在窥伺着他们,在寻找着良机,将他们一网打尽。 何足道在南方挑走了他在镇军中的所有心腹, 这一次必然将被一鼓荡尽。 而剩下的江南镇军群龙无首,朝廷再行整编,便不会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河东群雄与何足道一场鏖战,然后被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可以想到,事后,整个河东地区,将会完全落入朝廷之手。然后借着这次大胜的威压,朝廷会大力整肃关中地区,一旦完成了河东以及关中地区的整缩,大秦的基本盘就算是稳定了。 这样的谋划,当真是绝妙之极。 现在想来,吴德也不得不佩服谋划这一切的大尹与卫相。 可是在这过程之中死掉的人呢? 这不是几十几百,而是成千上万,不,是以十万为单位的。 大尹、卫相,哦,对了,还有副尹何冰,他们都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付出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用几十万人的死伤,换来大秦接下来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的和平,难道不划算吗? 吴德不知道这道题该不该这么来算。 因为他能看到,这一切也没有最终解决掉大秦内部最大的问题,仍然是以一种强力威压杀鸡骇猴来震慑住了心怀不轨者。 因为大尹与卫相所谋划的这一切,也不过是朝堂之上讨价还价的筹码。 想来这一次,他们两个必然会大获全胜。 走出小酒馆,脚步虽然踉踉跄跄,走路摇摇晃晃,别人一看就是一个醉汉,但他自己却无比的清醒。 翻身上马,竟然一路策马到了何氏大宅之外。 外头看守的兵丁早就被撤走了。 从何足道去南方挑选镇兵准备北上的时候,朝廷便无声无息地撤走了何氏大宅外的看守。 可何氏大宅并没有因此而热闹起来。 仍然门可落雀。 门口的野草都已经没过了膝盖,也不知有多长时间没有人出来了。 听到马蹄声,几只野猫从草从之中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吴德,然后嗖地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翻身下马,走到了大门之前,重重地叩响了门环。 大门拉开了一条缝,还是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兵,只不过他脸上的皱纹更了一些,悲苦之色更浓了一些。 “吴提刑,没有想到竟然是你来送我们大将军最后一程!”老兵声音有些呜咽。 “你说什么?”吴德的酒意一下子全都无影无踪了,猛地一把推开门,抢上几步越过了老兵,绕过了照壁。 院子中的模拟沙盘仍然还在,何其苦却是一番常态,穿上了他全套的甲胄,左手边上插着他惯用的重剑,右手边上是他冲锋陷阵时的大刀,身后是他的何字大旗。 “大将军!”吴德抱拳行礼。 何其苦呵呵笑了一声,道:“一个时辰前,我接到了何其苦在河东杀了柳氏、王氏一族的消息!” 一个时辰前,也就是自己走出黑冰台,开始在小酒馆买醉的时候。 吴德点了点头。 “何氏一族完蛋了!”何其苦仰天长叹:“一生奔波,到得末了,终究还是一场空。其实从襄城之败后,我就应当悟出来一些道理,该看出来内里的一些门道,可我终究还是棋差一着,没有想透,害得我儿子也深陷其中,再也无法自拔。” “何兄才情不凡,也许能从这个死结之中走出来!”吴德看着这个老人,道。 “脱身对于何足道不难,可是失去一切,只怕会让他比死了还难受!”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何其苦呵呵笑了起来:“但愿他能够如你一般看得通透。” “大将军,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说吧,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有什么想不通的,你都可以问我。” “襄城之战如果获胜了,你会怎么做?”吴德问道。 何其苦哈哈大笑起来:“这还用说吗?接下来自然就会让南方变成我何氏的囊中之物,让我何氏成为真正的顶级家族,以前那些所谓的豪门世家,都得匍匐在我的脚下来舔我的脚丫子。” 吴德黯然低头,果然如此。 只不过他终究是没有算计过那些豪门世家的人物,更不用说大尹和卫相。 “还有一件事,当初您背叛了安泽太子,这几十年里,后悔过吗?” “大丈夫做事,做便做了,哪里存在什么认错后悔一说!”何其苦大笑起来:“即便死,也是不认错的!” 吴德点点头,何其苦当然不会认错,因为当年如果让安泽太子和何清秋成功的话,那所谓的顶级豪门就不会再有存在的任何基础,因为安泽太子与何清秋谋划的就是要铲除掉豪门世家赖以生存的根基。 这与何其苦的梦想相悖。 他羡慕,他嫉恨,但他更想成为他们中间的一员,而不是挖空这些人的根基,如此一来,自己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何其苦仍在大笑着,只不过笑声渐渐的低了下去,终于再也没有了任何声息,只余下一双大眼睛仍然看着吴德。 而在吴德的感知之中,对方的生机却是在逐渐衰弱,直至一丝也无。 这个一生为了让何家成为顶级贵族而奋斗的勇将,在自家的院子里,孤独地走完了他的一生。 吴德没有阻止对方。 何其苦不想活了。 这是他在想通一切真相之后对人生绝望的最后一次反抗。 他这一生,就是被人操弄摆布的一生。他一直想要自己做自己的主,可到末了,也没有实现这一目标,也许唯一能让他作主的,也就剩下死亡了吧! 死了也好,免得让这个年近八旬的老人,最终还要面对整个家族覆灭的现状。 走在前面,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吴德能够想到在何足道完全失败之后何家的下场。 虽然何家人丁并不茂盛。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何氏父子,最终还是成为了餐桌上的一道大餐。 吴德叉手齐眉,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 不管眼前这个人的人品如何,但这几十年,他的确也为大秦立下了不少的功劳。 人死为大,过往一切,皆成云烟! 真要论起来,眼前这个人犯下的错,比起如今某些还活得滋润的人犯下的错,简直就不值一提。 想往上爬,其实算不得错。 只不过他选择错了前进的方向而已。 走到呜咽着的老兵跟前,道:“上报吧!让人来料理何大将军的身后事!” 脚步沉重地走出了何家大宅,牵着马,吴德在大街之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抬头看天,也不知九天之上,会不会因为何其苦的死亡而有一颗将星殒落。 (本章完) 第203章 精准的分析 吴德牵着马,昏昏噩噩毫无目地的在街上走着。 想着当初自己策划殂击柳庆林,亲自击杀司马琅,那时的自己觉得是在做一件非常正义的事情,是在为民除害,现在想来,也不过是这个大计划之中小小的一环。 唯一的收获,或者就是自己在那个夜晚,因为胸中块垒而晋级玄元九品吧。 “吴提刑,吴提刑!” 耳边传来了呼喊的声音,吴德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一张熟悉的面孔站在一辆板车旁边,正在向着自己挥手,而一抬头,他赫然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张若的府第外,而正跟自己打招呼的,却是早先与自己一起上京的罗良。 罗良是罗英的叔叔。 罗英加入了黑冰台,正是在吴德的统领之下,现在还在河东没有回来呢! “原来是罗兄,你怎么在这里?”吴德打起精神,问道。 “吴提刑,轻云小姐回来了,我就被调到轻云小姐身边做事了!”罗良微笑着道:“今天刚刚去采买了一些日常用品,小姐刚回来,府里不是差这就是缺那的!您是来找轻云小姐的吧?” 吴德刚想说不是,但转念一想,既然来了,还是见见。 关内所见,尽是污浊,反而是以前认为是蛮荒之地的关外,让吴德看到了许多人性的光芒。 张若以前是户部侍郎,宅子自然是不小的,在关外立下大功之后,朝廷发还了这套宅子,或许是为了弥补先前对于张若的亏欠,现在更是将左右数户人家的宅子一并收了,由工部重新装修之后赏赐给了张家,这使得张若的府第比以前足足大了一倍。 当初来抄家的时候,吴德也曾经来过。 这一次算是旧地重访,心中倒是感慨万千。 俗话说三贫三富不到老,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还真是这样的。 只要不死,总还是有机会的。 想来以后张若的事情,会成为官场的一个励志传奇的。 远远地站在廊道之上,看着前院里热闹的场景。 张轻云正陪着几位贵介公子从正堂之内漫步而出,看起来是准备送客了。 而那为首的小子,正是前些时日在城门口偶遇的周家那小子,看来这家伙对张轻云还是真上心,这才没有几天,便又上门了。 也不知张轻云给这些人灌了什么迷魂汤,反正一个个走时都红光满面,兴高彩烈的。 直到那些人消失在大门口,吴德这才走了出来。 “轻云小姐可真是忙啊!”吴德的语气之中,虽然没有什么恶意,但也不乏讥讽。 张轻云为什么要与这些人虚以委蛇,仅仅是因为他们都是同一个圈子的人吗? 自然不是的。 可以说,自从张轻云走了一趟关外之后,他们就已经不在一个层次了。 之所以还热情地结交他们,不过是因为可以从他们那里得到许多关外需要的情报而已。 像周学士便是知制诰,是陛下身边的人,很多事情,兴许黑冰台都还不知道,但周学士便已经一清二楚了。 皇帝再不管事,再不热衷于政事,那也是皇帝。 “真是怠慢吴大哥了,不过吴大哥是自己人,想来是不会怪罪轻云的,不像这些人,远之则怨,近之则不逊,实在是让人烦恼得很!”张轻云微笑着欠身向吴德道歉:“吴大哥,屋里说话吧!” 接待周公子这些人在大堂,请吴德屋里说话时,则是直接引着吴德云了后头书房,远近亲疏倒是一目了然。 吴德突然发现自己居然觉得这样是理所应当的,心中还很舒服,不由得拿手指甲掐了掐掌心。 这张轻云如今做事,更是行云流水自然而然了,想着当初自己评价他与罗英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人,当真是贴切。反倒是自己,现在被大尹批评说还需要多多磨炼内心方能有所成就。 有时候人啊,真不能拿年龄来说事。 有大尹、卫相这样的千年老狐狸,可也有李大锤、张轻云这样的年轻小妖怪。 跪坐在小几两边,张轻云手法娴熟地泡着功夫茶,这让吴德想起了在泰安城的那个晚上,自己就是在三言两语之间,被这个小姑娘揭穿了身份,然后便做了那一桩交易。 “吴大哥看起来心情很不好。是因为晋阳之事吗?”张轻云将一杯茶推到了吴德的面前。 “岂止是晋阳之事!”吴德道:“现在连太原王家也已经被灭了!” 这没有什么可瞒得,这个消息,只怕用不了几天,便会遍传天下了。 “这也不至于让吴大哥心情不好吧?柳家的那个柳庆林,不就是吴大哥您杀的吗?这样的坏人,死了也就死了!” “死得人太多了,太多的无辜,何足道就是一个疯子!”吴德叹息着摇头。“今天我刚刚去了何府,何其苦死了!” 张轻云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显得诧异之极:“何其苦虽然年纪不轻,但武道修为极高,身体一向很好,为什么突然会死?” 看着张轻云探询的目光,吴德摇头道:“朝廷没有把他怎么样,是他自己不想活了!” 张轻云沉吟着端起一杯茶,慢慢地啜饮着,好半晌才道:“吴大哥,这里头显然藏着不少事情啊!” 吴德摇头道:“是的,不过很抱歉,我什么也不能说。” 张轻云嫣然一笑道:“吴大哥可以不说,但我可以猜一猜嘛!” 你要猜到了那才是见鬼! 吴德在心中说了一句。 “何足道在河东大获全胜,全歼晋阳柳家,太原王家,掳掠了两家财富之后必然会招兵买马,声势大振,看其行事目的,只怕是想在河东立足!”张轻云道:“如此大好形式之下,何其苦竟然会自杀,这太奇怪了。” 看了一眼吴德,只见吴德面无表情地在慢慢喝茶,张轻云接着道:“以何其苦的阅历和经验,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对,觉得自家儿子接下来的下场不好,何氏一族也肯定没个好,所以绝望之下这才自杀。” 吴德的手抖了一下,垂下的眼眸抬起,有些惊讶地看着张轻云。 见到吴德这个表情,张轻云知道自己猜对了。 “可是河东豪门即便联合起来,也不会是何足道的对手啊!”张轻云道:“吴大哥,这个判断,是李副都护跟我说的,知秋院对于何足道这样的人,还是做了一些功课的。而且我们也从南楚方面也得到了一些关于这个人的信息!” “你们什么时候与南楚勾搭上了?”吴德奇怪地问道。 “吴大哥怎么说得这么难听!”张轻笑着替对方再倒了一杯茶,道:“与他们天罗的一个高层有些生意上的往来,自然会聊到这些事情,对于南楚来说,何其苦父子可是与他们大楚对抗了近二十年,关于这对父子的情况,他们是事无巨细,了解得一清二楚。他们告诉我们说,何足道是一头猛虎,而现在,你们把这头猛虎放了出来。” “猛虎下了山,也难有大作为!”吴德幽幽地道。 张轻云点头道:“所以说,朝廷在河东应当是另有布置的,对不对?不管是你们大尹,还是卫相,都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一些对朝廷离心离德的豪门世家之上。” 说到这里,张轻云恍然大悟地一拍巴掌道:“我明白了,何足道在河东一顿乱杀,成功地让其他世家恐惧起来,于是这些人会联合起来一起去剿灭何足道,双方大战,不管谁胜,都会付出不小的代价,朝廷这是准备去当这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渔翁,可是这个渔翁藏在哪里呢?何足道和河东那些人都不是傻子,不会稀里糊涂的就上当的。” 听着张轻云的分析,吴德完全傻了,他真没有想到,自己只不过就说了这么几句话,张轻云就基本上把大致的情况全都分析出来了。 这个是什么人啊! 吴德张口结舌,张轻云却是笑得很开心。 “不管他们藏在哪里,肯定有这么一股力量存在,厉害啊吴大哥!这可是一箭数雕啊,一旦河东地区完全落入到了朝廷的手中,善加经营,便又等于在京城之外加上了一道保险,也给关外的力量又多给了一重压力,这个操盘之人,当真是让人佩服之极。”张轻去连连摇头:“这件事情,只怕谋划了不是一年两年。” “你怎么能想到这些的?”吴德问道。 “分析!”张轻云微笑道:“凡事都有因有果,一团乱麻不管怎么零乱,可一定是有头有尾的。想清楚了其中的关键,剩下的细节问题,其实并不怎么重要。我猜对了是不是?吴大哥?” 吴德沉默不语。 这是他最后的倔强。 心中却在想,如果你知道你们张家就是因为这件事情而家破人亡,一大家子人现在只剩下了伱和你爹,不知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云淡风轻地分析各方得失。 “这个局设得很精妙,可是有一个问题,似乎有些低估了何足道!”张轻云道:“要是对方不上当,或者说发现上当了但能脱身而去呢?吴大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河东河西诸地,只怕就要大乱了。” “连何其苦都绝望了,你觉得他有机会吗?” “说不准!”张轻云轻声道。“很多事情,意外出得让你压根都想不到。越是觉得万无一失的事情,有时候越是容易出问题。” (本章完) 第204章 端倪 何足道站在大案之前,面前铺着一张硕大的地图,手里握着一支炭笔的他,不停的在上面比划着,随着他的动作,一条条的黑线在地图之上呈现出来,最后都指向了同一个目的地。 所有事情都在按着他的预想发展着,可以说是顺利之极,但何足道心里却总是有些不安,似乎忽略了什么事情一般。 直觉上似乎有什么危险正在一步一步的逼近着自己,可反复思量,却又找不到任何的痕迹。 在屋里踱来踱去,何足道的脸色也变幻不定。 对危险的这种直觉,看来毫无道理,但何足道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一定是那里有什么问题是自己忽略了的。 既然不能判定,那就当他肯定有。 “冯宽!”他大声喊道。 外头一员将领应声而入,丑陋之极的面孔让人一见便不寒而栗,正是曾经正面硬杠过吴德的那个几乎完全被毁容的将领。 “那些本地武装组织得怎么样了?”何足道问道。 “大将军,利用柳王两家伫存的武器甲胄和钱粮,我们已经迅速地组织起了一支数万人的大军,以河东本地的那些反抗力量、绿林好汉为主,只不过与我们相比,战斗力还差得太远,在组织方面实在是太差了,我们派出去的军官正在艰难整肃,最乐观的估计,一个月后可以形成初步的战斗力!”冯宽道。 “一个月后,河东联军也该到了!”何足道走回到大案之后,瞅了一眼其中最初的一道黑线,喃喃地道。 “大将军,有什么不对吗?”冯宽走到案前,瞅着地图,道:“故意放吴德的那些手下逃出去报信,促使河东诸家联军向我们发起进攻,然后毕其功于一役,一鼓将其聚歼不正是大将军您订下的策略吗?” “可是他们来的速度太快了。好像他们很早以前就在准备这件事情一样!”何足道摇头道:“张全义有这样高的效率吗?河东诸家什么时候能就某件事这样迅速地达成一致的意见?我原本以为他们至少要三个月以上才会在吵吵闹闹之中完成联合,然后向我们发起进攻。” “不管早晚,歼灭他们对我们来说,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冯宽不屑一顾地道:“从与柳家王家两家交战的过程来看,这些世家,把战争看得未免太简单了,以此类推,河东其它家族,只怕更上不得台面。打仗可不是过家家,不是纸面上的数字堆砌!” 何足道摇摇头:“我不是在担心河东世家联军,我是在担心.” 担心什么呢?何足道一时之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培训本地武装的事情要加紧,尽快地让他们形成战斗力,不要可惜银钱,该洒出去的时候就洒出去,咱们以后,不愁钱!”何足道吩咐道。“多派一些培训人员过去。” “是!”冯宽点头道:“大将军,您是想” “我们的主力,作好准备离开河东!”何足道突然一拳砸在桌子上,下定了决心。 “离开?”冯宽一时之间不由有些懵了。 先前的议定不是这样的。 只要接下来能够击败河东联军,那么他们就可以完整地将河东握在手中,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一块地盘。 河东这块地方好啊! 占据了这里,只消在接下来的岁月之中站稳脚跟,那就是进可攻,退可守。 为什么要离开? “大将军是担心我们打不赢河东联军吗?”冯宽有些不甘心地问道:“那只是一帮土鸡瓦狗。” “他们不值得我担心!”何足道冷笑道:“可我总觉得有另外的人在算计我们,虽然我想不出问题出自哪里,但只要我们离开河东一段时间,所有的谜题便将解开!” “就因为这个?”冯宽愕然道。 “秘密靠近大河,作好一切渡河准备。”何足道的语气不容置疑:“等到河东联军的进攻开始,我们的主力就开始渡河往河西。” “可是大将军,一旦没有我们作为主力与河东联军作战,我们刚刚花费了大价钱组织起来的这些地方武装,不大可能是河东联军的对手,坐视他们被击败太可惜了!”冯宽有些不甘心,仅仅是因为大将军的疑心,大军便要放弃到嘴的美食,这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我们主力过河观望,但也会留一些作战人员帮助地方武装。”何足道拍了拍冯宽的肩膀:“同时自然也会做好准备,如果无事,我们杀一个回马枪,击溃河东联军易事耳,如果真有事,那我们也可以接应那些逃出来的河东本地武装,到时候我们的力量不会被削弱,只会进一步的增强!” 手指沿着地图上那道黑色的几字框画下去,何足道笑道:“而且你看,这个里面的土地多么肥美,草场多么鲜活,这块地域之内,财富可一点儿也不比河东少。” 冯宽点头道:“好,我马上去安排!” “记住,保密。一定要让所有人都认为,我们会在河东与对方决战。”何足道叮嘱了一句。 “大将军放心!”冯宽咧嘴笑了笑,不过他笑起来的模样着实有些恐怖。 “把建仁叫来!”何足道挥挥手,道。 陈建仁是这支军队的主薄,负责所有的文字工作、对外联络以及情报等。 与冯宽不同,陈建仁却是很儒雅的一副读书人的模样,但其实他在这支南方镇军之中,却是仅次于何足道的存在。 军队的日常统筹、经费、文字、情报都由他来负责。 “冯宽跟我说了,大将军有些不安?”陈建仁问道。 何足道点点头。 “大将军的直觉救过我们好多次了,既然不安,那就避之为上!”陈建仁道:“渡河是一个好主意,我这边马上安排人过河。” “在周边多下些力气,如果有什么不对,那么就一定会有痕迹,雁过留痕,我不信当真有人能够做到遮掩一切踪迹!” “好,我准备在太行山多下点功夫,如果有问题,那问题也一定出在哪里!”陈建仁建议道。 “这些事情你作主就好!”何足道挥挥手:“我叫你来,是另外一件事。我写了一封信,你挑选几个信得过的人,出关去送给令狐野!” 陈建仁挑了挑眉。 何足道笑了起来:”我告诉令狐野,要是他入关,我何足道便唯他马首是瞻,甘原作他马前卒。他要是有这个打算的话,我甚至可以向阳关方向挺进,与他内外夹攻,打破阳关!” “令狐野真进关了,我们还当真去当他的马前卒?”陈建仁笑问道。 “谁当老大?兵强马壮者为之!”何足道笑道:“如果令狐野十万大军挥师入关,我做他马前卒又何妨?逐鹿天下可是一个无比漫长的过程,谁笑到最后,谁才笑得最好不是吗?” “河东河西一乱,关中必然震恐,天下群雄见机,必然会蜂涌而起,令狐野算是其中最为强壮的一支,只不过他的牵绊也最多,如果真能率十万大军入关,那还真有希望最后胜出,不过我并不看好他。” “为什么?” “如果他真有能力,就不会北庭都护府变成安东安西两个都护府了,而且他麾下兵马,八成以上皆为关外人士,愿不愿意放弃故土跟他进关可不好说。北元当然巴不得他走,但张若、萧长车这些人必然会想尽办法阻止他离开,到时候他能带走多少人还真难说。他想逐鹿天下争鼎皇位,我还真不看好他。” “谁当皇帝,我不在乎,我只想看到这天下乱起来,把那些昔日高高在上的家伙都给掀下来,让他们那高贵的面孔染上鲜血,污泥,就觉得很有意思了,哈哈!”何足道笑着道。 陈建仁走到门口,却又回过头来,看着何足道说道:“大将军,一旦我们渡河西去攻击河西地区,朝廷诏命就再也不会成为我们的倚靠了,说不定到时候还会直接宣布我们也是叛逆,真到了这一步,在京城的老将军怎么办?” 何足道眉梢跳了跳,道:“老爷子七十大几的人了,你觉得他还会在乎能活多长时间吗?如果真到了事不可为的时候,他不会给朝廷任何机会拿他问罪的。我所做的,只怕就是他最后想做而做不了的事情。所以,他会走得很安心!” 陈建仁垂下了眼睑,有些伤心,半晌才道:“老爷子就不能离开吗?他九品巅峰的修为,还是有机会的。” “你当长安是什么地方?”何足道摇头道:“走不了的,真要走,只会死得很难看,既然都是死,自然还是要有尊严的离开方不失体面。” “总有一天,我们会替老爷子报仇,会替枉死在襄城的兄弟们报仇!”陈建仁恶狠狠地丢下一句话。 室外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之间,突传喀嚓一声响,高高飘扬的中军大旗竟然被大风吹得从中折断,旗帜从高空落下,引起士兵一片惊呼。 “爹爹,你已经走了吗?”抓住飘飞的大旗,何足道喃喃地道。 (本章完) 第205章 一场心照不宣的战争 咣当一声,胡侃一脚便踹开了面前房屋两块薄薄的门板。 大门洞开,胡侃却没有急着进去,手中平端着阔刀,警惕地扫视着院内的情况,确认无事这才小心地走了进去。 早先便有友军毫无顾忌地冲进去,然后被屋内的强弓一箭便射了个对穿。 虽然随后的对友为他报了仇,将放冷箭的家伙剁成了七八块,可他也不可能死而复生。 胡侃可不想兄弟们为他报仇。 他更想好好地活着。 家里的肉铺子现在生意愈发的好了。 日子好过了,大家手里的闲钱多起来了,吃肉的日子便也多了,以前铺子里一天了不起杀一到两头猪和三五只羊,这次出来之前,每天杀猪的头数已经增加到了四头,翻了一番。 猪肉的价格也起来了,大家吃肉的速度,可比猪仔长成的速度要快多了,听说各地官府已经在号召农户多多养殖了。 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这一次出门之前,屋里头的可是给自己许诺了,回去之后,就给自己再找一个小的,好帮着胡家开枝散叶。 所以胡侃仔细着呢! 这一家子逃得很仓促,圈里的牛羊都还在,几只小猪仔饿得在圈里拱着食槽,听到有人进来,便扒着围栏冲着人叫唤呢! 胡侃哈哈大笑,挥手道:“兄弟们,仔细搜索,可别遗漏了什么!” 身后一群人哄然答应着冲进了屋子里。 元人不论男女,个个都能开弓射箭,一个不小心,便容易在身上长出个东西来。 里里外外搜索了一遍,确认安全,大家便开始做饭了。 食材嘛,当然是就地取材,那几只嘤嘤叫唤的还没有长成的猪,转眼之间就变成了柴火堆上的烤乳猪,羊也被宰了,唯一留下的便是那头牛。 这牛是耕牛,大家伙可舍不得杀,登记好了,交给打扫战场的部队,回头大家是可以分钱的。 大家伙在屋里大快朵颐,胡侃则抱着自己的大刀在外头警戒放哨,这是以前李大锤订的规矩,后来部队合并之后,这些规矩也被都护萧长车所采纳。 一般而言,在步卒的周边,都会有大量的游骑存在,确保不会有大股的敌人能够偷摸进来,但小股的敌骑渗入也不得不防。 没有任何准备的步卒,对上这样的小股敌骑,还真是很吃亏的。 他来干你一下就跑,你两条腿怎么追得上四条腿,有时候死伤几个兄弟,当真是郁闷到要死。 听到马蹄声,胡侃和几个小队长立即都站了起来。 片刻之后,看到狂风卷过来的一个骑兵小队,大家又都是松了一口气。 自己人。 “蔡花儿,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你啊!”胡侃大笑起来。 这支骑兵的头儿是蔡齐,与他很熟的,都是一个地方的人。不过两人为人处世可是大相径庭,胡侃是个很传统的居家好男人,蔡齐呢,则是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汉,打仗所赚得银两,全都送去了青楼。 因此胡侃送了他一个外号,蔡花儿,意思这家伙就是一个采花的。 蔡齐哈哈大笑着翻身下马,回顾身后一帮骑兵道:“兄弟们,这是胡大爷,最是豪爽不过了,遇到他,是你们的福气,闻到香味没有,还客气什么啊,开饭啊!” 一帮骑兵闻言大喜,纷纷下马冲向屋内,走过胡侃的时候还不忘冲着胡侃抱拳致谢。 弄得胡侃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虽然步兵和骑兵分属两个不同的系统,可大家都是安西都护的兵,也不好太过于生分了。 “蔡花儿,你倒是不客气!”胡侃气哼哼地道。 蔡齐将马鞭在手里甩啊甩的,与胡侃一样,守在外头放哨,笑咪咪地道:“步骑一家,何分彼此,下次碰到我们开饭,能少了你们一份儿!” “你就是一张嘴!”胡侃道:“你们骑兵开饭,咱们步兵能蹭到?” “伱们碰不到不能怪我们是不是?”蔡齐一摊手,很是无奈。 “不说这些闲话了,前头现在是个什么状况?”胡侃问道:“你们这些游骑,消息最是灵通,上次与元人在远安干过一仗,他们很不好打呢!” “马上要碰到硬仗了,这一次我们大规模进攻,元人似乎有些始料不及,被打得有些狼狈,现在正在向着通泉堡一带收缩,我们也正在向那里逼近!”蔡齐道:“估计要硬攻通泉堡了!” “拿下通泉堡,青铜峡的前面可就只有龙沟堡了,这一仗肯定不好打,通泉堡的敌人主将是谁?” “听说叫述律平!”蔡齐道。“听说也是个硬点子,我们游骑与他们在外头碰了碰,没占着什么便宜。” “萧都护和李都护一个都没有来啊?”胡侃有些失望。 “打一个述律平,还得劳动萧李二位都护?”蔡齐不屑地道:“便是楞格,也不值得二位都护出手吧!” “这二位随便到那一位,都能让人安心不少!”胡侃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仗就容易打一些嘛,蔡齐,你忘了上一次萧都护万军从中一枪挑起沙列奇那狗日的场景了吗?本来死硬死硬的元人,一下子便萎了!” “那你就别想了,萧李二位都护肯定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反正我是没有看到这二位的旗帜露面!”蔡齐看着手下一个个油光嘴滑地从屋里走出来,当下便往屋里走去:“走走走,咱们先去吃饱再说。” 通泉堡位于山顶,数个子堡从山下大路一直延伸向上,扼守着山下通往青铜峡方面的大路,上一次李大锤兵临青铜峡,却是全骑兵绕路而行,目的并不是为了攻城掠地,而是为了威逼楞格不能援救沙列文。 一旦秦军大举进攻通泉堡这样的咽喉要地,只代表着一种可能,那就是秦军的战略目的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们准备大规模进攻青铜峡,想要夺取两国边境之上的这个战略要点了。 失去了通泉堡,剩下一个龙沟堡独立难支,而且还有可能遭到秦人安西都护和安东都护的两面夹击,最大的可能便是不战而退。 青铜峡一旦失去了这两个支撑,以秦人的大举进攻之下,又还能支撑多久? 在述律平看来,必须要死守通泉堡,如此才能保证青铜峡的安全。 但来自楞格的命令,却是稍加抵抗,即行撤退回青铜峡。 经历过了上一次的事情,述律平对于燕都之事,也有了一个了解,知道了几位皇子之间的争端。 哲别很有可能替代铁勒出任南疆统帅的消息,在青铜峡现在并不是一个秘密。 没有了通泉堡,龙沟堡,一个孤零零的青铜峡交到哲别手中,的确够他喝一壶的。 二殿下这一招是挺损的,可是看着那些仓遑逃回来的边民,述律平心里又很是难受。 他们多年辛苦打拼的家业,这一次却是要丢得精光了。 站在通泉堡往北看去,那是大片的良田和村庄,而现在,百姓们也在匆匆忙忙地准备撤退了。 可惜了田里长势正好的庄稼。 述律平叹了一口气。 与楞格出身贵族不同,述律平却是牧人家的孩子,是经过一级一级的选拔而走到如今这个位置的。 他深知自己身上早就被打上了二殿下的烙印。 像楞格还有家族支持,而自己,却是整个家族的支撑,除了紧跟二殿下的步伐之外,自己哪里有什么其它的选择。 但总是还要打一仗的。 野狼、蔫虎、朱雀,安西都护府麾下三位悍将,这一次来了两个,倒是要见识见识他们的本领。 述律平再看了一眼远处地平线上时隐时现的秦军黑色的旗帜,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下了城墙。 振武城中,令狐野看着手里来自云台荒陈良的求战文书,笑着对李国华和令狐知书道:“陈良又坐不住了。” “叔父,我看这家伙靠不住,不如调回来放到眼前更好!” 令狐野摇摇头:“老虎就要放在外头才有威慑力,我们要做的,便是把拴好缰绳就好了,陈良看到了战机求战,无可厚非,而且这一次,我是支持他的。” 李国华点头道:“安西突然大举进攻,很明显是与铁勒达成了什么协议,那么我们趁机抢下龙沟堡,等哲别来之后便有更多的筹码与对方来谈条件了。” “哲别一到,一个光秃秃的青铜峡,他便是三头六臂也守不住,但如果能从我们手里拿回龙沟堡,立即便对通泉堡形成了双重的压力,所以陈良这一次的作战要求,我也是同意的,正常情况之下想要拿下龙沟堡,不死个几千人恐怕难以得手,现在可以轻松到手,何乐而不为?” 令狐野笑道:“那就行文给陈良,让他自己择机而行,上一次的事情,闹得大家都挺不愉快的,虽然知书去他家里赔礼道歉了,他也来我这里请罪了,但总是有些隔阂,这一次也是一个缓和关系的好机会。” “正是。安西都护府成立之后,王德他们这些人,可是活跃多了。现在也敢和大帅辩论几句了!”李国华笑道:“陈良这样的本土大将,我们可不能往外推。” (本章完) 第206章 关乎尊严的战斗 这是上头大人物们一场心照不宣的战争。 小人物们无法改变战争的结果, 但并不代表他们不在意战斗的过程。 因为这关乎着他们本身的尊严。 反正述律平是决定要好好打一场的。 哪怕最终的结果还是要放弃,但他也不想让敌人觉得他们都是些怂货,是些没用的东西。 他要让敌人明白,你们所得到的东西,是我们送给你们的,而不是你们凭借自己的能力抢来的。 这是一种心理上的优势, 也代表着下一次交手的时候,谁更加地有信心。 而在进攻方这边,方小猫想得却是正好借着这个机会,重创一把对手。 自家公子一向都把铁勒当成最大的对手,这他是知道的。 至于哲别和阿可敦,好像公子没觉得有多厉害。 如果能借着这个机会把铁勒的嫡系干掉一些,那未来是不是就更轻松一些了呢? 如果能宰掉对方的守卫大将,那就更妙了。 述律平,可是铁勒很看重的年轻将领呢! 不比楞格那个老家伙,述律平这样的年轻将领,可是代表着元国的未来。 双方直接指挥作战的将领也是决定要见一个真章,就意味着这一场战事的血腥程度一点儿也不低。 胡侃背着自己的大阔刀,双手却是擎着一面巨大的盾牌顶在队伍的最前面。 手里的盾牌是用药水浸泡过的藤条所编制,两层藤条之间是中空的,然后外面包上木板,木板的外面再包上了一层铁皮,这样的盾牌不仅强度够高,韧性也是极好,能挡住锐器,也能抵御重型钝武器的打击,只不过造价有些高昂罢了。 一枚百十来斤的石头隆隆从上面滚了下来,声势惊人,胡侃手臂之上股肉瞬间隆起,大喝一声不退反进,双臂迎上前去,一声闷响,整个大盾都向内凹陷进去,木板断裂了,但胡侃却硬生生地挡住了这一击。 这便是御气五品的高手的作用。 在胡侃的身边,猫腰站着的是丁二狗。 年轻的丁二狗,现在也是御气五品了,只不过是刚刚踏入,境界还不稳定,真力的浑厚程度较之老牌子的御气五品胡侃差得太远。 刚刚这一击,胡侃顶得住,丁二狗就不见得行。 呜的一声响,又是一枚同样大的石头飞了过来,胡侃再次顶上,只不过这一次,他的盾牌已经不太行了。 “二狗,看准了没有?我这盾牌还能挡一下。”胡侃吼道:“他投第三下你不能收拾了他,第四下咱们队就要减员了。” “队长,我尽量!”丁二狗死死地盯着上头,右手握着一枚短枪,身体半蹲着,全身犹如一枚即将离弦的羽箭一般蓄势待发。 “尽量个屁!”胡侃怒吼道:“对面至少是个御气四品,我们两个能躲过,后头的兄弟就得遭殃。” 还没有说完,丁二狗已是腾身而起,右手的短枪呜的一声响,向着前方的子堡闪电般的飞去,其势之速,较之弓弩还要迅速,在普通人的眼中,他们只能看到短枪的残影。 上头子堡的那个高手,注意力全都放在能硬扛他全力一击的胡侃身上,万万想不到这个猫在胡侃身边的年轻小兵,居然也是一个不输于胡侃的高手。 他全力一击的瞬息之间,丁二狗牢牢地抓住了这唯一的机会。 对方连躲闪的念头都还没有来得浮上来,石头刚刚出手,短枪便已经到了面前。 哧的一声,势大力觉的短枪立时便扎穿了他的甲胄,这个元人好手惨叫一声,仰面朝天倒了下去。 好! 胡侃兴高采烈的一声大叫,伴随着他手里盾牌卡嚓一声断成了两截。 不过也用不着了。 因为丁二狗在掷出短枪以后,整个人已经如同豹子一般窜了出去,而胡侃扔掉了手里的破烂,反手拔出阔刀,吼叫着冲了上去。 胡侃这一队负责攻击最左面的一个子堡,当这个掷石头的高手被灭杀之后,再也没有了高手撑场子的这个子堡转眼之间就被胡侃等人攻陷。 坐在堡顶,胡侃有些得意地看向中间,脸上的笑容转眼之间就消失了,因为正中间是团长吕友主攻的,这个时候,人家正在那里向着自己招手呢! “死了三个兄弟,伤了五个!”丁二狗走过来低声道。 “打仗就是这样,总是要死人的!”胡侃也压低了声音道:“尽量保住战友,但最重要的是,先保住自己。” “我知道了!”丁二狗转头看着上头更加高大险峻的通泉堡,“打下那里,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 胡侃拍拍他的肩膀,没有作声。 这就是战争,只要你踏上战场,便不知道下一刻你还在不在。 就像刚刚他们杀掉的这个至少是御气四品的元人好手,踏上战场的时候,难道他想过自己就这么轻易的死掉了吗? 述律平的眼神阴冷的可怕。 他没有想到数个子堡如此轻易地被人攻陷,对方的战斗力果然惊人。 军队之中充斥着大量的武道好手。 他摸了摸身边竖着的狼牙棒,根根铁齿寒光闪闪,似乎马上就要择人而噬。 攻陷了半山上的子堡面对主堡通泉堡的时候,展开面反而大上了许多,方小猫半点都没有犹豫,围三阙一,当即便发起了全面进攻。 如雨的弓箭攒射之下,秦军抬着梯子冲了上去,伴随着咣当咣当的声音,带着铁钩子梯子勾在了城墙之上,一队队的秦兵将刀子咬在嘴里,一手持着小圆盾,一手抓着梯子,不要命的往上攀爬而去。 石头,擂木,羽箭,金汁当头落下,无数人惨呼着倒在了城墙之下,但更多的人却前赴后继向上涌去。 蔡奇犹如一只猿猴,窜上跳下,每一次身形跃起,便有一枚羽箭从他的手上射了,每一次射击,都会有一名元军中箭从城上倒栽而下。 不像蔡奇这般轻功出色,箭术了得,更多的秦兵却是仗着手中的强弓硬弩,在军官的带领之下,一波又一波的向城头之上射击着,掩护着蚁附的士卒能够登上城墙。 在这个时候,人命犹如草芥。 方小猫的中军大旗已经移到了城墙之上弓弩的射程之内,他死死地盯着城楼之上那个手持狼牙棒卓然而立的年轻的元将。 在他的身后稍远处,一身红甲的夏至拄着比她要长出一大截的斩马刀蓄势待发。 吕友带着胡侃丁二狗一众人等冲了上来,他们每个人的手里都扛着一根巨大的毛竹。 “上!”吕友大声道。 身手灵活灵巧的士兵们三下五除二便爬上了毛竹的顶端,而下方,身强力壮的士卒扛起了毛竹,向前猛冲,眼看着距离够了,手里的毛竹立时便倾倒了下去,上头的士兵持刀怒吼着从空中直接跳向城头。 “扔我上去!”吕友回顾胡侃和丁二狗。 两人踏前一步,弯腰,伸手,一人抓住吕友一条大腿,向前助跑几步,然后发力便将胖大的吕友向着城头之上扔去。 吕友在空中将两柄板斧舞向风车一般,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也不知挡下了多少羽箭,不过身上不是插了不少,但有甲胄的帮助,却并不大碍。 轰隆一声,吕友如同一座肉山一般地落在了城墙之上。 “去死!”他嗥叫着挥舞板斧,左劈右砍。 “助我上去!”胡侃大叫。 他助跑几步,一跃而起,而他身后的丁二狗同时跃起,两臂托在胡侃的脚底板上,胡侃用力一踩,丁二狗如同石头一般掉了下来,但胡侃却是借着这股力量一飞冲天。 丁二狗抬头看看城墙的高度,自己肯定是飞不上去的,眼下也没有人能有这个力量将自己扔上去了,只能老老实实的去爬云梯。 爬到一半,便看到蔡奇飞身而起,在梯子上一点,便冲上了城头。 回头得好好练练轻功! 丁二狗脑子里刚刚闪过这个念头,便看到蔡奇卟嗵一声掉了下来,抬头看时,却是一个手持铁棍的大汉,很显然,蔡奇被他一棍子闷下来了,低头看了一眼,见蔡奇又爬了起来,方才放下了心。 手臂一挥,一根短枪飞了出去,趁着那大汉闪身躲避的当口,丁二狗飞身跃上了城墙,两手持枪,冲向了这个大汉。 吕友的破坏力相当的大,这个胖子身躯庞大,往哪里一站,便如同一扇门板,两柄板斧舞开,方圆丈许,很难有人生存,再加上还有一个手持阔刀的胡侃在一边策应,顷刻之间两人就在城墙之上打开了一道缺口,城下的秦兵立时便源源不绝地涌上来。 城楼之上,述律平一把抓起狼牙棒,飞身而起,脚在城墙之上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径直向着吕友胡侃的方向飞去。 而更远处,方小猫一见述律平动了,呛的一声,虎翼刀出鞘,人如同一道轻烟一般,掠向了城墙。 更远处一点的红衣夏至,在方小猫动的一瞬间也动了,她来到了方小猫的位置,站在了大旗之下。 (本章完) 第207章 趁虚而入 狂风袭顶,两柄板斧十字上架,轰地一声响,吕友庞大的身躯啪哒一声矮了一截,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抬头上望,只看到黑影再度凌空,叫一声苦也,只能奋起余勇,再次架上去。 上一次被一个元人将领差一点儿给硬生生地种到土地里,这一次又来? 一边的胡侃看到了自家团长的危机,立时便冲了上来,阔刀上迎,抢在吕友前面迎上了巨大的狼牙棒。 又是一声巨响之后,吕友的身边多了一个跪下的人。 身后涌上来的秦兵长枪乱刺,弩箭横飞,述律平一声怒喝之下,巨大的狼牙棒在手中如同一根玩具一样风车般地转了起来,羽箭飞散开去,而长枪碰上了这个风车,便如同碰上了锯齿一般,断成一截一截的,握枪的士兵虎口被震裂,长枪纷飞上天。 借着这个空当,两个被摁跪在地上的家伙,终于站了起来。 只不过狼牙棒再一次凌空而来, 两人叫一声苦也,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挡,这么涌挤的城头,想跑都没地方跑。 这个述律平,起码有玄元八品的水平。 吕友觉得自己腿要断,上得山多终遇虎,上一次有夏统领救命,这一次谁来救我? 胡侃觉得自己小命要玩完。倒没有觉得有多害怕,就是觉得有些可惜,屋里的母老虎刚刚松口要给自己纳个小的,自己却没命享受,真他娘的没意思。 两人这一瞬间脑子里也不知掠过了多少个念头, 只不过拼尽全力的往上举挡却全都落在了空处。 这种力道使空了的感觉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真气逆行,差点儿便是一口鲜血喷将出来。 抬头看时,只见空中两条黑影闪电般地交手,动作快得两人几乎看不清,眼见着刀棒无数次的交接,耳中却几乎没有什么声音传来。 “是方将军!”吕友大叫道。 方小猫掠上城墙,述律平不得不放弃了吃到嘴里的肥肉,转而迎上了方小猫。 虎翼刀对上了狼牙棒。 两人年纪差相仿佛,武道修为也都是玄元八品,在年轻一代之中,的确是翘楚之辈,瞬息之间,两人从城东打到城西,又从城西斗到了城东。 竟然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一时之间,竟然分不出胜负。 只不过述律平被缠住,通泉堡却是没有了能挡得住夏至的高手了。 当一身红衣的夏至拖着她那比人高的斩马刀冲上城墙之后,元兵的防线立时便被冲垮了。 夏至打头,像胡侃和丁二狗这样的人紧随其后,蔡奇蹦哒着到处放冷箭,通泉堡本来为数不多的几个御气高手被击毙之后,整个防线便宣告崩溃。 通泉堡的防守兵力并不算多,这样一个大堡,不足三千人的防守,只能说是元人压根儿就没有打算在这里死拼。 一棒子逼退了方小猫,述律平看了一眼自己被对方虎翼刀削得没剩下几根狼齿的狼牙棒,再看看崩溃的防线,他咬紧了牙关,如同风一般地掠下了城墙,与此同时,他掏出了腰间的一枚号角,用力地吹响。 这是全线撤退的号角。 “不用追了!”方小猫一把抓住杀得兴起的夏至。 “干什么?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岂能放过?”夏至怒瞪方小猫。 方小猫曲指敲了夏至的头盔一记,当的一声响。 “仔细看看远处!”方小猫道。 远处树林之中,惊鸟腾飞,隐隐幢幢,也不知有多少兵马潜藏其中。 “元人还有埋伏?”夏至惊道。“兴许就是疑兵之计。” “通泉堡里只有这点子人马,你说他们的主力哪里去了?”方小猫道:“我们真要追,必然落入他们的陷阱,到时候吃个闷亏,哪里说理去?” 虽然说上头搭成了协议,但下头怎么执行还是很有讲究的。 就像今天这一仗,元人的战斗精神就可圈可点,秦兵损失可不小。 放弃通泉堡是元人既定的战略,但是并不妨碍他们吃掉一些贪婪的秦人兵马。 述律平阴险地在远处布置了伏兵,秦人真敢追,他就能美美地咬上一口。 “拿下通泉堡,已经达成了我们的目的,接下来整顿兵马,准备再战龙沟堡!”方小猫道:“贪多嚼不乱,眼前这个家伙,可不是太好对付。” 接近晌午之时开始攻击,太阳还没有落山,战事便告终结。 秦人占领了通泉堡,而元人因为早有准备,损失也并不太大。 通泉堡内,不出意料早就被元人搬了个空空如也,除了一个空壳子城堡之外,什么也没有给秦人留下。 想要吃饭,还得等后头的辎重队把粮食运上来。 等到了晚上,哨骑打探来的消息,把方小猫和夏至气了一个半死。 云台荒的陈良突然率军出击,在方小猫他们拿下通泉堡的时候,他们也拿下了龙沟堡。 “这个陈良,还真是属狗的,鼻子这么灵么?真是气死我了!”夏至拳头捏得卡卡响。 方小猫也是无语之极。 因为这是铁勒与李大锤两人之间达成了协议,所以攻取这些地方才会如此的轻松,不管是通泉堡还是龙沟堡,元人并没有誓死一战,这个陈良,算他白捡了一个功劳。 “安东都护府对于抗击北元一直很暧昧,现在陈良动了手,也算是给其它的安东军队作了一个表率!”方小猫沉吟道:“如果接下来其它的安东军队为了抢功劳,急先恐后地展开进攻,那会让令狐野左右为难的,对我们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 “反正我认为这不算是什么好事!”夏至摇头道:“等到哲别来了,令狐野生说不定会拿这个龙沟堡作为筹码与哲别谈条件,公子好不容易挣回来的筹码,这等于是白白地送给了令狐野,你说气人不气人!” 看着夏至气得七窍生烟的模样,方小猫不由大笑起来,心里知道这是夏至心疼公子出生入死弄回来的机会,却便宜了别人,心里不舒服。 “公子也说了,陈良这个人良心未泯,又是关外本土人,是属于可争取的对象!”方小猫安慰道:“所以便宜了他也不算是一件坏事,公子以后再想想法,使使劲儿,说不定便能让陈良与令狐野离心离德,到时候来一个跳反,哈哈,岂不是就热闹了!” “这个陈无良,已经卖了一回上司了,要是再来一回,还能取信于人?只怕公子也不会信任这样的人吧?”夏至哼哼道。 方小猫摊摊手,“说来这个陈良也真是时运不济,每一次摊到的上司都不算好人,把他坑得死死的。他本身,还真不坏,不管是做人,还是领兵打仗,还是武道修为,都是可圈可点的。” 就在方小猫与夏至议论着陈良的时候,陈良却是站在龙沟堡的堡顶,感慨万千。 “将军,这一仗打得恁也轻松,元人怎么回事?这龙沟堡可是青铜峡的大门钥匙,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给了我们?”一员将领半是喜悦,半是疑惑地问道。 原本准备了一场死战,结果却被闪了一下腰,龙沟堡的守将可没有述律平还想要争争脸面这一说,陈良大军一到,他稍作抵抗,立即逃之夭夭。 陈良可谓是兵不血刃便占了龙沟堡。 “你管这么多干什么?拿到咱们手里就是咱们的。”陈良拿着马鞭子拍了拍对方的头盔,笑道:“给我们容易,想要从我们手里拿回去,那就得问问我们答不答应了!兄弟,龙沟堡,丢了整整二十六年了!” “将军这么清楚吗?” “因为我少年时候就住在这里啊!”陈良淡淡地道:“二十五年前,我还只有十余岁,关外剧变,北元之主英卓率兵进攻,大秦军队虽然击退了对方,保住了振武城这些地方,但包括青铜峡、野猪岭这一线战略要地,却全都丢给了元人,从那时起,其实我们就失去了主动进攻元人的资本了。这几年要不是北胡、西胡突然南下,让元人不得不先去对付他们,只怕这关外之地早就烽烟四起了。” 将领恍然,拱手笑道:“原来这里曾是您的家啊,那可要恭喜将军了,没有什么比自己亲手收复家园更开心的事情了。” 陈良却没有笑:“收复它有些机缘,并不是我们凭真本事拿回来的。以后能够保住它不让元人再夺回去,那就要看我们的了。” “既然归了我们,岂能让元人再夺回去?去年安西那边在远安一举灭了沙列文万余精锐,那些安西人看到我们安东人,鼻孔都会翘到天上去了!”将领道:“陈将军,便是死,我们也要守住龙沟堡,到时候以此为基,进攻青铜峡。” 陈良转头看着对方:“要是大帅说不守龙沟堡,要我们放弃呢?” 将领楞了半晌,突然一拳重重地擂在城墙之上:“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陈良笑了笑,抬眼看着远处渐渐落下山的夕阳。 不管是怎么拿回来的,反正是到手了,想我吐出去吗? 休想! 他径直下了城墙,沿着一条小路向前走去。 将领和陈良的亲卫们不明所以,只能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 走了大约一柱香功夫,距离龙沟堡大约三四里路的样子,一道坡坎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陈良指着这道坡坎,问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众人愕然。 “二十余年前,我们撤离龙堡沟的时候,把战死的英烈们的尸体都埋在了这里头,怕元人毁灭英烈尸体,我们不敢起坟头,不敢立墓碑,把这里弄成了这么一副样子。”陈良的脸上带着凄惨之色:“这里头,有我的爷爷,爷爷的三个兄弟和五个叔伯。” 众人震惊地看着面前这道毫不起眼,长满了野草和灌木的坡坎。 看着陈良单膝跪了下来,众人也连忙跪下行礼。 “将军,现在我们回来了,该把这些英烈们的骸骨起来出,隆重安葬!” 陈良摇头。 “不,就让他们安静地躺在这里,看着我们站在龙沟堡上抗击元兵,以此为基,向前拿下青铜峡,然后再直捣燕都!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这辈人才有脸回到这里为他们修坟立碑。” (本章完) 第208章 翁中捉鳖 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常建悠悠然地策马行走在春雨之中。 黑域对于普通人来说,是绝地。 一旦进入,生死皆看天命, 但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却不失为一处处景色或秀丽、或壮观的好地方。 这些地方鲜有人来,反倒是最大限度地保存了最原始的风貌, 能看到很多外头看不到的珍贵树木、药材、石料等等。 就像昨日午间,不过是在一处溪沟之中替马儿洗涮一下,居然便在浅浅的沟渠之中发现了一块上好的黄玉料子。 以常建的经验判断,这块料子不说价值万金,千金那是绝对富富有余的。 虽然说他现在已经不在乎钱了,但这种偶然的意外所得,却仍然让他老怀大慰,颇有些回到少年时的那种心境。 这一次来黑域,是受令狐野所托。 能让令狐野亲自拜托常建出手的事情,自然非同小可。 如果说现在谁是令狐野的眼中钉,肉中刺,那现在自然是非萧长车莫属。 虽然真要论起来,李大锤更可恶, 但萧长车的名份摆在那里,在关外十万边军之中的号召力非同小可,这才是对令狐野的最大威胁。 李大锤的确是更狡滑,更有谋略,但如果没有了萧长车,他的威胁也就那样,令狐野揪着他过去做马贼的事情便可以灭了他。 不过萧长车也有很大的弱点,作战太喜欢身先士卒,最喜欢利用自己的武道修为来凿开敌阵,为冲锋的部队打开通路。 而萧长车之所以形成了这个习惯,最开始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因为他的手下少,每一个都被萧长车看得很珍贵,那是死一个就少一个啊! 久而久之,萧长车就形成了这个习惯。 而这一次剿灭黑域里的势力,便让令狐野看到了机会,如果萧长车再一次这样身先士卒的话,那不妨便给他一记狠的。 于是常建便出现在黑风岗。 黑风岗是黑域里实力最强的一股匪徒,当然,他之所以最强,便是因为一直以来都受到了令狐野的扶持。 说起来黑域里生活着几十万人丁,你说令狐野不眼馋那也是不可能的。 作为都护府的都护,当然也会落下一些棋子。 如果有机会,他当然也想将黑域变成白域,能成为给自己效犬马之劳的地方。 想要争夺天下,每一分力量当然都是可贵的。 只不过这一年多来的变化让人眼花缭乱,转眼之间,北庭都护府变成了安东安西两个都护府,萧长车自立门户,从自己的部下变成了自己的掣肘。 如果萧长车突然死了,那关外即便变不成以前的关外,但威胁性也绝对降低到对自己的威胁可有可无的程度。 至少,十万大秦边军,除了自己,将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让他们俯首贴耳了。 只可惜,他们忽略了知秋院这些年来对黑域的渗透,像黑风岗这样在黑域之中力量最强的势力,怎么会没有他们的眼线? 常建这样的绝顶大高手出现在黑风岗的消息传到李大锤他们耳中的时候,李大锤立即便猜到了对方的用意。 当李大锤在张若的监察使衙门开张宴上故意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李国华之后,那这一次的策划,自然就毫无意义了。 常建收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倒也是松了一口气,说实话,暗中殂击萧长车这样的事情,给他的压力并不小,首先萧长车也是玄元九品高手,又和军队在一起,不是那么好杀的。一旦不成功,那就是将对手得罪死了,常家的根基在关外,那以后还有个好吗?李大锤、周致那一个都够让人头疼的。 就算有令狐野撑腰,这事儿麻烦也不小。 现在对方知道了消息,说给李国华听,那就是一个警告,对自己也不谛是一种解脱。 权当是来黑域游玩了一番,眼下正悠哉游哉地一路回返呢! 风夹带着丝丝细雨在空中飞舞,马蹄铁踩在青石板上,与颈下铃铛相互应和,再配上道路两边鸟儿的鸣叫,常建倒是觉得此行也不算是虚了。 突然,他勒停了马匹,眼睛眯了起来。 前面的道路边上,多出来一个茅草棚子,很简易的那种,四根柱子支着一个茅草顶子,看那柱子的成色,分明是刚刚搭成不久。 这里不应该出现这么一个棚子! 常建心中刚刚这样想,便看到一把油纸伞出现在棚子外,啪的一下打开,然后一个人撑着伞,就这样随意地走了出来,站到了路中间。 “李大锤!”常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伞下的李大锤笑吟吟地躬身致意:“常公好兴致啊,明明半天的路程,你硬是走了三天,真是让我们好等!” “你们?”常建的目光看向棚子。 又一个人从里头走了出来,脸覆恶魔面具,手持点钢长枪。 “萧长车!” 常建嘴里有些发苦。 李大锤把油纸伞往萧长车的头上挪了过去,替他遮出了丝丝春雨。 萧长车却是哼了一声:“恁地废话多,忘了上一次的事了吗?事没办成,差点还搭上二条命!”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李大锤陪笑着道:“要不是因为这回事,咱们能在元国有这么大的收获吗?” 看着对面的两人,常建却是哈哈一笑:“当真是现世报,还得快,二位是专门来堵常某的吗?” 眼看着萧长车又要发作,李大锤却是一把拦着她,低声道:“咱们又不是真要杀了他,让我来!” 撑着伞,李大锤走近了几步,笑着道:“常公真得这么自信吗?” “两个玄元九品,阵仗很大,可是李大锤,九品和九品之间,差距也是很大的,你们觉得,两个九品迭加起来,就一定比一个九品更厉害吗?”常建伸出手,落下来的雨滴在他的手心上方聚集起来,结成了一个透明的水球,这个水球在常建的手心上方滴滴地转着,突然就像一颗种子一般抽出了芽,长出了枝条,然后一路蜿蜒向上,转眼之间,竟然就在常建的手上变成了一株由晶莹的水珠长成的大树。 常建这是在向李大锤和萧长车示威。 这是对力量绝对地掌控。 常建在九品之巅已经呆了好多年了,可是怎么也无法跨进先天的门槛,为此,他还专门去泰安城请教过周致。 眼下两人虽然都是玄元九品,在修练武道之上都是天才中的天才,可年纪就摆在那里,入了九品但修为又有多深厚? 武道修为到了一定的阶段之后,力量的迭加能起的作用可就小了。 啪的一声,李大锤收起了油纸伞,放在了路边,两手交迭,揉了揉道:“我想试试!” 常建点点头:“好,我给你机会试试,不过吃了亏别回去告状!” 李大锤哈哈一笑,“我又不是没断奶的孩子,像我这样的人,一般吃了亏都是藏着掖着,生怕别人知道了掉面子。然后会偷偷地努力,争取在下一次机会出现的时候扳回来。” 说着话,李大锤屈指一弹,一点雨珠在雨幕之中飞了过去,啪的一声击打在常建手心里的那株大树之上,哗啦一声,晶莹透剔的大树瞬间碎裂成了一片乱雨。 常建脸色一变。 他万万没有想到李大锤居然能看到这株雨树的关键节点所在。 李大锤双手平平伸出,无数雨点在他手心前汇聚成了一根棍子模样的东西,然后这根棍子一变二,二变四,顷刻之间便化成了一张由无数细丝组成的大网,这张大网看似缓慢其实迅捷无比地向着常建侵袭而去。 常建冷哼一声:“花里忽哨!”一掌劈出,犹如刀砍斧劈,将这张大网从中劈开, 但裂成两半的大网并不有散去,仍然袭向常建,一根根游丝从内里吞吐不定,或上天或下地,或左绕或右行,完全无从琢磨他们的行迹。 常建两手一拢,所有的游丝立时被震成了碎雨跌落在尘埃。 看似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的常建,此刻心中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看着李大锤的眼光,如同看着一个怪物。 因为李大锤表现出来的实力,就是一个九品之巅的实力, 对于真力的掌控,就算比自己差,只怕也是有限了。 再加上一个虎视眈眈的萧长车, 常建的额头之上顿时冒出汗来。 心里一个念头瞬间冒出来。 “走!”他大袖一挥,无数风雨被他聚拢起来,化成无数刀剑袭向李大锤,李大锤哈哈大笑,却是反手从腰里掏出鸣鸿刀。 “常公了得,请恕我要用武器了!” 话音未落,常建的身影已是倒掠而出,在一块大石之上轻轻一点,犹如一缕青烟,折而向东。 说跑就跑,常建的决断下得可是极快,行动也是毫不犹豫。 只不过身形刚刚掠过前方一块大石,数枚深蓝色的火星突然从石头之后飞了出来,雨中蓝焰,极为诡异。 常建却是如遇鬼魅,前行的速度瞬间刹车,然后便看到一个胖子,从大石头之后冒了出来。 “李开心!” 常建大惊失色。 又一个玄元九品。 (本章完) 第209章 动摇 常建靠着一块巨石坐着,不停地喘着粗气,嘴角、鼻孔里都有鲜血渗出,一柄长枪顶在他的咽喉上,头顶之上还有几朵漂亮的蓝色小火焰在转着圈圈。 只是常建似乎并不在乎枪与火,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大锤,眼中满是疑惑之色:“李大锤,你到底练得是什么功夫?” 李大锤嘿嘿一笑,蹲在他的面前,道:“秘密!常公,没有想到有今日吧?” 常建嘴角牵了牵,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推开了顶在咽喉之上的点钢枪,又斜眼看了旁边的胖子一眼,道:“居然能看到凤凰离火的传人,当真是三生有幸。” 李开心微微一笑,盘旋在常建头顶之上的蓝色小火焰如同飞鸟归巢,一一没入到胖子的身体内。 “常公看起来很笃定啊,觉得不会有什么事儿?今天就是一个小小的玩笑?” “虽然不是什么玩笑,但是我没有性命之忧,这一点常某还是能判断出来的!”抬头看了一眼李大锤道:“真要我的命,不必要李管家来,二位都护联手便足矣。叫来了李管家,其实只是为了活捉我吧。说起来李都护,你这身武道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 “至少目前,我看不到你们能够撼动令狐野的根本!”常建摇头道。 “给您一个在我们这边下注的机会!”李大锤一笑道:“常氏在关外,根基深厚,族内高手众多,加入军队中的也多,他们深得令狐野的信任,手握军权,又与地方上渊源深厚,看起来名声不显,但却是不折不扣的军中一个派系。” “是啊,常公,以后也不妨与我们保持联络,常通信息,咱们的前边,并没有现成的路,需要我们去摸索,我们也不知道大路在哪里,也许这条路需要我们自己去开凿,总之便是边走边看,但又不能一条道走到黑,随时都要准备走第二条路,第三条路,您说是不是?” “的确!” 常建楞了半晌,却是展颜一笑:“李都护,我知道你想要我做什么,可这是不可能的。我常家与令狐家族已经纠葛得太深了,我们已经深深地绑定在一起,令狐氏如果垮台,我们常氏又如何还能在关外立足?所以,我不可能背叛,即便我今日答应了你,肯定也是虚以委蛇,不会兑现的,所以,要不要杀我,你自己决定。” “很简单,关中如今已经乱起来了,令狐野入关的心思越来越浓,像常氏这样受他信任的,必然会留下来为他断后,而像陈良这样他又想利用,又不太放心的,到时候肯定会被他带着第一批入关。”李大锤道。 “常公倒是坦承!” “的确,如果无所坚持,常公也不会把武道修练到这個地步!” 李大锤大笑着坐到了常建的面前,“果然还是常公,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也能把局势看得清清楚楚,我们的确没有准备杀你。其时从我们得知你在黑风岗的消息之后,便可以用大军围了那里,然后在乱军之中把你杀了最是干净。现在先是透风给李国华,以便将你引诱出来,然后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来捉住你,费这么大的功夫,当然是另外有企图。” “算不上好说客,我只不过是跟你说这么一个事实!父母深爱儿孙,所以为之计量深远,常氏一族在常公手里茁壮成长为一株大树,可这株大树想要愈来愈粗壮,根系愈来愈发达,那可就要常公为之计深远了。” “是不是能神不知鬼不觉?任谁也找不着我们的麻烦?” “如果我们杀了常公你,毫不夸张地讲,常氏的力量可就去了一半!”李大锤笑道:“常氏之所以傲啸关外,便是周城主也给常氏几分面子,便是因为有您这个玄元九品巅峰的存在,如果您去了,常氏虽然还有一个玄元八品和数个玄元七品,可没有了巅峰武力撑腰,底气可就不足了!” “你既然没有让我背叛令狐野的打算,那今日这般大费周章地抓住我干什么呢?”抬起头,常建问道。 “一年之前,令狐野如日中天!”李大锤道:“一年之后,安西都护府成立,令狐野有十万大军,我们如今也可以拉出三五万人马,令狐野的十万大军不见得个个都对他死心塌地,我们麾下兵马却可以为我们死战。双方真要冲突起来,谁也讨不到好。如果不是这样,令狐野早就对我们动手了吧?” “常公,令狐野还是想要进关!”李大锤道:“关内可比关外更加的云诡波谲,令狐野能走多远,很难说。相比较而言,我们安西想的却是扎根关外,对抗北元,常氏的根基在关外,到时候,您真要舍弃关外所有的基业,拖家带口去关内奋斗吗?您该清楚,到时候您一走,我们可是会毫不客气地接受常氏在关外的一切的。” “你的意思是说,令狐野可能会在入关的过程之中遭受重大挫折?”常建问道。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希望常氏到时候能够毫不犹豫地抛弃令狐野,不要把自己绑在他们的战车之上与他们一齐翻车!”李大锤道。 “李都护,这就有些羞辱我了。”常建瞪了一眼李大锤:“比起你来,我只能说愧煞老夫了。” 看着那两人的背影,常建道:“萧将军当了都护,还是这么个脾气,直来直去,以为凭他手中一柄点钢枪便可以铲尽世间不平事,嘿嘿,不免幼稚了一些。不过他运气真好,碰到了李都护伱。” 常建接过茶盏,看着李开心道:“李管家,你为什么会凤凰离火?你与魔教到底是什么关系?” “都护,我再给你泡一壶茶您慢慢喝!” 常建垂下了头,脸上神色变幻,看得出来,此刻他的心情,激荡起伏难安。 李开心笑道:“我跟魔教半点关系也没有。至于我为什么会这个嘛,嘿嘿,现在常公跟我们还不是一伙儿的,等你跟我们成了一伙儿的,就自然知道我为什么会凤凰离火了!” “今天我们向您表明,我们可以斩杀你从而削弱常氏力量,也是削弱令狐野的力量,但我们不愿意这么做,我们更希望有朝一日我们联起手来对付北元,那才是我们的敌人。”李大锤道:“我们的意思就是这样,希望您能认真考虑我们的建议。” “那又如何?” 看着常建远去的背影,萧长车咬着牙道:“我还是觉得杀了最好!” 李开心端着托盘走了过来,看着两人道:“公子,常公,请饮茶!” 李大锤身后的萧长车冷哼一声,不耐烦地将枪往地上一戳,自顾自地走回到了路边的棚子里,李开心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是!” 喝了这杯茶,常建走了。 “世间终是还需要有这样一些人的,萧长车,张若这些人,你可以不喜欢,但你不能不尊敬!他们所坚持的,其实就是我们所欠缺的!”李大锤淡淡地道:“常公,你说是不是?” “为什么要如此煞费苦心地跟我来说这些?”常建有些奇怪地问道。 常建不由笑起来:“李都护,你倒真是一个好说客!” “如今常氏不再是一棵藤了,而是一株扎根极深的大树了。”李大锤道:“至于与令狐家族的联姻,这算什么事呢?您可别忘了,当年大秦代雍之时,李氏与端木氏是什么关系?当年的皇后娘娘,那可是李氏家主的嫡亲女儿,皇室公主嫁进李氏的数不胜数,李氏女子入宫的也都是家常便饭。可李氏代端木,有过半分犹豫吗?” “常某也是个有所坚持的人,这一辈子不管做什么事,也还是有些底线的,这张脸也还是值些钱的!”常建道。 “我并没有让你现在就背叛令狐野。”李大锤道:“我只是希望常氏家族在关外不妨再多看看,再多想想,像常氏这样的大家族,把注押在一股势力之上是不对的,万一令狐野输了呢?常氏才真不会剩下什么吧。” 常建喃喃地道:“不将鸡蛋放在一个笼子里!” 常建思忖良久,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常建不由默然。 “令狐家族与我们常氏,这二十年来,已经有三辈人联姻了。”常建叹口气:“可以说我们常氏发展到如今这一地步,也算是攀附在令狐氏这棵树上的,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常建默然。 “常氏是关外的一股重要力量。我们不想失去你们。”李大锤道:“令狐野一心想要进关争夺皇位,这是猪油蒙了心,可惜现在谁也劝不动他,他在这条路上走得太远,回不了头了。而相对于北元来说,我们关外的力量还是很弱的,每一分能够借助的力量,我们都不想错过。” “如果仅仅是因为这个的话,你完全可以直接来找我说,何必费这样大的事,你就不怕我因此而老羞成怒吗?” “不如此,如何显出我们的诚意呢?”李大锤道:“常公,今日我们要杀你,是不是轻而易举?” “杀了,只不过是让令狐野少了一个高手,而且常氏会与令狐氏绑得更紧。可是如果常氏最终投向了我们,我们就多出一股庞大的力量。”李大锤伸手揪了揪萧长车的脸蛋,“别什么事都想着用杀来解决问题。” 身后的李开心立即转身溜进了棚子里,假装没有看到。 (本章完) 第210章 日子终归是会越来越好 茅大贤得意洋洋地在萧长车、李大锤等人面前展开了一副最新制作出来的地图。 地图上展现出来的是现在安西都护府所辖的区域。 除开远安县、宝瓶州、泰安城、独县、贺兰县这些地方之外,用红色的朱砂特别描绘出来的新的区域便是这小半年来萧长车在黑域扫荡所带来的新的成果。 宣威县,怀恩县,镇远县,宁武县。 别看只是四个县,可是他们所拥有的区域,并不比先前的那些地方小。 当然,在人丁之上,就没得比了。 “这四个县,现在一共有人口十万二千丁!”茅大贤道:“这是最详尽的统计结果了,就算还有些野人在外游荡,也剩不了多少。当然,被都护抓住的那些山大王们,没有计算在内,这些人现在还是服劳役,三年劳役下来,也不知还能剩下多少,所以也就没计数了。” “一个县,只有两万余人,当真是可怜得紧!”李大锤摇头叹息。 “虽然只有两万余人,但大多是青壮,老弱病残在黑域可是活不长的!”茅大贤道:“过去黑域,男的年满六十,便会自动离开寨子去谋活路,而那些病了的,残了的,自己不走,也会被抛弃。” “弱肉强食,这便是黑域的规则!”李大锤道:“这些人,大部分都聚集在县城周围吧?” “说是县城,其实现在也就是一个堡寨!”茅大贤道:“像宣威县现在的县治所在,便是以前宣威最大家族周家的,周家不服王化,被咱们灭了,但他们的堡子不错,而且周边都是开采出来的良田,自当好好利用,所以我们的人接管这里之后,便将周边的人尽量地往这里迁移,在原周家堡周边形成了十数个较大的村子。” “先也就只能这样了!商户在这新开的几个县的入驻情况怎么样?” “当然是不好的!”茅大贤道:“道路不好,又是新归附的地区,熟练的掌柜、伙计都不愿意去,成本高企,谁去谁亏钱,现在泰安城那边还在做工作,希望能动员一批实力雄厚的人先过去。” “真是一些目光短浅的!”李大锤不满地道:“越是这样的地方,以后便越是能赚大钱,先投成本占领市场都不懂,哼哼,告诉那些商户,先去的,每一户可以批给他们一千亩地,而且在这些地方的交易,都免税。” “这点交易税无所谓,估计也没有多少,但一千亩是不是多了一些?” “与其荒在那里,不如给他们!”李大锤道:“咱们关外缺地吗?咱们缺的是人。他妈的,关内缺地,多人,但让这些人到关外来找拼,他们又跟要他们去死一样,宁可讨饭,也不来!” “关外在关内人看来,本就是荒僻之地,自然是不愿来的。只不过来了,就又不愿意走了!”茅大贤大笑道:“没办法,我们知道这里好,但我们说出去,关内人不信啊!” “茅长史,都护府要发布一条政令,男十五,女十四,没有成婚者,都由官府指定婚配。”李大锤敲着桌子道:“人丁不足,咱们就可劲儿地生。还可以发布这样一条政令,每生一个娃娃,可以一次性从都护府领五十两银子。” 茅大贤吃了一惊:“都护,这可使不得,安西都护府辖下一共六十万丁,今年增至七十万丁,去年一年出生的娃娃是五万出头,夭折六千余人,您这个政令一出,以后每年便要多出二百多万两银子的开支,钱从哪里来?十两还是可以考虑的。” “那就十两!”李大锤笑道。 “不过这要出效果,也是一二十年后的事情了,远水解不了近渴!”茅大贤摇头,目光落到萧长车身上,道:“府兵这边的安排,是这四个县各设一个折冲府,但考虑他们刚刚归附,还未归心,所以暂时每个折冲府只给五百人的名额,而折冲府的校尉和下面的团长、队长等人,还需要都护府这边选择有经验的人过去。” 萧长车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萧东伟的身上:“你去安排这件事情,原先的团长升折冲府校尉,队长升团长,伙长升队长。同时,前三年每人的补贴是其它地方的三倍。” “有这些条件,只怕府兵们会打破脑壳来抢!”萧东伟看了一眼谷小满、方小猫等人道:“诸位,这一次让我萧东伟以权谋私一回,我就直接安排我原本的那些部下过去了如何?他们都穷,底子薄,这是一个让他们翻身的好机会。” 谷小满和方小猫等人都笑了起来,连道自便自便。 说起来,以前萧长车的部下,与李大锤的部下比起来,的确是穷得让人看不过眼儿。 “你可以以权谋私去照顾自己的老部下,但还有一点别忘了,去的人,一定要有组织能力,武道修为也要能压得住,这些新地方一般来说是很难让其一下子服气的。我可不想到时候还要都护府去给他们擦屁股!” 萧东伟连连点头:“这个自然,可不敢误了咱们的事情。” “茅长史,再说说泰安城和宝瓶城两个地方的商业布局情况!” “以前便有计划,拿下宝瓶城之后,便将大宗物资的交易全都转到宝瓶城,现在宝瓶城这边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我这边是准备南边的货物过来之后,先在这里举行第一场交易。而泰安城那边,以后就以军工用品和日常商品的交易、生产为主了,毕竟那里是我们的核心区域,也是最为安全的地方。” “姚大力,水师的整编如何了?”李大锤看向坐在靠近门口的姚大力。 姚大力立即便站了起来,大声道:“回副都护,水师已经准备好了,经过了三个月的整训,裁撤,现在水师一共有战船五十艘,水手和战兵三千人。其余商船一共七十余艘,已经全部交付给都护府了。水师现在已经开始为两河的船只护航了。” “商船从水师队伍里剥离了出来并向外发售,一共为都护府筹得现银一百二十余万两银子,现在这些船,归属于来自宝瓶城、泰安城的二十多家商户,以后两条河上的商贸将会是充满了竞争的河流!”茅大贤道:“我们只管收税,不再管具体的交易的事情。我预估这些船只,每年给都护府带来的直接收入会超过五十万两,至于间连的收入,应当不会低于两百万两。不过都护,这些钱您可别想着拿走,光是两河的疏竣以及防旱防涝,这些钱都有些够呛。” “没有收入,我们费这么大劲干什么?”一边的萧长车有些莫名其妙。 “看着是没有,但这些钱,都用在了我们安西都护府的基础建设之上,就算是基本投资了,而且其中用于人工的薪饷等,其实最终还是会回到我们都护府的府库里,这个是一个比较复杂的过程,总之,只要能正常地循环起来,那不但日子会越来越好,你还会看到河道越来越好,道路越来越宽,百姓越来越富!”李大锤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下。 虽然还是不太懂,但河道越来越好,道路越来越宽,就代表着有事的时候军队调动的速度会越来越快,在战场瞬息百变的时候,谁能把握住先机,抢先把兵力运送到最需要的地方,谁自然就会赢。 而百姓越来越富,也就代表着财富的增加,治下百姓有钱了,都护府又怎么会缺钱呢! “今年我建议都护这边不再在黑域那边用兵了!”茅大贤道:“主要是将新设的这四个县好好的经营起来,同时要积蓄力量,为接下来有可能的大战作准备了。” 说到战争,萧长车坐直了身子,先是轻咳了一声,然后才道:“都护府发给大家的简报,你们都应当已经看过了,北元那边的南疆统帅换人了,其大王子哲别将会出任南疆统帅,与他一起南下的,有足足三万元兵精锐。这三万人中有一万五千人是元国征服的北胡、西胡蛮人,战斗力相当惊人。” 众人都是竖起了耳朵。 “估计在秋收之后,入冬之前,肯定会有一场大战,所以接下来的几个月,我们要把主要的精力都用来应付这场战事,只有夺得了这场战斗的胜利,我们才能谈得上以后。”萧长车道:“不要指望安东会给我们多大的支持,他们不给我们下绊子就已经很不错了。” “到时候预计我们将会作出总动员!”李大锤接着萧长车的话说:“哲别肯定想要把他上任的这第一把火烧旺,第一战打漂亮,所以必然是会用尽全力,打赢了这一战,打疼了哲别,他才会把注意力放到别的地方而不是死盯着我们了。” 别的地方,自然便是安东都护府了,听到里,众人不由得都是笑了起来。 虽然说大家也算是友军,但如果能让哲别去盯着令狐野打,大家还是乐见其成的。 最好打得不可开交,结下死仇,让令狐野想跑也跑不脱。 要不然令狐野啥时候真跑了,让安西都护府独自面对北元,以安西现在的实力,还真是有些够呛。 (本章完) 第211章 第一份来自关内的情报 随着长史茅大贤一系列的政令安排,也就明确了接下来半年时间安西都护府的工作重点将由前期的军事扫荡转变为稳定内政,大力发展生产。 不过对于关外这个地方来说,所有的这些行动最终的落脚点,还是在战争之上。 而且这一次将不再是以前的小打小闹,而是一场真正关乎到生存危机的大战。 这就像一个人想要全力打出一拳,就必须先把拳头缩回来蓄积力气,然后再重重击出,以期给予敌人最重的伤害,收获最大的胜利。 当屋子里只剩下了萧长车,李大锤,茅大贤少数几个人的时候,一个人从侧门走了进来,是知秋院的掌院钱甲。 向着屋子里三人微微躬身之后,钱甲将挟有肋下的一本卷宗摊了开来,道:“二位都护,长史,从长安来的最新情报,钱甲觉得事关重大,必须在第一时间做出研判。” 萧长车问道:“是张轻云那边送出来的?这才回去几个月,便能拿到重量级的情报了吗?” 钱甲微笑道:“轻云小姐身份有些特殊,回长安之后,当真是往来无白丁啊,结交的尽是当朝权贵之辈,很多再我们看来很机密的情报,对于她来说,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 萧长车侧头看了一眼李大锤,发觉这个家伙很是得意洋洋,似乎在为当年下套子把张轻云拉入知秋院而得意洋洋。 这才不过一年功夫,便已经收到了巨大的回报。 能让钱甲如此郑重的,可知这些来自长安的情报的重要性。 “第一件,何足道灭晋阳柳家、太原王家,全面控制两地,并且利用从这两家缴获的海量财富,在这两地组织起了数目庞大的军队。” “第二件事,何其苦死了,非正常死亡,从获得的情报上来看,似乎何其苦是因为何足道的行为而自杀死亡,不过朝廷这一次还是做得很漂亮,给何其苦举行了符合他身份的葬礼。” “第三件事,也是最让我们吃惊的事情,张轻云确认,何足道入河东,乱河东,都在寇仲、卫政道的算计当中,何足道只是一个幌子,一个用完过后就将被抛弃的工具,当何足道与河东联军在河东激战的时候,朝廷应当有一支不为外人所知的神秘力量介入,坐收渔翁之利。” 钱甲抬头看了一眼屋内诸人,道:“说白了,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等到双方打得精疲力竭了,再突然出现,把双方一齐全都收拾了。然后所有的罪名,自然将由何足道来背,而朝廷将收获一个清清爽爽的河东。” 屋内数人都是惊讶万分。 “拿地图来!”萧长车和李大锤异口同声地道。 钱甲却是早有准备,从他的面前摸出一张地图,摊到了两位都护的面前。 这是一张河东地图,当然,这是朝廷绘制的,不像知秋院绘制的关外地图那么详尽,但却也大差不差。 两人的眼光一齐在地图之上审视半晌,然后手指一齐点在了太行山中。 对视一眼,李大锤脱口而出:“这个计划不可能是临时起意,只怕已经筹谋了许久,这么大的手笔,的确也只有寇仲和卫政道他们才有这个资源!” 茅大贤眯起了眼睛,思忖道:“如此说来,当初张若查帐,只怕也是隐隐约约接触到了这件事情的真相,所以才会被快刀斩乱麻,一举拿下。现在想想,以朝廷的尿性,办事哪有这么爽利?张若在朝中也是有靠山的。所谓的得罪了令狐野,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 “应当是这样!”李大锤和钱甲都是连连点头。 只有萧长车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应当是这样?” 李大锤点头地图道:“想要坐收渔翁之利,是需要足够的实力的,要不然渔夫当不成,反而会被鱼一口吞掉,所以在太行山中肯定是藏有一支军队的。” “这我明白啊!”萧长车道。 “这么一支军队,藏在太行山中,不需要钱,不需要粮,不需要军饷么?”李大锤笑问道:“钱从哪里来?能走明帐吗?自然都是来路不明的钱,而且数目庞大。张若身为户部侍郎,帐面上出现了巨大亏空,便去查帐,他只当是被人贪污了,事实上也的确是被人贪污了,不过这些贪污的钱,绝大部分,应当便是去了这支军队了。” 萧长车恍然大悟:“如此计划精密,这么说来,这一次何足道在劫难逃了?朝廷当真如你们所说,掌握了河东,那天下格局,就又要将一变了。” 李大锤转头看着地图:“那就要看何足道有没有本事逃过这一劫了!如果他够机敏,能够跳出这个圈套的话…….” “那么河东河西便将大乱。”茅大贤道:“何足道的军事能力相当强悍,其在南方与楚军打了这么多年,军事经验,只怕不是朝廷那些在安逸窝里享了数十年福的将领能比的,一旦被何足道窥破这个计划,只怕朝廷苦心孤诣隐藏的这支军队,偷鸡不着反而会蚀把米啊!” 钱甲点了点头。 “大锤,你希望何足道生还是死?”萧长车突然问道。 李大锤摊了摊手,摇头道:“他生也好,死也好,我们暂时也没有能力干预,唯一能做的,便只是旁观。” “可是他的生死,一定会对天下局势有着足够的影响!”茅大贤道:“如果朝廷拿下了河东,进而便可以掌控河西,这两地安,则长安便可平安无事,那关外令狐野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不会轻举妄动。可他如果不死,反而搅得河东河西大乱的话,令狐野入关就会提上日程,而为了能顺利走脱,他肯定会与元人交易。” 李大锤在屋子里踱了几圈,“令狐野能与元人交易,那也可以与我们交易,老钱,与令狐知书他们进行初步的接触。” “与令狐野有什么好谈的?”萧长车怒道。 “有!要让他们明白,光搞定了元人,他们不一定走得脱,搞得老子怒了,到时候死死地把他拖在关外。想走,也得给我好处!” “给了你好处,还真让他走?”萧长车道。 “走有不同的走法嘛!”李大锤大笑起来:“我们前段时间找常建干什么去了?张若一直在陈良那里使劲为了什么?令狐野可以走,但他能带走多少人,那还是有说道的。十万边军,十万边军,哈哈!” 钱甲道:“二位都护,轻云小姐还有另一个发现,知制诰周学士与令狐野的关系只怕非同寻常,而循着这条线查了下去,又发现陛下身边的太监总管与周学士又颇有交往。” “有点意思!”李大锤眯起了眼睛:“这么说来,到时候令狐野还有可能拿出朝廷盖了大印的诏书,堂而皇之的进京罗?” 一个负责拟定圣旨的,一个负责掌管大印的,当然,还有一个迷信吃丹药,梦想靠嗑药一举冲上先天的皇帝,发生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都是很正常的。 “是的,极有可能!”钱甲道:“所以我给张轻云传了信,一定要死死地盯着这条线索。我觉得这是一件有利可图的事情。” “会不会令狐野已经拿到了这件东西,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茅大贤道。 “不可能!”李大锤与钱甲异口同声地道, “你来说。”李大锤笑着示意钱甲。 钱甲点了点头:“周学士也好,还是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也好,他们手里最有份量的,现在只怕便是这样的东西了。那么什么时候拿出来才能卖一个最好的价钱,他们肯定会好好地思量。不到最后时刻,他们会拿出这样的筹码吗?要知道,这份筹码一旦丢出来,他们可就再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所以呢?”茅大贤问道。 “死盯着他们,如果我们到时候能将这件东西抢到手中,到时候就算真阻止不了令狐野入关,但凭着这件东西,也可以在令狐野那里拿到我们想要的!”钱甲道。“公子,知秋院应当向关内调配足够强大的人手供轻云小姐支配,毕竟利用那些贵胄公子们收集情报可以,做其它的事情,那可就多半是眼高手低了。而现在关内的罗良罗英他们叔侄,武道修为低了些,真要动手的时候不保险!” “这件事情,你来安排就好了!” “那我准备把白虎大队调入关内供轻云小驱遣!”钱甲道:“关内风起云涌,变化之剧烈较之我们关外还要大,我们应当加大力量投入了。” “主要力量还是要放在关外,放在抗元之上!”一边的萧长车厉声道。 钱甲点头道:“是的,都护,可是关内的问题,会深刻影响到我们关外的局面,我们无法影响关内,但我们要做到了如指掌,并且尽量地把坏的影响降到最低,好的影响发挥到最大!” 李大锤伸手按住了萧长车的肩膀,道:“关内关外是不可能完全切割开的,钱掌院说得对。” (本章完) 第212章 恶战 张全义站在高处,看着脚下蚂蚁一般的人流正源源不断地向着太原城冲去,而太原城内,火光四起,浓烟遮天蔽日,宛如地狱末日一般。 事实之上,现在的太原城,应当差不多跟地狱一样了。 看过了晋阳城内的惨状,落入对方手中的太原城,只怕会更糟糕一些。 因为占据晋阳城的,不管怎么说还是正规军队。 虽然也造了不少孽,但终归还是有一些底线没有越过。 但打太原城的时候,何足道便利用在晋阳获得的大量财富,武装了数万绿林好汉、山大王以及流氓地痞无赖,这些人一旦失去了律法的控制,做起恶来,绝对能让人瞠目结舌。 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出的。 张全义有些唏嘘。 可转念想想如今大秦的现状,他的心肠立即便又硬了起来。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想要做成事情,流血牺牲便是不可避免的。 等到将来天下太平的时候,奏请朝廷对河东之地多免几年税以做安抚便好了。 而现在,必须要将大尹、卫相的意图贯彻到底。 想起十天前见到吴德的时候,那家伙一副恨不得上来啃自己几口的模样,真是有些好笑。 自己这几年来,背负着背叛的骂名,忍受了多少冷嘲热讽,便是在豪门世家这边,表面上对自己热情无比,实际上背地里,一样的瞧不起自己。 可到了今天,终于到了最后结总帐的时候了。 晋阳柳家完了, 太原王家完了。 而现在,他看向了远处涌向太原城的旗帜,脸上不禁浮现出了一丝冷笑,汾州石家,上党冯家,忻州苟家,仪州韩家. 都必须得完。 就算不完,也要让你脱去几层,只剩一口气,接下来的日子,必须要仰自己鼻息过活,让他生就生,让他死就死。 爽! 张全义吐出一口浊气。 只有如此,方不枉了这几年来自己的辛苦和委屈。 回头,看向太行山的方向,脸上笑容愈发灿烂了一些。 在那里,一支两万人的精锐新编军队正蓄势待发,只等太原城这里的战斗进入白热化阶段。 双方谁获胜一点都不重要, 因为最后,他们都只不过是桌上的一道菜肴而已。 请君入翁, 一举肃清河东所有的对朝廷不利的势力,收割河东这块富庶之地所有的财富为朝廷所用,再联合关陇这个朝廷的大本营,进而整肃天下。 数年谋划,无数人为之付出代价,为些而冤死的不计其数,为的就是最后能让天下安靖,能让社稷无恙。 巨大的投石机将数百斤重的石块抛起,如同雨点一般地落向了城墙,巨大的攻城车在牛、马以及人的全力拉扯之下,隆隆地向着城墙靠近,牛皮蒙着的基座之下,顶盔带甲的士兵们正在向上攀爬,只要这个与城墙等高的大家伙靠上城墙,他们便能从蒙着的牛皮底下钻出来,冲上城墙与敌人搏斗。 身材魁梧的武道修行者,只需廖廖数人便能举起一根重达千斤的撞木,步履如飞地冲向城门,在临近城门之时全力掷出,一声声巨响之后,包着厚重铁皮的城门,已经在开始变形。 这一次河东世家的倾力一击,也让张全义看到了对方的实力,他们的确有着祸乱天下的实力和本钱。 人数众多的武道修为者倒还是其次,更让张全义震惊的是,他们强悍的后勤供应能力,数量庞大的工匠以及比朝廷工部更完善、更精巧的技术以及他们超强的动员能力。 像那些攻城车、攻城云梯等等,其制造工艺和制造技术,已经远超工部所掌握的技艺了。而一声令下,麾下无数人便群起响应,从他们决定出兵到军队成型并出击,所花的时间,不过月余而已。 如果是放在朝堂之上,如此规模的动员,从动议开始到最后成形,没个一年半载,只怕是不可能的。 这些工匠必须要在战后收归朝廷,张全义已经在谋划着战后,将这些人统统迁居长安。 一场大战之后,朝廷要收获的可不仅仅是土地、人口、财富这些硬东西,还必须有包括技术、民心等软实力。 城墙之上一个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尊魔神,手持大刀自城墙之上跨越数丈距离,寒光闪动,霎那之间便已经劈出无数刀,在他的正前方,巨大的攻城车轰然破碎,变成了一截截的废木头向下坠落,而与这些一起坠落的,还有士兵们的断肢断臂。 鲜血如同雨点一般撒落下来,将下方的士卒浇得满头满脸。 “杨立新!” 河东绿林道上赫赫有名的人物,玄元八品修为,善使九环刀,刀重十二斤,战斗之时,刀背九环振动作响,犹如摄魂之音。 开始使用玄元级别的高手作这样的搏杀了,这说明城内已经快要黔驴技穷了。 张全义冷笑一声,既然来了,那只怕就回不去了。 杨立新落地站定,凶悍如杀神,九环刀哗哗作响,瞬息之间便将城下杀出老大一片空当,毁去了两台攻城车,四架云梯。 可也仅仅于此了。 攻城部队之中,一员年轻将领越众而出,一身青色山文甲,手持长矛,长啸声中,纵马直奔杨立新。 这个人应当是上党冯家的冯从文,玄元七品修为,算得上是世家豪门中的青年才俊。 杨立新一跃而起在半空之中,凌空便是一刀斩下。 面对奔马,敢于跃空作战,此人的胆量倒也让杨全义佩服。 长枪如蛇在空中扭动,刀枪相交,一声巨响,战马四蹄跪地,杨立新一个后空翻再度凌空,在空中换气,变招,又是一刀劈来。 冯从文借着奔马之力,堪堪与杨立新打了一个平手。 这让远处的张全义皱起了眉头,冯从文还是这样的生死搏杀机会少了,抓不住这样的好机会,倒是杨立新长年累月在生死线上游走,对于机会的把握,堪称秒到毫巅。 一击之下,便让冯从文从优势变成了劣势,接下来第二刀,便会让冯从文应对艰难起来。 远处一箭射来,空中的杨立新一声怪叫,竖刀于胸前,那箭来得极快,听声音只有一响,但却是三支箭连珠而来,后一前衔着前一箭的尾巴,从远处看,便似只有一支箭一般,到了近前,后两箭却一个上扬,一个下沉,形成了上中下三路齐攻。 杨立新九环刀竖起,当的一声响,三箭几乎不分先后射在刀面之上,将他整个身形震得向后飘飞,然后掉下地来。 跳下马来的冯从文有些羞恼,疾步上前,长枪抖起碗口大的枪花,再度奔向杨立新。 又有一名进攻队伍的军官疾冲过来,与冯从文一起夹攻杨立新。 “我能行!”冯从文大声道。 “小五,这是战争,不是较技!”年龄稍大的这名军官丝毫不理会冯从文的要求,攻势反而更紧,而且伴随着他的呼喊之声,又有两名军官冲了过来。 这四个人虽然每个人都比不上杨立新的水平要差,但这四个人很显然来自同一个家族,配合娴熟,四柄长枪此起彼落,顷刻之间,杨立新便连接受伤,怒吼连连着被迫步步倒退。 世家大族,培养年轻一辈,的确有着过人一套,看着眼前,一个老的,带着三个小的,两个七品,另外两个大概也就是五品的样子,就把玄元八品的杨立新打得狼狈不堪。 更为重要的是,这样的搏杀经验,对于那两个最小的成长是有着无与伦比的帮助的。 而像杨立新这样的草莽豪杰,也许有很多天份比这些人要更强,但就是在这样的成长过程当中,夭折了。能成长到杨立新这一步的,一百个里面有一个,那个就算是成才率很好了。 武道方面是如此,文坛方面就更加被这些人垄断了。 时日一长,世家气焰日涨,皇机日益衰落,最终一个又一个的王朝,明知原因在那里,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踏进这个恶性循环。 世家大族是不在乎的,他们只在乎在这个过程之中能获得更多的利益,能攫取更多的养分。 暴喝声中,杨立新冲天而起,他不能再被围着这样打下去,必须马上脱身,要不然,绝对是死路一条。 冒险跃起的代价,便是腿上又挨了一枪,更要命的是远处那利箭又如影随形而至,勉力嗑飞两支,另一支还是扎在了胸前,卟哧一声破甲而入,外伤还好受,恼火的是附着在利箭上的那些劲力会如同附骨之蛆,如果不及时清除,就算不死也要吃大苦头。 城头之上一根长绳如同一条灵蛇一般地直探下来,绕了一个圈子,将杨立新一卷,然后再冯从文几人的长枪刺过来之前,将他提上了半空。 远处羽箭连珠飞来,那灵蛇一般的长绳却鼓荡而起,轻而易举便将长箭弹飞,然后带着杨立新缩回到了城内。 “玄元九品!” 张全义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一些,河东绿林道上的扛把子果然也在这里! 真好! (本章完) 第213章 渡河 河东这块形胜之地,在张全义眼中,现在自然是不干净的。 有那些盘踞在此百年甚至更久的老牌世家豪门,像汾州石家,上党冯家,忻州苟家,仪州韩家等,当然,还有晋阳柳家,太原王家,不过后两家现在已经不在了。 除开世家,还有那些占山为王,打家劫舍的,像杨立新那种,还有那种比较隐蔽的,看起来他们就是良民,聚族而居,建堡自守,实则上却是河东之地的强盗头子,就像蒋树那样。 当然,能当强盗头子,武道修为那自然是没得说。 河东道上修为最高的玄元九品巅峰高手便是蒋树。 平常的时候想抓这样的人小辫子,那当真是难上加难,有时候就算知道这家伙不老实,但如果没有机会一棒子将他打死,大家便要提防他随后的报复。 这一次可不一样了。 以前他与河东各大家族互相利用,这一次,他却加入了何足道,那河东家族必然就要将其杀之而后快了。 平常做不到的事情,现在可就能做到了。 蒋树,何足道,城内有两个玄元九品高手。 可河东各大家族集结这里的玄元九品好手便有四个,二打一,行不行? 还不行,那么等到太行大军过来了,大尹放在那里头的高手,足以碾压所有的玄元九品。 鼓声隆隆,又一波进攻开始了,老冯家现在的家主冯竣老当益壮,到底是在大秦军队之中当过将军的人物,组织协调起这数万大军,游刃有余,一波接着一波,一轮接着一轮,自家军队轮翻上阵,对城内保持着高强度的压力,却又让己方的体力和战斗力始终都保持在一个最旺盛的状态。 其实都是人才啊! 只不过私心一重,越是出色的人才,就越是成了天下的大害。 回望城头,张全义唯一的疑惑就是,何足道的主力一直没有出现。 这是想让刚刚组织起来的这些军队把联军的战斗力消耗得差不多了,然后再作致命一击吗?以何足道的尿性,他绝对干得出来。 慈不掌兵! 在这样的将军眼中,兵,只是一个个的数字,只是达成他最后会战术目标的工具,死多少,并不在意。 张全义懒得看了,他决定回营去好好睡上一觉。 死得不管是城外的还是城内的,对他来说,都是好事。 到了夜里,黑冰台在城里埋伏的细作就会想办法出来了,城里是个什么状况,到时候也就清清楚楚了。 前段日子,为了说服这些家伙,可是把自己累坏了。 好在最终还是成功了。 这一仗过后,河东,就干净了。 回到军帐内的张全义,倒头便睡。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现在他可是轻松得很。 而在城内,紧张的气氛却是已经弥漫了全城。 杨立新只穿了一条裤衩子,一位大夫正哆哆嗦嗦地给他包扎着。 他的伤真不轻,特别是最后那一箭,如果再往右偏上一寸,就正中心脏,那就别想活了。 “舵把子,何大将军到底是要我们在城里顶多久啊?”杨立新问道:“咱们的那些精锐手下,扮镇军时间长了,必然会给对方瞧出破绽来。而且现在拼的都是我们的嫡系手下,死一个,可就少一个。” “一天一夜!”蒋树瞅了一眼对方,道:“现在太阳还没有下山,还早着呢!吸引河东联军来到这里,由我们吊着他们,然后由大将军在外率军对他们发起致命一击,这是既定策略。” “可是冯竣就像是一个疯子,从早上开战,打到现在,连个喘气儿的功夫都不给,舵把子,如果夜里他们也不停歇的话,我们顶得到天亮吗?”杨立新起身,看着包扎好的地方,满意地点点头,冲着大夫竖起了大拇指,手艺很不错。“下去吧,好生治疗我们的伤兵,我保你一家不但性命无忧,而且还有荣华富贵。” 大夫哆嗦着连连点头,转过身逃命一样的跑了出去。 太原城死的人,一点儿也不比晋阳的少。 但何足道杀人,也不是一味地滥杀,但凡有个一技之长,却都是保住了性命。 不管什么时候,匠人都是属于不可多得的高技术人才。 特别是像能治病救人的大夫,那更是需要重点保护的。 “还能打吗?”蒋树伸手在杨立新的伤口上摁了摁, 杨立新疼得龇牙咧嘴,却咬着牙笑道:“舵把子,咱们绿林好汉,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还能战!” “好,那就先去饱饱的睡上一觉,下半夜,冯竣会更疯的!”蒋树道。“只要撑到天色放亮的那一刻,便是他们的末日。歼灭了这些狗东西,河东就是我们的了,那时候,你不再是山大王,我不再是贼头儿,我们,将是河东的主人,河东所有的一切,我们将予取予求。而且,夺了这些人的财产,我们便能组织更多的军队,训练更多的好手,然后南下,你不想去长安看一看天子住的地方吗?” “那自然是想!”杨立新嘿嘿笑道:“还想睡皇帝的女人。” 蒋树放声大笑:“瞧你那点子出息!真到了那个时候,金枝玉叶,你想要几个,便要几个。” 太原城中,何足道的镇军精锐,只剩下了极少数的一批人在指挥着这些仓促成军的人守卫城墙。 如果是在平地野战,这些人大概率是会被河东联军一击而溃的,正规作战和打劫斗殴可完全不一样,但有了太原城这个坚固的城墙作为倚靠,可就大不一样了。又有南方镇军在关键节点之上主持大局,这几万草台班子,竟就硬生生地扛住了河东联军整整一天不间断的进攻。 张全义被激昂的战鼓之声给惊醒了。 走出大帐,外头却是亮如白昼。 城上城下,无数火把、灯笼、篝火熊熊燃烧,河东联军以白天休息了大半天的仪州韩家为主力,再一次发动了猛攻。 “将军!”远处传来了呼喊之声,张全义冲着急匆匆行来的人召了召手,便转身进了帐内。 “你说什么?何足道根本就不在城中?还有南方镇军也不在?”张全义呼的一下站了起来。 “不在!”刚刚从城内潜伏而出的黑冰台细作道:“城内的镇军都是那些绿林军扮的,从十天前开始,城内就开始了最严密的封锁,今天要不是战事激烈,我们还是出不来的。” “何足道不在城内,那他在哪里?”张全义在大帐之内转来转去,额头之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细作小声道:“将军,会不会何足道此刻就在暗中窥伺我们,准备在我们攻城正酣的时候,给我们来个致命一击呢?” “如果是这样那还是好的!”张全义喃喃道:“那说明何足道还在我们的计划之内,我就怕那家伙嗅到了味儿,城内之些人,只是他抛出来吸引我们的棋子,他自己,早就跑了!” 细作脸色也是惊疑不定:“那,这个情报要不要通报给冯将军他们!” “当然不!”张全义猛然停下了脚步,脸色渐渐变得狰狞起来:“别忘了,他们也是我们要铲除的对象。城内蒋树、杨立新这些人能多拼掉他们一些,便多拼掉他们一些,等到我们的大军到来之时,便会更轻松一些!” “可是何足道不来的话,这个计划,只能说是失败了!” “干掉河东这些人,也算是成功了一半!”张全义握紧了拳头:“何足道离开了河东,以他现在的兵力和名声,不管到哪里,都只能当一个流寇,威胁大减。而且我们收拾了河东这些人,照样可以说是他何足道干的。” 细作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但愿何足道没有远离,会在凌晨时分来袭击我们的大军,如此,便正好落入我们的陷阱。” “但愿吧!” 大河河滩之上,无数士兵乌泱乌泱地席地而坐,这里,距离太原城,说起来也并不远,只不过五十里而已,但地形却很妙,不走到近前,很难发现这里竟然隐藏了如此多的军队。 何足道选择了这里作为自己伺机而动的出发地。 真有危险,立即渡河。 没有危险,纯粹是自己杞人忧天,那么从这里出击太原城,也不过半日功夫。 蒋树他们多顶半天,问题也应当不大,只不过死的人会更多一些而已。 但是能够存活下来的,必然会是最强的。 兵在精而不在多。 何足道可不愿意自己的军队之中有累赘。 远处响起了急骤的马蹄之声,何足道站了起来,看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胸有成竹,一切尽是掌握之中,但实则心里头却焦急万分。 疑惑没有找到答案,便如一把火在心里头烧。 “大将军,太行山,太行山方向发现了大股朝廷军队,分成三路正向太原进军,人数起码有两万到三万人!” 何足道仰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果然如此! 格老子的寇仲,卫政道,老子一定会生撕了你们。 “传令全军,渡河!” (本章完) 第214章 两帮人,一锅烩 杨立新疯狂奔逃。 身上的伤口早就崩裂,血浸透了绷带,染红了衣物,他却浑然不觉。 他们坚持到了凌晨。 当天边露出了一丝鱼肚白的时候,河东联军终于攻破了城池,杀进了城内。 可这本来就在先前的计划当中,巷战,也是早就准备好的。 逐屋抵抗,逐巷追杀,等待何足道的镇军在外面发起最后的总攻。 其实在河东军攻进城内,展开巷战之后,城内的优势反而凸显了出来。 他们缺乏有组织的进攻或者防守,但在这样的乱战之中,这些绿林好汉们个人战斗力强悍,打斗经验丰富,歪门邪道数不胜数,反倒是让河东联军们举步维艰,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即便是河东世家的那些武道高手们也没占着多少便宜, 他们大高手的确不如河东多,但一个蒋树,便能顶得上他们两三个,再加上杨立新这帮子玄元七品八品的亡命徒,双方在城内当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打得是难解难分。 这个时候,不管是蒋树,还是杨立新都认为胜卷在握了。 这样的状况之下,只需要第三支力量的加入,那么取得胜利当真是轻而易举。 第三支力量的确是来了, 只不过并不是蒋树他们所期望的, 当然,也不是河东世家所期望的。 第三股力量对河东世家与绿林好汉们展开了无差别的屠杀。 激战了一天一夜,不管是肉体上还是精神之上都已经疲惫不堪的双方,此刻全靠着对获得最终胜利的那股意志力支撑着进行着最后的撕咬,指望着敌人先扛不住。 当这股希望破灭之后,人也就崩了。 杨立新亲眼看到一位河东世家联军的玄元九品大高手在向军队发起冲锋的时候,被无数弩箭在瞬息之间便射成了一只刺猬。 另一个为了营救自家儿郎逆冲被包围,然后被无数人活生生地堆死了。 另外两个不知逃去了哪里,下场如何,都不是杨立新所关心的了,他看到这里,转身便逃。 而自家的扛把子蒋树倒真是一个讲义气的,他守在了西门口,掩护着大家撤退,而这里,也是城内唯一可以逃亡的通道了。 但蒋树现在也不在了。 杨立新最后回望的那一眼,看到的便是蒋树那高大的身材从城墙之上砰然落下,而在他原本站着的那个位置之上,是一个倒提拂尘的道人。 只这一眼,便把杨立新吓得魂飞魄散。 那是一个先天高手。 杨立新可以肯定地下这个判断,因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杀死河东绿林道上的扛把子蒋树的,只有可能是一个先天高手。 杨立新再也不敢回头。 他只能寄期望这样的大高手,压根儿就看不上他这样的小虾米。 事实倒也正是如此,那个道人站在城楼之上目送着他们这些人亡命而逃,却并没有追上来的意思。 也是,让一只大象来追杀蚂蚁,委实没有什么可操作性。 耳边传来了轰隆隆的水声,逃亡人的越过了大堤,冲向了沙滩,在咆哮的大河边上,杨立新停了下来。 回顾身后,还能跟着他一路逃到这里里,不过几百个兄弟,杨立新不禁悲从中来。 一个月前,他身后还有千军万马,还是神气活现地骑着高头大马在太原城中纵横驰骋的大人物。 一个月后,他便又成了被官军追着砍的亡命徒。 “追兵来了!”大堤之上有人声嘶力竭地吼道,沙滩之上所有人都是大惊失色,有些人更是爬起来就往大河里冲,可是以他们现在这个状态,这个体力,真下了河,淹死的可能性估计是九成九。 咆哮的河水,让那些想下水的人犹豫了。 杨立新纵马冲上了大堤,官军这么快的吗? 远处的兵马渐近,看着那散乱的旗仗,乱糟糟的队形,哪里是官兵,分明是跟他们一样的从太原城逃出来的残兵败将。 逃亡者松了一口气,但马上,他们的神情又紧绷了起来。 不是冤家不聚首,逃来的的确是残兵败将,可也不是他们这一伙儿的,而是河东世家联军里的,为首的那个身着山文甲,提着长枪,身上满是血污的,正是昨天白天与杨立新大战一场,险些让杨立新丢了性命的冯从文。 冯家逃兵也发现了他们。 双方隔着里许远,紧张地对视着。 杨立新突然笑了起来,竟然笑得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笑得用力猛踩着地面,这让他本来就崩了的伤口裂得更开,鲜血一股一股地飚出来。 “杨立新,你发什么疯?”远处,冯从文扬声喝道。 杨立新站直了身子,指着冯从文道:“冯少爷,真是想不到,你也有今日,我杨某人被人追得像条狗一般也就罢了,你如今也成了丧家犬,哈哈,哈哈哈!” 听了这话,冯从文罕见的却并没有反辱相讥,而是策马缓缓走了过来。 杨立新停止了讥笑,手搭在了身边的九环刀上,冷冷地注视走过来的冯从文。 冯从文翻身下马,空着手,没有拿他惯用的长枪。 “你说得对,冯某也跟你一样,的确成了丧家犬!” 看到这个以前都不会拿正眼瞟自己一下的贵胄公子坦然承认,杨立新反倒不自在了:“你他妈的回到上党,又可以东山再起,你与老子不一样!” 冯从文脸上露出了一丝惨然之色,摇头道:“家主拼死掩护我出逃,临末最后一句话,便是告诫我,千万不要回上党!要为上党冯家,留下一线生机和希望。” 听着这话里的意思,杨立新不禁瞠目结舌:“不会吧?你的意思是说,他们要把伱们也斩尽杀绝?” “既然已经动了手,自然就要斩草除根,你没有看到晋阳柳家,太原王家的下场吗?” “柳家是何大将军杀的,王家是我们杀的!”杨立新有些不解:“说起来你们和朝廷不是一伙儿的吗?怎么他们连你们也一起杀?” 看着眼前这个草莽豪杰,冯从文苦笑:“说了你也不懂。”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瞧不起我!”杨立新怒道。 冯从文叹口气:“杨立新,咱们没必要再打了吧?” “咱们这些绿林人,被人算计也就算计了,咱们脑子一向没有你们好使,但你们这些人,不一个个都是七窍玲珑心吗,怎么也让人给坑了?” “多算者胜,寡算者败。”冯从文苦笑道:“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比一山高,这一次,你们、我们都成了人家手中的玩物。让人一锅给烩了!这一下河东全都归他们了。” “你说的他们是谁?” “朝廷啊!寇仲卫政道这些人啊!”冯从文道。 “朝廷为什么要连你们一起收拾呢?我们是反贼,难不成你们也是反贼?”杨立新迷惑不解。 冯从文沉默不语。 “冯大少爷,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要真没有地方去,跟我上山去当山大王?虽然说狼狈了一些,但终归算是有个窝,出来了还有个能回去的地方。”杨立新笑呵呵地道。 冯从文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摇摇头。 “多谢好意了,我自有去处!” 杨立新点点头:“也是,你们这些大家族,到处都能攀上亲戚,不愁没有去处,自然不屑于跟着我们落草为寇。冯大少爷啊,其实现在看起来,咱们也大差不差,一样嘛!我们是明面上的强盗,你们是暗地里的强盗,咱们这些明强盗,谋的只是一点财物,你们谋的可比我们大。这叫窍钩者啥来着?” 杨立新敲敲脑袋,“何大将军说过,可我忘了!” “窍钩者诛,窍国者候!” “就是这句话!”杨立新一拍巴掌,“还是冯大少爷有水平。” “何足道把你们卖了,你不恨他?” “我为什么要恨他?”杨立新有些奇怪:“本来大将军计划是由我们拖住你们,等到双方筋疲力尽的时候,才由他来完成最后一击。最后肯定是何大将军发现了朝廷军队的鬼花样,那他还来送死啊?不可能啊!自然是要逃之夭夭。换我,也这样做。” 两个首领淡着话,下头的两帮人虽然还是隔着老远的一段距离,但彼此之间的敌意,却是在慢慢地消除。 昨天还在拼死拼活的两群人,现在却都成了被人追杀的残兵败将,居然坐到了一起平心静气地说着话,世事之奇,当真令人嗟叹。 “河上有船!” 有人喊了起来。 两人回头,看到竟然有十数条船从上游一路飘下来,看到船上的旗帜,杨立新却是激动起来。 “是何大将军,何大将军来接我们了!” 说话间,船上的人也发现了他们,一条船慢慢地靠向岸边,一名军官站在船头大声吼道:“谁是管事的,出来一个说话,你们是那一支队伍里头的?” 杨立新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河边,扯开嗓子吼道:“我是杨立新,船上是那位?” 船上的人没有回答,只是挥动着手里的旗帜,然后十数条船便都靠向了岸边。 “杨将军吗?我是何大将军派来接你们的!” 一句话,让杨立新的眼圈都红了,说话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本章完) 第215章 有条件投效 冯从文和杨立新在丹州城里住了整整十天。 而在这十天里,接他们过河的那个叫陈建仁的军官,又收拢了千余从太原城中逃出来的残兵败将。 有原本太原城中的绿林好汉们,也有河东联军。 而陈建仁把这些人毫不客气地都丢给了冯从文与杨立新,要求他们整编、照顾好这些人之后,居然就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丹州城中,给他们留下了足够的粮草。 但这倒是让冯从文和杨立新两人尴尬了。 你说逃命的时候,大家不得已只能同舟共济,但现在已经安全了,两帮人又怎么还能相安无事呢! 不大打出手,已经是很克制了。 特别是冯从文和那些河东联军,他们可是何足道的仇人,但现在吃何足道的,喝何足道的,怎么想怎么别扭。 但还不敢随意离开。 别说杨立新这一帮子人还死盯着他们,就说一旦离开丹州城,何足道翻脸不认人怎么办? 现在他们这点子人手,给人塞牙缝都不够的。 不到两千人的队伍自然而然地分成了两拨儿,住在丹阳城中,不知接下来将要往那里去。 十天后,陈建仁终于再次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大将军回来了,要见你们!”陈建仁道。 杨立新是大喜过望,对于他来说,何足道那是偶像,更何况,何足道在最后可是救了他命的。 但对于冯从文来说,这不谛于是一场判决,该来的总是会来,躲是躲不过的。何足道要如何对待他这个河东世家的残余分子,他冯从文都只能接着。 现在别说是何足道了,便是面前的杨立新,单打独斗,他都不是对手。 何足道正在一株桃花树下吃饭。 竹制的筲箕里放着七八个馒头,一大碗小米粥,被切成丝的咸疙瘩菜,何足道埋头吃得极是香甜。 让二人有些震惊的是,何足道竟然身穿麻衣,腰系麻绳,头戴孝帕。 这是家里死了人吗? 看到两人进来,何足道将手里最后一点残余丢进嘴里,居然还舔了舔手指头,然后又一口气将剩下的小米粥喝完,这才指了指面前的石凳子,道:“坐!” 两人有些惴惴不安地坐下,何足道才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今天刚刚收到消息,我父亲死了。” 大将军何其苦死了? 这对于大秦或者楚国来说,都不算是一件小事。 大秦不知道是啥态度, 但楚国想来现在一定是弹冠相庆的。 何其苦镇守南疆二十多年,除了最后一场大败之外,这二十多年来,与楚国多次作战,胜多负少。 楚国为了守住襄城,这些年来可是有不少名将死在了何其苦的手上。 “朝廷杀的?”杨立新怒道:“大将军,总有一天,咱们要替老将军复仇!” 何足道笑了笑:“算是寿终正寝,朝廷还算是体面,给他风光下葬了!” “不要脸!”杨立新骂道。 “但在我父亲的葬礼之一,朝廷又正式布告天下,我何足道是叛逆!”何足道转头看和木材从文:“冯公子,你也要戴孝了,上党冯家,死光了,说是我何某人杀的!哈,也是,我在晋阳杀光了柳家,又在太原杀光了王家,然后跑到上党去杀光了你们冯家,也是应有之意。” 冯从文脸色剧变,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虽然心中早就作了这样的准备,可是当噩耗当真传过来的时候,冯从文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 很想强忍着不在何足道面前失态,但终究还是泪水长流。 一边的杨立新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虽然大家以前是敌人,现在也说不上是朋友,可何足道轻描淡写的说死光了,对于冯家这要的大家族来说,那就是成千上万口子人。 何足道没有出言安慰,反而站起来,走到了一边。 杨立新赶紧跟了过去。 “大将军,节哀顺变啊!”他小声道。 何足道摇摇头:“我没有什么可伤心的,当我在南镇选兵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离开长安的时候,本来可以是去见一面老爷子的,但我最终没有去,就是怕去了,心就软了。” 杨立新打了一个哆嗦。 “这十来天知道我在干什么吗?”何足道问道。 杨立新摇摇头。 “我在河西给那边下了一个套,给朝廷那支军队准备的,如果他们贪心一些,敢过河来追我的话,我就会给他们一个惊喜!”何足道很是遗憾地道:“不过对方主事儿的,却是个小心的,除了派几支小队过来试了试水,大部队连影子都没有看到。” “要是能收拾了他们,那咱们就能给蒋大哥他们报仇了!”杨立新遗憾地道。 “杨立新,蒋树已经死了,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我有什么好想的,当然是跟着大将军干!大将军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让我打狗,我绝不捉鸡!” 何足道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好,很好,接下来在河西,我们大有可为,有你这样能干的人加入,我非常高兴。” 杨立新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冯从文:“大将军,那家伙怎么办?逃难的时候,我邀他入伙,他不答应,想要去投奔亲戚呢!” 何足道转身走到了冯从文身边:“以后想怎么办?去投奔亲戚?没关系,直接说,想走的话,我不会拦你。因为你现在可是我没有杀光伱冯家的最好的证人。” “你当然没有杀我家,可是围攻太原的那支军队,也没有那么快能赶到上党,是谁杀光了我家?” “黑冰台!”何足道坐了下来,道:“张全义是黑冰台专司负责行动的。这一次的行动,应当筹划了很长时间,当你们这些世家倾巢而出来围杀我的时候,他们却是乘虚而入,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你家给收拾了。不只你们一家,河东世家,这一次被他们给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冯从文拳头捏得卡卡作响。 “想报仇啊?我劝你还是先息了这心思!你现在孤家寡人一个,区区玄元七品的修为,对于黑冰台来说,就是一只小蚂蚁。你不露面还好,你一露面,立即就会引来黑冰台的。他们可不会留你的活口。这一次寇仲连益明这个跟他不对面的牛鼻子都肯下本钱请出来,可见是何等的决心,岂容你这个大漏洞还活着?” 一边的杨立新打了一个寒噤:“大将军,这个益明,是不是一个拿着佛尘的道人,就是他杀的蒋大哥!” 何足道点了点头:“益明与寇仲一向不和,这个老牛鼻子为了宗门利益,蛊惑皇帝炼丹吃丹,一直为寇仲所忌。” “大将军,他不会跑到这里来杀他吧?”杨立新道。 “他真要敢来的话,我倒不介意杀一个先天过过瘾。”看着杨立新不敢置信的眼神儿,何中道哈哈大笑:“先天而已,陷到大军军阵之中,照样是个死。” 冯从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将军,我不走,以后,我跟着你干了!” 何足道似笑非笑地瞅着冯从文:“你知道我接下来会干什么吗?” “知道!”冯从文点头道:“想来是又要扫荡河西了!” 何足道点点头:“河西是个好地方啊,不过这里豪门世家,可没有你们河东多,这里倒是泥腿子更多一些,不过这正合我意啊。从柳家、王家我收获了足够多的财富,接下来,我们先在这里招兵买马,训练士兵,顺便把离我们近的一些家伙先收拾了。” “朝廷会征伐河西吗?” “来的少,我就吃了他们,来得多,我就跑嘛!”何足道笑道:“不过我估摸着接下来寇仲短时间内是不会来招惹我的,对付我,得像他们在河东谋划的那般,出其不意给我来上一下。双方兵对兵,将对将,就朝廷现在手里的那几个废物,收拾他们真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了。那是给我送人头。” 看着傲气的何足道,冯从文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家伙,对于此时的自己,当真有一股致命的吸引力。 “我来帮你!”冯从文道:“我相信,你这里缺像我这样的人。我比这个傻大个要强得多!” 杨立新大怒:“姓冯的,你那里比我强?来来来,我们打上一架,看看我怎么收拾你!” 冯从文不理会杨立新,转头看着何足道。 何足道微微一笑,“我会更信任这个傻大个,对你,却只是会有保留地相信!” 听到这话,杨立新便又洋洋得意,挑衅地冲冯从文扬扬下巴。 “我知道。”冯从文点头道:“我现在会全心全意地帮你,我要走的时候,也会跟你说清楚了再走的。” “你不觉得我能做成大事?”何足道冷冷地问道。 “你现在这个搞法,做不成大事!”冯从文道:“正如你所言,我现在一露面,估计就是一个死。所以托庇于你,你保我命,我帮你做事。将来如果我有了保命之法,我就会走!” “好,成交,好合好散!” (本章完) 第216章 天下,终于乱起来了 七月的天气火热, 人心也是一般的火热。 很难评说这一次由大秦首辅卫政道和黑冰台大尹寇冲花费了数年时间谋划的这一场大行动。 “从战术上说,朝廷大获全胜!”李大锤站在硕大的地图前,拿着根儿木棍,像个先生似的迈着四方步走来走去。 下头包括都护萧长车,长史茅大贤,以及刚刚被任命为都户府主薄的崔护,还有监察使张若等人,一群人的眼神儿也随着李大锤的身影转来转去。 而在角落里,一个老头儿手里端着个紫砂小茶壶,也是笑咪咪地看着李大锤在前面侃侃而谈。 几十年的精心养护,如今终于看到了李大锤开始挥斥方遒,指点江山了。 “不错,这便是我们的结论!”李大锤道:“朝廷在战术之上取得了胜利,但在战略之上,却输得一塌糊余,当然,我认为这是非战之罪,不是寇仲和卫政道的问题,关键是这个何足道,太出人意料了。这样的死局,居然能让他破局而出。他现在,就是要挑动天下大战。” 有人惊叹, “李都护,这个何足道,到底想干什么呢?”茅大贤几根须子快要被他揪断了,苦思冥想而不得其解:“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一点儿都没有想做成一番大事的样子啊,这样到处流窜,没有一块固定的根据地,他最终会遭遇失败的。” “对我们有利的是,现在通泉堡在我们手中,龙沟堡在陈良手中,哲别想要发动大规模的进攻,就必须要拔除这两个地方,但安东那边具体会怎么安排,我们并不知道,所以,龙沟堡是一个隐患。” “何足道在军事上的才华,在接下来的三个月中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李大锤不吝于赞叹自己对何足道的赞赏:“大家来看看,先是在河东之战后,渡河到了河西,先下延州,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的下一步是要打下灵州弄一个地盘的时候,他却掉头又渡河打下了汾州,然后又闪电般地攻下晋州,兵锋所指,直指东都。大家注意了,在这个过程之中,何足道的军队,始终只保持在五千到一万人的规模。” “船小好掉头,这个人脑子很清醒,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刚刚上任的主薄崔护赞叹不已。“都护,他的主力虽然只有五千到一万人,但他所到之处,可是留下了无数的星星之火啊!” “有劳!”萧长车也不客气:“哲别刚到,接下来的两个月,肯定是整肃南疆沿线,筹措战备物资,北元的铁勒和阿可敦应当都会给他制造一些麻烦,但也只能拖延上一段时间,秋收之后,战事必然会暴发!李副都护,我需要的所有军备,两个月能配齐吗?” 萧长车和李大锤的联合体,拖住了令狐野,关外的威胁,正在急速的下降之中。 不但完成了他们的计划,还在需要他为这个计划舍生取义的时候,他跑了。 张若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努力地想办法的,现在我愈来愈觉得,陈良跟令狐野并不是一条心,而且王德也是一个可以争取的人。” 张若的眼睛似乎要冒出火来:“当然是好机会,他们可以拿低抗何足道的这个借口,公开地招募军队,过去只能偷偷摸摸做的事情,现在可以正大光明的来做了,至于组织起来的军队,是不是真的要去剿灭何足道,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谈判,交易,便会成为主题。 天下大乱,他可是高兴得很。 虽然这一次的稳定有些出乎朝廷的预料,但结果是好的。 “我要怕死,当初就不会上本参奏,更不会万里迢迢来到关外了!”张若朗声道。 众人神色都是肃穆,这是一个强劲的对手,容不得半点小觑。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角落里传来了一个声音,那是来蹭会的泰安城主周致,此时老头儿已经喝得满脸通红了。 萧长车瞥了一眼周致,老头立马便垂下了脑袋,闭上了眼睛装睡。 李大锤一摊手:“抱歉,学士,关内之事,我们啥也做不了,稳定关外,挡住北元南下的脚步,便已经让我们举步维艰了,您可别忘了,现在关内一乱,咱们的令狐大帅那颗心,可不就活泼泼的乱跳起来了呢!他在这里,不管我们关系如何,总也还能算是一支友军吧,北元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他身上吧,他真要一走,咱们这三五万人马,想要守住疆域,那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计划唯一的问题,就是执行第一步扫荡计划的人太生猛了。 李大锤点了点头:“各位,现在关内的局势算是越来越明朗,天下大乱,群雄逐鹿的局面即将形成,而我们这里,也将迎来一场真正意义的大战了,我们要打一场不可避免的硬仗了。军事上的事情,接下来便由萧都护来讲吧!” “就是这个道理啊!”茅大贤道:“张学士,天下大乱,就在眼前了。” 河东的这一场大战,震动天下,效果是相当的明显。 天下豪门想要分食大秦,前提是中枢羸弱不堪,不堪一击,他们才能群起而攻之,然后在这场分食之中各取所需。 “河东领头的几大家族,彻底完蛋,纵横河东的绿林好汉们,被一扫而空,现在的河东,当真是落了一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啊,朝廷如愿收获了一个干净的河东!”李大锤笑道。“设计是完美的,执行得也相当到位,如果不是何足道溜得太快的话,这就是一场可以留名史册的伟大谋划。可惜啊,何足道跑了。” 可是如果大秦还是一头猛兽,还能对他们造成致命的伤害,风险远远大于收益的时候,他们自然就没有什么动力了。 “学士,小心安全!”李大锤提醒道:“令狐野一心要回关内逐鹿天下,谁要挡他的路,那就是他的生死仇敌,这一回,他可不会顾忌什么名声不名声的了,真会动手杀你的。” 没有了北方的威胁,再有了富庶的河东,一直坚定支持朝廷的关陇地区,则朝廷便可以好整以遐地整军备战。 “何足道所到之处,便是死亡,便是混乱!”李大锤接着道:“导致的结果便是朝廷现在不但没有精力来收拾河东地区,加强关陇地区,反而不得不跟在他的屁股后头想要堵住他,只可惜朝廷将领相对于何足道而立,明显不在一个档次之上,而各地的豪强们,当然不会帮朝廷的忙,对于他们来说,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但适当的汰换一批,却是必要的。 有人惊悚, “随同哲别上任的,一共有三万北元军队,其中一万是隶属于北元精锐的皇帝亲军,另外两万,则是归附的北胡、西胡蛮人,他们的战斗力,明显是要强于以前由铁勒统带的南疆部队的。” 天下不乱,李大锤哪有机会? “没有问题!”李大锤道。 “我去龙沟堡!我就守在那里,看看陈良到底敢不敢放弃这个地方!”张若大声道。 张若站起来,按着桌面,声音有些颤抖:“李都护,我们能为朝廷做些什么?” 那么问题就来了。 有人惊喜, “崔主薄看得清楚!”李大锤鼓掌道:“此人所到之处,重点便是摧毁本地原有的统治体系,一座山里,老虎没有了,猴子自然就想跳出来称大王,可是猴子太多了,谁都想当这个大王,这地儿,可就乱起来了!” 只要大秦仍然存在,他们就仍然可以吸吮大秦的养分来继续壮大自己。 一个人跑了也无所谓,他还带着一整支军队跑了。 萧长车站了起来,冷眼扫过屋内所有人,道:“北元大王子哲别取代铁勒,成为北元南疆统帅,此人的行辕依然选定在青铜峡,这也就意味着,哲别的主要打击对象,便是我们安西都护府。” 当然,也有人扼腕叹息。 屋子里响起了一片唏嘘声。 “这个家伙是个疯子!”李大锤道:“他只想这天下大乱,只想这天下烽烟四起,至于天下大乱之后会怎么样,他毫不关心,至于他自己能不能做成什么事儿,有没有一个好结果,他更不关心。” “那好,现在我来讲一讲具体的安排,与元人打仗,一味死守是不行的,攻中有守,守中有攻才是正道!”萧长车道,“而哲别,也是一个运动作战的行家。与他的战斗,很有可能并不是在争夺某一城某一地,而是在一场场的游击作战之中,此消彼涨!最后,双方在某一个地方,进行一场大规模的决战,一战定胜负。” 现在目的达到,自然适可而止,那些想要造反的家伙,就不能不坐下来,与他们好好的商谈一下接下来的大秦要怎么走的问题了。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拿下河东,只不过是因为他们现在需要河东而已。 现在的大秦,关外已经被稳定住了。 寇仲和卫政道其实也是世家豪门中的一部分,只不过他们是大秦这个帝国的既得利益者,他们吃到了大秦强盛最大的红利。 他们的目的并不是要将天下豪门全都灭掉,这对于他们来说,可是一点儿好处也没有。 “他想决战就决战啊?我们不理会他!”茅大贤高声道。 萧长车一笑道:“茅长史,这场战事,是发生在我们的家里,哲别可以不在乎这些瓶瓶罐罐,我们能不在乎吗?所以当最终形成了这么一副决战的态势之后,我们除了迎战,别无选择,否则我们的家里,就要一片狼藉了!” (本章完) 小提示:按【空格键】返回目录,按(键盘左键←)返回上一章按(键盘右键→)进入下一章 第217章 立威 沙列文被召回燕都问罪之后,南疆的统帅之权,便暂时落在了楞格的身上。 只不过比起沙列文,楞格似乎也没有做得更好。 沙列文主动出击,落了一个兵败丧师的下场,连自己都被生擒活捉了去,成为了大元又一个洗涮不掉的污点。 上一个污点,是阿斯图、 而这两个污点,都是由萧长车一手造就的。 而楞格呢,却是失地。 在他的手里,丢掉了青铜峡的两個战略要点。 “我无所谓,了不起就是把我赶走嘛!”楞格嘿嘿一笑。“不过也不是现在,而是在他站稳脚跟之后。” 哲别哈哈大笑,“年轻人,就应当有这样的志气!很好,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可以直接来找我。” “你也不要太担心!”楞格看了一眼地上保利的尸体:“我怎么会让他得手第二次呢!你可是二殿下看重的人,我自然会保你!” 两腿一夹马腹,战马长嘶一声,向前狂奔而去。 楞格没有等到哲别的声音,直起身子,抬头看向哲别。 保利咽了一口唾沫,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哲别的冷笑已经变成了狞笑。 说实话,他是真想一刀宰了这个家伙。 真要说起来,到底那一个罪更大一点,的确还不好说。 “大帅手下留情!”楞格大惊失色,求情的话语之声才刚刚出口,哲别那边已经是喀的一声直接捏断了保利的脖子。 楞格走了过去,将述律平扶了起来,在他耳边低声道:“死不了,回到燕都,再养上一个来月的伤,自然就好了,南疆这边的事情,与你没什么关系了。” “楞格,你这代统帅当得好啊!”哲别翻身下马,冷冷地道:“当年陛下辛辛苦苦,死了多少我们大元将士才夺下来的要地,在我们手中二十六年了,结果,你们丢掉他,只用了区区几天。” 在施恩之前,肯定是要拿原来的人立威的。 “述律平,接下来你要当心!”楞格道:“不要以为楞格今天刚刚当众表彰了伱,就会把你竖起来当一个拉拢的典范,以我对哲别的了解,他下一个就会派你去执行最危险的任务,是十有八九要性命不保的那一种!” “你便是述律平吧?” 楞格低头,看着保利的尸体,心中怒火熊熊燃烧,猛然抬头看着哲别。 “殿下,是末将无能,辜负了陛下厚爱,愧对大北社稷!”楞格单膝跪地,“请殿下治罪。” 青铜峡,大帅行辕。 述律平抬头看着哲别,大声道:“末将便是述律平,也是丢掉了通泉堡的守将,请大殿下治罪!” 身后,那些蛮人们唿哨之声四起,纵马追着哲别而去。 就算得罪哲别又怎么样? 他还不是皇帝呢! 可是今日要想法子保下属,还是不要起冲突得好。 “末将保利,是,是丢掉龙沟堡的罪将,请大帅治罪!”中年将领的声音有些发抖。 真是没规矩。 “保利!” 楞格摇头道:“不关你事,这么拙劣的挑拨离间我看不出来吗?” 围着的圈子左右散开,顶盔带甲的哲别策马缓缓而入。 楞格眯起了眼睛。 楞格的资历,楞格家族的实力都让他有资格与自己叫板。 说完这句话,楞格便一拳重重地捣在述律平的胸前,砰的一声响,述律平倒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嘴中鲜血狂涌,想要爬起来,挣扎了几下,却终是无能为力,看着楞格,眼脸都是迷茫不解之色。 述律平恍然大悟。 但凡新帅上任,必然是要立威的。 倒是自己的麾下?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楞格不由皱起了眉头,想着怎么才能又不伤大殿下的面子,又能保住自己的部下。 楞格自己倒不担心,必竟他的地位摆在这里,哲别还真就没有资格把他怎么样。 蹄声隆隆,旌旗招展,远处地上卷起了阵阵烟尘,成百上千的骑兵滚滚而来。 “真的?”述律平一惊。 哲别点了点头,看着直挺挺地跪在自己面前的楞格。 自然是恩威并施。 楞格为首,所有人都右手抚胸,深深地弯下腰去。 “是!” 转身,指着身后那些身材高大的蛮人:“这些人,现在成了我的狗!” “是,大帅!” 想要论他的罪,就得把他送回燕都去。 “将军!”述律平有些心虚地走到了楞格的身边。 忍得一时之气,换来海阔天空嘛! 听着那些蛮人的吹着口哨大声吆喝着众人听不懂的蛮语,在场的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压抑不住的怒气,一群被大元打败了的家伙,居然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 哲别缓缓地在跪着的人群之中踱着步子。 场中再一次大哗。 更何况这一次哲别接任的可是铁勒经营了多年的南疆区域,哲别想要在这里站稳脚跟,号令文武百官,光凭他大王子的名头自然是不行的。 啪哒一声,保利的尸体被哲别重重地掷到了地上 全场哗然。 可是楞格不动,他们便也无法发作。 哲别这是在当众打他的脸。 述律平两眼放光:“大帅,以后我要让秦人也变成我的狗!” “多谢将军!”述律平感激地道。 哲别点点头,“是啊,是应当治罪,述律平兵力不足,又外无援兵,苦战之下,伤痕累累方才不得不退,你呢,倒是把龙沟堡的几千将士保护得很好,听说只折损了几十个人?” 楞格很是恭敬地带着麾下一众文臣武将效迎到了十里之外。 “末将无能。” 哲别径直翻身上马,策马往前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看着诸人道:“在我哲别麾下,只要敢战,输了不要紧,有我来兜着。但要是不战而逃,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任谁都救不了他的命,诸君请自勉!” “敢死战,何言无能?”哲别道:“我在北疆,曾经七战七败,最惨得一次,肋骨断了五根,腿也断了一条,我把自己绑在马上被人撵得像条狗一样地逃跑。但最后呢,看到了吧?” 而自己身后,也是有着家族和部落的。 但他知道自己做不到这一点。 哲别哈哈一笑,拍了拍述律平的肩膀,却是将他拉了起来,“通泉堡一战,你死战不退,多处受伤,听说养了近一个月的伤才恢复啊!” 哲别身材高大,保利却较为瘦小,这一提,竟然就将保利给举到了半空之中。 “叫我大帅!”哲别居高临下地俯社着楞格。 楞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要是换作往日,这些蛮子敢这样对他,他就敢拔刀杀人。 二殿下不会坐视不管。 通泉堡和龙沟堡。 “将军,您也要当心!” 态度是亮了出来。 今天,新统帅哲别要来上任了。 再次拍拍述律平的肩膀,哲别继续走着,下一刻,他站到了另一员将领的面前。 这些人骑的马,比大元的马更高大,更健壮,这些人的体格也比元人要更魁梧,这骑术,也说得过去,应当是大殿下这些年在北疆收服的那些北胡、西胡的蛮子。 骑兵们哗啦一声左右分开,绕了一道弧线,然后两边连接在一起,一个正转,一个逆转,形成了两个圈子,将这些欢迎的人群紧紧地包围在其中。 到了近前,这些人居然丝毫没有减速停下来的意思,竟然直冲过来。 一伸手,一下子就扼住了保利的咽喉。 至于哲别会不会买帐,就不好说了。 将一众欢迎的人群丢在了原地面面相觑。 哲别可是玄元九品的好手,他一出手,保利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欢迎的人群之中,一些文官不由得都是惊呼出声,倒是楞格仍然直戳戳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不动,他麾下的那些武将们自然也都不会动,只不过一个个的都将手搭到了腰上的刀把子之上。 楞格死了,南疆所有的不服气,都将烟消云散,他身后的那些人,群龙无首,接下来只能听凭自己摆布,那可是数万大军,几十万人丁户口。 硬生生地挺了一柱香功夫,终于听到了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再等片刻,终于等到了哲别的中军。 哲别当众拉拢自己,其实没安好心,楞格借机发作打伤自己,看起来是在出气,实际上却是将自己送回燕都,远离这里的危局。 “楞格将军在青铜峡总揽全局,没有功劳,倒也算是有些苦劳,至少没有把青铜峡给丢掉!”哲别冷冷地道。 “多谢大帅体恤!”楞格垂首道。 哲别没有下马,高踞其上,冷冷地看着楞格。 哲别的屁股还没有坐热,便接到了述律平被楞格重伤,不得不回燕都治疗的消息。 “便宜这个小东西了!”哲别一笑:“本来让这个还很勇敢的悍将,为了大元战斗到死以全了他的心愿的,让楞格这个老货看破了。” 即便回到燕都,又怎么样呢? “大帅,这个楞格,可不能便宜了他啊!” “当然,接下来我会对他委以重任!”哲别冷笑道:“老二老三想要为难我,必然要在粮草之上下功夫,我便让楞格来做这件事情,做好了,是他的本份,做差了,正好收拾他。真以为我不敢杀他?抓到了真凭实据,便是杀了又能怎么样?” (本章完) 第218章 谁帮谁的问题 一拳下去,坚实的桌子顿时四分五裂。 坐在桌边的高群书却是眼疾手快,一手抓住茶壶,另一只手端着自己喝茶的杯子,一只脚伸出,稳稳地将茶盘和内里头的另外三个杯子也托住缓缓放到一边。 “将军这年纪愈大,气性儿也是越来越大啊!”喝一口茶,高群书笑道。 他们两个很是熟悉,换个旁人说楞格老,只怕楞格早就一耳刮子扇过去了。 拖过椅子坐下,楞格怒道:“气性儿能不大吗?高参军,你说说,这一年多来,都是些什么事儿啊?尽都是亏心事,糟心事。我这一辈子,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过?被秦人骑在头上欺负,被沙列文当众落脸,现在更是被哲别打脸。” 高群书笑着站起身来替楞格倒了一杯茶,“将军顺顺气儿,人这一辈子,总有些糟心的事儿不得不去面对,但挺过去了呢,前面就是阳关大道了。忍得一时之气,换来海阔天空!” 楞格以手抚胸,连吐几口浊气,道:“要不是为了殿下的大事,打死楞格也不会这么干。” “刚来南疆,便杀了保利,的确是起到了杀鸡骇猴的作用,今日第一次军事会议,想来也没有让你好过。” “那还用说吗?”楞格道:“从青铜峡到野猪岭,所有重要岗位上的将领,全被换成了他的人。我们的人,现在要么回家抱孩子,要么去地方维持治安。” “意料之中的事情,将军你呢?” “我被委以重任!”楞格冷笑起来:“负责粮食筹措和转运。第一个命令,便是让我在十天之内,筹措十万石军粮,接下来,他要用兵,要是粮草不能按时筹齐,就要治我的罪。” “青铜峡和野猪岭两地仓储加起来,最多也只有七八万石吧,眼下离秋收还有一个多月,一些陈粮又被处理了,好腾出仓库来装新粮,哲别的时机还真是抓得好,这是又要利用这个机会收拾掉我们一些人了!” “哲别有这个脑子吗?必然是他身边那个狗头军师秦功出的主意!”楞格唉声叹气地道:“往年这个时候,下头的将领们都会出售一部分陈粮来弄点外快,只要不碍事,我和二殿下都是睁一眼闭一只眼的。今年明明警告了他们,可还是有人这么干,接下来十万石军粮凑不齐,肯定便要倒查原因,我挨板子,他们就要掉脑袋!” “也不是弄不齐!”高群书微笑着道:“这几年二殿下一直在养着边境的这些老百姓呢,谁家里还没有一点儿存粮啊!” “征粮?”楞格摇头道:“他们都是缴齐了税费的,没有道理再去找他们要!这会激起民愤的。” “这是奉大殿下的命令筹粮嘛!”高群书淡淡地道:“十天时间,从国内运来肯定是赶不及的,先找老百姓借嘛,又不是不还!” 楞格瞅了高群书一眼,心道还个屁! 不过这事儿栽到大殿下身上还是可以的。 到时候老百姓恨得是大殿下,与自己何干? 等到大殿下垮台,二殿下上位了,再把借的粮食还回去,老百姓岂不是更加的对二殿下感恩戴德? 一进一出,都是二殿下赚。 “是个办法!”楞格点点头。“高参军,现在燕都到底是个什么情形?还有,阿斯图究意是谁杀的?” 高群书微笑起来:“阿斯图是二殿下派人杀的!” 楞格哆嗦了一下,手里的茶杯险些掉到了地上。 虽然心里早就有了一些准备,但高群书如此直截了当轻描淡写地说出来,仍然让楞格觉得有些震撼。 那是大元的左贤王啊! 说杀就当只鸡一般的宰了。 “端木嬷嬷出的手?” 高群书摇头:“楞格将军,这你就别问了。反正阿斯图死了,天下人都以为是哲别下的手,所以哲别只能被放到南疆来。而现在驻扎在燕都外围的皇帝亲军,不久之后便将由二殿下代掌。” “消息可靠?”楞格一下子兴奋起来。 “当然可靠!”高群书压低了声音,道:“阿斯图死后,陛下龙颜大怒,身体状况有些恶化,娘娘进宫探望,陛下亲口说的。” “这么说来,陛下是不是意在二殿下?可为什么燕都的卫戍之权,又给了阿可敦?陛下身体不好,燕都的卫戍之权很要命的,说句不敬的话,到时候陛下真要走了,在外头的人,都不见得知道。”楞格道。 高群书笑了,拍拍楞格的肩膀:“老将军,这都不是问题。老将军只消在南疆盯住哲别就好了。” 楞格点了点头:“殿下的意思,是担心到时候燕都大局鼎定,哲别却不服气,率南疆兵马造反打回燕都去?” “这个可能当然是存在的!”高群书道:“所以在这一段时间内,我们要让哲别的心腹麾下在与秦军的交锋之中被大量消耗掉,如此到了最后那个时刻,他即便不服气,楞格将军你在南疆就能将他解决掉,一副囚笼将他送回燕都去。” “又故意输给秦军?”楞格心里有些不舒服。 “你想故意,故意得成吗?”高群书微笑道:“我们只需要将哲别的军事意图,行动路线、日期及时提供给秦军的安西都护府就好了。剩下的事情自然由李大锤和萧长车来为我们做!” 看着楞格不太舒服的模样,高群书安慰道:“老将军也不必为此挂怀,都是为了国之大事,等到今年过去,一切都尘埃落定,我们现在让出去的,二殿下自然会全都拿回来。秦国国内大乱,您也收到了相关的消息了吧?” 楞格点了点头:“秦国大将何足道造反,将秦国河东河西搅了一个稀乱,秦国内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所以说老将军,我们这边做事,万万不能有半点犹豫,该有的牺牲就该牺牲,不然咱们大元,一个不好也会打起内战来,到时候,放在眼前的大便宜,就真捡不着了,咱们只有迅速地解决了内部的问题,扶助二殿下登上皇位,接下来便能整顿兵马,迅速南下,趁着秦国内部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去灭此朝食!”高群 书的模样有些狰狞。 “你回去给殿下说,让他放心,轻重缓急,楞格还是分得清的!”楞格点头道:“我这边便先与哲别周旋着。” “我在您这里放了几个人,接下来但凡是要与安西都护府通消息,交给他们便是,其余的将军都不必管,一心一意替哲别筹粮吧!”高群书笑道。 高群书在楞格的府内与对方喝着酒顺便讲些燕都的事情的时候,刚刚履新不久的哲别,也迎来了一个位客人。 来自安东都护府的掌书记李国华。 哲别不喜欢铁勒,甚至讨厌他,有一大半原因倒是因为铁勒的秦人血统,当然,也有长乐公主的倒来,使得哲别的母亲郁郁寡欢,最终在哲别三十岁那年,便死掉了。 哲别把这笔帐也算在铁勒的头上。 可不喜欢归不喜欢,铁勒提出的驱狼吞虎计划,却是必须要执行的,因为这符合大元的根本利益,而且可操作性极高。 真要成功了,那么大元得到的将不仅仅是关外这块土地,还会让秦国的内乱再上升几个级数。 以大秦的人力和物力,如果他们内部不乱,大元也就只能觊觎一下关外这块土地,关内,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比起地域来,大元比秦国还要大上不少,可是比起人丁和财富来,两家就根本不在一个级数上了。 打仗打到最后,靠得还是人口,还是财富。 “北庭变成了安东安西,你们以前提出的那些条件,可都要变上一变了!”哲别有些不屑地看着李国华,道。 李国华微笑道:“北庭虽然变成了安东安西两个都护府,但大元也不是过去的大元了,真要比起来,我们大帅只怕还要更从容一些。” “真的从容吗?如果没有我们帮助,只怕令狐大帅连轻易离开振武城都有些犹豫吧?萧长车李大锤死死地盯着伱们呢!坐山观虎斗这种事情,我们是可以做的!”哲别身边,一个秦人模样的人,笑着道。 李国华哧的一笑,这人叫秦功,是哲别的谋士,倒的确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秦人。 “有什么好笑的?”哲别道。 “大殿下,据我们所知,大元皇帝陛下,性命就在这几个月了,能不能挺得过今年都还得两说!”李国华笑道:“我就在想,陛下一旦驾崩,大殿下却还在南疆,是准备等二殿下或者三殿下坐上皇位之后,您再赶回去三拜九叩俯首称臣吗?” 哲别的脸色顿时变了。 “大殿下,我们不在乎时间,中原内斗,历来都耗时久远,没个十年二十年,打不出个名堂来,可您有这个精力和时间来陪我们玩吗?”李国华的语气渐渐的严厉了起来。“所以大殿下,您得清楚,是我们在帮您,不是您在帮我们!” 谁帮谁的问题,也就是一个谁掌握主动权的问题。 (本章完) 第219章 时间最重要 时间! 是这个世上最值钱,但同时也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对于这个世上绝大部分人来说,时间是无聊的,也是无用的,甚至是让人不得不在其缓慢的流逝之中被迫长时间地品尝痛苦的东西。 这些人没有目标和计划,也对未来没有任何的期待,只是麻木地渡过一天又一天。 但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时间却是万金难求的。金钱可以买来一切,但唯独买不来时间。不管你贫穷或者富有,权倾天下或者卑微弱小,从早上日出到晚上落日,渡过的都是一样的时间。 这便让这些人痛苦无比,只恨时间太短,不能让他们尽情一展自己的才能。 时间不能被购买,但时效却是可以的。 这便是李国华这一次信心满满地来找哲别的原因所在。 如果说以前,他们与元人打交道处在一个弱势的地位,不得不求着对方,但现在,形势却反转了过来。 比他们更需要时间的是哲别了。 为什么铁勒与阿可敦在别的事情上都是针锋相对,唯独在这件事情之上却能达成一致呢?就是因为要把这个最强劲的竞争对手赶到遥远的南疆。 距离,便将时间给拉短了,也将时效性给无限降低了。 燕都如果出个什么事情,即便是快马日夜不停地奔跑,也要十来天时间,而在这个时间里,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了。 所以哲别需要尽快地搞定南疆的事情,在老皇帝还活着的时候,平定南疆战事,让自己的功劳薄上再添上重重的一笔,使得老二老三根本就不再具备与他竞争的资格。 当然,如果有可能,哲别是绝不想来南疆的。 可形势不由人。 阿斯图之死成了一个悬案, 但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哲别,让他辩无可辩。 关键是他不论说什么,大家都不大信。 含冤带屈的哲别是饱含着怒气来到南疆的。 皇帝亲自下的命令,他不能不从。 现在他只是希望老皇帝能撑得更久一些。 李国华的威胁直截了当,而且直指哲别的软肋。 要么接受我的条件,要么大家便在战场之上开始拉锯。 我失去的,不过是无所谓的时间。 但你失去的,却有可能是至高无上的皇帝宝座。 那个位置的诱惑无人能够抵御。 只看看自家大帅,离着这个位置还有十万八千里呢,但每每谈及此事,却是两眼发光,整个人都立即便精神抖擞起来。 更别说是距离这个位置只有一步之遥的哲别了。 向前一步便能拿到,如果失去了,哲别会甘心吗? “只要击败了你们,拿下关外,便无人再有资格与大殿下竞争!”一边的秦功,眼见着哲别三言两语便被李国华给拿住,有些看不下去,直接道。 李国华大笑起来:“我们大帅当年也不是没有与大元陛下交锋过,可我们大帅,依旧还是大帅。秦功,我姑且认为大殿下强爷胜祖,真的能够击败我们,但是需要多长时间呢?大元陛下,还撑得到你们击败我们吗?” “这是一个合则两利,分则两败的事情,我们不好过,那你们也就别过了!”秦功怒道。 李国华头一扬,冷冷地道:“那我们倒要看看,不管是铁勒还是阿可敦登上了皇帝宝座,还会不会让大殿下坐拥数万大军盘踞在外,到时候一纸诏命召你回燕都,你回是不回?回,死路一条,不回,只怕也活不成吧?” 秦功还想再争辩,哲别一扬手制止了他,秦功无奈坐下看着哲别,看样子被眼前这个家伙敲竹杠那是一定的了。 “你们要什么?”哲别道。 李国华含笑从怀里掏出厚厚的一迭纸推到了哲别的面前。 哲别打开,只看了第一页,已是怒极反笑:“令狐野当真是好大的胃口。找我要这么多东西,也不怕把肚子撑破吗?” “殿下,我还认为我们在要得少了呢!”李国华道:“拿到了这些东西,我们就要走了,您得到的会是什么?是振武城这样的关外铜墙铁壁,是数十万人丁,是成千上万里的疆域以及肥沃的土地。” 哲别哼了一声,不以为然。 “钱粮兵器甲胄战马甚至于金银,都不过是身外之物,这对于我们这支准备远离故土的军队来说,是少不了的东西,没有足够多的银钱,我们怎么能让麾下士卒心甘情愿的离开呢?”李国华笑道:“可大殿下,伱是要做皇帝的人,皇帝坐拥天下,金银钱财于你何用?” 哲别把面前的这卷文件推给了秦功, 秦功翻看几页,脸色变得极其精采。 “你们的离开,说来还是铁勒多年前制定的计划的成功,不会凸显我的功劳,反倒是让铁勒更加的显眼!”哲别沉思片刻道:“这此东西,我可以给你们,但是我也有些条件,如果你们能答应,那大家便各取所需,如果你们做不到,那便一拍两散。” 李国华点头道:“大殿下需要军功,我们到时候主动离开,自然是显不出您的军功,所以你要进攻安西萧长车与李大锤,拿他们的人头来彰显您的赫赫武功是不是?” “你说得不错!”哲别道:“我需要你们的配合,与我联手攻击安西都护府。” “我们可以让开一条道路,但不可能与您联手攻击。”李国华摇头道:“殿下,如果我们这样做的话,极有可能导致麾下哗变,到时候,只怕适得其反。” “仅仅只是让开一条道路,那你们要得多了!”秦功将手里的卷宗丢到桌子上。 “龙沟堡现在在我们手中!”李国华道:“我们拿到第一批东西之后,就会把龙沟堡还给你们,以龙沟堡为出发点,你们便可以没有任何顾忌地绕过通泉堡向安西腹地发起进攻,而通泉堡成为一座孤堡之后,也不得不放弃,如此,大殿下不费吹灰之力便夺回两个战略要点。刚刚来到南疆,凳子都还没有坐热乎,殿下您便取回了楞格他们丢掉的东西,我想这样的表功奏折回到了燕都,对于陛下的病都有一定的治愈作用吧!” 哲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你赢了,你会拿到你想要的东西的!十天之后,你们可以派人在野猪岭提取第一批你们要的东西,但我也要拿到龙沟堡,如果没有龙沟堡,所有的协议也就作废了,我将视你们在戏耍我,你知道后果会是什么吗?” 顿了一下,哲别厉声道:“我会转而攻击你们,因为我哲别生平最恨不守信用之人。” 李国华微笑着站了起来,躬身向哲别行了一礼:“殿下,我们都会得到我们想要的。” 这一夜,李国华与高群书几乎是同时离开了青铜峡。 一个走南城门出城,一个走北城门出城。 虽然南辕北辙,但两个人都很满意。 十天后,龙沟堡,陈良逐字逐字地看完了刚刚从振武城送过来的密件,眼中的怒火,也一点一点的聚集起来。 自从夺下了龙沟堡之后,陈良便把他的行辕直接搬到了这里。 走到窗口,看着远处连绵的山脉之下那一片开满了野花的坡坎,那下面,埋葬着他无数的前辈和亲人。 “来人,去请张学士过来!”陈良道。 片刻之后,脚步声响起,张若踏进了屋内,径直走到了陈良的身边,与他一齐眺望着远处的那些鲜花灿烂的坡坎。 “我听人说了,那下面埋着你好些个亲人!”张若道:“什么时候立碑呢?如果不嫌弃的话,到时候我愿意为他们来写墓志铭。” “那我就先谢谢学士了!”陈良道:“只不过我想等我们收回了青铜峡之后,再来做这件事情!” 张若笑道:“该当如此!” 陈良转头看着张若片刻,突然道:“学士在我这里住了好些天了,想来对我也有了颇深的了解,那么对我这个卖主求荣的小人,有什么新的看法吗?” “万峰之事,与你无关!”张若摇头道:“如果说你真有罪的话,那也只不过是知情不报罢了。万峰这样的人,虽万死而不能赎其罪,而陈将军,你只要一心为大秦戍守边疆,进而能够北伐元国,便功大于罪了。” 陈良点点头,将手里捏成一个团的密信递给了张若:“不过我好像成不了学士嘴里那样的人了。” 张若打开这个纸团,小心地抚平,只看了几行字,不由得已是勃然大怒。 “放弃龙沟堡,还给北元人?令狐野想要干什么?” “这有什么难猜的!”陈良道:“关内大乱,令狐大帅准备要入关了,大概是与元人达成了什么协议吧!” “龙沟堡给了元人,通泉堡怎么办?”张若捏紧了拳头,“到时候元人从龙沟堡出发,便可以让通泉堡变成孤堡,陈将军,你准备怎么办?跟着令狐野一起作反?” 陈良笑了笑,转过头来,看着那道坡坎:“学士,我想见一见萧长车,或者李大锤也行!” “好,好,我马上派人去找他们!”张若一下子变得有些激动起来。 (本章完) 第220章 收买 金鼓之声,呐喊之声响彻天地之间, 峡谷中,密林里,灌木丛中,无数的飞禽惊慌地振翅而起,乌泱乌泱地飞上天空,无数的走兽慌不择路,盲目地在大地之上狂奔。 马蹄伴随着金鼓和呐喊,将这些走兽向着一个预先设定好的区域内驱赶着。 一场大型的围猎正在进行着。 马亮身着猎装,手挽强弓,马鞍边上的箭壶里,插有数十支雕翎,眼见着远处野兽狂奔而至,他大笑着一嗑马腹,吼道:“弟兄们,上啊!” 随着马亮一马当先冲出,身后数百名骑士都是唿哨着跟了上去。 兔子急了都还要蹬鹰,狗急了也要跳墙,更何况被驱赶而出的野兽之中,猛兽占比数量还不小。 一头豹子弹地而起,矫健的身姿在空中展现出了完美的曲线,尖厉的爪子在阳光之下闪着幽幽寒光,大张的嘴里,獠牙闪闪发亮。 马亮不慌不忙,弯弓搭箭,嗖的一声,一枚羽箭不偏不倚,正正的从豹子大张的嘴里射了进去。 漂亮的豹子从空中跌落,被如此一箭命中要害,几乎是立即便一命归西。 “好箭法!”紧跟在马亮身边的令狐知书大声称赞着。 这倒还真不是拍马屁。 对于他们这样的武道好手来说,便是一拳将这头豹子打爆了也不甚稀奇,但在奔马身上,如此颠簸的情况之下,二十步内一箭命中豹子的嘴巴而且让箭顺着咽喉钻进去将其毙命,一点儿也不伤其外头的皮毛,这就有点难度了。 都说马亮是个靠老爹马大成混吃混喝的纨绔,令狐知书觉得外界只怕是误读了,不看别的,单看跟着马亮围猎的这数百名骑士,其战斗力就相当的可怖。 专修箭法的武道者不是没有。 但一支部队成百上千的人都只练箭法的,令狐知书还真是头一次见。 以前铁勒麾下就有一个这样的专修箭法的高手,最后应当是死在了萧长车或者是李大锤的手中。 像这样偏门的高手,多半是用来作为辅助的,正面硬刚就差了不少。 马亮专门炼这样的一支部队,大概也是为了配合他老子的队伍吧! 对自己的定位还是很明确的。 这样的围猎,事实上与打仗也差不了太多。 只不过一方是野兽罢了。 不管这些野兽在他们的世界里有多么的凶悍,但与人对上之后,他们永远会落在下风,特别是与有组织的军队对上,那连还一下手的资格也没有。 猎物堆集如山。 大如猛虎豹子熊瞎子,小如兔子野鸡黄鼠狼,反正被这些人盯上的玩意儿,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 当士兵们开始兴高彩烈的开膛破肚剥皮处理猎获,炊烟袅袅升起的时候,肉的气香也开始四散溢开,煮的、烤的、蒸的、炒的,士兵之中不乏厨艺高手,这样轻松的围猎场景之中,正好各显神通。 纵然是军队,也不可能顿顿有肉吃,每十天,能饱餐一顿肉已经算是极好的待遇了。 今天不一样,可以畅开肚皮吃。 整个营地里,欢声笑语不断。 几棵大树中间被搭了一个凉蓬,毡毯往地上一铺,自有士兵将今日最好的猎获烹饪好之后送过来,什么熊掌鹿鞭啥的将几人中间堆得满满的。 马亮拍开一罐酒的泥封,给对面的令狐知书倒了满满一碗,笑着道:“令狐兄是关外的大人物,这么多年往来我们阳关可也不是一次两次,但这么正儿八经地来找兄弟,却还是第一次,难得难得,我得好生敬令狐兄一大碗。” 脸上是笑咪咪的,不过这话说出来,可就是带着刀子的,让令狐知书好一阵不自在。 马亮这是在指责他以前看不起他,眼中根本就没有他这一号人物呢! 好在令狐知书也是一个脸皮厚的,端起碗来笑道:“过去不识真英雄,这一回不是知道马兄弟的本事了吗?所以便巴巴地凑上来,本来还怕马兄弟生我的气不理会我呢?不过英雄就是英雄,马兄弟是个心胸宽广的,我自罚一碗,以惩我过去有眼无珠。” 说完一仰脖子,咕咚咕咚便将碗中的酒喝得涓滴不剩。 马亮哈哈一笑,喝了一口酒,道:“这一次令狐兄想必是来给我送财喜的,我心胸宽广不宽广无所谓,送上门来的钱财不能往外推啊,您瞧着我这些兄弟,吃的喝得穿得身上戴得无一不是上上之选,那一样不要钱哦。再说了,关里的那些叔叔伯伯们一个个拖家带口,在这个破地方日子也是过得紧紧巴巴,我那个老爹打仗是把好手,可过日子就不行了。连带着老兄弟们都穷得快要喝西北风了!你说我这个做儿子的,能不替爹爹分忧吗?” 这话说得就很有意思了。 令狐知书提起酒坛子,亲自替马亮倒酒。 “这么说来,马兄弟在关里,连那些叔叔伯伯们都会给你几分面子罗?” “那是自然!”马亮洋洋得意地道:“这些年要是没有我到处找钱,那些叔叔伯伯们能过得像现在这般逍遥?能置田置产?令狐兄,不是我吹,在阳关,有时候我说话,比我爹更好使!” “那好!”令狐知书一拍巴掌,笑道:“那就明人不说暗话,我令狐家准备要入关了,想知道马亮兄弟这里过关的费用要多少?” “十万人?”马亮端起酒碗,眯起了眼睛。 “第一批当然不会有这么多!”令狐笑书笑着道:“所以这需要马亮兄弟能一直掌握着阳关的大权才行呢!” 马亮竖起了一根手指:“一百万!” 令狐知书脸色变色:“这太多了!” “这不多!”马亮哼道:“你们一走,这他娘的关外就要给元人占了,我们阳关可就成了第一线,一百万多吗?这是兄弟我们的卖命钱!” “这不是还有安西都护府吗?” 马亮哧的一笑:“老子放你们走了,安西都护府的萧长车只怕吃了我们的心思都有,还能帮我们?令狐兄弟,我这是一口价,爱干不干!而且得先付钱。” “自来是钱货两清,哪有事儿还没干,就付全款的道理?” “因为这是卖方市场啊!”马亮笑吟吟地道:“单一来源,没有第二家可以提供这样的服务,而且你还只能找我。” “如果我们有皇帝陛下召我们回关内平叛的旨意呢?”令狐知书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马亮哈哈大笑起来,“令狐兄,却看看如今关内,人脑子都快打成猪脑子了,我不管你是怎么拿到皇帝的旨意的,在我这里,只有银子好使,其它的什么都不好使。没有钱,别说几万人过关,连个苍蝇都别想飞过去!” 说完了这句话,大概是觉得不够狠,马亮恶狠狠地道:“就算有苍蝇真飞过去了,那也得给我把卵子留下来。” “如果我拿着这道旨意去找令尊呢?据我所知,令尊对朝廷还是忠心耿耿的!” 马亮冷笑:“你可以去试试,不过我话说前头,你没找我爹前,我的开价是一百万,伱找了我爹之后再来找我,那可就要涨价了。” 令狐知书明白了。 现在的阳关,真正手握大权的,只怕已经不是马大成,而是眼前这个嬉皮笑脸的马亮了。 今日两人话虽然说得不太多,但已经可以很清楚地知道,阳关上上下下的将领,只怕都已经被马亮给收拾服贴了,难怪埋在阳关内的谍子,说快一个月都没有见过马大成了。 大概是被他儿子关起来了吧! “我明白了,只不过这数目太大,我实在是做不了主,得回去禀报令狐大帅!”令狐知书道。 马亮点头:“令狐兄,回去跟大帅说,时不我待啊,如今河东河西乱成一团,何足道大军正在往山东方向逃窜,所过之处,血流飘杵,这个时候大帅要是大军进关,那河东河西之地,只怕就要白捡到手了。这样的机会抓不住,那大帅还入关给屁啊!一百万两,少一文都不行。当然,令狐大帅也可以试试来攻打阳关,说不定我马亮不堪一击,一战就败呢!哈哈哈!” 令狐知书站起身来,向马亮拱拱手,转身便向外走去。 来意已经说透,价码已经开下,只不过能做决定的却不是他。 翻身上马,回头看着凉蓬之下那个正与手下开怀畅饮的马亮,令狐知书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真是没用。 比不上萧长车李大锤也便罢了,可以前自己一直瞧不上的纨绔子弟马亮,居然也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轻而易举地便从他老子手里夺得了阳关的控制权。 关键是他还能牢牢地把握住所有人。 自己真是太小觑天下英雄了! 叹了一口气,令狐知书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一年多来,被叔叔揍了两次,自己还有些委屈,现在看起来,这打,挨得不冤。 天下英雄何其多也! 小小的关外,随便扒拉几下,便有这么多的人比自己强吗? (本章完) 第221章 夺权 马亮端着托盘,走向自家后院。 托盘里正是今日猎获的最好的一些东西,让厨师精心烹饪了,自己端过来讨好一下自己的老爹。 不管怎么说,儿子下药,麻翻了自家老爹,然后将他软禁了起来,这都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 小院外头,警戒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警卫将整个后院围得铁桶一般,当真是蚊子都飞不进去一只。 才靠近院子,耳边便传来了自家父亲那嗓音洪亮的叫骂声。 骂自己,骂老部下,骂老娘,间或还夹带着摔椅子扔茶杯的的响动。 自从被自己夺了权,老人家便一天一小闹,三天一大闹。 不过听这声音,气固然是气,但还没有将身体气坏, 中气足得很。 靠近门边,警卫们一一躬身行礼,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些不自在。 毕竟他们守着的可是自己过去的老长官,而且天天在这里听骂,也实在是不爽利。 马亮伸手揉揉自己的脸庞,然后堆上一脸的笑,走了进去。 “爹爹,我给你带来好吃的啦!”他语气欢快地道:“今天出去打猎,收获很是不错。而且借着这个机会把周围的猛兽清理了一番,免得这些畜生动不动就出来伤人。” 呼的一声,一枚茶盏从屋里飞了出来,直奔马亮面门。 只不过马大成被马亮下了药,一身真气施展不出,这准头很不错,不过劲道也就一个普通人的力道。 马亮笑吟吟的一伸手摘下飞过来的茶盏,顺手放在盘子里,踏进门去。 马大成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揪着一个茶壶,左手旁边站着马亮的母亲马夫人,右手边上站着两个小妾,不过三个女人的脸色看起来却都是不太好。 看来今天马大成的脾气格外大,三个女子都受了不小的气。 “爹的气色看起来很不错嘛,看,今天我给您送来的是熊掌。” “滚出去!”马大成怒道。 马亮放下了托盘,笑道:“爹,我当真滚了哦,真滚了哦!” 看着马亮已经走到了门口,马大成的脸仍然黑着,不过语气却是软了下来:“滚回来!” “好的!”马亮笑吟吟的走了回来,拖过一张椅子,坐在了马大成的面前。 “拿来!”马大成伸手。 “什么?”马亮明知故问。 “解药!”马大成怒道。 “解药给了爹你,儿子可就要遭殃了。”马亮笑道:“您可是八品巅峰,儿子不过小小玄元七品,打不过啊。又不能真忤逆不孝,调兵来围攻您。所以现在我觉得最好,可以保持父慈子孝!” “混帐东西!”马大成扬起手中的茶壶就要砸下去,旁边的三个女人惊呼着上去抱着马大成的臂膀,马夫人更是将茶壶从马大成手里抢了回来。 不过马亮知道,自己爹不可能真砸自己,要不然就算真气被封,可一个普通成年人的力气,那也不是自己母亲和两个妖滴滴的小妾能拦得住的。 “咱们父子有事好商量,你给我下药,夺了兵权,这我都可以原谅你,但你不能一直这样关着爹吧?兵权你已经拿走了,我的那些老兄弟,都被你收买得干干净净,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马大成软声道。 “爹,咱们父子一场,伱的性子我还是晓得的,姜愈老愈辣啊!”马亮笑道:“真要放了您,回头您就能把我捆起来提到军前,军中不管是那些叔叔伯伯也好,还是我的兄弟们也好,能把咱们父子怎么样呢?估计到时候,就又卟啦啦地跟着您啦!” “跟着我有什么不好吗?”马大成吼道:“这些年来,阳关从只有数千人到现在足足两万大军,装备精良,战斗力强悍,这些,是你这个小子能办到的吗?” “爹,时也势力,您呢,只不过是借了这个东风。朝廷想要借着阳关挡住令狐野南下的步伐!”马亮道:“所以才有了现在的阳关,可是您别忘了,这些年儿子为了筹措军费,可是殚精竭虑,您不会以为朝廷的那些供给,能让阳关两万大军,唯我们马家父子之命是从吧!” 马大成一时语塞。 “儿子,你跟我说句实话,你突然发难,从我手里抢走兵权,到底是要干什么?”马大成的声音低了下去,看了一眼身边的几个女人,挥挥手,让她们离开。“你,你不是想带着阳关守军南下,去淌这趟浑水吧?儿子,我给你说,万万不要犯这个糊涂啊。在阳关,我们是一条龙,离开了阳关,我们啥都不是!” “这点认知我还是有的!”马亮笑道:“爹,别把儿子当成过去那个恁事不懂的小娃娃。我自然会有自己的想法,而且爹,朝廷不行了,可您还一门心思地给朝廷当这个看门狗,这是不成的,我们也得为将来考虑!” “你要投靠令狐野?”马大成勃然色变,霍地站了起来:“老子打断你的腿!” 马亮哭笑不得的一伸手,将自家老父亲摁得坐了下来:“怎么可能?令狐野那老小子也蹦哒不了多久了,我会跟着这只秋后的蚂蚱作死?” “什么意思?”马大成疑惑地问道。 “这我不能说!”马亮一摊手:“军事秘密。” 马大成伸手猛挠脑袋,“你,你到底和萧长车李大锤他们一起干了些什么?” “爹,今天我们父子便好好交交心吧!”马亮道:“说起来这些年我们父子,当真没有好好坐下来说说话了,您呢,总是把我当成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什么事都想替我安排好,什么大事也不与我商量!” “你与我商量?”马大成哼道:“一言不合,便将我放倒!” “爹,令狐野与北元勾结,要放弃关外,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马亮道:“令狐知书的找来了,不过到了阳关,才发现阳关已经落到我的手上,所以便找上了我。” “想让我开关放他过关,那是做梦,固若金汤的阳关,便是他们的葬身之所!”马大成冷哼道。 “我卖了一百万两!”马亮道:“先钱后货,给我一百万,我开放阳关,让他们过去。” “什么?”马大成第二次跳了起来:“马亮,你这个逆贼,你是要气死我吗?” 马亮平心静气地瞅着他爹,道:“爹,现在河东河西乱成一团,何足道刚刚离开,本地起义军便蜂勇而起,人脑袋都打成了狗脑袋,何足道难以琢磨,忽东忽西,整个南方稍有实力的人,都纷纷起兵自保,朝廷的政令,已经出不了长安啦,这个时候,多一个令狐野和少一个令狐野,您觉得关系大吗?” “可放了令狐野进关,那谁来对付元人?”马大成厉声道:“令狐野总不至于投降元人吧?” “抵挡元人,还有安西都护府的萧长车,李大锤,还有我们马家父子。”马亮也站了起来,厉声道:“与其留下一个心怀叵测的令狐野随时有可能背刺我们,不如拿到足够的好处让他们离开,而剩下的我们,则可以全心全意地一力对付元人。一个有可能背刺我们的友军,还不如我们孤军奋战!” “这是李大锤跟你说的?”马大成道。 “是!”马亮点头道:“我觉得很有道理。” “那是十万大军呐,整个大秦最精锐的军队!没了这十万大军,就凭安西,拿什么抵挡元人?” 马亮哼了一声:“我看令狐野也不见得就能带走十万大军!” “你这是干什么意思?” “十万关外精锐,可不见得都是他令狐野的铁杆,以前大家没得选择,只能跟着令狐野,可现在不是有了安西都护府,有了萧长车和李大锤吗?” “你是说,已经有安东都护府的将领,与你们达成了秘密协定?” “我不知道!”马亮矢口否认! “你这个小兔崽子,连我也瞒!”马大成怒道。 “我真不知道!”马亮辩解道:“而且父亲,北元那边现在也是一团糟,英卓要死了,几个儿子争位子,明争暗斗,北元的局势同样岌岌可危,护不好就会爆发内战,而且李大锤一直在竭力推动这件事情,一旦功成,那我们的处境可就好多了。真要令狐野还在这里,就让这小子摘了桃子去了,那我们辛辛苦苦为谁忙?” “你与李大锤他们勾结在一起多久了?”马大成有气无力地问道。 “七八年了!”马亮道:“我还跟着李大锤当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马匪呢!” 马大成指着马亮,手指头一颠一颠地好一会儿,却又无力地放了下来。 “你就准备这样一直关着我?”他看出来了,指望儿子放了自己出来重掌兵权,是不大可能了。 “自然不是!”马亮陪笑着道:“我准备把您和娘还有几位小娘都送到泰安城去,房子都准备好了,李大锤的那幢大宅子,我不是跟您讲过吗?多大多舒服啊,您就跟娘她们去泰安城享福,那里啥没有?没事儿了还能跟先天高手周老城主探讨一下武道修为,您卡在八品巅峰这都多少年了毫无寸进,这一次闲下来了,正好研究一下是个什么问题。” 马大成大怒:“你这是换个地方软禁我!” “泰安城真是好地方啊,您是没去过,去了就晓得了!”马亮看着马大成又操起了桌上的茶壶,立即站起来往外退去:“爹,这茶壶是珍品,一把茶壶四个杯子,价值一千两!” (本章完) 第222章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马夫人心惊胆战的从屋里出来,看到的却是自己的丈夫正端着碗在吃着炖得稀乱的熊掌。 “相公,亮儿只是一时糊涂,你别生他的气了,过一阵子,自然就把你放出去的!”马夫人说这话有些底气不足,不过一个是儿子,一个是丈夫,她能怎么样呢? 只能和稀泥。 “我为什么要生气?我高兴得很!”马大成抬头瞅了一眼自家夫人,又低下头去猛啃熊掌,啃几口又提起装酒的壶,对着嘴一阵猛灌。 “相公,你没事吧?”马夫人有些担心地伸手去摸马大成的额头,自己男人莫因为这件事,被儿子气出个三长两短出来。 马大成头向后一仰,不满地道:“你干什么?以为我疯了?” “不是,我就是觉得相公你……”马夫人为难地看着马大成。 马大成笑了起来。 “夫人,我没有骗你,我真得没有生气,我真得很开心。” 伸手拉了马夫人坐到自己身边,马大成道:“有一件事情,儿子说得没错,那就是乱世将至,接下来也不知会是多少年的混乱。而在这样的混乱年代之中,必然是一个人吃人的时代啊!” 马大成仰天长叹了一口气。 “人吃人?”马夫人脸上变色。 “我只是打一个比喻!”马大成道:“这样的时代,风起云涌,英雄辈出,没有本事的人,如果只是一个普通人随波逐波也便罢了,反正也糊里糊涂的,可是如果想要做些什么,而且手里又还有些实力的时候,一个不好,那就要祸及家族了。” 马夫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我一直在犹豫接下来要怎么走?朝廷已经靠不住了,你不知道自从何足道生乱之后,运来阳关的物资军饷已经断了小半年了。阳关的一应所需,大半都是从河东河西调运而来的,现在河东河西被何足道弄成了这个样子,那里还有余力支援我们?” 一支军队,要是没有了钱粮,那后果自然是极其严重的,马夫人纵然不懂军事,但毕竟是将军夫人,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知道亮儿为什么能如此轻而易举的说服我那些老兄弟抛弃我而跟随他吗?”马大成问道。 “莫非是钱粮?”马夫人小声道。 马大成点点头:“这半年以来,阳关不缺粮食,军饷按时足额发放,别人不知道,阳关的大将们可都是知道这些钱都是亮儿弄来的,而不是我这个主将,这段时间,我六神无主,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入关平叛?投奔令狐野?我啥路都想过。可是一直犹豫不决。” “亮儿不是说他跟萧长车结盟了吗?” 马大成点点头:“我迟迟下不了决心,而亮儿却早就把一切都做了,他早就与萧长车李大锤达成了协议,兴许在更早的时候,他们就在谋夺着我的这个阳关守将的位置,现在,只不过是顺理成章的实施了而已。” “相公莫生亮儿的气。阳关在你的手里还是在亮儿的手里,并没有区别是不是?” “那倒不错。我以前担心亮儿是个志大才疏的,现在看起来,我小看他了。他思虑周密,隐忍沉稳,更兼心狠手辣,一说动手,收拾老子是半点儿也没有犹豫,一副药就将老子麻翻了。”马大成说到这里,还是觉得有点气不顺。 “相公还是生气了!”马夫人道。 “生气归生气,但说心里话,其实是欣慰要更多一些!”马大成伸手握住马夫人的手,道:“与亮儿比起来,或者现在这个时代,他作主比我要更加合适一些。不心狠手辣,不果敢决断,这路,就是走不长的。” “相公,我们真去泰安城吗?” “去,而且这事儿现在已经由不得我们了,马亮这小子,只怕绑也要把我绑到那里去!”马大成道:“不过比起阳关,泰安城还真是一个安居的好地方,那里本来就是关外最繁华的地方,而且有周致这个先天高手坐镇,安全无虞,物资丰富,的确是个休闲养老的好地方。” “将军才五十出头呢!正是大好年华,年富力强的时候!”马夫人伸手扶摸了一下马大成的脸庞。 “儿孙成气,比什么都强!”马大成呵呵一笑:“而且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去好好地磨炼一下自己的武道。如果萧长车、李大锤他们当真能成气候的话,将来说不定我还有重新出山的那一天。” “相公,令狐大帅要入关,那将来有朝一日,萧都护李都护他们会不会也要入关去争夺皇位?”马夫人小声问道。 “谁知道呢?不过现在看起来,令狐野只怕前景不妙!”马大成摇头道:“马亮那小子说话说半截,但肯定有一个阴谋在等着令狐野。令狐野带十万大军入关,那自然能让天下震动,但他如果带不走呢?要是因为这件事情而众叛亲离了呢?那他就完了!” 马亮很显然是一个行动派。 给自家老爹送了一顿熊掌之后,手下的兵丁便开始打包后院里属于老爹老娘的东西了,马大成倒还是骂不绝口,倒是马夫人却是眼角带笑,嘴角含春,指挥着两个小娘还有丫头们仔细地收拾着屋里的东西,准备去泰安城享受生活了。 与繁华的泰安城比起来,阳关这就是一个乡下地方。 站在城墙之上,马亮带着一众阳关守将看着马车渐渐远去,他的身后,一批青年将领们激动莫名,跃跃欲试,而一些中老年将领们都是神色有些复杂,有着不舍,有着愧疚,但更多的,却也是对马亮的期待。 在他们心中,给马亮办事,这不算是背叛了马大成吧? 父子一体嘛! 向谁效忠,那还都还是一样吗? 阳关已经不再是大秦朝廷的阳关了。 而此时此刻的长安,朝廷根本就顾不上远在千里之外的阳关的这些变化,而在外界看来,阳关压根儿就没有任何的变化。 首辅卫政道和黑冰台大尹寇仲,正在长安进行大规模的整肃。 直白点说,就是在清除异己。 如果河东能够大获成功的话,这两个不会这么做,而是会坐下来与反对派们好好地商量着,经过一系列的讨价还价、利益交换来完成平稳过渡。 可是河东这一锅饭做夹生了。 河东世家是被扫荡得干干净净了,连绿林道都被清扫了一遍,财富也拿到手了,但何足道却跑了。 他跑了便罢了,他居然还收容了不少河东世家逃亡的子弟,特别是冯家的那个冯从文,那是一个颇有名气的人物,有了这个人的出面指证,一下子便让卫政道和寇仲陷入到了漩涡之中。 地方之上,各地豪门借着低抗何足道开始大规模招兵买马,更有胆子大的,直接便打出了除奸佞,清君侧的口号。 朝堂之上,对于两人的指责,要求两人特别是卫政道下台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面对这样的内外交困,卫政道与寇仲顿时便撕下了原本还和善的面孔,开始行雷霆之举了。 张全义带着一万新编军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达长安,在最短时间内便控制了长安,而被世家侵袭的禁军,虽然也有些反抗,只可惜,人心不齐,而且战斗力堪忧,其中还有一部分,仍然效忠于皇帝,在皇帝亲自出面之后,但再也没有掀起任何的浪花。 一边全力整顿长安禁军,一边开始整肃朝堂。 凡不是我的人,都给我滚得远远的。 要是还不识趣,还要找不自在,那就让伱的脑袋滚得远远的。 在最短的时间内,寇仲和卫政道便稳定住了长安,同时以卫义为统兵大将的另一万河东新编军抵达洛阳,控制了大秦帝国的东都,也确保了东都至长安的物资运输畅通无阻。 局面稍事缓和,但地方上的局却仍然没有得到改善。 因为现在卫政道和寇仲也没有多余的力量去收拾地方。 不管是长安洛阳还是其他各地方,都缩回了拳头开始蓄力,准备着下一次的猛力一击。 也就只有何足道这条鲶鱼,还在扑腾着。 不过到了眼下这个地步,何足道也不是一味地乱来了,与地方上的交易也开始多了起来。 想要我不来你这里捣乱,不来打你,可以啊,拿钱粮来。 用钱买平安。 现在的何足道,说起来是流寇,可他真算得是兵强马壮。 以五千南方镇军为核心,他构建起了一支两到三万人的军队,用河东柳家和太原家的财富,他将这支军队武装到了牙齿,成为了一支谁都不想接纳,但又谁也不愿得罪的势力。 大秦,正从一个名义上大一统的国家,向着各地军阀世家豪门割剧的局面发展。 愁云惨雾弥漫在长安城中。 即便是最普通的老百姓,也开始感受到时局动荡带来的冲击, 物价,开始飞涨了。 作为民生标志的商品,粮食,在今年价格已经翻了三番,而这,还是朝廷竭力平抑粮价的结果。 (本章完) 第223章 圣旨 大内总管黄轩弓着背,缩着脖子,一路目不斜视地走进了政事堂的值房。 今日正好是知制诰周学士当班。 踏进周学士休息的小房间,黄轩把门紧紧关上,看着周学士,眼中露出的却是犹豫和胆怯。 “带来了吗?”周学士压低声音问道。 黄轩从怀里抖抖索索地摸出一个盒子,紧紧地抱在怀里。 周学士有些不耐烦地一把将盒子抢了过去,打开,大秦帝国的镇国玉玺就此袒露在了周学士的面前。 从身后的书架上抽出一份黄色的卷轴,摊开,周学士伸手便去拿玉玺。 黄轩猛然伸手捂住了盒盖,道:“学士,这要是让卫相和大尹知道了,我们两个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周学士哧的笑了起来:“你怕什么?令狐野十万大军入关,关内谁人能挡?到时候他成功了,你我二人,便是开国功臣,莫说是我们的荣华富贵,便是儿孙们也足以荫泽几世了。” “要是不成功呢?”黄轩明显信心不足。 “不成功,那令狐野自然便是矫诏,与你我何关?”周学士哧哧地笑道:“令狐野嚣张跋扈,假刻一个玉玺算得了什么事?” 听到这里,黄轩松了一口气,抬起了双手。 周学士拿起玉玺,啪的一声,盖到了早就写好的卷轴之上。 “明天,我就会让人把这份旨意送到关外去,令狐野拿着这份旨意,那就能明正言顺地入关。”周学士得意地道。 黄轩将玉玺塞进怀里,连声道:“那就拜托周学士了,可万万不敢出岔子!” “能出什么岔子?”周学士不以为然:“安心吧!” 夜慢慢地拉下了帷幕,闭城的钟声,从远处一声接着一声的逾来逾近,守在城门口的士兵,一边准备着关城门,一边对着外面那些还没有及时进城的人大声吆喝着,让他们快些走几步,城门一关,非是紧急军情,那是万万不会再打开的。 城内突然传来了急骤的马蹄声,守城士兵回头望去,却见三匹快马风驰电擎一般地狂奔而来,不等他们回过神来,这三骑已如同一股风一般地卷了出去,一个守城的士兵被刮到了一点点,顿时便摔了一个大马趴,额头在地上嗑了老大一个包。抬头望去,那三骑连头都没有回,愈奔愈远。 “上赶着去投胎啊!”躺在地上的士兵破口大骂,“几时落在老子手里,定然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其实这家伙也知道,敢在城内奔马,冲城门的家伙,绝对不是他们这些小兵能惹得起的,也就快活快活嘴罢了。 下一次真与这些人见了面,只怕还要卑躬曲膝地去讨好人家。 人生就是这么的不公平。 骂骂咧咧的一伙士兵用力地将厚重的城门半上,合抱粗的大门杠子一合,再推来拒马等一些障碍物堆在城门之后,这一天的工作,便算是告一段落。 晚上虽然还要值班,但却轻松多了。 那三名骑士,正是关外大帅令狐野放在长安的人手, 今天,他们终于拿到了梦寐以求的皇帝诏书。 皇帝下令,关外安东都护府大帅、郑国公、上柱国令狐野入关勤王、平叛! 你要说这个东西有没有用呢? 他还真有用。 这意味着令狐野入关是师出有名,不是反叛,人家是回来向皇帝效忠的,虽然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有了这个东西,至少大面子上还是能过得去的。 如果有朝一日令狐野真的成功了,那这份玩意儿,就能起能极大的作用了。 但你要说他很有用呢? 也不见得。 至少阳关的马亮,就一点儿也不买帐, 管你有不有旨意,一百万两的买路费,少一文钱都不行。 而令狐野当真入关了,拿着这份旨意,那些世家豪门买不买帐呢? 只怕也得两说。 长安洛阳肯定要说令狐野这是矫诏。 本着长安洛阳说的,其他人一定要反对这个道理,其它地方的豪门世家指不定也会支持令狐野。 大家首要的目标,是先把长安拿下来,让长安深宫中那个醉心于炼丹嗑药的皇帝一命呜呼了,接下来大家就好各显神通,看谁能笑到最后了。 这三人选在这个时间点,倒也巧妙,城门一关,内外隔绝,城内真发现什么不对,想要出城来追他们,即便是那些特权部门,比如黑冰台,一套手续办下来,他们也早就逃得无影无踪了。 只不过,盯着他们的,可不是黑冰台,而是来自关外的另一支人马。 蹄声得得,沿着官道奔驰,天上明月将地上照得如同白昼,倒也不虞战马看不清道路。 就在三人心情放松的时候,异变骤起。 看起来平平整整的官道中央,突然从地上扬起了一张大网,铺天盖地袭来。 马上三名骑士武道修为是不差,几乎在同一时间,三人已是离鞍跃起,同时拔刀斩出。 哧哧有声,袭来的大网被斩成数片。 但在大网裂开的时候,弩箭的密集发射之声,却让三名骑士心头一片冰凉。 这不是一般的剪径劫道,这他娘的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能够装备这种弩箭的,只可能是黑冰台。 “是黑冰台的杂种,跟他们拼了!”落下地来,为首的骑士回看左右,两名手下身上都插了好几支弩箭,虽然不在要害,但鲜血也涔涔地流了下来。至于那几匹马,早就躺在地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三人呈品字形站立,看着从黑暗中走出来的对手。 至少有十好几个。 “不留活口!”为首一人,挥了挥手,轻描淡写地道。 战斗进行得极其乏味,后来的这些人,不但人多,武道修为也是超出这三名骑士不少,而且丝毫不讲武德的上来便是围攻。 不过片刻,三个刚刚还生龙活虎的汉子便变成了地上一具具尸体。 拖着人马的尸体到了小树林里,那里头早就挖好了一个大坑,将人马尸体往里头一丢,填土,铺上枯枝败叶,从外头便再也看不到任何的痕迹。 一个时辰之后,距离长安城数十里的一处小镇客栈之中,张轻云面前摊着那一份盖着镇国玉玺的圣旨,摇头叹道:“连这东西都可以随随便便弄出来,大秦不亡,还真是没有天理!” “张司长,接下来怎么办?”一个汉子问道。 “派人把这份东西给都护府送回去!”张轻云微笑道:“说不定便会有大用处!” 关外,龙沟堡,大军撤退的工作,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张若气急败坏地到处寻找着陈良,他以为自己已经说服了陈良,让陈良不再唯令狐野马首是瞻,可现实却让他的脸被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陈良要见萧长车和李大锤,是他牵的线,李大锤亲自来龙沟堡与陈良见了一面。 只不过这一次两人的见面,没有第三个人在场。 连张若也不道他们到底说了一些什么。 反正在李大锤离开之后,陈良这边就开始准备撤退事宜了。 应当是谈崩了! 这是张若心中的想法。 找到陈良的时候,他正在那道坡坎之前拔着杂草。 “陈将军,为什么要撤退?”张若毫不客气地问道:“你对得起这下面埋葬的伱的前辈和亲人吗?” 陈良笑了笑:“张学士,有时候撤退是为了更好的前进。” “你们到底是一个什么打算?” “抱歉!”陈良摇头道:“既然李副都护没有跟您说,我这里,也就不会有更多的消息了。” “我是监察使,我有权知道!” 陈良哈哈一笑:“那您去问李副都护吧,抱歉,张学士,明天,我们的主力就要返回云台荒了,这里只会留下一个看守小队,接下来便是元人会过来接管,学士,您也收拾收拾,跟我们一起走吧,是去云台荒还是去独县,您自己决定!” 将手里的一大把杂草抛洒到地上,陈良扬长而云。 看着陈良的背影,张若楞怔了半晌,这才紧紧地跟了上去。 宝瓶城,都护府。 茅大贤看着李大锤问道:“这件事情,当真不跟张学士透个风?以他那性子,只怕接下来又要搅风搅雨了!” “让他搅吧!”李大锤笑道:“他不搅,反而不正常,正好让令狐野对陈良放下心来,这一次我们所谋甚大,如果一切都按着我们的设想进行的话,那么关外便可一战而定,令狐野将不再是威胁,哲别也得给我灰溜溜地滚回去。” “摊子是不是铺得太大了?”茅大贤有些担心里。 “没办法,你瞅瞅,都是一环扣一环的,少了那一个都不行,我已经尽量地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了。”李大锤道。 “哪里简单了,一个计划,套进去了这么多的人和事,还都想达到最佳效果,难度真是太大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李大锤道:“现在已经张网以待,到时候真有几只雀儿飞走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能将大雀儿捞住,已经很好了。” (本章完) 第224章 敲竹杠 振武城每个人都很忙。 士兵们忙着在收拾营房,整理器械,而家眷们却正夜以继日地抢收着城外的粮食。 不过再忙,一个人的出现,仍然引起了振武城所有人的关注。 安西都护府的副都护李大锤居然来振武城了。 以前他也不是没有来过,不过那个时候,他在名义上还是一个靠山贼硬的马匪,但现在,他却是安西都护府的副都护,令狐大帅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那种。 北庭都护府变成安东安西两个都护府,十万边军硬生生地被萧长车啃去了一块,更重要的是,因为这件事,关外军队,可谓是人心浮动,令狐野花了多少时间多少银钱,才总算将部下安抚了下来。 可表面上如此,私底下这些人到底怎么想的,又有谁知道呢? 李大锤就这样在万众瞩目之下,骑着马悠哉游哉地来到了大帅行辕。 令狐知书站在门口,看着李大锤,笑道:“李大锤,你倒是好胆气,居然敢单枪匹马来到振武城,不怕再也走不脱了吗?” 李大锤翻身下马,将马缰往令狐知书手里一扔,笑道:“如果令狐大帅只有这点子肚量的话,那么说什么争霸天下啊,像我这样的人,可是很有利用价值的呢!” 屋里头传来了令狐野的大笑声:“李大锤,有不有利用价值,你得先从这一劫中活下来再说,不过你也说得对,想要争霸天下,这心胸城府,的确要宽广。请进来吧,我倒想听听,这一次你又想给我挖什么坑?” “令狐大帅言重了!”李大锤笑着走了进去。 身后令狐知书楞楞地看着手里的马缰绳,突然之间恼羞成怒,将马缰往地上重重一掷。 现在的李大锤,已经可以和令狐野坐而论道, 而自己,却沦为了他的马童吗? 岂有此理! 令狐野盘膝坐在大案之后,正在批阅着文件,堆积如山的文案让人一看便头大如斗,但对于有些人来说,却是乐此不疲。 因为,这代表着权力。 放下笔,令狐野指了指大案对面,这是把李大锤当成一个平起平坐的对手了。 “说吧,什么事?” “我这一次来,是想与大帅做一笔交易的!”李大锤笑吟吟地道。“大帅马上就要起兵入关了,这些年来积积攒下来的钱粮,估计也不可能全部带走,所以我来瞅瞅,能不能从大帅这里匀点过去。您也知道,我们安西都护底子薄啊,一点积攒也没有,这眼看着哲别便要大动干戈了,但我的钱粮却还没有凑齐,您说急不急人!” 令狐野哈哈大笑:“粮食的确有多的,也的确有一部分运不走,但我准备一把火将他们烧掉。”“大帅,这可就是极大的浪费了。”李大锤一摊手道:“刚刚您还在说要心胸宽广,可转眼之间却是宁愿烧掉也不给我,这心胸……” “我给你,你能给我什么呢?”令狐野饶有兴趣地看着李大锤。 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家伙既然巴巴地赶来了,自然手里是握有底牌的。 “前些时日,我才知道大帅几年之前,便已经河西那边落下了一些棋子,大帅好算计,也真是瞒得好!”李大锤竖起了大拇指:“如此一来,您大军入关之后,先进入河西这块落脚之地,你麾下这大几十万人的家眷也都有了去处,能在河西安家落户,比之关外的确是要强一些,而且又不用直面元人的威胁,极妙!” 令狐野大笑,眼中却是有些掩饰不住的得意,“既然想要争夺天下,自然便会伏下一些后手,不然某家大军入关之后,连个稳固的基本盘也没有,那怎么与天下豪雄较量啊!感谢何足道给我把河西又清扫了一遍,那些个对我颇有微辞的家伙,都被何足道给杀得干干净净了。” “原来您意然与何足道也勾结起来了?”李大锤瞪大了眼睛,一副吃惊的模样。 “你以为何足道真傻啊!”令狐野微笑着道:“在河东拿下晋阳之后,他的人便已经到了我这里。” “这么一来,您还真有问鼎天下的资格了呢?”李大锤竖起了大拇指。 “李大锤,不要东扯西拉,伱今日来到底想要做什么?” “令狐大帅,考虑问题要长远,您越是有希望取李氏而代之,那就越是要对我们安西都护府好一点啊!这一次哲别与我们的大战,您到底希望是谁赢呢?” “自然是两败俱伤才好!”令狐野道。 “您的要求也恁高了!”李大锤一笑道:“俗话说得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您这抽身一走,当真让我们被哲别给灭了,关外这千里沃土,百万子民都落入到了元人之手,您认为元人会就此止步吗?” “到时候我自然会提百万大军,再征关外。”令狐野豪气干云地道。 “何必舍近求远呢?”李大锤道:“我和萧长车没啥子雄心壮志,就只想在关外这一某三分地之上过活,我们一直在,那到时候您的关外,便稳如泰山嘛。” “你的意思是说,我如果真成功,你就会归顺于我罗?” “自然而然!”李大锤笑咪咪地道:“到时候您封我一个关外王,就足够了,我保证给您把元人挡得死死的。” 令狐野嘿嘿一笑:“这是以后的事情,那就以后再说吧,你先从眼下的局面中杀出一条活路来再说。李大锤,哲别急于要返回燕都,所以这一次,他是尽起大军,他从燕都带来的三万大军,再加上青铜峡和野猪岭沿线的数万元兵,光战兵就超过六万,如果算上辅兵,十万那也是有的。” “这么说来,令狐大帅是不肯与我联手先做这一票,做完了您再入关的了!” “你倒真是异想天开。”令狐野道:“只有你们大战的时候,我才能走得从容。关内那是珍馐美味,关外只不过是一块食之无肉,弃之有味的鸡肋,要怎么选,这还用说吗?” “那好,既然如此,我有一件东西要卖给令狐大帅!”李大锤哼了一声。 “不知你有什么东西值得我买?” “一份圣旨,盖着大秦镇国玉玺的圣旨,内容嘛,我相信令狐大帅一定早就知道,不过这件东西现在在我手中。” 令狐野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看着李大锤,一字一顿地道:“原来是你抢走了?” 李大锤点点头。 “一件有他不多,没他不少的东西,你居然也想拿来在我这里敲竹杠?”令狐野冷笑。 “真的有他不多,没他不少吗?”李大锤微笑着道:“有这个东西,您便是奉诏入关,是平叛是勤王,不管他们信不信,你自己信就行了。更何况,这件东西我看了,的确是货真价实,不得不说,令狐大帅的手伸得真长。” “手伸得再长,也没有你伸得长,果然是个马贼,黑吃黑的事情,做得贼溜!” 李大锤哈哈一笑:“令狐大帅,您怎么骂自己是贼呢?其实我的要求并不多,你把那些要烧掉的几个仓库送给我就好了。” “你怎么知道我有几个仓库要烧掉?” “这个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啦!反正是不要,何不送我做一个人情,将来您入关大杀四方,成功上位,我在关外必然顶礼膜拜。” “明明是敲竹杠,但却还是能把这件事情说得如此清新脱俗,李大锤你是第一个!”令狐野沉默片刻,突然笑了起来:“好,那几个仓库里的陈粮,你拉走吧!” “多谢大帅!”李大锤站起来,抱拳一揖,“那我这就去领了。” “我要的东西呢?”令狐野伸出了手。 “我孤身而入振武城,怎么会把这样重要的东西随向携带呢,不若请知书兄与我一行,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令狐野挥挥手,像是在驱赶一支苍蝇,李大锤哈哈一笑,站起身来,抱拳向令狐野了揖,然后摇摇摆摆地走出了安东都护府行辕。 清水河和拒马河边,有着安东都护府屯集的几个仓库,以前有严氏在,这些粮食能够利用严氏的水师货船将粮食迅速地送到各处。 可随后因为严氏被萧长车李大锤灭了,水师全都落入到了李大锤手中,而这几天,安西都护府的水师已经扬帆沿河而上,他们想干什么,不言自明。 当然,令狐野的确可以一把火将仓库烧掉,让李大锤啥也得不到,这也是李大锤要来振武城一趟的原因。 一份代表着入关正义性的圣旨,再加上嘴上抹了蜜一般的说辞,倒真是让令狐野动了心。 萧长车和李大锤毫无异义都是难得一见的人才,如果他们真能在关外挡住元军,那自己最后问鼎天下的话,给萧长车李大锤一个关外王,有又什么舍不得的呢? 当然,不管李大锤如何舌灿莲花,他终是要先面对着接下来哲别的疯狂攻击。 假如他们真的扛过来了,那么令狐野不介意再花一些力气来修复与他们的关系。 先留点香火情,也是可以的。 (本章完) 第225章 大战场与小战场 丁二狗拿着个小锤子,叮叮当当地敲着甲片,直到将甲片锤打得平平整整,这才拿着牛皮绳子将这些拆卸下来的甲片串连起来,然后缀到甲胄之上。 胡侃赤着胳膊,哧拉哧拉地在一块巨大的磨刀石上磨着他的阔刀,一边磨,一边不停地咒骂着什么。 龙沟堡的安东都护府守军不战而退,直接放弃了这处军事要地,随着元人军队抢占龙沟堡,一下子便让通泉堡的地位尴尬了起来。 退吧,等于让开了一条大道给元人。 不退吧,元人可以从龙沟堡走,也不过多走了几十里路而已, 但通泉堡却有极大的可能陷入到敌人的围攻之中。 最初,所有人都以为随着龙沟堡的丢失,安西都护府大概率会下令通泉堡的守军也撤退。 但接下来的军令却让众人大失所望。 坚守! 随着这一道军令一起来的,不仅有支援的部队,还有数量庞大的军需物资。 通泉堡内,现在汇聚了整整四个折冲府四千八百人,再加上夏至和方小猫两位统领的亲兵,整整五千人驻守。 “我们守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呢?”胡侃伸出大拇指,摸了摸刀锋,不太满意,便又哧拉哧啦地磨了起来。 “长官要我们守在这里,肯定便是有意义的!”丁二狗道:“至少我们在这里,能吸引元人一部分兵力,让他们不敢全力南下,要不然我们在后头给他一下子,也够他受得了。” 胡侃叹口气:“可这样一来,我们这仗,就不好打了。你这小子都明白,元人不明白?肯定是要下大功夫拔了咱们这颗钉子的。” “那就让他拔不了!还被咱们扎一个大窟窿!”丁二狗笑道:“胡大哥,你怕了?” “我呸!”胡侃吐了一口唾沫:“轮到你这个小娃娃教训我啊?我怕个屁,只是觉得老婆刚刚说要给我纳个小的,打完这仗回去就办事,可这仗,看起来没完没了啊!” “打垮了这一波,今年也就到头了,明年,就到咱们轮休了,整整一年功夫,老哥还没时候纳个小的?”丁二狗道。 “二狗,你说你老婆是个读书识字的?” “是啊!”丁二狗颇有些得意:“我在我那个村子里,办了一个私塾,收了几十个小娃娃,我女人在那里当先生呢。” 胡侃大笑起来:“你小子鬼注意多,正大光明地以权谋私呢!” “怎么是以权谋私呢,上一次都护府的茅长史到我们村子里,还专门去看了这个私塾,不但大为赞扬,当场就又给了几十两银子让把私塾学堂修得更宽敞明亮些呢!” “二狗你今年十九?” “是啊!” “十九岁就御气五品,你是个好苗子啊,也难怪上头会重视伱,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将来你必然是妥妥儿的一个玄元高手,到时候发达了,别忘了提携一把老哥我啊!”胡侃道。 丁二狗哧哧的笑了起来:“好啊好啊,到时候我天天去你的肉铺子买你的肉!” “滚蛋!”胡侃提起阔刀,敲了丁二狗一记。 吕友迈着方步走了过来。 倒不是他拿架子,委实跟座肉山似的他,想像正常人那般走路,实是在为难他了。 看到自家团长走过来了,丁二狗与胡侃都站了起来。 “坐,坐!”吕友接过胡侃递过来的小板凳塞到屁股底下,坐下去的时候,丁二狗分明听到了小板凳痛苦的吱呀声。 “团长,这一仗,咱们胜算几何?”胡侃问道。 吕友摸着刚刚蓄起来的络腮胡,一本正经地道:“这就要看是大战场还是小战场了?” “怎么说?”丁二狗与胡侃异口同声地问道。 “小战场,就是我们这个通泉堡!”吕友道:“不用说,你们也看到了,日子不好过,元人肯定要猛攻我们。所以说在小战场之上我们是很难获胜的。但如果放在整个关外这个大战场之上,通泉堡只是整个大战略中的一环,我们这里哪怕输了,但只要大战场上赢了,那我们也就赢了!” “可是团长,我们要输了的话,会死很多人啊!”胡侃喃喃地道。 “大战场上输了,会死更多的人!”吕友一瞪眼睛道:“你在通泉堡那怕就是战死了,但最后只要大战场赢了,那你的老婆孩子肉铺子都能保住。可要是大战场输了,就啥也没有了,所有人,都得去给元人当牧奴或者田奴。你选那一个?” “我当然是选第一个!”胡侃忙不迭地道。“可最好还是能活下来,二狗,你说是不是?” “是的是的!”丁二狗连连点头。 “战场之上啊,死得都是怕死的!”吕友哼了一声,站起来道:“想要活下来,就争取把小战场也搞赢!我只是说小战场有可能输,会有困难,可没有说一定输!” 看着吕友摆着他的大屁股消失在视线之内,胡侃很是有些不解地看着丁二狗道:“二狗,你说说,咱们团长啥时候讲起这些战略战术来,一套一套的了?” 丁二狗翻个白眼:“咱们团长马匪出身,斗大的字识不得一担,这肯定是刚刚开了战前会议,不是夏统领讲的就是方统领讲的,他依瓢划葫芦,照本宣科呢!” “我就说嘛!对了二狗,你有没有发现,这半年来,咱们团长发生了很大的就化,从内到外的那一种,我说不出到底是个啥子,但就有这样的感觉!” “上一次弄了严家之后,咱们团长不是就得了一个小庄子,他还找了两房媳妇吗?结果两房媳妇都怀上了,我猜大概就是因为这个,以前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现在可不行了,他能跑,他的媳妇子女跑得脱?自然要死战!” “是这个道理!”胡侃点点头。 正聊着,远处却是响起了急骤的马蹄声,两人立时刹住话头,站了起来,看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终于来消息了。 不用猜,必然是敌人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反而都是松了一口气。 等待是最煎熬的。 一切尘埃落定,所有猜想都落到了实处之后,反而一点儿也不紧张了。 无非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打得赢就搞死你,打不赢就是我去死而已罢了。 楞格恼火之极,却也无奈之极。 朝堂之上的储位之争,漫延到下方就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而且毫无道理可讲。 龙沟堡不费吹灰之力到手,立时就将秦军的防线撕开了一道大口子,在楞格看来,这样的情况之下,安西都护府必然会后撤通泉堡的守军,以防止通泉堡被元军合围全歼。 然后事实却是,通泉堡的安西都护府的守军不但没有撤退,根据最新的情况,他还在不断地加固堡垒,运进去大量的军需粮秣,摆出了一副要死守到底的架式。 而且统兵在这里坚守的,是李大锤的嫡系心腹方小猫与夏至。 将自己的心腹摆在这样一个位置,对方无声地表明了一个态度,那就是决不放弃。 面对这样的状况,楞格觉得对方这就是意气之争,毫无意义。而元人,也根本就没有必要浪费人力物力去攻打这样一个守卫森严的堡垒。只需要派出一支兵马盯住他们就可以了。 围而不打才是最有利的。 真要主战场决出胜负,通泉堡岂不是毡板上的肉吗?还用得着打? 他是这样想的。 可哲别不是这样想的。 军事会议之上,哲别严令楞格率所部人马主攻通泉堡,而且限定了攻克的期限。 十天时间不能攻克,便要对楞格施以军法。 楞格知道这不是玩笑,平时不能做的事情,在战争期间,便可以肆无忌惮地去做。 可十天时间让自己攻克通泉堡,楞格是一点儿把握也没有。 他是知道通泉堡的险峻的。 但哲别说得也不容反驳啊! 安西都护府拿下通泉堡只用了区区一天时间,现在给了你们十倍的时间,给了数倍于守堡秦军的兵力,你们如果还拿不下,这说得过去吗? 楞格无话可说。 颇有一种作茧自缚的感觉。 当初通泉堡和龙沟堡是怎么丢的,他心里当然是有数的。 但现在要拿回来,却是要真刀实枪的硬干的。 打肯定是要打的。 现在唯一的期盼,就是安西都护府的萧长车李大锤能在十天之内击败这厮,如此,自己就无虞了。 如果不能,那么自己就必须玩命进攻通泉堡了。 哪怕为此损失折将也无所谓了, 总不能让哲别因为这个砍了自己的脑壳。 一切都要看战场形式。 前五天的进攻,形式大于内容,可以雷声大雨点小,没必要拼命,要是哲别脆败了呢,那时自己正好可以保存实力,退回青铜峡。 后五天,如果形式对哲别有利,那自己就必须要真刀实枪的上了。 元军主力正在通过龙沟堡源源不断地涌向远安城方向,而楞格带着两万本部人马,则逼近了通泉堡。 (本章完) 第226章 入关 阳关城门紧闭,吊桥高高收起。 城头之上,旌旗飞舞,兵戈闪亮,士兵顶盔带甲,刀也鞘,箭上弦,各种强弓劲弩褪去了身上的毡衣,杀气腾腾地对准了城下。最强悍的八牛弩,弩箭粗如儿臂,射程千步以上仍然轻易洞穿铁甲。 远处,安东都护府令狐的大旗迎风飘扬,上万的先锋部队携带着第一批家眷五万余众停顿在旷野之中。 边军愤怒异常,而家眷们却是满脸的不安。 令狐知书愤怒地单人独骑冲到了阳关城下,大声喝斥要求见马亮。 城内没有放下吊桥,只是将城门稍稍开了一点缝。 令狐知书无奈之下,只能放弃了马匹,随手捡了几个木片,飞身而起,真气将用尽之极,往水里扔下一个木片,脚尖在木片上一点,再度腾身而起,两个起落之后,落在了城门口,顺着那个小小的缝隙钻了进去。 马亮就在城门楼子上,一脸惫懒之色地半躺在竹躺椅上,看到令狐知书,连连拍手道:“令狐兄的轻功恁地了得,换了我,就起码得换三口气才能跳过来!” 令狐知书黑着脸道:“马将军,你要的一百万,我们给了,可阳关为什么还紧闭着?” 马亮哈哈一笑,站了起来,走到城垛边,指了指远处的军队,道:“令狐兄,你是不是以为我傻?” “什么意思?”令狐知书有些不解。 “边军的强悍,世人有谁不知?”马亮道:“我怕啊!我怕你们趁着过关的时候,突然发难,抢了我的阳关。区区一百万两,买条通道是可以的,但买走阳关,这价格可太贱了。” “谁要抢你的阳关?”令狐知书愤怒地道。 “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马亮笑嘻嘻地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令狐兄,你说是不是?” 令狐知书黑着脸瞅着对方,天地良心,这一次是真没打算谋夺阳关的所有权,因为对于令狐野来说,这并没有什么意义。 他要争夺的是天下,每一分力量都很宝贵,拿下阳关有什么用?他得分兵来守。 不守,元人打过来了,他得挨骂。 可守,谁知道要投入多少力量多少银钱才能守住? 倒不如把这个摊子丢给其它人,这样在世人面前,也有个交待,关外真要丢了,阳关就成第一线,要是也出问题,自己不会为世人所垢病。 可马亮要这样说,你也没办法。 “难不成还要我军缴了械才能过去吗?”令狐知书一字一顿地道:“那说不得我们就要试试能不能打下阳关了!” “不不不!”马亮连连摆手:“我收了钱,这点信誉还是要讲的。你们的家眷,后勤可以从我这里过,这个毫无问题,但伱们的军队,只能走火山堡!” 令狐知书的脸顿时气得通红。 火山堡是阳关的一个附属小关口,的确有道路通向关内,只不过道路崎岖难行,最险峻之处,只能容一人一马并行而过,真要从那里过,效率必然奇低,而且如果有人要在那个地方暗算自己,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你怕我们趁机夺关,我不怕你们趁机偷袭吗?”令狐知书怒道。 “我有这个胆子吗?”马亮叫起撞天屈来:“即便我有这个胆子,也没有这个兵力啊!我阳关有多少人马,你令狐兄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再说了,你们这才来了一万多人,你们边军可是有十万呢!我搞了你们这万把人,回头令狐大帅带领主力来了,岂不是要把我撕了吃掉?再者说了,我可以允许你们完全接管火山堡,然后你们想怎么过就怎么过,这还不能体现我的诚意吗?” “没得商量?”令狐知书道:“让我们从火山堡过关,起码要延误我们十到二十天的时间!” “令狐兄,争霸天下,十到二十天算什么?这是用年来计算的吧?十到二十年说不定还不能出个结果呢!”马亮满不在乎。 天下争霸,当然不在乎这十天二十天的。 可是关外哲别与安西都护府萧长车李大锤的战斗,马上就要爆发,这两支军队,都是主打一个以进攻解决问题。 全面蓄力,雷霆出击,一战而定胜负。 这是令狐野对于这场决定关外走向的战争形式的判断。 十天二十天的,足够这两家解决问题了。 不管谁胜谁败,只要战事结束了,自己要走,可就不那么利索了。 可马亮这里又是油盐不进。 令狐知书只能恨恨而去。 与其在这里与马亮纠缠,倒还不如赶去火山堡,全面控制那里,然后善加安排,巧妙组织,尽量地加快军队通过的速度。 至于家眷后勤,就只能放在阳关这边过关了。 令狐知书也清楚马亮的意思。 自己要是在火山堡那边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心思,他这里就可以拿边军的家眷亲属开刀了。 这些阳关的狗杂种,杀敌人兴许不行,但杀老弱妇孺,必然是行家。 看着含恨而去的令狐知书和他的军队,再看看仍然留在城下的数目众多的家眷,马亮笑得像只千年的老狐狸。 “通知他们,从今天晚上开始,他们可以开始过关了。记住,一拨一拨儿的过!”马亮吩咐道。 “遵命!” “还有,我要的那些人,你们得给我挑出来,好好地送到城内藏起来,别人来问,反正就是一个不认帐!”马亮道。“能不能办到?” “将军放心,几万人的家眷,从里头弄出几十个人来还不容易?”一名将领笑嘻嘻地道。“等到他们发现,都水过三秋了!到时候,木已成舟,他们也没有任何追究的必要了!” “就是这个道理!其实现在老子就是把陈良他们这些人的家眷硬抢了过来,他们又能怎么办?等他的军队从火山口赶回来教训我?”马亮哈哈大笑。 振武城,令狐野也准备离开了。 三十多年前来到关外,从一个小小的执戟校尉做起,三十年来步步为营,一路走到了今天,回想过往,令狐野心中充满了骄傲。 令狐氏以前在大秦最多算是一个中等门阀世家,可在自己的经营之下,这几年已经跻身于第一等的门阀世家了。 而如今在这些第一等的门阀世家之中,真正有能力逐渐鹿天下的,自己该算是头一份儿了。 不是谁都能坐拥十万精锐之师的。 关内的那些豪门世家,钱的确很多,影响力也的确很大,但要说到兵力,那就差差人意了。也许有个三五千训练有素的精锐,但平时也只能藏着掖着,不敢拿出来。即便起事,依靠着三五千精锐为骨干搭起来的架子,几年之内想要形成强悍的战斗力,那真不是一件容易事情。 而自己这三十年来打造的铁血之师,只要踏入关内,谁人能挡? 想想何足道就带着五千江南镇军,就把关内闹得天翻地覆,一向目中无人的寇仲卫政道被搞得灰头土脸,现在除了长安、洛阳等地之外,其它地方已然不听朝廷的政令了。 就算是李家大本营的关陇地区,现在都有了观望的迹象。 该回家了! 令狐野感慨地想着,三十年的奋斗,十几处的伤疤,数次的死里逃生,换来今天也算是值得了。 令狐知书带着先锋队伍护送第一批家眷已经先行出发,而他亲率的三万中军,将带着超过二十的家眷的后勤跟上,押后阵的,则是令狐野信任的常建以及常氏一族所掌握的军队。 而陈良,原本也该是随着令狐野一起启程的,只不过因为云台荒距离战场太近,而令狐野对于元人是不是讲信用也持怀疑态度,万一哲别趁着陈良撤退的时候,来一个衔尾追击呢? 陈良所部,步卒骑兵各半, 而哲别的主力部队,包括那些新收服的蛮人,全都是清一色的骑兵,要是陈良被哲别咬住,别说全军返回,连安然撤退也成了问题。 最后的决定是将陈良及其下属校尉以上的十余位主要将领的家眷先行撤退,而陈良则在双方开战之后,选择合适的时机趁退。 至于左将军王德就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了。 必须跟着中军一起行动。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王德已是无比的老实了,因为他很清楚,但凡自己还敢随意蹦哒,只怕就会被令狐野抓来祭旗了。 隆隆的战鼓声中,令狐野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这座他住了三十余年的城市。 军官的嘶吼声中,士兵们频频回首,道路两边挤挤攘攘拖家带口或挑担、或牵着牲畜或推着车子的,都是泪水涟涟。 振武城是军城。 生活在这里的人,都是军人以及军人家眷。 当然,还有数量众多的不是奴隶的奴隶。 这些人当然不在撤退之列,他们将会被留下来自生自灭。 城头之上,常建倒背着双手,看着逐渐远离的令狐野的中军大旗,脸上的神色无比凝重。 (本章完) 第227章 第一场伏击 朱哲赤着上身,露出满身的健子肉,当然,还有一身的伤疤,双手握着一柄铲子,起落飞快,大块的泥土飞舞而起,落到了上面的竹筐中,守候在旁边的士兵便将竹筐抬起,走向远处。 他一个人,便能顶七八个健壮的士兵。 今年刚满二十一岁的朱哲,玄元六品巅峰修为,虽然年轻,但却是一个结结实实的老兵了,十五岁就加入到了谷小满的人字营,二十岁的时候,便成为了三个大队其中的一位大队长。 安西都护府成立之后,谷小满成为了一名校尉,统带着一个折冲府一千二百人。 而这一次迎接哲别的第一仗,就是由他来打。 说直白一点,这一仗,是一场伏击战。 朱哲很是兴奋。 他是一个为战斗而生的人,一旦闲下来,真是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发痒。 但安西都护府却硬生生地憋了他大半年。 参与灭掉严圣那一役,是朱哲最近的唯一的一场战斗。 自那以后,他就被安排轮休了。 不仅仅是他,是他麾下一整个折冲府,都被安排轮休了。 这一休,便休了大半年。 他很想跟都护府说,他不需要休息。 但是他麾下的士兵们是要休息的,他们有地要种,有钱要赚,有家人养。 不然,哪里来的钱来置办打仗的行头呢。 毕竟,打仗的收获属于外财,虽然说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外财不富,但想要夯实根基,自然还是要把自家的田种好,买卖做好。 眼下秋收已过,田里的庄稼都已收到了库房里,府兵们都得闲了,自然也就想捞外财了。 特别是这大半年来,参战的那些府兵,跟着萧长车四处征战,赚得是盆满钵满,一个个都富得流油了。 不要以为剿灭黑域里那些山寨土堡没有收获,恰恰相反,这些地方才是真的有钱,打下一个山寨,可以尽情地抢掠,黑域的那些家伙盘踞在那里多年,论富裕,还真不差。 不过这一次的仗,缴获应该不会很多。 因为敌人的主力,是元人征服的北方和西方的蛮人。 那些人,穷得响叮当,很难从身上淘换出值钱的东西来。 朱哲很惊讶于知秋院的能力。 他知道知秋院很厉害,可是厉害到敌人会从那里发动进攻,一共有多少人,统兵将领是谁都弄得一清二楚,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正是因为知道了这一切,所以朱哲才在这里好整以遐地挖陷阱,布置打一场伏击。 他整整一个折冲府一千二百人。 而他的对手,只有三百人,全部由西胡构成。 哲别的战术很简单,但应当说是很有效的。 那就是派出多支这样的小股骑兵,以龙沟堡为基地出发,向着安西都护府内部出发,至于目的地是那里,哲别无所谓。 哲别只是让他们那里人多,那里富裕,就往那里去。 任务就一个,烧光,杀光,抢光。 这当然很符合西胡人的秉性,一个个兴奋得嗷嗷叫。 当然,这些人成不了什么气候,哲别也知道,最终的结果,肯定是会被李大锤萧长车给消灭掉。 但在追杀这些小部胡人骑兵的过程之中,安西都护府的兵力,会被严重分散。 这个时候,哲别的大股人马突然出击,直奔安西都护府的要害所在,比方说泰安城,比方说宝瓶城这些地方,萧长车与李大锤便只能仓促前集结兵力来迎战,兵力分散容易,但要重新集中起来就难了,集中起来又能有效使用而且要保持相应的战斗力那就更难了。 哲别一点儿也没有小瞧萧长车和李大锤。 相反,他无比的重视。 一个能让令狐野也无可奈何的势力,怎么会简单呢? 所有的设想都是美好的,但现实却往往能把梦想击打得粉碎。 哲别万万想不到,他的部队还一支都没有踏出龙沟堡呢,他详细的出兵计划等,已经全部被他的对手掌握得清清楚楚了。 深达丈余,长约百米,宽达两丈的陷阱被挖掘妥当,最绝的是,这条长长的陷阱当中是有路的,三四条小径被用特殊的标志标记了出来,不是用心人,根本就分辩不出来。 陷阱里头,当然没有什么好东西啦!手臂粗细的削尖的竹签密密麻麻地插满了坑底,然后再在坑上面铺上荆条,蔑席,洒上浮土,细心地弄来了一些草皮,小灌木放在上头。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道路之上一切都恢复了原状,朱哲留在了最后,再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这才放心地上了一侧的缓坡。 其实缓坡之上也做了很多的安排,挖出了许多的壕沟,只不过壕沟在经过伪装之后,从下方看,完全看不出端倪。 朱哲的士兵们便都藏在这些壕沟里,除了人,还有各式各样的弩箭。 而在更后方,则是朱哲这个折冲府里仅有的一百五十名骑兵。 作为马匪出身的朱哲,一直都非常重视骑兵的使用。 明亮的月光之下,朱哲躺在坡顶,听着壕沟里和坡顶上自家的兄弟们鼾声如雷,脸上不禁露出了快活的笑容。 大战之前,还能睡得如此香甜,说明了大家的心态,当真很放松。 想想也是,安西都护府的府兵,一向便是以老带新,只有在经历了一场场小战斗的磨砺并且积累了足够的经验之后,才有可能被的抽调出来参与这样的大战役。 所以说,这一场大战,安西都护府参战的,就没有新兵。 “得更加努力才行!”朱哲嘴里嚼着草根,暗自思忖道。 一日不努力,都有被人赶超的风险啊! 听说在夏统领那边,有一个叫丁二狗的,练武不过五年,仅仅十八岁,便到了御气五品,现在已经是一名团长了。 自己十八岁的时候,也是御气五品,不过自己可是从八岁开始习武的,整整十年,才到御气五品。 至少这个丁二狗,在武道的修练之上,是要比自己有天赋的。 不过打仗的经验嘛,那可就不见得了。 就像自家的顶头上司谷小满将军,武道修为八品巅,但常常在指挥作战的时候,被自己的副将独眼龙将军萧东伟喷一脸唾沫星子。 武道是力量的累积。 战争是经验的累积。 点燃了一支信香,夹在手指缝间,朱哲摊开了四肢,舒舒服服的睡了过去。 四更天,信香烧到了尾部,朱哲一下子睁开了眼睛,虽然只睡了不过一个更次左右的时间,但他却依然精神抖擞,沿着壕沟一路走过去,将麾下的兵将一个个的踢醒。 醒过来的士兵,默不作声的开始啃着干粮,喝着水,然后开始仔细地检查起战斗装备。 天要亮了,也就意味着战争要开始了。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雾蔼,落在大地上的时候,众人的耳边响起了急骤的马蹄之声。 然后,三四骑迎着阳光照射的方向正一路狂奔而来,在他们的身后,是乌泱泱的大批的骑兵。 前面,是安西都护府的斥候。 而后面追来的,正是这一次朱哲正在等待的蛮人骑兵。 一千余人,屏声静气,静静地看着下方的敌人迅速地接近。 斥候们显然是知道这里陷阱中的道路的,三四个人分开,从三四条小道之上飞奔而过,这在后头的追兵们看来,前方自然是安全无恙的。 他们大声吆喝着,呐喊着,最前方的人张弓搭箭,射向前头奔逃的安西都护府的斥候。 箭法准头极佳,势大力沉。 但这些箭手还没有带得及看到自己的成果,胯下战马便已经是马失前蹄,轰然栽进了陷阱之中。 陷阱之中的竹签自然不足以让这些着皮甲的胡人丧命,后头以极快的速度蜂涌而至的其它骑兵才是他们致命的威胁。 前几排骑兵前赴后继地倒在了陷阱之中,直至将陷阱全部填满。 后边的胡人努力勒马,让自己停下来,现场顿时乱成一团。 然后,他们便听到了呼啸的箭雨之声。 无数的弩箭从一侧山坡之上倾泄而下,场中的胡骑立时便又倒下了一大批。 剩余的胡骑反应奇快,他们立时便拉动马匹,转头逃向了另外一侧,瞬间便远离了弩箭的射程,然后勒停马匹,转过头来。 陷阱,弩箭,连续两轮的攻击,三百余骑蛮人骑兵已经去了大半,至少两百骑失去了战斗力。 而剩下的这百余骑,大出朱哲的意料之外, 他们居然不逃。 而是在稍作整顿之后,便策马提刀,向着山坡上的秦军发起了冲锋。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的队形分得极散, 百余人,分成了七八个波次,每骑之间,相隔数十米远。 “真他娘的凶悍!”朱哲感叹了一句。 不但凶悍,而且战斗经验相当丰富,看起来他们在北疆没有少吃过元人强弩的攻击,所以也学会了如何面对。 这个时候用强弩的话,那效果就很感人啦。 而普通的弓箭,除非是武道高手射出来的,否则对这些牛高马大的胡人,还真没有什么作用。 “弓箭手,射马!”朱哲大声吼道。“长枪手,刀盾兵,准备作战!” (本章完) 第228章 连环第二击 朱哲将刀子一分一分的从最后一个蛮子的肋下拔了出来。 对方的眼珠子凸起,灰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朱哲,张开嘴,满嘴的血泡泡往外涌的时候,叽里骨碌不知说了一句什么。 朱哲不懂,他也懒得懂。 不过看对方的模样,大概是不服气吧! 这家伙的确比朱哲要更厉害一些,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朱哲一个人打不过,便一涌而上来了几十个,长枪小刀弩箭无所不用其极。 一千二百人打伏击,对手不过三百人,第一轮便弄死了近二百人,剩下百来个,差不多十个人服侍一个,你不服气也只能去阎王老爷那里申诉。 “校尉,咱们死了五个兄弟!” “这他娘的还死了五个?五个倒霉鬼是怎么死的?”听到属下的汇报,朱哲的好心情顿时便没有了。 他卯足了劲儿想打一场零伤亡的伏击战呢! 结果居然死了五个。 “校尉,这些蛮子真是凶悍得紧!”一名老兵道:“一个蛮子被射得跟个刺猬一样,还被黄二扎了一枪,黄二还在得意呢,那蛮子一拳便砸断了枪杆,冲上来一把抱住了黄二,喀嚓嚓,黄二的骨头全断了!” 朱哲的脸黑得似乎要下雨。 五个死的人,几乎全都是自己不小心,或者得意忘形让自己送了命的。 “记室,记室!” 他大吼道。 一个军官提着刀子窜了过来。 “校尉,有什么吩咐?” “这几个倒霉鬼怎么没的,给我记下来,让全折冲府的人,都给我好好看着,背下来!” 记室有些犹豫:“校尉,人都没了就算了吧,也让他们走得体面些!” “放屁!”朱哲道:“战死就战死,又不会少了他们一文钱的抚恤,但这些个血淋淋的教训,不记下教导后人,你是准备让其它的兄弟以后步他们的后尘吗?” “明白了!”记室一挺胸膛,大声道。 “打扫战场,垒起京观,记室,在京观边上给我竖一块木牌子,上书犯我大秦天威者,虽远必诛!” “校尉,这话精彩!”周围几个士兵都大声喝起彩来。 “这话是公子说的,不是我说的,我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朱哲道。 相比起朱哲,同样是折冲府校尉的何立,武道修为差不多,都是六品巅峰的模样,但两人的年纪,却足足相差了整整一倍。 何立今年已经四十了。 “老何,这首战于情于理,都应当由你来干,而不是朱哲那个小毛头!”与何立一齐躺在一户农家巨大的磨盘上的韩靖,有些不满地道。“一点规矩都不懂,别人都不抢,他跳出来。” 何立嘿嘿一笑:“朱哲才二十岁,前程远大,我都四十了,老韩,你也三十大几了,以后咱们说不定都还要仰仗他呢!让小伙子立下首功,也显得我们这些老家伙提携后辈不是?” “我们爱小,这家伙不尊老啊!太狂了!”韩靖道:“二十岁,玄元六品巅又如何?比得上夏统领?比得上方统领?还是比得上萧李二位都护?” “年轻人,狂一点好!”何立大笑起来:“我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武道修为差得要死,可却比他要狂多了,现在想想,要不是后来遇到了谷将军,我大概率是活不到现在的。哈哈,谁还没有年轻过啊!老韩,纵然不是第一战,也不妨碍我们杀贼立功啊!” “那倒是!”韩靖点头道。 何立这个折冲府埋伏的地点,却并不是在什么险要的地形之上。 在朱哲第一战功成之后,后续跟上来的那些蛮人军队,必然会提高警惕,想要在一些有地理优势的地方袭击他们,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这一次埋仗的地点,是一个村子。 七八十户人家的村子,在关外,已经是非常繁华和热闹的大村子了。 现在,村子里原本的百姓已经全都被疏散走了,取而代之是,整整一个折冲府一千二百名士兵。 三天前来到这里,花了一天的时间疏散百姓。 当然,在关外,说是疏散,其实就是赶,关外民风彪悍,你不拔刀子,人家还真不甩你。 剩下的两天,他们就开始在庄子里布置各种各样的陷阱。 不是不能与这些蛮人硬碰硬地干一仗, 可既然已经料敌先机了,能以最小的代价干掉对手,为什么还要费那个老力气呢? 当然要选择性价比最高的战斗方法。 敌人从龙沟堡出发的这些小股蛮子队伍,任务就是来搞破坏,来杀人来抢掠的,看到这样的一个繁华的村子,不来那才是怪事,只要进了村子,那这个村子便是他们的坟场。 察哈整个人都沉浸在无比的愤怒之中。 他的哥哥死了。 不但死了,还死得非常惨。 哥哥和三百个手下都死了,而且还被码成了京观。 泥土、石块、人尸、马尸等高高地码了起来,而哥哥的脑袋就在最上头。 察哈花了整整一天功夫,才把自家哥哥的脑袋和身体拼凑了起来。 他发誓要报仇。 要杀光一路之上他看到的所有秦人, 砍下他们的脑袋,挖出他们的心脏,用来祭奠亡兄的英灵。 阴阴的秦人,设下了陷阱,要不然凭着哥哥的勇武,怎么会死得这么容易? “千夫长,您看,前面有个大村子!”一名蛮骑兴奋地大叫起来。 出来第三天了,除了第一天便看到了几百个同袍的尸体外,就再也看不到除了他们之外的有形模样的家伙了。 身上带着的干粮也快要吃完了,再找不到一个地方抢掠,那大家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好在天从人愿,正在焦灼的时候,一个大村子就突然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走!杀光他们!”察哈一夹马腹,提缰向前冲去,只觉得浑身的杀气终于有了一个可以渲泄的地方,顿时便满心欢喜。 村子外头是大片的良田,秋收刚过,但田里还是有不少人正在弯腰地里捡着掉落的麦穗,听到密集的马蹄之声,这些人从田里冲了出来,撒开双腿便往村子里跑。 和他们一起跑的,还有一些原本在田地里撒着欢的狗子。 只有十几头老头,在听到马蹄声后,抬起头来看着蛮骑策马如飞而来,但这些老牛了就看了一眼,哞哞叫了几声,便又低下头去,大舌头一卷,将刚刚某些人丢下来的麦穗卷进嘴里,嚼得津津有味。 为了防止村子里有人逃跑,察哈的三百人,将队形散开,从四个方向之上同时冲进了村子。 村子里没有一个人往外逃。 倒是那些狗子猫子鸡子一时之间,上房窜梯,当真是鸡飞狗跳。 察哈猛然勒住了马。 狭窄的道路七弯八拐,土胚房盖着青瓦,都显示着这个村子的富裕,可就是太安静了,兄弟们已经冲了进来,但村子里却没有一点动静。 这不正常。 察哈脑子里刚刚闪过这个念头,耳朵里已经传来了惨叫之声。 第一声惨叫仿佛拉开了序幕,连绵不绝的喊杀声,惨叫声,弓弩声,在这个原本安静的村子里炸开来。 韩靖刚刚撕下套在外头的裙子,还没有来得及拉下头上的花布包头,一个蛮人便连人带马冲了进来。 韩靖一探手提起了放在磨盘上的铁棍,先是一跃上了磨盘,然后一记泰山压顶。 别看韩靖身材单薄,但却是一身的横炼功夫,这一棍子下去,顿时将那个蛮骑给人带马给砸到在了地上。 察哈又惊又怒,纵马往前,道路七弯八拐,不是这里有箭射出来,就是那个拐角处有个陷阱,明明看着很结实的一堵墙,在有人经过的时候,突然就倒塌了,虚掩的门缝里有兄弟们闯进去想避一下,门一开,当面便有羽箭射出来。 策马回头,来时的路上,突然多出了一队秦军,而在他们前头是两台一连八箭的连弩。 房屋顶上出现了箭手, 墙壁后面有长枪手, 道路复杂的村子,让骑兵们丝毫没有施展的空间。 蛮人的吼叫之声愈来愈少,从各个方向上涌来的身着黑甲的秦兵越来越多。 察哈的身边只剩下了十来个人,他们聚集在一家院子里,背靠着背,绝望地看着屋顶,院墙上密密麻麻的秦兵,还有大门那边不停涌进来的人。 “谁有种跟我决一死战?”察哈举着狼牙棒,大声怒喝道。 “决一死战!决一死战!”十几个蛮子齐声应和。 何立看了一眼身边的韩靖:“这些个蛮子吼什么呢?” 韩靖摇头:“听不懂,不过看这个意思,是想和我们单打独斗?” “你想不想?”何立问道。 “我年纪大了!”韩靖呵呵一笑。“要不校尉你上?” “我年纪比伱更大!”何立不满地道。 “那还等什么?”韩靖手一挥,大声吼道:“都等着想干啥呢?射死他们好收工回家!” 随着韩靖手落下,无数的羽箭向着院子里这仅余的十几个蛮子落了下去。 又一个三百人的小队,全军覆灭。 (本章完) 第229章 唯有决战 一支队伍中了埋伏被人收拾了毫不稀奇。 二三支队伍连二接三地中伏,也勉强可以解释为那些指挥官们都是蠢猪,一点儿也不知道吸取前面的教训。 可一连七八支队伍都被敌人算得死死的,一个接着一个的被对手杀得连得报信的人都逃不出来, 这就太不正常了。 哲别打了一辈子仗,当然知道出现了这样的事情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敌人对自己的行动了如指掌。 所以才会提前布置,然后等着自己的部队一个个送上门去。 “有内奸!”哲别的嘴唇气得煞白煞白的,“国家大事,在这些人的眼中,直如儿戏。我要宰了他们。” 看着暴走边缘的哲别,秦功一把拉住了他。 “大帅,没有证据啊!前面因为征粮之事,南疆对大帅已经是怨声载道,再加上野猪岭的事情,整个舆论对您已经很不利了,这个时候没有证据再对付楞格他们下手,一个不好会激起军变民变的!” 哲别一屁股坐了下来,不停地喘着粗气,拳头捏得卡卡作响。 即便是九品巅峰的武道修为,可面对这样的事情,也是无计可施。 秦功所说的野猪岭事件,便是哲别根据与李国华达成的协议,为对方提供的银钱武器盔甲等,在某些有心人的宣传之下,这是南疆大帅哲别拿钱与秦军作交易,买胜利。是拿着南疆百姓的民脂民膏与敌人人媾和。 这件事情与先前楞格他们在南疆的横征暴敛结合起来,刚刚上任不久,屁股都没有坐热乎的哲别的名声,顿时便烂了大街。 横征暴敛抢劫搜刮这些事情,虽然是楞格做的。 可楞格在南疆已经这么多年了,以前还是一个体恤民情的好官的,怎么现在就变成了一个无恶不作的坏蛋了呢? 自然是被哲别这个烂人给逼的。 哲别在战场之上或者所向无敌,但面对着眼前这样的一个综错复杂的局面,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如何面对了。 毕竟龙沟堡差不多就是拿钱买回来的,他也的确与安东都护府达成了协议。 真正能骗人的谣言,其实是九分真,一分假。 呈现给广大百姓的各种前置条件,都是确凿无疑的事实,但最关键的那一点,可就与事实南辕北辙了。 但老百姓可没有这个时间也没有这个资源去分辩整件事情的真假,他们有着自己最简单和最朴素的认知。 而高明的设局者,总是会利用这一点来引导舆论。 “大帅,眼下能扳回局面的,自然便只有在战场之上来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秦功道:“没有必要再派小股部队去送死了,只怕他们还没有出营房,这些情报就被人送到了对面了。南疆,毕竟被二殿下经营了多年,我们短时间内想与他争夺民心是不可能的,但胜利,足以掩盖所有对我们不利的东西。胜利者是不会被人指责的!” 哲别点点头:“主力出击,直奔泰安城” 虽然现在安西都护府的行辕所在地设在宝瓶城,但哲别却认为,他们实际上的统治中心,应当还是在泰安城,泰安,才是整个安西都护府的心脏。 拿下了泰安城,便等一把捏住了安西都护府的心脏,接下来自己便可以为所欲为了。 哲别是一个真正的行动派。 一旦下定决心,便不再有任何的犹豫。 三天之后,三万铁骑出龙沟堡,全军士卒各自携带了十天的干粮,在哲别的带领之下,直趋泰安城。 泰安城治下原本就有二十余万人丁,但只有五万余人生活在泰安城内,其余的,都散居在泰安城周围。 泰安城周边的百姓,也是关外最为富庶的百姓。 哲别直奔泰安城的另一个目的,就是要逼迫萧长车李大锤与自己进行决战。 如果他们东躲西藏或者龟缩城内,那自己就将泰安城周边给烧成一片白地,杀光所有能看到的人,倒要看看,谁最后会承受不住这样的代价。 而决战,也是萧长车和李大锤一直都在盼望的事情。 如果一战能够将哲别的实力给打掉,那么接下来整个边疆的事情,对于安西都护府来说,可就简单多了。 李大锤想要拿回来的是青铜峡与野猪岭。 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要是等到燕都的皇位争夺战落下了序幕,新皇帝坐稳了宝座,视线向南边投射过来,再想轻易抢下这两个地方,只怕就难了。 李大锤可不会自大地认为,安西都护府的实力能够与北元平起平坐了。 别人真认真起来,安西都护府也就只有防守的份儿。 哲别的先锋队伍刚刚离开龙沟堡,安西都护府这边便已经收到了详尽的情报。 只不过这一次的情报,倒真是可有可无了。 因为这般规模的行动,压根儿也就没有准备瞒着任何人了, 哲别这是要用强横的实力来对敌人进行碾压, 一力胜百会。 不管你有多少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会不堪一击。 只不过这是哲别的认为。 而在安西都护府方面,却也是欢呼雀跃。 大家不就是盼着这一刻吗? 一次性能全歼北元三万精锐铁骑,光是想想这件事儿,便能让人激动的浑身发抖。 “泰安城西侧三十里,一面临青水河,另外三面,却是广袤的草场,正好是决战的好场所!”萧长车站在沙盘前,笑道:“李副都护,给大家说说,我们现在的家底儿!” 李大锤道:“诸位,安西都护府成立之后,军队进行了整合,如今我们的正规骑兵部队,也就是天狼军,一共是五千人。嗯,大家不要扁嘴,我们能够拉出来的人马,当然不止这一点。我所说的这五千人,是安西都护府的常规骑兵。这些骑兵,是由安西都护府出薪饷养着的。” 崔护刚刚加入安西都护府不久,对于安西都护府的很多东西还在熟悉当中,听了这话,不由好奇地问道:“李都护,那除了这五千人,我们还能拉出多少人来?” “我们还能拉出一万骑!”李大锤道:“请大家注意,我所说的这一万骑是有相当战斗力的,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会骑马会打架的人就行的。这些人,如今正在集结当中。他们也是府兵的一种,不发军饷,缴获也归他们自己。三天之内,这一万骑兵将会集结完成。” “一万五千骑兵对三万,也差不了太多了!”崔护点头笑道。 战争人数到了一定的级别之后,数量上的差距,反而不会有那么大的影响了。 就像一万个人可能暴揍一千人, 但十万个人就不一定能暴揍一万人了。 虽然听起来都是十个打一个。 李大锤却是诡异地笑了起来:“崔主薄,这一回,咱们的骑兵,不但不比哲别少,甚至还多出许多来。” “这不是只有一万五千骑吗?”崔护愕然反问,我难不成不识数? “我所说的,只是我们手中拥有的,事实上,我们还有友军呢!”李大锤笑吟吟地看着屋里诸人道:“事到如今,有些事情,我们也就不必瞒着大家了,这一次围歼哲别,算得上是天时天利人和,连元国他们自己人都在帮着我们,这样的机会,可就只有这么一次,错过今朝,就再也难觅这样的好机会了。” “友军?”崔护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李都护所说的,莫非是驻扎在云台荒的安东都护府的陈良的军队?” 崔护恍然大悟,难怪这段时间一直没有看到监察使张若的身影,搞了半天原来陈良早就早中投靠安西都护府了吗? “他不跟着令狐野入关了?” “大秦铮铮男儿,自当先御外侮!”李大锤道:“除了陈良的部队会加入,关外常氏所掌控的军队,也会加入到这一场围猎当中。” 比起陈良的反水,李大锤说常氏也会加入才真正的在会场之上引起了轰动,常氏与令狐氏族两家的关系那是非同一般,可谓是互相成就,互相依靠,现在令狐野入关,常氏就转投了安西都护府,这般不看好令狐野的入关之旅吗? “失道多助,得道寡助,令狐野出卖大秦利益,为达成个人野心与元人交易而置关外数百万大秦子民的生死安危而不顾,这样的人,又岂能走得长远?”李大锤道。“陈良也好,常氏也罢,都是关外土著人,又岂能眼睁睁地看着故土沦落到夷人之手?丢掉容易,夺回来却难啊!看看青铜峡与野猪岭,整整二十六年了,在那里新出生的一代人,他们还认为自己是大秦人吗?不,他们现在认为自己的元国人,这才是最让人痛心的事情啊!” 说到这里,李大锤看了一眼崔护,接着道:“崔主薄,毕竟像你们那样远离故土数十年,还能保持着初心不改的,只是个例,而且有着其特殊性,是不可复制的!” 崔护微微点头。 如果不是长乐公主护着,他们那些人,就算没有死光光,也早就被元人消化的一干二净,而下一代更是只知有元,不知有秦了。 (本章完) 第230章 泰安城的大征召 (身体不舒服,1号在医院呆了一天,2号一大早便又要去抽血化验检查,希望不要有事。请大家保佑我,我实在是被病整怕了。这是前两天存的稿子,尽量不请假。) 过去的马匪金宝,现在的如意布庄的金老板,急匆匆地从得意居的三楼雅间下了楼,心急火燎地便往家里赶去。 与他一样的,还有不少人。 本来人满为患的得意居,转眼之间便空了大半。 “这是出了什么事啊?”有些不明所以的外地客人,看着连得意居的那个一向四平八稳的掌柜也跟一条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匆匆地跑了出去,不由得扯住一个小伙计的袖子问道。 “泰安城大征召!”小伙计脸上满满都是艳羡之色:“肯定是要打大仗了,这样的大征召,以前还从来没有出现过呢!” “大征召?打仗?”外地客人一脸震惊地看着小伙计:“还有人敢来打泰安城吗?” “肯定是元人啦!”小伙计道。 “打仗又不是什么好事,你这小二怎么还看着一脸激动神色,没征召你,你不该偷着乐吗?”外地客人笑问道。 小伙计叹了一口气:“这位客人看来是第一次来我们泰安城罗。您不会以为是个人就能被泰安城征召吧?有资格被征召的,只能是正式的泰安城民。刚刚那些匆匆离开的人,都是正式城民,怀里揣的不是银牌就是铜牌铁牌的,我到现在,连个预备城民都弄不上呢!没啥本事,只能凭力气吃饭,这辈子是没指望罗!” 叹着气的小伙计扯下肩上的毛巾,用力地将这位客人坐的桌子擦得锃亮,“客官还要点什么菜?不过后堂里的大师傅肯定也应征走了,剩下学徒炒的菜,您便将就着对付一下?不过咱们得意居的学徒,在外头随便那个馆子里,那也是能当头牌师傅的!” “可以可以!”外地客人笑咪咪地道。 金宝是不想打仗的。 自从与吕友一起淌过了那次生死关之后,便揣着谷小满答应给他的银牌牌来到了泰安城开始了做生意。 因为背后不但有吕友、何立这些军方人士作为股东,甚至还有知秋院的人也参了股,这便导致了金宝的生意当真是无往而不利。 反正他总是能比别人提前一步得到消息,仅仅一个时间差,便能让他赚得盆满钵满,更何况他还能拿到一些别人拿不到的货,再加上他长袖善舞,在生意场上倒是如鱼得水。 不到一年,便在泰安城混出了不小的名声。 不过呢,不想归不想,但作为泰安城的银牌城民,在遇到大征召时立即携带武器赶赴集结地点,是他必须履行的义务。 一个金牌城民,有资格推荐五个预备城民。 一个银牌城民,有资格推荐两个预备城民。 这些都是一次性的,推荐完了,也就没有了。所以不管是金牌城民还是银牌城民,对于这几个指标,都还是挺看重的。 说白了,这几个指标,就是泰安城给他们的福利,你可以带着两个属下一起进来。 金宝手下有四个预备城民,另外两个是吕友推荐的,这四个人,都是过去与他们一起干过马匪,身手又还不错的家伙。 但同样,到了大征召的时候,这些人,便也要跟着自己的推荐人一起上战场。 打赢了,立了功,那从预备转正式,就是板上钉钉了。 所以相对于正式的城民,这些预备城民的热情反而要更高一些。 饷午时分接到的大征召令,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位于泰安城外的临时营地,便已经是炊烟袅袅,基本上成军了。 不管是城民还是预备城民,在泰安城,那都算是成功人士了,就算有些预备城民没有多少钱财来装行自己,他的荐主也会自掏腰包给他采购最好的装备,毕竟上了战场,大家都是一体,预备城民立了功,荐主也是有份儿的。 所以这个营地里的装备,如果让萧长车看到了,绝对要垂涎三尺。 泰安城与武器产业相关的最好的装备,在这个营地里都能看到,甚至还有不少处在实验阶段的东西,都有人能弄到。 每人三马,好些人给自己的主战马匹,都打造了一身链子甲。 在泰安城,只要你肯出钱,多的是手艺人满足客人们各种各样的奇怪的要求。 在元人的情报之中,安西都护府现在的主战兵力,就是五千天狼军,以及一万余飞虎军,而且飞虎军还是轮值,平素也就一半人在服役。 而实际的情况却是,安西都护府能在一天的功夫之内,聚集起一万余精锐骑兵。 城主府内,马大成正在与城主周致进行着一场黑白大战。 老头儿爱下棋,可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臭棋篓子,城主府中,会下棋的都不愿意陪老头儿下,像李开心这种棋道大高手更是将其视为绝对苦逼的差事。 马大成也爱下棋,水平比臭棋篓子要略微高上一点点,自从马大成被儿子送到了泰安城之后,倒是与周致两个人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每天不杀个三五盘,那彼此都是睡不着觉的。 两人有输有赢,不亦乐呼。 身披甲胄的李开心大步走了进来。 泰安城大征召,理论意义之上,周致便是全军统帅,李开心是帐前大将,只不过很早以前,周致便不再管事,而是由李大锤在经管了。 只不过现在李大锤还在宝瓶城那边没有赶回来,这前期的工作,自然便只能由李开心来负责了。 “城主,大征召已经完成,拢共聚集一万零三百八十六人。”李开心瞥了一眼桌上的棋枰,然后迅速地垂下了头,那凌乱的棋局让他这样的大国手一看,不免就想要骂娘。 可两个下棋的人的身份,却又让他不敢骂。 “大征召?什么大征召?”马大成初来乍到,自然是啥也不懂。 等到李开心简单地将大征召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之后,马大成却是坐不住了。 “元人要来打泰安城?” “还三万骑?” “安西都护府要在泰安城聚集大军与其决战?” 马大成一连串的连珠炮式的发问。 周致拿着棋子敲着棋枰,道:“小儿辈的事情,他们自己去做主,我们这些老家伙,就不必管了,我们下棋,下棋!” 马大成却是不乐意了,一伸手将棋枰弄得乱糟糟的,道:“周城主,你老了,我可不老。李管家,我现在住在泰安城,也应当在征召范围内,我也要上前线!” “你有牌牌吗?”周致不满地哼哼,眼看着这一局棋便要屠了马大成的大龙,这家伙却趁这个机会抹乱了棋局,将自己到手的胜利给搅飞了。 “你别说,我还真有!”马大成嘿嘿笑着,从怀里掏出一面金牌,放到了桌子上。 “咦?”周致大为吃惊:“伱从哪里偷来的?” “什么叫偷来的?这是我儿子给我的!”马大成得意洋洋。 他是没有牌牌,可他的儿子却有牌子,而且还是金色的。 周致看向李开心。 李开心为难地点了点头,示意这牌子是真的,马亮早年跟着李大锤混了多年,有金牌毫不稀奇,只是没有想到这牌子现在居然给了马大成。 “我这水平,到了军中,能是个什么职位?”马大成洋洋得意地收成金牌,揣进怀里。 李开心一脸的抱歉之色:“马将军,咱们泰安城的大征召部队,其内部的指挥体系,早就是形成了规制的,万万打乱不得,您如果一定要加入军队参与这一次的大战,那,那您就只能在中军行辕之中作为参谋,协助公子指挥作战!” “你是说协助李大锤?”马大成问道。 “正是,公子今天晚上便能抵达!” “协助就协助,相信我还是有点作用的!”马大成拍了拍胸膛,豪气云天地道。 月上中宵的时候,李大锤终于出现在了大营之外。 站在月光之下,看着不远处一天时间便立起来的连绵数里的营盘,看着绕着营盘那宛如一条火龙一般的火把,李大锤顿时便有一种雄兵在手,天下我有的感觉。 试问这天下,有谁能如同眼下的泰安城一般,做到如此地步? 经过几十年的经营,自己真正的做到了藏兵于民。 不需要的时候,他们是安分守己的良民,是泰安城质量极高的纳税人, 需要的时候,他们穿上盔甲,跨上战马,便成为了泰安城最有力的守护者。 大营辕门打开,以李开心为首,数排将领鱼贯而出。 十个折冲府,由十名金牌率领,再加上中军行辕一干人,后勤供应一干人,情报支援一干人,整整三四十名高级将领齐唰唰地向着李大锤弯下腰去。 “见过都护!” “大家辛苦了!”李大锤翻身下马,大笑着道。 的确是很辛苦,一天时间,整个军队的架子便搭建完毕,正常运转,虽然过去也有练习,但这一次却是实战。 “公子远来辛苦!”李开心笑着走上来,自然而然地牵过了李大锤的马缰。 然后李大锤的目光便落在了中军参谋那一干人的某一个身上。 多出来了一个人。 而且还算是一个熟人。 “马将军,你怎么在这里?”李大锤顿时颇觉得有些脑袋疼。 马大成立即从怀里掏出一面金牌,道:“李都护,我是有牌子的,我是受大征召而来,这是我的义务。” 李大锤哑口无言。 (本章完) 第231章 反水 陈良在钓鱼。 不过他的运气似乎并不太好,在池塘边上枯坐了一个上午了,别是说大鱼,连条小泥鳅也没有钓上来一只,倒是从水里爬出来几只大螃蟹在他的脚边爬来爬去,似乎对他脚边的那些钓鱼的饵料颇感兴趣。 然后,这几只螃蟹变被陈良几脚下去,变成了一堆碎壳壳。 卫兵们发现自家将军今天情绪似乎不太稳定,所以一个个的都站得远远的,既能让将军的吩咐随时都能被自己听到,又不至于让将军想撒气的时候,一下子就被逮着了。 这个距离的拿捏,非得是跟久了他的人,才能把握得当。 一名军官从远处急步走了过来,脸上满满都是焦急和不满的神色,只不过在看到陈良的那一刻,他的脚步便慢了下来,努力地在脸上堆起了笑容。 “陈将军!”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和善。 他叫令狐识礼。 是令狐知书的兄弟。 不过两人在安东都护府的地位和重要性,都不可同日而语。 令狐知书可以参闻一切高等级的机密,而令狐识礼就只能在外围打转转,做一些无关紧要的工作。 属于有他不多,无他不少的角色。 这一次他被派往陈良这里,其实就是让他监督陈良完成最后的撤退工作。 本来这应当算是一件极其轻松的事情。 因为陈良一直对令狐野表现得极其恭顺,而且言听计从,再者陈良和他麾下十几名重要将领、校尉的家眷都已经在第一批都被令狐知书带走了。 陈良不想变成一个孤家寡人,就只能乖乖听话。 但有时候越是觉得十拿九稳没有问题的事情,在实施的过程中,却是问题百出。 令狐识礼就是发现了大问题。 云台荒共有驻军一万出头,步骑各半。 按照先前的安排,当龙沟堡的哲别主力离开,向安西都护府发起进攻的时候,陈良这边就要开始有步骤地撤退离开了。 现在哲别已经走了,他信守了承诺,没有动手攻击陈良的打算,那么陈良可以放心大胆地走了。 陈良的确安排部队开始撤离了。 但是方向有些不大对。 令狐识礼本来也没有发现这件事情,只是他在今天的巡营过程之中,偶尔遭遇了一队在外巡逻归来的斥候队伍,从他们的嘴里,令狐识礼知道了一个让他大为震惊的事情。 陈良派出去的第一支先锋队伍,竟然在向着龙沟堡方向靠近。 陈良想干什么? 陈良回头瞥了一眼令狐识礼,便又转过头去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水上的浮标。 令狐识礼其实有些怵陈良。 陈良自从经历了万峰事件之后,整个人便变得有些琢磨不定起来,脾气说来就来,关键是此人的武道修为在这件事情之后,竟然稳步增长,眼看着便要踏入到玄元九品的境界了。 “将军今日定然是大丰收了啊!”令狐识礼干笑着走过去,瞥了一眼鱼篓,笑容却又凝结在了脸上。 什么大丰收? 明明就是放空了。 在这里坐了一个上午,连根毛也没有钓上来。 陈良呵呵一笑,“要大丰收,还不简单?” 没得令狐识礼明白陈良什么意思,陈良已是站了起来。 手腕一抖,钓丝缩了回来,上面的饵料早就不见了,鱼却自然是没有钓上来。 “吃了我的饵,不上我的钩,这么不自觉,那我就得弄点别的手段了!”陈良冷笑着,抓着鱼杆尾部,哧的一声便刺进了水里。 池水一阵翻腾,令狐识礼目瞪口呆地看到一尾大约两斤重的鱼儿被钓杆从中间戳了一个对穿,串到了鱼杆之上。 陈良提杆疾戳,每戳一下便有一条鱼被串到杆子上,片刻之间,便串了十几条鱼,最大的,约莫有五斤。 不知怎的,令狐识礼只觉得背心里嗖嗖地冒着寒气。 直到陈良将鱼杆掷在地上,扬长而去,他才赶紧追了上去。 “你说康老蔫带着队伍在往龙沟堡靠近?”陈良斜眼看了一下令狐识礼:“你觉得他有这个胆儿吗?从哪里来的消息?” “是一队归来的斥候偶尔碰上了他们!”令狐识礼赶紧道:“他们的任务应当是为大军的撤退打前哨的,康校尉这是公然违抗军令啊,将军,这必须马上得到制止。” 陈良呵呵一笑,背着手,疾步走向军营。 “击鼓,升帐!”踏进行辕的第一步,陈良厉声吩咐道。 当陈良跨进他的中军大堂的时候,整个云台荒的驻军将领们已经齐唰唰地在堂内分列而立了。 令狐识礼左右看了看,并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干脆便直接站到了陈良的身后。 按刀挺胸,倒似是一个带刀侍卫。 目光一一扫过堂下的将领,陈良道:“哲别率领三万元军精锐,出龙沟堡,直奔泰安城,他是要与安西都护府在泰安城下进行决战。据我得到的消息,安西都护萧长车,副都护李大锤也决意与哲别决战于泰安城下。” 堂内响起了一阵阵嗡嗡之声。 很显然,大家对于安西都护府要硬碰硬的打法,都很是诧异。 安西都护府可不是安东都护府。 安东十万大军,当然可以与元人硬扛,可安西才成立几天,所有的情报都显示他们只有五六千骑兵而已,再加上步卒,都加起来也不过三五万人。 “为什么要与哲别硬碰硬,据城而守,以泰安城为中心,耗也能把哲别耗得没有力气。除非哲别还能调动几万步卒过去,可如此一来,他们漫长的后勤线,也能成为安西都护府的打击目标啊!”帐下,有人忍不住分析了起来。 很显然,这个人还是颇为关心这场战事的。 而这名将领的话说话,下头一众将领已是热闹地讨论了起来。 陈良敲了敲桌子,笑道:“诸位,安西都护府与我们有一些不一样。这一次也不是外线作战,而是内线作战。他们如果据城而守,那么哲别就会在外肆意破坏,这就像在自家屋里打仗一样,打坏的家什都是自己的,能不心疼吗?”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有人高声道。“萧大将军还是过去的那个老脾气,我们走了,以后他还不改变,以后是要吃大亏的!该舍弃的东西,有时候就一定要舍弃啊!不能因小失大啊!” 屋子里又是一阵嗡嗡之声。 陈良这一回没有阻止,而是在从大案之后走了出来,在屋里来回踱起了步子,直到屋里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的时候,陈良才淡淡地道:“刚刚大家说了很多,也考虑了很多,那么,有没有想过一件事,其实安西都护府的实力,足以匹敌哲别呢?” 屋子里轰然一声炸了开来。 “这怎么可能?” “将军您在开玩笑吧?” 陈良哈哈一笑,道:“我收到的最近的一份情报是,萧长车萧大将军率领五千铁骑正在向泰安城进发,而副都护李大锤则在数天前便已经回到了泰安城,泰安城开始了全面大征召,一天之内,集结了精锐骑兵一万骑。” 屋里顿时鸦雀无声。 萧长车指挥五千骑兵对上哲别三万骑兵,大家觉得萧大将军再神勇,也很难取胜。 但如果萧大长将军指挥的是一万五千骑兵,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而且这还是内线作战,不用担心后勤补给。 “萧都护想得可不是抵挡住哲别的进攻,他想得是,全歼哲别的这三万骑兵,然后趁势进兵,夺取青铜峡,野猪岭!拿回这两个丢掉了二十多年的战略要点!”陈良一字一顿地道。 屋子里众人脸上的神色都是精采起来。 心思浅的,脸上已有艳羡之色, 心思深的,却已经在想萧长车的这些想法计划,你为什么这么清楚呢? 果然,下一刻,陈良已是笑看着众人道:“你们不奇怪,我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吗?” 众人连连点头。 “因为,我跟萧都护、李副都护商量好了,将会帮助他们一起完成这一壮举!”陈良说着石破天惊的话,眼光却是看着仍然在大案之后令狐识礼。 只不过这个时候令狐识礼整个人都已经在开始发抖了。 他再迟钝,也知道大事不妙, 陈良反水了。 大堂之内,与令狐识礼一起变了脸色的,还有好几个将领,只不过此时的他们,脖子上已经架上了刀子。 陈良一步一步的走回到了大案之后。 令狐识礼卟嗵一声跪了下来。 “将军饶命!”他大声叫了起来。 陈良伸手将他扶了起来,指着堂下那几个将领道:“大家同僚一场,我不杀你们,带着这些人走吧!你告诉大帅,陈某不愿进关去打内战,陈某生在关外,这一辈子,也就只想为关外百姓而战。大帅想逐鹿天下,我祝他心享事成,真有称孤道寡的一天。到了那时候,大帅要割了我的脑袋惩罚我的背叛,陈良自然把脑壳送去京城。” (本章完) 第232章 大网 收兵的金锣声在战场之上回荡。 仰攻通泉堡的元军士兵如蒙大赦地后撤,一路退回到了出发营地。 半山腰里,传来了秦军士兵的欢呼声, 他们在庆祝又一次击退了元军的进攻。 而山下,元军则是含羞忍辱,垂头丧气。 打了好几天了,一点进展也没有。 不是我们不努力, 实在是秦军太狡滑啊! 他们接手通泉堡才多长时间啊,但却已经把整个主堡和子堡都统统加固了一遍,守御用的各类器材,更是让人眼花缭乱。 好像他们拿下通泉堡之后,就知道有今天这么一档子事似的,直接便开始做防御的打算,要在这里死守一般。 好在上头也没有逼着大家死攻,每天上午打一场,下午打一场,有没有什么进展似乎也不太在乎。 除了第一天,大家傻乎乎的拼命进攻,一口气儿在通泉堡下折损了两三百人,第二天,进攻仍然热闹,但却变成了雷声大,雨点小了。 鼓声震天响,羽箭漫天飞,但实际上双方死伤的人,都有限得很。 就像今天,除了几十个受伤的,便只死了十来个背风的。 楞格看着即将隐没在山巅之后的太阳,转身策马,直奔大营而去。 如果说最开始哲别给他的严令,要他在十天之内打下通泉堡,让他既愤怒又焦急的话,现在他倒是有些无所谓了。 哲别现在自己都是黄泥巴糊了一裤档了,还管得着他? 七八支小队渗透进了安西都护府境内,还啥都没有来得及干了,便被秦人设伏收拾得干干净净。 现在的他,焦头乱额, 全军出击要去寻找萧长车李大锤决战, 自己这里,他那里还顾得上? 等到他失败归来,损兵折将,就更加的没奈何自己了。 楞格只是有些不明白,不过就是一个通泉堡而已,安西都护府为什么把其看得这么重? 不但在拿下之后迅速地开始整修,增加人手,大量地运送防御器材,更是将方小猫和夏至这两位重将齐唰唰地派到了这里。 难道重点不是在和哲别的这一场数万骑兵的大决战之上吗? 秦元之间的战争,一次性动员数万骑兵这样的大战,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组织得起来的。 安西都护府居然可以奢侈到连方小猫和夏至这样的重将,都放在一边不加以使用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安西都护府这样做,一定是有着他们的目的。 回到大帐中的楞格,还在想着这个问题。 为什么呢? “报!” 外面斥候响亮的带着喘气的声音传了进来。 “进来!”楞格吩咐道,心里直觉自己的疑惑,或者该有个答案了。 湿透衣衫的斥候,脸色看起来并不好,甚至有些惊慌。 “将军,龙沟堡丢了!”斥候的第一句话,便让楞格觉得有些荒谬。 “你说什么?龙沟堡丢了?怎么丢的?是谁?”楞格连珠炮似的问道。 “是来自云台荒的安东都护府陈良所部!”斥候道:“我碰到了几个从哪里逃出来的守军,龙沟堡内有秘密地道通向外部,陈良所部派遣小股部队趁夜潜入龙沟堡,制造了混乱,然后一鼓而下,攻克了龙沟堡,驻扎在那里的我军,除了极少数得以逃脱之外,剩下的,基本上不是战死,便成了俘虏!” “陈良,陈良!”楞格的脸色阴沉得可怕:“查清楚了没有,究竟是陈良一股部队,还是整个安东都护府都参与了?” “这个小的不知道!” “那就再去探!”楞格一声大吼,吓得斥候一个激凌,爬起来便向外跑去。 楞格在屋里如同一头困兽一般地转来转去。 事情显然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许多。 通泉堡打不下来,龙沟堡又已经失守,哲别的后路已经被断绝。 虽然说这对于二殿下来说,是一件好事,但如果整件事情是安西都护府和安东都护府联手操作的话,那事情就大条了。 真要这样,秦人的目标就不仅仅是哲别,他们是想把青铜峡还有野猪岭一齐都拿回去。 这样一来,大元在南方的防线就要彻底崩溃了。 谁握有这两个地方,谁便掌握着进攻的主动权,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一旦丢了这两个地方,即便二殿下将来上位成了皇帝,想要再重新拿回来,只怕也是千难万难。 哲别可以死,青铜峡与野猪岭万万不能丢。 深夜时分,一直没有睡觉等着消息的楞格,终于等来了他最不愿意相信的一件事情。 安西都护府和安东都护府两边联手了。 上万骑兵从振武城出发,正在一路急急奔向泰安城方向,而近两万步卒,则正在向野猪岭迫近。 至于云台荒的陈良所部,其数千骑兵亦是一路赶向了泰安城方向,而其麾下另外的步卒,则进驻了龙沟堡,他们的目标,毫无疑问便是青铜峡。 令狐野这个狗杂种不但骗了哲别,也骗了自己。 楞格破口大骂。 这一张网实在是织得太大,大到将整个南疆的元军,从上到下一口气给全包了进去。 难怪小小的通泉堡,居然云集了方小猫、夏至这样的两位重将。 他们根本就不是为了守住通泉堡,而是为了拿下青铜峡与野猪岭。 “撤退!”拔刀将面前的大案一斫为二,楞格大声怒喝道:“全军撤退!” 必须尽最快的速度退回到青铜峡,调度自己手里所有能集中起来的力量作好防守。 哲别能不能胜,能不能逃回来,让他自求多福吧! 自己既管不了他,也不想管他。 令狐知书再次求见马亮。 不像上一次他被待若贵宾,这一次,他被凉在外头足足等了小半天,就在他觉得自己已经到了爆发边缘的时候,终于有人来请他进府了。 马亮似乎刚刚从外头回来,正在卫兵的帮助之下卸甲。 “马将军,这才过了几天,就前恭而后踞了?”令狐知书怒气冲冲地道。 马亮白眼一翻,道:“令狐兄这话说得,前些时日你是来给我送钱的,对于财神爷,我自然是要热情恭敬的,现在我钱已经拿到了手,你居然还要求我像以前那样对待你,要求是不是太高了一些?” 令狐知书万万想不到对方居然厚颜无耻到这一地步,面对着这样的回答,他一时之间竟然呆住了。 大家族出身的他,还真没有培训过如何面对这样的局面,站在哪里,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如同开了一个颜料铺子。 “给令狐兄上茶!”马亮却恍然未觉。 卫兵们一手提着茶壶,一手拿着大碗,给令狐知书倒了一大碗凉茶。 这是连茶都不愿意给一杯好的喝了! 不过此时的令狐知书又渴又饿,倒也是顾不得这些了,接过大碗,咕咚咕咚地喝了个涓滴不剩。 “令狐兄急匆匆地跑来又找我作甚啊?”马亮慢悠悠地道:“咱们的交易已经完成,我履行约定也没有问题啊!” “真的没有问题吗?”令狐知书咬牙道:“那么我问你,陈良及其部属的家眷到哪里去了?” 马亮盯着令狐知书半晌,突然展颜一笑道:“令狐兄,时至今日,我也不用瞒你了,陈良他们这些人的家眷,我受人所托,全都扣下来了!” “你想干什么?”令狐知书咬牙道:“或者说,你还要多少钱,才能把他们交给我!” “这不是钱的问题了!”马亮缓缓摇头:“令狐兄,陈良不会跟伱们走了。此时此刻,陈良的主力部队,正在他的带领之下,向着泰安城进军,他们将与安西都护府一起,在泰安城下围歼哲别所部。” 令狐知书勃然变色。 “此时此刻,龙沟堡想必也已经重回陈良手中,哲别回头无路,将会被萧长车、李大锤、陈良以及常氏的联合部队团团包围,他完蛋了!” “你说谁?常氏部队?那个常氏?”令狐知书大为震恐。 马亮哧笑道:“令狐兄,在关外,你说还有那个常氏?自然是你们令狐氏的姻亲,最亲密的伙伴,常氏家族啊!他们集结了数万兵丁,分步骑两路,其中步卒更是由安西都护府的水师一路运送,现在,对哲别大军的合围已经基本完成,哲别已经是翁中之鳖了!” 令狐知书脸色煞白,身体摇晃,一把抓住椅子,这才让自己没有颓然倒地。 “你扯蛋!”他色厉内荏地吼道。 “都这个时候了,我还跟你扯什么蛋?”马亮一摊手,道:“令狐兄,令狐大帅抛弃关外数百万百姓,一心只想进关去追逐那虚无飘缈的皇帝梦,嘿嘿,极不得人心啊。陈良,常建他们有这样的反应,丝毫不奇怪。如果我是你,现在会马上回去报告令狐大帅,看看怎么把这样的惊天大消息给掩盖住,然后带着你们手头的大军迅速地远离,要是让士兵们知道了这些事情,想要再让这支军队俯首贴耳,那可就难了。” 令狐知书恨恨地看着马亮:“你也是合谋者?” 马亮点头:“你说得不错,为了守护大秦的边关,抵御元人的侵蚀,大秦无数仁人志士都还在奋半。令狐兄,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要走,便走吧,但也别来坏我们的事。如此,至少还有一份香火情在,将来你们在关内失败了,往关外逃的时候,看在过往的情份之上,我们还是会收留你们的。” (本章完) 第233章 苦难摧人奋进 坐在火山堡的堡顶之上,可以清晰地看到阳关的城楼以及关内那星星点点的灯火。 令狐野此刻就坐在堡顶之上。 而在下头地面之上,跪了四五个人。 跪在这里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他们都姓常。 令狐知书从昨天便从阳关那里带回来了陈良、常建等人反水的情报, 如果说陈良反水大家还想得通的话, 常建带着常家的背叛,就完全让所有人觉得匪夷所思了。 常家与令狐家在外人的看来,就是典型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局面。 当时常家几位在中军行辕里的人,当场便差点与令狐知书打了起来。 时间过去了整整一天。 准确的消息终于传了回来。 马亮提供的消息是准确无误的。 早就应当启程向阳关赶来的陈良也好,常建也罢, 他们前进的方向与入关的方向恰好相反。 他们的主力正在向着泰安城进发。 以骑兵的速度,现在大概率已经与萧长车李大锤一起,完成了对哲别的战略性包围,而大量的步卒,则会在外围构建一个更大的包围圈。 十万大秦边关悍卒,算是最早跟着李国华去了河西安置的那一批,令狐知书带着的一万余前锋,现在再加上令狐野的中军,只到了一半。 还有一半,他们选择了与令狐野截然不同的道路。 他们要留下来, 他们要守护自己的家园, 而不是进关,去参与一场让他们丝毫不感兴趣的逐鹿天下的战争。 “大帅,卑职真的不知道啊!”常磊以额重重触地,泣血哀告。 作为家中次子,他很早就在中军行辕中做事,是常家在令狐野的行辕中地位最高的人。 常氏老大常鑫从小是作为家族掌舵人培养的, 他则是往官场发展, 老三常森则是一门心思往商界发展。 这一次,老大和老三都留在了最后,陪着父亲对常氏在关外的所有事业作最后的清理,而他则随着大帅先行出发。 他怎么也没有料到,他是第一个被常氏家族放弃的那一个。 自从消息确认之后,令狐野就坐在火山堡的最高处,他不发声,下面这些请罪的常氏族人,便只能一直跪在那里忐忑地等待着他们的结局。 李国华走到了令狐野的身边。 令狐野抬头看了他一眼,叹道:“国华,这是我这三十年来,遭遇到的最大的挫折,我自认胸怀宽广,能容人,不管是当年的萧长车,还是后来的陈良,只要是有本事的,我都能容忍他们一次又一次的不敬,可为什么到最终,仍然还是换不来他们的真心呢?” 李国华坐在了令狐野的身边,道:“萧长车、陈良这些人,都是关外土著,他们的心眼儿,只有针尖儿大小,能看到的,不过是井盖那么大的一块天,在他们眼中,除了与元人打仗是天大的事情,其余的都不足论。大帅,这样的人,便是典型的不足以谋大事的家伙,舍之,并没有什么可惜的。” “那常建呢?他为什么又要舍弃我?” “大帅,常氏没有舍弃您!”李国华指了指下头跪着的常磊:“只不过大家族的通病罢了。他们不愿意把所有的一切,都系于大帅您一人之身,以免大帅有朝一日失败了,他们也会跟着覆亡无日。所以,常磊在这里,而常建则留在了关外。” 令狐野嘿嘿一笑:“也就是说,常建并不看好我呗!” “看不看好的有什么打紧呢?”李国华微笑道:“当年李氏代雍那一役当中,最初李氏是不是最弱的那一个?可偏生是他们笑到了最后。大帅,河西大好河山已经向您敞开了怀抱,待过得三五年,你不妨去信问一问常建常公可曾后悔啊?到得那时,只怕常公又要负荆请罪了!哈哈哈!” 听着李国华的话,令狐野不由哈哈大笑起来,一跃而起,叉腰站在火山堡顶,睥睨四方,道:“萧长车李大锤不看好我,陈良不看好我,连常建也不看好,想必关内那些狗大户们,更是没有将我这个关外蛮子放在眼里,那好,就让我们来比划比划,便只有这三五万人马又如何?三五万熊虎,自然胜过关内十万猪狗!” “自然如是!”看着重新抖擞精神的令狐野,李国华脸上不由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令狐野是一军主帅,是数十万入关士卒家眷的灵魂人物,要是他没了斗志,那就别说什么争夺天下,只怕连保全自身都要成大问题了。 眼下再在这里多作停留已然不合适。 要趁着常氏、陈良这些人背叛的消息还没有传播开赶紧入关,离开了这里。 有时候距离能够决掉许多的问题。 只要足够远了,那么事实的真相,自然也可以随意涂抹一番。 常氏背叛了吗? 陈良背叛了吗? 当然没有。 他们是大帅留下来看家并协助安西都护府抵御元人的。 虽然没有十万大军的轰轰烈烈的入关,但眼下五万边关雄军进关,仍然可以雄视天下,能与他们相抗的实力并不多。 只要开局顺利,一切便会正向发展,就像滚雪球一样,这个雪球会越来越大,到得最后大势已成的时候,留在关外的常氏,自然会归来。 令狐野的大笑声震四野,正在过关的、已经过关的、准备过关的所有士卒们一抬头,便看到了火山堡顶的那个叉腰而立不可一世的令狐野。 李国华突然脸色微变,身形掠起,便向着火山堡下落去。 只不过刚刚掠到一半,整个人就不受控制的飘了起来,而更让人震惊的是,下头跪着的那些人包括看守他们的卫兵,竟然也离开了地面,扎手扎脚在在空中挣扎。 李国华先是大惊,接着却又是大喜。 “大帅!”他大叫了起来。 他是真没有想到,在蒙受了近十余年来最大的挫折和打击的时候,令狐野竟然一步便跨过了这么多年来一直求而不得的先天境界。 令狐野仰天长笑。 笑声之中,他挥挥手,刚刚晋级而失去控制的力道,瞬息之间如同百鸟归林,回到了他的体内,挥手之间,所有飘在空中的人如同被一只大手托着缓缓落地。 “恭喜大帅,贺喜大帅!” 李国华双手齐眉,一揖到地。 火山堡里,欢声雷动。 士兵们并不知道,他们已经没有后援了,在这里的,就是他们的全部。 但他们却轻眼目睹了他们的大帅,从玄元九品之巅再上一步,成为了先天高手。 没有什么比这更加鼓舞士气的了。 火山堡上,数万人的齐声欢呼,自然也传到了阳关。 马亮站在关城之上,有些迷惑地注视着火山堡方向, 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居然让那边像过年一样啊? 按说,现在他们应当是高兴不起来才对啊! 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有斥候打马如飞一般地赶回到了阳关。 “你说什么?令狐野那个老杂鱼,居然晋级为先天了?”马亮两腿一软,卟嗵一声坐在了椅子上,但马上又一跃而起:“你有没有弄错?” “少将军,怎么会弄错?火山堡那边数万士卒亲眼目睹!”斥候的声音也有些发抖。 必竟目睹一个先天高手的产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关外这几十年来,也就就出了泰安城主周致一个先天高手。 就凭着这个身份,泰安城一步一步的成长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传令全军,进入最高戒备!”不等斥候说完,马亮已经断然下令。 自己这一回可算是把令狐一族给得罪干净了的。 现在令狐野成了先天高手,会不会马上提兵就来攻打阳关? 应当不太可能,必竟他的绝大部分家眷,现在还在阳关这头呢,真要打起来,他令狐野可以不管不顾,下头那些将士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死在战火之中。 不过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的。 万一令狐野晋级先天之后,飘了呢! 还以为几闷棍砸了过去,让令狐野这个家伙一蹶不振呢!怎么也想不到人家愈挫愈勇,在绝境之中来了一个大翻盘,直接晋级先天,这一下子他的那些手下还不跟打了鸡血一下来劲啊! 马亮很是郁闷! 李大锤说得不错,苦难,果然最是能摧人奋进。 担惊受怕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清晨,一拨又一拨的斥候不停地赶回到了阳关,他们带来的消息,是令狐野的中军大旗已经远离了火山堡。 这让马亮松了一口气。 令狐野并没有找他麻烦的意思。 想想也是,现在的令狐野大概是急着要带着大队伍去新的地盘上落脚,扎根。 毕竟十万大军变成一半这种事情被部下知道了,刚刚晋身先天带带的士气只怕立马就要少一大半。 先天再厉害,也只是个人武道的修为,相比于逐鹿天下的大势,却又没有什么可比性了。 坐在书桌前,马亮提起笔来,这件事情,得马上告诉李大锤啊! “大锤吾兄,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令狐野成先天了,老子亲眼看到的!吓得我五条腿儿都软了,你要好好地补偿我!” (本章完) 第234章 大元国师 阿可敦抬头望了一眼悬崖顶部的那幢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小木屋。 总觉得这破房子在下一刻就会被呼啸着的罡风给吹得四分五裂。 天罡峰是一处很奇怪的地方。 它并不是这附近最高的山,也不是最险峻的山, 但的确是最危险的山。 他的危险,就来自于罡风。 从远处那些高山峡谷里吹过来的风,到了这里,不知因为什么缘故,就变得格外的凶险起来, 只要八思巴还活在这个尘世间,他就无法摆脱亲情对他的羁绊。 阿可敦大笑起来:“国师,瞧您这话说得,真要这样的话,那才会让我们兄弟相残,您可别忘了,当初我父皇是如何上位的。这是我们大元的传统,赢了的通吃,输了的去死!父皇这是准备让我们来一场火并吗?我不知道是不是父皇已经病得糊涂了,再我看来,真要保证我大元的元气不失的话,那么,就只能将兵权集于一人之手,如此,另外几个才不会有非份之想,而赢家,说不定还能慈悲心大起,让他们能活下去。” 这个人,自然就是阿可敦今天要来拜访的人。 “我不会帮你的!”八思巴摇头道。 “多谢国师!”阿可敦狂喜,双手齐眉,深深地叩下头去。 一般人在峰上别说生活,便连活着都很难。 “我不需要您介入我和二哥之间的争斗,我只是不想死在这个先天高手的手中!”阿可敦道:“国师,从国之大事上来讲,我觉得我能做一个好皇帝,从私人小事上来讲,我真成了皇帝,您的家族,便能安享富贵数十上百年。国师,您是快要成神仙的人了,但您的族人,他们与我阿可敦一样,都只是凡夫俗子啊!” “每个月都来听国师的教诲,总该有些进益才对!”阿可敦笑着打开了手里提着的盒子。 八思巴若有所思。 “国师,我现在确认,二哥的府第里,有一个先天高手!”阿可敦道。 他是皇帝英卓的至交好友,也是大元朝如今的最高武力依仗, 据传八思巴距离神游,就只差那临门一脚,极有可能在两年内,堪破最后的关口,成为这天下武道修为至高的存在之一。 可是他仍然一步一步地往上走去。 当衣衫渐湿,体内真气已经有些难以为继的时候,阿可敦终于看到了山顶,看到了那个盘膝坐在最高处石台之上的宽阔的背影。 盒子里倒也没有山珍海味,只是几样小菜,一壶小酒。 “这与帮你有何不同?我出现在你的府弟里,便会影响到无数人,这有悖于公平!” 八思巴呵呵一笑:“这个不好说,得看实际做。” 可就是这样的绝地,却依然有人把其看着磨炼己身武道甚至于参悟自身大道的圣地。 八思巴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阿可敦也不着急,盘膝坐在他的对面,只是含笑看着八思巴。 “傅老神仙已经走了!”阿可敦垂下头,眼中露出了悲伤的神色:“或许还能熬上数月,或者就在下一刻,傅老神仙说,药石之力已尽,只是苟颜残喘而已,剩下的时日,便只看父皇的意志力。” “谁能让你死得糊里糊涂?” 阿可敦深吸了一口气:“这四五年来,父皇带着大哥在北方与西胡北胡生死决战,二哥南疆与秦人对峙,整个大元的内政,便一直都是我在料理,我自认为我做得很好,不管是父皇在北线的胜利还是二哥在南疆的局面,都有我一份功劳,国内政局稳定,上下一心,不管那里有天灾人祸,我都能处理得圆满,绝不让这些事情影响到国之大局,国师,我说谎了没有?” 先天之巅高手的神奇,有时候让阿可敦感到艳羡不已。 “你父皇还能熬多久?”八思巴问道。 阿可敦不过玄元七品修为,抵御这罡风,显得很是艰难。 “国师!”他努力地叫了一声。 这个人叫八思巴。 “国师可以秘密住进我的府里,不让任何人知晓,而我也绝不敢泄露一丝一毫!”阿可敦道:“国师,我之所以这样做,是想请您保我一条命,使我不至于死得糊里糊涂。” “国师是大元的顶天之柱,又怎么能完全脱去尘世繁扰呢?”阿可敦道:“而且国师,当真没有了七情六欲就能抵达神游之境吗?我看也不见得!当年大秦太子妃便是明证!” 八思巴转过身来,看着阿可敦,笑道:“这几个月修为很有进步啊,今日上山比上一次,快了半柱香功夫!” “国师,父皇快要不行了!”阿可敦道:“大哥在南疆,正与秦人作战,是胜是败都很难说,自他去了南疆,皇位便与他没有了任何关系,竞争者只剩下我和二哥。不瞒您说,现在不管怎么看,都是我占着绝对优势,二哥如果急眼儿了,直接让这个端木嬷嬷来刺杀我,国师,即便王府戒备森严,又如何挡得住一个想要当刺客的先天高手?只有您,能保我的命!” 重要的不是内里装的东西,而是一步一步走上来送这些东西的情意。 这几年,每隔一个月,他都会来一趟。 他知道,只要踏上了山巅,一切便都将好起来。 即便是先天高手,也无法分辩一个人到底是神游还是一个普通人。 他们总是能人所不能。 做完这一切之后,八思巴这才看向阿可敦,道:“这几年来,你不但一直亲自给我送吃送喝的,还把我家里那一群不成器的儿孙一个个安排得极好。你想要的是什么,我自然是知道的,可是阿可敦,不管是我与你父皇的交情,还是身为大元国师的职责,我都不能直接介入到你们兄弟的争夺当中去。” “是真的!”阿可敦道:“是个女人,当年随着长乐公主陪嫁而来,此人姓端木,修练得是血玉功!” 阿可敦想了片刻,摇头道:“不管是大哥还是二哥,都是猛虎,留下他们,那就是养虎为患!” 只不过心头的狂喜,却是怎么也按捺不住。 提着盒子,阿可敦有些艰难地行走在险峻之极的山道之上。 阿可敦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 之所以说是之一,是因为真正修练到了神游之境,除非其本人显露真实的修为,旁人都再难以探查。 八思巴沉吟难决。 “去吧去吧!”八思巴道:“十几年的苦修苦思,终究还是无法脱去尘世间的纷扰。” 自己终于迈出了决定性的一步,也不枉了自己这几年来锲而不舍的讨好八思巴,更是把他的家族照料的妥妥当当。 “你说什么?”八思巴愕然。 “你会发这个慈悲之心吗?”八思巴问道。 回到平地之上,回首山顶,八思巴已经成了一个模糊的小黑点。 “我不知道父皇在犹豫什么?不知道他还在考察什么?”阿可敦满腹的怨气:“国师,长乐那个妖女不知给父皇灌了什么迷魂汤,父皇竟然准备把燕都外围的皇帝亲军的一部分交给他来管理,要不是朝臣们竭力反对,以二哥身体还没有恢复,根本就无法履职给挡了回去的话,现在二哥就已经大权在握了。而这意味着什么,您是知道的!” “大雍后人?”八思巴瞪圆了眼睛,只觉得不可思议:“血玉功居然还有传人?还练到了先天境界?” 八思巴点点头:“你没有说谎!” “不是我看不起大哥,他就是一个冲锋陷阵的大将之才,在战场之上他是一把好手,但真要治理大元这么大一个国家,我敢肯定,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把大元折腾得半死不活!”阿可敦道:“二哥呢,可是有着秦人血统的,他如果当皇帝,那我们大元还是大元吗?而且我也不认为他做得会比我更好!” 险峻不是拦路虎, 那无处不在的罡风才是。 八思巴吃得极慢,足足小半个时辰,这才将面前的几样小菜吃得干干净净,壶里的酒也喝得一滴不剩,他甚至还拿起盘子,伸出舌头将内里的汤汁也舔得干干净净。 “你不是手里握着燕都的卫戍之权吗?”八思巴道:“也许你父皇只要平衡一下你们兄弟的力量,免得伱们做出手足相残之事来!” 然后,罡风似乎便消失了,阿可敦重新感受到了暖洋洋的太阳。 “我会下山去看看你的父皇,与他见最后一面,作一个告别!”八思巴沉吟片刻道:“然后我会去你那里住上一段时间,给我备一间秘室。” 阿可敦道:“国师,您觉得我适合当一个皇帝吗?” 八思巴重新回到了山巅巨石之上,阿可敦立时便又感受到了罡风的侵袭,他不敢多留,再施一礼之后,收拾了食盒,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向着山下走去。 “国师,我没有要您帮我!”阿可敦道:“我只是想请您在这段时间去我那里住上一段时间。” 该动手了! 父皇既然犯糊涂,那也就不能怪自己不孝顺了。 (本章完) 小提示:按【空格键】返回目录,按(键盘左键←)返回上一章按(键盘右键→)进入下一章 第235章 卧底 灯芯啪的一声炸开了一朵花,本来有些昏暗的屋子里,顿时就变得明亮了一些。 阿可敦看着坐在光线里头,看着对面笼罩在黑暗中的那个身披斗蓬的人。 “已经确定了吗?” “是的!”黑袍人的声音有些嘶哑,“陛下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所以这段时间一直在紧密锣鼓的安排后事!” 阿可敦嘿的笑了一声:“我天天都出入宫禁,每天都在父皇面前晃一圈,但父皇的眼中,却始终没有我。阿扎西,你说我这些年鞠躬尽瘁,为什么父皇就瞧不上我呢?” “真想知道陛下怎么评价你的吗?” “当然想!”阿可敦点头道。 兀突负责燕都卫戍之权,是阿可敦麾下最为重要的人物。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佝偻着身子走了进来,门外的灯光将他的影子长长的投射在屋里,半边落在墙上,半边落在地上。 “父皇就如此的看不起我吗?” 李大锤留在燕都的人。 周乙点点头:“倒也是,现在剩下来的这三颗,的确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殿下准备要动手了吗?” “陛下说你,貌似有海纳百川之胸怀,实则心胸狭睚眦必报,无人君之心胸;论到国之大事头头是道似乎思虑深远,实则尽在螺丝壳里作道场,只在眼前三尺打转转,却难地将眼光放诸天下去考量。大元如果交到你的手里,不出十年,必然衰败,不出三十年,必有亡国之虞,陛下说你甚至还不如大殿下哲别。” 公子已经给他安排好了。 阿扎西默不作声。 灯灭了,阿可敦就静静地坐在黑暗之中。 周乙弯下腰,从花园里掐了一支狗尾巴草,拿在手里晃呀晃的,一转眼,他在燕都便呆了大半年了,也等待了大半年了,现在,元国的储位之争,该当要落下帷幕了。 “这张单子上的人?” 阿扎西盯着阿可敦:“陛下只是身体虚弱,可并没有糊涂。你想要切断内外吗?只怕有些难。” “这不是毒药!”阿可敦道:“但他却无比锲合父皇眼前的状况,傅老神仙的那些药是救命的,这个药是送命的。吃了这个药,就算是傅老神仙来查,那死的人也只是因为脑出血而不幸去世的。” “傅老先生的弟子,我已经试过药了!”阿可敦微笑着道:“阿扎西,我答应你的事情,绝对不会食言,我等上了皇位之后,你的侄女,会被选入宫成为贵妃,你也知道,我现在的王妃只生了两个女儿,如果你的侄女将来能有个儿子的话,那就是下一代的大元之主!” 阿可敦站了起来,走出了密室,走了几步,却又回过头来吩咐道:“师伯,明天八思巴会来府中住上几天,您与他也是旧识,好好地陪陪他。” 父皇希望将来大元南征的时候,老二身上的秦人血统会将秦人的抵抗降到最低,想要不战而屈人之兵。 啪的一声,阿可敦抓起桌上的茶杯,重重地掷到了地上。 阿扎西将小小的盒子紧紧地握在手里,站起身来,看了阿可敦半晌,才道:“你有三天时间,三天之后,陛下将会殡天!” 周乙转过身,躬身为礼,道:“草虽贱,但却最为顽强,只要给他一点点雨泽恩露,他便能绽放最美丽的光采。花虽美,却娇嫩,一不小心便容易雨打风吹去,所以我啊,只想做一根只需要一点点雨露就能顽强生长的野草。” “几年辛苦,总得有所回报!国师再不食人间烟火,也还是脱离不了尘世间的桎锢。本质之上,国师与阿扎西这样的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阿扎西一直在红尘富贵之中打滚,他想更上一层楼,便只有我能给予他。他过去把老二得罪狠了,眼看着老二要上位了,岂有不急的道理?” 砰的一声,阿可敦重重一拳击在桌子上,将桌上的油灯给直接震到了地上。 “三天时间足够了!”阿可敦目露凶光:“燕都的卫戍之权在我手中,现在皇宫的卫戍之权又在你的手中,三天之后,先将老二骗进皇宫里一刀宰了,那就万事大吉。接下来只要拿着遗诏接管了城外的亲军,则大事定矣。” “多见世人采花,少见有人采草,周掌柜的,你的爱好倒是别具一格啊!”身后传来了阿可敦的声音。 “是不是一模一样?”阿可敦笑了起来。 阿扎西打开了盒子,看着内里两颗灰色的药丸,霍然抬头。 “下毒可不是什么好主意!”阿扎西道:“阿提拉是医道圣手,没有什么毒药能够瞒过他。” “国师?”老头儿又惊又喜:“他会来府中?恭喜殿下贺喜殿下,他只要一进府,殿下您的大业,就成就一大半了。” “当然,如果今天我不来,殿下的大事,只怕就要半道崩殂,无疾而终,而殿下您,更是会饮恨收场。”周乙淡淡地道。 “所以,已经定下了老二是吗?” 可真要这样的话,那阿可敦就没有什么机会了。 “这些人中,十個倒有七个是支持我的!”阿可敦冷笑道。 阿可敦静静地坐在密室之中,脑子中却回想着刚刚阿扎西转述的父皇对自己的评价。 阿可敦站起身来,推开书架,露出内里墙上一个小小的洞穴,阿可敦从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放在了阿扎西的面前。 细细地看着单子上的人,无一不是如今都在燕都的,大元的重量级的人物。 阿可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所以,他们不能进宫,或者说,他们不能见到父皇。” 不是这样的, 自己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 自己一向心怀天下,一向虚怀若谷,一向礼贤下士,美名天下传扬,怎么在父皇眼里,就全都是假的,全都不值一提呢? 而以公子对阿可敦的判断,他也应当要对英卓下手了。 周乙? 周乙盯着阿可敦道:“这一次,我们是真心希望您上位。三殿下,当心兀突!” “是的,陛下的遗嘱已经写下,就藏在勤政殿的正大光明匾之后,陛下给我开了一个单子,这个单子上三十个人,每天陛下安排接见二到三人,主要看身体状况。”阿扎西从怀里掏出一张单子放到了阿可敦的面前。 “兀突早就投奔了二殿下!”周乙微笑着道:“当年阿斯图将兀突放逐,兀突多次求到您的门下,你为了拉拢阿斯图没有理会他,而这个时候,二殿下乘虚而入,您可能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阿斯图会被杀,兀突会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之下突破到玄元九品吧?殿下,兀突不是你的帮手,他是你的追命符!” “谁给伱的?” 所以,阿可敦只有一条路可走。 “你今天来,是准备给予我什么帮助吗?” “兀突?”阿可敦的瞳孔骤然收缩。 按照傅老神仙对英卓的身体的估摸,英卓应当已经接近油尽灯枯。 “殿下,有个叫周乙的人,想要求见您!” “你什么意思?兀突怎么啦?” 咚咚声响,外头响起了轻轻地敲门声。 英卓这样的人,即便是死,估计也会把身后的事情安排得清清楚楚,利利索索。 秦人会买这个混血杂种的帐? 当真是笑话! 这是两个族裔之间的一场争夺天下控制权的你死我活的斗争,除了鲜血与死亡,没有什么可以让对手屈服。 “既然父皇已经见不着他们了,那自然是我去一一拜访!”阿可敦笑道。“阿扎西,这是我们的富贵,万万不能出了任何的纰漏。” “以前是,但在陛下接见他们之后,他们还是不是支持你,就很难说了!”阿扎西淡淡地道:“这些人都是陛下这几十年一个个提拔起来的,他们对陛下的忠诚绝无二话,以前支持你,只不过因为二殿下有秦人血统罢了,如果陛下心意已决的话,他们只怕就会成二殿下的铁杆支持者。” “进来!”阿可敦沉声道。 阿扎西将小盒子小心地贴身藏好,拉下斗蓬,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推开密室的门,走了出去。 阿可敦哈哈一笑:“即便是花园里的花,也是分种类的,有的花,需要掠夺别人的营养才能生存和长大,需要霸占别人的空间才能蓬勃发展,这样的花,可一点儿也不娇嫩,相反,他们很霸道,一点儿也不在乎风雨,因为从小到大,他们就是在风雨之中长大的,那些弱的,早就在这个过程中被淘汰了!” 父皇看中了老二,说白了,还是看中了老二身上的秦人血统。 阿可敦哈哈大笑:“李大锤惯用的伎俩,说吧,这一次李大锤想从我这里骗点什么?” 也是一向与自己交易的人。 “你说得都是真的?”阿可敦的脸色变得煞白。 “真或者假,您把兀突召到府中,一问便知!”周乙哈哈一笑:“相信现在的他,还不知道您已经晓得了他的卧底身份,所以不会有什么警惕之心,兴许他还要蒙敝您到最后时刻,让您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呢!” (本章完) 第236章 暴露 元国采取的是典型的强干弱枝的国政。 全国最精锐最强悍的军队,都集中在燕都周边。 东南西北四个大营,各自驻扎着二万五千人,以拱卫都城。 这十万人,也就是俗称的皇帝亲军。 亦类似于大秦的禁卫军。 只不过元国的这十万军队,一直都牢牢地掌握在皇帝手中,一般人想要染指这支部队,下场自然都不太美好。 这几年,皇帝便是带着这支军队在北疆与北胡、西胡鏖战数年,彻底击垮了南下的蛮人部落。 相对于那些跳上跳下四处打听消息的人,兀图就显得格外的从容,手中握有三万卫戍军,死死地把握住了燕都各大城门。 “殿下已经秘密接管了东大营!”高群书对着兀突道:“东大营的统兵大将野利是陛下侍卫出身,对于陛下最是忠心不过,二殿下拿着陛下手书进入到东大营之后,野利便已经宣誓向二殿下效忠。” 虽然已是深秋,但燕都却如被大火炙烤一般,每个身处其中的人,都汗流浃背。 “你想以下犯上吗?”阿可敦冷笑道。 “东门一定地完全掌握在我们的手中,到时候东大营的军队顺利入城是关键之中的关键。” 大元帝国辖下各地方,照样魂不守舍的可是有大把人在。 皇帝带亲军征战在外,燕都如果没有一支强悍的力量,万一敌人来袭怎么办? 过去这支力量在阿斯图手中,而阿斯图又是阿可敦的铁杆拥护者。 用的理由,所有人也无法反对。 想要趁着这个机会试探一下大元朝廷中枢的容忍度和底线。 “可是兀突,为什么你要背叛我呢?就仅仅你在落难的时候,老二假惺惺的给你送去了一点东西,表示了一些关怀?”阿可敦的语气渐渐地冷了下来。 “殿下,他们人呢?”兀突疑地向前走了数步,看着上首似笑非笑的阿可敦问道。 “殿下,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就不该单独与我相处,与我单独相处也不该离我这么近!”兀突再向前踏出了一步。 兀突脸色微变,不过看看大殿里头,再无第三人,心中又有些奇怪,论起武道修为,自己比阿可敦强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儿,阿可敦真要反脸,以为自己当真因为他是一王子就不敢动手吗? 兀突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的选择,可谓是一锤定音,家族是延续富贵还是轰然倒塌,就看这一次的队站得对不对? 有为大元担心的,自然也有一些野心勃勃的家伙, 他敢这样直面自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必然有所倚仗。 特别是葫芦谷主傅青主飘然离去,更是说明皇帝已经接近油近灯枯。 抓住他,然后挟持他,同时迅速通知二殿下率东大营大军入城,只要东大营大军入城,局面至少不会太过于恶化。 在目前这样的局面之上,会议多是可以想象的事情。 老皇帝病危,心乱的,可不仅仅是燕都的某些人。 整个广阳宫中,除开坐在上位的阿可敦,竟然看不到一个其它的人。 阿可敦点了点头:“兀突,前些年你被阿斯图放逐的时候,我的确也对你未加理睬,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不可能因为伱而疏远阿斯图。但我心里可是一直记挂着你的,阿斯图一死,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 “兀突多谢殿下的记挂!”兀突微笑着躬身道。 皇帝一般都在勤政殿办公,而三皇子阿可敦处理政事,基本上都是在靠近皇城外围的广阳殿办差,那里,也与一众大臣们的差房相临不过一道夹街,办起事情,倒是极为方便。 燕都的情况随着皇帝的病情日趋严重,已经越来越紧张了。 “哪里有什么尽善尽美!”高群书道:“南北两個大营都是由大家族执掌,他们一向左摇右摆,不到最后时刻大局已定的情况之下,他们绝不会表明自己的态度,而西大营里这些年补充的,都是北胡和西胡蛮子为主,他们是效忠大殿下的,只不过大殿下不在燕都,他们群龙无首,倒也不必太在意。我们招揽不了他们,三殿下照样也使唤不动他们。” “放心吧,东大门那里,我已经安排了我的心腹接管。” “有何不可?”兀突大笑起来,脚在地上一蹬,整个人如同一枚炮弹一般弹地而起,向着阿可敦直冲过去。 我们可以争, 你们下头这些人,老老实实就好, 你们要是跳起来想表演一番,那可就不怪我们要让出头的椽子先烂了。 兀突陡然觉得有些不妙,阿可敦从来都不是一个愿以身犯险的人, “遗诏一共有两份,一份是皇帝手书的,也盖了大印,交给了娘娘带出了宫,另一份是正式的,却藏在勤政殿的匾额之后,我们担心的是,万一皇帝走了我们不知道,让三殿下拿到了这一份,只要有所改动,那这份遗诏的份量,就大大减轻了,因为谁也说服不了说哪一份才是真的。” 面对这样的一些人,自然是不能有半点假以辞色,必须要当头棒喝,让他们清醒清醒。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不能算是一支野战部队,只能算是一支警备部队。 而三殿下召集这样的议事,或多或少都会透露出一些皇帝的近况。 同时,这也可以让皇帝提前表态。 这倒也不稀奇。 兀突点点头:“其它三个大营怎么说?” 刚刚送走了高群书,三王子阿可敦府中便有人传来了消息,要求兀突立即到宫中议事。 事实上在老皇帝病得奄奄一息,大殿下在南疆正与秦人的安西都护府开战的情况之下,而二殿下回到燕都又不久,整个大元的相关政事,的确是由三殿下阿可敦实际在掌握。 兀突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有半点犹豫,只有抓住了阿可敦再说其它。 也许在某一次这样的议事中,便会突然宣布皇帝已经不在了这件事情。 除开这十万大军之后,燕都的另一支部队,便是卫戍军。 “你不是说二殿下已经拿到了陛下的遗诏了吗?” 阿可敦缓缓地道:“今天我只找了你来!” 摘下头上的毡帽,露出了满脸的络腮胡子的高群书看起来神色有些憔悴,但眼里却有着光。 而通知兀突的人说得可是三殿下召集所有人有重要事情商量。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肯说实话吗?”阿可敦冷笑起来:“兀突,这个时候,你的家人都已经被秘密监控了起来,只要我一句话,他们随时都会尸首异处。” 而他看起来,也的确是老三阿可敦的人。 “现在的关键是,能不能有办法连通到宫中?”高群书道:“万一陛下走了,但皇宫就控制在阿可敦手中,他们秘而不宣,那对于我们来说,可就太被动了。” 只要皇帝还能开口,那么二殿下便能占尽优势。 所以铁勒一定要除掉阿斯图。 真要如此,兀突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谁都认为他是老三阿可敦的人。 阿可敦是公然打造这支军队的。 兀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缓缓地搭上了刀柄。 在这一点上,燕都不管是那一派,却都是有共识的。 踏进大殿,兀突的心突然一跳。 那是一种胜卷在握,马上就要有绝大收获的喜悦的光。 “我会想办法的!”兀突点了点头:“阿扎西肯定不会投奔我们,但他手底之下,总是还有人可以收买的。” 只不过这几年因为皇帝带领十万大军征战在外,老三阿可敦执掌大权,一点一点的开始改造这支警备部队,数年努力之下,这支部队已经颇为成熟,战斗力也是与日俱增,成为元国一支不容忽视的力量。 只要他不愿意,别说军队了,便是阿猫阿狗也休想能够走进燕都来。 “只要南北两个大营不动保持中立,那我们就胜卷在握!”兀突道:“我虽然还只入卫戍军半年,但已经收拢了一些人手,动手之时,只需要把卫戍军的高层集中起来一网打尽,下头的人,还不是由着我们使唤,他们知道个啥?” 兀突急匆匆地赶到广阳殿, 他现在的确也是心里有着焦急,因为皇宫被阿扎西控制,他的手伸不进去,以致于对皇宫的事情一无所知。 高群书点点头:“那好,我们等你的消息,这段时间,我一直都会在城中,还是老地方,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你可以去那里通知我!” “不知殿下有什么教诲?”兀突抱拳问道。 那未免太自以为是了。 阿斯图死了,这股力量才有可能落到兀图手中。 “殿下这是说得什么话?”兀突昂起头来,看着阿可敦:“殿下可莫要听信旁人馋言,兀图对殿下可是忠心耿耿,从无二话。” 看着兀突动手,阿可敦坐在那里不但纹丝不动反而是放声大笑起来。 这个念头刚刚泛起,兀突便觉得自己像是跳进了一大块泥淖当中,浑身上下似乎都被粘糊糊的泥巴给裹胁住了,前进不得,后退不能。 他大惊失色。 (本章完) 第237章 最后的安排 自从踏足玄元九品,兀突对于自己的武道就有着前所未有的自信,他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有一日像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般无力。 先天高手! 阿可敦的身边,竟然藏有先天高手! 他蓦地反应了过来。 深吸一口气,体内澎湃的真力潮水般地向外涌出,兀突试图重新夺回自己对身体的控制权。 只可惜,真气在体内将出欲出之际,天突穴上便如同被针刺了一下,所有的力气瞬息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顿时便绝望了。 先天高手与玄元九品的差距,竟然如此悬殊吗? “吃了毒药,不见得就会死!” “不用想,跟铁勒手里拿着的那一份,肯定不一样。这一份是真的,铁勒手里那一份,当然是他伪造的。” “开什么玩笑?这都是我们大元的股肱重臣,我请他们进宫,自然是要和他们好好商议如何办理皇帝陛下的后事以及如何完成皇帝陛下的遗愿!”阿可敦微笑着道。 还有,国师八师巴,为什么就成为了阿可敦的帮手了呢? 想着心思,兀图一抬头,赫然发现自己竟然跟着阿可敦到了勤政殿的外头。 “的确没有想到!”阿可敦坦然道:“我说老实话,我真没有关注过这样的小事。但是真有大事,我还是第一个就想到了你。兀突,现在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伱愿意为我效力吗?” “三殿下自然无法理解那些年我的绝望,不止是我,是我整个家族的绝望。阿斯图怪我没有及时救援他,害得他丢了大脸,这些年来,不但让我去矿上当個矿头,更是想起这件事来,便去折磨我的家人一番,要不是二殿下暗中照拂,我一家子也不知会死多少人。三殿下那几年,可曾想到过我?” 一股异样的气味扑鼻而来。 兀突垂首不语。 跟着阿可敦踏上了高高的台阶,几名披甲武士用力拉开了厚实的大门。 兀突闭上了眼睛。 “当然是毒药,难不成还是糖豆?”阿可敦笑道:“兀突,这局棋,你是重要人物,杀死你很简单,但你死了,事情就会更加复杂,能简单的把事情办好的话,我自然要选择一个性价比更高的方式。” “可惜啊,刚刚踏入玄元九品,看到了玄元九品的风景,刚刚更是体会了什么是先天?兀突,就这么死了,你不觉得可惜吗?而且你以为你死了,就能解决问题了吗?你不想想你的家人吗?你刚刚得了一个小孙孙,哈哈,粉嘟嘟的,真可爱,你大概不想这么粉嘟嘟的娃娃被丢进汤锅里熬成一锅羹吧?” 他有些愕然地睁开了眼睛,看着仍然高踞在上俯视着他的阿可敦。 “十天,足够了!”阿可敦哈哈大笑起来。“有国师作保,这事了结之后,阿可敦照样会给你兀突荣华富贵,绝不会因为你曾经的背叛而惩罚你,我如此说,你可放心了?” 看着这份名单,兀突颤声道:“你是要扣留这些人吗?” “这还用说吗?”阿可敦冷笑道:“到时候有你守在东门,有野利统带的东大营数万将士,我那位二哥自然是会放心的进宫来的。只不过对于我那二哥来说,这是一条有来无回的道路。兀图,这便是我们大元的传统,从我爷爷那辈儿就开始了,想要大元一直蓬勃发展下去,所有威胁皇帝独掌大权的人,都不应当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正是因为如此,我们大元才保证了一代更比一代强。你现在该知道,明天晚上要怎么做了吧?” “八思巴?国师,怎么可能?”兀突大叫了起来。 然后,阿提拉便被扣在了宫中。 “你可以试一试!”阿可敦呵呵笑道:“看看能不能让老二替你找到解药。送这枚药丸给我的人,说这枚毒药是七虫七草炼制的。至于是那七虫七草,我要是不说,你说就算是阿提拉馆长亲自来给你解毒,能不能在十天之内找出是那七虫那七草从而准确地配出解药来呢?” 正大光明匾在阳光之上熠熠生辉,兀图出神地看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兀图只觉得双脚无比的沉重。 以他玄元九品的武道修为的实力,当然能很轻易地判断出,床上的人早就没有了任何的生机,完全失去了呼吸和心跳。 兀突颤抖的手从阿可敦的掌心里拿过了这枚金黄色的药丸,凝视片刻,终于没有再有半点犹豫,直接丢进了嘴里,当真跟吃糖豆一般地嚼巴嚼巴地吞咽了下去。 “信不信任的再说,只要有办法能够控制你不就行了吗?”阿可敦微笑着在兀突面前摊开了手,一枚金黄色的药丸在他的手心里滴溜溜地打着转。 兀突霍然睁开了双眼。 就在他准备对大元的未来作出最后的安排的时候,死于脑出血。 “兀突,知道那是谁吗?”阿可敦指了指自己的隔壁。 对于大元来说,英卓是一个伟大的英明的皇帝。 阿可敦当先便行,兀突垂头丧气地跟在后头。 他没有想到,即便自己成为了玄元九品的高手,想要走什么道路,仍然由不得自己选择。 他没有想到,今日进宫,见到的居然是皇帝的遗体。 “吃下他,每三天,我会给你一次解药,十天之后,其毒自解。” 即便是这些时日太医馆的馆长阿提拉一直都伴在英卓的身边,也来不及作出任何的抢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英卓在自己的面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兀突明白,那个先天高手就藏在那里。 啪哒一声,他被扔回到了地上,然后消失的那些真气又如同退潮的水,一一回到他的体内。 兀突呜咽着跪了下来。 “猜到了?进来吧?”阿可敦回头道。 “来吧,既然已经是自己人了,有些事情,也就没有必要再瞒着你!”阿可敦笑道:“而且,我也还需要你在外头的配合,铁勒那里,没有你的消息,是很难能骗到他的。” 不过现在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兀突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阿可敦。 阿可敦大笑:“那你觉得是那一种可能?兀突,你是我大元的英雄好汉,可是现在,你居然为了一点点蝇头小利,居然投奔铁勒那个混血杂种,我真为你感到悲哀!” 阿可敦是怎么知道自己投靠了二殿下的呢?这件事情知道的没有几个人,除非二殿下身边有三殿下的暗探。 阿可敦大笑:“当然是明天晚上。皇帝陛下与这些人谈话,总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等到一切谈妥了,自然就要召我那位二哥进宫。” 兀突一个激凌。 而现在,这位伟大的帝王无声无息地死在深宫之中,而外头却连一点点消息都没有听到。 “很好,现在我们又是自己人了!”阿可敦拍拍兀图的肩膀,“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兀突,你要记住,做大事的人,眼睛一定要擦亮,千万不要被小恩小惠所蒙蔽,你要看到大义,我们大元想要马踏天下,想要成为这个天下的主人,那就不能留下一点后患。” 兀突笑了起来:“三殿下,你会信任我吗?” “死则死矣!” “什么时候召二殿下入宫?”兀突问道。 隔着层层的沙幔,兀图看到了宽大的龙床之上一个人影静静地平躺在那里。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放弃了所有的挣扎。 “你是要杀了二殿下吗?” “这份名单,你该通知铁勒的!”阿可敦笑道:“他其实也知道,皇帝曾拟定了这样的一份名单,他大概还以为皇帝召这些人进宫,是要一一谈话,要求这些人支持他的吧?嘿嘿,你手里的这一份,都是些摇摆分子。” 就这么短短的一瞬间,对方竟然已经摸透了自己的一切,连自己的真气罩门都准确地找到了了。 “十天吗?”兀突喃喃地道。 兀图一只脚踏进了门槛,另一只脚却顿在了外头,整个人如同木雕泥塑一般,死死地盯着走在前面的阿可敦的背影。 毫无还手之力的兀突,在空中扎手扎脚地浮浮沉沉。 英卓已经死掉了。 “在想那匾额后头的遗诏?”阿可敦笑咪咪地问道。 兀突明白,这些人一旦进了宫,那可就是自投罗网,想再脱身,除非达成阿可敦的心愿。 勤政殿既然皇帝平素召集人议事办公的地方,也是皇帝休息养身的所在。 “那是国师!”阿可敦笑着走到了兀突的跟前,蹲在对方面前,“你觉得你在国师面前,有机会伤我吗?” “这是什么?” “陛下在临终前,亲自拟了一个名单!”阿可敦一伸手,一份名单掉在了兀突的跟前,“这是其中一半,另外一半,在阿扎西手中,你们两个分头行动,明天天亮之前,要把他们都请到皇宫中来。” 阿可敦将摊开的手掌放在了兀突的面前。 “到时候我会紧闭东门,不会放野利进来的!”兀突垂首道。 “这就够了!”阿可敦点头道:“只要二哥死了,野利失去了效忠的对象,自然也就偃旗息鼓了,到时候再把皇帝陛下的遗诏给他看一看,一切便会妥当的。” (本章完) 第238章 风雨至 铁勒将好几种果子切成了小瓣,丢进一个机子中,然后摇动手柄,从机子前方一个导管之中,果汁便一股一股地流出来,叮咚有声的掉落在下方的杯子之中。 将满满的一杯果汁端起来,递到了旁边坐着的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将手中,铁勒笑道:“野利将军,你在北方驻守多年,导致心肺火重,这几味果子榨的汁,对你却是大有裨益,这可是傅老神仙到府里来给家母瞧身子的时候,开的十几种方子之一,回头,我把这个方子抄给你!” “多谢二殿下!”野利微笑着接过杯子,一口便将满满一杯果汁给喝得干干净净,顺手抹干净了胡子上的果汁,“殿下,东大营二万五千将士,已经接到了陛下的旨意,自然会以二殿下马首是瞻。” “多谢野利将军!”铁勒笑着坐了下来,拿了一方帕子缓缓地擦着手指,道:“我们大元帝位传承,从来都没有平平淡淡过,每一次总是会弄得轰轰烈烈,不过这样也好,如此选出来的领路者,没有一个是废物,这一次,只怕也会是如此!” 野利点了点头:“南大营仁多家族,北大营细封家族,他们家大业大,对大元的影响无以伦比,不管是谁上位,都不会动他们的利益,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们一向都保持着不偏不倚的中立态度,谁最后成了皇帝,他们就向谁效忠。所以,他们是指望不上的,当然,三殿下那边,也指望不上他们!” “西大营也不用考虑,那些蛮子,眼中只有大哥,不管是我也好还是老三也好,都绝不会去拉拢这些不稳定的因素,因为他们有可能助你成事,但最大的可能是坏了你的事。而且我也相信,大哥人虽然在南疆,但肯定还留了一只眼睛在燕都,这只眼睛,肯定就在西大营!”铁勒道。 “兀突既然是二殿下的人,那么大事就成了七八成!”野利笑道:“到时候只要东门一开,我们东大营开入都城之中,立即控制住皇宫等诸要地,卫戍部队那些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士卒,知道怎么打仗吗?” “倒也不能小瞧他们,这几年,老三在他们身上下了很大的功夫,战斗力还是有的!”铁勒摇头道:“只不过三万卫戍部队分驻在偌大的燕都之中,急切之中想要集中起来却也难,而且只要他们一动,我就会得到消息。” “只要燕都的卫戍部队动,就代表着皇宫有变,那我们这边就必须要马上动手了。”野利点头道:“兀突那边,联系一直通畅吗?” “通畅,高群书一直都在城中负责与兀突对接。” “那就好,那我们再把进城的诸多细节才细细地推敲一番,二殿下,这样的事情,一定要一锤定音,要是事情办得拖拖拉拉,那就麻烦了!”野利道:“阿可敦这些年把控燕都,控制的可不仅仅是卫戍部队,各部各衙甚至于那些混黑道、混绿林的,到处都有他的人。” “阿可敦惯以小恩小惠拉拢人!”铁勒苦笑道:“在这一点上,我的确是不如他,现在燕都的大臣,十有五六,只怕都是支持他的。而我的身份,的确又有些尴尬,秦人是我们最大的敌人,可我偏生就有一半秦人的血统!” “这是劣势,但也是优势!”野利微笑道:“陛下选择二殿下,未尝没有这方面的考虑。偌大的一个秦国,现在已经乱成一团了,想想大秦代雍之旧事,整整六十年的战事啊,天下人口,十停中去了七八停。那个时候,我们大元都还只是一些不成气候的小部落呢,可现在不一样了,大秦衰落,可我们大元刚刚征服了西胡北胡,气势正盛,这是老天爷给予我们一统天下的契机,岂能错过?殿下身上的秦人血统,的确对我们有很大的帮助。” “可有些人不是这样认为的。” “那些老顽固,总是以为凭借着咱们的胯下马手中刀便能横扫天下,当真是小瞧了天下英雄,如果真有这么容易,你父皇如此英雄的人物,怎么这一辈子连关外都不曾拿下?”野利冷笑:“只要秦国还是一个统一的大国,那我们就无法撼动其分毫,想要吃掉他,就只能等到他们自相残杀的时候,可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因为秦人人丁众多,他们可以失败一百次,但只要给他们一次机会,他们就能缓过来,而我们呢,失败一次,就有可能跌入万丈深渊,再也爬不起来。” “秦人现在内部虽然乱了起来,但他们有一样东西,却是能牢牢地将他们终系在一起,那就是他们引以为自豪的文化!我们大元在这方面与他们相较,还是差得太远。虽然父皇这些年来一直在努力地让我们大元所有的部落都开始自我身份的认同,但说实话,效果并不是太好。想要做到这一点,任重而道远。” “陛下曾经跟我说过,咱们大元想要一统天下,最简单的办法,便是先征服大秦,然后利用几十年的时间融入其中,最后再利用秦人,不,那时候秦人也是元人了。反正就是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会帮着我们将所有不服从于我们的人一一拿下。”野利笑道:“我想,这便是陛下最终选择你的原因。征服秦国,也许并不是特别难的事情,但想要彻底地融入其中却又要保持我们这个族群的优越性、高贵性,那可就难了。这个度如何把握,反正我是想不出来。” “自然是有办法的!”铁勒微笑着道。 “这些是殿下以后要做的事情!”野利笑着道:“不过我估摸着也活不到那个时候,我只是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看到殿下带领大军先拿下关外地区,进而控制阳关窥伺关内,只要做到了这一点,我便觉得我们饮马长江不是梦而是一件当真可以企盼的事情了,殿下,我们还是好好来参详一下东大营进城之后的任务吧!” “野利将军年纪虽然大了,可这性子却不还是跟年轻的时候一样急啊!”铁勒大笑着拉开了书房一侧整整一面墙的布幔,燕都整个卫戍军的布防地图便完全地展现在了野利的眼前。 “这是兀突上任之后提供给殿下的吧?”野利惊叹于这副图的详细程度。 “正是!”铁勒的手指点在好几处特意用朱砂笔圈出来的地方道:“如果不是兀突,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我的这位好三弟,居然还能在这些地方布置重兵,啧啧,的确是一步好棋,只是太过于出人意料了一些。” “这些地方不为外人所知的时候,便是一步好棋,被人知道了,就是一步死棋。这样的布置,也就只有阿可敦那个纸上谈兵的家伙会这样布置,一个真正的知兵大家,绝不会将自己的兄弟置于死地之中。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野利打了一辈子仗,真正能瞒天过海的计谋,那是少之又少。更多的战场决胜,最终还是阳谋,你明明知道对方就是这么布置的,可伱却无法可施,只能被动应对!” 就着地图,两人讨论着东大营二万五千大军入城之后各自的任务。 主要是控制, 少数是消灭。 因为有着兀突的存在,使得这一件本来很复杂的任务,也变得异常的简洁起来,两人都显得很轻松。 这一天,外头的消息也不断地传到了府内。 陆续有人被召进了宫中。 而铁勒的手中,早就有那个英卓拟定的名单。 那是皇帝召见这些人进行最后的谈话,据铁勒所知,这也是皇帝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时间慢慢的流逝,傍晚时分,数名宫中卫士护着着一名太监飞马到了铁勒府第之外。 “陛下召二殿下紧急入宫!”太监满头满脸的汗,语气惶急,声音听起来都有些哆嗦。 “出了什么事?”铁勒一把抓住了太监,厉声问道。 “陛下,陛下突然咳血,大口地咳血,阿提拉馆长好不容易替陛下止了血,陛下让二殿下迅速进宫!”太监浑身发抖。 “除了我之外,还召见了谁?”铁勒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还有,还有三殿下。”太监一口气说出了七八个名字,“这些人都住在城内,现在怕不是已经进宫了!” 铁勒深吸了一口气,白天被召进宫去的那些人还没有回来,现在名单上最后的那一批人,全部被一次性召进去了,陛下的身体,只怕当真扛不住了。 “来人,更衣!”他大声吼道。 急急换好衣服,铁勒刚刚走出大堂,高群书已经从外面一头冲了进来。 “殿下,赶紧进宫,陛下不行了。兀突刚刚传来消息,阿可敦已经要他封锁城门,不许二殿下进城,二殿下还是走东城,兀突在那里等您!” “好,野利将军,劳烦你了!”铁勒转身,向着野利拱手道。 “我马上回去准备!”野利也不多话,转身便走。 “高群书,你还是进城,发动我们所有人做好一切准备!” “明白!” 站在大堂的门槛之上,铁勒一连声的下达着命令,府第里所有人立时便都忙碌了起来,片刻之间,偌大的府第内上千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着虽然还是灯火通明但实际上已经没有几个人的府第,铁勒笑了笑,也许明天,这里就成为了他的潜邸。 他走下了台阶。 “儿子!”身后传来了长乐公主的声音。 “娘,等着我!”铁勒大声道。 长乐公主脸上却殊无喜色,反而是无比的凝重:“端木嬷嬷跟着你去!” “娘,今天晚上不太平,让端木嬷嬷保护你!” “我需要保护吗?”长乐公主笑道:“你只要平安,我就平安,你,才是我的根儿啊。” 长乐伸手环抱了一下身边的端木妙妙,低声道:“不管怎么样,保他无事!” 端木妙妙点了点头。 (本章完) 第239章 别无选择 勤政殿内,聚集着三十余位大元重臣。 他们最早的,是今天刚刚天放亮就被皇帝旨意召到了这里,然后就再也无法离开。 而最晚的,则是在半个时辰之前刚刚赶到。 他们并没有见到皇帝, 只见到了戒备森严的勤政殿。 到了此时此刻,每个人都意识到出了大问题。 只怕大元皇帝,已经不在了。 “阿扎西,陛下呢?”率先发难的,居然是一个身材瘦弱的文士,站在阿扎西跟前,当真就像是大老虎面前的一只小猫咪。 只不过此刻大老虎躬着身子,小猫咪倒是须发皆张,一脸怒色。 这人叫黎准。 年轻之时师从大秦文坛翘首喻恩泰,学成之后归来,协助英卓完善了如今大元朝的大部分的政治体制,将大元从一个部落联盟,硬生生地塑造成了如今一个中央集权的大一统国家的模样。 虽然比起大秦或者南楚,北元在政治体制之上还有着这样那样的不足,但是大的框架是已经完成了的,剩下的,不过是往内里填东西,至于填什么,怎么填,那就要看历代帝王的事情了。 曼巴联合诸部落,使其成为北方一大势力, 巴颜在这个基础之上与秦恶斗一场,虽然最后不得不称臣纳贡,但却仍然成功建立了元国,迫使秦国人承认了这个国家的存在。 而到了英卓这一代,则是元国迅速发展的过程。 现在的北元,正是其成立以来的力量的最巅峰。 黎准,看起来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但是在这个大殿之中,他的地位,却毫无疑问排在第一。 黎准要冲进内殿,阿扎西伸住手拦住他,可怜黎准这个瘦小干枯的老头儿,使劲了浑身的力气也搬不动阿扎西的手臂,暴怒之极,先是一口唾沫直接淬到了阿扎西的脸上,然后再回头怒喝道:“都是死人吗?给我把这个混帐打开!” 随着黎准的喝声,早就有些不满的两员武大三粗的白胡子老将直接便冲了上来,两人齐齐伸手拿向阿扎西。 “黎公,这么大年纪了,火气还这么旺?”内殿里传来了一个声音,紧接着便是一个人影突然就出现在了黎准的面前。 “八思巴?”黎准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你怎么在这里?” 八思巴跨过门槛,眼睛扫过了大殿之内的几十员重臣,本来嘈杂的大殿之内,立时便安静了下来。 “大家耐心等待一下吧!”八思巴声音低沉:“黎公,还有苗德,耶律重光,适贤,你们几个进来吧!” 被八思巴点到名字的人一一越众而出,看着八思巴的背影,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凝重之色。 厚重的内殿之门打开了一条缝, 刚刚走到门口的几人,立时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香味, 黎准脸色大变,几个大步便冲了进去。 宽大的龙榻之上,一代皇帝英卓静静地躺在那里。 在他的床前,三殿下阿可敦正自跪在那里,双眼红肿,脸色憔悴。 而在床前另一侧,站着的则是大元太医馆长阿提拉。 “陛下!”黎准一声哀号,卟嗵一声跪倒在地,膝行几步到了床前,伸手抓住了英卓早就冰冷僵硬的手,“十几日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没了?” 苗德,耶律重光,适贤都是两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虽然说英卓从北疆归来之后,死亡便是一个提上了日程的事情,可事情当真发生了,还是让这些人有些无所适从。 他们已经习惯了在英卓的指挥之下行事,在内心深处,认为只要英卓还在,则大元无事。 现在引领他们数十年的带头人突然就没了,每一个人立时便觉得心中空落落的不知如何是好。 而且,今天这个架式也不太对啊! 皇帝死了,而且看起来还不只死了一天, 但宫内一直秘不发丧, 反而将一众大臣全都召了来全都软禁在这里, 这里头的文章可就大了。 而且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是知道英卓的意思的。 但现在,二殿下不在,三殿下掌握大局。 而更关键的是,八思巴在这里。 “黎公,父皇为了大元操心劳累,生机耗尽,油尽灯枯了!”一边的阿可敦干嚎着道。 黎准没有理会阿可敦,紧紧抓着英卓的手,抬头看着床边的阿提拉,一字一顿地道:“阿提拉,陛下可是寿终正寝?” 听到黎准如此问话,耶律重光、适贤、苗德几人顿时都是身子一震,然后死死地盯着阿提拉。 “黎公,陛下寿终正寝,死于中风所导致的颅内出血,此种病发作突然,来势险恶,当时我就在陛下跟前,不过别说是我了,便是傅老神仙在此,也回天乏术!”阿提拉道。“陛下最后的遗容,是我打理的。” 黎准看着阿提拉,微微点了点头。 鉴于阿提拉这几十年积攒下来的道德品行,黎准还是相信他的。 如果英卓当真死于其它不可说的原因,阿提拉绝不会替某些人瞒着,特别是在自己这几人面前。 想在大元登基为帝,没有这屋里几个人的首肯,他绝对是不成的。 转过头看着床上的英卓,黎准含泪再叩了三个重重的响头,这才爬了起来,盯着八思巴道:“陛下早知自己天不假年,所以对后事是有安排的,国不可一日无主,陛下既去,自然便要立新主。遗诏便在大雄宝殿正大光明匾之后,国师,那就麻烦你,去取下来吧。” 八思巴点点头,走了出去。 大殿之中,数十人看着八思巴再度出现在大殿之内,随着他一挥手,大殿之后正大光明的匾额之后,一个长方形的匣子飘然而落。 这一幕立时便让大殿内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什么。 卟嗵卟嗵之声跪倒在地的声音不绝于耳,有人以额触地哀号,有人以拳锤地嘶吼。 遗诏既出,自然便是皇帝已去。 八思巴带着匣子走进了内殿。 当着几人的面打开,掏出内里的东西,直接递给了黎准。 黎准摊开这份遗诏,看了看内里的内容,眼中神色,却是陡地变得锋利起来,霍然抬头,看着八思巴。 “八思巴,你在天罡峰上一直没有下来,有些事情大概不太清楚。陛下最后的遗诏,是我亲笔书写的。”黎准一字一顿地道。 八思巴凑了过来,看了一眼遗诏上的字,淡淡地道:“黎公,有何不妥?重光、苗德、适贤,你们几个也来看看,有哪里不对吗?” 耶律重光第一个站起来,走到黎准身前,扫了一眼遗诏,再看看黎准,有些不明所以。 “黎公,国师,这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让三殿下阿可敦继位啊!” 听着这话,一直跪在地上的阿可敦立时便放声大哭起来,双手扒着床头,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不停地拿着头撞向床沿。 “父皇,父皇,儿子何德何能啊?儿子怕辜负了您的期待啊!” 黎准抬头,死死地看着八思巴,八思巴毫不退让地看着他。 “黎公,大元需要稳定,需要一个能团结起所有人来应对当前危局的人。”八思巴道:“三位皇子,不管那一个,现阶段与陛下相比,都差之甚远,那我们,就只能选择一个最合适的。如果你觉得阿可敦不好,不如此刻便去外头大殿问问那些人,阿可敦合不合适?二皇子虽然也贤明,可他终究有秦人血统,很难做到让我们大元上下服气,不说别人,眼下正在南疆的哲别,只怕第一个就不会服。” 黎准的脸色难看之极。 这遗诏不是他亲笔写的那份。 他写的那一份,明明就是二皇子铁勒继承大位。 眼下这一份,被换掉了。 “铁勒呢?”黎准的声音有些发抖。 “黎公,半个时辰之前,宫内已经去了人到二哥的府上,通知二哥立即到宫内来!”跪在地上的阿可敦泪眼滂沱地道。 黎准两手剧烈的颤抖起来。 皇宫之内,阿可敦已经掌控了大局,隔绝了内外。 铁勒并不知道皇帝已死,只当是皇帝召他来进行最后的嘱托。 皇帝活着,皇宫对于铁勒来说,是家。 皇帝死了,皇宫对于铁勒来说,就是龙潭虎穴。 只要铁勒进了皇城,必然是死路一条。 倒退几步,黎准颓然坐倒在英卓的床前,转头看着床上那张看起来平静之极的容颜,脸上老泪纵横。 不管你生前再怎么英雄,再怎么意见风发,你一旦死了,终究也是变成了听人摆布的一枚棋子。 大局已定,他救不了铁勒。 而且,在现在这样的状况之下,铁勒死去,或者才是最符合大元的利益了。 外头大殿里聚集了掌控大元的精英,如果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大元就真的完蛋了。 等到铁勒一死,聚集在这里的人,还有其它的选择吗? 除了阿可敦,还能是谁呢? 八思巴走过去将阿可敦拉了起来,转身对耶律重光道:“重光,叫大家都进来一起聆听陛下的遗诏吧!” (本章完) 第240章 阴招 (6号在医院呆了一天,检查这检查那,排队,听叫号,看着医院的过道里形形色色的人,无一例外的,脸上都带着沉重之色,看着护工推着病闲走过,偶尔能看到医生拖着氧气瓶飞快地跑过去。人只有到了医院里,才会认识到健康才是真正宝贵的东西,可惜啊,我的健康已经离我远去,余生只能小心翼翼的生活,每个月都得去医院复查,一有风吹草动便如临大敌,甚憾之!祝我的书友们都身体健康,一辈子无病无灾,平安祥和!) 周乙仔细地检查着身上所有的装备。 而在他的前方,整个长达上百米的下水管道网络之中,此刻密密麻麻的怕不是聚集了上千人。 每个人此刻都跟周乙一样,在认真地把一件件各式各样的武器,挂载到自己的身上。 知秋院行动司下属第一大队,青龙队。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隶属于知秋院行动司,其中白虎大队被派往了长安听从张轻云的调遣,行动目标已经转向关内。 而青龙自诞生之日起,便是以北元为目标的。 毫无疑问,青龙大队是行动司中四个大队之中实力最为强悍的,其它三个大队加起来的力量,约摸能与青龙大队等同。 而知秋院副掌院周乙,更是直接兼任着青龙大队的大队长。 所有青龙队员,武道修为最差的,也是固体三品。 绝大部分成员,都是御气期。 像周乙,玄元八品巅,几位队长,至少也是玄元七品。 他们的装备,由李大锤亲自设计打造,不管是甲胄和五花八门的武器,李大锤都费尽了心思,很多东西根本就无法大批量的制造,都是由泰安城这些年聚集起来的那些大匠们一锤一锤,一凿一凿慢慢地敲,慢慢地挖,慢慢地磨,不知耗费了多少时间打制出来的。 这些年来,这些人一直蛰伏在大元各地,等待着最佳的时机,给予元人致命一击。 知秋院在元国燕都十几年如一日地默默地经营,发展出来的庞大网络,远远超过了元人的想象。 一个从来不出手的实力强悍的队伍,只为了等到最好的时机,力求达到最好的效果。 因为他们知道,像这样的战略机会,有且只有一次。 错过了,就绝不会再出现。 是的,青龙大队这一次的任务,在李大锤看来,就是一次战略打击。 战术上的胜利,只会影响到局部,对于元国这样的国家来说,李大锤和萧长车在南疆不管打赢多少次战争,对方都能很快回血,重新恢复实力。 所以在南疆即便这一次把哲别打得全军覆灭又能怎么样呢? 下一任的元国皇帝,马上会派另一个大将军,带着数万甚至数十万大军光临南疆。 萧长车和李大锤照样会处于劣势之中。 这就会应了一句话,仗打一场胜一场,但实力却是愈来愈弱,最终在不断地胜利之中,一步一步地走向灭亡。 周乙走在众人中间,看着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他笑着捶打着熟悉的人的胸膛,亲切地问候着那些第一次看到的面孔。 名字他都熟悉,只是与人对不上号。 “各位,知道我们头顶之上是什么地方吗?”周乙笑着问道。 “不知道!”一张看起来还有些稚嫩的面孔大着胆子道。 “小子,这上面,就是元国的皇城!”周乙一句话,让整个地道里惊讶之声四起,他们从各个方向之上,被队长带着钻进了地道,然后便在地下七弯八拐的一路前行。 有的地方只能爬行通过,有的地方却能容两人并肩,而现在他们所处的地方,却宽阔得能在里面跑马车。 “我们从十五年前开始在这里挖呀挖呀挖!”周乙笑嘻嘻地看着几张苍桑的老面孔:“二狗子,蚂蟥,是不是?” 两人叽叽地笑了起来:“是的,掌院,最开始的时候,这下面可臭得要死,我们那时可遭老罪了!” “瞧你们这些不知足的。当年这上面拉粑粑的可都是大元的皇帝皇妃皇子皇女,他们天天吃香得喝辣的,拉的粑粑能不臭吗?”周乙大笑了起来。 地道里的人也都笑了起来。 “掌院,我们这一次来杀他们的皇帝吗?”又一个人问道,看他的模样,跃跃欲试,不但没有半分害怕,反而显得极为迫切。“这可是大事,做完了,咱们能名垂青史,以后谁提到咱们,咱们都可以当之无愧的被称为天下第一刺客!” “错!”周乙摇头道:“今天我们不是来杀人的,是来救人的。” “救谁?”有人问道。 “当然是大元二皇子铁勒!”周乙微笑道:“今天,我们终于收到了最新的情报,阿可敦已经把他的老子收拾了,接下来便是收拾那些大臣,当然,最重要是要收拾掉铁勒。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现在铁勒,就该当在来皇宫的路上了。” “他们狗咬狗,对咱们不好吗?为什么要救他们?” “阿可敦这条狗要是把铁勒这条狗给咬死了,那北元可就全归了阿可敦这条狗了!这对于我们有什么好处?”周乙笑咪咪地道:“一个统一的北元,我们可不喜欢,一个分裂的,打生打死的北元,才是我们最需要的。” “明白了!” “诸位,毫无疑问,今天是我们青龙大队成立之后最大的一战,我不想隐瞒大家,这也是最为凶险的一战,我不敢保证大家谁能活着走出这里,毕竟,这里是皇城,皇城外头是燕都,燕都里面的武道高手我就不说了,光是卫戍军,便有足足三万。”周乙道:“我能向大家保证的是,活着的人,会回到泰安城,享受你们的荣华富贵,死了的人,你们的家人,将会直接得到泰安城的银牌,功劳大的,甚至可以得到金牌。都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我们只消打赢这一战,你们的功劳,就可以荫庇你们的儿孙三代,值不值得?” “当然值得!”所有的人都听得眼中放光。 人终有一死,如果能以自己的死,换来儿孙三代的荣华富贵,那又有什么不值得的? 值得的很! 而且,还不一定会死呢! 要是能活下来,那就更美了。 “那么,现在大家就养精蓄锐吧,等待着跟你们的队长,一齐去玩这局高端的游戏!”周乙嘿嘿笑着:“人这一辈子,能玩这样一局游戏,虽死无悔矣!” 千余队员一个个席地而坐,地道里本来就不多的火把依次歇灭,整个地道立时便陷入到了黑暗和死一般的寂静当中。 周乙带着几名队长踏进了拐角的一间密室当中。 一枚闪着莹莹白光的大珠子,让密室的墙上挂着的地图清清楚楚。 这是一副皇宫的地形图。 “铁勒会从东门入城,然后从玄武门进入皇城,阿可敦就是选在这里动手,根据我们的内线,阿可敦足足在玄武门周围布置了三千人,由阿扎西亲自带队诛杀铁勒。” “我去,铁勒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八品巅的修为,阿扎西约摸应当是玄元九品吧,还带三千人?” “别忘了,铁勒身边有先天高手!”周乙淡淡地道。“不过听说阿可敦也说服了他们的国师八师巴,如果八师巴不插手还好说,一旦插手,则铁勒小命就危险了,所以我们锲入的时机,一定要妙!高舞阳,你负责这件事,一定要护着铁勒杀出皇城,出了宫城,腾挪余地就会更大一些,而逃出了燕都,就万事大吉,野利那个时候,必然会在东城之外。” “明白!”一个精悍的满脸大胡子的汉子点头道。 “周焕,你带着第二队,接应我和高舞阳,记住了,咱们的力量投入一定要选准时机,万万不能让对方摸准我们到底有多少人,更不能让对方知道我们是谁?” “到时候我们肯定会让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二殿下伏下的暗手,相信到了那个时候,铁勒也会承认这一点。”周焕笑道。 “贺正,伱的任务,就是杀人了!”周乙笑咪咪地指着一处地方道:“勤政殿,英卓那个死鬼的遗体就停在哪里,而且现在元国几乎所有重量级的人物,也都被阿可敦给拘在那里。沿着下水道冲进去,杀光你们看到的所有人,但千万别杀冒了,把阿可敦也杀了哦,这个人得活着。记住,时机一定要把握好,八思巴没离开那里的时候,你们可不能动手,要不然你们这两三百人,还真不够他杀的。” “我会给你信号!”周乙接着道:“啪的一声,烟花盛开,就代表着八思巴与端木妙妙干上了,那这个时候,你们就冲出来干事了,不过虽然八思巴不在,你们也不要大意,这里头的元国重臣,可也是有高手的。” 贺正抬了抬手里的弩箭,“出其不意,掌院,咱们这箭上的毒,可是公子亲自配的,便是高手又如何?沾上一点,不死也让他褪层皮!” “这一战,我们两个目的,第一个救出铁勒,好让他带着东大营的几万人返过身来攻打燕都,第二个目的,把大元的高层杀他个七七八八,这些家伙一死,整个元国都要热闹起来。如此,我们在关外,才有时间慢慢地整顿令狐野留下的这个乱摊子呀!” 高舞阳揪着自己的大胡子道:“掌院,有时候吧,我就觉得咱们公子不像个人。你就说说,这些招儿,他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而且还提前那么多年开始布置,想想后背都有些凉嗖嗖的,幸亏咱们是公子的人,要不然被公子阴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很好,你对公子的这个评价,我会带给公子的!”周乙仍然笑得跟朵花似的。 “别呀!”高舞阳顿时便急了。 (本章完) 第241章 陛下请你同行 东门无声无息地在铁勒的面前被拉开,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员有些陌生的将领,铁勒的眉头微微挑起,如此重要的时刻,兀突居然不在这里,这让他不太高兴。 “你们大将军呢?”他沉声问道。 “殿下,刚刚勤政殿那边把大将军召走了,好像是说要商议燕都的布防问题。”将领躬身道:“殿下放心,大将军已经吩咐过,末将会寸步不离地守在这里,直到野利将军抵达!” 铁勒点了点头,“好好做,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都会有封赏,本王从不会让自己的人失望!” “多谢殿下!”年轻将领满脸欢喜之色。 得得的马蹄声中,铁勒一行人渐渐远去,身后的将领有些玩味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直到铁勒一行人消失在视野之中,这才挥挥手道:“关门!” 厚重的大门再次被关上,粗大的门杠子一根接着一根的被上到了大门之后,两头镶嵌进了城墙之中,一具具的拒马被从两边推过来,堆集到了城门洞子中。 燕都城中安静得有些异常。 平常日子里,燕都的宵禁会在亥时开始,但从一个月前,从傅青主离开燕都,宣告着大元皇帝英卓的性命进入倒计时后,燕都的宵禁便提前到了酉时。 几乎是天刚刚擦黑,街上便已经禁绝人行走了。 这自然给燕都的百姓带来了极大的不便, 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一个帝王即将殒落,一个朝代即将更迭, 没有比这更大的事情了。 往大了说,这一事件影响着天下大势, 往小了的,每一个升斗小民的生活,都会受到这件事情的极大的影响。 道路两侧不多的气死风灯散发着昏黄的摇曳的黄光,将行人的影子在青石板路上拉得老长,月亮偶尔从厚厚的云层里钻出来,将清冷的光芒洒向人间,让人眼前一亮。 但这样的时候却是短暂的,更多的时候,厚重的乌云挡住了所有的光芒。 在一片漆黑之中,有一处地方却是灯火通明。 那里,就是铁勒的终点,大元的皇宫。 “铁勒,我的感觉有些不太好!”端木妙妙策马走到了铁勒的身边,低声道。 “嬷嬷想多了,这里是燕都,而且父皇一切都已布置好了!”铁勒低声道。 “小心一些!”端木妙妙道。 铁勒深吸了一口气,说他此刻心中不忐忑那自然是假的,只是想想这些日子以来的苦心布置,更重要的是父皇对自己的看重,他就又觉得一切都胜卷在握。 只要父皇还有一口气在,那么便不会出现任何的意外。 “殿下,您来了?快,快!”一个小太监小跑着过来牵住了铁勒的马。 “怎么啦?”铁勒认得这个人,好像是勤政殿内一向替父皇收拾书房的那个小太监。 “陛下不行了,只睁着眼睛叫殿下的名字呢!”小太监急急地道:“黎公他们都守在床前,都在等着您呢!” 铁勒大惊,双手一拍马匹,领头便冲进了玄武门内。 踏进玄武门,映入眼帘的,首先便是一个足以容纳上万人的偌大的广场,很多时候,大元出征的仪式就在这里进行。 一队队的兵马在这里接受皇帝的封赏和命令之后,便走出玄武门,踏上他们的征程。 只是今日的玄武门内,却看不到半个人影,连警戒的人都看不到。 铁勒心中警兆顿生,猛然一拉战马停了下来。 那个在前头引路的小太监,却还在往前跑。 端木一伸手,那个小太监惊叫一声,不由自主地倒飞了回来,接紧着吧唧一声被摔在了铁勒的马匹之前。 然而什么都不需要了, 因为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说明了所有的事情。 前方的大殿之中,大殿之后,密密麻麻的军队涌了出来,屋顶之上,一排排的弓弩手显出了身影,身后,玄武门的城墙之上,火把犹如长龙蜿蜒而来,刚刚他们进来的玄武门大门之中,已经被士兵堵得严严实实,两台强弩上的数支粗如儿臂的弩箭闪着幽幽的寒光。 “埋伏!”随从们惊呼出声,下一刻,所有人都围拢了过来,将铁勒紧紧地包在其中。 这一瞬间,铁勒已经明白了些什么。 他死死地盯着前面愈聚愈多的卫戍兵马,嘶声厉吼道:“兀突!” 兀突没有出现,阿扎西却是出现在了铁勒的面前。 “殿下,兀突此刻正在外城布署兵力,准备应对野利有可能的叛逆行为,不可能来拜见殿下了!”阿扎西嘿嘿笑道. “父皇如何了?”铁勒厉声问道。 “回二殿下,陛下已经驾崩了,遗诏传位于三殿下阿可敦,眼下黎公、耶律重光、贤适等一众大臣们已经勤政殿内确认了这一点。” “好啊!”铁勒怒极反笑:“那我总该去拜见一下新皇帝,你们将我堵在这里是怎么一回事呢?” 阿扎西得意地笑了起来:“二殿下,陛下对您实在爱护有加,生怕他这一走,您活在这个世上会遭受欺侮,所以遗诏有令,请二殿下同行!” 阿扎西这句话还没有说完,端木妙妙已经如同鬼魅一般地直掠而去。 铁勒身边有先天高手,阿扎西自然早有准备,虽然在跟铁勒说话,但注意力却一直落在铁勒身边几人身上。 当端木妙妙动的时候,阿扎西已经迅速向后退去,隐入到了人群之中,士兵们聚拢过来,长长的矛尖向外组成了军阵,屋顶之上,羽箭已经如同狂风暴雨一般,射向了包括端木妙妙在内的铁勒这一行人。 铁勒一行拢共也不过二十余人,纵然人人都是武道修为高手,但陷入到了军队的四面八方的包围之中,在无数羽箭的攒射之下,所有人的马匹,立时便被射成了刺猬一般,更多的羽箭仍然源源不绝地射过来,不时有人在闷哼之声受伤,这使得他们的圈子愈来愈小。 端木妙妙直直地冲了过去,那些羽箭到了她的身边,便如同被什么无形的力道牵引一般,纷纷拐弯,或上天或入地。伸手一抓,前方那些锋利雪亮的刀枪立时便互相碰撞,等到端木妙妙落下的时候,身周丈余之内的士兵便如同一枚枚弹丸一般被震开,瞬间便被她清理出了一大片地方。 大殿之顶,鼓号密集响起。 更多的士兵涌了过来,不是零散的冲锋,而是一队队的士兵紧密地挤在一起,如同一堵墙一般,从四面向着端木妙妙压来,而放眼望去,最少也有二三十队。 端木妙妙脸色正在一点一点的变红,到得最后,整个人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便犹如一块血红的玉石,手指屈指,每一次弹射都有士兵在闷哼之中倒下,而让人恐惧的是,这些士兵在倒下之后,全身血液便从七窍喷射而出,在空中汇聚成一股,血线竟然隐隐与端木妙妙相连。 片刻之后,数十道这样的血线组成了一张血网,血网所过之处,士后们一排排的倒下。 只不过前面的人倒下,后面的人却仍在鼓号的摧促声中向前挤压着。后面的看不到前方的情况,人贴着人,人挨着人,在鼓号声中慢慢向前。 端木妙妙转眼之间便杀了近百人,可是她所能占据的空间,却反而变得小了一些。 “嬷嬷,先救殿下出去!”有护卫厉声大叫道。 他们知道今日是无法逃得生天了,但所幸的是,还有端木嬷嬷在这里,也许这位先天级别的高手,可以带走铁勒。 只要铁勒活着逃出去,那这一局棋,就还不算输。 长啸声中,端木妙妙直直地回冲而来,所过之年,密集的士兵再一次被她生生地杀出了一条血路,汇集在空中的那张血网在无数火把的映照之下,显得更加的妖艳和可怖。 玄武门一侧,一间不起眼的小偏房内,周乙眯起眼睛看着大杀四方的端木妙妙,不上得咋舌不已。 先天高手果然和一般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一瞬间,死在端木妙妙手里的人,只怕不下百余人了。 只不过敌人太多,而且根本就没有什么腾挪的空间,这使得端木妙妙即便再杀百余人,也无法扭转战局,反而会被一层层挤压过来的士兵最后活生生的给堆死。 当然,这是在端木妙妙不跑的情况之下。 问题是,端木妙妙要走或者很容易,但要带走铁勒,就不容易了。 别小看了夹在羽箭之中那些阴险之极的破气锥,那至少是好几个玄元级别的高手射出来的,他们的目标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铁勒,一个是端木妙妙,周乙可以想象,这些破气锥上必然还附带了一些小玩意儿。 就像这一次他们准备的武器一样。 一个国家,怎么可能没有几样克制先天高手的武器呢? “动手!”周乙拉上黑巾,蒙面了脸,他在燕都长袖善舞,认识他的人可真不少。 小小的屋子内看起来只不过能容纳几个人而已,可当这间屋子里有个通道直连地下的时候,能装多少人那就很难说了。 一支武装到牙齿的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队伍,突然加入到了这场搏杀之中,这让原本交手的双方在一瞬间,都有些茫然了。 哪里来的? (本章完) 第242章 那一夜的杀戮 周乙挥手间,十数个弹丸便飞了出去,到了那些正在围攻铁勒一行人的士兵头上,啪啪炸开,在火光的照耀之下,散开的烟雾竟然是有颜色的,每一枚弹丸炸开,散发出来的淡紫色的烟雾,都笼罩了下方数十个士卒。 然后,这些士卒便卟嗵卟嗵地如同木头一般地栽倒在地上。 铁勒鼻间嗅到了一股腥甜的味道,立时便觉得脑子里一阵眩昏,大骇之下厉声吼道:“闭气,闭气!” 好在他带着进宫来的都是武道好手,在第一时间看到那些大团烟雾腾起的时候,便都闭了气,倒是经验不足的铁勒慢了一些。 至于端木妙妙,根本就不在乎。 这支只有二百余人出头的队伍,乍一出现,立即便改变了战局。 “能!”周乙肯定地道。 “周乙,你又在干什么?” 围攻铁勒一行的军队大概在三千人,便是端木妙妙陷进了这样夹杂着很多武道高手的军阵之中都无法可施,别看杀得多,但其实活动空间愈来愈小,她当然可以脱身而去,然后再从外围杀进来,多几个来回,这三千人也许真还不够她杀的。 每一次交击,便如同天雷震响,每一次响动,下方的殿宇就如同纸糊蔑扎的一般轰然倒塌。 远处,护着铁勒已经逃出玄武门的周乙,看着高空之中两个越打越远的超级大高手,不由嘿嘿笑了起来,一扬手,一枚竹筒飞向了高空,啪的一声在空中炸成了无数朵艳丽的花朵。 可是几千人的队伍挤死几十个人不是什么难事,但要挤死几百人,那就难了。 “嬷嬷,父皇肯定死了,阿可敦不死,这件事情就无法结束。”铁勒道:“周乙,你能带我逃出去是不是?” 更何况,这几百人是他娘的几百个刺猬。 “马上派人传讯,调集部队,一定要将铁勒围杀在燕都之内,传令给兀突,死守东门。给南大营仁多将军,北大营细封将军把圣旨送过去,告诉他们,只要他们支持我,事毕,即封他们为为铁帽子王,世袭罔替!” 看着端木妙妙的背影,周乙嘿嘿地笑了起来,扬手间,又是数十枚丸子飞了出去。 “不管他有什么用心,今日的确是帮了我。嬷嬷,我求你了!” 说话间,他又掏出了一把丸子。 “当然是您的朋友。”周乙笑道:“我们公子说了,您既然叫他一声大表哥,他怎么也要帮着您,至少也不能让您被小人暗算了!” 铁勒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尸山血海一般的玄武门广场,就这短短的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已经死掉了几百人。 两人正说着,那边却是景象突变,阿可敦张口结舌地看着两支队伍一前一后的突然出现在玄武门附近,杀得阿扎西指挥下的卫戍军溃不成军。 “不说也罢!”铁勒叹了一口气:“不管李大锤在这件事情中做了什么,我只要不死,都得承他的情,因为如果不是你们出现,我现在大概率已经死了。” 与上一股人马人数相差不大,同样的战斗力骇人之极,将阿扎西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队形,再一次冲散。 要知道,宫城的护卫警戒一直都是自己在负责, “好,好,有劳国师,有劳国师!”阿可敦从高处一跃而下,在数名护卫的簇拥之下,迅速避入到了大殿之中。 铁勒长叹了一口气:“这一切是不是都在李大锤的料想之中,他到底在其中做了些什么?他不是神仙,算不到会发生什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在这起事情之中,他参与了进来而且能把握住事件的进程,周乙,到了这一地步,你还不愿意跟我说实话吗?”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是从哪里来的?”阿可敦失声问道。 八思巴冷笑一声道:“我在这里,她杀不了你,你下去躲着吧,这个妖女,我来对付!” “殿下,我真不知道,我只知道奉命行事!”周乙摇头拒绝。 周乙两手各持一柄分飞峨嵋刺,直通通的一路杀到了铁勒的跟前。 勤政殿那边,阿可敦看着端木妙妙如鬼似魅一般地杀人如杀鸡,不由得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八思巴。 “殿下,当然是通知我们的人做好准备,好掩护殿下您逃出去啊!”周乙道:“别看现在我们逃出了玄武门,可仍然还在燕都之内啊,这里,仍然是阿可敦的天下,可千万不能让兀突那个狗杂种找上我们了,他可是玄元九品,我们这里没一个人是他的对手,端木嬷嬷现在可救不了我们了,殿下,接下来你要相信我,那就听我的!” 先天高手本身是能轻易的控制住自己的每一分力量的,只不过当两个先天高手交手,而且又势均力敌的时候,那力量的外溢,让一般的普通人很难想像其中的威力。 当他再勉力再度将散乱的队伍组织起来发起冲锋的时候,从玄武门的另一侧,又有一支人马冲了出来。 几千人围杀铁勒一行几十人,居然还让他逃走了。 莫名的让人潜伏了这么多的人在其中,任谁想想,都会不寒而栗,阿可敦能放过自己?说不定还会怀疑是自己搞了什么鬼! 阿扎西眼睁睁地看着铁勒一行人冲出了玄武门。 阿可敦突然指着玄武门方向,惊呼道:“国师,国师,那个妖女过来了,她肯定是来杀我的!” “走吧,有什么事情回头再说!”浑身是血的高舞阳三步并作两步窜了过来,“追兵马上就到了。掌院,你带着殿下先走,剩下的人跟着我去引开他们!” 转身,一道红色的血线直直地射向勤政殿方向。 “杀出去,杀出宫去!”周乙大声吼道。 “我是周乙,殿下,我们护着您杀出去,今日皇宫是龙潭虎穴,出了城,那就是您的天下了!”周乙道。 “殿下,给你!”周乙掏出一张帕子递给了铁勒,“蒙上,呆会儿咱们再给这些狗日的一个狠的。” 一边往殿里躲的阿可敦一边急速地下着命令,直到一声震耳欲龙的巨响打断了他的声音。 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宫之中。 八思巴看了一眼阿可敦,淡淡地道:“铁勒,果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好对付,你准备围杀他,他也在宫中伏下了后手,这皇宫,现在倒像是一个筛子,你死了的父皇如果还能看到这一幕,也不知心中会怎么想。” “你娘让我护住你的性命!”端木妙妙道。 “是李大锤?”铁勒有些不敢置信,看着揭开蒙面一角露出直面目的周乙:“你是周掌柜!” 心道幸亏这几年功课做得好,说服了眼前这位,要不然面对这样的杀神,还真很难对付。 其中一大半人死于端木妙妙,另一些倒在周乙这些人手下,而自己麾下二十余名护卫,现在还能站在自己身侧的不过一半而已。 “殿下,只要您按着我们的安排走,便能逃出燕都城去,你在城外,还有二万五千大军,这可是久经战场的悍军,不是卫戍军能比的,在南疆,你还有数万兵马可以利用,殿下,事情大有可为,大有可为啊!” 阿扎西万万没有想到半路会杀出一个程咬金来,眼看着密集的阵形瞬间便被这支突然出现的队伍杀得稀巴烂,只能再次组织队伍发动进攻。 “追,绝不能让他们逃出城去!”阿扎西气急败坏。 野利就在东城门外,如果让铁勒逃出城去,阿可敦绝对饶不了自己。 “嬷嬷,去杀了阿可敦!”铁勒大声道:“杀了他,一切皆可逆转!” 更为关键的是,铁勒的救援部队是从哪里来的? 端木妙妙点点头:“那伱自己小心一些。” 可是铁勒呢? 铁勒冲不出去,铁勒活不下来,端木妙妙的所做的一切又还有什么意义? 但当周乙这帮人一出现,立即便从外头杀了卫戍军一个措手不及,包围圈瞬间便被打穿了。 一群人回头,张口结舌地看着两个在半空之中斗在一起的人。 端木妙妙冷笑:“李大锤那个小子诡计多端,他派人救你,绝对没安好心。” “我知道!”八思巴冷冷地注视着前方那一片妖异的红色血网:“血玉功,当年大雍灭亡,未尝跟这种邪异鬼魅的功夫没有关系,太伤人和,想要练到先天,不知杀了多少人,取了多少人的血,内力越是精纯,武道修为越是高的人,便对他们修练这邪功帮助更大,当年端木一族是天下皇族,死在他们手中的武道高手当真是不可计数。而最后当他们行到末路的时候,全天下的英雄群起而攻之,也正是不能容这种邪功存在。没有想到,今日我又见到了血玉功,铁勒居然敢收容这样的人,单这一点,我便容不得他了。” “你是谁?”铁勒问道。 “国师,这便是铁勒身边的那个先天高手!” “有劳!”铁勒冲着高舞阳拱拱手,跟着周乙消失在黑暗之中。 而在皇宫之内,离勤政厅不远处的一间太监居住的耳房,地下一块石板猛然被掀了起来,贺正从洞里一跃而出。 (本章完) 小提示:按【空格键】返回目录,按(键盘左键←)返回上一章按(键盘右键→)进入下一章 第243章 搞乱元国才是我们的本意 勤政殿外围原本有数百名武士,这是阿可敦用来准备镇压大殿里这些老家伙的。 万一他们不识相呢? 又不能杀,那几个人服侍一个总没有多少问题。 只是玄武门方向围杀铁勒的行动大大地出乎了意料之外,铁勒居然在宫中有后手,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他们先前一直躲在什么地方,但当务之急,自然是要将铁勒留下。 万一铁勒逃出了燕都,那麻烦可就大条了。 于是在一声声的鼓号声中,这里的武士便被足足调走了一半,剩下一半,也就是看看大门了。 然后拔刀,飞起一脚,这名死不瞑目的武士高高飞起,卟嗵一声落在了院子中。 “阿可敦,真的假的,有这么重要吗?”黎准叹了一口气:“你的确不如铁勒!” 像这样的事情,他们在年轻的时候,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除了我们这些亲身经历者,还有谁会信呢?”黎准冷笑起来:“燕都在你的手中,皇宫在你的手中,兀突是你的人,阿扎西也是你的人,结果你说铁勒的人在皇宫中一口气杀了这么多的朝廷重臣,这话,你觉得细封家、仁多家会信吗?他们会觉得你在把他们当傻子!” 咣当一声,大殿的门被贤适关上了。 哧哧之声不绝于耳,从屋子里冲出来的刺客们每个人手里都有一柄弩箭,弩箭如雨,霎那之间,院子里便倒满了穿红着紫的大元重臣。 “什么?”阿可敦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榻上,屁股正好对着他死去的老子的大脸。 你也认可了的。 “黎公,只要你说话,他们会信的!”阿可敦一把抓住了黎准的袖子,语带哀求。 所有人到了这个时候,反而兴奋起来。 要是铁勒被阿可敦小鸡儿一样的宰了,那委实没有什么意思。 “皇帝是怎么死的?”黎准突然问道。 特别是一些白胡子老头。 “全部集中起来,听我号令!”耶律重光吼道。 “你想干什么?”阿可敦怒道。 不管铁勒在宫城里有什么后手,但人数毕竟有限,而阿可敦在燕都城内可有足足三万人。 “来人,来人!”阿可敦大叫起来。 黎准靠坐在英卓的龙榻之前,一歪头,便能看到英卓那张看起来很平静的脸。 黎准似乎这才想起了身边还有阿可敦,转头看着他道:“三殿下,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吧?你现在应当要考虑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大军攻城了!” 只不过这些老头儿们啥都想着了,就是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人来杀他们! “出了什么事?”后殿,刚刚躲进来的阿可敦看着狼狈逃进来的耶律重光、黎准一行人,惊讶地问道。 贺正没有想到事情顺利到如此的难以想象,已经完成任务的他们,立即便顺着来路开始后撤。 因为大殿里头那些老家伙们一个个都冲出了大殿,修武道的人上屋顶的上屋顶,爬大树的爬大树,啥都不会的,便只能仰着头听着上头人的解说。 他不但要杀阿可敦,只怕是想将这宫城里的人杀个干干净净吧! “老子跟你没完!”耶律重光怒发冲冠:“伱他娘的杀了人,还想嫁祸给阿可敦吧,所以连仁多家的,细封家的都杀,嘿嘿,倒也是好手段。” 话音未落,手中的刀子已是卟哧一声从甲叶的缝隙里狠狠地捅了进去。 这是怕他们不死,在弩箭之上还上了毒啊! 所以当贺正带着一彪人马从那个屋子里窜出来时,距离他们很近的一名武士居然还惊讶地道:“你们怎么还没有去支援前头?这里不需要你们了!” 阿可敦在算计铁勒的时候,铁勒何尝又没有算计阿可敦呢? 只不过阿可敦在燕都经营的时候更久,牢牢地掌握住了燕都和皇宫的卫戍之权,铁勒无计可施之下,便只能来这一道釜底抽薪之策。 这样的刺杀,不可能是临时起意,必然是经过长时间的安排和准备。 只可惜,勤政殿这边的武士手中的武器,基本上都是腰刀,像弩箭这种武器,压根儿就没有,而外面的那些刺客,可是人手一弩。 黎准叹了一口气,耷拉下了脑袋,不再说话,也不想说话了。 “黎公,我先得活下来成为大元皇帝才能说其他!”阿可敦道:“总是有办法的不是吗?” “二百余!” 阿可敦就坐在黎准身边,听着黎准的话,脸都绿了,什么叫英卓看中的人啊! 论理,老子才是英卓选中的人! 好在这里是英卓平时下榻的地方,安全保护方面的措施做得还是相当到位的。 阿可敦应当不会输! 贤适看得很清楚,那些刺客速度快得很,自己稍有迟疑,只怕那些人便会追随着逃窜者的脚步进入大殿之中,到了那时,那大家才是真完蛋了。 “大军攻城?”阿可敦眨巴着眼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有刺客!”他大声叫着一掠而下,一把抓住站在门槛之上脸色阴沉的黎准窜进了屋内。 “殿下,后殿这边还有多少人?”耶律重光厉声问道。 铁勒啊铁勒,你还真是狠毒啊! 如果说耶律重光先前对于阿可敦和铁勒谁做皇帝持一个无所谓的态度的话,那现在就对铁勒相当的愤怒了。 “连遗诏都敢改,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黎准死死地盯着阿可敦。 勤政殿前面就这样一个大门,想要进来,还就只能从这里发起进攻。 “总算是看到了你的一点点谋算!”黎准叹了一口气,“可是如此一来,我与你父皇辛苦了一辈子才搭建起来的大一统体系,又要被你破坏无遗了,世袭罔替倒也罢了,给他们议政的权力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耶律重光本来盘膝坐在勤政殿的屋脊之上看着玄武门方向的厮杀,贺正这群人出来的时候,他真没有在意,但贺正杀第一个人的时候,他立时便发觉了不对。 这才大元争夺皇位的模样嘛! 外头的哀叫声和惨叫声很快就结束了。 事实上大门也没啥可看的。 “陛下啊陛下,你的儿子们,果然都厉害啊!铁勒这是故意自投罗网吧?等他从这里逃出去了,皇城里死的所有人,这笔帐必然都会落在阿可敦的头上,仁多家族,细封家族都会与阿可敦翻脸,哈哈,这会打破这两大家族从来都不涉足皇权之争的传统了。舍身伺虎,以身为饵,厉害,厉害!你看中的人,的确没有错,这一步步的,看得我叹为观止啊!” “可这是真的!”阿可敦委屈地大叫起来。 “杀光他们!”贺正一声咆哮,扬起了手中的弩箭。 耶律重光逃进殿的时候看得清清楚楚,一个中了弩箭的家伙,不过一个呼吸之间,脸都变成了青色。 这些人倒是没有半点紧张。 “三殿下,你如果不想死的话,最好听重光将军的话!”黎准在一边阴测测地道:“铁勒没有你想的那样好对付,现在他的人,已经快要杀到这里来了。” 那一回,是他们跟着英卓起事,功成之后,他们这些人和他们的家族便享受了数十年的荣华富贵。 “陛下真是中风猝死的!”阿可敦大叫:“黎公难不成还怀疑我弑君吗?” 外头响起了咒骂和哀求开门的声音,但包括耶律重光和贤适几名武道修为较高的人,理都没有理,直接便逃向后殿。 “对啊!”黎准道:“铁勒逃出去了,可这事儿还没有完啊!东大营数万大军可是听命于铁勒的,到时候,铁勒必然会指责你杀死了皇帝和诸多重臣,阴谋夺取皇位,他自然要率军来诛杀你这个奸佞的,还有啊,外头死了这么多重臣,你怎么解释?” 如果英卓还活着,估计就现在这个状况,也要被阿可敦气死了。 他可不管外头还有不少人根本没有来得及进来。 “队长,我看到阿可敦就在那个大殿里,怎么不去杀了他?” 而这一回,也没有什么新鲜的。 “杀个狗屁!”贺正道:“杀了他,谁来跟铁勒打擂台啊?咱们是来搞乱元国的,可不是来帮着铁勒坐皇位的!” 在他们的身后,十数名武士持刀守在门前为他们作最后的警戒。 如果这都让铁勒逃出去了,那大家要重新考虑一下阿可敦这个人的能力,是不是有些言过其实难以托付大任呢? 虽然只有不到两百人,但在耶律重光的布置之下,倒也组成了几个像模像样的军阵。 包括数十名武士和近二十名大元重臣,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人杀死在勤政殿大门之外。 “我是改了遗诏,那又如何?我大元,不是成王败寇吗?黎公,我已经派人去了仁多家和细封家,告诉他们,只要他们支持我,我便让他们成为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给他们议政的权力。”阿可敦吼道。 后殿,侧殿的武士被迅速地集中了起来,耶律重光将阿可敦、黎准等一众人全都安置在了英卓的大榻周边,自己则带着贤适几员武将死死地围住了这最后的据点。 “他们都是铁勒杀的!” 与此同时,另外几个老将也各自抓了身边的一些不谙武道的文臣逃进了殿内。 贺正哈哈大笑:“这里不需要你了!” 说着话,贺正一脚把这个多嘴的手下给踹进了地道深处,迅速地从墙上扳下一块砖,然后转身便跑。 随着他的脚步声,地道开始了塌陷。 (本章完) 小提示:按【空格键】返回目录,按(键盘左键←)返回上一章按(键盘右键→)进入下一章 第244章 一别两宽 一只漂亮的母豹子拖着一只野猪,有些步履蹒跚地吃力地往前走着,这只野猪很大,至少也有三四百斤的模样,好不容易捕猎到手,他想尽快地把猎获拖到树上去,要不然血腥味很快就会招来大虫之类的猛兽,一个不好,自己就成了打工豹了。 突然之间,豹子停了下来,松开了咬着野猪脖子的利齿,竖起了耳朵,上身伏低,喉咙里呜呜有声,它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但一时之间却又无法判断危险来自哪里。 忽然之间,豹子低头看向自己的脚下。 地在动! 一个豹跳,豹子跃开丈余远,却又舍不得离开,那头几百斤的野猪还在原地呢,有了这只猎获,接下来十来天,它都可以好好地玩耍而不用为吃的担忧。 只不过…… 豹子又往后退了好几步。 好好的地皮,居然被掀了起来,在地面之上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大洞,然后一个脑袋从里头探了出来。 这是危险的两脚兽。 豹子再不犹豫,立马转身,唰唰几个纵跃,便没入到了灌木丛中,那身漂亮的皮毛在初升的朝阳之下几个闪落之间,便再也没有了踪影。 高舞阳从洞里一跃而出,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头还没有完全死透的,躺在那里哼哼唧唧的大野猪。 “我去!”高舞阳蹲了下来,看了一眼野猪的伤口,倒是又惊又喜,这可是好兆头啊,刚刚激战了一夜,这出洞便白捡一头大野猪,大伙儿的早饭算是有着落了。 在高舞阳之后,周焕也钻了出来,然后络绎不绝的从内里又钻出了几十号人,直到这些人在外围散开,布置了一个简洁的防御圈子,铁勒才从内里钻了出来,而断后的,自然便是周乙了。 随着周乙爬出这个洞口,铁勒便眼睁睁地看着刚刚让他们从燕都里逃出来的地道,塌陷了。 “挖了多少年?”他看着周乙。 “这条出城的地道,挖了大概两年!”周乙拍拍手道。 “不可惜?” “有什么可惜的!”周乙笑道:“它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留下它,便是留下后患,自然就该功成身退,这洞塌了,阿可敦想破脑袋也不知道我们是怎么逃出来的,让他去猜忌兀突吧!二殿下,有时候嘛,离间计啥的,越是粗浅,越是不好破解,这,您应当擅长吧?” 铁勒点了点头,李大锤的这帮手下,一个个的都不是善茬,也不知他从哪里招揽了这些人,死心塌地的替他干活,看着当真让人眼馋。 看着周乙,他又不由得想起了鲁赫和格罗,心中不由一阵疼痛。 那两人,是自己的左膀右臂啊,可是却白白地死在了李大锤和萧长车的手中。 如果这两个人还在,自己何至于像今天这般无人可用,窘迫之极。 “兀突这个三姓家奴,迟早有一天,我要扒了他的皮!” “殿下,您现在第一要务是立即与野利汇合,然后迅速攻打燕都!”周乙道:“燕都有三万卫戍军,只不过现在燕都乱成一团,他们一时之间还难以形成战斗力,如果不第一时间拿下燕都,只怕接下来就难了!必须要趁热打铁啊!” 铁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周掌院,你们在燕都城内,还能调集多少人力,能不能帮我里应外合拿下燕都?如果能,我会给予你们想要的回报!你可以开价,我不会还价!” 周乙摊摊手,有些无奈地道:“二殿下,昨天晚上一夜激战,您也看到了,我的手下也是死伤惨重,就剩下这大猫小猫三两只了,您觉得他们还能有什么作为呢?还活着的,我已经下令让他们撤出燕都,接下来各自想办法离开燕都藏起来,等事情平静下来之后返回关外。至于还有一些没有暴露的,抱歉啊,二殿下,他们帮不了你,你只能靠自己了!” 铁勒点了点头:“李大锤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他是你的表哥啊!”周乙道:“亲戚嘛,打断骨头连着筋呢,咱们公子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姑姑没有儿子啊!” 铁勒瞅着周乙:“周掌院,你可以侮辱我这个人,但不能侮辱我的智商!” 周乙一摊手,有些无奈:“公子是这么说的,您信不信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信了,二殿下,咱们这就一别两宽了,周乙在这里祝您大愿得偿,登上大元皇帝宝座,等到了那时候,周乙再来燕都为您作贺!” “你不怕我到时候会率着百万大军杀向关外之地吗?” “您先摆平眼前的这摊子麻烦事吧!”周乙哈哈大笑:“一个野利,只怕并不能让您心享事成呢!” 两人斗鸡一般互看了半晌,同时拱拱手,铁勒便带着他仅剩的五六个手下,向着东边狂奔而去。 “周掌院,接下来我们怎么办?”高舞阳踢了踢那头大野猪,问道。 “咱们先烤了这头野猪!”周乙笑道:“吃饱喝足了,我带着伱们去见识见识鹰盗,你们先跟着鹰盗混个一两年。” 高舞阳两眼发亮:“您的意思是说,我不必再窝在燕都城里当个杂货铺子小老板了?” “我可以不卖羊肉饼子了?”周焕也凑了过来。 “接下来几年,你们就跟着关山去爽吧!”周乙道:“如果一切都按着公子的谋划发展的话,北元接下来应当进入乱战时代,几位王子肯定会杀得天昏天暗的,一个混乱的北元最适合什么人发展?当然是盗贼啊!鹰盗在接下来几年里,需要迅猛发展,成为北元一支举足轻重的力量,终有一天,咱们是要北伐的。” “妙啊!”高舞阳眉飞色舞:“只是周掌院,我们这一走,燕都基业全都放弃了,还是有点可惜的!” “咋的?你以为知秋院就只有你们啊!黑冰台在关外就还另有一套死间系统,咱们知秋院没有?” “得,周掌院,您还是别勾我了,勾起我的瘾头又不说,没得让人难受!”拔出刀子,高舞阳道:“咱们先烤猪。” “你的刀子染了太多的人血,有没有干净的?”周乙嫌弃的看着那柄刀刃还是暗红色的佩刀。 “您啥时候这般矫情了?”高舞阳哈哈大笑着挥刀,如同疱丁解牛,片刻之间,一头几百斤的大野猪便皮是皮,肉是肉,骨是骨,内脏是内脏的各自堆了一堆。 “动手!”高舞阳一挥手,一群人涌上来,从地上拿走了一块又一块的切得方方正正的野猪肉。 太阳高高升起的时候,这里的缕缕炊烟也已经被风吹散,但却再也看不到一个人影儿。 逃走的大花豹又蹑手蹑脚的走了回来,先是从灌木丛中探出一个脑袋,看了好一会儿才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 它的大野猪已经没有了。 地上只剩下了一些零乱的骨头和一张坚硬的野猪皮。 大花豹不由仰天鸣叫,垂下头来时,眼中竟然隐隐泛去泪花。 好不容易才逮到的大野猪啊,这些两脚兽,竟然是啥也没有给它留下啊! 果然两脚兽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东城之外,上万重兵步列成森森军阵,无数的攻城云梯,蒙冲车,投石机正在一一展开,城下,无数游骑往来狂奔,他们甚至于肆无忌惮地奔走到距离城墙不到一箭之地的地方,对着城墙之上辱骂叫嚣。 东大营两万余大军悉数出动。 中军大旗之下,白发老将野利看着不动如山,其实内心深处却是焦燥不安。 昨夜铁勒入宫之前便传来了命令,让他整顿军队从东门入城。 但现在他来了,东大门却紧紧闭锁。 哪怕他作出了攻城的架式,城上仍然不为所动。 野利已经知道事情不对头了,如今这个架式拉开了,城内没有任何的反应,只能说明一件事,陛下已经不在了。 可是铁勒殿下呢?他是生是死? 应当还活着,而且还没有落到阿可敦手中。 要不然,阿可敦早就押着铁勒或者提着铁勒的脑袋上了东城门来劝降自己了。 可是如果二殿下陷在了燕都之内,又怎么样才能逃出这龙潭虎穴呢! 野利进退两难! 到底是打,还是不打? 铁勒如果死了,自己打,那就妥妥的是叛逆啊! 而且南大营和北大营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也很难说,自己在这里拉开了架式,他们那边竟然一点点反应也没有。 越是不反应,便越是让人心中不安。 随着时间的推移,野利心中愈来愈焦燥。 远处,马蹄声响,一彪骑兵狂奔而来。 “殿下来了,殿下来了!”一名哨骑疯狂地驱马直奔中军大旗之下:“大将军,二殿下到了!” 野利看着越来越近的那队骑兵,看着领头的那个熟悉的身影,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二殿下还是二殿下,这样的局面之下,仍然能脱身归来。 他翻身上马,径自迎了上去。 铁勒的大旗冉冉升上半空,城下军士军心大振,万岁的呼喊之声震动城内城外,东城门楼之上,兀突死死地握着拳头,看着外头的大军,心中百感交集。 (本章完) 第245章 恍然 燕都东郊铁勒的府第一夜之间便被白色铺满了。 英卓死了。 铁勒在府里设置了灵位祭奠。 而燕都城内,朝廷也终于是发布了英卓驾崩的正式公告,当然,同时发布的还有遗命阿可敦继续皇位的遗诏。 阿可敦更是向城外四个大营的主将包括铁勒在内,都发出了要求他们进城叩灵的圣旨。 只不过这个时候,这份圣旨当真是狗都不理。 城内的人没有办法,必须要去皇宫大内替英卓守夜,城外的人却在观察着风色。 这样的时候,一步踏错,挽回的余地可就小了。 铁勒自然也没有闲着。 无数射向城内的箭书,痛斥阿可敦弑君谋逆,篡改遗诏,诛杀大臣,号召城内军民与二皇子铁勒一起,诛此大逆不道之恶獠,拨乱反正,还大元一个朗朗乾坤! 相对于现在阿可敦的圣旨还不能出燕都城,铁勒的讨逆檄文却是被快马送向大元的各个地方。 决战就在眼前,铁勒与阿可敦抓紧一切时间,都想要拉拢更多的支持者。 长乐公主一袭白衣,跪坐在英卓的灵位前烧着纸。 你说她有多喜欢英卓吗? 当真是谈不上。 当年她嫁过来的时候,不过十六岁,英卓的儿子哲别都比她大一大截呢! 你说不喜欢他吗? 怎么也在一起生活了二十余年,而且英卓对长乐当真是不错,基本上就是有求必应,甚至到了最后临走之前,还想着将大元的皇位传给铁勒。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便是一块石头,也被捂得热乎了。 所以长乐公主是真真正正的伤心。 “你啊,英雄了一辈子,要强了一辈子,可到得末了,却连善终也没有得到!”看着墙上英卓的画像,长乐有些哽咽道:“想必你泉下有知,也会死不瞑目吧?” 抹一把眼泪,想着这些年的岁月,长乐只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外头传来了惊呼之声,长乐回头,便看见一身黑衣的端木妙妙脚步有些踉跄地走了进来。 “妙妙,你受伤了?”长乐惊呼道。 上一次见到端木妙妙受伤,还是二十余年前在长安。 外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之声,铁勒听到端木妙妙回来,也是连跳带窜了便赶了过来。 “嬷嬷,八思巴死了吗?” 长乐脸色一黑,瞪着铁勒怒道:“你眼瞎了?嬷嬷伤得这么厉害,你不关心嬷嬷的伤势,却管那个什么八思巴?” “嬷嬷,我不是不关心你!”铁勒赶紧补救。 端木妙妙咳嗽着摆摆手,只是每一次咳嗽都有大团的污血喷出来,看的长乐公主有些惊慌失措。 与端木妙妙相伴二十余年,早已情同姐妹,眼见着端木妙妙现在的状况,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这可怎么办?来人,快去拿药,去请太医,把阿提拉找来!” “娘,阿提拉在燕都内,出不来的!”铁勒道。 “公主,没啥大不了的!”端木妙妙摆摆手:“铁勒,至少一年之内,我是没法帮伱了,我得去养伤。至于八思巴,你倒也不用担心。我受伤虽然比他重,但他一年之内,也休想再管你的闲事。他只防着我的血玉功,没防着我居然还会凤凰离火,嘿嘿,他的确修为比我更高,但那又如何?照样也得给我躺下!何清秋的凤凰离火本来就是天下之阳至刚之毒,被我融入了血玉功,没个一年半载,他休想恢复过来。他要是再敢妄动,神游之境便与他再也无缘。” 听到八思巴也得休养一年,铁勒不由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己方的顶尖战力倒下了,可只要对方也没有,那么大家便还是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以前没有见过先天高手在军阵之中的作用,这一次在皇宫之中可是亲眼见识到了。先天高手一旦配合上训练有素的军队使用,对手没有相应的应对措施,那军队崩溃也就是刹那间的事情。 想到端木妙妙举手投足之间便杀了数十名身披重甲的武卒,铁勒便觉得有些胆寒。 “妙妙,你去长春谷找傅青主吧!”长乐道:“这老儿欠我人情,你持我手书去,他不能不管你,有他给你调养,我才能放心!” 听到这话,铁勒却也是大喜,要是端木妙妙在傅青主的治疗之下能够快速恢复,而到时候八思巴这个老混蛋还在养伤,自己可就在顶层武力之上要占上风了。 只不过傅青主那样的人物,自己可请不动。 虽然还有李大锤这么一层关系,可与李大锤这样的人打交道,铁勒现在的确是有些心生寒意,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大锤就把你卖了。 这一次周乙他们的出现虽然是救了铁勒的命,可却也让铁勒对李大锤的警惕之心更上一层楼。 非必要,尽量地不与这样的人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件事。 最好的办法,就是趁早把他杀掉,一了百了。 这是铁勒自懂事以来,第一次打内心深处对另外一个人产生了恐惧之心。 “嬷嬷,你的伤势要紧,傅青主神仙一般的人物,必然能让你更上一层楼,说不定神游之境也能手到擒来!” 端木妙妙点点头:“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集中兵力,打下燕都!”铁勒握紧了拳头,在空中挥了挥。 “如果打不下来呢?”一边的长乐公主叹了一口气道:“城内有数万兵马,兀突也好,阿扎西也罢,可都是有能力的。阿可敦经营卫戍军多年,岂是那么易相与的!” 提起兀突,铁勒便是气不打一处来。 可以说这一次他的失败,根子便在兀突的身上。 而到现在,他还一点儿都想不明白,兀突为什么会突然又再次反水,事前一点儿征兆也没有,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以致于让他现在无比被动。 “总是要试一试的,只要南北两个大营不参与,城内终究挡不住东大营大军。”铁勒道。 长乐公主摇摇头:“你那个表哥,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我也觉得这件事情,他一定参与了,可是到底参与到多深,我却是想不到!”铁勒道。“也不知道他出于什么目的要救我。” “这还不简单?”长乐公主道:“你是当局者迷。对于李大锤这个小子来说,一个统一的大元,当然比不上一个分裂的大元对他更有利。所以啊,他不让你成功,但也不能让你死,而是让你与阿可敦来打擂台,你们两弟兄为了皇位打得死去活来,哪里还有时间去管他在关外干什么呢?” “这个恶贼!”铁勒恍然大悟:“母亲,我记起来了,兀突是我的人,我跟李大锤这个狗贼说过,想来最后必然是他将这个秘密泄露给了阿可敦,让阿可敦有了反制的手段。好狗贼!” “臣不密,则失其身,君不密,则失其国!”长乐公主摇头道:“你能怪得谁来?现在你大哥哲别正在关外与李大锤萧长车恶战,我猜啊,你大哥肯定会失败是不是?” 铁勒脸色很是不好看。 当然会失败。 哲别出兵的所有秘密,都被他卖给了李大锤,这样还不输,哲别就是神了。 “但是我料定,哲别不会死!”长乐公主道:“而且李大锤一定会放哲别回来,而且是让他带着不少的军队回来,两兄弟斗,何如三兄弟斗?你们斗得越欢,他才越高兴呢! 铁勒越想越有这种可能,一口钢牙咬得格格作响,可是却没有半点法子。 “我这个侄儿,比起他爹可真是有出息多了,一个大元皇位,他巧施手段,便将大元三个王子全都圈了进去。如今令狐野远走关内,整个关外都是他的天下,儿子,如果你不能在短时间内一统大元,以后就有你的苦日子受了。李大锤那人,得了便宜还要卖乖的,到时候他必然如同附骨之蛆,让你摆不脱,甩不掉,最终被他活生生地吸干了血。” “我不会让他得逞的!”铁勒怒而转身:“不过是三万没上过战场的生兵蛋子而已,我让他们知道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战争,拿下燕都,杀了阿可敦,他所有的谋算,都是镜中月,水中花!” “公主,铁勒他能打下燕都吗?”端木妙妙有些担心地看着铁勒的背影。 “怒而兴兵,只怕难偿所愿!”长乐公主叹道:“而且黎准、耶律重光、贤适这些人都在城内,兀突、阿扎西都是能征惯战的宿将,燕都城防,不说固若金汤,但也绝不是两三万人便能打下来的。” “南北大营呢?” “铁勒唯一的希望便是南北两大营支持他。”长乐公主道:“只是这种可能性并不大,反而是阿可敦获得他们支持的可能性更多一些。”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阿可敦这个人做事没有什么底线,只要能达到目的,他什么都敢给,只管眼前而不会想到以后,而铁勒做不到这一点!”长乐公主道。 (本章完) 第246章 我怎么没感到高兴呢? 距离燕都不远的村庄,基本上都是以农业为主,牧业为辅。 这也是几代大元皇帝一直在努力推行的事情, 农能让人扎下根来,土地亦能锁住人丁。 几代人努力下来,燕都周围开垦出来的良田,已经达到数百万亩。 虽然绝大部分都掌握在那些贵族、大地主、大商人手中,但仍然有相当部分的自耕农。 不像大秦关内,土地兼并成为了绝大的问题,成为了让一个王朝摇摇欲坠的不可调和的矛盾,在元国,因为人丁稀少的问题,土地向来都不是问题。 只要你愿意,套上马牛,找一块荒地犁了,洒下种子,这块地就是你的。 而元国官府也一向是鼓励这样的行为的。 当然,如果一块荒地被培育成了良田,收成好了,会不会有权贵人家瞧上要来收了去,那就是没办法的事情了。 对于穷人来说,争不了的话,拿上一笔钱,再去找一块荒地开垦,也饿不死人,总是能活下去的不是吗? 周乙和高舞阳们现在正在一个小村子里落脚。 这应当是一个小小的部落聚居地,十几户人家,共用一个牲畜棚子,大大小小的牲口都喂在一起,而村子外围的那些庄稼地,明显是今春刚刚开垦出来的。 这样的土地,只消看看田埂或者土地的颜色就能分辩出来。 成熟的良田和刚开垦出来的新田,收成那是截然不同的。 “没办法啊!”一个身上的老棉袄都亮闪闪地变成了一个硬壳壳的老汉儿坐在门槛上,看着屋里头正在喝着羊汤吃着馍的周乙与高舞阳。“人家总还是给了钱的,要是不识相,钱没得拿,人还得吃官司,他们有的是办法弄我们。” “好不容易培育好了的良田变成了新田,这收成只怕要少一半吧?”周乙唏溜溜喝着羊汤,还别说,这老头儿屋里头的老伴熬汤手艺还真是一绝。 “那就多种一点呗!”老汉抱着膀子道:“人辛苦一点,再加上养点牲口,日子也就能过,咱老百姓求什么啊,太太平平的,吃口饱饭就可以了。” “那是!”周乙点头道:“不过现在燕都那边可不太平,都打起来了,老丈,你是相信我的话呢,就去别的地方避一避。” “打起来了?为什么打起来了?”老头儿明显地惊慌地起来。 “大元的皇帝死了,几个儿子争家产,都想当家作主,这不就打起来了吗?”周乙将羊汤喝完,走到门槛边上与老头并排坐在一起。 老头的身体有些发抖。 看他的年纪,或许经历过上一次的元国皇帝争夺吧,兴许是周乙的话让他想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吧。 “能到那里去呢?只能盼着王子们快点决出胜负来,那日子就又会好过了。”老头儿哆嗦着道。 远处响起了急骤的马蹄声,老头儿和周乙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屋里的高舞阳一手端着羊汤,一手拿着馍也走了出来。 “北蛮子!”老头儿惊呼了一声,转身便往屋里跑:“快躲起来,客人,快躲起来!” 周乙两人都没有躲,倒是饶有兴趣地看着飞奔而来的十几骑骑兵。 这是燕都之外西大营的蛮兵。 也就是隶属于大皇子哲别的西大营。 燕都周边,在阿可敦与铁勒交手的第一天,便失控了。 而失控的,正是没有了哲别的西大营,大营之中绝大部分都是元国在北方作战之时,收伏的西胡和北胡蛮兵。 平时,他们的周边有燕都卫戍军,有东、南、北三个大营,而这些蛮兵,又是被元兵打怕了的,倒也还是老老实实,不敢造次。 可现在,东大营向着燕都城发起了猛攻,南大营和北大营态度暧昧,一边观望,早就憋坏了的西大营里的蛮兵们,开始试探着出营扮起强盗,劫掠起来了。 今天周乙他们碰到的就是其中一股。 肆无忌惮地冲进了村子,迎面撞见了几个年轻人,马鞭扬处,啪啪声响,几个年轻人惨叫着被抽的打着旋儿跌到了一边。 有女人嚎哭着冲了过来,蛮兵们哈哈大笑着,一个漂亮的侧旋,猿臂轻舒,已是将女人轻轻松松地捞上马来,横放在马鞍之上。 女人却是性烈的,伸手便去挠蛮兵的脸,蛮兵却是半分也不客气,一巴掌下去,女人的脑袋便耷拉着昏了过去。 有骑兵看到了周乙和高舞阳,见两个人若无其事地呆在门口看热闹,其中一个居然还在吃东西,立时便打马直冲了过来。 马术当真是不错。 擦着大门掠过,手里的马鞭径自便抽向了周乙。 高舞阳立即后退了一步,还稍稍侧转了一下身子,继续喝着羊汤,啃着馍。 周乙伸手,抓住了鞭子,只是一扯,马上的蛮兵便被扯了下来,在蛮兵的惊呼声中,周乙的另一只手摸到了蛮兵的脖子,一扭,咯嚓一声,脸直接便看到了自己的后背。 周乙掠上马匹,长笑一声,冲了出去。 高舞阳空出一只手扯过了死去的那个蛮兵,把它垫在了屁股之下,这样坐着软呼一些,他一边喝着汤,一边看着周乙杀人。 八品巅峰的高手杀人,还真是很有看头的。 十几个蛮兵,还真不够周乙杀的。 高舞阳的汤还没有喝完,周乙已经把人杀完了。 “马不错!”周乙策马而回,翻身下马,拍拍刚刚抢来的这匹黑得发亮的乌锥马,笑道:“发利市了。” “只怕给这个村子也带来了灾祸!”高舞阳回头看了一眼瑟缩在屋里头的老两口,两个人挤成一团,先前慈眉善眉的周乙,此刻在他们的眼中,只怕跟阎罗王也差不了多少。 “杀不杀的,他们都没好日子过了!”周乙走到了老汉跟前,道:“逃吧,逃得远一点,兴许能安稳一些,这里离燕都太近了,我们杀了今天这些蛮子,但明天或者后天,还是会有更多的蛮子出来烧杀抢掠的。” “官府不管吗?”老头儿颤声道。 “他们现在忙着抢皇位呢,没空管咱们小人物的事情!”周乙道:“这十几匹马留给你们了,带上能带走的,趁着还有时间,远离燕都!” 村子里一共也就三四十口子人,凄凄惨惨戚戚的牵着牲口,驼着不多的家当,向着远处的大山逃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高舞阳叹了一口气:“周掌院,你说我们这一次的任务搞得很成功,而元国马上也会彻底的乱起来了,这些蛮子出来烧杀抢掠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几位王子之间的混战,才会彻底使元国坠落进深渊,但我现在,怎么就没觉得有多开心呢!” 周乙嘿嘿笑了起来:“你是看到这些人现在很惨吧?” “是的!”高舞阳点点头道。 “可是你想想,这些人交的税,会养活不少元兵,他们交的粮食,会喂活很多元兵,很多战马,那些年轻人今天看着很可怜,可他们要是被征入伍,跟着铁勒或者阿可敦杀进关内,去屠杀我们的同袍的时候,你还觉得他们可怜吗?” 高舞阳猛摇头:“那不能!真到了那时候我自然操刀就杀他们,可现在,还是觉得他们可怜!” 周乙拍拍他的肩膀,“伱是真要休息一段时间了,要不,你回泰安城吧?你这心态,到了关山那里,他可是会收拾你的!那家伙,心黑着呢!而且接下来几年,你们要做的事情,只怕很多时候与你的善良是相悖的,舞阳,国战无正义,这一点,你一定要明白。你真可怜他们,那也要等我们战胜了他们,征服了他们之后,才能发善心,明白吗?” “明白了!”高舞阳点点头:“我去鹰盗那边,不回泰安城!” 朝阳之下,铁勒带着一票人马,看着远处一个村子里燃起的黑烟,看着逃亡的人群,再看看呼啸着来去的那些蛮兵,不由得驳然大怒,马鞭戟指着前方道:“去,给我把这些畜牲就地都给我砍了,还有没有王法?燕都之地,竟然也敢如此胡作非为!” “殿下!”高群书伸手按住了铁勒的马鞭,摇头道:“西大营现在还只是抢掠而已,他们并不是我们的敌人,您如果对他们动了手,那就是又为自己增加了一个大敌,这些人,可是没有什么理性,喜欢怎么干就怎么干的!” “看着他们害我们的百姓吗?”铁勒怒道。 “殿下,暂时一点牺牲而已,如果我们这一次能说服仁多家族和细封家族,东、南、北三个大营联合起来,便是将这些蛮人杀光又如何?可现在,委实不能节外生枝,走吧!”高群书扬手一鞭,打在铁勒的马股之上,战马呼啸着向着前方狂奔而去。 身后,那个被蛮兵劫掠的村子,冒起了股股黑烟。 燕都周边本是富庶之地,上万蛮兵在这一片混乱之中,如鱼得水,肆意抢掠着,一夜之间,却是多出了无数的鳏寡孤独甚至于被灭家亡户。 (本章完) 第247章 走 铁勒喝的茶,已经续了第三次水了。 再好的茶,此时也觉得寡淡无味,而心中的怒火更是一点一点的在淤积。 他是铁勒, 是大元帝国皇子, 是已故先皇帝亲口定下的继承人, 仁多家族居然敢如此怠慢于他! 可是现实又让他不得不强自按捺住自己的脾气, 以大局为重! 铁勒反复在心中念叨着。 前故英宗皇帝曼巴当年为了立国,不也是承受了秦人无数的羞辱吗? 正是因为当年曼巴的忍辱负重,才有了如今在北方傲然屹立的大元帝国。 祖宗能做到的, 我也能做到。 对燕都的进攻,进行了整整一天了。 不管是铁勒也好,还是野利也罢,他们都是战场之上的大行家。 一天的较量,足以让他们试探出城内卫戍军的成色。 虽然还有些生涩,但不得不承认,这支卫戍军的战斗力,真是一点儿也不差。 野战,他们或者远远不是东大营的对手,但在城池之内防守,还是游刃有余的。 而城内的将领,可一点儿也不比外头的差。 兀突也好,阿扎西也罢,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将。 耶律重光、贤适,吕德这些人虽然现在不直接领兵了,但老将们的经验却只会因为年龄愈大而越老辣。 他们帮着守城,铁勒并不意外。 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他们在城内,阿可敦便有的是办法拿捏他们。 第一天的攻守城,东大营便发现了这些人的家将们都上了城墙。 这些人的家将,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 只不过一天,野利与铁勒便已经确定,仅仅靠东大营,短时间内拿下燕都,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西大营根本就不可控的情况之下,唯有争取到南大营仁多家族,北大营细封家族的支持,才有可能使得燕都城内军心涣散,从而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 而这也是铁勒最希望得到的。 这样一来,大元的实力能够得到最大程度的保存。 否则,大元内战,将不可避免。 如此一来,还谈何驱狼吞虎,谈何霸占关外,谈何南征秦国,谈何饮马中原! 外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之声,铁勒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以手抚胸,努力地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并且将笑容堆集到了脸上。 “殿下,得罪,得罪!”今年刚刚四十五岁的仁多忠满脸大汗,一见屋子便抱拳一揖到地。“现在外头乱得很,西大营完全失控了,那些该死的蛮兵四处劫掠,有些混帐居然跑到了末将防区里,为了应对这些突发事件,实在是怠慢了殿下。” 停顿了一下,仁多忠抬起头来,“再说了,我也真是没有想到殿下今日会到我这里来,我以为殿下会在东门那边呢!” 信你才有鬼! 自己一路过来,西大营的蛮兵胡天胡地,哪里看到了你南大营一个人出来管上一管? “仁多将军辛苦!”铁勒道:“我也不想浪费彼此的时间,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铁勒从怀里掏出了英卓生前写给他的遗诏。 那上面盖的不是镇国玉玺,而是英卓的小印。 仁多忠看着这份遗诏,沉默半晌才道:“不瞒殿下说,我也收到了另一份遗诏,盖着镇国玉玺!” 铁勒冷笑:“现在燕都在阿可敦手里,镇国玉玺也在阿可敦手里,他想要什么样的遗诏造不出来?可这一份,真假却很轻易分辩吧?仁多将军,如果你能进城,能看到陛下的遗体的话,就应当能发现,这枚小印,该当还挂在陛下的腰间!” 仁多忠坐了下来,慢吞吞地道:“话是这样说,可这枚小印,也是能造假的。更重要的是,现在城内有黎准,有耶律重光,有贤适、苗德,他们在大元的影响力,殿下不可能不清楚。”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此时他们说出来的话,能信吗?” “我有这个分辩能力,可是其他千千万万一般人,有这个分辩能力吗?”仁多忠摊手道:“而我们这样的人,又必须是要顾忌到千千万万的普通人的认知的,否则我们就会被抛弃。” 铁勒定定地看着仁多忠半晌,脸色有些悲伤:“仁多将军,不谈其它,我们只平心而论,你觉得我与阿可敦,谁更有资格成为大元的皇帝陛下?” 仁多忠尴尬地笑了笑:“二殿下镇守南疆多年,功劳有口皆碑,提出驱狼吞虎之策,为我大元消除边患,更为他日进攻大秦打下了基础,自然是不世出的英才。可三殿下坐镇燕都,这些年来也是为了大元的稳定做出了莫大的贡献,对于我们来说,谁成为皇帝,仁多家族,并没有什么倾向性。” 铁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仁多忠道:“仁多将军,话已经说到这里,我就直接问了,你要怎么样,才肯支持我?” 仁多忠站起来走了几步,微笑着道:“二殿下,三殿下派了人跟我说,只要我们支持他,那么仁多家族不但会获得铁帽子王世袭罔替,同时还给我们议政之权。三王议政!” “什么?”铁勒霍地站了起来。 “如果二殿下也能答应我们同样的条件的话,那么仁多忠现在就可以跟殿下您表态,我们支持您!”仁多忠道。 铁勒没有说话,直接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殿下,你当真不考虑吗?”仁多忠大声道。 “不可能!”铁勒转过身来,厉声道:“仁多将军,道不同,不相为谋,大元历经百余年,才有了今日之气象,我绝不会允许他回到当年的部落联盟的境地当中去,这是自取灭亡之道。仁多将军,你也是睿智之人,当真搞什么三王议政,你觉得大元还是大元吗?没有了大元,仁多家族的荣华富贵又从何而来呢?” 仁多忠哈哈一笑道:“二殿下,这世上,不止您一个睿智之人。看在故皇帝的份上,我再给您两天时间,两天您能打下燕都,我照样俯首称臣,两天过后,您还是奈何不得阿可敦,可就不能怪我了!” “那我还得感谢伱了!”铁勒翻身上马:“仁多忠,你会为今日的决定后悔的!” 看着铁勒纵马疾驰而去,仁多忠脸上的笑容却是一点儿也没有消减。 “大元是我们大家的大元,凭什么就一直由你们作主呢!”他喃喃的低声道:“三王议政,很好啊!我当然要选阿可敦。” “爹,为什么不直接拿下他?” 仁多忠回头看了一眼儿子,淡淡地道:“细封家族正盼着我这么做呢,阿可敦大概也这么指望,凭什么要让我担上犯上之罪呢?铁勒可以死在阿可敦手里,可以死在哲别手里,就是不能死在我仁多忠手里!” “三王议政!”仁多忠的长子仁多保满脸憧憬之色:“爹,你一直企盼的事情终于到来了,这政,议着议着,说不准就轮到我们仁多家当家作主了!” “慢慢来吧,细封家肯定也是这么想的!”仁多忠微笑着拈须道。“阿可敦为了登上皇位,开出这么大的价码,我们自然要笑纳,哈哈,这家伙能耐不高,倒是自视奇高,大概以为能拿捏我们?以前给他面子,是因为先皇帝在,没有了先皇帝,阿可敦算老几?” “爹,铁勒说先皇帝是阿可敦杀的而不是自然死亡,这事儿有几成真几成假?” “真假一点儿也不重要!”仁多忠淡淡地道:“铁勒赢了,先皇帝就是阿可敦杀的,阿可敦赢了,先皇帝就是油尽灯枯而驾崩的!” 仁多保连连点头。 “传令全军,进入最高战备状态,副将以上将领,立刻到我行辕会议!” 东门之外,收兵的金锣再度敲响,一队队的士兵们缓缓地退了回来,而城上的守军,则在夕阳的映照之下,发出了阵阵欢呼之声。 “殿下,明天,野利亲自上阵,也要替您拿下燕都!”野利听到仁多家族给出了两天的时间,两天一过,便要动手的消息,大声道。 铁勒摇了摇头:“所谓两天,不过是糊弄我们罢了,他需要两天时间来进行动员和准备,这两天,不是给我们的,是给他自己的。” “您的意思是说仁多家已经倒向了阿可敦?”野利骇然道:“那细封家呢?” “只怕差不多,三王议政,哈哈,阿可敦倒也真是舍得!” “三王议政?”野利一听也傻了眼。 “准备撤退吧!”铁勒意兴阑珊。“没有必要再在这里耗下去了,再等两天,只怕我们连走都走不了啦!” “殿下,这一走,大元可就分裂了!”野利悲伤地道。 “只要还有兵马,还有地盘,终有一天,我们会打回来的!”铁勒握紧了拳头,“野利将军,真定、大定这些大元除开燕都最富裕的地区,人丁最多的地区,还在我们的手中,我们只需好好经营,然后看着他们所谓的什么三王议政一步一步地把自己折腾死,大元终究会是我们的!一切都还来得及。现在的秦人自顾不遐,令狐野入关抢夺皇位,安西都护府实力有限,这是老天爷给我们留下的生机。” (本章完) 第248章 吃我一刀 安玄取下了马鞍边上的两支短柄狼牙棒,眼神冷酷地看向了里许外的那片山坡上的敌人。 高高飘扬的旗帜显示着对方的身份。 领头的,是安西都护府的副都护李大锤。 安玄是这一次哲别大军出龙沟堡的左翼,右翼由另一名元人将领车喆率领,中路则是哲别带领的主力。 整整三万骑兵前出龙沟堡。 而且只带了十天的给养。 安玄非常的不满。 因为这种孤独一掷的打法,一点儿也不合理。 要么大获全胜,要么一败涂地。 只要安西都护府的头头脑脑们的脑袋稍为清醒一些,来一个坚壁清野,利用关外广阔无垠的旷野与大军打上一段时间的游击,大军非得被拖垮不可。 人可以喝马奶,吃干饼子,甚至于杀掉一些驼马,伤马来过活,可战马呢?那可不是吃点牧草就行的,几天没有粮食补充,战马就会掉膘,就会没力气。 到了那个时候安西都护府的大军杀过来怎么办? 不过他作为一个降人,在哲别帐中说话的份量并不足。 而且他也明白,这一次的作战,更多的并不是从军事之上考虑的,而是从政治之上考虑的。 哲别作为大元的大皇子,本来是皇位继承者的最有力的竞争者,但现在却变成了排名末位。 他需要一场显赫的胜利来彪榜自己的战功, 同时他也需要争取时间回到燕都参与到皇位争夺中去。 当争夺开始的时候,你却没有上场,那就等于是弃权了。 在至高无上的权利引诱面前,任何理性的思考,都得靠边站。 只要有两三成获胜的希望,哲别就会去搏一把。 更何况,从各方面汇聚起来的情报看,这一次的胜利,或者有六七成。 关外势力最大的安东都护府令狐野带着他的十万大军进关去争夺皇位了,而安西都护府听着与安东都护府一样,但事实上实力却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之上。 仅仅五千骑兵而已。 虽然听说这五千骑兵战斗力相当惊人。 就算他们全面动员,又能有多少人呢? 听说令狐野离开之时,还狠狠地敲榨了哲别一笔,秦人果然比元人要更狡诈。 被元人打败,安玄其实一点儿也不服气。 他觉得他们西胡人不是输给了元人,而是输给了该死的天气。 严寒逼迫着他们不得不南下,而且还得在后勤补给严重不足的情况之下与严阵以待的元人开战。 狡滑的元人皇帝采取了高筑墙,深挖洞的防御策略,很少与他们正面决战,而是用了几年的时间生生地耗得他们最终不得不屈膝投降。 没有办法啊! 部族里的老人们死得差不多了,战士们都饿得瘦骨伶仃了,女人越来越少,再熬下去,孩子们都要死光了。 现在,他们的部族家人,都被扣在了燕都之外,而他们,则需要上战场来为家人争取更多的牛羊牲畜。 部族里没人会种田,只会放牧。 可是燕都周边可以放牧的地方,少之又少。 到处都是城寨关卡,将他们死死地锁了一层又一层。 真想回到北方去啊! 哪里虽然冷一些,可是却更能容他们驰骋纵横。 耳边传来了马嘶之声,将安玄的思绪拉了回来。 看着对面的骑兵也在缓缓向前,他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们最怕什么? 怕对方避而不战。 但这些愚蠢的秦人,竟然选择了与他们来硬的。 真是太好了。 便是元人在北方的地候,也甚至与他们以骑对骑。 块头儿比起元人更加不如的秦人,居然想与勇猛的西胡勇士来一场野战,简直妙不可言。 安玄突然觉得这一场战事的胜利,似乎也没有那么困难。 既然自己的左翼是这样的,那么在另外两个战场之上,秦人也应当选择了战斗吧! 不不不,他们肯定会放弃一个战场的。 他们只有五千多骑兵呢,而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便大概有三千出头。 安玄觉得自己估计得差不多。 这应当算是安西都护府的骑兵主力了,他们只能选择一个战场的时候,却选择了自己,这是看不起自己呢,还是自己的幸运呢? 轻叩马腹,安玄的战马开始加速。 作为玄元九品的高手,他作战的时候,向来是身先士卒,利用自己的武道修为来替部下开路。 李大锤拔出了自己的鸣鸿刀。 似乎是感觉到了大战的临近,鸣鸿刀上一道清光往来流动,轻吟之声连绵不绝,李大锤体内浑厚的乾坤一气注入鸣鸿刀中,鸣鸿刀立时便亮了起来。 心念一动之下,本来没有任何明显特征的乾坤一气骤然就变得炙热起来,一朵朵蓝色的火星围绕着鸣鸿刀往来飞舞,再下一刻,火星没入鸣鸿刀中,与刚刚的炙热相比,一股阴冷到了极致的气息跃然而现。 凤凰离火,至阳至刚。 月华弱水,至阴至柔。 乾坤一气几百年来没有人练成功,但魔教压箱底的凤凰离火与月华弱水练成的人可真是不少。 而现在,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气息,却在一个人身上同时出现。 乾坤一气这种功法的确太过于逆天,也难怪很难有人练成它。 你可以想象一个人正在炙数的火里大汗淋漓的时候突然被扔到冰水之中,会对人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而乾坤一气却能随意地模仿任何内力的特性。 当年李大锤的母亲何清秋将凤凰离火都练成了神游的境界,可也没有能练成功乾坤一气,甚至于功力愈深,愈不敢去触及到。 因为将至阳至刚的凤凰离火练到了极致之后,月华弱水根本就没有一点点生存的空间,只要在体内刚刚有一点苗头,就会被凤凰离火径自剿灭。 月华弱水的也是一个道理,视凤凰离火为生死大敌。 李大锤有时候想起这事来,便想揍老头儿一顿,这是真正的没把他的性命当回事,还口口声声说他自己是何清秋的生死朋友呢! 远处五千西胡骑兵的确是劲敌, 可是又能比五年之前的兀突的上万元人骑兵更厉害吗? 重新集结的天字营,实力又有所长进。 整整一百重甲骑兵全部由御气高手构成,而后方的三千轻骑兵,如今在作战方面经过了萧长车近一年的调教,也早就脱胎换骨了。 如果说以前他们还是马匪的打法,现在便是一支真正的军队。 至于说到装备嘛,看看那些西胡人少得可怜的铁甲,李大锤便觉得他们是真穷。 自己这一百具装铁骑,可是连战马都披上了铁甲。 而身后的轻骑兵,除了皮甲之外,身上重要的部位,也都镶嵌上了铁片,最大程度地兼顾了士兵们的作战灵活性和防护性能。 至于弓嘛,这东西装备得真不多。 李大锤更喜欢给部队装备弩。 弓这玩意儿需要专门练习,而且成才的机率不大。 弩就不同了 反正靠的是覆盖射击。 在李大锤的队伍之中,但凡背着弓的,基本上都是在这方面有特长。而李大锤也给这些人量身打造好弓好箭,反正李大锤觉得这些投资,都是能收到丰厚的回报的。 李大锤开始了加速。 一百重骑骑兵与他保持了一段距离。 不是他们不想跟随,也不是李大锤的马速太快,而是李大锤手里那柄刀忽冷忽热,时而火星子缭绕,时而凝结成冰块掉落,大家受不了。 李大锤也没有办法。 周致说他到了最紧要的关口,说不定一觉醒来,就踏入到先天门槛里了,但在这个紧要关口,他反而无法细致如微地掌握体内的真气,但真正踏过了这道门槛,就能随意转换了。 当然,也就再也不会让真气外溢。 也就是说,除了交手的人能感受到其中的变化之外,外面的人,是不明所以的。 这让李大锤又惊又喜。 先天啊! 到了这一点,自己才敢说真正有了自保之力。 马亮说令狐野都达到了先天,他的五条腿儿都软了,自己听了之后,也有些腿软呢! 乱世之中出英雄啊! 说不定啥时候那里就又冒一个先天出来。 自己要是达不到这一地步,万一以后在哪里再碰上一个端木妙妙,就要翘辫子了。 好运气不会永远伴随着自己。 只有实力才是永恒! 所以,对面的西胡骑兵,都去死吧! 长啸声中,李大锤手中的鸣鸿刀带着缭绕的火星,如同无数只翩翩起舞的蓝色小蝴蝶,砍向了迎面飞驰而来的那名身穿重甲,骑着一匹不比小黑差的神骏之极的高头大马,自己也起码有两米出头的大汉。 两刀相击,先是无声无息,紧接着便是一声巨响,然后两人胯下的战马都是人立而起。 “好家伙”李大锤有些吃惊于对方的实力,自己全力一刀,对方竟然接了下来。 “咦!”安玄同样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与自己面面相对的年轻的李大锤,他的双手在发麻,而且一只锤头上的倒齿竟然被切断了一点,这可是寒铁打造的,这是第一次被另一把兵刃所伤。刚刚有朵蓝色的星火落在了棒头,安玄感受到了他的温度,这让他心中警兆大生。 “再吃我一刀!”李大锤有些兴奋。 很难碰到与这样实力相若的对手来一场生死决斗的,而进步,往往就在这样的时刻。 我的先天就靠你了! 李大锤刀如闪电,忽而蓝色星火,忽而白色冰晶,狂风暴雨的般的袭向安玄。 而他身后的一百具装铁甲,早就越过了他们,一头扎进了那些穷得有些可怜的西胡骑兵。 (本章完) 第249章 打不过自然要跑 金宝金老板体会到了身处一个强大集体之中的好处。 作为一名御气五品的前马匪,被征召过后的他,自然而然地被编入到了隶属于李大锤亲自统率的天字营。 而且成为了冲锋陷阵的具装重甲的一员。 如果不是御气以上水平的武道修为者,身负那身重甲作战,支持不了多久,而且也会给胯下战马造成太大的负担。 所以只要穿上了具装重甲,就代表着这是一员御气的武道修为者。 重达两百斤的重甲在他们身上举重若轻,便连胯下战马也体会不到多少的负担,照样奔驰如飞。 在没有开战之前,金宝是有些忐忑的。 他本质之上就是一个贪生怕死的, 要不然就不会在结束对严氏一族的战事之后便选择去泰安城做生意了。 只不过即便是去做生意,他仍然身处这个大体系中。 当整个大体系完全动员起来之后,他照样逃不出这个圈子。 只不过当战斗真正开始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也就这样了。 对方领头的那个一看就很不好惹的家伙,被他们的首领李大锤给挡住了。 那一声巨响,让从旁边飞驰而过的金老板耳朵嗡嗡作响。 他想要是自己挨这个蛮子一棒子,大概率是会被打得脑浆迸裂,死无全尸的。 脑子里想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人却身不由己地跟着另外九十九名具装重骑武呼着冲向了蜂涌而来的北元骑兵。 一棒子下去,对面一个起码比金宝高了一个头的家伙,被金宝打得脑浆迸裂,翻身落马。 倒不是金宝自己有多厉害, 而是在金宝敲这个家伙一棍子之前,这个家伙已经和金宝前面的一位重甲交手了一次,两人势均力敌,都有些晕晕乎乎的时候,金宝直接上去便捡了一个漏。 具装铁骑如同咆哮汹涌的狂潮,一波一波地撞过去,但又决不恋战,一触即走,不能一下子解决的,便交给后面的同伴。 当然,绝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一刀彻底解决问题。 后面的轻骑扬起了手中的弩,啉啉之声不绝于耳,这些强力弩箭对于甲胄简单的西胡骑兵来说,就是一场恶梦。 秦人压根儿就不瞄准,他们就是覆盖性的射击。 而西胡骑兵拉箭法倒是挺准的,但绝大部分时候却又无法突破对面秦兵良好的防护。 你看着一个秦兵身上中了好几只箭,到了你跟前,他还能生龙活虎地与你打得导砰砰作响。 安玄震惊地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部属们,被对手倒推着在走。 他冲在最前头。 但直到这个时候,他的部属们仍然没有跟上来,反而是目力所及之处,看到身穿着褐色的秦兵潮水般的从自己身边涌过去。 这只能说明,自己的部队在后退。 可自家部队人更多啊! 足足五千精锐,怎么会被这些小个子秦人打得节节倒退呢! 如果李大锤知道安玄骂他们这些秦人是小个子,李大锤一定是会骂娘的。 相比较而言,大秦关内的人,比关外的人要矮一些。 但关外大汉们,身高也普遍越过了七尺,六尺在关外算矮子了,李大锤麾下,便是九尺大汉也不乏其人。 当然,与这些西胡人比起来,秦军的普遍高度的确是不如。 这些西胡人,普遍身高八尺以上。 看着是挺吓人的。 不过呢,普通人的确是身大力不亏, 但对于武道修为者、战士来说,打仗也好,胜负却从来不是以身高来决定的。 就像安玄比李大锤高了一个头, 但现在他就被李大锤砍得有些左右支拙了。 一刀又一刀, 一刀快似一刀, 而更让安玄难受的是,对方刀上的气息变化忽阴忽阳,忽软忽硬,你以为他会石破天惊,他却给你来了一个绕指柔,你以为他这一击必然阴气森森,他却是火星四溅。 安玄碰到不少实力比他还要高的对手,但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诡异的。 而且,对方还如此的年轻。 李大锤是愈打愈兴奋了,安玄却是愈打愈心惊了。 他的两支短柄狼牙棒上的狼牙,快要被对方的鸣鸿刀削光了,乍一看,倒像是两个捣衣服的棒槌。 自己打不过,部下也打不过, 那怎么办? 自然是跑。 强撑从来都不是西胡人的特色。 打得过就要吃干抹净, 打不过就先逃跑, 以图找到机会重新来过。 所以安玄找准了一个空子,拨马转身便逃。 在这方面,身经百战的他,可是经验丰富之极。 收兵的金锣声敲响,金宝也松了一口气,赶紧勒停了马匹。 进入战斗的后半段,对于他来说,反而更艰难了一些,因为这个时候西胡骑兵开始溃散,而天字营的这些具装铁骑们也就习惯性地开始散开各自去收割战果了,金宝也就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当然,他有他的办法。 不争不抢,反正就是跟在一个老大哥的后面,瞅着有机会就干一棒子,没机会就给老大哥保护一下侧翼,至于抢夺战利品或者说立下什么大功劳,他没有什么念想。 他可不缺钱, 也不想升官发财。 他来作战,只是作为一名泰安城银牌拥有者所必须要尽的义务。 不尽这个义务,他可就会失去这个身份。 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拿命拼来的呢! 不过身处这个集体之中,金宝对于自己平平安安的回家,现在是信心爆棚了。 看着李大锤缓缓策马走过,金宝与其它的骑兵们一起振臂欢呼。 在战场之上,有这样一个战神一般的人物,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好了。 没有李大锤挡住西胡那个领头的,只怕大家要死不少人。 现在虽然也有伤亡,但却在可以接受范围之内。 至少具装铁骑就没有死的,只有伤的。 “副都护,为什么不追啊?”朱哲打马赶上了李大锤,有些不解,痛打落水狗这可是骑兵作战的传统,一般而言,最大的战果也就会在这个时候产生。 不过李大锤却鸣金收兵了。 “不着急,不着急!”李大锤笑咪咪地道:“穷寇莫追,这些西胡人个人战斗力相当的不错,别看他们在逃,真要拼起命来,咱们占不了多少便宜,他们的长处在于单兵作战,咱们的长处呢,是集团作战。朱哲,你没有发现吗?一旦开始追击,咱们可就没有了集团作战的优势,变成了单兵作战了,会增加很多不必要的损失的,没必要,没必要!” 朱哲恍然大悟,拱手道:“明白了,作战不能死板硬套,需要因人而异,对于不同的敌人,就有不同的打法!” “就是呀,以前咱们打马匪,打严氏的军队,甚至于元人部队作战,咱们在单兵之上并不吃亏,但对上这些西胡人,咱单兵可占不了便宜,既然占不了便宜,那自然就没有硬上的必要!”对于这个年轻的手下,李大锤很是耐心的解释。 “多谢公子教导!”朱哲恭敬地拱手而退。 “去吧去吧,让大家休息一阵子,吃饱喝足,然后再去追!”李大锤笑道:“敌疲我打,敌驻我扰,可不能让他们轻松!” “好嘞!”朱哲笑着打马而去。 看着朱哲远去的背影,李大锤也是开心的翻身下马,随便找了一处地方盘膝而坐,细细地体会着刚刚与安玄搏斗的一些感悟。 与这样的顶尖高手搏命的机会,其实真是不多,所以每一次,李大锤都会很珍惜。 在家里,不管是萧长车还是李开心陪练,都远远达不到这个效果。 因为无论如何,他们不会对李大锤心生杀气,斗得再激烈,估计最后的效果,也就是出了一身汗而已。 安玄带着溃兵一路狂奔数十里,确认了对方的确没有追来之后,才终于安顿下来,必须要休息一下了,不然胯下的战马可受不了的。 出来第五天了,马鞍旁边的布袋里的粮食已经少了一半。 关键是在与对手有了第一次交锋之后,安玄对于自己单独取得胜利,已经不抱希望。 必须要向中路哲别靠拢才有机会扳回局面来。 安玄现在觉得安西都护府肯定是放弃了中间战场,他们必然是集中兵力打击两翼,先将两翼兵马击溃之后再去与哲别在中路决胜。 现在既然已经发现自己不是对手,那当然便要趁早往中间跑,保存实力方是上策。 只要右翼的车喆也打不赢对手,那哲别也不好说自己什么。 这个李大锤已是如此厉害,那么安西都护府的一把手萧长车,肯定会更厉害,在青铜峡的时候,也听过一些元人同僚说起过这个人。 啃着硬梆梆的饼子,撕着咸咸的肉条,安玄突然发现,日子真不好混。 不管在哪里,似乎都没有他们西胡人的好日子过呢! 这天下,怎么有这么多的强人呢! 狠狠地发泄般地啃着肉条的安玄,下一刻却又猛然跳了起来,放在后面断后打探的斥候正疯狂地打马往回跑,嘴里的竹哨吹得震天响。 敌人追来了! 上马,快跑! (本章完) 第250章 手滑了 车喆完全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实。 可是一名名打马狂奔而回的斥候却在证明着一个无情的事实。 他被包围了。 哲别三万大军出龙沟堡,其中左路安玄率五千胡骑走九畹溪,右路则是自己率五千骑兵走芝兰谷,中间则是哲别率二万主力直趋泰安城。 走右路的自己,是最后一个出发的。 在前面两支兵马大张旗鼓的出动之下,自己这支兵马轻车简从,直奔宝瓶城。 如果说安玄这支人马,是吸引敌人的显眼包。 哲别的这支兵马是捅向敌人腹心的利刃, 那自己这支兵马就是暗戳戳地去插敌人菊花的那种。 没道理安西都护府放着那两支明晃晃的队伍不打,却精准地找到了自己,而且选择了这么一处地方来伏击自己。 芝兰谷内部倒是足够大,说是两山夹一谷,但两山之间的这一谷,却是长达五十里,宽也有十余里,作为战场那是绰绰有余的。 只不过两头一堵,对于自己就麻烦了。 而且对手率领的骑兵,足足有上万骑。 更为关键的是,对面是萧长车啊! 车喆有些绝望地看着前方枯黄的茅草之中森严的军队,飘扬的军旗以及横枪立马于大队骑兵之前的黑马银枪白袍的将领。 萧长车觉得很爽利。 所以即便今天天气明明阴沉沉的乌云盖顶,她也觉得心情舒畅。 还别说,自从跟李大锤合伙之后,这跟元人干仗的确是越来越轻松了。 以前想把这样一支元人骑兵给堵在这样的地方关门打狗,那还真是想都别想。 更为重要的是,过去的自己,哪里养得起这么多的兵啊! 回望身后,数千骑兵枕戈待旦,每一名骑兵的装备,都是过去的自己只能想想而无法达到的。 省心! 她轻笑出声,然后从怀里摸出了恶魔面具,扣在了脸庞之上。 “都护,公子说,不让你再冲锋陷阵了,你是主帅,应当坐镇指挥!”身后谷小满策马小跑到了萧长车的跟前,道。 萧长车歪头看了一眼谷小满,虽然隔着面具,但那冰冷的眼神立时便让谷小满勒马倒退了几步。 哼了一声的萧长车,转过头,两腿轻轻一夹马腹,小黑立时便兴奋地打了一个响鼻,迈着小碎步向前跑去。 萧长车这一动,身后的大旗立刻便动了。 大旗一动,整支骑兵队伍便开始缓缓向前压进。 谷小满抽抽鼻子,抽出了虎翼刀,自觉地落到了后面压阵。 萧长车轻吸一口气,伐天真气流转全身,真气鼓荡之下,长枪之上宛如渡上了一层银光,锋刃之上真气如水流动。 以往每每全力运行伐天的时候,那种轻微有如同细细的银针攒刺经脉的感觉消失不再,霸道无匹的伐天真气,正在一天天变得淳厚起来。 过去一直担心的隐忧终于不再是困扰自己的问题了。 不过,该死的李大锤却成了自己的新问题。 想到李大锤,面具下的脸庞浮上了一层红晕,整个人也变得有些亢奋起来,反手一巴掌拍在小黑的屁股之上,小黑长嘶声中,骤然加速向前。 车喆除了迎战,别无他途。 五千对一万。 车喆对萧长车。 所以结果就很明显。 谷小满有些无奈地看着萧长车十招之内,便一枪将车喆挑死在马下,然后又仗着小黑的马速,往来驰骋,专门挑元军队伍中的那些军官下手,不过片刻之间,便有十数名元军军官死于非命。 于是那些元军军官远远地看到小黑往他们那个方向移动的时候,立时便拨马逃跑。 与别人打,还能有活命的机会,与萧长车打,死路一条。 伏击战很快就变成了追击战。 与李大锤那边不同,萧长车这里有着人数上的巨大优势,所以打得是歼灭战,李大锤的实力比安玄强不了多少,就只能打一场击溃战。 夕阳西下的时候,这支元军终于全面崩溃了。 除了少数人逃脱之外,其他的要么战死,要么当了俘虏。 萧长车也有了许多的改变。 至少现在不垒京观,也愿意留俘虏了。 这些元人战士都是精壮的汉子,抓回去铺路修桥干啥不成呢? 总比一刀子宰了的强。 谷小满小心翼翼地靠近了萧长车, 正在替小黑清洗身上血污的萧长车转头撇了他一眼,道:“什么事?” “都护,其实那个车喆,不杀更好一些!”谷小满道:“这人是哲别的心腹,活捉了过来,有利于咱们接下来跟哲别谈条件。知秋院那边说,现在燕都那边的事情进展一切顺利,元国内战已成定局,咱们不能把哲别的力量给弄得太弱了,那让他回去就起不了作用,万一这家伙心灰意冷了,随便去投靠一个,那我们不就偷鸡不着蚀把米了吗?” 对于总体的战略,萧长车自然是清楚的。 不过这里头的弯弯绕绕,让她很是头痛。 不说别的,光是李大锤在燕都布局的那些事情,她是想想都觉得一团乱麻似的,压根儿就理不清。 还是在战场之上杀敌更痛快一些。 一枪下去,一目了然。 “手滑了,没控制住!” 谷小满哑然,这让他还怎么说? 没法子说。 本来李大锤把他放在萧长车身边,就是看他年纪长,沉稳,可以控制一下萧长车一见元人就来劲儿的这脾气,只不过李大锤忽略了自己与萧长车的关系。 如果仅仅是一个上下级,那谷小满敢直言不讳甚至争吵, 但想想萧长车是会成为自家主母的,谷小满就觉得为了将来考虑,自己还是不要让萧长车讨厌的好。 干咳了一声道:“都护,接下来我们要往成县那边靠近了。” “我知道!”萧长车洗唰完了小黑,又从兜里掏了一把豆子塞进小黑嘴里,这才牵着小黑从溪水里面走了出来。“四面合围哲别嘛,让这狗东西无路可走!” “哲别的性子还是很勇悍的,估计就算是四面合围了他,他还是会打上几仗,直到绝望了才会坐下来与我们谈的!”谷小满笑道。 “陈良和常建他们能按时赶到吗?李大锤倒也是心大,万一这两家放了我们的鸽子,到时候咱们就是万余骑兵再加上一万余步卒对上哲别的两万骑兵,这可没有啥优势,很难打赢,也堵不住人家的。”萧长车道。 “这个您放心好了,陈良那边有张若张学士盯着,目前他们已经控制了龙沟堡,陈良率主力正在靠拢,常氏既然已经应承了,就不会拿着全族的前程开玩笑,他们已经得罪了令狐野,再得罪我们又图什么呢?更何况这一仗打下来,他们常家在关外的声誉那是要更上一层楼的。” “但愿如此吧!希望这一次一切都能如同李大锤设计的那样,如此,我们北伐便有望了!”萧长车弯腰掬了一把清流的溪水洗了洗脸,起身甩头,晶莹的水珠在夕阳的照耀之下闪烁着金光,衬托着那张绝美的脸庞,霎那间让谷小满看得有些发呆。 但他马上反应过来,立时便侧头看向其它地方。 “那我去安排扎营事宜,明天四更出发,前往成县合围哲别!” 谷小满转身便走。 自从他们知道了萧长车的底细之后,萧长车也懒得再在他们这些心腹面前遮遮掩掩,以往会特别注意的一些细节,便经常在谷小满这些人面前显露出来,萧长车自家人不知自家事,她不经意间显露出来的一些东西,对于一个正常的男人的杀伤力是极大的。 成县,哲别前往泰安城的必经之路。 拒马河与清河在这里相距数十里,想去泰安城,就必须穿过这两条河之间的成县。对于泰安城来说,成县是门户。 以往的成县并不太受人重视,因为没有人会去打泰安城的主意,说是城池,更像是一个坞堡。 李开心,萧东伟,刘屹几人便率领着五千步卒便堵在哲别前进的道路之上。而前阳关守将马大成则自告奋勇地到这里来当顾问了,反正这家伙即便想要干预一下指挥,也没人听到的,而他八品巅峰的武道修为,也可以增强一下成县的顶尖武力,李大锤便也由得他了。 军队由独眼将军萧东伟指挥,刘屹负责后勤、装备,李开心则作为顶尖武力压阵。 哲别的终点就只能在这个地方。 李大锤,萧长车,陈良以及常氏部队会从四面八方围上来,将他合围在这里。 独眼萧东伟站在城堡的最高处,看着远处最后一抹夕阳沉没到了地平线上,哲别比自己想象得来得更慢一些,他应当已经收到了左右两翼失败的消息,为了接应两翼的败兵,他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只是现在的哲别,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一次他要面对的,可不仅仅是安西都护府的兵马,还有陈良以及常氏部队。 哲别还认为自己现在有着兵力上的绝对优势,殊不知,情势早已逆转。 现在兵力上处于劣势的是他。 后勤供应被完全掐断, 前无去路,后无援兵, 他正在一步一步的走进绝境之中。 当战场上的消息,被完全遮断的时候,哲别现在就只能知道对手想要让他知道的。 唯一猜到情况很糟的楞格,也并没有想办法通知哲别。 对于楞格来说,哲别照样是敌人。 (本章完) 第251章 常氏的选择 一堆堆的篝火宛如天上的繁星,点亮了广袤的旷野。 不知是从那个方向上传来了悠扬的马头琴声,然后便有一些人跟着琴声哼唱了起来。 欢快的歌声有着莫名的传染力, 不大功夫,整个旷野之上便都响起了歌声, 更有一些篝火边上,士兵们手拉着手拉起了舞蹈。 仿佛他们并不是去出征,而是在进行一场野游活动。 常建坐在一堆篝火边上,一边微笑地看着士兵们唱歌跳舞,一边将手里烤欢乎了的饼子撕成小块,丢进面前的瓷碗之中。 火边上,煨着的羊汤咕咚咕咚地翻腾着乳白色的浓汤,香气四溢。 将一块饼掰得细细的,这才将羊汤倒了进去,然后端起大碗吃了起来。 长子常鑫和走了过来,盘膝坐在火边。 “父亲,二弟写信来了!”常鑫低声道。 常建点了点头。 “令狐大帅在火山堡晋级先天,也就是我们没有跟着入关,而是出兵协助安西都护府进攻哲别的消息传到火山堡的那一天!”常鑫道:“令狐大帅在火山堡顶枯坐半夜,然后就莫名其妙的晋级先天了。” 常建笑道:“怎么?后悔了?” 常鑫摇摇头:“晋级先天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周致不也是先天吗?我只是在想,父亲什么时候也能晋级?说起来您的功力可比令狐大帅更深厚啊!” “晋级先天讲的是机缘!”常建道:“不是力气。不过我是真不有想到,如此重大的打击,居然能促使令狐晋级,看来晋级先天的道路当真是五花八门,我现在倒是一点儿也不着急了,说不定明天早上一觉醒来,你就看到我成为先天了!” “那感情好!”常鑫不由得笑了起来,“父亲,您似乎从来都没有担忧过二弟他们的安危!” “有什么好担忧的!”常建淡淡地道:“令狐野如果因为我们没有跟着他入关而迁怒于磊儿他们,那才会真让人看淡,这点容人之量他还是有的,更何况,你二弟他们这些人,不管是文治武功,又那一点比他们令狐家的那些人差了?与以前一样待他们,收获的可不仅仅是老二他们的忠心,更是与我们常家不断的香火情谊!” “是这样的,不过二弟在信中,怨尤之情还是很浓的!”常鑫苦笑着道:“埋怨我们瞒着他呢,说我没有半点兄弟之情,还说要与我割袍断义!” “回信给他,让他自己掌嘴五十!”常建吃着泡软了的饼子,冷笑着道。 “二弟也是一时意气!”常鑫笑道:“换了是我,在那样的情况之下,也是会心惊胆战的。” 常建指了指原野之中犹如繁星的篝火,以及欢快地跳着舞蹈唱着歌儿的士兵:“看到了吧?这便是士气!还记得我们当初宣布不是进军关内,而是去与元人作战的时候,下面士兵们欢呼雀跃的场景吗?” “记得!”常鑫道。 “我们终究是关外人,这里是我们的家。”常建道:“现在还不好下决断,但也许这一步棋,是我这一辈为常家走出的最为关键也最为正确的一步棋。” “当年与令狐大帅联手,是我们常家从一个普通家族迈向关外最顶级家族的第一步,现在父亲又作了第二个决断,希望能让我们常家再上一层楼!”常鑫道。“只不过李大锤会不会容许我们这样的家族一直常存呢?我看他现在便有扶持陈良的意思!” 常建笑了起来:“正常事情。陈良孤家寡人,又是关外人,实力也不差,自然是制衡我们常家的最好人手。其实相互制衡才是长治久安之道,一家独大,只会是自取灭亡之策。有时候我就在想,像严氏那样独霸一州,在本地当土皇帝的家族发展之道实在不是长久之道。” 常鑫愕然:“父亲,我们常氏与严氏的路子差不多!” “所以得改改啊!”常建若有所思地道:“我观李大锤他们安西都护府的路子,似乎是在刻意地扼制这样的大家族,我们以后想要在在他们的治下永享富贵,那这路子,只怕就得改一改。” “怎么改?” “没想好!”常建道:“等到这一仗打完,我与李大锤好生地谈一谈,开门见山地说说这件事。” “要是谈不拢,大不了我们入关!”常鑫道:“李大锤要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做那过河拆桥之事,那也怪不得我们与他一拍两散,以我们常家的实力,即便入了关,照样能过得很好,而且令狐大帅也会举双手双脚欢迎我们加入吧!” “他们呢?”常建指了指火光下欢乐的士兵们:“他们会心甘情愿的入关吗?如果没有他们,令狐大帅还会双手双脚地欢迎我们?” 常鑫不由哑然,好半晌才道:“说句老实话,我是怎么也没有想到父亲您居然会如此看好安西都护府的,您以前一直说萧长车不过一武夫耳,难成大事的。” “我看好安西都护府,不是因为萧长车,而是因为李大锤!”常建道:“你真要问什么,我实在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更似是一种直觉。而我又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当年决定联手令狐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小的校尉呢!” “这一次的围歼哲别的一整套军事计划,的确不是萧长车能想出来的!”常鑫笑道:“萧长车长于战术指挥,长于冲锋陷阵,长于整军治军,像这样的勾连纵横,一个圈套套着一个圈套,只怕挖了萧长车的脑壳,他也想不出来。” “但此人在武道修为之上,当真是不世出的奇才,当然,也包括那个李大锤!”常建道:“两个二十多岁的玄元九品高手,那个李大锤更是到了九品之巅,比你父亲差不了多少。你们跟他们两个,当真是没得比呢!” 常鑫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 他快五十了,也不过玄元八品而已。 “父亲,击败了哲别之后,安西肯定是要转头攻击青铜峡与野猪岭的,到时候我们常家要求得到这两个地方中的其中一个不为过吧?我们可以拿其它的地方与李大锤交换都行的!”常鑫道:“只要占住了这两个地方中的任何一个,接下来我们常家可以腾挪的余地就大了,哪怕以后安西都护府的势力再大,我们只要能稳稳地立在这里,便能确保家族不衰。” “倒也不见得!”常建淡淡地道:“你的这个想法的前提是元国一直是关外最大的威胁的情况下,如果有一天,他们不再能威胁到关外呢?” “这怎么可能?那可是元国,现在单凭安西都护府,就算加上了我们与陈良,能够守住疆域就已经是泼天的功劳了。” “且看着吧!”常建道:“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悠扬的号角声响起,从中军大帐这边一直延伸到远方。 歌声渐渐消散,点亮临野的篝火也渐次歇灭,士兵们钻进了帐蓬,除开巡逻的队伍的马蹄之声和梆子声音,喧闹的旷野安静了下来。 “父亲,您也早些歇着吧。”常鑫站了起来,“儿子去巡营。” 常建挥挥手:“去吧去吧,你爹年纪大了,嗑睡少,睡不着,还坐会儿。” 常家老三常森一路快马狂镳猛进,直到看到前方依稀的点点星火这才舒了一口气。 远处有马蹄声传来,紧跟着便有数支骑兵小队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这是常氏军队的斥候队伍,看到过来的是三爷常森,不由得大为惊讶。 “三爷,这是出了什么事吗?怎么跑得这般急?” 不但跑得急,常森看起来还有些狼狈。 常家三个嫡子,老大常鑫是作为家主培养的,老二常磊还未成年就进入了官场,在令狐野帐下发展,老三常森是掌控着家里的生意,主打一个为老大老二作辅助。 常森一年之中在家呆着的日子屈指可数,基本上都在外头跑,做生意为家族聚财,同样也派遣人手打探情报,而这些情报对于家族在关键时候作出重要的判断和选择也不可或缺。 常家三子,各有分工。 “的确是出了事,而且是极重要的事,老爷子呢?大哥呢?他们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们!”常森道。 片刻之后,常森坐在了常建的面前。 “英卓死了,燕都大乱!”常森语气急促 “英卓英雄一世,临死之前,居然没有安排好身后之事?”常建大为惊讶。 “父亲,还有一件事情!”常森道:“英卓之死,铁勒最先不知,而且还被阿可敦骗进了燕都,差一点便被杀死了,关键时刻,是安西都护府的人马救了他,保护着铁勒杀出了燕都!” “谁?”常建与常鑫都是一脸的震惊:“怎么会是安西都护府?” “是的。”常森道:“我有一个眼线,便是这一次行动中的外围负责撤退的一员,安西都护府的知秋院出动了他们的青龙大队上千人潜伏进了皇城,一举救出了铁勒!” 常建楞怔了半晌,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直笑得用手捶着大地,笑得周边帐蓬里的士卒们都好奇地钻了出来,看着他们常家的老祖宗跟发了癫一样地在哪里狂笑。 (本章完) 第252章 磨砺 就在这样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夜里,在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地方,困在玄元九品巅峰而不能更进一步多年的常建,在一场大笑之中,就那样轻而易举地破碎了桎锢,一步踏入到了先天之境当中。 全军上下,士气大振,整夜无眠。 鼓号金角,响彻广袤的原野,欢呼呐喊,震动九宵之外。 更多的篝火被点亮了,常鑫甚至下令军队的后勤官们大肆下发赏赐,让士兵们能共享这个喜庆的时刻。 肉管饱! 酒管好! 念头通达,一步登天。 在听到三子常森带来的关于燕都的消息之后,常建笃定于自己这一次的重大决择,再一次选对了。 他又站到了历史的正确的一边。 一个人的一生会面临很多重大的选择, 不可能每一次都选对。 每一次都选对的人,那叫天选之子。 常建这一辈子也做出过很多的选择,其中也错了不少,但让他感到幸运的是,最重要的两次选择,他都选对了。 这便是一个家族能够兴旺不衰的保证。 有时候,选择要大于努力这句话,是极其正确的。 选错了道路,你愈是努力,便会错得越远。 南辕北辙,听起来像是一个笑话,可对于走到了这一步的人来说,却只有无穷无尽的血和泪。 简简单单四个字,不知道包含了多少人的惨痛人生。 燕都内乱! 皇子争位! 来得情报当然是轻描淡写,可这里头可供想象的空间就太大了。 李大锤深度参甚至于是策划了一切。 常建现在就有这个预感, 这些事情,应当是李大锤做的。 一个国度,一旦陷入到了皇位争夺之中,陷入到内战之中,想要再度爬起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更何况还是北元这样的国家。 说起来他算是一个大一统的国家,但他实际上还保留了很多部落联盟的特征,每一个王子,重臣都拥着真真切切的权力与实力。 这仗一打起来,想要分出胜负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令狐野走得早了! 这个时候常建不由得打从心底里感叹一声。 如果现在令狐野还在关外,还是安东都护府的都护,还是坐拥十万大军的一方豪强,李大锤策划的这个丰硕的成果,最大的赢家将会是令狐野。 可惜啊,令狐野偏生就在这个时候入关了。 走时容易,回来难啊! 令狐野抛弃了关外,也便失去了民心。 即便他现在还能回来,陈良还会听他的吗?常氏也不会像以前那般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了。 不管令狐野现在怎么想,他唯一能做的,就只能奋勇向前。 他想要再号令关外,除非他当真在关内成功,夺得那把椅子。 而现在,关外大抵要归属于李大锤了。 常建没有想到萧长车。 在他心中,萧长车虽然是都护,但他不过是李大锤身前的一面旗子。 只怕用不了多久,这面旗子就要退居李大锤身后成为二号人物了。 大秦内乱,令狐野远走! 北元内乱,诸皇子混战! 关外迎来了他生长的黄金时期。 想想泰安城,想想贺兰原,再看看如今的宝瓶城,常建直觉认为,一个崭新的关外,将要诞生了! 关外大地,纵横千里,数百万人丁,肥沃的土地,草场,纵横的河流,只要没有了外患,善加经营,他日,未尝没有问鼎天下的实力。 如果关外实力逐日增强,而北元和大秦依然战乱不断的话, 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先动手的不一定赢, 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赢家。 “你们兄弟二人,率部迅速向成县方向推进,按约定的日期抵达计划地点,完成对哲别的包围!”常建吩咐道。 “父亲要去哪里?”沉浸在父亲晋升先天的巨大喜悦之中的常家二子,喜滋滋的问道。 “我想去见一见李大锤!”常建笑道。 “是该去教训教训这小子!”常鑫笑道:“想想春上他与萧长车两个人拦截父亲威逼于您的事情,我便气不打一处来,这一次我猜那李大锤必然会在父亲面前卑躬曲膝!” “放屁!”常建笑骂一声:“我去见李大锤,是另有要事。相比起这些事情,如今打哲别反而是一件小事了,哲别的失败,早就成了定局,没什么可惊喜的了!” 丢下这句话,常建的身影已是倏然从原地消失,再也不见了任何的踪影。 “三弟,我常家合当大兴啊!”常鑫握掌大笑,当年周致晋升先天,以一己之力撑起了泰安城,如今常建突破先天,而常家的实力,可不是当年的周致可比呢! 安玄从一蓬乱草之中探出脑袋,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 他闭合了全身的气息,不敢有一点点的泄露。 持续数天的战斗,他的部下早就被秦人给彻底打散了,大家四散而逃。 这没有什么稀奇的,在北方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干的,先逃得性命再说,然后再慢慢地汇聚集起来就好了。 只是这一次不一样的是,那个年轻的秦军将领,竟然死死地钉上了他。 不管他往那里逃,很快便能发现那家伙追上来的身影。 安玄生吞了那家伙的心思都有了,可是一路上打了数场之后,他有些绝望地发现,对手竟然一次比一次要更强一些。 而且每一次,对手似乎并不是不能拿下他,而是总会在最关键的时候放他一马,好让他逃走,然后又从后方追杀过来。 这就像猫抓老鼠,似乎对手还没有玩够。 一追一逃又是两三天的功夫,安玄终于回过味来,那家伙是在拿自己磨练自己的武道之心。 对于安玄这样的玄元九品好手,对于这样的行为,可是一点儿也不陌生。 对手难寻啊! 能够与你水平差不多的生死对手,当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可是安玄不想当对手的磨刀石。 现在的结果已经很明显了,对方这把刀愈磨愈锋利,自己这块磨刀石却愈来愈薄,说不定什么时候吧唧一声便从中断为了两截。 四周安静之极,安玄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根肉干慢慢地咀嚼起来。 这种被追杀的感觉,多少年已经没有体会过了? 他突然间觉得鼻子酸酸涩涩的。 老天爷都不给他们一条活路啊! 原本好好的家乡,天气就突然一年比一年冷,白灾不是偶然,而成了常态,只能南下,可先是遇到了元人,现在又遇到了秦人,一个比一个凶狠,一个比一个不要脸。 啃完了一根肉干,安玄吸了一口气,闭目体会着真气在体内的流动,这种生死大逃亡,其实对他也是有帮助的,至少多年停滞不前的修为,如今竟然也有了向上攀爬的痕迹,可是安玄实在是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对手本身就比他强,进步还比他快。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对手觉得腻了,或者觉得自己对他没有什么帮助了,就会一刀斫了自己吧。 耳边传来了哒哒的马蹄之声,安玄霍然站起。 然后,在晨起薄薄的雾霭当中,他又看到了那个扛着刀的年轻秦人将领。 “喂,吃饱了吧?吃饱了就又该开干了!”李大锤笑嘻嘻的看着对方道。 这样的对手难寻,李大锤觉得这家伙对于自己突破玄元九品晋级先天很有帮助,所以当机立断将军队指挥的权力交付给了萧成功和朱哲等几人后,便一路死咬着安玄不放。 战争进到到了这个阶段,其实已经没有多少个人发挥的余地了,只不过就是按步就班的执行先前的计划,完成对哲别的包围罢了。 安玄只觉得怒火一阵一阵的从丹田之下往脑门上冲去,眼睛都红了! 士可杀,不可侮! 不带这样的。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反正这样的侮辱,安玄觉得无论如何也受不了啦! 他咆哮一声,提着两根早就被鸣鸿刀削光了狼牙的棒子,一飞冲天,泰山压顶。 “好!”李大锤兴奋的一跃而起。 今天的安玄气势更盛,勾引得他体内的乾坤一气蠢蠢欲动,那种临门一脚的感觉来愈强烈了。 棒若游龙,劲气所到之处,石为之碎,树为之裂,便连坚实的地面,都被震出一道道裂缝。 刀似惊鸿,看似绵软,却能切碎所有靠近他的一切东西,不管是坚硬的石块还是大段的树木,只消靠近,立成齑粉。 这一次安玄怒到了极点,所以气势也就强到了极点,倒是让李大锤惊喜不已, 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感觉? 不对! 李大锤突然收刀,一退数十丈。 警惕的目光看向先前安玄身后, 那边,有让他熟悉之极的气蕴正在靠近。 如果不是他与周致长年累月生活在一起,先天高手的这种气蕴,本身是很难让人察觉的。 先天! 李大锤只觉得浑身的皮一紧。 下一刻,他便看到了一个熟人。 常建! 操! 李大锤在心里痛骂了一声。 这世道是咋的啦? 以前一个个卡在九品巅峰之上动弹不得,先在一个个的都和打了鸡血一般吗?先是令狐野,接着是常建。 什么时候晋级先天这般容易了? 自己咋就差了一筹呢? (本章完) 第253章 恳谈 两人打得正紧,李大锤却是说退就退,说走就走,安玄只觉得浑身寒毛倒竖,两人的差距在拉大,李大锤现在纯粹就是在调戏他。 这家伙大概又要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了。 先前怒而动手,气势极盛, 可现在打着打着,那股子心气儿却是没有了。 毕竟安玄可不是一个孤家寡人,需要牵挂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如果有活命的机会,他自然不想放弃。 李大锤退,他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能逃一会儿便逃一会儿, 说不定下一刻便有转机呢! 这一转身,便看到了一个老头儿站在两株大树之间,笑咪咪地看着他们。 不巧,这人挡在自己自己逃跑的路上。 于是安玄想都没有想,挥舞起了他的棒子。 “滚开!” 下一刻,砰的一声响,安玄便如同一个皮球一般高高抛起,两根棒子也不知飞到那里去了,落下来的时候,手脚酸软,浑身无力,被那个看起来小鸡崽儿似的老头抬脚一抡,便被抛向了李大锤。 一伸手接住了安玄,真气透诸其全身,封住了安玄的全身经脉,紧接着又在对方体内游走一个遍,发现刚刚常建看似极凶狠的两连击,对安玄压根儿就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 就像是两个普通人刚刚打了一架一般。 随手将全身僵硬的安玄抛到了一边,李大锤却是警觉地盯着常建,拱手道:“常公踏足先天,恭喜恭喜!” “惭愧惭愧,头发胡子都白了,才侥幸过了这一关,说起来还得感谢李都护,要不然这辈子我只怕都没希望了!”常建笑吟吟地道。 “这是那里话?”李大锤连连摆手,这家伙刚刚晋级先天,便抛下军队来寻找自己,莫非是想找自己的诲气? 说起来前些时候自己对他着实有些不客气,特别是联手萧长车和李开心两人把常建狠狠地威胁了一把,这小老头儿一看就不是什么心胸宽阔的家伙。 瞟一眼安玄,李大锤向后退了一步。 一踏入先天就这么生猛的吗? 自己当然可以击败安玄,不过必然是一番苦斗之后,这家伙现在举手投足之间便能生擒活捉一个玄元九品吗? 不过想想当初自己和萧长车被端木妙妙那个婆娘给轻轻松松地拾掇了,就可以想见二者的差距了。 “李都护,这家伙大意了,更何况你可比这家伙强多了!”常建笑道:“再者,我这一次来找李都护,对您可没有半点恶意,只是心中有些疑惑,想请李都护指教一二,另外,对于未来,我也想请教一二!” 说到这里,看着李大锤仍是一脸警惕的模样,常建便接着道:“常氏主力部队正由犬子常鑫率领,按计划向着成县靠近,绝不敢误了都护的大事!” 听到这里,李大锤心里终于轻松了一些。 这么说来,大家便还是盟友嘛! 盟友中又出了一个先天,这对于己方来说是利好消息。 只不过这个盟友不像周致一心一意地对自己,而是一心挂两肠,跟令狐野那边可也是没断了联系。 而且李大锤确认,对方跟令狐野的交情,绝对比跟自己的交情厚。 “原来如此,不知常公想问什么,李某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李大锤将鸣鸿刀插入刀鞘,顺便飞起一脚将安玄踢到了树底下,自己也走了过去。 两个人各找了一个树墩坐了下来,常建看着李大锤,问道:“李都护,燕都之事,是由你策划的吗?” “常公的消息很灵通啊!”李大锤点头道:“不错,提前弄死英卓,引爆铁勒与阿可敦的争夺,这些都是我一手策划的。” “英卓一代雄主,你是怎么弄死他的?”常建大感兴趣。 “当然是因势利导!”李大锤道:“英卓天命已尽,阿可敦野心勃勃,一旦知道英卓的选择不是他,必然会狗急跳墙,我只不过是利用了这一点而已。” “所以说是阿可敦杀了英卓,你在其中起了一点小小的作用!”常建道。 “是这么一个事!”李大锤叹了一口气道:“十几年前,我便在燕都布局,燕都里我埋了几千枚钉子,这一次为了完成这件事,损失泰半,说来也是心痛得很。” “十几年前,你就在谋划着要对付元国了吗?”常建大为惊讶:“那时,你还只是一个马匪,刚刚在关外站稳脚跟,有了一点点名气吧!” 李大锤一笑道:“凡事预由立,不预则废嘛,那时候手里头有点资源,成天又没有什么事做,抢个劫当个马匪,没什么技术含量,很难让我有满足之意,所以便开始鼓捣之个。您也知道,周老头儿还是蛮宠我的嘛,我要干什么,他向来是支持的。所以这件事情便开始了,只不过那时候,并没有想到会做这件事,只不过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而已!” “千把人的损失,却换来了元国内乱,少则几年,多则十几二十年甚至永远,元国都再也没有能力威胁到关外,李都护,我服你!这样的提前布局,规划的能力,让我自觉这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常公自谦了,只看在常公手里能把家族带到现今这个地步,便知道常色的布局能力可不弱!”李大锤吹捧了对方一句。 常建摆摆手道:“我那是小局,你这才是大局。跟伱的谋划比起来,我的这点小心思当真是不值一提,你在谋天下,我在谋小家,惭愧惭愧!” “常公谬赞了!”李大锤心中得意,脸上却古井不波:“这一次燕都二位皇子内斗,我们这里三家联合击败哲别,但我并不准备杀了哲别,而是打算狠狠挫一挫他的锐气之后,放他归国,二人斗,何如三人斗?说不定以后他们三个人便能形成一个微妙的平衡呢!我们一边窥伺,那个弱了些,要被灭了,我们就去帮上一把,总之要让他们斗得死去活来才行。常公,您刚刚说几年十几年他们都没有机会来威胁我们了,其实在我看来,几年十几年后还没有元国都得两说呢!” 常建有些震惊地看着李大锤:“原来你最终的目的,是想灭掉元国?” “自然,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李大锤挑了挑眉毛道:“不将元国彻底击败,我们又怎么能内望中原呢?” “你也要入关去争夺那张位子吗?” “我与令狐野不一样!”李大锤笑道:“如果我灭了元国之后,关内还是战乱不休,那说不得我就要去廓清海内,荡平天下了。大秦代雍之时,整整六十年的战乱啊!现在我可不想我们大秦儿郎又来一个六十年!” “好,那么我想问一问,李都护将来对于我们这们的家族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常建问道。“我观你治下,似乎对大家族的防范之心甚重,甚至于说,你们现在实行的政策,压根就不容许我们这样的大家族存在,李都护,丑话都要说到前面头,我不想到了那个时候,咱们再起冲突啊!” 李大锤点了点头,“常公,大秦为何弄到了今天这一地步?豪门世家难辞其疚。我从来不否认这些豪门世家对社会的发展作出的贡献,但他们更是这天下的毒瘤,从最开始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小小的痘子,慢慢地发展成了危害肌体的大脓包。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所以,你不会容许大家族的存在?” “看是什么样的大家族!”李大锤微笑道。“常公,像您的家族,我就建议你分一分嘛,常鑫是不错,可常磊也是人中之龙,常森我跟他以前打过交道,做生意那更是一把好手。常家这样的优秀人才实在是太多了,放出去开枝散叶,岂不是更好?” “分时容易聚时难!”常建吐出一口浊气:“不分家,大家都得为这个大家庭出一分力,一分家,各自便都有了各自的小心事,人人都想比别人过得更好一些,即便是族长的影响力,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来愈小,甚至于最终略等于无。都护好心思,这是放在明面上来分化解体我们这样的大家族啊!” “我把他叫做推恩令!”李大锤道:“当然,这是以后我完全掌控了关外之后才会推行的事情。不过今日常公既然问了,我便先知会常公一声。以后常氏可以有无数的金钱,族里只要有人才,也没有什么当官的限制,可以有土地。其实分家之后,家族能拥有的土地也会减少,而且在累进税制之下,土地愈多,税赋愈多,拥有太多的土地已经不是一件划算的事情了。这些东西,您可以跟茅大贤他们了解一下。至于私军,更不会有了,府兵制将会全面推开!” “明白了!”常建点头道:“也就是说,以后关西都护府的统治会一以贯之,一杆子插到底了。皇权不下乡,将永远成为过去!” “常公睿智!”李大锤道:“不如此,则豪门世家之祸,每过一些年,便又会再度上演,我不知道自己能改变多少,但只要能改变一点,那也是好的!” (本章完) 第254章 我跟着你干了 李大锤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吹牛大师。 或者说他是一个很好的规划大家。 与常建的交流,主是就是他在讲,常建在听。 而内容,就是李大锤对于未来的规划和打算。 这一讲,便是整整一天。 偶尔,常建会提出一些自己的问题,而李大锤都会给予耐心的解释和回答。 事实上常建只关心一个问题, 那就是像他们这样的家族的存在和延续问题。 一生辛苦为谁忙? 自然是荫及子孙后代。 如果说李大锤的计划中根本就没有这些福利,那么以后常氏与他的合作,就需要重新考虑了。 大家可以合作把元人弄垮,反正这对于大家是两利的事情。 但之后争鼎天下,常氏必然会有自己的立场。 李大锤舌灿莲花,给常建构勒了一副大家族如何化整为零,如何从前台走向幕后,如何与一个国家捆绑到一起共生共荣的美好画卷。 这让常建大感兴趣。 李大锤提出的方案虽然还很模糊,只有一个大致的框架,但却能看出这个方案的确是言之有物,大有乾坤,很显然这是一个思量了很久的方案,而不是这家伙随意胡诌出来骗自己的。 隐身幕后,深度捆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荣俱荣,一辱俱辱。 百姓的管理,军队的建设,经济的规划,官府的设置,其中任何一项都是一篇大文章,真要说起来,便是几天几夜恐怕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但李大锤却在短短的一天时间内,让常建大致有了一个初步的认知。 按照李大锤的这些规划,现在王朝的绝大部分毛病都会得到有效的规避,当然效果如何还需要时间来验证,只不过听着就十分的有道理啊! 如果一切都能按照李大锤的设计一步一步的得到实现,那么常氏真有可能成为千年之姓,而且还是不让人嫉妒注目的那一种。 因为普通人到时候,根本就不会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但实际上,他们对所有人的影响却是无处不在。 “李都护,这些东西,你都是怎么想出来的?”常建满脸都是钦佩之色,实际上,从晌午过后,这个老头儿就已经完全陷入到李大锤所编织的美梦之中而不能自拔了。 “没事的时候就想一想,想到了什么就写下来,然后与茅大贤这些人商量,您也知道,我们泰安城是有聚英堂的,那里面什么样的人才都有,不过绝大部分时候,这些人都被视为离经叛道之辈,其实有些时候,他们的很多想法,只需要稍稍的加以改头换面,便能让世人所接受。”李大锤真诚地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绝大部分时候,都只是我起一个头,然后大家慢慢地讨论,慢慢地勾勒,慢慢地让其饱满,最后便形成了我现在的这些思考!” 常建点点头:“好,如果你真能按照今日所说一步一步的往下走,那么常氏会成为你坚守的支持者,永远那种!” “只怕在您的家族内部还会有不小的阻力,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您这样的见识和胸襟!”李大锤捧了对方一句,“这些事情,如果单纯从眼前来看的话,家族的利益,是要受损的!” “现在常家是我在当家作主!”常建傲然道:“而且我的几个儿子虽然不像你这样是天纵之才,但也堪称一时之英杰,纵然一时不明白,但他们却会思会看,随着时间的推移,自然就会明白这里头的好处!” “如此,我就更有信心了!”李大锤开心地道:“有了常氏的支持,剩下的那些家族有能力与我们叫板而且能跟我们造成一些困扰的基本就不剩几家了!” “就像宣武州的蔡明那般?”常建笑道。 李大锤点头:“的确,不过我有的是办法拿捏他们,他们的弱点太明显了!” “与君一席谈,胜读十年书!”常建站了起来:“李都护,我先前说我一步踏入先天是得了你的帮助,并不是一句客套话,而是真有其事,所以,我感谢你!” 他伸出了手。 李大锤此时也是笑吟吟的毫无防范地伸出了他的手。 两只大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不离不弃的盟友了!”常建大笑着松开手,下一刻,他的身影已是消失在原地:“李都护,成县我就不去了,我去泰安城找伱家老头儿探讨探讨心得体会。” “哲别已是笼中鸟,翁中鳖,倒也不值得劳动先天高手了!”李大锤挥挥手道:“常公自去忙。” 目送着常建的身影在夕阳之下几个闪现便没了踪迹,李大锤不由得艳羡不已。 踏入先天之后,距离这东西对他们的限制似乎便已经很小了。 要加油,不然这些老东西以后绝对会欺负自己的。 当然,自己这方现在有了两个先天高手了,这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顶尖的武力,你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 这一点是不用置疑的。 重新坐下来,取下水袋子,想喝一口水,今天讲了一天,口干舌燥。 不过水袋子里空空的,抖落了半天,掉下几滴水,一低头看见像一条死狗一样躺在地上的安玄,不由一拍脑袋,伸手在他腰间一阵摸索,扯下一个水袋子,咕咚咕咚喝了一个痛快。 看着闭着眼睛的安玄眼珠子在眼皮之下转动,李大锤不由冷哼一声:“常老头儿只是封了你全身真气,又没有把你弄昏弄死,你装什么呢?还想冲开经脉给我来一个猛的?那你可是想多了!先天高手下的禁制,能这么轻松让你破解?” 安玄无奈地睁开了眼睛,心道自己这是做了什么孽哟,玄元九品在北地已经是神一般的存在,几乎无人可挡,但一路南下之后,玄元九品便像是草原之上兔子一般多,今天倒好,先天高手都出现了,而且自己还好死不死地抡了人家一棒子,然后就变成了这死狗模样。 “今天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安玄睁开了眼睛,问道。 “你会说秦语?”李大锤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个满头金黄色的卷毛,高鼻子,绿眼睛的家伙,很是惊讶。 “自然是会说的!”安玄道:“你们叫我们野蛮人,可我们并不是真的野蛮,像我这样的人,不但会说秦语,也会说元语。我们那边,元人去过,秦人也去过,就是从他们嘴里,我们知道了南方的富庶。” “只是这些人不有告诉你南边的强大吧?”李大锤哈哈大笑。 “的确,那些人都不是好人!”安玄道:“你所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还是骗那个老头子的,我能感觉得到,你对他很有戒心!” “自然都是真的!”李大锤道。“只不过实施起来会有很多的阻碍和难关!” “你要杀我吗?”安玄道。 “没有想好!”李大锤道:“我不是一个好杀的人,也不觉得杀人便能解决问题,所以只要一个人还有价值,我情愿好好地利用这个人而不是一刀砍了完事。” “我有价值!”安玄道。 “价值何在?” “因为我也想加入你的这个计划,这样我和我的家人不但以后能成为人上人,我的部族也能过上安逸的生活!”安玄道。 “你的军队已经被我打散了!”李大锤道:“至于你的武道修为虽然也不错,但说实话,你的外貌太出挑了,不管在哪里都能被人一眼都认出来,除了充当打手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作用。不过嘛?” 李大锤看着安玄道:“我可以放你回去,不过你还是要回到哲别的身边去,然后帮着哲别在元国对抗他的几个弟弟。” “你会放哲别回去吗?今天我可是听到了你们好多路军队已经把哲别包围了!” “包围了不见得就是要杀死他!”李大锤道:“放他回去,对我们的好处更大。” “当他们几兄弟打得精疲力竭的时候,你就会北伐了是不是?” “如果你愿意帮忙去做这件事的时候,那么到功成之日,你和你的部族都将成为有功之臣,在我的治下,将会有你们的一席之地。” “与你的部下都能一视同仁吗?不会因为我们的外貌或者族裔而另眼相待?” “夷狄之入华夏者,则华夏之!”李大锤道:“而且你现在有的选吗?” “没得选!”安玄摇头道。 李大锤一伸手,一枚金黄色的药丸在手里滴溜溜地打转。 “毒药?” “慢性的!”李大锤道:“每三个月服一次解药,连服四次,便可解之。” “我想我最多会服三次你就会再给我一颗!” “不错!直到功成!”李大锤认真地道:“不过这药也不光有害处,也有好处,你服了解药之后,他倒是对你的武道修为会很有帮助。” 安玄不再多说话,直接张开了嘴。 看着对方如此光棍,李大锤也不客气,直接将药丸拍进了他的嘴里。 然后伸手在对方身上犹如弹琵琶一般一阵弹动,被常建封住的经脉瞬间便被一一打开。 “你,你为什么能解开他的封禁?你,你也是先天?” “因为我对他很熟悉。”李大锤哈哈一笑:“而且先天嘛,又不是特别了不起,谁家里还没有一个先天呢!” 安玄一跃而起,却又两腿一阵酸软,啪地一屁股坐回到了地上。 谁家里还没有一个先天? 你这是酸我吗? 我们家要是有,我能落到今天这地步? (本章完) 第255章 绝境 哲别脸色阴郁地看着前方的小小的坞堡一样的成县的县城。 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地方,却是已经将他挡了整整三天。 现在,他已经摸清了成县的驻军。 五千人。 坞堡内只能容下两千人不到进行防守,其余的三千人,依着坞堡下寨。 厚实的栅栏,深深的壕沟,密集的弩箭,长长的刺枪,甚至于还有一些能发射海碗大小石弹的石炮。 一千人一个小寨,与坞堡又有地道沟连,城上城下,立体防守,有伤患,立时便能顺着地道运到城内去进行医治,士兵们士气极其高昂。 元军想尽了办法攻打面前的对手,但这五千人防守的阵地,便如同一个嚼不烂打不碎的铜豌豆,就这样横亘在他的面前,让他无可奈何。 昨天,他们甚至采取了挖崛地道连通对方的壕沟,然后派遣精锐突击队突击,以期打破城下几个小寨的苦法子。 地道是挖通了,也与秦军的地道沟连到一起了,但是突击队却再也没有回来。 城内早有准备,他们的反击极其犀利。 由武道高手率领的反击队伍,与元军就在地道之中展开了厮杀,而城上,则利用居高临下的优势,使用羽箭准确地殂杀着地道的元军。 如果说羽箭这些还能顶住的话,可是秦军的武道高手们聚集在这里的实在是太多了。 李开心,玄元九品, 马大成,玄元八品, 萧东伟,玄元七品, 有着这些人挡路,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连着损失了数员大将,让哲别暴跳如雷,就在他准备亲自上的时候,一个连一个的极其不好的消息传了过来。 先是安玄兵败,下落不明。 接着是车喆兵败,身首异处。 左右两翼,连接失败,但更让哲别恐慌的却是,在外游戈的斥候们,发现四面八方都有秦军包围了过来。 安西都护府都护萧长车, 安西都护府副都护李大锤, 安东都护府常鑫, 安东都护府陈良。 很明显,他被令狐野耍了。 不但无端地损失了大笔的钱财,现在更是被他们围得跟铁桶一样, 前面,打不穿, 后面,强大的敌军正在步步紧逼, 而两边,则是青水河和拒马河。 两条河上据斥候说,不时便有敌人的战船驶过,这让哲别连过河的机会都不会有。 半渡之时被敌人战船截击,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数万骑兵,竟然被圈禁在了这个宽不过二十余里,长约百余里的狭长的通道里。 听着好像是一块很大的地方, 但对于双方聚集起来的七八万大军,而且其中大部分还是骑兵的情况之下,这点地方,当真没有任何腾挪的余地,属于那种出门就能看见敌人的态势。 而更让哲别焦心的还有粮草。 他只有十天的粮草。 从出发到今天,整整七天过去了。 他的部下还有三天吃食。 虽然发现事情不对之后,哲别就立即下令收拢所有的粮食集中分配,以期尽量地减少消耗以期待转机,可终究总量太少,也维持不了几天。 更重要的是,那些蛮兵们因为连续的失败以及粮草的不济,已经有了不稳的迹象。 站在高高的刁斗之上,凝视着前方不远处秦军飘扬的黑旗,哲别的心中充满了忧伤。 到了现在这个处境,他也想清楚了很多事情。 耍他的,不仅仅是安东都护府的令狐野和安西都护府的李大锤萧长车。 肯定还有铁勒的那些部下,甚至于阿可敦的部下, 这些人勾结在一起,编织了一张严丝合缝的大网,将自己死死地笼罩在了其中。 愈是挣扎,便勒得愈得紧密。 安玄和车喆输得当真是太奇怪了。 那可是两支各自五千人的机动性极强的骑兵部队,却硬生生地被人料敌先机,给堵在了绝地然后一战而败。 敌人又不是神仙,没有人给他们情报的话,他们怎么可能判断如此之准。 在北疆与蛮人打了这么些年的哲别,发现与南方的秦人比起来,蛮人的脑壳,当真是多么的简单。 自己在北方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滋长了骄娇之气,自以为天下英雄不过如此。 而现在,他才发现,与敌人比起来,自己的脑袋比蛮人也强不了多少。 “殿下,殿下!”刁斗之下,传来了秦功的喊声,他里挥舞着一封信件,脸色看起来极其焦急。 哲别一跃则下。 “出了什么事?” 秦功脸上一脸的惶急,将信件递给了哲别:“殿下,燕都来消息了!王妃派人过来了,一路之上历经千辛万苦,与秦人的斥候遭遇数次,如果不是武道修为了得,只怕就过不来了。” “燕都?”哲别一脸震惊:“来得是谁?” “安卡拉!”秦功道。“受了不轻的伤,现在正在大帐之中由医师包扎医治。” 安卡位是哲别在燕都的王府的侍卫总管,武道修为七品,现在王妃居然将他派了出来,显然燕都是出了大事。 撕开带血的信封,只看了第一眼,哲别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踉跄几步,险些摔倒。 “殿下,怎么啦?”秦功大惊失色,一把扶住哲别。 哲别站稳了身子,却是悲从中来,竟然泪流满面。 “父皇没了,父皇没了!” 秦功一把抓住哲别,低声道:“殿下,小声些,小声些,不能让下边的人知道这件事,我们现在战事不顺,如果皇帝驾崩之事再被宣扬开来,只怕士气更受打击。殿下,节哀顺便,以眼下大事为重啊!” 哲别深深的吸气,再吸气,抹干眼泪,挺起了胸膛,“带我去见安卡拉!” 如果说大元皇帝英卓的三个儿子,谁对英卓最有感情,还真是非哲别莫属。 哲别是英卓的长子,他出生的时候,英卓还只是一个王子呢,那时候培养起来的父子感情,才是很纯真纯粹的。 像后来英卓纳长乐公主为妃,那是为了稳定与秦国的关系,再后来又纳了阿可敦的母亲为妃,那是为了稳定国内部族。 而那个时候,英卓已经是皇帝了。 而且哲别跟着英卓在北方打了数年的仗,朝夕相处,感情自然会更进一步。 这可不像铁勒与阿可敦,很早就开始念想着皇位了。 哲别自认为储位非他莫属。 所以从来也不屑于与两个弟弟勾心斗角, 事实证明,他错得很离谱。 英卓是一个英明的皇帝,他立储位,想得可不是父子感情,而是大元的长远未来。 谁对大元的未来更有利,他就会选择谁。 其实借着阿斯图之死,把哲别放逐到南疆,已是对他最大的爱护和照顾了。 只是很多事情,能做却又不能明说,需要当事人自己去体会。 可惜哲别没有体会到这内里蕴藏的深意,而哲别的手下也许有人体会到了,却是不甘心就此放弃,想要再搏上一搏,万一成功了呢? 如果哲别到了南疆,遵从英卓在他临走时候的嘱托,自然也就不会有今日的绝境。 英卓对哲别说:“镇之以静。” 但是哲别和他的手下,都想用一场伟大的胜利,来奠定他顺利登上皇位的基础。 于是,他就失败了。 而且,失败得很彻底。 “殿下!”五十出头的安卡拉看到哲别,眼泪唰地一下就掉了下来。 不仅仅是为了燕都的局势,也是为了哲别眼前的处境。 现在别说是回燕都争夺皇位了,便是哲别能够在这场战争之中幸存下来,都成了一个未知数。 从外面一路冲进来的安卡位,当然知道,现在外围的秦军的包围圈正在一步步收紧,这里的元军,事实之上已经成了翁中之鳖。 安卡位带来的每一条消息,都让哲别如坠冰窖。 英卓驾崩, 阿可敦继位, 玄武门诱杀铁勒失败, 铁勒突围率东大营攻击燕都, 南大营仁多忠,北大营细封可勤在沉默数天之后,宣布遵从皇帝遗诏,奉阿可敦为大元皇帝。 而铁勒则在南北两大营摆明态度之前,率领东大营两万余精锐后撤,退到了真定府,而以真定、大定等地由铁勒控制的区域则宣称阿可敦弑君篡位,宣称手中有皇帝遗诏,铁勒才是真命天子,于是铁勒于真定府登基为王。 而自己的西大营,现在处于失控状态,而在铁勒撤退之后,南北两个大营已经开始围剿西大营将士了。 “王妃让我告诉您,务必马上…”安卡拉话说了一半,却又吞了回去。 王妃的原话是让哲别马上率领南疆大军回返燕都,现在燕都还处于混乱之中,带着大军回去,未必就没有机会。 可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哲别马上就面临着全军覆灭的危机了。 哲别呆呆地坐在大案之后,去年的这个时候,大元还是一副鲜花着锦,国泰民安的大好场面,北疆结束了对蛮胡的数年征战,大胜而还,北疆就此平安,国内风调雨顺,年年丰收,南疆令狐野想要入关,关外之地,眼看着便要落入到大元之手。 所以一切,都显示着大元的高光时刻马上就要来临。 可不到一年,所有的一切便都颠倒了。 天翻地覆! (本章完) 第256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 哲别将自己灌得酩酊大醉。 一切皆休。 如果说仅仅是被包围在这里,他还有拼死一战的勇气, 那怕是死在敌人的刀枪之下,也无所畏惧。 身上那无数的伤疤,早就证明了他是一个悍不畏死的好汉。 可英卓死亡,大元内战骤起,却让他失去了最后奋力一搏的勇气和动力。 意义何在呢? 一战之下,自己即便突出重围,手下又还能剩下几个人? 没有了实力,逃出去又能怎么样? 像一条狗一样,狼狈而回, 让那些人看自己的笑话吗? 大元重英雄,惜英雄, 也会瞧不起丧师辱国的败军之将。 而自己这样的人,没有实力,迎接自己的,只会是死亡。 铁勒也好,阿可敦也好,可都不是什么宽仁之辈。 更何况,大元的传统向来如此。 与此死在自己人手里,倒还不如死在这里算了。 “大王,大王!”秦功拼命地推搡着睡得死猪一般的哲别。 哲别翻了一个身,有些迷糊地看着秦功:“秦人发起全面进攻了吗?去休去休,愿战则战,能逃就能,想降就降,无所谓了!” 秦功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颓丧之极的哲别,他是真没有想到,一向看起来性子极其倔强,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哲别,陷入到绝望之境之后,竟然会破罐子破摔到如此地步。 眼看着哲别翻了个身似乎又要睡过去了,秦功发起急来,跳起来端起桌上一大碗凉茶,哗啦一声泼了哲别一头一脸。 这可是十月底,往年这个时候,早就开始飞雪了,现在虽然还没有下雪,但天气也已经够冷的了,青水河、拒马河上已经开始出现浮冰了,再过些时日,这两条河便会封冻。 如果哲别带着足够的粮食,坚持上十天半个月的,两河一上冻,元军倒也并非没有生机。 不过可惜的是,哲别只剩下两三天的粮食了,等不到河水封冻了。 而且以安西都护府萧长车李大锤的处事周密,只怕也做了相应的准备工作,即便封冻,大部队脱逃的可能性也会很小。 被冷水一激,哲别一跃而起,勃然大怒之下一伸手便将秦功的咽喉给叉住,将他拖了过来,厉声吼道:“如今我穷途末路,连你也要羞辱我了吗?” 秦功不谙武道,被哲别这样的大高手摁鸡崽子一般地摁住,顿时呼吸困难,面色涨紫,两手拼命扒着哲别的手,嘴里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在哲别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眼看着秦功就要昏过去了,这才松开了手。 秦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边抚着咽喉,一边嘶哑着声音道:“大王,安西都护府李大锤派人送了信过来,邀请大王去青水河上一聚,说如果大王不想兵败身死,那么这就是他留给大王的最后一个机会!” “谁邀我见面?”哲别愕然。 “安西副都护李大锤!”秦功道:“他放了一个我们被俘的校尉,让这个校尉带了这封信过来,那个校尉不敢来见大王,便去找了我。” “他为什么要见我?”哲别此时却是酒醒了大半,实在是想不通这其中的道理:“莫非也想羞辱我一番吗?” 手按住刀柄,哲别恨声道:“左右不过一死,本王岂会受此小人之辱!” “大王,李大锤身份不同,他根本就没有必要做这些无聊之事。”秦功摇头道:“只怕他另有思量!” “见我走投无路,所以招降于我?”哲别冷笑道:“那他是想多了,哲别宁死不降。” “大王,现在我们身陷绝境,左右也不过是一死而已,见上一面又有何妨?”秦功却是道:“兴许转机便在这里头。” “不可!”大帐之外,传来了安卡拉的声音,一步跨入大帐,安卡拉道:“大王,这只怕是那李大锤设下的圈套,他的真实目的,只怕是想将您围杀或者活捉!” “不可能!”秦功道:“大王,李大锤完全不必如此多此一举,只消围上我们几天,我们就会断粮,军无粮,必乱,更何况咱们这里两万余大军其中一半是蛮人!” “那你以为,李大锤是什么意思?”哲别问道。 “大王,我以为李大锤约见大王您,必然跟燕都之事有关!”秦功沉吟道。“说不准,大王还能利用这个机会脱身!” “他还能放我们走不成?”安卡拉冷笑。 “未尝没有机会!”秦功压低了声音:“所以要去与他谈一谈,看一看有没有机会,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估摸着李大锤是想利用大王的身份,去将大元国内的这团浑水搅得更浑,他好从中取利!” “何意?” “三殿下现在燕都登基,二殿下在真定登基,大元内战已成定局,我猜李大锤想利用大王,让大元国内局势更乱!” 安卡拉听到这里,却是又惊又喜:“这么说来,大王当真有离去的可能?” “对!”秦功肯定地道。 “大王,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即便冒险,也要见一见!”安卡拉兴奋地道:“不管我们能从这里带走多少人,只要大殿下您回到燕都外,西大营数万兵马还是可以集结起来的,即便燕都之外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但我们还可以往北方退走,那里,可是大殿下您的基本盘。” 清水河畔,一艘战船悠悠顺水而下。 岸上一处回水湾边,数堆篝火熊熊燃烧,青烟袅袅升起,篝火边上,百余匹骑士簇拥着哲别。 片刻之后,战船缓缓靠岸。 一块跳板搭上岸边,安卡拉与秦功两人先行上船。 船舱之内,李大锤盘膝坐在案几边上,桌上却是放着四五样菜肴和一坛老酒。 “怎么?怕我设伏杀哲别?有这个必要吗?”看着在船舱内探头探脑的两人,李大锤执著指着二人笑骂道。 坐在一边的李开心笑着替李大锤倒酒,“公子,蛮人就是蛮人,不识礼仪为何物,倒也不必置气!” 安卡拉大怒,想要发作,秦功却是一把拉住了安卡拉,躬身道:“在下秦功,久仰李副都护大名,只是现在的状况,我们委实想不透李副都护用意何在,小心一些亦是人之常情!” “现在可放心了?”李大锤笑道:“哲别要来便来,不来便罢,只不过今日要是谈不拢,那明日我大军可就要四面合围了!” 秦功躬身而退,片刻之后,哲别走进了船舱。 径直坐到了李大锤的对面,看着面前的空酒杯,侧头看了一眼李开心。 胖子微笑着替他满上,哲别端起酒杯,向李大锤示意,两人都是一饮而尽。 李开心再替二人满上。 “我看你有些眼熟!”哲别皱眉道:“特别是这双眼睛,总觉得在那里见过,但我们两个,应当从未谋面!” 李大锤心中好笑。 当然见过。 就在你们大元的皇宫之中,你跟我对了一掌,差一点儿便去见了阎王,即便解了毒,最后右手还是又麻又痒地好几天才算完事。 不过李大锤当然不会承认。 “英雄惺惺相惜,未见却如多年老友,那也是有的!” “一个穷途末路的英雄?你在嘲笑我吗?”哲别道。 李大锤摇头:“不以成败论英雄,而且这一次你的失败并不是在军事之上,而是在政治之上。在燕都,你已经输得一塌糊途,而今日之败,只不过是燕都之败的延续而已。” “这么说来,我的失败,的确是因为我们大元有人向伱出卖了军事情报?” 李大锤坦然道:“自然,不仅仅有铁勒的人,也有阿可敦的人,他们是怕你不败,担心你不死啊!” 哲别摇头苦笑。 “秦功跟我说,你今日约我来,是想放我一条生路!”哲别道。 “你倒是有个好谋师!”李大锤哈哈一笑,道:“的确如此,我可以放你走,但你当然要付出代价!” “说来听听!” “其一,这里的两万大军,你得给我留下五千!”李大锤道:“我们数路大军合围,总得给大家一个交待,你说是不是?你这里两万人,其中一半是蛮胡,我需要五千俘虏向关外百姓交待!” “仅仅如此吗?” “当然不是,大元大殿下的身份,岂只如此?”李大锤笑道:“我还要青铜峡,野猪岭!” “这两个地方现在都在楞格手里吧?” “你回去了,自然就由你掌控大局!”李大锤笑道:“我会把楞格他们出卖你们的证据交给你,你回去之后,名正言顺地收拾他。而且嘛,不收拾他,你能有足够的钱粮返回燕都?不收拾他,他能让你回去给铁勒添乱?” “你倒是好算计,兵不血刃,不费一兵一卒便拿回了青铜峡、野猪岭这两处战略要地!”哲别道。 “那里叫不费一兵一卒了?”李大锤道:“咱们的这场较量,不就是为了这个吗?大殿下,到了现在,我们两个各取所需,就没有必要杀得尸山血海了你说是不是?战场上的较量,从来都只是政治的延续,现在我们既然有更好的办法到达最初的目标,自然就要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 沉默片刻,哲别一把从李开心手里夺过了酒坛子,替李大锤满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举起酒杯,站了起来道:“这件事,我应了!” 李大锤和李开心站在战船甲板上,看着哲别率人远去的背影。 “公子,这一回留下了五千蛮胡,回去之后,哲别可以依靠的蛮胡也就不多了,安玄的地位一定会大大上升的。” “如果哲别他们最后只能退往北方的话,安玄的地位还会得到更进一步的提升!”李大锤笑咪咪地道:“这枚棋子,留待以后再看效果吧!” (本章完) 第257章 与魔鬼做交易的后果 楞格原本斑驳的头发,在短短的十几天内,完全白了。 发觉事情不妙之后,他立即便从通泉堡撤军,这让李大锤原本的希望落了空。 如果楞格再拖个几天不走的话,陈良那边拿下龙沟堡,则大军自龙沟堡出,便可以直接切断楞格的后路。 这才是李大锤将自己的心腹大将方小猫和夏至都放在通泉堡的意义所在。 只不过楞格的经验实在是太丰富了一些。 而且他也没有尽全力攻打通泉堡,这让他在战术的选择之上,便有很大的余地。 一听到龙沟堡失守,他立即就溜之大吉。 速度之快,让刚刚占领了龙沟堡的陈良所部连残敌都还没有肃清,楞格便已经跑回到了青铜峡。 这老小子一回去,便开始了全面动员。 征召了周边所有的十四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壮丁,将他们编练入伍,连壮妇都没有放过,也全都弄进城里做一些辅助性的工作。 至于老人孩子,楞格可管不了,能活,是运,死了,是命! 楞格直觉哲别这一去就回不来了。 大获全胜的安西都护府,必然会驱动大军前来攻打青铜峡和野猪岭,拿下这两个战略要地。 楞格的这些工作都做得相当的好,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的上司,二殿下铁勒在燕都却大受挫折。 阿可敦上位了,而且还得到了南大营仁多家族,北大营细封家族的支持,这使得铁勒不得不撤往真定,在那里重起炉灶。 阿可敦当然不会忘了南疆的这数万大军,钦差第一时间就来到了青铜峡,向楞格开出了价钱,只要楞格愿意向阿可敦效忠,那么楞格就地成为南疆统帅。 而与此同时,铁勒也派人到了青铜峡,告诉楞格一定要守住青铜峡和野猪岭沿线,铁勒是想将南疆地盘与真定大定这些地方勾勒成一体的。 铁勒在南疆经营多年,他并不想放弃,而且继续占领这里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保持着对关外安西都护府的战略压力,虽然铁勒也很清楚,接下来的许多年,他根本没有余力去进攻关外,可占着这两个地方,便可以把持与关外的商业往来。 这在经济之上,对于他来说,绝对是大大的利好。 与阿可敦的对峙,如今看起来,的确是铁勒落在了下风。 随着南北两个大营表明了态度之后,元国之内各大地方上的实力派也都陆续向着燕都派出了使者。 虽然他们也暗地里派了人去铁勒这里,但一明一暗,也就说明了他们心中更看好谁。 派人到铁勒这里,只不过是顺手为之,为了一个万一作准备而已。 楞格驱逐了燕都派来的钦差。 而铁勒派来的使者,是要求楞格杀了这个钦差的。 但楞格并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毕竟他也有亲族在燕都,杀了使者,阿可敦那个小心眼儿的,是会报复的。 楞格做好了一切战争的准备,只等着萧长车李大锤率领着大军前来攻打青铜峡和野猪沿线,却万万没有想到,萧长车李大锤没来,来的是哲别。 站在城墙之上,看着远处伴随着滚滚烟尘而来的一万余骑兵,楞格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哲别是怎么能冲出萧长车和李大锤他们的重重包围的? 楞格想不通。 “开门!”一声怒吼把沉思中的楞格吓了一个哆嗦,定睛看时,便见到城门之外,哲别正在大声叫骂。 环顾四周,士兵们六神无主,都把眼光落在楞格的身上。 开不开门? 这是一个问题。 开门,自己将失去主导权,这是必然的,可现在哲别还是正儿八经的南疆统帅,是故皇帝英卓亲自任命的。 新皇帝上台了,也不知是忘了,还是觉得哲别肯定会死在安西都护府手中,居然都没有提到哲别这件事。 这就很尴尬了。 青铜峡上上下下的官员,士兵们都知道哲别,自己拒不开门,把大元的大王子、南疆的统帅拒之门外,这是要造反吗? 而且城内可还有哲别留下来的余部,这个时候,那些人已经蠢蠢欲动了。 犹豫半晌,楞格终于还是下达了开门的命令! 随着一万五千余骑兵涌入青铜峡城,楞格的命运便也已经板上钉钉了。 哲别高踞于大堂之上,神色冷峻,随着一声声鼓响,一名又一名的军官急匆匆地赶到这里,施过礼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站好。 每个人脸上都透着不安。 因为此时此刻,哲别的军队正在接管着城内所有的要害位置。 而在大堂之外,蛮胡首领安玄提着两根光秃秃的棒子,杀气满满的地巡视着左右,大堂周边,上千的蛮胡全副武装,一副要择人而噬的模样。 哲别冷冷的眼神扫过大堂内上百的大大小小的将领好半晌, 不管是南疆统帅,还是大元大王子的身份,抑或是哲别过往的战绩, 对于大堂内这些人,都是有着碾压势的威压的, 除开楞格等少数人外,其余人等,都是不由自主地垂下头去。 “这一仗,我输了!”哲别冷冷地声音在大堂之中回响。“损兵折将,输得凄惨无比,连车喆将军都被敌人砍了脑壳!” 不少人震惊地抬起头来。 车喆在大元,也是有名的悍将,没有想到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世上本无常胜将军,战场胜败也是常事,可是这一次,我输得一点儿也不服气!”哲别道:“因为我输得太憋屈,太让人愤怒了。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哲别霍地站了起来,怒视着下午,吼道:“因为我们的大军还没有出发呢,所有的军事计划,便已经被人卖得干干净净了。安玄碰上了李大锤,车喆碰上了萧长车,哈哈,将他们包围在了绝地当中,安玄勉强逃回了一条性命,车喆却再也回不来啦!” 楞格转头看着上首愤怒的哲别,道:“大帅,胜败乃兵家常事,但不能将失败归咎于一些不存在的东西,李大锤,萧长车本就是关外名将,输给他们并不冤枉,以前二殿下也经常输给他们。” 哲别哈哈一笑,“说得好,楞格,人做事,天在看,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事情,实际上很多时候,都是千疮百孔,到处是漏洞,你就没有什么跟我说的吗?” 楞格一脸诧异的表情看着哲别:“大帅,我能有什么跟你说的?你被令狐野骗了,不但白白地付出了大笔的钱粮,最后还被常氏军队,陈良的军队出动抄了后路,与虎为谋,本就是极其冒险的事情,以后,我们可得更加小心了。” 哲别上身前俯,两只眼睛充满着杀意:“楞格,我给过你机会了,你不要的!” 楞格与哲别双目对视,却是半点也不惧对方。 哲别缓缓地坐了下来,拍了拍手。 外头传来了脚步之声,片刻之后,数名被五花大绑的人被蛮胡提溜着走进了大堂,狠狠地掷在了楞格的面前。 楞格呆住了。 这些人,怎么可能落在哲别手中? 他霍然抬头,看到的却是哲别讥嘲的面容。 你们可以与安西都护府勾连出卖大元利益,却是没有想到反手就被安西都护府卖得干干净净吧? “楞格,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楞格这刹那间,脑子里已经掠过了无数的事情,也想通了所有的原委。也明白了为什么哲别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居然还能带着一半的军队回来。 果然,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二殿下与自己本身就在与魔鬼交易,现在被魔鬼出卖了,也没有什么好怨尤的。 燕都政变,二殿下与三殿下兵戎相见,大殿下自然不甘心沦为看客,他与安西都护府必然达成了交易。 而交易的代价,肯定便是青铜峡与野猪岭。 哲别不在乎这两个地方,因为他的基本盘在北方,他这一次归去,肯定是会直接回归北方。 所以青铜峡与野猪岭丢不丢的,他真是不关心。 受到影响的是铁勒与阿可敦,特别是铁勒,丢掉了他经营多年的地盘。 当然,最终受到损失的会是大元。 以后不管是谁获得了大元皇位争夺战的最终胜利,想要再拿回这两个地方,只怕是千难万难了。 二十多年前,故皇帝英卓可是趁着秦国大乱,秦国边军被大规模清洗的机会,再拿到这两个地方的。 世事轮回,报应不爽啊! 如今轮到大元内乱,秦人趁火打劫了。 哲别挥挥手,数名蛮胡上前,将楞格反剪着双臂膀按压在了地上。 楞格没有挣扎。 与安西都护府的交易,真正知情的,也就这么几个,只看看眼下大帐之内那些将领们诧异、惊愕、愤怒的眼神,楞格就知道,自己没有了反击的余地。 而且论到修为,哲别也好,安玄也罢,都是可以碾压自己的存在。 “殿下,请别放弃青铜峡野猪岭!为了大元,为了大元啊!”楞格努力地抬起头,看着哲别大声道。 “我怎么做事,不需要伱这个叛徒来教!”哲别冷冷地道。 (本章完) 第258章 死了好 为了大元! 想着楞格在大堂之上的吼叫,哲别便觉得想要呕吐。 这个时候,你倒是想着要为了大元了! 那么当你出卖老子的时候,将大元的军队置于绝境的时候, 你怎么没有想一想大元呢? 大元走到今天这一步,就是因为你们这样的家伙太多了。 让我死守青铜峡? 当真是好笑。 这是让我同时面对三个敌人吗? 正面要对上来自关外的秦军的攻击,两个侧后方则是自己的两个好弟弟, 他们谁会放过我? 安西都护府不必说,自然会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夺回青铜峡和野猪岭沿线, 而如果自己与他们死战的话,身后的铁勒和阿可敦,哪个会给自己派来援兵,哪一个会给自己支援一些钱粮。 他们只会认为自己是一个傻瓜, 躲在后方看自己的笑话。 自己当然得走! 既然李大锤愿意让自己安然离去,那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回到北方的旷野,那里才是自己的家。 那里,有着大元的根。 最初的时候,曼巴就是带着部族从那里,一步一步的开始南下,慢慢地建立起大元帝国的。 现在,就让自己再走一遍祖宗曾经走过的道路吧! “秦功,走夏州,过银州,越横山,然后抵达镇州,你觉得铁勒和阿可敦当真不会阻拦吗?”站在青铜峡的城头之上,哲别看着远处燃起的簇簇烽火,问着身边的秦功。 “走这条线,便已经清楚地向他们表明了我们的立场,我们无意在南方与他们较一日之短长,我们只想回到北方,回到祖宗起家之地!”秦功道:“对于二殿下和三殿下来说,大王您既然没死,那么离去,便是最好的选择,他们不会选择贸然攻击您,因为谁先动手,谁就有可能陷入到大王您和另一个人的夹攻当中!” 哲别微微点头。 “他们都很聪明,比我聪明多了,他们当然不会给另一个人这样的机会!”哲别讥嘲地道:“而且,他们也从来没有将我放在眼中。在他们眼里,我一直都是那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匹夫!” 秦功盯着牛高马大一身肌肉的哲别,心道其实他们认为的事情,还真没有错。 从某些方面来讲,您还真是一个有勇无谋的匹夫。 可是匹夫也有匹夫的优点啊! 至少哲别待人是很真诚的,只要他认为你是他的好部下,好兄弟,好朋友。 那他对你真是掏心窝子的好。 就像自己这样的一个秦人,在哲别的手下,过得就很舒心。 哲别是没有多少谋略,但他却是一个听劝的人,是一个知错就改的人。 只是自己的本领也就这样了。 每每想到此处,秦功就有些怅然。 自己不是国士, 哲别却以国士待之啊! 所以这辈子,自己除了以死报之,还能怎么样呢? “先帝在当年几个争夺皇位的兄弟当中,也不是那个最聪明的!”秦功笑道:“可最终成功的却是他,带着大元走到巅峰的也是他。” “可是现在大元垮了!”哲别惨笑道。 “虽然巅峰短了一些,但的确曾看过顶峰的风景!”秦功道:“大王,我们到了镇州,周边还有敌烈八部,还有乌古族,还有阻卜族,还有梅里急部,还有茶扎里部,也许日子会过得苦一些,但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等到二殿下和三殿下打得两败俱伤的时候,我们再南下收拾旧山河!” “现在老二可是势弱,老三有了仁多忠和细封可勤的支持,现在可是占了绝对的上风!”哲别想了想,道:“我们到了镇州,站稳脚跟之后,必须要给予阿可敦压力对不对,一定不能让他把铁勒灭了,否则下一个,他就会对付我。” 秦功笑了。 果然,失败和挫折是最能使人成长的。 现在的哲别也能不假思索地想到这一点了。 “是的,大王!”秦功道:“不管是铁勒也好,还是阿可敦也好,他们在互相争斗的时候,还要提防着萧长车与李大锤他们,反而是我们,远离关外,远离争斗,一门心思地好好发展。” 哲别转头看向安玄,道:“安玄,你先一步回到燕都去,收拢西大营的部众,能带走多少,便带走多少。” “是!”安玄点头道:“我一定会尽力地带走更多的人。” “我会给阿可敦写一封信,让他不要阻拦,否则就休怪我直接投奔铁勒去了!”哲别捶了捶墙垛:“所以伱也不必偷偷摸摸,而是要正大光明,走的时候,还要找阿可敦要些钱粮。” 安玄笑了起来:“大王睿智!” “我要真睿智的话,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哲别苦笑道:“安玄,你可知道,我为了能安然脱身,将青铜峡和野猪岭卖给了李大锤。看到远处的那些烽火了吗?那便是安西都护府的军队,他们在等着我们离开这个我们经营了快三十年的城市!” “大王,临走的时候,咱们一把火烧了这城池,让他们得到一片废墟!”安玄恶狠狠地道。 哲别摇头:“真要这么做了,会让萧长车李大锤恼羞成怒的。我们带着这么多的钱粮,辎重,怎么与他们作战?而且真打起来,我现在的确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协议必须要严格的遵守,这样我们才能安然离去,他日才能强势回归!” 安玄点了点头。 “你们下去准备吧,我想再看看这片土地!”哲别挥挥手道。 秦功与安玄两人躬身行了一礼,转身下了城墙。 抬头看时,站在城楼之上的哲别孤孤单单一个人,看着好不凄凉。 城可以不烧毁,田可以不破坏,但人,却是尽量要带走! 这便是哲别的策略。 只是不知道是谁泄露了这个消息,以至于这几天,青铜峡周边的百姓开始了大规模逃亡,除开早先就被征集到了城中帮着守城的人之外,周边几乎再也看不到人烟了。 而随着消息的传开,更远处的人也会逃亡的。 在这里生活了多年的人,对于要去遥远的镇州重新开始生活充满了抵触,他们去哪里干什么呢?他们已经只会种地了,而在镇州,很明显是没有什么地种的。 那边,主要还是放牧为生。 让哲别头痛的是,安西都护府的斥候队伍开始干预了。 自己派出去追击那些逃亡的百姓的队伍,与安西都护府的斥候多有交锋,损失不小。 算了,为了追逐这些人再损失自己精锐的军队,完全不值得。 重新整编后的队伍,超过了十万人。 这里头可没有老弱病残,全部都是军队和壮男壮妇。 其中可以编入军队作战的,超过六万余人。 组成这支队伍的,除了自己的近两万嫡系部队之外,另外近四万人原本是驻青铜峡和野猪岭的军队,剩下的四万余人,则是楞格当初征召而来的壮丁和壮妇。 在哲别看来,这是楞格做的唯一的一件好事。 隶属于铁勒的那些心腹,全都被抓了起来,他们将会随着楞格一起,在哲别开拔之时祭旗所用。而剩下的那些人重新整编,将士卒们的家眷由哲别的心腹部队先一步带走,以此为质,胁迫这些人跟着他前往镇州。 第一批先锋五千人,带着近两万家眷,率先出发,十天之后,第二批主力队伍也终于要离开青铜峡与野猪岭了,他们的离去,也代表着元人离开了这片他们统治了近三十年的土地。 远处的高地之上,已经能看到安西都护府的斥候,以及他们举着的飘扬着的黑旗。 隆隆的鼓声之中,楞格一行人被从城内押了出来,城外大道之边,早就筑起了高高的木台,数十名怀抱着鬼头刀的刽子手袒胸露乳地站在那里。 高台之下,无数的撤退的人正从那里经过。 所有人对于跪在高台上的这些披头散发的人异常的愤怒。 因为他们的出卖,导致了大元军队出击的失败,也导致了今日他们不得不背井离乡,远离故土,虽千刀万剐,不足以泄心头之恨。 所以,无数的土坷垃,石头甚至于牛粪羊粪什么的,雨点般的飞向高台。 离开斩还有一段时间,可高台之上的这些人犯,都已经被半埋着了,以致于那些刽子手也不得不连连后退,远离这些人犯免得遭了池鱼之殃。 楞格垂首闭目。 后悔吗? 有点。 就不该开城门让哲别进来。 只要他不进来,那秦人想要拿回青铜峡和野猪岭,就必然要拿无数的鲜血来换,而哲别不能进城,也就无法获得足够的给养钱粮,也就无法成为二殿下的对手。 所以他后悔。 冤枉吗? 却也不冤枉! 哲别指控的那些事情,没有一件是假的。 的的确确都是他做的,也因此让无数的大元军士丧生在关外。 所以今日被砍头,也是应该的。 自己当不成一个好人, 却也做不了一个彻底的坏人。 这样活着反而成了一种负累! 死了好! 鼓声骤停,后头的刽子手大步向前,雪亮的鬼头刀高高举起。 楞格抬起了头,伸长了脖子看向刚刚升到天空中央的太阳。 鬼头刀呼啸着带着无数的阳光重重地落下。 今天天气真好! (本章完) 第259章 得抓紧时间把事儿办了 青铜峡城池保存得很完整。 当然,也只剩下了城池。 里面没有了一个人,只要是能搬走的东西,哲别也都将其搬得一干二净。 先期进城的斥候们,惊讶于敌人居然可以将偌大的一座城市拾掇得如此清爽, 这让他们大开眼界。 这些人没有到过北方,自然就不知道北方的艰难。 特别是在如今寒潮步步南下的时候,北方的日子就更加难过了。 在他们这里看着很普通,很常见的东西,等他们迁到了镇州这样的地方,那都会成为稀罕物的。 像安玄他们这些从更北方迁移过的人, 都是过惯了苦日子的。 自然是能带走的,要全都带走。 虽然只是一座空城,但大家都还是很振奋。 毕竟这座原本属于大秦的城市,落入元人手中已经有近三十年了。 现在,他回来了! 斥候们在城楼之上插上了他们所有能找到的旗帜,这使得这座空城显得有了不少的生气。 中军大旗之下,萧长车面带笑容,看着远处的青铜峡,二年之前,她哪里想到会这么快就能收复这样的战略重地呢? 那个时候,她还在苦苦地为生存而挣扎呢! 不是在找钱,就是在为了找钱去打仗的路上。 剩下的时候,便是在与令狐野斗智斗勇。 一切仿佛都在梦中。 她转头看向身边的李大锤,这家伙出现在大众面前的时候,脸上似乎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似乎一切都显得成竹在胸,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这让萧长车涌起一股淡淡的醋意。 这家伙的脑子太好使了,比自己的灵光多了。 不过一转念又想到了这家伙可在在自己爹娘坟前跪下叩过头的,心里便又涌起一股甜意和自得来。 “请都护进城!”独眼将军萧东伟策马飞驰而来,顶盔带甲的他此刻显得很是庄重肃穆,一只独眼更是灼灼发亮。 收复丢掉了几近三十的青铜峡这样的足以载入史册的大功劳,落在了自家小姐的头上,他怎么能不兴奋,不开心呢? 虽然说他心中很清楚,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是因为李大锤。 可自家大小姐才是都护,才是一把手嘛。 李大锤是副都护,自然要排在后头。 至于他们关在屋里头谁排老大,那可不关自己的事情。 不过想想,以自家小姐的脾性,应当也是小姐排老大。 李都护一直都很和气的,一点儿也不霸道。 萧长车却没有动身,而是看向了身后一排人。 那些人一部分是自龙焰谷归来的当年的逃人,例如崔护等人,也有很多在关外其它地方找来的老人,这些老人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当年他们都是青铜峡的人,因为元军占领了青铜峡,他们不得不内迁。 “诸位,回家了!”萧长车翻身下马,对着众人道:“请!” 李大锤亦步变趋,笑对众人道:“请!” 以崔护为代表的数十人有的眼眶泛红,有的更是泣不成声,三十年了,他们终于又以主人的身份回到了故居。 “走!”崔护迈开大步向前行去。 他的左右,不少老人们相互扶持着,一步一步走向了青铜峡的城门。 在他们的身后,萧长车与李大锤牵着马匹,并排缓缓而行。 整整一天,青铜峡陷入到了狂欢当中。 李大锤准备了足够的美食和美酒,让所有人都一起来庆祝这历史性的时刻。 当月儿高挂天空的时候,青铜峡城池之内,到处都是狂欢过后醉倒在地上的人,值勤的士兵们正在满大街地收拾这些醉卧不起的家伙,将他们送回到屋里,要不然以现在的天气,在外头躺上一夜,是会冻死人的。 城楼顶上,萧长车与李大锤并排而坐,李大锤手里提着一个酒葫芦,那里头装得可是难得一见的人间世。 喝一大口,然后将葫芦递给萧长车。 萧长车却只是浅浅的抿上一口,她一直就不喜饮酒,在她看来,喝酒误事。 当然,也许最初,她只是担心自己喝醉了让人看出她的女儿身来。 不过日子一长,倒是习惯成自然了。 “当真如同一场大梦,有时候,我真担心这场梦突然就醒了!”萧长车感慨地道。 对于萧长车来说,现在北伐,再也不是一种奢望,而是摆在面前的一条切切实实的选项了。 “还在想着北伐的事情吗?”李大锤问道。 “不重要了!”萧长车道:“看着他们自相残杀,逐渐衰弱,当真比自己亲手杀了他们还要感觉痛快。” “铁勒,哲别和阿可敦这三个人,真要说起来,其实都还是挺厉害的。他们三个掐起来,短时间内不可能分出胜负来,再加上我们在旁边煽风点火,元国只会越来越乱。” “你当初到底是怎么想出这个计谋的?”看着李大锤,萧长车的眼中满满都是钦佩之色。 “在别人面前,我都是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模样,其实当时开始做这件事的时候,当真是一点儿把握也没有,纯粹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李大锤道:“如果英卓寿终正寝,他一定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那估计我们一点儿机会也不会有。元国一定会顺利过渡到铁勒的手中。所以死马当活马医,给了阿可敦毒药,看看他有没有胆子给他老子下药。只要他敢,这事儿就成了大半!” “有时候真是要敢想,才有成功的可能,要是不敢想,那是连一点儿机会也没有啊!”萧长车感慨地道:“我想现在河西的令狐野一定会气到吐血。他要是不走,你策划的这颗大果实,可就要被他摘了,当时你不怕这一点吗?” 李大锤摇头:“不怕。再怎么说,他令狐野也是秦人嘛!左右都是便宜了秦人,无所谓的。” “你可姓李呐!”萧长车有些诧异。 李大锤扁扁嘴道:“天下姓李的千千万万,有什么稀奇的。我可没有认为自己有多尊贵,皇室这个身份,如果有用嘛,就拿出来用用,平时,可以丢进茅坑里去沤着!” “那我可嫌臭!”萧长车卟哧一笑。 李大锤顿时觉得眼前一亮,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对方的脸庞。 萧长车却是马上反应了过来,身子平平移动了数尺,避开了李大锤的手,瞪了他一眼:“下头这么多人看不到吗?” 李大锤讪讪地收回手:“都护和副都护两个人促膝谈心,那个不长眼的敢偷看!” 眼看着李大锤又要伸手,萧长车赶紧道:“你再乱来,我可就走了!” “好好,不乱来!”李大锤嘟起了嘴巴,“我家老头儿和傅老头儿可都说了,我成了关外王之后,就让咱们两个订亲的。现在我也差不多算是了吧?” “说起这事儿,倒真该议一议!”萧长车道:“茅大贤和张若两个人起草的给朝廷的报捷文书我看了,我让茅大贤把序功的顺序改了改,你排在第一位。” “我怎么不知道?” “我是都护,啥事都要让你知道吗?”萧长车一瞪眼。“张若的奏章是恢复北庭都护府,由我来任都护,但我让他们改成了由你来任都护,负责关外军政之事,而我,任副都护,专管军事。” “哪里有打了这么大的胜仗,一把手反而降职的道理?”李大锤笑道。 “看伱这模样,巴不得吧?一看就是一副言不由衷的模样!”萧长车哼哼道:“我让张若把这一次元国内乱的所有情况写了一份详细的折子,朝廷一看,也就知道了现在关外真正主事的是你,与其让我顶着这个名头,何如让你名正言顺?至于我嘛,张若说,可以在散秩或者爵位之上给予补偿。其实我倒是一点儿也不在乎的。” “假如有一天,不让你上战场了,让你回家去洗手作羹汤,你干吗?”李大锤笑问道。 “信不信我拿枪捅你?”萧长车笑咪咪地道。 “那还是算了!”李大锤赶紧道。 “想让我脱下甲衣,只有一个可能!” “哪个可能?” “等这天下一统,再无兵戈之事,百姓安居乐业,老有所养,少有所依的时候,我便脱下战甲,穿上裙裾,去插花,去调香。” “还要给我生好几个娃娃!”李大锤补充道。 嗖的一声,一块瓦片飞了过来,李大锤怪叫一声,距离太近了,为了躲开,他直接便是一个倒栽葱从城楼之上翻了下来,一个筋斗落地,仰头看着上头的萧长车。 萧长车一手叉腰,一手戟指着李大锤,嘴巴无声开合,李大锤看明白了她想要说什么。 要是自己敢再开黄腔,她就要让自己尝尝伐天的厉害。 这哪里就是开黄腔了呢? 生娃娃是多么正经的一件事啊! 再瞅一眼屋顶上的萧长车,李大锤一跺脚,恼怒地走向远方。 得去找周老头儿傅老头儿, 必须得把事儿先办了。 如此一来,至少可以在闺房内,好好地收拾一下这个暴力女。 要让她明白,自己不是打不过她,只是舍不得打她而已。 (本章完) 第260章 得到的与失去的 张若看着一行十余人的队伍,带着自己和安西都护府的奏章踏上了去长安的路途。 他不知道这些人能不能顺利抵达长安。 也不知道就算抵达了长安,这份奏折还能不能起来他应有的作用。 关内乱了, 大乱。 朝廷现在勉力还控制着长安、洛阳以及关陇地区,可其它地方全都变成了事实上的地方割据。 河东河西,现在便落在了令狐野的手中, 而何足道这个搅屎棍,带着他的队伍,四处疯狂进攻,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看起来毫无章法,可是李大锤去告诉张若,何足道最后一定会去打洛阳,会去打长安。 张若觉得不可能,这个时候,谁先去打长安,必然会沦为众矢之的,会被群起而攻之。 但李大锤说,不要从一个正常人的角度去揣择何足道的想法。 你把他当成一个疯子,反而更能理解他。 这家伙深恨大秦王朝, 弄乱,弄垮大秦王朝,让大秦王朝原先的那些人上人,变成乱泥之中的狗尾巴花,是这个家伙最大的梦想了。 张若也问过如何对付这样的人,可李大锤却摊摊手,表示没有办法。 你无法与一个疯子讲道理。 正常人是会权衡利弊的,是会算计得失的, 他们也许有时候会做错事,但绝不会做那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所以何足道这样的家伙,只有自作孽,不可活。 最终一步一步地走到绝路上去才算完。 但凡这家伙还有一口气,就会拼命折腾的。 可是让他折腾下去,遭殃的是大秦百姓,毁掉的是大秦社稷啊! 一路蹒跚着走回城内,关外巨大的胜利带给他的喜悦,早就被关内的消息给冲淡得一无所有了。 多么伟大的胜利啊! 一举收复丢了近三十年的战略要地,还彻底搞乱了元国,让元国陷入到了内乱当中,一举解决了边关之患。 可现在这一切,还有什么用呢? 大秦自己都已经摇摇欲坠了,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能这样呢? 张若有些无力地坐在了都护府外的台阶之上,希望这封报捷信能给长安更多的信心,更多的筹码,能让他们振作精神。 没有了令狐野的关外,现在更强。 谁要是有不臣之心,那就要问问关外强军答不答应。 而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帮着萧长车李大锤他们把关外经营得更强大,军队更犀利,有朝一日关内当真发生了不忍言之事,关外大军可以入关去勤王救驾。 现在没有了北元的威胁,只要关外军队够强,那么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耳边传来了马蹄之声,张若抬头,看到陈良正自翻身下马。 “张学士,您怎么坐在这里?”陈良有些诧异地问道,对于张若,陈良还是很尊敬的,必竟一个书生,能有这样的胆气和胆略,还是很少见的。 便边李大锤也说,正是因为张若这等人的存在,才会让他一直保持着做人的底线。 “陈将军来拜见都护吗?”张若站了起来,笑道。 “副都护招唤!”陈良笑道。“想来应当是战后驻防之事。学士要一起进去吗?” 张若摇摇头:“军事上的事情我却是不懂,你去吧!” 陈良行了一礼,转身大步踏入了府内。 在卫兵的引领之下,陈良一路来到了李大锤的公厅之外。 说起来拿下了青铜峡之后,真正主事的便一直是副都护李大锤,而都护萧长车似乎消失了,偶尔有见,也只是在军中,一应政务军务,全都归到了副都护李大锤这边。 陈良最初很是诧异了一阵子,因为在他的映象之中,萧长车可是一个极为强势霸道的人,当初在令狐野的帐下,那是无理搅三分,有理便上天的那种人物,现在居然能容忍李大锤越俎代庖,架空他这位都护。 不过再想想这一年多来发生的事情,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是李大锤在布置,而萧长车的作用,只是体现在整军治军以及作战之上。 但当将军当到了陈良这个份儿,却是明白,打仗,只是最后的手段而已。 很多时候,仗还没有开始打,胜负却是早已经确定了。 就像这一次,他和常氏只不过是率军作了一次长途武装越野,最后合围哲别,然后哲别便与安西都护府达成了协议。 安西都护府的灵魂,应当是李大锤,而不是萧长车。 陈良现在确认了这一点。 萧长车的退让这是一件好事情,至少表明在安西都护府内部,短时间内是不会出现争权、内斗这种现象的。 以后会不会发生就不好说了。 不过现在北元这个强敌已去,即便内部出现了问题,也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调整。 轻轻地叩向了李大锤公厅的房门。 房门被拉开,露出了李大锤的脸,他居然亲自来开的门,也算是迎接陈良到了门口,算是给了这位大将足够的面子。 “坐!”李大锤指了指自己大案的对面,“给你准备的茶,从南方来的红茶,听说你胃不好,喝红茶可以养胃,我给你准备了几包,待会儿走的时候拿回去!” “谢副都护!”陈良笑着坐了下来,“没有给都护带礼物,反而从您这里往回揣,怪不好意思的!” “下次补上,我这个人也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好吃!”李大锤大笑:“以后要是逮着了什么稀罕物件,尽管给我送来,我亲自下厨,不会让你白送的。” “早就听闻都护厨艺了得,听说泰安城主府离职率最高的便是厨房里的人,都是从都护这里学了艺便跑出去开店,一个个赚得盆满钵满的,还是都护大方,要是换个人,还不砸了这些人的店!” “能让人学会一门手艺,养活自己而且变得富裕,这是我们这样的人该做的!”李大锤道:“所以以后城主府的厨师还是会源源不断地离职的,因为我还会开发各种不同的菜系,让人学不同的手艺!” “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我看都护您这肚子里,装得那是战舰了!” 两人都是大笑起来。 “尝尝,尝尝!”李大锤却是又将一碟点心推到了陈良面前:“红茶配糕点,你赶了好几十里路,正好垫巴垫巴肚子,咱们一边吃,一边谈!” 陈良也不客气,拈了一块糕点,就着红茶便吃了起来。 说实话,他还真饿了。 “我准备派伱回振武城去!”李大锤道。 陈良来的时候,猜到肯定是为了自己的驻防之事,也想了很多地方,但唯一不敢想的,就是振武城。 振武城以前一直都是关外的核心,现在令狐野走了,振武城自然也荒凉了下来,那里现在甚至成了盗贼的集散地。 令狐野走的时候,带走了大军,带走了家眷,但没有带走的,却是那些原本附属于军队的奴隶以及一些战俘。 这些人失去了管束,没有了主人,也没有了生存的手段,会干什么呢? 自然就是抢。 振武城已经失去了秩序。 但他仍然是关外最重要的地方之一。 不说别的,单是围绕着振武城周围那上百万亩的良田,便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而依靠着振武城生活着的还有无数的百姓,只要秩序恢复了正常,他们就能源源不绝地创造财富。 这样的好地方,陈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会轮到自己。 所以他被噎着了。 连着呛了好几口,赶紧以手抚胸,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这才顺过来气,仍然是满脸诧异地看着李大锤:“都护,陈良无尺寸之功。” “怎么没有功?你留下来不走,便已经是大功,你率军协助我们包围哲别,也是大功!”李大锤笑道:“再者你还是萧都护的旧日同僚,他对你的评价可不低,这样的战略要地,自然要交给有功而且有能耐的人。” 陈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所谓的知遇之恩,大概莫过于此了。 “都护,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您看我以后的行动吧!”陈良大声道。 李大锤点了点头,笑道:“第一步,先恢复秩序,现在要做到这一点,可不容易,那里人很多,现在却是一无所有,而且马上又要过冬了。你对那里熟悉,那里的人也熟悉你。想来做起事来会方便一些。” 陈良点点头。 “第二步,就是要恢复生产!我们安西都护府实行的是府兵制,你那里自然也不能例外!”李大锤道:“到时候,都护府会派遣一些官员过你那里,协助你做好这件事情。你麾下一万余官兵,平常保持三分之一的常备兵也就够了,剩下的,都得去种田,去过日子,去生娃!一年一轮,我们可是既要生产,又要战斗力的。” 陈良笑着连连点头:“明白!安西都护府这边有许多的做法,我还不太明白,不过这些日子,我一直在跟着崔护他们讨教,都护,相信我会成为一个让您满意的,合格的官员的。” “我当然相信!”李大锤伸出手来道:“那我就祝你一路顺风了,明天便带着你的人马,去上任吧!” (本章完) 第261章 摆明车马削弱你 常鑫走进李大锤的公厅的时候,比起陈良就从容很多。 这不仅仅是因为常建现在晋级先天, 也是因为常氏一族在关外强大的影响力和实力。 像这一次,常家一次性就能动员起来上万骑兵就可以看出来,他们是结结实实的一方豪强。 实力可是一点儿也不比过去的宝瓶州严氏差。 只不过在过去的很多年中,常氏一直被归类于令狐的势力范围之内,并没有单独排名,这才让严氏上升到了第三。 真要论起来,常氏才是真正的第三。 当然,有的时候,势力太大也许并不是幸事,而是祸事。 宝瓶州严氏便是这样的典型。 看起来实力很强,但真正被当权者所忌的时候, 转眼之间,便也灰飞烟灭。 只不过比起严氏来,常氏要更加的小心一些, 至少他们在民族大义之上,还是坚守着自己的底线的。 李大锤跟陈良谈话,类似于老朋友之间的一次友好交谈,但在接见常鑫的时候,就成了正儿巴经的一次会见了。 侍卫上了茶,退出了书房,轻轻地掩上了房门,屋里便成了二人世界。 外边的警卫都游戈在数十步外,如此屋内到底说了些什么,外面的人也是听不见的。 “父亲跟我说了都护的宏伟蓝图,说实话,在下对都护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惊为天人的,其中的很多设想,当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常鑫道。 李大锤笑着道:“常兄,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直接就说但是!” 李大锤如此开门见山,倒是让准备绕弯子的常鑫有些尴尬起来,不过到底是一家之主的候选,马上就将这丝尴尬掩饰了过去,笑道:“的确有些困挠之处想要与都护解释。” “请进!” “常氏以庄园生产为主,十数万人依附于常氏生活,现在骤然要将他们放出去,给他们田地,给他们房屋,让他们自力更生去,对于我们常氏倒也没有什么,但这个动议我们刚刚放出去一些消息,下头便已经沸反盈天,他们不愿意啊!”常鑫有些为难地道:“这些日子,下头的人没日没夜的找我,我真是疲于应对了。” “常氏部族习惯了依附生活,有这样的反应倒也并不奇怪,其实这件事,倒也并不急于一时,可以慢慢来!”李大锤笑道:“愿意出去的,常家放他们出去。也不需要常家拿自己的土地啥的来补贴这些人,都护府会安置他们。房屋也好,土地也好,特畜也罢,都会替他们准备到位的。总不能又要让常氏支持都护府的政策,还要让你们破财,没有这个道理的!” “这么说来,这件事情是自愿而非强制执行吗?” “当然是自愿!”李大锤笑道:“强扭的瓜不甜嘛!” 常鑫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不过常兄,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一下!”李大锤端起茶碗抿了一口,道:“关外,马上就没有什么安西都护府和安东都护府之分了,将会重新设立北庭都护府,我们的奏章已经递去了长安,以长安现在的境况,估计我们说什么,他们就会批什么!说句不客气的话,现在也就是我们还把长安朝廷当回事呢!” “这是应有之意!”常鑫不以为异。 以前令狐野当权之时,便是北庭都护府,后来萧长车李大锤崛起,便有了安东安西之分,那不过是朝廷的牵制挚肘之策,现在令狐野进关,关外重新变成了一家的势力范围,自然就又要调整回来。 李大锤接着道:“在将来的北庭都护府看来,整个关外应是一个整体,不仅仅是政治上是如此,在商业之上也是如此!” “都护是说.”常鑫觉得戏肉要来了。 “关外,将会有一个统一的大市场!”李大锤道:“统一的税率,统一的管理,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各地用着各地的土政策来管理地方上的百行百业。以前常氏在你们自己的地盘之上自己收税,自己使用,以后可就不行了,这些税收都会被收归官府。” “明白!”常鑫点头道:“以前的那种家族式的管理模式,将会被摒弃。常家当然会遵守新的规定,常家会按时足额缴纳各项税赋,不会有一文一两的拖欠!” “常氏一向是关外家族的楷模!”李大锤笑咪咪地道:“但我有一点还是要提醒常兄哦,当关外成为一个统一的大市的时候,那么商品之间的竞争可就会极强了。比方说我知道常家有自己的铁作坊,生产各类铁制用品,武器,盔甲等等,以前你们不愁销路,在自己的地盘之上,只能用你们自家生产的,但以后可就不成了。外来的商品会大量涌入的。” 常鑫脸色微微一变。 “常兄,据我所了解到的情况,由泰安城生产的各类铁制品,质量比常家生产的要好得多,但价格却只有常家生产的二分之一甚至于三分之一,当市场开放之后,我估摸着常家的铁坊肯定是开不下去的。百姓肯定会选择更便宜,更好用的东西不是吗?这可以极大地提高劳动效率,有更多的收获。而府兵们,也会选择更便宜但却更锋利的刀剑,更坚固的甲胄,毕竟这可是关乎到他们的身家性命的!” 常鑫强笑道:“正常的市场竞争,如果我们输了,那自然是没有二话的。” “那就好,那就好!”李大锤竖起了大拇指:“我就是担心到时候常兄那边来一个地方保护,不免就会引起纷争,有了常兄这个表态,那我就放心了。其实常兄,我也不妨明言,市场统一之后,没有了地方保护,庄园经济想要维持下去,其实已经很难了。” 常鑫咬着嘴唇不语。 “不过我还是可以给常兄另外出个主意!” “还请都护赐教!” “普通的,大规模的产品,你家里肯定是无法与泰安城那边较量的,但是,你们可以走高档的路子啊!”李大锤道。 “比方说?” “比方说甲胄!”李大锤道:“泰安城那边在冶炼以及大规模的制造工艺上面有着独到之谜,伱肯定竞争不赢,但你可以打造私人订制嘛。这样量虽然下来了,但价格却起来了,照样还能赚到钱,而且论起盈利率,只怕比以前还要强的。诸如此类的推开,都可以类此办理。” 常鑫突然发现自己真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以为一句不强制便可以保证常氏一定的独立性。 但李大锤只是轻飘飘地说了一个统一市场四个字,就足以将常氏以为的坚硬的外壳敲上一个大洞。 岂止是铁器作坊,柴米油盐酱醋茶,那一样不是如此? 常鑫很清楚,泰安城就是一个以商立足的城池,那里所有的商品生产,都是规模化经营的,以便宜耐用著称,当他们那里的产品涌来的时候,自家的那些产业,只怕都一一得破产。 而一旦破产,家里从事这些行业的人怎么办? 白养着吗? 当然不行,自然要放出去。 如此一来,这些人,也就等于摆脱了常氏的控制,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自由民了。 这是堂堂皇皇的阳谋,常鑫一时之间竟然觉得无法应对。 “公平竞争我无话可说!”常鑫努力让自己保持着从容的态度。“还有一件事,那就是都护所说的那个推恩令!” 李大锤哈哈一笑:“我知道,我知道,不强迫,纯自愿嘛!常兄,常家现在嫡系有三房,偏枝有十余房,如果有人提出要分家,常家可不能阻拦!” “当然,可是如果没有人提出来的话” “可是已经有人提出来了!”李大锤笑着从大案之上抽出一份卷宗:“第九房常威,想要分家单过,可是又担心本家不许,所以想请都护府为公证,这件事,我已经批示了,到时候都护府会派遣官员前去监督这一次的分家!” 常鑫接过卷宗,看着内里的内容,脸色当真变得难看之极。 吃里扒外之徒,果然是什么时候都不缺的。 这些忘恩负义的东西。 “既然有人提出,那常家也不会小肚鸡肠,该他们的,就是他们的,不是他们的,他们也不用想!”常鑫咬着牙道。 “这是常氏家事,都护府就是做个公证而已,不干涉,不干涉!”李大锤道。“常兄,说完了这些事情,我们再说说军队驻防的事情吧!常公说,希望能在野猪岭南和青铜峡两地任择一处,我与萧都护商议了,就是野猪岭吧!青铜峡这边,萧都护想留给萧东伟将军,东伟将军跟着萧都护多年,这点面子,我们是要给的!” 这算是打一棍子再给一颗甜枣吗? 常鑫有些无语。 对于这些事情,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李大锤是在拆散常家,削弱常家,可人家没有偷偷摸摸,而是堂而皇之地告诉你我要这么办,你自己没有好的应对之策,怪得谁来? 关键是父亲对此竟然不闻不问,全权交给自己处置。 (本章完) 第262章 既当又当 常鑫有些失落地走出都护府的大门。 他很清楚,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很难停下来了。 雪球最开始滚动的时候,只不过小小的一砣,但只要持续不断地滚下去,只要你有这个力气,即便是滚成山一样大小,也是有可能的。 商业上的竞争还没有开始,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呐,但常家的裂痕,却已经开始了。 要分家的消息刚刚传出来,第九房便迫不急待地跳了出来。 有了第一个,第二个还远吗? 可是自己却又偏生无法阻止。 很明显,李大锤把这件事当成了分裂常家的一个开端,一个典型,他不会容忍有人破坏这件事的。 眼角闪过一个熟悉的影子,常鑫霍然抬头。 果然是常威。 正低着头,缩着肩,转身想要躲到街角去。 “十二弟!”常鑫怒吼着大步走向常威。 眼见着躲不过,今年三十出头的常威低着头走了过来。 “老十二,常家哪里对不起你了?”常鑫恨恨地看着对方:“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分家吗?你自己想想,你父母早亡,是谁让你衣食无忧地长大?是谁培养你成才?是谁给你成家立业?忘恩负义,伱还是一个人吗?” 常威缓缓地站直了身子,缩着的双肩也展了开来,胸膛挺了起来,眉眼之间本来还有些瑟缩,但随着常鑫的指责却是慢慢地支楞了起来。 “大兄,我父母是怎么死的?”常威冷冷地道:“他们是为了常家战死的。是,的确是常家将我养大,让我读书,让我学艺,可是大兄,我父母当年留给我的那些产业呢,现在还剩下多少?” “几十年了,经营不善,破产倒闭,都是常有的事情!常家也没有少了你的用度,什么时候让你因为钱受过憋屈?”常鑫怒道。 “是啊,一点点小钱嘛!”常威笑道:“而且这些年来,大兄,我给常家赚了多少钱?我们第九房酿造的葡萄酒是关外独一份,元国,关内甚至于还远销到了南楚,每年十数万斤啊,可我们第九房,拿到了多少?三哥从我们那里收酒,那价格都恨不得摁到地下去。可是你们卖出去,利润是多少?当真欺我不知道吗?” “常家有多大你也是知道的,赚来的钱归了宗族是为了什么?老十二,你能安安心心地在家里酿酒,是因为有常家在,不然,你连活着都是奢望!” 常威点了点头:“现在我不靠你们,也能好好地活着酿酒了。大兄,我也不瞒你说,是我找的李都护,宣威县本身就有很多的葡萄,都护府又给了我一万亩地,我会去那里酿酒,都护府有人专门行销,所有的利润,他们只占四成!” “十二弟,你好好地考虑一下,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离开了常家,李大锤他们还会像现在这样重视你吗?他只是想要分化我们而已!” 常威摇头:“不是这样的,大兄,我想离开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不关李都护他们的事。在常家,我算什么?一个会酿酒的家伙?我的地位甚至都不如老宅的几个管家,每次回老宅,我还得看他们的脸色。让我觉得我姓常,有地位,只有在每年祭祖的那几天,我能进入宗祠的时候。平常,我就像大兄你的仆人,你的手下。” 常鑫上前一步,拉住了常威的手:“十二弟,过去是我错了,我没有关注你的感受,回来吧,你想要的,大哥都可以给你!” 常威笑了笑,摆脱了常鑫的手:“大兄,伯父也常常教导我们,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言而无信,不知其可!我既然已经作出了决定,答应了李都护的条件,就断无反悔的道理。” 眼看着常威大步跨入都护府内,常鑫的脸色一点点的变得阴沉。 第九房的离去,对于常家又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李大锤说得不错,关外大市场的出现,自由贸易的竞争,以泰安城为首的那些在商业之上已经走得很远的地方,会很快地击溃以常家为代表的庄园经济。 第九房一直在负责的葡萄酒酿制,却是不容易受到冲击的,而这项生意,也是常家最赚钱的生意之一。 但这门生意,人为的影响因素太大了。 可以说,随着常威的第九房的离去,常家的这门生意,基本也就黄了。 这每年又是几十万贯消失不见了。 常威出走,必然会带来示范效应的。 而常家的很多生意和产业,却又掌握在那些偏房手中。 一旦纷纷出走的话,常家就真要散黄儿了。 人心散了,队伍也就没法带了。 必须要想办法阻止这个出走的浪潮,常威的事情,绝不能再出现第二例了。 父亲晋级先天,也正式把常家交给了自己,自己绝不会让常家在自己手中坠落的。 看着常威的背影,常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上马,打马离去。 “不后悔?”都护府内,李大锤看着常威道。 “不后悔,就是怕大兄派人来杀我!”常威道:“他做得出来,我死了,第九房自然也就不会分出去了,都护,我们第九房一走,酿制的最高技艺也就随着我们一起走了。” “他不敢!”李大锤淡淡地道:“常威,去宣威那边好好干,以后你酿的酒,可以大量地销往江南地区,现在元国内乱,大秦内乱,可南方却是歌舞升平啊,往年你们常家卖到那边的酒少得可怜,以后啊,我们就可以大量往那边卖了,你酿多少,我们就能卖多少!你会发财的!” “走水路吗?” “当然!”李大锤笑道:“如今我们已经打通了丹阳至宣武的海上航线,两地的贸易,已经轰轰烈烈的展开了,我将之称为海上丝绸之路。其实便是元国和秦国,我们也有很好的渠道去销售的,这天下再乱啊,该享受的那些人,照样有能力享受,受苦的,只是那些普通人而已。而普通人,也基本上是消费不起你酿出来的葡萄酒的。” 常威点点头:“相对于便宜的绿蚁酒来说,葡萄酒的确是过于昂贵了。” “去吧,好好地种葡萄,好好地酿酒,说不定过上些年头,咱们关外的老百姓,也能买上一坛子你酿制的葡萄酒喝呢!” “那只怕很难!” “有什么难的,即便平常喝不起,逢年过节买上一罐那也是可以的嘛!你酿你的酒,提高产量和质量,至于老百姓们买不买得起,那是我的事情!” 李大锤呆在青铜峡,一门心思地在想着怎么拆分像常家这样的地方豪强,类似于常家但实力比常家弱的家族,在关外还真是不少。 这主要是因为关外过去特殊的地方特色所造成的。 常年战乱,匪患不断,大家只能结寨建堡以自保,慢慢地便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家族,大家抱团在一起取暖。 现在李大锤想要拆分,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些家族,可不像严氏,勾结元人给了李大锤和萧长车一个实实在在的理由。 关外的很多这样的坞堡与寨子,实际上既不买秦人的帐,也不买元人的帐。 主打一个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至于干不干得赢,那得干了再说。 关外本就民风彪悍。 可是现在这些坞堡成了李大锤整治关外的最大的障碍。 什么律法、规矩,在这些坞堡寨子约等于零,他们就是宗族说了算,家长说了算。 而这,恰恰又是李大锤绝不能容忍的。 都这样干的话,那税从哪里来?府兵从哪里来?大市场怎么形成?怎么将关外捏合成一个整体,怎么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形成最大的合力? 这些坞堡塞子的有形的墙壁无所谓,但他们对抗官府的那道无形的墙壁,李大锤却是要将其打碎的。 先礼后兵。 张若这个监察使现在没多少事干,正好去走街串乡的去当说客,有枣没枣打几杆子再说,这些寨子堡子里也应当不乏有眼光的,如果能说服几个,那就有了榜样。 最后那些硬是要对抗的,那就只能动刀子了。 其实李大锤想要的,还真只有下头的老百姓,至于那些领头的,死了的才是最好的。 这些事情,比起打仗可难多了。 打仗的时候为了胜利,可以无所不用其极,没人会批评你。 可治政,有是候当真是又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 脸皮不够厚,心理素质不够强大,还真做不来这样的事情。 反正萧长车就不行。 这些事情她向来是不管的,在李大锤抠破脑壳想辙的时候,她正在一路巡视着青铜峡与野猪岭沿线,顺便也把这条线上的还在顽抗的一些散兵游勇给收拾了。 大秦失去这些地方三十年,使得这条线周边的百姓,大部分都已经自认为是元人了,哪怕他们从外貌上看,明明就是秦人。 现在元人远走,战战兢兢留下来的这些人对于秦军,还保持着相当的戒心,想要让他们归心却是一件任重而道远的事情。 青铜峡与野猪岭沿线之所以重要,就是因为这两个地方,对关外保持着一个居高临下的优势,随时都可以利用地理上的优势对关外区域发起攻击。 现在拿回了这两个地方,秦军便有了一个支撑点,不再像过去那般被动了。 (本章完) 第263章 两个老头儿 泰安城,两个老头一人一件厚厚的老棉袄,蹲在一家商铺的屋檐下面下棋。 来去纵横十九条线,两个小小的木头罐子里装着的晶莹透剔的黑白两色的棋子。 只不过两个老头下的可不是高大上的围棋。 他们在下五子棋。 论到围棋,常建当然是高手,从小浸淫其中,不说是国手,那至少也是一流高手的水平。 但周致却是一个臭棋篓子。 又菜又爱玩。 常建只与他下了一盘棋,就死活再也不跟他下围棋了。 万般无奈之下,周致只能退而求其次,邀请常建下五子棋。 五子棋规则简单,虽然说起来照样也费心费力,不过总比和周致下围棋来得舒服一些。 周致刚刚落下一枚黑子,下一刻,却是嗖的一声窜了出去,一把便薅住了一个壮汉,把那汉子吓了一跳。 “老头,你干什么?” 周致洋洋得意地拍了拍自己左胳膊上的红箍箍:“你刚刚随地吐痰了,罚款十文。” 大汉吃了一惊:“吐口水也要罚款?” “这位小哥是刚来泰安城的吧!”周致嘿嘿笑着:“进城那里可是竖了牌子的,规矩在那上头写得明明白白,你不看,可怪不得我,给钱!” 大汉无奈,看了看人来人往的街道,再看看面前的老头,他来之前只知道泰安城绝对不要动武,但还真没人告诉他不能随地吐痰,什么城门口竖了又牌子,关键自己又不识字啊! 掏出十文钱递给老头,道:“老头,还有什么破规矩,你一便给我说说撒!” 周致将十文钱揣进怀里,又伸出手去:“咨询费,二十文!” 大汉怒道:“赚钱这么容易的吗?你怎么不去抢?” 看着大汉气鼓鼓的走了,周致很是失望地回到了屋檐之下。 损失二十文! 看着周致的模样似乎不是装的,常建倒是有些不理解了。 “你以后会懂的!”周致叹息道:“自己家里的娃娃们都出息了,都不需要自己帮忙了,整天闲着没事干,想帮帮忙还担心给他们添乱子,也就偶尔还能出去充当一下打手,其实也就是吓唬吓唬人,这日子,过得真是没盼头。” 常建连连摆手:“我估计没有你这么幸运,李大锤天纵其才,不管是武功还是谋略,这天下能比得上他的人,太少了。我那几个儿子,唉,只怕我要一直操心到死!” 周致哈哈大笑起来:“这就是咱们培养模式的不同了,我主打一个放养,从小就把他丢到荒野之上去求生存,不到生死关头,我绝不露面。十几年下来,这小子慢慢地就成长起来了,你那几个儿子,温柔乡蜜罐罐里长大的,能有如此成就,伱已经可以骄傲了!” 常建皱眉:“感觉你在嘲笑我!” “真没有!”周致道:“现在李大锤正在收拾你家大儿子,我跟你说,接下来倒霉的肯定是你家老三。统一的大市场一旦成功,你家的那些作坊、生意十停有七停得破产关门!” 常建摆摆手:“不管,他们必须得学会在风浪之中成长。周城主,关外短时间内是和平了,没仗打了,但在其它的方面竞争会更加的激烈,他们必须在这场浪潮之中学会如何自救。与李大锤一席长谈,我自觉他那一套很有道理,比我们现在正在做的要高明多了。不过老大他们并不能吃透,先让他们被李大锤挫挫锐气,然后才会真正的沉下心来融进去。” “反正有你托底,不会输得一干二净!”周致道。 常建点头:“再怎么输,也不至于输光!至少,我已经决定了常家要紧跟李大锤这个家伙了。李大锤想要解决的是我们常家在地方之上势力过大的问题,又不是要解决常家!” “好,老常,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带你去看一样东西!”周致站了起来,挥手之间,地上的棋盘棋子啥的被收入袖筒之中。 两人瞬间便消失在街头。 商铺里头的掌柜刚刚提了一壶热水走出来准备给两个老头添一杯热水,刚刚明明还在外头有说有笑的两个老头子却是不见了踪影。 在泰安城戴红袖箍的可不是一般人,与这些人搞好关系,有时候可是能解决大问题的。 城主府,密室之中,供案之上轻香袅袅,墙壁之上一个宫装女子婷婷玉立,似笑非笑地凝视着面前的两人,颜色倒也并不如何倾国倾城,但那气质却让人一见难忘,这画师的水平相当之高,画作传神之极。 看着周致对这副画像毕恭毕敬,常建有些惊愕。 ”这人是谁?” 常建道:“她叫何清秋!你一定听过她的名字。” “何清秋?”常建无意识地跟着重复了一遍,下一刻,他就惊呼出声,体内真气失控,而周致似乎早有防备,密室之中劈劈啪啪之声不绝于耳,那是两人真气碰撞的结果。 “何清秋?李安泽,太子妃!”常建大叫起来,他打破脑也想不到,周致居然能与几十年前便已经死了的李安泽和何清秋拉上关系,而且看起来关系还非同一般。 周致点点头。 “三十年前,我不叫周致,我叫周星星,是何清秋身边的一个小跟班,因为崇拜她,所以便一直跟着她!从南楚,到大秦,也是看着她走完最后一段人间路的人。” 常建凝视着周致,满脸满脸都是震惊之色:“李大锤?等等,李大锤姓李,他,他是” “李大锤便是太子李安泽的遗腹子!”周致肯定了常建的想法:“当年何清秋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后便交给了我,然后自己回转身去迎战寇仲等四位先天高手,击杀其中三人,重伤寇仲,她自己也死了。我亲眼目睹了这一战之后,才起程来到关外。” 常建咽了一口唾沫。 “李大锤将来必然会打回到关内去!” “当然!”周致傲然道:“你也看到了他的能力和水平。几年之内,便让不可一世的大元陷入到了内乱当中,现在关外,整个地都落入到了他的手中。用不了几年,李大锤便会让关外焕然一新,你会看到一个强大的北庭都护府。现在大秦内部已经乱成一团,先让他们打吧,等他们人脑子打成了狗脑子之后,我们大军入关,再去收拾旧山河!” “到了那个时候,当然是会打出前太子的旗号!”常建道。 “自然!” “有人会信吗?” “信的人,都会信!”周致笑道:“而且在关内,还是有人知道李大锤的身份的,比方说喻老夫子!” 常建恍然大悟:“我就说以喻老夫子的身份,当年怎么突然云游到了关外,突然就到了泰安城,还看上了李大锤这个家伙,居然为他留了三年。想当年,我可是苦求喻老夫子去家里住上几天,喻老夫子是一点脸皮也没给我留啊!” “喻老头儿当然瞧不上你家!”周致不屑一顾:“那是候常氏算个啥啊?而且你们与令狐氏交往甚密,而令狐氏当年可是关外清洗太子一党的最锋利的一把刀!” “也就是说,其实在关内,当年的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还是留下了不少隐密的势力的,一旦李大锤入关,这些势力便会群起响应!” “虽然不多了,但能隐藏到如今的,一个个的都是厉害角色啊!”周致道:“现在大秦到了这个地步,大锤的机会也就来了。老常,如果你不说今天这番话,我是万万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你的。” 常建哈哈一笑:”合当我常家该大兴!我常某人肯定是九世大善人转世,每当面临重大决择的时候,选择总是对的,我这几十年来,一直都站在正确的一方,哈哈,该当浮三大白!周城主,我请客,是得意居还是迎春楼?” “当然是迎春楼!我们一边喝酒,一边看姑娘们弹琴唱歌跳舞!”周致道。 “走走走!”两个老头大笑着把臂而行。 “喂,老周,回头把你这个红箍箍也给我一个撒,以后没事的时候,我也上街来挣几文钱!” “没问题!”周致道:“李开心还没有回来,等他回来了,我让他不但给你弄个红箍箍,还给你弄一块玉牌子,有了这块玉牌子,你在泰安城可以横着走。” 周致压低了声音:“你便是在迎春楼过了夜不付钱,只要给人看一眼这个玉牌子,保管人家也不会找你追债!” “要是我是这迎春楼的姑娘,我一定会大加宣扬,如此身价便可大涨!接下来自然门槛都会被人踏破!” “咦,老常头你这生意经还是挺厉害的嘛!” “如果不厉害,常家能有今天?周城主,你还别说,自从我踏足先天之后,颇感觉有些返老还童,你说要是我一不小心又生了一个比我的儿子们的孙子都还要小的儿子出来,他们会不会恼火?” “你真要生出来,我在得意居给你办几桌!”周致大笑。“老来得子,秋葫芦可得小意经管才行呢!” (本章完) 第264章 跟我走 傅青主没好气地看着两个醉意熏然的家伙。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居然能让两个先天高手醉成这般模样。 “没喝多少,不过一人一坛子而已!”周致道。 “多大的坛子?” “五斤大的坛子!” “五斤酒能把你们喝成这样?”傅青主表示不信。 “喝酒嘛,就是喝的那个意味,自然不能让这一身修为干扰我们喝酒的乐趣,所以,我们是封闭了真气,这才喝的。常建不行,坛子里没有喝干净,便醉成这般模样了!”周致哈哈大笑,一脸得意。 “再来一坛!”醉熏熏的常建振臂高呼。 “这家伙教养儿子不如我,喝酒也不如我,打架也不如我,样样不如我,哈哈哈,真开心!” “醒来,我要与你说正事!”傅青主板起一张脸,“再这样熏熏然,信不信我让你睡上几天。” 周致立即便坐直了身子,下一刻,屋里顿时酒香四溢,挥挥手,有轻风拂过,被他用真气逼出来的酒气顿时也被一扫而空。 “傅老头子,你可真是煞风景,好不容易体会一下喝醉的味道,你就要来横场,什么时候不能说正事呢?”周致埋怨道。 “我说得是李大锤与萧长车的正事!”傅青主拖过来一把椅子,瞟了一眼一边的常建道:“这厮知道长车的事情了吗?” “其实也可以让他知道了,因为我已经把大锤的真实身份告知他了!”周致道。 “以前我早就说过,等到李大锤成了关外王,他们两个的婚事便也要提上日程了,现在这个目标已经基本实现了,这事,得操办是不是?”傅青主道。 “他们两个自己怎么说?”周致道:“这两个人的主意都大得很,你不问他们,小心到时候他们唱反调,反正也不急在一时,等他们从青铜峡回来再说嘛!” “你家是儿子,自然不在意!”傅青主恼火地道:“拖上两年没关系,长车可是女娃,她与李大锤同岁,都二十六了,已经成老姑娘了!” 旁边突然一声大叫,把两个人吓了一跳,齐唰唰地转脸看着常建。 常建瞪着红通通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两个人。 “常老头儿,干什么,一惊一乍地,想吓死人啊?” 屋内再度充满了酸臭位,下一刻又恢复清清爽爽,空气一气变得清爽得还有常建。 “你们说谁是老姑娘?”常建问道。 傅青主与周致对视一眼,都是大笑起来,“傅老头儿,伱跟常建说,你也算是娘家人嘛!” 傅青主笑着道:“萧长车。” 常建整个人如同木雕泥塑,好半晌才一字一顿地道:“你是说,萧长车是个女人?” “有什么问题吗?她不能是一个女人吗?”另外两个老头子心有灵犀,异口同声地问道。 常建喃喃地道:“我就说嘛,李大锤什么事都抢着作主,萧长车这个正牌子都护却从来连屁也不放一个,一点儿也不符合过去他那种争强好胜的风格,敢情她是一个女的。古人诚不欺我也,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 傅青主道:“我的意思是,咱们可以小范围地聚一聚,把两个人的婚事先定下来,确定了名份。不是已经让朝廷改回北庭都护府,李大锤任都护吗?慢慢地,便让萧长车一步一步地淡出大家的视野,或者找个合适的机会,就说萧长车死了,如此,萧凝雨便可以正大光明地出现了。” “我觉得你这么跟萧长车说,她绝对跟你翻脸,她可不是一个耐烦呆在家里倚门望男人回来的女人,她更喜欢提着枪去打架!”周致道。 常建到底是先天高手,很快便接受了萧长车是个女的这一事实,想想以前的萧长车,他连连点头,认可周致的判断。 “咱们关外,凭得是实力,讲得是拳头,跟是不是男女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抛开了萧长车的武道修为不说,她对战场之上的敏锐嗅觉和临场指挥能力,我就没有见过比她更厉害的。放着这样的大将不用岂不是浪费?”常建道:“不管是接下来有可能对北元的征战,或者是将来进军关内,我们想要得成大业,这样的人才是越多越好,而不是弃之不用!” 傅青主看向周致。 周致点头道:“我把大锤的真实身份跟他讲了,常老头已经决定跟着我们一条道走到黑了,这样的从龙之功,他们常家运气好碰上了,岂能错过?” 常建笑道:“就是这个道理!常家想要选辅佐之人,当然也要选一个成功可能性最大的,以前觉得令狐野最有希望,可现在一看,真龙就在身边,岂能舍近求远?” “你家老二以及不少精英人物现在可还在令狐野那里?” “先让他们在那里混着,等时机成熟了再回来也不迟!” “良禽择木而栖,常建你倒是把这句话演绎得炉火纯青!”傅青主讥讽地道。 “我们不像是您傅老神仙啊,走到那里,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我们得自己挣命,挣前程,一个不好,便身死族灭。”常建没有理会傅青主的讥讽之语,语气之中满满都是无奈。 “有时候不争也是可以的!” “要么一开始就不走上这条路,一旦踏上了这条路,那可就没有回头路了。”常建叹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常建说得有些哀怨,傅青主倒也不好意思才穷追猛打,怎么说现在也算是盟友嘛! “还有一件事要跟你们说一下。” “什么事?” “端木妙妙现在在长春谷养伤!”傅青主道:“她是先天高手,而且性情有些琢磨不定,我担心你们起冲突,所以提前来打个招呼!” “听周乙说,她是与八思巴干了一架?”周致幸灾乐祸:“八思巴闭关多年,据说离神游不远,端木这一次一脚踢到铁板上了吧?让她上一次揍大锤,喂,傅老头,治归治,但让她吃点苦头没问题吧?好三天,坏两天,让她在长春谷长住,免得她又跑回去跟着铁勒兴风作浪!” “岂有此理,我是这种人嘛!”傅青主瞪圆了眼睛道:“我是有医德的,医者父母心,岂能像你这般做事无底线!” 周致哼了一声,正想反驳,傅青主却又接着道:“不过我这辈子还没有治过先天这个级别的高手的伤呢,这一次机会大好,正要好好研究一下。说不定我的医术能借此事,再上一个新台阶。” 周致拍手大笑:“就是这个道理嘛,治是一定要治的,只不过她这种伤,治起来挺麻烦的,治个一两年,说不定到时候你能以医入道,她端木妙妙也能一飞冲天,到时候还要感谢你呢!” 常建听得目瞪口呆。 敢情闹了半天,傅青主其实也是打着主意要把端木妙妙这样的先天高手拖在长春谷。 他看着傅第神仙的眼神儿也有了一些变化。 医者父母心的傅老神仙,敢情也是要食人间烟火的,也是有个亲疏远近的啊! “端木妙妙的伤还真是不轻,我今天过来除了说两个小儿辈的事情,也是专门来找你们说这件事的,你们都是先天高手,正好帮着我一齐参详参详。” “你让我们都去你长春谷?”周致摇头:“我在泰安城,每天罚百来文款岂不快哉?你那长春谷现在跟个鬼城一样,我才不去。” “长春谷现在没人还不是拜李大锤所赐,他把我的弟子、药童全都拐走了!”傅青主勃然大怒,“弄得现在炮制药材都要我亲自动手了,你们两个,到底去不去?” “去!”常建决定不能放过这个与医神拉近关系的机会,再说了研究先天高手的伤势,同时也可以一窥八思巴的路子,这样的机会实在太难得。 八思巴据说离神游不远,而端木妙妙能与八思巴拼个两败俱伤,哪怕就是伤得更重一些,那也比自己厉害。 与周致进入先天这么多年不同,刚刚跨入先天的常建在很多地方都还是懵懵懂懂,而到了这个境界,很多东西是靠不了别人的,别人的理解有时候对你而言,不是良药而是毒药,所有的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一步一步的摸索。 “你呢?”傅青主瞪眼看周致。 周致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要是不答应的话,那么肯定是喝不上人间世了,关键是不知道傅青主又会在哪里给自己使绊子。 上一次全身起疙瘩让自己吃足了苦头,痒痒了好几天才缓过来。 这真要是惹恼了他,指不定又怎么害自己。 “去,去,不过人间世要管够!”周致道。 “人间世而已!”傅青主嘿嘿笑道:“只要你去,我让你用他泡澡都可以!” 周致大怒:“那以前找你弄点人间世,就跟要你的命一样。” “因为阿提拉投奔我来了!”傅青主哈哈大笑:“大元国的太医馆主手里积攒的珍贵药材,车载斗量,我现在宽裕得很!” (本章完) 第265章 原来是你 端木妙妙略略有些紧张地看着走来的一群人。 她当然知道周致跟她一样是先天高手, 可是周致身边的另一个老头儿,居然也是。 两个先天级高手,这就有些麻烦了。 端木妙妙之所以愿意来,其一当然是因为长乐公主与傅青主的交情,二来也是因为她自信,即便身受重伤,但在面对周致的时候,她要逃,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但如果有两个同级别的对手,那可就跑不了啦! 除非在第一时间便制住傅青主,然后以此做为胁迫来脱身。 “端木,你的伤情很麻烦,所以我去找了几个帮手来!”傅青主却懒得理会端木妙妙的小心思,“我以前从来没有治疗过先天高手,凡事便只能摸索着来!” 周致笑着走了过去,“端木,还记得我吗?” 端木妙妙凝视着面前的老头儿,听对方之口气,似乎与她很早就相识,可她着实是一点儿映象也没有。 她有些尴尬地摇摇头。 “当年在长安,我们见过的,何清秋带着你见过我!”周致道。 “你是何清秋的那个爱慕者!只不过何清秋看不上你,只当你是朋友。”端木妙妙脱口而出:“天啊,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我记得那时候的你,还是很帅气的!” 周致顿时黑了脸,不堪往事涌上心头。 “男人和女人就是这点儿不同!几十年过去了,我变成了一个糟老头儿,可端木你却变化不大,还是当年那个样子!” 一边的常建对于修练血玉功的端木妙妙却没有多少好感:“修练血玉功的人自然是青春长驻,只不过太过于伤人和了。” “伱是谁?” “平州常建!”常建道。 端木妙妙冷冷一笑:“看你模样,似乎是才刚刚跨入先天,境界可还不稳定,周星星没有告诉你吗?此时此刻,一旦你跌境的话,再想回来,可就难如登天了!” “如果是全盛时候的端木,我自然是退避三舍,不过此时此刻,我倒是没有这样的担忧!”常建嘿嘿一笑。 “要不要试一试?”端木妙妙脸上颜色渐渐向着红玉转变。 “好了好了!”傅青主打断了两人:“长春谷里,我才是主人,打打嘴仗也就罢了,还真想动手啊!周老头,你看看端木的状况!” 周致坐到了端木妙妙的对面,伸出手去,端木沉默片刻,终于还是伸出了手来,两只手握在一起,周致的真气化为一道暖流,探入到了端木妙妙的身体内。 外力入侵,血玉功自然而然地便开始抵触,但马上便被端木所压制。 端木妙妙一是信任傅青主,二来,看到了周致便是当年的周星星,出于对何清秋的尊敬,她也愿意冒这个险。 好半晌,周致松开了手。 “怎么样?” “八思巴当真比我要强!”周致道。“不过好在我们有两个,端木,我与常建联手,先替你将八思巴留在你体内的异种真气抓出来,然后就看傅老头儿了。” “你们需要多长时间?” “只怕不短!”周致沉吟道:“抓八思巴如此厉害的家伙的真气,只能一点一点的慢慢来,稍有不慎,便会损伤端木的根基的。所幸的是端木还有何清秋的凤凰离火打底儿,要不然,端木只怕活不下来。那八思巴如何?” “血玉功的确没有伤到他,不过他没有想到我会凤凰离火,为火毒所伤,起码也要养个一年半载的。” “离火入体,那的确够要命的!”周致笑道:“黑冰台的寇仲一年绝大部分时间,都要呆在五层地底,彻底断了他的神游之路。你虽然没有何清秋的功力,但终究也是先天,够八思巴喝一壶的!八思巴还想更进一步的话,兴许一年半载都不够呢!” “等我养好了伤,便去杀了他!”端木妙妙杀气腾腾。“对了,李大锤这个小坏种呢?他在燕都策划了这么一出大戏,赚得盆满钵满,想必得意洋洋吧?” “那是自然!”说到李大锤,周致得意地道:“端木,我不妨告诉你,大元的皇帝英卓也算是间接地死在李大锤手中,现在他又放了哲别回去,以后元国三王争位,没得前途了。你伤好之后,也没有必须回去了,跟着我们一起干吧!” 端木妙妙哼了一声,“铁勒也不是没有希望一统元国的,那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自然是要帮他的!而且我与长乐几十年的交情,你觉得我会帮你吗?” “别忘了,你的命是何清秋救的!” “我已经饶了李大锤和那个萧长车一命,算是还了情了!” “放屁,没有当年何清秋救你,你早就死了,还谈什么饶不饶谁的,端木,这个情,你还不清的!更何况,你现在又要欠我的了!” “爱帮不帮!”端木大怒,站起身来,转身便走。 “还是和当年一样,心眼儿比针尖大不了多少!” “你又好得了多少?你要真心怀宽广,何清秋大婚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去?还跑到抱月楼包了七八个姑娘,左拥右抱地陪你喝酒,直到喝得酩酊大醉,人事不省。” “谁去抱月楼了?”周致大怒。 “你没去吗?”端木妙妙瞪着他:“敢不敢用何清秋的名义发誓?” 周致顿时便垮了脸色。 常建傅青主两人都是看着周致, 七八个姑娘? 周星星年轻的时候,这么生猛的吗? “真是禽兽啊!”两人异口同声。 看着两人意味深长的眼光,周致怒道:“就是喝酒来着,什么也没干!” “真是禽兽不如啊!”两人再次开口。 周致转身便走。 “端木,常兄,咱们去喝酒吧,刚刚酿好的人间世,人间世与别的酒不同,却是新的更好喝呢!” 已经走到门口的周致,立即便转身走了回来。 屋内几人,对视几眼,却是同时大笑起来。 些许芥蒂,在笑声之中化为了无形。 屋外,寒风呼呼,朵朵雪花飘然而下。 虽然来得迟了些,但终究还是来了。 这也让整个关外期盼着这场雪的所有人,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而拒马河与清水河都已经结上了厚厚的冰层,船只自然是不能走了,但在冰面上,却有着更多的爬犁在马儿的拉动之下,拖着一车又一车的物资在冰面之上飞奔。 宽阔的河道,在这个时候,却是变成了通天大道。 一年的时间,宝瓶州已是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越是靠近宝瓶州,沿岸的大型建筑便越来越多。 这些大型建筑,基本上都是仓库。 内里装着的自然都是粮食、盐巴、布匹、茶叶等大宗货物。 利用宝瓶州的地理优势,短短的一年时间,李大锤就将大宗货物交易全都转移到了这里。 当看到宝瓶城的时候,也同时看到了城池周边十余里范围内的河水却是波光鳞鳞。 当然不是因为这里气温高些没有结冰,而是因为驻扎在这里的水师,每天都要去凿冰,以确保宝瓶州如果有事,水师能够起到作用而不是成为摆设。 当年严氏覆灭的时候,就是因为两河结冰,船只被冻在了港口里,水兵这种技术兵种,被拉进城内变成了守城步卒。 这样的错误,犯一次也就足够了。 “终于回来了!”李大锤抖落一身的雪花,看着身边的萧长车,笑道:“一晃,便出去了大半年了,好在我们的收获不错,今年可以过一个安心年,一个富裕年了!” 萧长车微笑着点点头,转过身子,冲着身后的谷小满等人道:“告诉将士们,可以散了,各回各家,准备过年去吧!” 谷小满策马转身,片刻之后,身后绵延十数里的队伍便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欢呼之声,这些府兵们,出征整整一年了,这一次回来,他们可以在家里修养至少一年,怎么能不开心呢? 萧长车和李大锤两人策马而立,看着他们的队伍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化成了一个个的百人小队奔向四面八方,很多小队经过他们的时候,大声地挥臂呐喊着,欢呼着。 “这一次不算陈良和常氏部队,仅仅我们便动员了三万余步骑,伤亡超过了两千余人。”萧长车叹了一口气:“在这震耳欲龙的欢呼声中,还有我们听不到的哭泣与看不到的哀伤呢!” “都说慈不掌兵,只怕没有人会相信你萧长车居然也能心软?” “打仗的时候,自然是不心软的,因为那个时候心软,只会死更多的人。但打完了仗,特别是这样的时候,看到有人归家,有人却永远也回不了家,自然是要感伤的!”萧长车道。 “我们不会忘记他们,关外的百姓也不会忘记他们!”李大锤道:“回头要拟一个条陈,不仅仅是一次性的抚恤,我们还要将战士将士的家属以及伤残将士以后的生活,都要有一个长远的规划!” “只怕又要很多钱!”一说到钱,萧长车便感到头疼。 “我们不会缺钱的!”李大锤道:“有我呢!你瞧瞧咱们俩现在拥有的,纵横千里的肥沃土地,几百万的人丁,周边又没有了强横的敌人,你便看着我如何将其经营得富得流油吧!” 萧长车侧脸看着手握马鞭,挥斥方遒的李大锤,心里不由涌起一股自豪来。 这个男人,永远都是这么的自信。 (本章完) 第266章 一家几口子 大军在距离宝瓶城数里的地方,便分成了无数小队各奔东西,出征年余,每个人都是归心似箭。 便是萧长车也没有准备进城,而是直接拨马便往栖月岛方向而去。 李大锤亦步亦趋,与萧长车并肩而行。 “我回家!”萧长车横了他一眼,此刻大部队已经散去,跟在两人身边的基本上都是心腹嫡系了,萧长车便也不再板着个脸,此刻这一眼横得李大锤立刻便有些神不守舍起来。 “我也回家!”李大锤腆着个脸道。 萧长车挑挑眉,脸色微红了一下,但这丝羞涩的表情却是一闪而逝,如果不是一直盯着她看,还真不容易发现。 眼见着萧长车不再反对了,李大锤大喜,转身看一眼谷小满,喝道:“我回家,你干嘛去?” 谷小满勒马,笑道:“正好有几个老朋友住在城外,准备去看一看,公子好好休息,好好休息!” 李大锤挥挥手,谷小满等一众人拨转马头,走上了另一条路。 栖月岛张灯结彩,装扮得喜庆之极,看来这段时间,洛华在家里也没有白呆着。 不过萧长车却是皱起了眉头:“这得花多少钱?有这个钱,干点别的什么不好?” 一边的李大锤摇头道:“凝雨,你现在得改变一下自己的想法了。咱们现在是关外第一家,你也不再是以前那个被一文钱难倒的英雄女了,咱们现在有钱,所以该花的就得花。如果咱们都过得窝窝囊囊,过得束手束脚,外头人就会认为咱们的财政状况很是不好。瞧瞧瞧瞧,连李大锤和萧长车都没钱,那都护府能有钱?这是面子,必须要讲的!” “面子和里子谁更重要?” “都重要,有时候,有了面子才有里子!”李大锤道:“这里头的关系,回头我跟你细讲。” “总是你有理!”萧长车怒道:“还有,英雄汉便是英雄汉,怎么又变成了英雄女?” 李大锤目视对方不语, 萧长车嘴里的话,顿时被噎了回去。 似乎还真是英雄女,不过听起来,还是怪怪的。 “你这么大声干什么?我又不聋!”丢下这句话,一拍小黑,扬长而去。 这一回轮到李大锤无语了, “我都没说话,哪里就大声了!”看着萧长车的背影,他大声喊道:“喂,等等我!” 只不过胯下的枣红马比起小黑,的确差了一个档次,就算拼尽全力,也无法追上小黑。 最让李大锤气愤的是,小黑一边跑,居然还一边回头瞅李大锤。 “你个死小黑,见色忘友,连老子都不认了,回头我去揍照玉狮子!”李大锤恨恨地道。 照玉狮子自然就是萧长车以前的战马小白了,与端木妙妙那一战,四只蹄子都折了,打仗是不成了,现在就一直在栖月岛生活,是小黑的心头肉,两匹马已经有了第一个后代,看起来还是小黑的基因更厉害一些,小马驹子全身乌黑,只有四个蹄子是白色的。 这让李大锤很是得意了一段时间。 洛华带着栖月岛的一众人等迎接着萧长车的归来。 只不过萧长车距离大门还有一段距离呢,大门之内却是传来了一声马嘶,紧接着一道白色的影子闪电般的从大门内窜了出来,萧长车胯下的小黑,顿时便也摇头摆尾地噪动起来。 萧长车一笑翻身下马。 小黑立刻便窜了出去。 一黑一白两匹神驹,大庭广众之下,交头擦尾,亲热的不得了。 然后,又一匹小黑驹子跑了出来,有些胆怯地看了一眼大门外的众人,终于还是踏着小碎片到了小黑与小白身边。 李大锤终于赶了过来。 他胯下的那匹枣红马也是难得一见的神驹,爱慕小黑久矣,此时却是有些不知好歹地凑了过去,冲着小白叫了一声。 小白如今不上战场了,洛华又一直宠着它,却是痴肥了不少,早就没有了先前那漂亮的线条了,也难怪枣红马有些瞧不上它。 小黑立马便昂头怒嘶了一声,冲着枣红马龇牙咧嘴,吓得枣红马连连后退,缩回到了李大锤的身边,有些委屈地低下头,将马头直往李大锤怀里拱。 似乎在说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在军队里的时候,小黑其实对枣红马还算可以。 李大锤安慰地拍了拍枣红马的脑袋,心道人家一家三口团聚,你个小三儿这个时候凑过去,不是找揍是什么?小黑没有直接下嘴,对伱算是不错了。 洛华牵着萧千里款款走了过来。 洛华是一个极懂得打扮的人,即便是这样白雪飘飘,滴水成冰,寒风凛冽的季节里,她依然装扮入时,让人过目难望,用李大锤的话说,她总是能把自己的性感体现得恰到好处。 这大概便是当年她落在阿斯图手里的时候练出来的本领, 毕竟在虎狼窝里想要活下来,而且还要策划报仇雪恨,没几把刷子还真玩不转。 好在她还没有来得及进行最后的行动,就被萧长车给抢了回来, 要不然真让她动了手的话,不管能不能成功,洛华肯定是个死。 “爹爹!”萧千里看到了萧长车,立时全迈开了两条小短腿,张开了双手,摇摇晃晃地奔了过来。 就在他马上就要跌倒的时候,一双大手将他捞了起来,一张脸贴到了他柔软的小脸上,胡子茬扎得生疼,小脑袋后仰,便看到了有些陌生的李大锤的那张脸。 “好儿子,再叫一声来听听!”李大锤将小娃娃举高高,大笑着道。 萧千里嘴一扁,正要号哭,李大锤却是将他抱到了胸前,手一摊,一枚硕大的亮晶晶的珠子在手心里滴溜溜地转。 小眼睛立时就瞪圆了,两只小手伸过去捧起了大大的珠子。 “叫一声爹!就是你的了!”李大锤循循善诱。 “爹!”小家伙将珠子紧紧地抱在胸前,毫无心理障碍地叫了一声。 李大锤乐得哈哈大笑。 跟萧长车一样,小小年纪,便是一个财迷。 “我叫你爹了,叫爹爹什么呢?”萧千里抬头,看着走过来站在李大锤身边的萧长车。 李大锤侧头看了一眼萧长车,笑咪咪地道:“自然是叫他娘!” 萧千里又回头看一眼洛华:“那以后我叫娘什么呢?” “这个嘛?”李大锤眨巴了一下眼睛,却是有些麻瓜了,对呀,叫洛华什么呢? 阿姨? “是不是要叫二娘啊?”旁边的萧长车接口道,只不过声音却变得有些古怪,似乎饱含着杀气。 李大锤立即便从得意的状态之中退了出来,将萧千里一把塞给萧长车,有了这个小拖油瓶,你就是想动手,也没机会。 洛华款款地走了过来,微笑着道:“公子得胜归来,可喜可贺!” “同喜,同喜!”李大锤笑着道:“你在家里也辛苦了。” 洛华嫣然一笑:“公子,今天是在栖月岛用饭,晚上还回城吗?公子早些吩咐了,我好让人准备。” “前前后后差不多在外头忙了一年,回来了有时间了,有很多事情要与凝雨好好商量,所以今天就不走了,麻烦洛姑娘给我准备房间!” 洛华笑着点头。 屋外白雪飘飘,寒风卷起细尘击打在窗纸之上,发出啪啪的声响。 屋内却是热气袅袅。 李大锤全身都浸在热水之中,只露了一个脑袋在外面,眯着眼睛,两只的在水面之上扒拉着,时不时地用一根手指在水里头划着圈圈,形成一个人为的漩涡,那些漂浮在水面上的玫瑰花瓣便顺着这个漩涡转了转,顺着水流陷下去,然后又在另一个地方飘浮起来。 洛华是一个会过日子的人,这些玫瑰花瓣保存得很好,被水一浸,便又重新饱满,鲜艳欲滴起来。 望月居里,萧长车却是早已经沐浴完毕,正在洛华的帮助之下梳妆打扮。长年不穿女妆着战袍,真要恢复女儿身打扮,不仅生疏,而且有些不习惯起来。 开我东阁门, 坐我西阁床, 脱我战时袍, 著我旧时裳。 当窗理云鬓, 对镜帖花黄。 将一柄珠钗插到高耸的云鬓之中,看着铜镜里那张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模样,萧长车却是有些烦燥地又将珠钗拔了出来扔在妆台之上。 “你的心乱了!”洛华捡起珠钗,重新替萧长车插上:“是不是觉得以这样的一副模样出现在李大锤的面前,平白无故地就矮了三分?” “不是这样的吗?”萧长车拿着纸媒子,轻轻地含了一下,嘴唇立时变得鲜艳欲滴起来,“总觉得这不是我!” “你的是他的,他的自然也是你的!”洛华笑道:“他去征服天下,你只要去征服他就够了。” “我自己就能征服天下!”萧长车嘟囔道。 “你真这样认为吗?”洛华摇头道:“通过这两年的事情,你认为打天下,当真靠武力就够了吗?” “那自然是不够的!”想着这两年李大锤那一个接着一个寸出不穷的隐谋诡计,萧长车便自觉力有不逮。 “凝雨,你从小就是一个幸运的。当年我们两家遭祸之时,你恰好出门游历在外,在你最困难的时候,你的武道修为却突飞猛进,在军中屡立殊功,不再看人眼色小心翼翼。当你面临窘境,自觉无法再进一步的时候,一个武道修为高强,谋略策划超人,而且温柔又异常照顾别人感受的大暖男李大锤又出现在你的面前。要身份有身份,要能力有能力,你呀,真是让我嫉妒!” “他有那么好吗?”萧长车歪着头,却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李大锤杀阿斯图之后,还将对方的脑袋带回到了自己的故居之前的事情,那的确是一个非常懂人心思的男人。 “所以啊凝雨,好的男人碰上了,就要抓住,我给你说,这样的男人,盯着的人可不知有多少呢?越往以后,往上凑的就会越多。现在可就有张轻云虎视眈眈,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夏至,你可不能让人拔了头筹!”说着说的洛华,提起笔来,在萧凝雨的双眉之间轻轻点上了一笔。 就这一笔,却是让萧长车一张略显英气的脸,变得温柔了起来。 (本章完) 第267章 为君舞 望月居修在栖月岛的最高处,半边空悬,楼下,便是青水河。 往年这个时候,青水河早就结上了厚厚的冰层,可以在上面跑马走车了。 但今年,栖月岛的周边,却依然是波光鳞鳞,每天,都至少有百余人的驻军在这一段河里凿冰,确保没有人能在这个季节里利用结冰的机会摸上栖月岛。 站在窗边,推开窗户,看着河里缓缓行驶而过的战船之上灿烂的灯光。 “戍时一更,寒潮来临,关好门窗!” 船上,传来了打更的更夫的卖力的吼叫之声。 不得不说,姚大力自从归顺之后,做事还真是一板一眼,没有丝毫懈怠,而今年水师在数次军事行动之中的表现,也没有拉胯,而是愈来愈浑圆如意了。 以前在严氏手中,这个人的才能被埋没了。 雪愈发的密集了起来,随着风,一阵阵的往屋里卷。 门吱呀一声轻推开了,李大锤笑着回头,但马上笑容却凝结在了脸上,进来的不是他盼望的萧凝雨,而是洛华。 “哎哟我说李公子,这大冷的天气,你开着窗户,屋里的一点儿热乎气可全被风吹走了!”洛华嗔怪地说着话走了进来。 “我不怕冷!”李大锤微笑着道。 “心里一片火热是吧?”洛华掩嘴而笑,拍拍手,外头脚步声响,一队人端着一个又一个的托盘走了进来。“刚刚转头过来的时候,满脸笑意,一脸期盼,可是一看到是我,这笑容啊,嗖地一下就没有了。” “哪里有?”李大锤狡辫道:“看到洛姑娘,一样很开心的。”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洛华掩嘴笑道:“李公子的确是一个惯会骗人的。” “从来都是心口如一!”李大锤干咳了一声道:“凝雨怎么没有来?” 洛华坐在几案跟前,一边伸手调整着几案之上的菜肴,一边仰头看着李大锤道:“凝雨说,这些日子可是真累坏了,想先休息一下,所以让我过来陪公子喝点小酒,说说话,免得公子寂寞!” 李大锤难掩脸上失望之色,盘膝坐在毡毯之上,叹道:“是啊是啊,这大半年来,走南闯北,她负责军事,又劳心又劳力,现在回到家中,一下子放松下来,疲惫倒也是难免得,让她多休息一下,不打紧的。” 洛华一边给李大锤倒酒,一边摇头叹道:“李公子果然是天下第一号超级暖男,明明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了,说出来的话,却还是让人听到从心底里一直热乎到脸上来了。来来来,公子,我敬你一杯酒,我家凝雨运气好,我真是替她高兴。嗯,我祝你什么呢?就祝你们红鸾早结,鸾凤和鸣,百年琴瑟,夫唱妇随,螽斯衍庆,瓜瓞延绵?” “借你吉言,借你吉言!”李大锤眉开言笑,端起杯子与洛华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洛华浅浅地啜了一口,看着上首的李大锤,脸上也满是笑意。 放下杯子,她站起身来,走到前方,在李大锤主诧异的眼光之中,拉开了一扇又一扇的门。 “过来看看!”洛华站在门口,招手道。 望月居一边临江,另一边,却是可以看见整个栖月岛的景致,而在楼下,便是一个小小的带着强烈南方风格的小园林。 风雪依旧,不过一盏盏灯笼却依次在园林之中亮起,里头甚至还有不少产自泰安城的那种利用水晶制作的射灯。 不同的水晶颜色制作出来的射灯,打出来的灯光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此刻,所有的灯光都汇聚到了园林正中映的一个盛装的女子身上,哪怕她脸上蒙着轻沙,李大锤也是一眼便认出了她,不是萧长车是哪个? “这,这这这……”李大锤有些张口结舌起来。 洛华轻笑道:“你过去不是一直要凝雨给你跳舞吗?凝雨说啊,欠伱的太多,所以就为你舞一曲。” 不等李大锤说话,洛华整个人已是飘然而起,径自落到了下方,莲步轻迈,已是到了园林之中的那小小亭子里,那里头,早就摆好了一张瑶琴,伸手拨弄了一下琴弦,清越之声响彻望月居。 一支竹笛从亭子里飞了出来,“李公子,你擅长竹笛,就由我们两人为凝雨伴奏如何?” “跳,跳什么?”李大锤看着场中亭亭玉立的佳人,却是有些心猿意马起来,握着竹笛,问道。 “就弹公子您作曲的广寒宫破阵曲吧!”洛华笑道:“此曲在关外传之甚广,我和凝雨闲遐的时候,便用它编了一曲舞的。” “好好!”李大锤心花怒放,一步踏入门外,倚着栏杆站着,横笛于前,撮唇而吹,清亮的一个高音骤然拔起,然后在最高处倏然连着几个转折,洛华的瑶琴之音适时加了进来,虽然从来没有演练过,配合得却是娴熟无比。 唰地一声,园林中央,两支长长的水袖展开,萧长车身形冉冉而起,当真直如仙女下凡,身形起伏腾挪,在风中,在雪中,在各色的灯光映照之下,翩翩起舞。 李大锤的眼光追随着那道曼妙的身影时而在园林之中起伏,时而在半空之中飘逸,看得当真眼睛都舍得闭上了。 玄元九品的武者比起一般的舞者,那差距就不可以里计了。 想想当初与萧长车的约定,李大锤心中又有些好笑。 最初要萧长车的跳舞,只不过是两个合作者一种略带恶意的调侃, 再后来,两人成了朋友,就变成了善意的玩笑, 最终,却成了两人之间纪念过去岁月的念想, 李大锤还真没有想过萧长车当真会为他跳舞, 而且还是准备良久,精心编舞之后为自己而跳。 伴随着最后一个音符在空中响起,萧长车身形却是冉冉升起,长长的水袖拖在身后,径自飘向了小楼。 楼下亭子里,洛华含笑的声音径自传进了李大锤的耳朵里。 红鸾早结,鸾凤和鸣, 百年琴瑟,夫唱妇随, 螽斯衍庆,瓜瓞延绵。 长长的水袖卷了过来,李大锤握着长笛,却是动也没动,径直就被卷进了屋内。 而另一只水袖在身后挥动,啪啪的声响之中,屋门被一扇接着一扇地关上。 哧拉一声,萧长车套在外面的那身舞衣从中裂为两半,飞向了两边。 李大锤一伸手,便将一个曼妙的身姿揽进了怀中, 紧紧相拥,呼吸与闻,两人飘然而起,穿过厅堂,进入内里,落进了那软如云端的大榻之上。 哧哧声响中,屋内那些巨烛,却是一根接着一根的熄灭,一层一层的纱曼,依次落下。 满屋春色,顿时便让望月居外的漫天风雪失了颜色。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青水河上,巡逻的战船又转了回来,更夫的吼叫声却是更卖力了一些。 “亥时二更,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似乎是每一次经过栖月岛上的时候,战船上的那些家伙们就更为精神一些。 他们当然知道这岛上住着大人物。 “哎呀,你压着我的头发了!”一片黑暗之中,萧长车轻声惊呼。“挪一挪。” “腰疼,动不了!”另一个明显带着心愿得偿的窍喜之音哧哧地笑着,那声音,是捂在被子里发出来的。 “你不挪,我可不客气了!” “哎呀,挪,挪。真不行了,明天我得给自己开几副药才成!” “想死啊你!” 屋子里响起了欢笑之声。 “睡吧,不早了,好好地休息一下,要不然明天早上起床扶墙而行,没得要让洛华笑死!”李大锤道。 “我也累了,睡吧!”颈项之间,呼气如兰,声音慵慵懒懒,却是让人一听便有些血脉贲张起来。 “凝雨?” “嗯?” “其实我想,就算是明天我扶墙而行也没什么的!” “啊,你干什么?不要命了?” “我觉得我还行!” 大被再度翻涌,轻纱微微颤动,便是整个望月居,似乎也在摇晃。 晨曦起得再晚,也终是要出现的。 萧长车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将自己呈大字形地丢在床榻之上,平时她一直都是这样的。 刚刚将自己摊开,却发现姿态委实有些不雅,有点迷糊的脑子瞬间便清醒了过来, 昨晚上一幕一幕在脑子里闪现, 她呀了一声,扯过被子将自己紧紧裹起,却发现身边空荡荡的。 裹着被子赤着脚走出层层纱缦,却见李大锤只穿着裤衩子站在窗前,窗户大开,寒风裹着雪粒打在他那精壮的身体之上,雪粒落在身上,化为血渍,正顺着一块块肌肉之间的缝隙里往下流淌。 “又发什么颠呢?这个时候,可是最容易风寒入体了,别以为你武道修为高,该病还得病。”萧长车柔声道。 “凝雨,我晋先天了!”李大锤转头看着萧长车,一字一顿地道。 “你说什么?先天?”萧长车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她早就知道李大锤到了玄元之巅,可一直卡在那里动弹不得,他连一点晋级的脉络都摸不到,胡乱想办法,一路追砍安玄,放了打,打了放就是为了找到路子,但也没有什么作用。 可与自己这么胡天胡地一宿,春风一度之后,咋就晋级先天了呢? “凝雨,你说咱们要是再来几次,你会不会也直接跳到先天?” 看着李大锤张牙舞爪袭来,萧长车惊呼一声,转身便逃,却不想裹着的被子被李大锤抓住了,一扯之上,滴溜溜地转了一个圈,屋子里顿时便亮堂了起来。 (这章里头,其实隐藏了一个彩蛋的,只不过不知道有没有书友能够看出来,嘿嘿嘿!) (本章完) 第268章 今日不好见人 萧长车是在洛华银铃般的笑声中狼狈逃出栖月岛的。 因为两个人贪床了,连早饭也没有吃。 等到临走的时候,该死的李大锤偏偏又腿软了一下,居然没有一下子爬上马去, 这可让洛华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李大锤脸皮厚,直当无事。 萧长车却是脸成了红布,打马便走。 “你就是故意的!” 看着身后追上来的李大锤,萧长车又羞又恼。 “真不是故意的!”李大锤言词恳切,“我也没有想到,我都晋级先天了,但似乎对某些事情并没有太大的帮助啊。” “住嘴!”萧长车瞥了一眼身后不远处跟着的护卫。 虽然都是嫡系心腹,但有些事情,能不让他们知道还是最好。 比方说这些极其私人的闺中密事。 “今天上午咱们还是不要去都护府了!”李大锤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萧长车,突然道。 “为什么?今天上午说好了有会议的!”萧长车道。 “茅大贤崔护那些人,一个个眼睛毒得很,你今日状态不对,落在他们眼里,那叫一个无所遁形,嘴上不说,心里一定要笑话咱们!”李大锤压低了声音道。 萧长车摸着自己的脸,略略有些紧张:“这,这也能看出来?” “自然能看出来的,那些人,可没有一個好鸟!一个个的都是久经沙场之辈。”李大锤道。 萧长车突然怒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人,要不然为什么你也能看出来我不对,而我却一点儿也感觉不到?” “我一向洁身自好,不信你可以问问方小猫谷小满他们!”李大锤正色道。 萧长车哼哼道:“问也不问他们,回头我去问周老爷子!今日上午咱们不去都护府,那去哪里,总不能就在外头闲逛吧?” “自然不是,咱们去乡下看看!”李大锤道:“宝瓶州纳入我们的治理已经一年出头了,正好去看看经营得如何?这也算是微服私访,探寻民情。” 萧长车伸出手去,看着手心里瞬间便落上了一层层薄薄的雪花,便道:“也好,去看看老百姓们这个冬过得如何,房屋结不结实,吃不吃得饱,以前每年,我也会抽时间到下头去看看的。不过有时候却是越看越伤心,越看越彷徨!” 李大锤直接让身后的护卫全都自行回都护府,顺便告诉茅大贤张若,他们两个上午有事暂时不去了,会议延迟到下午。 然后与萧长车两人,径自拐上另一条路,往乡下方向奔去。 丁二狗又升官了。 十九岁的他,武道修为御气五品,在攻打通泉堡和随后的保卫战之中,他屡立功勋,现在已经升为团长,下头辖了三个村子,如果再度出征的话,他就能统带三百人了。 鸡公岭村的村长现在由丁二狗的下属赵疤子出任,只不过因为丁二狗的家就在这里,所以赵疤子也就是一个执行者。 鸡公岭村一百五十余户,五百余人,在关外,这是一个很大的村子。距离宝瓶城五十余里,属于不远不近,没有宝瓶城附近的那些村寨富裕,但也勉强能过。 而这一年随着严氏覆灭,安西都护府的政策开始延伸到这里,百姓的日子比起往年,却是更要充裕一些了。 李大锤与萧长车两人避开了离城近的村寨,选择了这样一个不远不近的,用李大锤的话说,这里算是中位数,更具有代表性。 离城太近和离城太远的都不能代表现在关外的真实水平。 两人策马进入村子的时候,丁二狗带着赵疤子一帮人,正在村子里帮着人修房子。 离城越远,雪反而下得越大,这场雪看起来对村子里的一些房屋形成了巨大的威胁。 除了少数几间青砖瓦房外,村子里大部分还是茅草房,一场大雪,便让有些房屋摇摇欲坠了。 在军队里,丁二狗学会的可不仅仅是攻城掠地的技术,更重要的是,他学会了如何组织人手。 鸡公岭村的青壮便有二百出头,此刻正被他组织成了几个小组对村子里的房屋开始修缮。 所以村子里受损的房屋虽多,但村子里干起活来却是有条不紊。 是不是有组织的有序地在做某一件事情,对于李大锤与萧长车这样的人来说,自然是一眼便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 “这个村子的村官不错!”萧长车点头道:“深谙军中组织之道,你瞅瞅,干活的,运料的,搞保障的,甚至还有负责监督的,各负其责,效律很高啊!” “军中是个大融炉,有能耐的,在里头很快就能冒出头来,他们能在军中出彩,回到地方,自然也是地方翘楚,走,看看这个村官去!”李大锤笑道。 村子里来了生人,片刻之间就传到了丁二狗的耳朵里。 那时他正爬在屋顶之上操着小锤子将一片木头用钉子钉在断掉的地方,听到下面警戒的老人的喊叫声,他站在屋顶上往下看,一眼便看到了两个骑马正在迅速靠近的骑士。 下一刻,丁二狗大叫一声,一个倒栽葱便从屋顶之上摔了下来,啪哒一声摔了一个狗吃屎,将屋上屋下的人都是吓了一大跳。 附近的几个村民更是尖叫着跑过来准备扶起丁二狗。 丁二狗却是双手一撑便从地上一跃则起,一把推开村民,然后小跑着到了那两个人跟前,右手抚左胸,弯下腰去,大声道:“宝州瓶第五折冲府第三团团长丁二狗,见过都护,副都护!” 听到丁二狗大声唱诺,周围的村民们先是一阵愕然,然后便是双膝发软,一个接着一个的卟嗵卟嗵地跪倒在地上。 “你认识我们?”李大锤翻身下马,扶起丁二狗,在大声对周围的村民说:“起来起来,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们就是随便看看。” “认识的!”丁二狗一挺胸膛,大声道:“远安之战,我随夏至统领在城外大战沙列文,见识过都护神威。一枪便将元狗那大将挑到半空,然后往地上重重一掷,生擒活捉,那威风,二狗毕生难忘!” 萧长车点头道:“那一战惨烈之极,连夏统领都受了不轻的伤,你运气不错。嗯,御气五品,伱多大年纪了?” “回都护,今年已经满十九了!” “才十九?”这一回轮到萧长车惊讶了:“十九就能御气五品,而且看你真气充沛,用不了多久,只怕就能突破到御气六品了,难得,难得!” “与都护和副都护比起来,我这算什么,您们如果是天上的骄阳明月的话,二狗不过是只莹火虫而已!” 李大锤大笑起来:“丁二狗,你可真会说话,读过书?” “有个读书识字的老婆,当年在贺兰原,官府指配给我的,逼着我读书认字呢!”丁二狗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你是个有福气的!”李大锤笑着道。 “二位都护,外头风雪大,二位去末将屋里头坐坐吧。” “进村的时候,听到村子里听有朗郎读书声,你这村子里头是有学堂的,带我们去那里看看吧!”李大锤道。 “好好。”丁二狗连连点头,一边吩咐着赵疤子他们继续修房子,一边引领着二位都护往学堂方向走去。 “鸡公岭学堂管着这附近四五个村子里的娃娃呢,咱们这里是不收束脩的,以前只有我媳妇一个先生,现在可是有三个了,一起三四十个娃娃呢,而且咱们村子里的成人,想要学识字,也可以来,只不过他们就得给先生备束脩了,都护府茅长史也来我这里看过,从那以后,这个学堂年年便有了经费了。” “最早的时候,怎么想到办个学堂呢?”萧长车好奇地问道,关外的人,有这样见识的,大多是那些家境不错,从小便接受教育的人,像丁二狗这种一听名字就绝不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人也有这样的见识,那是真了不起的。 丁二狗却是红了脸,“不敢欺瞒都护,当初我来这里当村正,想着老婆读书识字,却又不会下地劳作这些事,便想着办个学堂,教孩子们识字,然后我也可以让老婆从村子里的公产中名正言顺地拿一份酬劳,多赚一份钱而已,没有想到后来这个学堂却是越办越大了!” 萧长车与李大锤对视一眼,都是忍不住大笑起来。 丁二狗却是有些局促地搓着手,生怕二位长官见怪。 “不错不错,利人利己,没有什么不对的!以后这些娃娃要是读书读出了名堂,都得感谢你!”李大锤道。 听到李大锤这么说,丁二狗这才舒了一口气。 透过门缝,听着屋子里孩子们的读书声,也能看到屋子的后方,还有一些老人们盘膝坐在地上,有的在跟着先生诵读,有的却是小鸡啄米似的在打嗑睡。 看着李大锤探询的目光,丁二狗赶紧道:“学堂里是建了地龙的,暖和,而村子里的人为了节约柴禾,白天一般是不烧炕的,所以屋子里便冷得很,一些老人便在这里来蹭暖,只要不影响娃娃们读书识字,我觉得也是可以的。” “可以的,可以的!”李大锤笑着伸手入怀,摸了一张银票出来:“既然来了,总得给孩子们一些礼物,这个钱你收下,给孩子们加餐,还得保证孩子们在冬天里过得暖和。” 看着一百两银子面额的银票,丁二狗喜出望外的再一次躬身行礼。 “走吧,去你家,我随了礼,你总得招待我和都护吃一顿饭吧,喊你堂客一起回家,做一顿农家饭让我们尝尝鲜!”李大锤道。 “二位都护,不瞒你们说,我媳妇不大会做饭,一般我在家,都是我做,我的手艺很好的!”丁二狗红着脸道。 听闻此语,萧长车看看李大锤,不由失笑。 丁二狗的手艺如何还不知道,但李大锤的做饭手艺,那的确是很好的。 (本章完) 第269章 自家床好睡,别家饭好吃 屠娇娇长得细皮嫩肉的。 这样的大冬天里,一路上萧长车看到的这个村子里不管男女,裸露在外面的手和脸都有皲裂的口子,只有屠娇娇,有红有白,体态丰腴,一看在家里就是一个享福的。 丁二狗当真是对这个媳妇宠到了极点。 当下,谁家男人会进厨房? 就萧长车所知道的,但凡是稍稍有点出息的,说得起媳妇儿的男人,回到家里,那都是大爷。 李大锤倒是经常下厨房,可他那是嫌弃别人做得不好吃, 而且这个人喜欢做饭,除了满足口腹之欲外,纯粹是把这事儿当成了一件爱好。 所以丁二狗这样的人,当真就是难能可贵了。 站在女人的角度,萧长车就很欣赏丁二狗这個家伙。 上得战场杀敌, 下得厅堂做饭, 还对自家媳妇好, 这样的人,有机会得好好提拔一下。 丁二狗自然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萧长车已经准备提拔他了。 此刻的他,正在厨房里笑呵呵地准备着饭食,丝毫也不担心一个人在屋子里应付两位都护的媳妇屠娇娇能不能应付得来。 在他眼中,自家媳妇可是比自己更适应这种场合。 事实也的确如此。 面对着两位关外的最高行政长官,屠娇娇的确有些紧张,但却并不害怕, 对于李大锤和萧长车的询问,回答得有条有理,而且极有分寸,只说丁二狗管辖下的区域内的事情,而对于外面的事情,她都是顾左右而言它,不肯说别人半个不字。 一点儿也没有打压别人抬高自家丈夫的意思。 对于都护府的政策,丁二狗的确是执行的分毫不差。 宝瓶州以前便是一个富裕的地方,只不过富裕的只是严氏以及与严氏有关的那一些依附者,真正的普通老百姓,也只能说勉强裹腹而已。 可即便是这样,比起关外的绝大部分人来说,也算是好的了。 但这显然不能让李大锤满意, 拿下宝瓶州之后,一系列的政策颁行下来,就是要让宝瓶州的所有人,都能享受到他们占据宝瓶之后的红利。 而具体的执行,其实便落在了像丁二狗这样的一个又一个派出来的村长、队长、团长甚至于折冲府校尉们的身上。 这些人成军便是军官,回到地方便是民政长官,他们的能耐如何,其实便关乎着都护府的政策执行程度。 通过屠娇娇的讲述,鸡公岭这几个村子的状况,倒是如同一副副画面一般,在萧长车与李大锤两人的面前徐徐展开。 丁二狗年纪轻,脑子活,配上了屠娇娇这样一个读过书,眼界宽的女子,鸡公岭这几个村子确实是迎来了大发展。 另外一个关键便是丁二狗虽然年纪小,但军功赫赫,御气五品的武道修为,在周边几个村子里,已是天兵天将一般的存在。 识字的屠娇娇也被人尊敬。 这便让丁二狗在施政的时候,基本上没有多少阻力。 这也使得鸡公岭在附近区域里一骑绝尘,今年的平均收入远远地超过了周边。 这让李大锤非常满意。 贺兰原上经过实验的那些政策,在宝瓶州再一次得到了验证,这条路是走得通的。 当然,不管什么政策,关键还是在执行的人。 人不对,再好的政策也给你整黄了。 回去得跟茅大贤说一声,要组织一个培训班,把那些落后的村子里的村官们都弄到鸡公岭来看一看,学一学。 要是今年还没有起色,那就要换人了。 丁二狗的下厨手艺当真是不错。 短短的时间内,便整了七八个菜。 老陶罐子炖的公鸡汤,除了加一些盐巴之外,再也没有搁其它的香料,不过闻起来那种原汁原味的香气,却让人食指大动。 今年刚刚熏制好的猪后蹄子,用火燎了皮毛,刮得金黄,剁成了小块,放在火上煮熟了,然后再加上一些春上制作的笋干,有红有绿,色香味俱全。 梅干菜扣肉, 爆炒鸡杂, 炒干茄子, 腌制的萝卜干, 炸得金黄的咸鱼, 看起来丁二狗是将屋里有的存货,便都弄了一份。 当然,能整这样一桌菜,也说明丁二狗现在的确是家境殷实。 饼子里头抹上了一层厚厚的细肉末,外面酥脆,里头柔软,咬一口,戛崩一声,然后内里又有油脂流将出来,当真是越吃越想吃。 “丁二狗,这饭食当真是不错!”李大锤挑了一块猪蹄筋,放在嘴里一边慢慢地咀嚼,一边道:“明年,能让你这个村子里,年夜饭的时候,都能弄上这么一桌吗?” 丁二狗嗖地站起来,大声道:“公子,您要是说让他们天天这么吃,我做不到,因为天天这么吃,我也吃不起呢,但如果就是年夜饭团年的时候搞这么一顿,二狗绝对能做到!” “很好!”李大锤笑着放下筷子,伸出手去握住了丁二狗的手:“既然如此,那我就先把奖励发给你,不过明年要是没有做到,那可也是有惩罚的!” 丁二狗先是有些不明白,但马上发现李大锤握着他的手里,一股温暖的气息顺着自己的筋脉钻了进来,瞬间便游走在自己的四肢八骸。 李大锤是一握即松,但丁二狗先是呆若木鸡,接着却是一阵狂喜,也顾不得萧长车和李大锤都在场了,直接就地盘膝而坐,五心向上,运气行功。 御气五品的他,本来距离六品还有一段距离,本身的修为,想要撼动那些闭锁的经脉还需时日,但李大锤的这股真气却是助了他一臂之力,真气游走,让他觉得自己马上就有可能突破了。 萧长车瞥了一眼,也就只有李大锤修练的乾坤一气,才有这样能在重要关口助别人一臂之力的本事,换了自己,以伐天的霸道,一进入丁二狗的体内,立马就会攻击异种真气的。 乾坤一气真是一门神奇的功夫, 从它演化出来的凤凰离火与月华弱水都是极其厉害霸道的功法,偏生乾坤一气这个当妈的,当真是温润如水。 屠娇娇不修武道,可是看看自家男人的状态,也知道丁二狗必然是到了关键时候,却是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了。 他们的好日子,可是建立在丁二狗在武道修练之上的天赋异禀的。 李大锤与萧长车两人对面而坐,大快朵颐。 “味道不错,比你做的,也不差了!”回去的路上,萧长车打了一个饱嗝,笑着对李大锤道。 “自古以来,就是自家的床好睡,别人的饭好吃!”李大锤道:“偶尔吃一顿这样的,的确是觉得美味异常。” 说到自家的床,萧长车却是脸红了红,不过看李大锤的模样,似乎并不是有意调侃。 “这人的运气啊,真是难说得很!”萧长车感慨地道:“当初你带着那些青壮上贺兰原的时候,对丁二狗这些人,就是盲配的吧!” “不错,当初上了原,我们需要他们立即便能生产,立即便能自己养活自己,可没有什么心思搞啥子相亲活动,绝大部分就是抓阄。” “这便是运气啊!你想想,丁二狗如果不是抓到了屠娇娇,反之也是一样,他们两个能像现在这样互相成就吗?”萧长车道。 “的确不能!凝雨,运气,其实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李大锤道。“所以我愿意让丁二狗这个家伙,再多一些运气。” “十九岁的御气五品,有了你助其一臂之力,今年六品是问题不大了!”萧长车道:“以他的资质,玄元级是手到擒来,也值得你为他提前做些投资!对了,那个屠娇娇,伱就不问问她的来历?在关外,读书的人万中无一,读书的女子就更少了,她只怕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李大锤摇头:“人家不说,我便不问,其实想想也知道,我估计她的遭遇与你差不多吧,只不过你有能力自己报仇,而她,却只能随波逐流。当然,她的运气好,先是被我们救了,然后又遇上了丁二狗这样的好男人。” 说到过往,萧长车也是伤感不已。 “李大锤,遇上你,或者也是我的运气吧!两年前,我可是怎么也不有想到会有今天的!短短两年时间内,你帮我杀了最直接的仇人阿斯图,又把元国给弄得如今一片稀乱。” “我和你可不是运气!”李大锤笑道:“我垂涎你很久很久了,所以很早就开始一步一步的布局,唯一没有想到的,你居然是个女的。最早的时候,我是准备要将你网罗到手下,成为我的助力的。当然,现在更好,咱们是一家人了。” “哼,狼子野心,果然从一开始就不怀好意!”萧长车翻了一个白眼。 李大锤哈哈大笑。 “走吧,时间不早了,别让茅大贤他们等急了,你也知道,这个老家伙一张嘴,有时候还是蛮讨厌的!” “有本领的人,向来如此!”萧长车道:“不过我也能容忍这样的人,可谁要是又没有本事,又喜欢在我面前瞎咧咧,我也是不介意给他一枪的。” (本章完) 第270章 重心 虽然关于取消安西安东两上都护府,重新恢复为北庭都护府的奏折朝廷还没有批示下来,但关外,却已经在按照这个在施政了。 长安的大秦朝堂现在正在逐渐成为一面旗子,需要的时候就打出来用一用,不需要的时候,便弃之如敝履。 所以关外诸人,也并没有将这份奏折真当一回事。 批或者不批,影响并不大,该干的事儿,一样也不会少。 只不过拿到了朝廷的批文,显得更加明正言顺一些。 不管怎么说,现在还没有一个人跳出来说要另起灶炉,推翻大秦朝,自己当家作主的。 何足道闷声到处搞破坏,从来没有公开说过什么,所以大家也摸不清楚这个疯子的真实意图。 令狐野入关,那是打着勤王平叛的旗号的,人家手里可是拿着真正的盖着朝廷玉玺的圣旨的。反正到现在,朝廷也没有否认这个东西。 当然,听说大内有個总管失踪了, 而负责知制诰的周学士被罢官回家了。 这些事情与令狐野入关有没有关系,谁也不知道。 至于其他的很多势力,要么声称是保卫乡梓,不让何足道荼毒自己的家乡,要么呢,便声称是要清群侧,除奸倿。 反正听起来,一个个的都是忠君爱民,正在为大秦鞠躬尽瘁,死而后己。 私下怎么想,谁管得着呢? 而关外,北庭都护府的治所到底放在哪里,还是争论了一番的。 相当一部分认为还是应当重启振武城。 毕竟振武城作为关外的统治中心,已经有数百年之久了。 从大秦立国之初设立北庭都护府,便一直将治所放在这里, 历经数百年的经营,振武城不管从哪个方面看,的确也是最合适的。 但李大锤不同意。 在他看来,振武城周边已经是熟地,大秦对于周边的百姓,已经形成了极大的向心力,只需要稍加经营,便能成为固地。 他要把北庭都护府的治所放在宝瓶城。 振武城偏东,所以这么些年来,关外东面的发展,一直远胜西边, 所谓的关外黑域,基本上也都集中在西边。 把新的政治中心放在宝瓶城,可以更好地经营和统治西部地区,从而真正地将关外经营成一个整体。 要知道在过去,西部地区对于北庭都护府,可没有半点儿敬畏与服从之意。 因为北庭都护府从来没有管过他们,反而是将他们看成野人,除了需要战功的时候会想起他们外,平常时节,这些人是生是死,概不过问。 以宝瓶城为政治中心,以泰安城和振武城为两个经济中心,以远安城、青铜峡、野猪岭为军事中心,以清水河、拒马河两条贯穿关外的河流为大动脉,以宣武州为海上丝绸之路的中转站,从而构建起一个完整的北庭都护管辖下区域,是李大锤的整体构想。 关外地域,纵横千里,最新的人口统计有近三百余万人,李大锤甚至觉得这个数字应当还是保守的,不知道在那些犄角旮旯里还躲着人呢! 当然,人口是人口,人力是人力。 想要把这么多的人凝聚到一起,发挥出一个整体的效益,那就是任重而道远了。 以前令狐野拉一批打一批的做法,可是伤了不少人的心。 破坏易,建设难。 想要把疏离的心重新拉回来,那就更难了。 路,只能一步一步的走。 这也是前期为什么李大锤挖空心思也要破坏北元的稳定,要让北元陷入战乱的境地中去的理由。 要不然令狐野一跑,一个统一的北元,必然会向关外发起进攻的。 有什么比一个新上任的皇帝拿下关外这样的他们梦想了几十年的进攻大秦的跳板更大的功劳,更能鼓舞国内士气,从而一举赢得国内支持呢? 这一点,不会因为大元是那个人坐上皇帝位而所有改变。 不管是铁勒还是阿可敦甚至于哲别, 只要坐上皇帝位,都会这样干的。 而现在,他们打得死去活来,情势可就完全逆转过来了。 北庭都护府将迎来他们发展的黄金时期。 几百万人丁,真能拧成一股绳的话,一个混乱的北元算什么? 北元拢共把所有的人丁加起来,最多也就五百万出头吧! 如果真能将北元灭了,回过头来再进军关内,那可就是一点儿后顾之忧也没有了。 李大锤与萧长车并骑驶入了宝瓶城,都护府门前,茅大贤、张若以及各个州、府、县的主要人物等一干人已经站在门前相迎了。 对于未来五年甚至于十年的一个长时期的规划决策会议,他们可都是相当重视的,并为此足足准备了很长时间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一大早,二位都护却临时改变了行程,跑去乡下视察去了。 当然,领导都是对的。 去关心一下老百姓在这样的大雪之中的生产生活,自然也都是极其重要的。 爱民如子嘛! 事实上,不仅仅是他们这些人,如今关内关外,只要是一方势力的,谁人不关心这一次都护府的会议呢? 宝瓶城现在可以说是探子云集。 以前的探子都集中在泰安城,但随着关外政治中心西移到了宝瓶城,探子们便也开始转移他们的阵地了。 比方说某一家字画店。 说来这家字画店只是一家分店,只不过朱赤却是一直驻扎在这里。 如今的朱赤可不是两年前的朱赤了。 那时候的他,只是南楚放逐到了万里之外的一个家伙,可有可无。 可是现在,随着海上丝绸之路航道的打通,南楚的大批货物通过海路,直通宣武,在满足关外需要的同时,又以宣武为起点,走海路往西边,走陆路进入元国。 虽然还只是跑了一趟而已,但巨大的利润已经让南楚国内掀起了航海的狂潮,南楚的造船业因此迎来了一个高峰,大型造船厂的订单已经排到了五年之后,以前一些半死不活的小厂,也因此起死回生。 而在南楚国内实在订不到船的一些商家,便直接找上了宣武州的蔡明,三个月功夫,蔡明的造船厂已经接到了十余艘海船的订单。 而蔡明在李大锤那里拿到了大型宝船的图纸之后,实验性地造了一艘,当场便被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朱赤代表朱家买下。 这艘超过三千料的大船,造价超过二十万贯,如今的他,正在通往南楚的路途之中,一旦他抵达大楚,必然会引起各方轰动以及朝廷的格外重视。 因为南楚自诩造船业独步天下,但这样超三千料的大船,他们却造不出来。 朱赤把朱家这一次倾家荡产组织起来的货物所带来的盈利一次性的全部投入去买了这艘船,自然是对大楚太后的又一次投资,这艘船抵达大楚之后,必然不会再次出港,它一定会成大楚船厂的研究对象。 水上作战比陆上作战,在某些方面其实简单多了。 基本上都满足一个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状态。 像大楚现在的主力战舰,如果在海上碰到了这样超三千料的大型战舰,基本上就只有死路一条。 大秦现在虽然乱了,但北庭都护府可仍然是大秦的部属。 它所拥有的,也便是大秦所拥的。 大楚与大秦一向敌对, 可不能因为现在与李大锤他们关系好,便忽视了这一点。 说不定啥时候两边人脸一取,狗脸一挂,便直接操家伙开干了。 这样的事情,在国与国的交往之中,当真是不胜枚举。 只要大楚将这船研究透了,以大楚在造船业之上的底蕴,到时候在海上碾压对手不成问题。 朱赤现在可谓是春风得意。 李大锤主导的这场海上丝绸之路,南楚方面便是由他来负责接洽,而随着他成功地与安西都护府建立联系,在国内本来已经被打入另册的朱家,也绝处逢生,家中老爷子重新被招入朝中,虽然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实权的礼部祭酒,但却能经常见到太后,这与过去相比,便已经是天壤之别了。 能经常见到一把手和不能经常见到一把手,那可是两回事。 朱家那长满野草的大门外的道路,现在又已经被踩得光溜溜的了。 特别是在第一趟航行之后,参与的商家赚得贫满钵满之后就更是如此了。 要知道不打通朱赤这个关节的话,你的货物即便到了宣武,也不见得能靠岸卸货呢! 现在安东都护府消失了,安西都护府马上就要升格为北庭都护府,李大锤即将大权在握,朱赤就更加的炽手可热了。 只不过朱赤也有自己的烦心事。 国内有大人物秘密到了关外,据说是要调查安西都护府里头的重要人物与魔教的一些关联。 魔教不魔教的,朱赤其实是不在乎的。 魔都在南楚可以说是无处不在,虽然被疯狂打压,但仍然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在关外,出几个魔教崽子又如何呢? 关南楚什么事? 难不成这些家伙还能在关外手握实权,有朝一日对大楚形成威胁吗? 不可能的。 哪怕这个人是城主府的管家也不成。 (本章完) 第271章 你是谁 鹅毛般的大雪飘落,将本来就胖的李开心又给厚厚地裹了一层,使得策马而行的他,完全就像是一个圆滚滚的大雪球,从远处乍一看,足以将人吓人半死。 李开心很懒,懒得抖落那一身的雪白。 反正这点雪对他没有一丁点的儿负担。 对胯下马儿也影响有限。 作为一名玄元九品的大高手,真气无时无刻不在自行运转,这让马上基本感受不到多少重量,要不然以李开心的体重,便是小黑这样的神驹,驼着他也坚持不了太长的时间。 李开心这段日子是真得很开心。 眼看着小主人挥挥手便覆雨翻云,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还有什么能比这个让他更兴奋呢! 虽然是城主府的管家,但李开心对于周致只是尊重,而周致更多时候也把他当成一个可以说说真心话的朋友。 但对于李大锤,李开心一直把自己放在一个仆从的位置上。 因为他李开心,在几十年前,便是太子妃身边的一個小太监。 一个不同寻常的小太监。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那个如同天上明月一般的女人的时候她的惊讶。 她说从来没有看到一个男人居然是纯阴之体, 一般来说,这样的男人都会死得很早。 而自己的机缘,居然是做了太监。 这便让自己有了活下来的机会, 只不过那时候自己仍然身体孱弱, 一直以为这是自己的身体不好,想不到却是因为这个原因。 李开心不知道什么是纯阴之体,但是他看太子妃的神色,却也知道似乎这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事情。 太子妃把凤凰离火教给了他。 那时的他,是一点儿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只知道太子妃对他很好很好,给予了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尊重和爱护。 后来,他还认识了周星星。 长安事变之时,他恰好替太子妃去送一封信给周致,或者也是因为太子妃感觉到了一些什么,想要作一些准备。 他刚刚找到周星星的时候,太子妃却也赶来了。 前后脚的功夫。 但是事情却完全不一样了。 太子妃将小公子交给了周星星和他,然后便转身走了。 与周星星一起看到最后那场凤凰涅槃的场景的,还有他。 然后他便与周星星带着小公子逃往了关外。 至今,已经是二十七年了。 周致成就了先天,而他,也将凤凰离火练到了玄元九品。 如果没有凤凰离火,自己这个特殊的体质,早就死了。 虽然自己没有冲击先天的机缘和实力,但玄元九品已经足以后让自己横着走了。 更何况,自己还有那么一个天姿横溢的小主人呢! 现在的小主人,已经可以称一声关外之王了。 北元混乱,关内混乱,小主人距离提军入关,回到长安还远吗? 虽然李开心一点也不喜欢长安那阴森森的皇宫内城,但他却喜欢看到自己的小主人,有朝一日能坐到紫薇殿中,面北朝南,称孤道寡。 那本来就该是他的。 真有那一天的话,那这宫中的主管,除了自己当然也不能是别人。 李开心喜滋滋儿地。 几十年的辛苦,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当年那些背叛者,作乱者,一个也别想活。 马儿突然嘶鸣了一声,李开心抬起头来,看着前方道路之旁盘膝坐着一个人。 风雪肆虐,那人头上身上也堆满了积雪,眉毛之上甚至还结上了冰棱子,整个人便如同一座雪雕。 普通人看到这个场景,大概率会以为这个人已经冻死了。 可是李开心却能感觉到对方那强大的气场。 一个武道高手。 此时此刻,等在这里,那自然也就只有一个目标。 就是自己。 还真是稀奇了,在关外这一亩三分地上,居然还有人敢打自己的主意。 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玄元九品高手吗? 对于这个李开心倒也不奇怪。 草莽之中多豪杰,便是从那个犄角旮旯里突然蹦出一个先天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翻身下马,抖落一身积雪,李开心整个人看起来便瘦了一半。 目视着对方站了起来,看着那些积雪冰棱子瞬息之间便从那人身上消失,李开心的眉毛挑了挑。 “等我?”他问道。 陌生人点了点头:“是的,等了你一天了。” “从哪里来?” “很远很远的地方!”陌生人笑了笑,道:“李管家,我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想问你几件事情而已!” 李开心笑道:“如果没有恶意,你应该去泰安城的城主府找我,半路拦截,自然便是恶意满满,想来你问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好事。你对自己这般自信吗?” 陌生人点头道:“确实没有恶意,只不过有些事情不问清楚,心中不安。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回答的话,我也就只能用强。” “动武?”李开心冷笑。 “我知道李管家是玄元九品的修为,而且修练的是凤凰离火!”陌生人淡淡地道:“如果没有把握,我又怎么敢来找你呢?” 李开心不由愕然。 知道他修练的是凤凰离火的人当真没有几个,一只手都用不了的。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到底是谁?” 陌生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凤凰离火出自南方神教,向不外传,能修练凤凰离火的无不是教内出类拔萃之人物,李管家并非神教中人,这凤凰离火却是从何处习来?” 李开心冷笑:“老子天赋异禀,自行悟出来的,怎么,不服气啊?伱是来自南方魔教?” 陌生人嘿嘿一笑:“李管家这就很不配合了。能够修习凤凰离火的人,这么些年也就那么几个,有机会外传的,也就那么几个人而已,只要稍加排查,其实便可以看出一些端倪来的。更何况李管家,你是一个太监,这就更进一步的缩小了范围,你与何清秋是什么关系?” 李开心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杀心骤起。 这人知道太子妃,那就不能留了。 因为一旦有人把太子妃与自己,与周城主勾连了起来,必然就能查到当年的蛛丝马迹。 没有什么真能做到无形无迹。 不管是自己,还是周城主,当年都是有记载的。 而查到了这些,公子的身份也就保不住了。 而现在的公子的真实身份,还是隐藏起来的好。 实力不允许啊! 一旦公子的身份被暴光,当年那些害了太子和太子妃的人,立马就会找到一个统一的敌人从而联合起来的。 因为现在的公子,已经具备了向他们发起挑战的资格了。 “李管家起了杀心,看来我是直击要害了!”陌生人微笑着反手握住剑柄,“可我也想抓住李管家,好好地盘问一下那些陈年旧事呢!” 话未说完,李开心已经如同一个圆球一般地滚了过来。 说是滚,其实速度极快。 而伴随着李开心一起袭向陌生人的是数十朵蓝色的星火。 蓝色的星火包裹着白色的李开心, 极其绚烂,却也极其诡异。 “好功夫!”陌生人拔剑,挥剑。 蓝色星火如同一头栽进了无底深渊当中,在剑气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开心心头大震,身形暴退,与对方拉开了距离。 凤凰离火无坚不摧,即便是去年拦截常建,以常建修为之高,也不愿直撄其锋,可眼前这个陌生人却在挥手之间将离火剿灭于无形。 这并不是对方的修为有多高, 两人一动手,李开心便能感觉得出对于方即便比自己要强,也强不出多少, 只不过对方的功法,似乎天生就克制凤凰离火。 能够克制凤凰离火的功夫,据李开心所知,便只有两种,一种是亁坤一气,另一种,便是与凤凰离火同种同源的月华弱水。 对方修练的当然不是乾坤一气,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月华弱水。 “南方魔教,月华弱水!”李开心沉声道。 陌生人轻弹剑身,剑啸阵阵。 “李管家果然与何清秋有关,那么你也该当知道,凤凰离火与月华弱水相生相克,虽然我只强了你一线,但对于我们两个来说,此消彼长之间,我可就占了太大的优势了,而且月华弱水至阴至柔,这个季节,这个天气,对我也有莫大帮助。李管家,还要斗吗?” 李开心冷笑道:“那又如何?你别忘了,这里是关外,可不是南方,你们这些魔崽子在南方可以为所欲为,但到了关外,这可是我们的地盘,纵然你能击败我又如何?接下来我保管你被追杀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陌生人叹口气:“李管家,不管是何清秋也好,还是你也好,这一身武道修为都来自于神教,可是你为什么对神教抱着如此敌意呢?” “呸!”李开心啐了一口,从马鞍旁缓缓地抽出刀来。“倒要看看兴风作浪的南方魔教到底有什么本领?” 陌生人微微一笑,自己多次提到何清秋,对面这位李管家却从来没有否认自己认识何清秋,其实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一般人,根本就不可能知道何清秋是谁的。 秦国可是将何清秋和李安泽这两个名字,抹除得一干二净了。 (本章完) 第272章 只能自己送上门去 李大锤收回了手,看着熟睡过去的胖子,笑了笑,替他把裸露在外头的胳膊放回到了被窝里。 “没事了?”萧长车有些担心。 胖子一路狼狈逃回来,看到李大锤和萧长车等人的时候,直接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上便人事不省的状况,委实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李开心是谁? 堂堂的玄元九品大高手,在自己的地盘上变成了这个样子,动手伤他的人,莫不是先天高手不成? “没事!”李大锤道:“如果是别的什么武道伤了他,说不得很费事,搞不好我得去请傅老爷子来替他治,可偏生伤他的武道居然是月华弱水!这就简单了,正好药对症。乾坤一气治别的伤不好使,但收拾凤凰离火和月华弱水,当真是轻而易举。” “月华弱水?”萧长车惊呼一声:“南方魔教?” “狗鼻子灵得很,居然闻着味儿就来了!”李大锤嘿嘿一笑:“不过也好,我也一直想见识见识魔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毕竟能培养出我娘这种人的组织,我还是很钦佩很好奇的。” “魔教在南方势大,在秦国便被打压得极其厉害,而在关外,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们的踪迹,这一次出现在这里,还找上了李管家是什么道理?” “还能是什么事情?自然是因为胖子炼的是凤凰离火。只是这个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呢?” “什么事都怕有心人!”萧长车道:“以前他只是泰安城主府的管家,关注的人自然少。可后来我们有了安西都护府,现在更是基本上一统关外,关注我们事情的人就愈发的多了,李管家定是一不小心在哪里露了馅,魔教得到消息,找上门来也是有的。” “也许!”李大锤点头道:“不过这个家伙跑不远的,很快我就能找到他的。” “你怎么找他?这人的武道修为可比李管家还要高!” “高也高得有限,只不过凤凰离火与月华若水相生相克,差了这么一筹,便束手缚脚,再加上这個天气也的确有利于月华若水,如果是三伏酷暑,胖子只怕就要略胜一筹了!”李大锤道:“而且胖子跟了我这么久,你觉得他仅仅只有武道修为这一样本事吗?” 萧长车愕然,“你是说毒?” “自然!”李大锤笑着从被子里拉出李开心的手,放在鼻前嗅了嗅。 萧长车眯起了眼睛,觉得李大锤的动作太过辣眼了。 “我闻着了味儿!”李大锤嘿嘿笑着:“胖子应当是与对手对了一掌,只不过胖子的指缝里应当夹了一枚毫针,这针极细,刺破皮肤也不会有什么感觉,但毫针上的毒嘛,你想想,能让胖子随身携带的毒会是什么好东西吗?” “所以这个人自己解不了毒是吗?” “解不了毒。”李大锤断然道:“我配得毒,傅老爷子不问我,也休想短时间内配出解药,等他弄清楚毒物的成份,中毒的人早就嘎了,又有什么用?” “所以这个人会求医问药?” “也许会自己找上门来!”李大锤淡淡地道。 “谁这么笨,会自投罗网?”萧长车不信。 “南方来的家伙,一来就找能准确地找上了胖子,还能在半路之上堵胖子,如果说没有给他提供情报,你信吗?”李大锤道。 萧长车的眉毛慢慢地竖了起来:“南楚,朱赤那帮人!” 李大锤微微点头。 “当真是活腻歪了!”萧长车霍地站了起来。 李大锤一伸手又将她摁了回去:“干什么?” “自然是去抄了朱赤他们的老窝。” “我说了,他会自己送上门来的!”李大锤笑道:“何必耗费这个力气?” 字画店内的密室之中,朱赤看着有些迷糊的林云起,一筹莫展。 昨天晚上看到林云起的时候,朱赤当真是吓了一跳。 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堂堂的天罗掌门人,领兵部侍郎衔的三品高官林云起怎么会出现在宝瓶城,而且还是这么一副凄惨的模样。 林云起是中毒了。 而且他也吃了自己带的解毒丹。 可是看起来效果并不如何好。 朱赤对于毒药也并不陌生,字画店内自然也是常备解毒之药,但一夜下来,朱赤已经试过了所有的解毒方法,却毫无作用。 林云起缓缓地睁开了双眼,朱赤又惊又喜,总算是又醒过来了,希望这一次他能撑得久一些,这样自己也能弄到更多的线索,要不然林云起死在了自己这里,只怕朱家好不容易刚刚爬起来,又要被暴怒的太后一脚踏到地底下去了。 林云起可是太后的嫡系部属,最信任的手下。 “侍郎,到底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朱赤赶紧问道,找到下手的人,才能有的放矢啊! “李开心。”林云起嘴里像含了一块萝卜,说话都有些不清不楚了。 “什么?”朱赤顿时便麻瓜了,“您是因为上次我回去的时候,说这个李开心修练的武道是凤凰离火,所以来调查他了?” 林云起点点头。 朱赤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侍郎,一个魔教武道修练者,值得您千里迢迢跑来,这,这还搞成这样?您不知道,这李大锤师从长春谷傅青主学习过医术,这大凡医道精深的,对于毒自然是也是造诣极深的,想要解您的毒,看来只能求到李大锤那里,可是您又伤了他的这个跟班,我怎么跟人家说呢?”朱赤苦恼地道。 林云起道:“不要透漏我的真实身份,你就跟他们说,我是魔教的人,这一次过来就是调查当年何清秋一事的。” “说您是魔教的?”朱赤瞪大了眼睛,不解地问道。 “那个李开心,肯定当年是何清秋身边的人!”林云起道:“那么周致是不是与何清秋有关系?李大锤又与何清秋有什么关系?他们只怕自己也是一裤档黄泥巴,必然也不想声张。” “他们会相信吗?会相信我一个天罗的人,居然与一个魔教的人混在一起?” “有什么不相信的,你就说当年在大楚的时候,经常与魔教打交道,有几个魔教的朋友,算什么?” 朱赤点了点头,如今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要不然林云起就只有死路一条。 当真力有不逮,李大锤压根儿就不买帐,自己也只能实话实话,把林云起的身份如实相告。 想来大楚兵部衔郎,太后的心腹手下,至少也值得李大锤作一场交易。 推门而出,天色已经黑透,这个时候去求见很是冒昧,但没有办法,朱赤并不能确定林云起还能不能挺到明天。 让朱赤惊讶的是,他刚刚走到都护府门前,一名侍卫已是直接迎了上来。 “朱老板,我们都护在等伱!” 听着这话,朱赤只觉得后背凉嗖嗖的,冷汗一阵一阵地往外冒。 李大锤在等他,这代表着什么? 如果今夜不来,等待自己的又会是什么? 李大锤,萧长车,哪一个是善男信女? 抹一把冷汗,朱赤匆匆而入。 “那人是谁?”萧长车看着朱赤,冷声问道:“现在就在你那里吧?” 朱赤躬身道:“回都护话,那人姓林,叫林泉,是地方魔教的一个长老,以前在下还在天罗的时候,就是专门与魔教打交道的,所以认得他。这一次出了事,也便来找得我。” “李开心修练的武道,是你透露出去的吧?”萧长车的声音愈发地冰冷了起来。 “都护,前些年我无意间发现了李管家修练的是凤凰离火,可是我也只在回朝的时候,向太后禀报过,再也没有跟第二个人提起,这些魔教之人如何知道的,我是真不知晓。” 萧长车与李大锤对视了一眼,朱赤说得倒也有可能。 看起来魔教对南楚朝廷的侵蚀,当真已经是相当深了。 “你今日来,是想求解药?”李大锤笑道。 “是的!”朱赤连连点头:“都护,魔都在南方势力之大,超出您的想象,说实话,像林泉这样位高权重的人,在下委实不想得罪,因为我的家人,都还在南方。他既然求到了我这里,我如果有门路而不救,他们必然会怀恨在心。” “这个林泉是如何知道李管家什么时候离开成县来宝瓶城的?”李大锤接着问道。 朱赤苦笑道:“不敢瞒二位都护,我手下有魔教的人,这一次自然也是暴露了,回头,我就会将他们清理了。” 李大锤点点头站了起来,从身后书架之上取下一个瓷瓶,递给了朱赤:“拿给那个林泉,解了毒,我想与他谈谈。告诉他,别想着跑,要跑的话,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多谢都护!”朱赤大喜:“自然是不跑的,朱赤愿意作保。” 看着朱赤匆匆离去,萧长车道:“总觉得这家伙说话不尽不实,在什么关键的地方撒了谎!” “搞了一辈子情报的人,你指望他尽吐真言?十句话里九句是真的,但最关键的地方,肯定是撒了谎,不过也无所谓。说实话,我对这个玄元九品的月华弱水修练者真得很感兴趣。” (本章完) 第273章 好奇 李大锤对于自己的母亲很好奇。 对于南方的魔教也很好奇。 可是从周致那里,却是打听不到什么太有用的信息。 这让李大锤很是怀疑,周致跟魔教的关系一般,他对于魔教的了解,也都是从母亲那里听来的一鳞半爪。 其实老头儿对于魔教深层次的东西并不明了。 想想长乐公主跟自己说的母亲的身世,李大锤便对于魔教这种数十年如一日的谋划某一件事情的耐性和规划而折服。 先是培养一个人成为大秦的官员,然后在若干年中,努力地给这个人攒功劳,让他一步一步地升上来。 到达某一个阶段之后,自然与高层见面的机会便大大增加。 而像何清秋那样优秀的女子便适时出现了。 如果当年李安泽成功上位了,那大秦的皇后,可就是魔教的圣女。 这的确很了不起。 还有这魔教的武道底子也是了不得。 乾坤一气化生出来的凤凰离火与月华弱水也好,都是这世上一等一的功夫。 至于乾坤一气,在李大锤现在所了解的一些高明的武道来看,还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它。 不管是萧长车修炼的伐天,还是铁勒他们修炼的凝海诀,与乾坤一气比起来都差得太远了。 伐天伤脑子,凝海诀伤身子,都有着很大的缺点。 即便是端木妙妙修炼的血玉功,或者是自家老头的狂刀,又或者是常家的家传武学,与乾坤一气比起来,都差了一個档次。 所以李大锤一直很想深入地了解一下魔教。 只不过这组织太过于神秘。 那些外围的家伙,即便你抓到一个,也很难从他们嘴里得到有用的东西。 这个林泉,能够修炼月华弱水,便已经说明了他的身份不低了。 而将月华弱水炼到了玄元九品,那绝对是魔教的高层。 这样的人送上门来,自己不好好地摸摸魔教的底儿,那怎么对得起人家千里迢迢赶来送人头呢? “来人,快去请我师傅来!”李大锤兴冲冲地喊道。 想要正经八百地从这种人嘴里问出来实话,那基本上是白搭,李大锤估计等那个林泉毒药好了,人也来了,自己从他嘴里听到的,也是满嘴瞎话。 李大锤想听真话,自然就得使上手段。 想要对付一个玄元九品修为的家伙,自己得和师傅好好参详参详。 小小的手段,自然还是要使上一使的。 李大锤懂摧眠术,而且在辅助以相应的药物之后,基本上被摧眠者都会在稀里糊涂之中将自己最深的秘密全都抖落出来。 在泰安城,李大锤和傅诚做了多次试验,不少武道修为精深者也中了招儿而不自知。 当然,也有失败的。 比方说李大锤曾试图摧眠谷小满。 谷小满倒是被摧眠了,但每每问到最关键的问题的时候,谷小满就闭嘴不言。 这也说明这种摧眠术对于意志坚定者的效果很差。 现在这种摧眠术,已经在知秋院中开始运用,效果也因人而异,但总体上来说,还算是一种成功的审讯方法。 “这个林泉是魔教长大,修练月华弱水到了玄元九品,比谷小满还要厉害,你觉得你能在他毫无知觉的情况之下摧眠他?”傅勤表示怀疑。 “如果是平常,估计不大行!”李大锤嘿嘿一笑:“不过现在他中毒甚深,整个人都会受到影响,而且师傅,你觉得他见了我会不会吓一跳?” “什么吓一跳?”傅诚愕然,但马上又反应了过来:“你现在是武道先天!二十六岁的武道先天,这的确会对这个家伙造成很大的震憾。” “在他最虚弱的时候,一举击破他的心理防线,然后趁虚而入!”李大锤道:“如果还不行,那我只能表示服气。说不得就要霸王硬上弓了!” “据我所知,魔教的人,一个个都硬气得很,你来软的不行,硬的估计也不行!”傅诚道。 “师傅,不如把药的份量还加点?” “不行,已经到极致了,再加,只会适得其反!”傅诚摇头道。“这两年,我们一直在精研你弄出来的这个玩意儿,都觉得已经到了顶点,再难更进一步了。” 药只要对了症,那病好起来就快得很。 从李大锤那里拿来了解药,回到字画店给林云起服下,不过顿饭功夫,林云起便已经能够坐到桌边吃饭了,虽然说精神还有些萎糜,但看起来,人的确是没事了。 “侍郎,药没有问题吧?说实话,喂您吃的时候,我还战战兢兢呢!”朱赤道:“生怕这个解药又有什么问题,可是不给您吃,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毒性恶化!” “看起来这个李大锤是个极自负的人!”林云起放下了碗,“他想见我,我也正想见他,探一探他的虚实!” “侍郎,您得小心。盛名之下,实无虚士,李大锤虽然年轻,但在我看来,却是这世上最为厉害的人物之一!”朱赤道。 “放心吧,在太后面前,我都能应付自如,一个边陲土霸王而已,就算有些谋略,还能比太后更厉害?” 说到太后,朱赤就没什么话好说了。 南楚太后江芊,的确是朱赤见过的最厉害的人物, 在江芊的面前,朱赤所感受到的压迫,不是当事人,很难能够体会到。 “明天我陪您去!”朱赤道。“只是侍郎,李开心炼了凤凰离火,当真如此重要吗?” “李开心不重要,一个太监而已!”林云起摇头道:“但现在我已经确认,这个李开心必然是何清秋当年身边的人,而凤凰离火也肯定是何清秋传给他的。那么周致,是不是就是当年何清秋的挚友周星星呢?如果是,那么这个李大锤是何许人也?” 朱赤有些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太后是怀疑李大锤与何清秋有什么瓜葛?” 林云起点了点头:“当初长安事变的时候,何清秋可是身怀六甲,那个孩子当真死了?” “不会吧?”朱赤被林云起的大胆猜测给吓着了。 “大胆猜测,小心求证!”林云起道:“何清秋是魔教圣女,而且是魔教近几百年来,唯一一个抵达神游之境的人,所以但凡什么事情跟她有了勾连,我们都要小心再小心。” “明白!”朱赤道:“即便是现在,只怕何清秋在魔教内部还有大批追随者,要是这个李大锤真是何清秋的后人,那只怕会多生出许多事端来。” “正是如此啊!”林云起叹道:“朱赤,别看现在大秦乱成一团,已成群雄逐鹿之势,可咱们大楚,也不轻松啊。今年初,太后刚刚挫败了陛下生父发动的叛乱,而魔教又在多地借着天灾人祸开始暴动,南边的野人不服管教,隔三岔五便要生事,要是这魔教突然又有了一个主心骨,那我们麻烦就大了。” “是我想得浅了,难怪太后会怕侍郎您来!”朱赤连连点头。“今年年辰是不怎么好,南方四郡的洪灾只怕让朝廷焦头乱额吧?” “好在你打通的这条海上丝绸之路有了很不错的收获。”林云起道:“国库总算有了一些底气,那些大商家和豪门世家,也愿意借钱给我们了。” “太后对他们太客气!”朱赤咬着牙道。 林云起哈哈一笑,朱家过去可也是豪门世家,只不过站错队被打下来了而已,而过去支持了太后的那些大商家和豪门世家,太后现在自然也还不好下手,不然刚刚稳定一些的大楚政局便又要乱起来了。 太后本来是想趁着大秦内乱,一鼓作气先将荆襄之地、鄂州这些好地方全都拿下的,可南方四郡一场大洪水,又将所有的计划全都打乱了。 原本准备打仗的钱粮,只能先拿去救灾了。 有时候运气不好,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自从太后在襄城击败了何其苦之后,似乎运气便用光了,这两年来,净是麻烦了。 朝廷里麻烦不断, 魔教内部麻烦不断, 现在连老天爷都在添麻烦了。 似乎看不得南楚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大步向前,一定要弄出许多障碍来阻碍,当真是无可奈何之极。 “伱先去吧,我休息一下,养好精神,去见一见这个李大锤!”林云起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正在聚集的真气,底气稍稍足了一些。 那个该死的胖子当真可耻之极。 都玄元九品的人物了,居然还行此阴毒之事。 自己可是正大光明地与他较量的。 下一次再有机会,让他也尝尝自己的手段,这些魑魅魍魉的伎俩,自己又不是不会! 足足休息了一天,林云起终于觉得自己恢复了七八成,而都护府那边已经来了两拨人摧了,语气之中不耐已经一次比一次的明显。 林云起在朱赤的陪同之下,踏进了都护府的大门。 胖子抱着膀子站在往内院去的月亮门边,一双要杀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林云起。 林云起微微一笑,“李管家,请让一让!” “回头还要请教!”李开心道。 “随时奉陪!”林云起寸步不让:“只不过李管家,自家人知自家事,咱们两个修练的武道,差一线,便是天壤这别。” “下一次见面,也许就是你差一线了!” “拭目以待!” (本章完) 第274章 被人看了个底儿朝天 厢房之中,朱赤面对着李开心,深深的一揖到地,起身的时候,更是双手奉上了一份礼单。 “这是几个意思?”李开心皮笑肉不笑地道。 朱赤道:“李管家,林长老得罪了您,而他又是我过去的朋友,我也知道李管家一向视钱财如粪土,这一点点薄礼,便算是我敬献给即将成立的北庭都护府的贺礼!” 李开心接过礼单,瞟了一眼,纵然见过大场面,还是有些动容。 将礼单揣入怀里,李开心道:“不瞒朱兄,以前嘛,我的确是视钱财如粪土,可现在,却结结实实的是一个见钱眼开之徒了。你这礼我收下了,不过我只能保证你绝对不会受这件事的牵连,至于你那个魔教朋友吗?那就要看他与公子谈得怎么样了!” “林长老其实是一个很识时务的人!”朱赤道。 李开心微微一笑:“见了咱们公子,他不识时务也不行,朱兄,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我家公子不久前,已经晋级先天了!” “恭喜恭……什么?李都护晋级先天?”朱赤目瞪口呆。 “这有什么?我家公子都二十七了!”李开心替朱赤倒了一杯茶,塞到了朱赤的手里,微笑着道:“当年大秦太子妃何清秋二十五岁时,便已经神游了。” 朱赤眨巴着眼睛看着李开心,有些懵懂。 李开心哈哈大笑:“喝茶,喝茶!咱们公子一向好客,林长老万里迢迢而来,公子一定会好好地招待他,只怕咱们还有得等呢!” “不急,不急!”朱赤咽了一口唾沫,“正好借着这個时间,我跟李管家说说咱们在宣武那边的生意上的事情。虽然第一轮算是顺风顺水,但在运作的过程之中还是出现了不少的困挠,如果不解决的话,肯定会影响到接下来的运转,管家,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好好!”李开心点头道。 朱赤没有想到,李开心所说的李大锤会好好地招待林云起,这一招待,便过去了整整半天。 自己的茶已经换了好几次,与李开心也已经无话可说了,因为到得最后,朱赤自己实在是没有半点心思与李开心虚以委蛇了,只是拿眼睛不停地瞄着正屋的房门。 房门一直紧闭,没有半点动静。 谈得这么投机? 如此相见恨晚? 朱赤不这么认为。 特别是在听到李开心说李大锤已经晋级先天的时候。 正在心神不宁,惴惴不安的时候, 正屋的门,突然打开了。 朱赤一下子跳了起来,却又觉得自己太过于失态,冲着李开心抱歉地笑了笑,再转过头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出来的是主人李大锤,而林云起却不见踪影。 心下大急的朱赤飞快地踏出了厢房,冲着李大锤施了一礼,问道:“李都护,敢问林……” “他太累了,睡着了!”李大锤笑了笑,指了指屋里:“不放心就自己去看一看吧,睡得很香呢!” 顾不得礼仪,朱赤大步走进了正屋,看到林云起趴在大案之上,睡得极是香甜,居然打着鼾,脸色红润,没有半点不适的模样。 这里头绝对有问题。 林云起是何等人? 不管他早前受没受伤,中没中毒,怎么可能在与李大锤谈话的过程之中睡过去? “林兄,林兄!” 朱赤走过去,有些粗暴地拍着林云起的肩膀,一连好几下,林云起才悠悠醒转,打了一个哈欠,看到朱赤,似乎有些惊讶,但下一刻,他似乎清醒了过来,想起了什么,可马上,他又皱起了眉头,两手摁着太阳穴,不停地揉搓着,脸上也微微有些痛苦之色。 “我们走,回去再说!”一把拉住林云起,朱赤转身便走。 厢房门口,李大锤与李开心并肩而立,冲着施礼的朱赤点点头,目送着朱赤拖着林云起快速离去。 “公子,可有收获?” “收获大了!”李大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委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这人是谁?” “他不是什么林泉,他叫林云起,是大楚领三品兵部侍郎衔的高官,是大楚天罗的掌门人,太后江芊的嫡系心腹!”李大锤道。 这个结果,让李开心也呆住了,好半晌才道:“可他明明是魔教中人,修练的月华弱水这是假不了的,一个魔教高手怎么可能进入南楚如此核心的部门呢?” 李大锤看着李开心道:“胖子,我娘是魔教圣女,魔教花了那么长的时间,把我娘送到了我爹的身边,顺利地成为了太子妃,只不过我娘的想法,有些太激进了,所以最后他们失败了。你说,这样的事情,魔教当真只会做一次吗?” “公子,像太子妃那样惊才绝艳的人物,您以为随随便便就可以培养出来的吗?”李开心道。“不对啊,公子,您为什么这么问?” 李开心上身前俯,在李开心的耳朵边上低声道:“因为南楚太后江芊,也是魔教圣女,修练的同样是凤凰离火,而且早就晋入先天了。” 李开心张大了嘴巴,就像先前他告诉朱赤,李大锤已经晋入先天时候,朱赤的表情一模一样。 李大锤仰头看着天上飘落的朵朵雪花,思忖片刻,突然失笑道:“魔教还真是有意思,他们莫非专门有一个部门培养优秀的女子然后意图嫁入皇家或者豪门,然后通过婚姻来掌控实力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还有多少这样的人呢?” 李开心眨巴着眼睛,还没有完全从震惊之中恢复过来。 “不得不服气,这世上的天才之辈当真是多如过江之鲫啊!”李大锤感叹地道:“胖子,这个江芊比我还要小呢,可她晋入先天已经数年了。可笑得是,外界还一直盛传这位江太后是个我见犹怜的弱女子呢!现在我是真的怀疑南楚那位皇帝是怎么死的了!” “这个江芊也是楚国重臣的女儿啊!”李开心摇头道。 “我娘那个时候是华州知州的女儿!”李大锤笑道:“我的确要去南方一趟,看看这个魔教,现在我对他是越来越感兴趣了。胖子,你知道我还问了林云起什么吗?” 李开心摇头。 “我还问了乾坤一气的事情。”李大锤道:“我问他传闻魔教之中只要有人练成了乾坤一气,便可自动成为教主一事是不是真的?” “他怎么说?” “他说是真的,而且在魔教之中,就还真有一帮这样坚持的人,当然,像他们这样的人,是哧之以鼻的!”李大锤笑道。 “魔教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 “什么铁板?”李大锤不屑一顾:“简直就是豆腐渣,里头派系林立,明明同样的教义,可是各个派系的人理解得却是千奇百怪,南辕北辙,有的甚至是互相对立,一见面就往死里掐的那种。江芊,林云起他们这一帮,因为现在大获成功,就下死力气镇压教内不同的派系,杀得血流成河!” “那这里头,是不是很有搞头?”李开心大感兴趣。 李大锤微笑着点头:“当然很有搞头!早先我不能突破先天,便有些担心自己的安全,不敢走出去,可现在就不一样了。北元陷入内斗,大秦内斗不休,关外迎来了最好的一段时光,武有萧长车,文有茅大贤张若他们,我正好走一趟南楚。” “现在各大势力,勉强还保持着天下一统,实力也显得最强的,就是南楚了,公子这是要去把他们也搞得动乱四起吗?” “且去看看!”李大锤笑道:“如果江芊真有本事能迅速平息楚国的内乱,从而事权统一的话,那大秦就有大麻烦,我可不想当我把关外刚刚建设好,把北元收拾了,接果中原已经被江芊这个女人给拿下了,到时候一纸诏书送到关外,我除了乖乖听说还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想以关外之地对抗偌大的中原,那可不现实。所以嘛,必须也要给她搞乱!” 朱赤扶着林云起一路回到了字画店,关上门,也顾不得两人之间现在地位相差巨大了,将林云起往椅子上一塞,立即便问道:“林侍郎,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和李大锤究竟谈了什么,竟然谈了半天之久?” 林云起只觉得头痛得厉害,他拼命地想要回忆在那间屋子里两个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似乎有一支无形的手,将这一段时间的记忆给彻底抹去了。 “朱赤,李大锤是先天高手!” 林云起想起刚刚进门之时,他感受到的那种熟悉的气场和压力,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又冒了出来。 但他能回忆起来的,也就是这一点了。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他竟然是一点也想不起来。 记忆之中在发现李大锤是先天高手之后,便一下子跳到了朱赤进屋来叫醒他。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茫然地问着朱赤。 朱赤亦是无语。 只能把今天发生的一切,细细地说给林云起听。 林云起额头之上冒出了密密的汗珠。 他着了对方的道儿。 到底泄漏了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朱赤,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说行不行?”看着朱赤,林云起的语气之中带着些许彷徨:“回到丹阳之后,我会多多照看你们朱家的。” “林侍郎,我们是朋友,我怎么会出卖自己的朋友呢?”朱赤认真地道。“伱放心,今天发生的事情,我绝不会透露半个字出去的。” (本章完) 第275章 惺惺相惜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萧长车女扮男装,混迹于大军之中,自然知道掩饰真实身份之不易。 所以多年以来,她不得不以嚣张跋扈盛气凌人的风格示人,除了部下,没有一个朋友,所有的同僚甚至于上司都对他敬而远之,畏而远之或者是厌而远之。 不是她想这么做,而且没有办法。 这样孤单的日子,其实一点儿也不好过。 所以萧长车对于南楚太后江芊居然能做到一国之主,哪怕是幕后的这件事,也是感叹不已,心底里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觉得比起自己,江芊那完全就又是另一个档次了。 自己在边关拼死拼活,为了生存而挣扎着,人家锦衣玉食,运筹帷幄就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不过李大锤一点儿也不认可她的观点。 “你比她强多了!”李大锤斩钉截铁地道。 萧长车侧头看着李大锤,笑道:“你不能因为喜欢我便打压别人的成就,我是真服气的!” “我这可不是偏爱,而是说得事实!”李大锤道:“凝雨,要知道,你从最开始,就是单枪匹马在做这件事情,萧东伟、萧成功他们这些人,最开始的时候,除了拿把刀子为你拼命之外,还能做什么?” “那倒是!”忆起最初的那些艰难岁月,萧长车不由叹了一口气,萧东伟他们运气更好一些,活了下来,还有一些人,就死在了那段开拓的日子里。 “江芊她不同,她们有一个成熟的组织,从小便开始培养,策划,每一步都有无数的人在为她们保驾护航!”李大锤道:“你瞅瞅林云起,玄元九品的高手。而且江芊的身边,只有这么一个武道高手吗?只怕什么样的人才都有。” “但江芊能走到这一步,也的确是惊才绝艳之辈!”听到李大锤这么一说,萧长车心中倒也释然,那丝隐隐的嫉妒便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想想你母亲,当年便失败了嘛!” “那是你婆婆。”李大锤笑道:“以后可不许什么你母亲我母亲的了。” 听到李大锤这么说,萧长车轻哼了一声,“都没個名份,这么叫,只怕让她老人家在九泉之下笑掉大牙!” “今天不就是去定名份的吗?”李大锤道。“凝雨,说句心里话,伱穿女装,当真是比你穿戎装好看太多了,这你一换衣服,其它的女子在你面前,便是草鸡,你呢,却是一只光彩照人的凤凰!” “这话,你敢不敢当着夏至的面说?”萧长车笑了起来。 离开了宝州城,与李大锤两人一路直奔长春谷,半路之上,萧长车却是脱去了甲衣,换上了女装,此刻侧身坐在小黑背上,那一副淑女的模样,你怎么也联想不到那个杀伐果决不可一世的骠骑大将军,安西都护府萧长车的身上。 “那小丫头就爱哭!”李大锤叹口气:“堂堂的统兵将军,八品高手,动不动就掉金豆子,真是烦人啊!” “夏至是个真性情的,在我面前也从来不掩饰,你是没注意哦,她看我的那眼神儿,估计要是打得过我,肯定会找个空子上来给我一棍子!”萧长车笑道:“我倒是蛮喜欢她的。” “夏至十多岁便跟着我在荒野之上长大,性子野得很。” “我的性子也很野!”萧长车大笑:“你且看看我怎么调教她,嗯,想想也是一件蛮有趣的事情!” “夏至刁蛮得很罗,你别调教人不成,到时候弄得灰头土脸的到我这里来告状。我跟你说,她后台硬得很,周老头三个弟子,谷小满,方小猫,夏至,前头两个对于老头来说那是下苦力的,最后一个,那是小棉袄!” “你就等着看吧!”萧长车转着马鞭子,笑道:“要拿捏她还不容易?弱点太明显了。” 李大锤耸耸肩,女人家的事情,他可不愿意掺合。 “对了,你必须要去南方走一遭吗?”萧长车问道。 “不去不行啊!”李大锤道:“现在的大秦各方势力都是各怀鬼胎,彼此攻伐,那里有心思保境安民啊!要是江芊这女人把楚国弄得上下一心,同仇敌忾了,到时候挥兵北伐,大秦那帮世家豪门真会拼死抵抗?不会地的,说不定他们还会开门揖盗,引狼入室呢!” “所以你要去给她找麻烦?”萧长车道:“你找麻烦的手段倒也是第一流的,好好的一个元国,你去了几个月,便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了。不过北元你谋划布局了十几年,有基础,但对于楚国,你可是一穷二白,啥都没有呢!” “怎么会?”李大锤伸出了手指,下刻,朵朵蓝色星火出现在手掌之上,下一刻,星火消失,却似乎有刻骨凉意在空气之中萦绕,即便是在如今这冰天雪地的季节之中,亦能感受到其与众不同。 紧接着,一股熟悉之极的气息在李大锤的身上涌现,萧长车体内的伐天真气,立刻便蠢蠢欲动起来。 这些日子,两人一直呆在一起,乾坤一气一直在替萧长车梳理着体内真气,每一次乾坤一气在萧长车体内流动一个周天,萧长车便能觉得自己变强了那么一点点。 真要这么一直下去的话,萧长车甚至觉得自己都不用怎么刻苦修练,跟着李大锤混都能混一个先天水准了。 她总觉乾坤一气与伐天之间有着一些什么样的故事。 “我可是魔教冥冥之中早就注定了的教主!”李大锤笑咪咪地道:“只要我去了,自然便会有拥泵。这一点,我已经从林云起那里得到确认了。而且你别忘了,你婆婆虽然死了二十几年了,但还是留下了一些人手的。不管怎么说,她也是魔教自创立以来之后,唯二的踏入神游之境的大高手。这些人,也是有希望被我扒拉进袋子里的。” “说得倒也没错,不过你这个身份,一出现那也是有人想将你杀之而后快的!”萧长车道:“不知多少年前的破规矩,到了现在,你还指望真有人遵守?我估计,那些所谓的坚守这一点的,也不过是因为自己的利益所在罢了。” 李大锤一拍巴掌:“说得太好了,要得就是他们有自己的利益,真要是一群坚守理想的老古董,那还麻烦一些。我这个人啊,最开心的就是对那些有追求的人因势利导,有钱大家赚,有福一起享。这叫利益均沾。我可从来不搞一家独占这种把戏!” “贪权恋财被你说得如此清新脱俗,我也是服了你了!” “凝雨,若非有如此口才,怎么可能把你弄到手呢?” 哗拉一声,马鞭子带着凌厉的啸声飞了过来,只不过下一刻,马鞭子便落在了李大锤的手里,然后李大锤如同一片柳絮一般直接飘到了小黑的背上,伸手将萧长车拥在怀中,大笑着道:“凝雨,现在你可打不过我,收拾你不要太简单哦!” 萧长车挣扎了一下,却是在对方紧紧地拥抱着无法动弹,只能咬牙道:“你等着,看我晋级先天之后,怎么收拾你!” “是呀,所以我得趁现在你还没有晋级先天,先把你欺负一个够!”大笑中的李大锤撅着嘴便亲了过云。萧长车一声惊叫,立即转头,却是被李大锤一张嘴便咬住了耳朵,这一下子,整个人都软了。 这个时候,管她是什么玄元九品高手,也无济于事,如同一瘫烂泥,软在了李大锤的怀中。 李大锤哈哈大笑着,两腿一夹,小黑长嘶一声,向前飞奔。 后头枣红马保持着十数步的距离跟着小黑。 自从在栖月岛被小黑凶了一阵之后,现在枣红马却是与小黑保持着距离,哪怕两匹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枣红马也不大理会小黑,却是有志气得很。 宣武州海港码头,昔日有些荒芜的破破烂烂的码头,在得到了安西都护府的大力支持,又加上泰安城那些颇有眼光的大商人们的投资之后,现在可是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大变样了。 距离海港不远,便是一幢幢大型仓库和市场。 短短的时间,这里便形成了一个数万人口的城市,而且建筑和人丁还在不停地增加当中。 哪里有财富,那里就会有聚集的人群。 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 只要有一条大船靠岸,便代表着又有人有大把的收入进帐。 当地官府也是笑得合不拢嘴,税收,提成,地租,房租,随便一样,都是钱啊! 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林云起却是愁眉苦脸的登上了一艘海船,送行的朱赤也是一脸沉重。 “一路走好!”朱赤一揖到地。 “朱兄在这苦寒之地为国辛苦,朝廷不会忘记的,这一次我回去,一定会如实禀告太后!”林云起一语双关。 “多谢!”朱赤连连拱手。 看着海船远去,朱赤身边的朱橙却是喜气洋洋:“兄长,这一回他可是落了个大把柄在我们手中。” 朱赤瞟了一眼弟弟,冷冷地道:“忘了这件事!” (本章完) 第276章 聚首长春谷 昔日热闹的长春谷,如今显得很是寂廖。 这是因为李大锤把傅青主的徒子徒孙们都给勾走了。 埋头研究不如入世实践, 医学就是一门实践的知识,是一门靠着经验的知识,见得多,才能识得广。 长春谷如果不走出去,在医学之上就很难再有大的进步。 那么,长春谷将永远也不会诞生第二个,第三个傅青主, 只会一代比一代差。 李大锤一年前在长春谷主傅青主面前大发噘词,偏生还说服了傅青主,于是以傅诚为首的长春谷弟子便走出了长春谷,来到了宝瓶城。 于是便有了安西都护府的大医馆以及正在筹建之中的遍及关外各地的小医馆。 当然,还有与安西都护府一墙之隔的医学院。 名字都起得很俗气,但即便是各地的小医馆,坐镇的也是长春谷的弟子。 长春谷三个字,在关外,那就是响当当的金字招牌。 “以前的这里多热闹!”萧长车踩着厚厚的积雪,看了一眼并肩而行的李大锤道:“为了支持你,瞧瞧,这里都荒芜了。” “你不觉得入世的长春谷,能发挥的作用更大吗?而且,现在那些弟子的医术,可是突飞猛进!” “进是进了,但也闹出了不少的事情!”萧长车道:“有些弟子太过于激进了,这一年闹出来的人命也不少。” “技术进步总是会有牺牲的。没有这些弟子们坐镇各方,缺医少药的地方之上,死得人更多,只不过以前死了都觉得是老天爷不赏脸,是命,而给医师们治死了的话呢,就成了新闻,有的闹上一闹,还能得一些钱,所以便弄得人尽皆知罢了。”李大锤不屑一顾:“你知道不知道,以前谷主研究长春散的时候,死了多少人?” 萧长车哼了一声,“长春谷我比你熟,跟老谷主的感情,我也比你深。” 说着话,走到路边,拂袖之间,积雪飞扬而起,主干只有小儿手臂粗细的一株树显露了出来。 “上次我就是撅了这株香槿木一根枝子,让傅老庄主勃然大怒!”李大锤大笑起来,四面瞅瞅,又一步跨了过去,伸手抓住了一根树枝就要发力。 “李都护手下留情!”耳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李大锤回头,便看到了道路尽头,阿提拉正站在那里。 尴尬地收回手,讪讪地笑着:“原来是阿提拉馆主,这大雪天的还来迎接我们,着实是不好意思啊!” “不是来迎接你,而是师傅说,李都护只要进了长春谷,这手脚就不太干净,不是这里撅根枝子,就是那里挖颗草,知道您今天过来,所以让我在这里来盯着!” 听着阿提拉的话,萧长车不由大笑。 李大锤则是勃然大怒:“傅老头儿没得辱人清白!” “用人时便是傅老谷主,傅老神仙,师祖,不用时便人脸一取,狗脸一挂,傅老头儿脱口而出,李都护,你让我很鄙视你啊!”阿提拉抚着长长的胡须,下巴上扬,冷言冷语。 李大锤哑口无言。 “这位是?”阿提拉看向萧长车。 “萧凝雨!”萧长车微笑着躬了躬身子。 阿提拉抱拳行了一礼,看着萧长车,眼里却满满都是疑惑,他武道修为虽然不高,但作为高明的医师,眼光却是很毒辣的。 这個女子神气内蕴,分明便是一个玄元九品的大高手,可关外之地,安西都护府之内,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女高手啊! 而且看她与李大锤之间神态亲腻,明显关系非同一般。 “走把,阿提拉馆主!”因为阿提拉揭了他的短,他老大的不高兴:“老是盯着我的女伴看,是什么道理?” 听着这话,阿提拉不由哈哈一笑:“李都护,老朽早已知天命了。” “人老心不老!”李大锤哼哼道。 阿提拉不由摇头,早就傅青主说过李大锤是一个无赖,自己还认为老神仙带了太多的主观意见,话里头甚至还有些溺爱,但今日一见,还真是如此。 师傅是一点儿也没有说错。 “李都护,我还有一件事,想要请教伱!” “什么事情?” “关于毒药的事情!”阿提拉看着李大锤道。 “毒药?”李大锤一下子警觉起来。“您现在研究起这个啦?” 阿提拉摇头道:“在燕都之时,你叫李宝是不是?说起来我也真是眼拙,要不是这一次到了长春谷听师傅说起,我是怎么也没有把李都护与那个李宝联系到一起来。” “主要是跟着老谷主去见见世面!”李大锤笑道。 阿提拉停下了脚步,伸手入怀,掏出些东西,然后伸到李大锤面前,摊开了手掌。 两枚一模一样的灰色的丸药。 李大锤当然认得。 两枚看起来一模一样的药,一枚是用来救命的,一枚是用来杀人的。 自己当初给了阿可敦三枚,他当场试了一枚,剩下两枚他必然是混入到了英卓的救命药之中。 这狗东西当真是做不了什么大事,杀了人,都不收拾手尾的吗? 居然让这一枚药外流,这要是落到了铁勒他们手里,岂不是活生生的证据? 关键是会把自己牵连进去。 要是让北元的那些人知道自己下毒做了英卓,自己以后只怕就要多出许多麻烦来。 “这是什么东西?” “李都护这便是明知故问了!”阿提拉有些伤感地道:“当时陛下突然离去,我心有疑惑,立即便检查了所有的药物,发现了这个,我把他收起来了。” “馆主为什么不揭露这些事情呢?当时黎准,贤适,耶律重光这些人都在皇城里呢!” “怎么说?当真揭穿了,只怕大家都得死!”阿提拉怒视着李大锤:“阿可敦轼父,你是帮凶!” “馆主,这可真不关我事,阿可敦拿了不少珍贵药材跟我换一些毒药,我便换了,至于他拿药干什么,可就不关我事了。馆主,有人拿刀杀了人,您总不能去找打造刀的铁匠去报仇雪恨吧?” “李都护操弄人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确是厉害之极,我只是解我心中疑惑,没有找都护麻烦的意思。而且现在我已经离开了北元,成为了长春谷的弟子,余生也只想在医学之上再往上走一走,能协助师傅写出一部传世的医典出来便够了。李都护,这关外是你的了,也许用不了多久,连北元也都会被你彻底击败,我只是希望到了那个时候,你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对北元故民好一些。” 阿提拉神色郑重,李大锤便也郑重起来,严肃地道:“馆主,真有那一天的话,我当然是一视同仁,夷人之入华夏,则华夏之,这一直便是我的立场!” 阿提拉拱手行了一礼,“如此,便多谢了,请吧,师傅他们一直在等你!” 周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松开了紧紧贴在端木妙妙背心上的手。 搜寻八思巴留在端木妙妙体内的异种真气然后再将他们抓出来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论起武道修为上的实力,八思巴委实在他之上,常建就更不用说了。 消灭不难,但找到却是一件大费周章的事情。 有时候忙活一天,也不见得能找到一丝,而且这还是两个先天高手联手的结果。 “今天就到这里吧,大锤和长车今天要过来。”傅青主倒了一碗药递给端木妙妙,道:“他们两个,也该定下名份了,周老头儿算是男方的家长,我呢,勉强可称是女方的娘家人,有常兄和端木两个人作见证,也够了。” “我没意见啊,说句老实话,这个媳妇儿,我是很满意的!”周致笑呵呵地道。 “来了!”常建站起来走到门边道:“现在关外最大的两位大人物莅临长春谷,咱们不该迎接迎接吗?” 屋内几人齐齐哼了一声,反倒是一个个大马金刀的拖过椅子坐了下来。 常建一摊手:“得,看来也只能是我来做这个门童了!” 不管是傅青主还是周致,都是长辈,即便是端木妙妙,那也是李大锤生母的旧识,这四个人中呢,也就常建算起来还真可以说是这两位的下属。 拉开门,风雪便扑面而来。 松柏夹着的道路中间,阿提拉打头,后头一男一女并肩而行。 男的正是李大锤,那女的看起来即熟悉又陌生,当是换了女装的萧长车。 常建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虽然知道这件事已经有些日子了,但真正看到了身着女装的萧长车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的时候,常建依然觉得有些荒谬。 不过…… 常建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李大锤的身上。 不对啊! 在常建晋级先天之后,再来看李大锤的武道修为的时候,是深是浅,已是一目了然,这便是九品巅峰与先天说起来只有一级之差,但实则上却有天壤之别的原因。 可是今天,自己怎么看不透李大锤了? 常建揉揉眼睛,再仔细地瞅了一眼。 然后,他就大叫了起来! “你们快来看李大锤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大叫,把屋里几个也都给惊着了,几个人齐齐窜了过来, 然后看着李大锤,傻了! (本章完) 第277章 意外与惊喜 阿提拉闪到了一边。 李大锤摊开双手,大步走到了几个人的面前,还刻意地转了几个圈,然后大笑着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常建看着另外几个人的表情,终于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不由得连连摇头:“这纯粹是惊吓!” 人比人,有时候真是气死人。 想想自己,卡在九品巅峰,就差那临门一脚,但一卡就是十余年不得寸进,日日苦思冥想,险些便要抑郁了。 这小子才多大岁数? 踏上九品巅峰也不过就是这两年的事情,可人家晋级先天,却是手到擒来。 如果以这个速度来看的话,那李大锤说不定是可以指望一下神游的。 再想想这家伙的母亲,那位传奇何清秋,就曾抵达神游的高度,常建也就不以为异了。 端木妙妙呆了半晌,长叹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在为九泉之下的何清秋高兴,还是在为铁勒可惜。 与李大锤到底是友是敌,端木妙妙现在真是有些说不清楚了。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去年自己还能轻易拿捏的李大锤,现在已经有了可以与自己对抗的资本了。 关外实力愈来愈强,光这屋子里,便有三個先天了。 而曾经强盛一时的元国,现在却分裂成了三部分,彼此之间攻伐不休。 越往后去,只能越来越弱。 周致与傅青主两人脸上满满的都是开心和欣慰的表情。 自家的娃娃终成大气,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家长开心的呢? “好好好!”周致拈须微笑,“虽然比你娘差了不少,但在年轻一辈儿之中,也算是翘楚了,在你这个年纪,能直达先天之境的,这一代人估计也就你这么一个了!” 说到这个,李大锤立时便傲气全消了。 他也曾为此傲娇过,认为在二十余岁便能抵达先天,除了自己那个惊才绝艳的老娘之外,也就自己了。 但对林云起的一个阴谋,却让他意外地知道了在遥远的南方,还有一个比自己更年轻的女子,数年之前便抵达先天之境。而且此人不管是在武道修练还是在治国理政之上,比自己只强不弱。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强中更有强中手啊! “如今关外已经事权一统,你又成就先天,这是双喜临门,你与长车的名份也该定下来了。”傅青主作为萧长车的娘家人,自然也是由衷地高兴,李大锤愈强,那萧长车以后便愈安稳,这个可怜的女子前半生颠沛流离,劳累辛苦,后半生自当好生享福。 眼光掠过李大锤,落在了萧长车身上,傅青主却是楞了楞,接下来倒是有些欣慰地笑了起来。 端木妙妙的目光也落在了萧长车身上,第一次见萧长车,是她与李大锤袭击铁勒的时候,只不过那时候的萧长车作男子打扮,眉眼也特别勾勒过,看起来英气逼人,而此时恢复了女装,收敛了锐气,一个妩媚动人,貌压天仙的国色天香的女子便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但凡女子,就算她的才能已经独步天下,但亦然还是会看重自己的外貌的。 所以端木妙妙嫉妒了。 在一边不阴不阳地道:“名分不名分的,好像也不太重要了,我看直接让他们成婚更好,要不然接下来有了娃娃,可就要出丑了!” 话音刚落,傅青主周致两双愤怒的眼睛便落在了她的身上。 萧长车立时便红了脸,垂下头。 “端木,我看你就是欠揍!”周致怒道。 “周星星,你试试!” 傅青主也黑着脸对端木妙妙道:“端木,原本呢我计划他们半年之内为你拔除体内八思巴留下的异种真气,然后再花上半年为伱疗伤,保你根基。但现在李大锤也晋级先天就不一样了,他修练的乾坤一气阴阳和合,刚柔并济,对任何内伤都有着绝大的好处,有他来替你拔除异种真气的话,估计也就几天的功夫,然后半年之后,你就可以活蹦乱跳了。” 端木妙妙一听之下,本来还有些眉飞色舞的脸顿时也垮了。 自己要是半年之内就好了,回到元国之后,转身就可以去找八思巴的诲气,这是多妙的一件事啊! 可现在自己一开口就得罪了李大锤。 端木妙妙有给自己一巴掌的冲动。 谁能想到这个一年前还被自己虐菜的狗东西,一年之后便一跃而成先天啊! 何清秋的血脉遗传,当真让人羡慕嫉妒恨啊! 脑子里正想着如何转寰一下,那边李大锤却是很大方地开口了:“给端木阿姨疗伤,是我这个当晚辈的该做的事情,什么时何可以开始,谷主尽管吩咐就是!” 看了一眼李大锤,即便端木妙妙性子再乖戾,此刻也只能冲着李大锤点点头道:“好,小子,算我欠你一份人情。” “好说好说!”李大锤笑咪咪地道。 让端木妙妙这样的人欠人情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想想老娘当年让她欠了一个人情,几十年后还救了自己和萧长车一命。 端木这种心无旁骛一心扑在武道上的人,说不定那天便一飞冲天,混成了神游,到时候一个神游境的人欠自己一个人情,那是何等美妙的事情啊! 他们在这里自顾自地说着话,领着他们一路进来的阿提拉此刻却是脑袋里变成了一团浆糊,眼看着大家差不多聊完了,这才上前一步,盯着萧长车看着,嘴里却是问道:“师傅,你说这个女子是谁?” 萧长车微微一笑,道:“阿提拉馆主,我是萧长车。” 阿提拉眨巴着眼睛看着对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阿提拉,当年你在这里求学的时候,凝雨其实跟着他的祖父来过,在她很小的时候,你们便见过面了,只不过沦海桑田,世事变迁,后来的事情,就” “原来这些年来一直与大元打生打死的大秦车骑将军,居然是一个女子!”阿提拉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瞧不起女人啊!”一边的端木妙妙听着这话,立时便不乐意了。 “好了好了,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大家就不要争什么了,该当好好地喝上几杯庆贺!”傅青主挥挥手:“李大锤,你手艺好,来主厨,阿提拉,你去打下手,凝雨,你负责端菜倒酒,今天,人间世管够!” 李大锤和萧长车笑着连声答应。 长春谷中虽然没多少人了,但是做饭洒扫的人并不缺,可谁叫李大锤的厨艺好呢?一般老家伙们聚会,李大锤都得下厨做几个菜给他们大快朵颐。 李大锤倒也乐此不疲。 多好的讨好老同志们的机会啊,伺候好了,再来讨些好东西,他们也不好意思不给。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嘛。 就算是常建,那也可以在他面前混一个礼贤下士的名声。 他跟着令狐野混了几十年,令狐野做过一顿饭他吃吗? 光在嘴上说器重了,哪像自己,付诸行动? 端木妙妙有伤,人间世再好,却也只能略尝一尝, 一群老同志包括阿提拉在内,在喝了几坛子人间世之后,便开始口不择言吹牛打屁了。 这些人在一起喝酒,那都是闭了真气才喝的,要不然一个个的基本上都是千杯不醉,那就是一点乐趣也没有了。 真气不运行,他们也就是普通人没多大两样了。 萧长车提着酒壶含笑给一帮老头倒酒,李大锤却是溜号了,出门找到了在一株梅花之下闲坐的端木妙妙。 “端木阿姨!” 李大锤厚着脸皮坐到了端木妙妙的身边。 “你当真会尽心尽力给我疗伤?” “当然,端木阿姨,我说出去的话,那可是一口唾沫一个钉,绝不打折的。”李大锤义正辞严地道。 “你说的话,十句里头我最多信一句,铁勒就是信了你的话,才被坑得如此之惨!” “端木阿姨这可真是冤枉我了,要不是我留下了后手,铁勒早就死了,即便不死,被您救走,那孤家寡人一个的铁勒,迟早自己就抹了脖子!” 端木妙妙嘿嘿一笑,却是懒得与李大锤争论这个话题,这是永远也讨论不出一个结果来的。 成王败寇,无非如是。 铁勒耍心机诚府没有人家厉害,输了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你个小坏蛋凑到我跟前,又想什么坏主意呢?” “没什么坏主意,其实就是想让您跟我讲讲故事!”李大锤笑着:“大雍王朝都亡了几百年了,按说您对它不该还有什么感情啊,可上一次,您为什么还对练伐天功法的和乾坤一气功法的这么大的气性呢?还非杀不可!” “祖宗传下来的!”端木妙妙道:“我既然还姓端木,自然便要做,这跟有没有感情没关系。” “端木一姓,这么恨修练这两门功法的啊?” “李氏先祖李清修练的便是伐天,可是如果没有清风的乾坤一气,李清是断然不可能将伐天炼到那等地步的。这两人,可是当年颠覆我大雍王朝的罪魁祸首,我端木一族当年的先天高手何其之多,便是神游境也不乏其人,最后绝大部分,便是死于这两人手下,你说该不该恨?该杀不该杀?” 端木一开口,便让李大锤惊呆了。 (本章完) 第278章 瓜葛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伐天其实算得上李氏的家传武学,这门功夫霸道绝伦,上手快,进境迅速,很短时间内便能修练到极高水平,但后遗症也很明显,那就是伤脑子。 只要将伐天修练到了玄元九品巅峰之境的李氏弟子,没有一个人能逃脱最后疯掉的命运。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李氏想尽办法也无济于事。 直到李氏子弟李清游历南方之时,结识了一代奇女子清风。 那是李清在遭到数名端木一族数名子弟围攻,芨芨可危之时,清风突然出现,举手投足之间,便将这数名端木子弟尽数诛杀。 那时年纪轻轻的清风,便已经是先天高手。 而在清风替李清疗伤的时候,李清震惊地发现,清风所修练的武道,竟然对伐天有着修补的功效,一举解决了伐天修练到顶峰之时,非死即残的悲惨下场。 接下来的故事就很俗套了。 李清对清风展开了攻势,而武功虽高,但对于世事却很懵懂的清风,很快就坠入情网,与李清形影不离。 只不过清风来历一直是一个谜,连她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家在何处,来自何方。 那些年,端木一族的大雍王朝已经走到了最后的时刻,李清得到了清风的帮助,伐天功法大进,短短数年时间,便进入到了先天之境,与清风两人联手,在一场场的战斗之中,将端木一族的大高手们杀得七零八落。 李氏声势大振,成了所有造反派们的领袖,李清也因为他优秀的表现而成为了李氏一族之中绝对的实力派。 而就在清风憧憬着与李清在战争结束之后的快乐时光的时候, 李清却突然与当时的另一大族长孙氏联姻了。 李氏想要夺得天下,必须要与实力稍弱的长孙氏联手,以制衡另外一些造反派。很明显,清风武道修为再高,也无法在这個方面帮助李清。 李清与清风两个人翻脸了。 李清许诺给清风的是皇贵妃的位置。 但个性高傲的清风,绝不会容忍自己屈居于长孙氏之下。 狂怒的清风离去了。 临走的时候,才是真正恩断义绝的时候,李氏想要夺得清风的武道秘芨,以彻底解决伐天功法的困境,只是如此一来,却也让清风彻底死心,将拦截她的李氏与长孙氏的高手,当场击杀了十数人,这个时候所有人才发现,清风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晋级神游。 大为惊骇的李氏与长孙氏全力收缩,以大军拱卫主要人物的安全,据说清风当初在大军军营之外大哭了一场,然后便不知所终。 接下来,造反派们攻陷了长安,李氏入主天下。 而南方十二郡,则由熊氏牵头,成立了楚国,与李氏的秦国对峙。 没过多少年,神教便诞生了。 讲到这里,端木妙妙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李大锤,道:“第一任神教的教主,便是清风!” 李大锤怎么也想不到,自家祖宗居然还与魔教的开创者有这么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只是怎么听,这自家祖宗在这段故事里头,也是一个妥妥的反面角色啊! “是不是这位清风教主自己没有当上皇后,所以这成了她的执念,接下来这神教便有这么一个机构,专司培养优秀的女孩,好变成太后?” 端木妙妙横了李大锤一眼:“清风是何等样人,岂有你说得那么龌龊。当年的南方可不是什么好地方,百姓极端贫穷,与北方没有可比性。李氏拿下中原之后,没有接着进攻南方,固然是因为北方蛮族异军突起,也是因为当初绝大多数人都觉得南方食之无肉,弃之有味,实在是鸡肋,派大军去征剿,得不偿失,一来二去,失去了最好的机会。” “所以呢?据我所知,魔教可算是造反专业户,魔教中人,不是在造反,就是正在策划造反的道路之上。” “魔教在南方,最初只做一些帮助百姓活下去的事情,算是一个互助组织,所以并没有引起楚国的注意,慢慢地他们的势力越来越大,他们提出的什么均贫富,什么不纳粮等等政治口号,对于南方那些人,可是有着相当的吸引力的。”端木妙妙道。 “这位清风教主是想自己也造一遍反,然后与李清打擂台吗?” “或者她是这么想的吧!”端木妙妙道:“只是改朝换代,哪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呢?以前跟着李清的时候,清风主要便是一个高端的武力存在,而等她自己来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当知道艰难。而且那个时候,天下已经乱了数十年,人心思定啊!所以,她连战连败,最终消声匿迹,魔教也就此转入地下。” “这位清风教主,最后没有再出现了吗?”李大锤问道。 “听我家长辈口口相传,这位清风教主在李清大帝死的时候出现过,只不过那个时候,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境界,已经没有人能看得出来了!”端木妙妙道:“当年我祖上可也有数位高手混进了李清的葬礼当中,本来是想做点什么的,可看到了清风之后,便知难而退了。她就那样出现,径直便掀开了李清的棺椁,看了一眼李清,然后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直如神仙一般。”端木妙妙仰头看天,无限向往。“想想也真是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啊!那个时候,李氏大秦可是最盛之时,那么多的武道修为绝顶高手,在清风面前,连动手的勇气都没有。” “不止神游?” “谁知道呢?”端木妙妙摇头道:“我连神游是啥样儿都不知道,这辈子哪里还有机会知晓更上面的风景?” “清风不愿意争了,但她留下来的组织却还在自行运转,几百年持之以恒的造反,这些人也真是了不起!”李大锤叹道:“不过现在在南楚,他们可以算是已经成功了吗?太后江芊,便是魔教圣女,当政的许多人,都是魔教中人。” “他们现在还只能算是李代桃僵,真正的成功,是他们能够走到前台来!”端木妙妙摇头道:“南楚现在的状况,我也知道一些,与魔教的教义,好像还是有着很大的不同,江芊这些人,只怕单纯就是为了权势吧!” 两人都是有些唏嘘的时候,萧长车端着一盘子糕点走了出来,将糕点递给了端木妙妙:“看你刚刚也没有吃什么东西,拿这些垫垫肚子吧!” 端木摇摇头,站了起来,瞅着萧长车,再看看李大锤,摇头道:“萧长车,李氏的男人,就没有一个是好东西,这个李大锤,你看着人模狗样的,说不准什么时候翻脸比翻书还快呢!他们啊,都是为了达到目标不择手段之辈!” “端木阿姨,不兴这样污蔑人的。”李大锤赶紧站起来,牵了萧长车的手便走。 这位端木阿姨对李氏成见极深,哪怕现在有求于自己,都还恶言不断,接下来的日子,断然不能让她与萧长车多接触,那张嘴里,是很难说出自己几句好话的。 吃着萧长车端出来的糕点,李大锤把从端木那里听来的故事,简略地给萧长车讲了一遍,萧长车亦是吃惊不已。 “真正没有想到李家居然与魔教有着如此深的渊源,难怪大秦这么些年来,一直对魔教抱以最大的警惕之心,想来当年这位清风教主实在是让他们太过于恐惧了!”萧长车摇头道:“大秦开国武皇帝,也太辜负这位清风姑娘了。” 瞅着萧长车眼神不善,李大锤立即举手发誓道:“凝雨你放心,我绝不会像李清这般,我更喜欢自立更生,而且现在这关外的事情,也是我们两个人一齐奋斗出来的啊。两者不可类比,不可类比!” 萧长车笑道:“你要是学你祖宗,我可不会学清风,我呢,立即便举兵造反。” “怎么可能呢?”李大锤连声道:“这辈子,我就认准你了。别人都靠边站!” “这句话啊,等到我们头发都变白了时候再来看看你兑现了没有!”萧长车远远的瞅了一眼屋里头吆喝着划拳喝酒的几个老头,嘟起了嘴道:“说是给我们举办的订婚宴,现在他们自己倒是快活上了,把我们的事丢到九宵云外,枉伱还给他们做了那么多好吃的!” “没有他们,我们一样可以的!”李大锤从脖子上举下了那枚晶莹透剔的玉如意,真气注入,火红色的篆字便一个接着一个的浮现出来:“凝雨,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的一件东西,我把它送给你,算是我们的订婚信物。” 接过玉如意,紧紧地握在手里,萧长车却是有些为难地道:“可是,我什么也没有!” “你有,而且已经给了!”李大锤从怀里摸出那个针脚歪歪扭扭,鸳鸯被绣得像两只鸭子的香囊笑道:“瞧瞧,我一直贴身带着呢!” 萧长车大羞,伸手就去抢:“我再给你绣一个,这个实在是太丑了!” “正因为它丑,才更能代表你的心意!你以后便是再绣百个千个,也没有这一个更让我动心!” 将香囊塞进怀里,顺手把萧长车也搂进了怀里。 (本章完) 第279章 心死 密林之中,伤痕累累的一名骑士有些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以刀撑地,踉踉跄跄跌跌撞撞的往前走着。 身后,又传来了马蹄之声,骑士看着自己那匹倒在地上不停吐着白沫的战马,绝望之色在脸上浮现了出来。 从关外出发之时,一共十余人,入关之后,十余人分成了三拨,而自己是最后一拨。 现在只怕看起来,前面两拨都没有人能顺利抵达长安。 他们是黑冰台驻扎在关外的人员,这一次奉了监察使张若的命令,送重要情报入关。 只是在他们踏入关内土地之后,追杀便一拨接着一拨, 没有人希望长安知道现在关外的具体的情况。 拼起最后一口真气,骑士加快了速度,距离长安已经不远了,希望接应的人能够迅速赶到,只要能把消息送出去,自己即便死了,也无所谓了。 “去死!”身后传来叱喝之声,伴随着锐器破空而来的声音。 骑士回头,便见空中一道黑影带着一丝寒光,凌空而来。 挥刀摭挡,当的一声巨响,骑士整个人向后跌去,后背重重地撞在一颗树上,滑下地来时,人已是无力地跌坐在地上,看着提枪逼近的蒙面杀手,骑士叹口气,终是功亏一篑。 他闭上了眼睛。 长枪破空而来。 然后他听到了一声惨叫。 霍地睁开眼,却只能看到一个宽阔的背影正将他挡在身后。 随着那个背影往前走去,骑士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那个追杀他的家伙。 远处树林中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滚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再搞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便休怪我吴某人也要不讲规矩了!论到暗杀袭扰搞破坏,我们黑冰台称第二,便没人敢说第一!” “吴统领这话,在下一定带到!不过吴统领如此英雄人物,竟然也要为这個日薄西山的朝廷殉葬,不免可惜了!”远处有声音隐隐传来。 “夏虫不可语冰,滚!”舌绽春雷,远处传来一声闷哼,竟然被这一声怒喝给震出了内伤。 吴统领转过身来,走到骑士跟前,蹲了下来。 骑士又惊又喜,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面孔:“吴统领,没想到是你亲自过来接应。” “知道是关外来的消息,而且一次性来三拨,我就知道肯定很重要,没有想到是你亲自回来了,齐路,你辛苦了!”伸手拍拍对方的肩膀,吴德笑着将对方一把抱了起来:“走,跟我回家!” 齐路带回来的情报,让吴德震惊不已。 令狐野数万大军入关,占据河东河西,朝野震动,关陇不稳,天下豪门纷纷效仿,以清君侧除奸佞卫乡梓为由,开始募兵割据一方,朝廷政令已经难出洛阳和长安了。 可即便这两个地方,本身就是天下豪门的代表人物聚集的地方,即便到了现在,留在这些地方的只是一些用来撑门面的人物,可他们能动用的力量仍然极是庞大,如果他们联合了起来,那就更为恐怖。 明知道这些人留在这里,是为了打探消息,甚至是为了有朝一日成为自家家族的内应,可是朝廷还不能把他们怎么样,还得以礼相待,还得按照他们的官职给他们发薪饷。 所以吴德觉得憋曲不已。 就像今天截杀齐路的这些人,吴德便知道是谁,但他却无法说破,更无法在事后去追究那些主事人的责任。 打开那个带血的金属筒子,从里面取出秘件匆匆浏览完之后,吴德直接石化了。 万幸啊万幸! 本来以为大秦内乱爆发,令狐野率数万大军入关,元国必然会大举入侵,关外即便还有深明大义的萧长车、李大锤等一些人,可凭他们的力量又怎么能挡得住元国的精锐大军呢? 可万万没有想到,李大锤深入虎穴,巧施计谋,鸠杀元帝,离间三位皇位继承人,生生地让元国陷入到了内乱之中。 内斗不休的元国,连关外李大锤都不见得打得过了,那里还有精力顾得上入关来侵略大秦? 这是大秦的幸事啊! 如果大秦能迅速结束内乱,集结大军挥师出关的话,那么几百年来一直与大秦为敌的元国,就此划上一个休止符,那也是有可能的。 而且这对于如今的朝廷来说,这个消息也足以让朝廷将腰板挺得更直一些。 关外仍有强军忠于朝廷,仍然随时可以入关平叛,那怕只是做做样子,也可以让某些人有所忌惮,从而为朝廷争取更多的时间。 一路狂奔回到黑冰台,吴德让人去安顿齐路,自己则是一路狂奔往何冰的公厅奔去。 不过公厅里并没有人,笔贴式告诉吴德,何冰有公务出门了,至少三五天才能回来。 吴德再一路直奔黑冰台地下五层,只不过再一次吃了闭门羹, 寇仲竟然去了洛阳。 也不知道洛阳出了什么事情,居然要让寇仲亲自去处理。 过去一年寇仲最多出黑冰台地下五层三五次而已,而今天,光是近三个月,寇仲都出去五六次了。 一把手二把手都不在,吴德不由得有些蔫了。 “吴统领,您也是有直接求见陛下的资格啊!”看到吴德急得团团转,帮着寇仲处理机宜文字的老笔贴式好心提醒道。 “我?”吴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当然,吴统领,您虽然只是从四品,可黑冰台不是一般的衙门啊,凭黑冰台的统领腰牌,您也是能直入宫禁求见陛下的!”老笔贴式提醒道。 “多谢提醒!”吴德一转身一溜烟地向外跑去,一直以来,他更多的时间都在处理外务,在全国四处奔走,回到总部,也习惯性地依靠何冰与寇仲,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如今也是一方人物,是别人眼中不折不扣的朝中重臣。” 凭着黑冰台的腰牌,吴德出入宫禁,果然如无人之境,来去自如,直到靠近宫城,才终于有人拦住了他。 “卑职是黑冰台吴德,这是卑职的腰牌,有极其重要、十万火急的公务求见陛下!”看着面前的太监,吴德急切地道。 “什么重要公务啊?黑冰台寇大尹为什么不来啊?” “大尹去洛阳了!”吴德陪笑着道:“至于公务,请恕卑职只能向陛下回报!” 听着吴德如是说,太监脸色微变,一甩袖子道:“既然如此,吴统领便在这里候着吧,我去禀告陛下,只不过陛下什么时候见你,咱家就不敢保证了。益明道长今天刚刚给陛下炼出了一炉丹药,陛下服药之后一直在炼化,也不知什么时候有空。” 吴德微微躬身,却不再言语。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等,直到天色擦黑,没有等到皇帝宣他见驾,倒是来了人赶他出城。 因为皇城要落锁了。 即便他是黑冰台的统领,也不能在皇城之内过夜。 走出皇城,吴德回望着巍峨雄壮的城池,叹了一口气,他是真没有想到,一个太监便可以将他一个堂堂的黑冰台统领给拒之门外。 他估计着那个死太监,根本就没有把他求见的事,禀告给皇帝。现在当真是人心散了,谁都敢出来作妖了。 早先那个被打死的太监总管,居然敢偷大印出来让知制诰周学士假传圣旨,胆子真是大到没边了。 黄太监是被打死了,可周学士如今可还在长安活得好好的,没办法,谁让人家跟令狐野有勾连呢!朝廷里的那些人,谁也不想把令狐野往死里得罪,而且这件事,委实也不好拿出来明说,只能另找了一个罪名罢免了周学士。 世道如此,夫复何言,别说是自己今日吃了闭门羹,即便是大尹,不也是曾被拒之门外吗? 只不过这些太监不敢拦着他,拦着大尹的是益明那些人罢了。 陛下啊陛下,天下都这个样子了,你还在深宫之中,做着那个嗑药便能进入神游境界的美梦吗? 即便踏入了神游又能怎么样呢? 便能挽救大秦于水火之中? 如果真是这样,当年何清秋又怎么会输,怎么会死呢? 吴德突然停下了脚步,怎么这个时候想起了何清秋? 对了,何清秋,李大锤! 他摸出了带血的金属筒,紧紧地握在手中。 安西都护府,关外监察使联合奏请成立北庭都护府,而都护不是萧长车,而是李大锤。 也就是说,关外其实已经自行确定了他们的领头人, 现在只是请朝廷予以确认而已。 而李大锤,可也是李氏子孙。 吴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些为自己这个疯狂的想法而战栗起来。 他是见过李大锤的,而且与李大锤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交往, 那样的人,才配主政天下,才配为天下之主吧! 将筒子塞进怀里,吴德仰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翻身上马,策马径直向着城内一处地方奔去。 那个方向,是关外监察使张若的府第,也是李大锤麾下知秋院在长安的总舵,负责人,自然便是张轻云。 (本章完) 第280章 投效 长安现在显得很是平静。 在这平静之前,其实经历了一段极其残酷的杀戮。 寇仲和卫政道不杀那些在长安的豪门世家的门面人物,可不代表他们不会杀下面的虾兵蟹将。 对于长安禁军的清洗是极其残酷的。 有背景的,卷铺盖走人。 没背景的,就只能掉脑壳走人了。 很可惜的是,这些没背景的,恰恰都是一些有真才实学的人,他们好不容易一步一步地奋斗到了现在的地位,却因为投靠了豪门世家而在这场风波之中丧失了一切。 禁军的战斗力也因为这场大清洗而再一次被削弱。 但寇仲和卫政道并不在乎。 对于他们来说,人才如过江之鲫,只要他们想,自然便会又新的人被选拔出来。 忠诚才是最为重要的。 如今,卫义坐镇长安,张全义坐镇洛阳,两人以新编军为核心,再融合了被清洗过的部分禁军之后,两人麾下各自拥有了五万大军。 而这十万人的名义上的最高统帅,是太子李泰。 寇仲和卫政道眼看着皇帝沉迷于嗑药晋级,只能把希望放到太子身上。 以前很少在人前露面的太子殿下,现在频频露面刷着存在感。 而吴德,也利用这个机会扩充了自己的实力。 新建的稽查大队,麾下足足拥有三千兵马。 听起来三千人并不多,但这三千人却是驻扎在长安城之内的,而且因为黑冰台的背景,他们的权力却是极大。 当年吴德回到长安的时候,寇仲许他稽查天下,这句话在吴德没有实力的时候,只是说说而已,但当吴德手中直接掌握了一支军队之后,那可就是实实在在的可以兑现的权力。 如果再加上这些年来吴德遍天下的安插的那些暗桩,吴德的真实实力其实是相当惊人的。 张轻云没有打开那个带血的金属筒子,将其轻轻地推回给了吴德,道:“吴统领,关外的情况,前几天我便收到了消息,我们有自己的渠道。” “真是没有想到,我只不过离开了关外一年时间,那里就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一年之前,北元何其不可一世啊,转眼之间,便陷入内斗而不可自拔。李副都护,真乃天人也!”吴德感慨地道。 “吴统领星夜前来,当不是为了跟我发感慨的吧?”张轻云微笑着道:“关外一统,已成定局,北元内斗,距离覆灭也不远了,兴许三五年之内,李都护便会挥兵北伐了!不知吴统领对此作何想?” 吴德点点头:“有一天,李都护会挥兵关内吗?” 张轻云不置可否:“统领今日面带愤懑悲戚之色,是为了何事啊?” “天下已是纷乱若此,大尹和卫相呕心沥血,可天子却仍然执秘不悟,宠奸倿,远贤人,置朝政于不顾,满朝上下文武官员,各怀私心,各自鬼胎,这朝廷,已是病入膏肓,难以救药了。”吴德深吸了一口气:“轻云小姐,我只是想问一句,李都护可有救天下之心?” “吴统领为何突然有此一问?” “如果李都护不是仅想着偏安一隅,在那关外做他的关外王,而是心怀天下,有救万千百姓于水火之中的决心的话,那吴德,便愿意投效门下,效犬马之劳。” 张轻云不动声色,为吴德杯子里重新续上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对方。 “轻云小姐,我们一起合作了一年多了,我的为人你当也了解,不是那种轻易许诺之人,可一旦许下诺言,便是一诺千金。”吴德道:“你不信我?” 张轻云摇头道:“不是不信你,吴统领,你我都知道都护的身世,那么你也应当清楚,李都护与寇仲寇大尹那可是有着血海深仇,都护生母便是死于寇大尹之手,而寇大尹对你,可是相当不错。在我们与大尹的利益相悖的时候,你会背弃大尹而为我们着想吗?如果不能,那我们还是保持如今这种合作的模式更好不是吗?” 吴德深吸了一口气:“这些年来,我整顿黑冰台,启动暗桩,诛杀叛徒,可谓是走遍了大秦天下,看到了太多太多的不平事,不是不想管,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你还没有出手呢,四面八方伸过来的牵绊已是把伱缠得死死的,根本就做不了任何的事情。” “大秦数百年天下,早就形成了固有的阶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相牵扯,利益勾连,自然如是!” “大尹也是这张大网中的一个环节。”吴德摇头道:“不管是早先谋划诛河东世家,还是清除南方镇军势力,都只不过是隔靴搔痒,典型的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或者能替朝廷续命几年,却无法改变最终的结局,而且稍有差池,便是天下大乱。” “寇大尹们大概也没有想到何足道如此难以搞定吧?”张轻云轻笑起来:“他们总是小看天下英雄,以为一切尽在自己掌握,结果便是现在模样,玩火者必自焚!” “而我在关外看到的不同,我看到了另外一种全新的模式。”吴德道:“也许这种模式能够挽救大秦,能够救民于水火之中。所以轻云小姐,在大尹与天下百姓之间,我选天下百姓。更何况,李都护也姓李,也是大秦正儿八经的嫡系子孙,我这也算不得背叛朝廷吧?” 张轻云笑了起来。 拉吴德入伙,是她这一年多来一直想要做的事情。 只不过吴德这个人道德感极强,使命感也极强,是一個难得一见的忠贞之辈,与自己的父亲有的一比。 但这样耿直的人,一旦对某一个人失望了,一旦他觉得有更好的人可以让他实现心中的更高层次的理想,他便会义无反顾地走上另外一条路。 现在,终于水道渠成了。 她伸出了手,“吴统领,欢迎加入我们!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张丙!知秋院负责关内事务的情报总领。” 吴德伸手,轻轻与之一握。 就是这轻轻的一握,却是立即便让李大锤拥有了黑冰台在天下的绝大部分力量。 黑冰台以前明面上的力量,基本上已经被地方之上渗透得七七八八了。而暗中的力量,这些年来一直由吴德在设置、安置以及启动。 而寇仲作为黑冰台的主心骨,更多地是在朝堂之上为黑冰台争取利益,二把手何冰,坐镇中枢,为案牍所累,负责行动的张全义如今已经投身军伍领军,其所掌控的行动人手,已经尽数并入军中,现在黑冰台真正的实力派,就是吴德了。 乱世之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当然是实力。 吴德现在既有明面上的实力,三千稽查大队,更重要的是,他遍布天下的密探网络。 早先知秋院因为实力所限,将重心集中在北元,对于关内投诸的力量极其有限,但现在,他们几乎在瞬间便拥了一整张遍布大秦的网络。 突然之间,吴德觉得心中块垒尽去。 走在十字路口,不知如何选择而迷茫彷徨了很久,今天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踏上了其中的一条道路。而且这条道路在吴德看来,绝对是两全其美的。 既然做出了选择,那就要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让吴德惊讶的是,回京不过一年的张轻云,竟然已经在自己不知不觉之中组成了一张情报大网,而围绕在张轻云身边的,已经不仅仅是那些长安中的贵胄子弟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些基层的官员,也加入到了其中,看着张轻云推过的那份写着密密麻麻名子的卷宗,吴德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这些人遍布在各个衙门之中,绝大部分品级不高,但却一个个的都处在一些很关键的位置之上。 “稽查大队需要武器、粮草,尽可以去寻他们,这些人有的是办法为你弄到好东西,然后还让人看不出一点纰漏出来。” “说实话,我是真不喜欢这些人!大秦衰落,也有他们一份功劳!”吴德咬牙切齿地指着上面一姓名道:“这个人,可以为我弄到几百张强弩吗?” 早先吴德找过这个人,想要从军械库中获得一些强弩,纵然拿了兵部的批条,但在这个人那里,却是碰了一个软钉子。 张轻云大笑起来:“当然,明天你让人去取!吴统领,这些人说起来也是有本领的,就看他们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系统之下。在一个贪腐成为常态的系统之中,他们就是贪官,可如果他们是在一个人高效廉洁的系统之中,他们就是能吏!说句笑话,一般而言,庸官是当不了贪官的,他没那个本事!” 对于这个问题,吴德倒是深以为然。 这些年来,他行走天下,见过太多这样的家伙了,一个个的都将本领用在了如何贪腐如何发家致富上了。 “稽查大队要扩张,军官的问题不用担心,由我指挥的白虎大队,可以完全划归吴统领,有了这些人,也有助于你更好地掌控稽查大队。” “经费很困难,而且朝廷也不会允许稽查大队再度扩张了!” “城里不行,便去城外,至于经费,我来解决!”张轻云斩钉截铁地道:“都护判断,用不了多久,长安必然会经历一场大战,我们不但需要有自保之力,还需要在这场动乱之中分到属于我们的那一份!” (本章完) 第281章 权力的味道 吴德睡了一个大大的懒觉,直到日上三竿才爬了起来。 走出屋外,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无视了那些来来去去的黑冰台办事人员的惊诧的目光,直接走到灌木丛中,抓了一大把雪在脸上揉搓了一阵子,接着又掰下了一根冰棱子含在嘴里悉悉索索一阵,便算是洗了脸,刷了牙。 不着急了。 无所谓了。 罗英替他端来了早饭。 黑冰台给下属们准备的饭食,自然算不得好,两个馍,一碗小米粥,一碟子咸菜,像吴德这样的人,多了一条咸鱼。 “大尹回来了没有?” “没有!” “副尹回来了没有?” “也没有!不过早上听说,卫相已经于昨天从西门进城回府了,今天应当会去皇城办公!” 说话间,吴德已经风卷残去般地将所有的东西吃得干干净净,甚至还舔了舔粥碗,看得罗英有些发呆。 昨天出门的时候,还一脸的忧国忧民的模样,怎么睡了一觉起来,整个人就荣光焕发了起来,好似换了一個人。 “等会儿我去找卫相!”吴德道:“你呢,去兵部找黄主司,跟他领两百张强弩和相应的弩箭回来。” “统领打通关节了?上次咱们可是吃了瘪的!” 吴德瞥了一眼罗英,这小子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说实话他有些看不透这小子,罗英和张轻云天生就是吃情报这碗饭的,什么时候都能让你无法分辩出他们的真实想法。 作为双方合作的第一个成果,便是罗英加入了黑冰台。 想来接下来罗英便会知道自己的选择的。 让张轻云告诉他吧。 卫政道的脸色不是很好,这一次出京,不仅是安抚长安周边,还要慰问驻军,整天连轴转,对于他来说,身体上着实有些吃不消。 卫政道不谙武道,奔波十几天,着实是累坏了。 但一回到京城,他还是要第一时间回到他的岗位上,十几天没来,公厅里需要他批阅的文牍已经堆集如山。 听闻吴德求见,卫政道立即便请了他进来。 吴德这个人,别的朝堂官员或者不知道他的重要性,但卫政道可是清清楚楚。 在寇仲困坐黑冰台地下五层,何冰更擅长处理内部事物,张全义成为统兵大将,吴德事实上已经成为了黑冰台最具影响力的首领了。 带血的金属筒摆在了卫政道的面前, 抽出了内里的文件,只是看了前几行,卫政道已经是从盘膝而坐的姿态站了起来,脸上的激动之色,愈来愈浓。 说实话,当令狐野率军入关的时候,他与寇仲都是大失所望的。 他们寄希望的安西都护府萧长车和李大锤并没有完成牵制的任务。 在卫政道和寇仲这样的人看来,萧长车和李大锤甚至促成了令狐野的入关,因为令狐野入关之后,他们便成为了关外的主人。 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他们还策反了令狐野麾下的陈良与常氏一族。 阳关的马大成也投向了关外的怀抱。 没有几方的合作,令狐野怎么可能入关?怎么可能一举占领了朝廷志在必得的河东河西? 寇仲和卫政道煞费苦心策划了河东之变,最后让一个何足道给坏了大事,破了局,最后甚至为他人作嫁衣裳,让令狐野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了河东河西之地,形成了对关陇之地和长安 洛阳等地战略优势。 可从今天这封详细的奏章看来,却是朝廷错怪了萧长车和李大锤了。 令狐野勾结北元哲别,意图把整个关外卖给哲别。 而萧长车与李大锤借力打力,将计就计,再有深明大义的陈良与常建等人的配合之下,一举击败了哲别数万大军的进攻,保住了关外。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安西都护府副都护李大锤深入北元,巧施手段,鸠杀英卓,嫁祸阿可敦,引发阿可敦与铁勒的内战,然后又在关外之战中放了哲别,接下来哲别杀楞格,放弃青铜峡野猪岭,率部直接返回了北方老巢镇州。 北元如今已是三方混战之局,而关外已是稳如泰山。 而卫政道更为看重的是,安西都护府如今还对朝廷保持着绝对的尊重,这从奏述便能看出来,而且在安西都护府的奏章里头还夹着张若的奏章。 这个人卫政道还是相信的。 卫政道放声大笑起来。 这就叫天无绝人之路。 朝廷正在风雨飘摇的时候,终于又有定海神针出现了。 北元混乱,无力南来,而关外安西都护府的大军,便大有利用的价值了。 就算他们不入关,但现在占据了河东河西的令狐野只怕也要食不知味,睡不初寝了吧? 只要这支军队还忠于朝廷,那么便能让所有的野心家们好好地掂量掂量。 当然,何足道那个疯子除外。 可没有其他人的助力,何足道敢来打洛阳,敢来打长安吗? 叫他来得去不得。 至于安西改北庭,李大锤当家,萧长车为副这些事情能叫事情吗? 别说现在朝廷根本就无法影响到安西都护府的人事安排,就算有能力影响,一般情况之下,也不会驳边关大将的面子的。 “走,跟我去见陛下!” 一把抓住吴德的手腕子,卫政道笑声不绝地向外走去。 多日的疲惫,似乎一扫而空。 以致于让皇城之中诸多衙门的官员们一个个都探头探脑地看着卫相,互相打探着卫相今日为何如此高兴? 卫相高兴了,大家今天的日子便又好过了。 板着脸的卫相,随时都有可能发飙的。 现在长安,卫相主政,他的儿子卫义握着五万大军,可以说是一言九鼎,能与卫相平起平坐的,也就只有黑冰台的大尹寇仲,别人,只剩下仰其鼻息的份儿了。 吴德又看到了昨天拦他的那个死太监。 “去禀告陛下,卫政道求见!” “卫相,陛下还没有起床!”太监道。 “都什么时候了?”卫政道驳然色变,大步便向里走。 “卫相留步!”太监伸手便拦。 卫政道大怒,卟的一口便啐了过去,吐了太监一脸的唾沫星子,然后再一脚踢在太监的孤拐之上,将太监踢得就地跌倒。 卫政道瞅了不瞅地上的太监一眼,大步便向内里走去。 吴德大步跟上,路过太监之时,他又补了一脚。 他这一脚施的却是巧劲儿,直接将那那个太监踢在地上以屁股为圆心,转了七八个圈子,一直出溜到墙根儿这才停了下来。 转得头昏眼花的太监勉力爬了起来,天旋地转之下又一头撞到了宫墙之上,啊呀一声惨叫之声,直接又一个仰翻叉倒在了直。 “死太监!活该!”吴德心中大爽,直如三伏天中喝了一杯冰镇酸梅汤一般。 跟着卫政道长驱直入。 吴德体会到了大权在握,生杀予夺的那种感觉。 宫城中的护卫看到卫政道,一个个都躬身为礼,太监宫娥们远远地看到卫政道过来,立时便避之大吉,还有人飞奔着往内里,想来是给皇帝报信儿去了。 如果是自己这样横冲直撞进来,只怕那些宫卫们,直接就会拔刀子上来吧。 权力,的确是一个美妙的东西。 难怪那么多人都会不择手段地去获取它。 殿门之外,卫政道终于还是给皇帝留下了颜面。 “陛下,臣卫政道求见!” 殿门无风自开,殿内,大秦皇帝李安民脸沉似水,大冬天的,只随间披了一件单衣,就那样端坐在椅子上,吴德站在卫政道之后,小意地抬头一瞥,依稀看到沙缦之后的大榻之上,四五个俏丽的身影重重叠叠的,虽然屏声静气,但在吴德这样的玄元九品高手面前,也是无所遁形。 不过,李安民可是先天高手。 此刻,李安民明显不太高兴,气势外露之下,吴德便觉得压力极大。 倒是卫政道,似乎没有什么感觉。 “进来吧,我若不让你进来,你就会踹门而入吧!”李安民冷哼道。 “臣哪里敢如此放肆!”卫政道笑容叉手齐眉,行了一礼。 也就如此了。 倒是吴德,规规矩矩的跪下,叩了一个头。 “你就是吴德?听大尹提起过你。”看着吴德,李安民的语气反而缓和了下来:“千里迢迢去关外,策反了车骑将军萧长车,虽然令狐野现在仍然入了关,但关外十万大军分裂,却仍然有你的一份功劳,要不然只怕令狐野那个逆贼,现在已经兵临长安了。” “陛下,臣求见陛下,正是因为关外之事!”卫政道笑道。 “关外又出了什么事?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债多不愁,虱多不痒,就算是萧长车也反了那又如何?卫相,朕这段日子,自觉已经有一只脚跨入了神游之境,等我功成,便去将这些反贼一个个全都杀了!” 卫政道连连摇头:“陛下,是喜事,是大喜事!安西都护府萧长车,李大锤再立新功,足以载入史册啊。陛下,如果他们功成,您甚至可以成为大秦立国以来可以比美开国大帝的君主!” “嗯?”李安民死死地盯着卫政道,确认对方不是在讽刺自己:“细细道来!” (本章完) 第282章 放弃 走出宫城,卫政道先前的兴奋劲儿已是消失得半点儿也不剩。 不是皇帝没有答应他的要求, 相反,皇帝对于他的建议,全盘照收,没有一丁点反对的意思, 安西都护府和监察使张若所有的要求,他都应允了。 在吴德看来,皇帝似乎是极不耐烦卫政道拿这些事情来打扰他,只想快点打发走他们完事。 面对此情此景,莫说是卫政道了,便是吴德,也是摇头不已。 皇帝这完全便是舍本逐末啊! 武道修为再高,那也只是个人,草莽江湖之中从来不乏武功高绝之人,可这些人有机会向朝廷发起挑战吗? 基本没有。 个人的力量对上国家的力量,那就是莹虫与皓月争辉,自取其辱而已。 国家能调动的力量,不是普通人能够想象的。 就像现在,哪怕朝廷能控制的地方已经很有限了,但哪个不开眼的武道高手想来长安生事,朝廷想要杀他,那也是极简单的一件事情。 便是先天高手又如何呢? 两人都是兴致缺缺,出得宫门,一眼又看见了那个太监。 吴德眼尖,看到那家伙的屁股蛋子都露在外头,想来先前那在地上一阵子磋磨,是将裤子给磨破了,而今天又是他值勤,不敢擅离职守,便只能将屁股靠在柱子上遮丑。 边上卫政道又是重重的一声咳嗽,那個太监吓得一转身一溜烟儿的往远处跑去,两瓣红通通的屁股一扭一扭的,让卫政道先是一阵子诧异,接着却是笑出了声。 心情总算是好了些。 “吴德!”卫政道叫道。 “卫相有何吩咐?” “我不谙武道,听寇仲说,你的武道修为已是颇有水准,你看陛下现在状况如何?当真能有希望进入什么劳什子的神游吗?”卫政道问道。 吴德不由一阵踌躇,这话,怎么回呢? “有什么就说什么,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你有什么可怕的?”卫政道瞟了吴德一眼。 吴德点点头,道:“卫相,我观陛下,心火旺盛,精力超常,实在不是一般人可比!” “这么说来,陛下身体很好罗?” “卫相,这要看怎么说了!”吴德犹豫了一下道;“人是一个很复杂的个体,我们一向追求的都是整体的平衡,是阴阳和合,是刚柔相济。像我所练的武道,偏刚猛一些,所以每过一段时间,我便必须要寻求一些其它的方法来中和,以免对身体造成损害。从长期来看,如果不能找到有效的方法的话,身体便会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皇室弃炼伐天,将其简改之后,作为军中士兵习练的武道,其实也是这个道理,伐天太过于刚猛,对于身体的伤害极大。” “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也就是说现在陛下看着龙精虎猛,实则是在火中取栗?” “卫相,人力终有限,像陛下这般全力燃烧本体潜能,实在不是长久之道。” 卫政道叹了一口气:“寇仲是武道大家,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为什么他不说呢?” 不待吴德回应,他却是自问自答:“寇仲这是对陛下完全失望了,任由着陛下去胡闹,而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太子身上了,太子还年轻,还有无限可能。” “卫相,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我刚刚去巡视了一趟关陇地区,便是这些地方,现在也有了不稳的迹象,河东河西那边给他们的压力太大了!”卫政道道:“接下来你们黑冰台对关陇地区要加强关注,但有不稳,万万不能有半分犹豫,不管是谁,立即拿下。” “明白!”吴德躬身道。“卑职回去之后,马上安排,对关陇地区所有重要人物加强监控。” 卫政道点了点头:“关陇之地,本是大秦最为倚重之根本,是皇室龙起之地,可现在,居然也有了其它心思,倒也真是好笑,那些人难道真不明白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吗?大秦真完蛋了,他们就能幸存?” “总是有些愚人自以为聪明。”吴德摇头道。 卫政道挥挥手,“关外大局向好,北元不再成为威胁,但李大锤也不见得能全信,观此人之深谋远虑,实在是比令狐野更为厉害。你去过关外,与这个打过交道,怎么看他这个人?” “卫相,或者是大忠若奸的道理,我看那李大锤,却真是一心为大秦着想,那时他还不知卑职的身份,与卑职所谈,尽皆是如何壮大关外力量,如何扑灭北元蛮夷的谋划,而现在他所为,也正在践行他当初所言。” “多派人手监察他一言一行吧,如果真是赤子,他日必将成为大秦之中流砥柱,如果是大奸若忠之辈,嘿嘿,算了,那又如何?现在大秦天下,反贼还少了吗?” 张氏府第,吴德在这里看到了罗英。 倒也没啥稀奇的,罗英本来就是知秋院的人。 “让你领的两百张强弩领回去了吗?”吴德问道。 “回统领的话,已经都办好了!大家伙儿心头高兴得很,都说还是统领面子大!”罗英笑着躬身道。 “皮里阳秋!”吴德哼了一声道:“不是我面子大,是你们轻云小姐面子大,伱去吧,我跟轻云姑娘有话要说!” “是,统领!”罗英再行一礼,兴高采烈的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吴德看了一眼张轻云:“你跟他说了?” “是的,罗英年轻虽轻,但却沉稳,以后便让他联络你我,你的身份毕竟不同,经常来我这里,容易惹人注目。” 吴德点了点头:“关外所有的要求,皇帝都答应了。” “真的吗?这么容易?皇帝都没有添加一些制衡的要求?”张轻云一下子兴奋起来:“安西都护府的奏章里边,可是有要求便宜行事的权力的,这一条,可大可小,卫政道也没有多说什么?” “卫相现在没心思理关外!”吴德道:“只要接下来的北庭都护府能维持现状,对朝廷保持着最基本的礼仪,那就可以了。” “太好了,便宜行事这四个字只要加进了朝廷的回文之中,以后北庭都护府可以操作的余地那就大了。” 吴德点了点头:“大尹近期在洛阳不会回来了。” “因为太子殿下在洛阳?”张轻云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还是因为近期洛阳会有事?” “黑冰台收到了绝密的情报。”吴德压低了声音:“我也是在今天终于见到了副尹之后才得知此事的,这条线,是大尹亲自掌握的。” “什么情报?” “何足道准备攻打洛阳了!” “这算什么绝密情报,这是大家能猜到的事情!”张轻云愕然道。 “何足道的力量其实并不足,他又不蠢,为什么突然要攻洛阳?”吴德道:“自然是因为有人给他添柴加薪。” 张轻云恍然:“有人等不及了,所以给何足道行了方便,甚至于秘密地加入到了其中,洛阳乃是天下商业汇集之地,一旦攻破了那里,不但能收获大量财富,还能切断往长安的物资运输,洛阳一丢,长安自然也难保!” “陛下在长安,太子坐镇洛阳。”吴德道:“在洛阳有张全义的数万大军,实力不差,大尹之所以亲自去哪里,是因为绝密情报显示有世家大族派了先天高手藏在何足道大军之中,意图在大军攻城之时,斩将杀王,制造混乱,轻云姑娘,武道高手如果与大军结合起来,那破坏力可是极强的。” “我能知道是哪几个大族派出了高手吗?先天高手很多吗?怎么我在关外的时候听说先天高手屈指可数?” “自然不多!”吴德叹道:“不过弘农杨氏还真有。” “是弘农杨氏?”张轻云悚然而惊,“他们准备亲自下场了吗?” 吴德点头:“就是不知道这一次他们是准备亲自下场,还是又下了重注在哪边?不过肯定不是何足道。” “何足道就是一把刀而已,这把刀,总有被用折的时候!”张轻云微笑道:“吴统领,你今日见了那皇帝,感觉如何?” 吴德摇摇头:“以往见皇帝,都是远远的勉强能看到一个影子,今日近距离一看,却是大失所望。” “听说皇帝可是先天大高手。” “今天他还说自己快要踏足神游了呢?”吴德笑道。 “什么?”张轻云一惊,“真有此事?” 吴德摇头:“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我观陛下,便如一大捆晒得干燥的柴禾,正在熊熊燃烧,陛下不思如何熄灭这火焰,却还在不停地往上面浇油。” “这么说来,皇帝岂不是会作法自毙?他身边不缺智者,也不乏大高手,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 “有人是当局者迷,有人却是在装糊涂,有人另有打算,百人百态啊!”吴德轻道:“或者,这便是一个王朝末世来临的征兆吧?” “不管他们的事,我们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够了。”张轻云却是拍手笑了起来。“自有水到渠成之日。另外还有一件事情要知会你,公子马上要进关了。” (本章完) 第283章 入关 开春三月,关外仍然是冰天雪地的时候,关内却已经是渐次春暖花开了。 越是往南,春意便愈是明显。 生机盎然的绿色,正在那些枯枝败叶的抚育之下,顽强地从地里探出头来,随风起舞,好奇地看着这个全新的世界。 瘦骨嶙峋的老汉只穿了一条补丁摞补丁的裤衩子,躬着腰,拼尽全力地拉着犁铧翻地,他的身体几乎已经接触到了地面,手脚并用方能让犁铧缓缓前进,而扶犁的,尽然是一个同样衣不蔽体的老妇人。 而放眼望去,附近大片的土地都荒芜中,正在耕作的,竟然就只有这老汉老妇两人而已。 道路之上,传来了马蹄之声,老汉和老妇停止了耕作,一齐转头,看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两个人,三匹马,正从远处缓缓而来。 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两人鲜衣怒马,挎刀背弓,除了骑乘马之上,尽然还有一匹专门驼东西的驼马。 两人翻身下马,径直走向了老汉。 老汉赶紧躬身行礼:“见过两位官人!” “老丈勿需多礼!”为首的年轻公子笑着抱拳还了一礼:“我主仆二人远道而来,只是有些奇怪,听闻这河东之地向来富庶,人丁旺盛,可今日我走了大半日,人烟却是稀疏,竟然连个打尖休息的地方也没有,如今囊中净水都饮完,不知老丈可知哪里有修整之地。” 老汉看着公子彬彬有礼,心中倒是好感大生:“不瞒这位公子,我们这里,原本也是一個上千人口的大村子,只不过去年闹兵灾,一下子便死了一半人去了,上半年有一个什么何大将军招兵,村子里来不及逃走的青壮被掳走大半,到了年前,又来了一个什么令狐大帅要招兵,剩下的青壮便又被弄走了,如今村子里能动的,也就只有像我们这样七老八十的老翁老妪了。公子想要打尖休整,加紧些脚程,尽量去大城里,如今这外头,可不太平呢!” “家里没有旁人了?”年轻公子有些震惊。 老汉摇头道:“老汉家里本来有两个儿子的,一个被何大将军抓走了,另外一个年前又去应了令狐大帅的招兵令,说是今年开春就回来的,可如今也没有一点儿音信,也不知道还活没活着。” “两位喝点水吧!”旁边的老妪捧着一个黑不溜秋的罐子走了过来,“林擒茶,自家摘了叶子晾晒的,最是解渴不过。” “多谢多谢!”年轻公子接过罐子,又从老汉手里接过了一个破了口子的木碗,倒了一大碗黄亮亮的茶水,咕嘟咕嘟喝了下去,然后又倒一碗递给了自己身后的那个汉子道:“小猫,尝尝这林擒茶,当真清热解渴,是个好东西!” 方小猫笑着亦是一饮而尽。 “老丈,能不能将剩下的这林擒茶卖给我啊?”年轻公子问道。 “公子这是说哪里话来,这林擒茶不过是一点树叶子加一点山泉水,能值什么钱,公子喜欢,尽管拿走就是了!”老汉慌忙摆手。 “这可不行!”那个壮汉子却是拿出一个皮囊来,将罐子里的林擒茶全都灌了进去,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了那老汉。“我们公子向来不占人便宜的,这个给你!” 老汉有些发呆地看着银子,“这不值什么钱的。” “剩下的,就当我们公子赏你的!”汉子大笑着。 说完直接把这锭银子塞给了老汉手中。 看着两人上马,那老妇却是眼光热切地凑了过来道:“一看公子就是贵人,到了前面大城,能不能跟那里的大官人说一声,让他放了我们儿子归来?” 年轻公子一笑道:“倒也可以试一试,不过也不知道人家卖不卖面子?你儿子叫什么名字啊?” “我儿叫傅二牛。他哥哥大牛去年上半年被那个什么何大将军的人弄走了!”壮妇见这个年轻公子应了,不由大喜过望,赶紧又说了自家大儿的事情。 “这个二牛,我兴许还有办法,大牛他们那支队伍,现在早就离开了这河东之地了,距这里,起码也有几百上千里路,那我可就没有半点法子可想了!”年轻公子摇头,翻身上马,向那老汉儿拱了拱手,然后驱马而去。 身后,老汉儿手里捏着银子,与老妪两人满怀希望地看着逐渐消失的两人。 希望,总是要有的,不是吗? “公子,你不是说这河东被称为山河表里,一向都是大秦最为富庶的地方之一的吗?现在看来,惨得很呐,比我们关外都不如!”方小猫一肚子的诧异,第一次入关的他,本来满怀着憧憬向往之情,但现在看来,却是远远不如家乡。 “被何足道肆虐了一回,搞了一个烧光杀光抢光,河东之地的那些豪门世家、有钱的商贾甚至于稍有资财之辈,都被掠夺一空,元气几乎被一扫而空,还没有喘过气来,咱们的令狐大帅又来了。”李大锤叹口气:“令狐大帅肯定是想以河东河西为基的,只不过初来乍到,想要站稳脚跟,自然也是不大客气的。这一来二去的,什么好地方也被遭践了啊!” “还真是应了公子说的那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方小猫摇头道。“公子,你说何足道把这河东世家杀了个干干净净,倒底是好还是坏呢?” “从近处看,自然是坏!”李大锤马鞭指了指道路两边那些荒草从生的田地:“看得出来,这些土地可都是好田,看到那些水渠了吗?这可都是水浇地,旱涝保收的,现在呢,全都荒芜了。粮食是根本,连粮都没有人种了,灾荒自然会随之而来。但从长远来看呢,没有了这些豪门世家,对于将来这些地方的恢复来说,却也是好事。” “就像咱们关外,我们的政令,能通过那些校尉、团长、队长、村长一路传到最下头的百姓那里。”方小猫道:“没有了中间环节,这些豪门世家没有了依附他们生活的老百姓,也就是一个空壳子了。” “是这个道理。” “如果这么说,我们岂不是还要感谢这个何足道?”方小猫道:“他要真把这些豪门世家一扫而空了,以后咱们入关,公子就不用背什么骂名,没有什么负担,直接在一张白纸之上作画了!” “你想得太好了!”李大锤笑道:“在扫荡了河东河西之后,何足道虽然看起来还是威风十足,但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真正的豪门大家被他做掉了?没有了,倒下的,都是那些实力不足的。现在那些真正有实力的,正在想着如何拿何足道当刀子用呢!等到何足道完成了他的使命,只怕就要被人收拾了。” “什么使命?” “打下洛阳,或者长安!”李大锤道:“这就看何足道自己的本领了。反正在那些操纵者看来,何足道只要完成其中一项就足够了。” “令狐大帅必然也在准备着捡便宜!”方小猫冷笑。 “这个你倒是看得准。而且何足道对这两地中的一处地方的总攻,只怕就在眼前了!”李大锤道。 “公子从何判断?” “令狐大帅在关外,还是一个什么重视种地的大帅,他深知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但今年明明已经到了春耕时节了,被他征去的那些青壮,却仍然没有回家种田,这说明了什么?” “有大的军事行动!”方小猫恍然大悟:“他需要大量的青壮劳力。” “对,所以何足道必然会在近期行动,而令狐野需要根据何足道的动作来完成他的战略方向,自然就不能放这些青壮回家了!”李大锤道:“放眼天下,只怕所有有实力的都在做着这个准备,今天大秦的春耕,只怕要见鬼了。” “这些人都不考虑一下,不春耕,怎么吃饭的问题吗?” “又饿不着他们,最后挨饿的是老百姓!”李大锤冷笑。“等到他们达到了目的之后,来几场开仓放粮,熬几锅稀粥赈一赈灾,大善人的好名声,不是又来了吗?这样的把戏,他们早就玩得溜熟了。” 方小猫摇头不已。 李大锤手里马鞭挥出,将路边一蓬灌木抽得离地飞起,露出了藏在其中的一截界碑,瞅了一眼,道:“走吧,这里离博陵不远了,咱们去那里看看情况,然后再去太原!” “公子还真准备去见一见令狐野啊?那家伙只怕恨死了公子,真要见了面,还不下死手啊?公子,伱如今虽然是先天了,但那令狐也是先天,而且他帐下高手众多,咱们这是自投罗网啊?” “令狐野是一个政客!”李大锤道:“做事他一定会权衡利弊的,没有意义单纯泄愤这种事情,他是不屑于做的,他那种人啊,是干毛巾里也想拧出水,石头缝里也要榨出油来的家伙,像我这种有极大利用价值的人,他怎么会往死里整呢?” “我没觉得令狐野是这种人,倒是觉得公子你是这种人!”方小猫认真地道。 “你怎么可以如此诋毁我呢?”李大锤佯怒道:“你家公子,可是一个博爱的好人。” (本章完) 第284章 脚上沾了泥巴的故人 与四乡八里的荒芜不同的是,郡城周边却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春耕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之中。 在方小猫看来,倒是与关外的情景差不多。 有限的人丁都是聚集在城市的周围,城市为他们提供保护,而他们也为城市提供着日常所需。 只不过关外是因为人丁稀少,匪患横行,以前还时不时地会碰到元人的军队潜入进来搞破坏打草谷。 像博陵郡这样的地方,本来应当是不一样的。 可现在居然与关外差不多的状况了,可见这连续的兵灾,对于当地的经济、民生以及秩序破坏有多大。 耕种的不仅有衣着五花八门的百姓,也有着统一服饰的军队。 看得出来,驻扎在这里的将领,还是一个比较注重后勤的。 不过想想现在博陵是被令狐野控制着的地方,而关外的将领,又有几个没有吃过后勤补给不足的苦头呢? 一般而言,关外的将领,对于粮食,有着异乎寻常的热情。 只是李大锤万万没有想到,驻扎在博陵郡的将领,竟然是自己的老熟人。 令狐知书。 看着挽着裤腿,赤着一双大脚,手上提着一把锄头的令狐知书,李大锤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看起来这家伙并不是在玩与民同乐激励耕种的把戏,而是正儿八经的在与他的部下一起种田。 “听手下说,有两个人进入到了博陵郡,其中一人的装扮模样分明就是方小猫,另一个嘛,哈哈,李都护向来是百变莫测,但只要知道了方小猫,另一個也就不难猜了。”令狐知书却是没有半分难堪的模样,笑着道。 “知道我要来,所以搞出了这么一个阵仗?”李大锤指了指对方的模样。 令狐知书将锄头扔给了身后的一个卫兵,笑着道:“这么看不起我?” “那倒不是!”李大锤道:“当年关外有三杰,萧长车,令狐知书还有我李大锤,我怎么会看不起你!” “也就是你说,换个人,我一定认为他在羞辱我!”令狐知书大笑:“不过呢,曾经有段岁月能与你们并列,也足够我吹嘘了,走吧,来了就是客,酒菜还是不会缺了你的。” 李大锤眼看着令狐知书就在旁边水渠之中洗干脚脚上的泥巴,连鞋袜都没有穿,直接套上了靴子,脸上虽然还是微笑着,但眼中却多了几份郑重之色。 令狐知书本身能力就是极强的,只不过一直身居高位,众人捧着含着吹嘘着让他有些飘了,眼高过顶,能让他看在眼里的人极少,所以这两年来,栽了一个跟头又一个跟头。 令狐野把他赶出中枢,下放到地方上来,说不得是要好好磨炼一番他。 现在看起来,还是颇有成效的。 一个能沉下心来,不再飘在空中的令狐知书,当算是一个不错的对手。 两人并肩走在郡城的大道之上,方小猫和令狐知书的护卫们远远地落在身后。 “可惜了!”看着寂廖的街道以及还没有来得及修复好的断壁残垣,李大锤道。 “是很可惜!”令狐知书道:“但恢复起来其实也没有难,李都护,如果没有战争,最多三五年,便可恢复如初,这几个月来,逃亡到山野中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地在回来了。” “看来你在这里施行的政策不错,不然也吸引不了人群回归!”李大锤道。 “虽然比不得你李都护,但比起关内这些尸位素餐之辈,某家还是自觉要强上不少的!”令狐知书傲然道。 李大锤大笑:“过奖过奖,方小猫早先我说,你还有令狐大帅肯定都恨死我了,我要是敢在你们面前出现,伱们绝对是要将我杀之而后快的,你瞅瞅他现在的眼神是不是很悔恨?” 令狐知书回头瞅了一眼身后的方小猫:“你又算计了蔫虎什么东西?” “也没啥,就是替我洗十天的内裤!”李大锤笑道。 令狐知书哈的一声笑了出来:“也就是你,李大锤,连忠心耿耿的手下都这样算计。” 笑到一半,却又停了下来,“不过这些算计,却能让你们之间的距离更近。” 李大锤笑而不语。 “你要说恨不恨,那我告诉你,我还真是恨你恨到了骨头里!”令狐知书摊摊手:“可是光恨能解决问题吗?能让我更强大吗?不能。现在我们两家,暂时没有什么根本的利益冲突,那我为什么要对付你来徒增一个强敌呢?” “是这个道理!” “而且,我认为我们以后还是很有合作的余地的。”令狐知书笑道:“不仅仅是军事上的,还有经济上的,甚至于政治上的。不过这些东西,现在我倒是没有资格与你谈了,你来见我,想来是要去见我叔父的,这些东西,你与我叔父去谈吧。” 说着话,停到了一家酒楼跟前,“比不得你泰安城的得意居,但却是这博陵第一家,何足道都没有动这家酒楼,可见他的非凡之处。” “能让何足道这个疯子停手吗?那的确要尝上一尝!”李大锤眼睛一亮。 令狐知书大步而入,扬声高喝道:“老表,将你最得意的席面弄一桌来。” 令狐知书要来这里请客,他的手下自然早就将酒楼里其它无关人等尽数清了出去,整座楼,现也就他们这一桌客人了。 李大锤是个老饕,对于吃一直都很执着。 看着陆续端上来的菜肴,不等令狐知书介绍,他已是一一报上了名字。 过油肉。 鹌鹑茄子, 糖醋鲤鱼, 大烩菜, 沙棘开口笑, 这一顿操作不仅把亲自送菜来的老板给弄呆了,便连令狐知书也疑惑地看着李大锤。 “你不是没有来过吗?” “没来过不等于不知道。”李大锤笑道:“我好吃之名,关外闻名,自然会搜罗天下名菜。而且泰安城中,也有河东人,也有你们这些菜肴,只不过嘛……” 李大锤提著尝了尝,道:“还是你们这里正宗,泰安城的这些菜,徒有其名,徒有其名!” “我要敬你一杯酒!”令狐知书端着杯子站起来。 李大锤正要起身,令狐知书却是将他按了回去。 “这一杯,你当坐着喝!” “这可当不起!”李大锤道。 “当得起,因为这一杯,我是敬你巧施计谋,将北元弄成了现在这副稀巴乱的样子,三王争位,几十年内,他们将再无复起之希望,特别是有你在一边窥伺,我甚至看到了他们灭亡有期。” “我勾引了陈良和常建,你不恨?” “两回事!”令狐知书道:“令狐家在关外与北元对峙了数十年,令狐家的好男儿死在他们手上的大有人在,某家的朋友,部下被他们所杀的,更是难以计数。有时候合作是合作,但他们与我们,终究还是敌人,他们覆灭了,我自然高兴,所以这一杯,是秦人令狐知书,关外一兵令狐知书敬你的。” 令狐知书恭恭敬敬的举杯过眉, 李大锤也是郑重地双手举杯,“秦人李大锤,受了你这一杯酒!” 两人一饮而尽,倒是相视而笑。 纵然过去是敌人,将来也不知是敌是友,但是在抗击外夷之上,两人倒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令狐知书过去勾结过元人,可李大锤又何尝不是呢? 在这场勾心斗角,想法设法算计对手的游戏之中,只要秉持着初心不改,已是难能可贵了。 “希望我们将来能成为朋友,而不是敌人!” 送别李大锤的时候,令狐知书情真意切。 “彼此!”李大锤拿着令狐知书给他的文书,笑着道:“令狐兄,我还是那句话,如果在我灭掉了北元之前,令狐大帅已经在关内一骑绝尘众望所归的话,那李某必然会成为新的王朝的北疆守护者,但如果令狐大帅那个时候还不行,甚至于岌岌可危,那可就怪不得我了!这话,当着令狐大帅的面,我也是这般说。” “真有那么一天,我便为你效力又有什么关系呢?”令狐知书大笑挥手。“不过李都护,关外之事,想要处理清楚,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有时候晚来一步,便是步步晚呢!” “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赢家。” 李大锤大笑着纵马而去。 看着李大锤的背影,令狐知书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如果令狐氏这一次的孤注一掷不能成功的话,那这个离去的人就将成为他永远也无法追上的人了。 “公子,这个令狐知书,跟过去很不一样了啊!”迎着风,方小猫大声道。 “挫折是让人成长的最佳方剂,这个令狐知书在基层打磨上几年,必然会成大器,令狐野也算是一个了不起的人,能扶自己儿子,却把心思放在了令狐一族最有能力的这个家伙身上。” “反正他再强,也不如公子!”方小猫大笑:“公子,到时候,咱们还真收令狐知书啊?” “便是令狐野到时候来投我,我也敢用,你信不信?” “我自然是相信的,有谁公子不敢用啊?”方小猫道:“我看现在常建对公子就死心塌地的嘛!” (本章完) 第285章 两个极度自信的人 令狐野看着李大锤,眼中充斥着震惊,亦有着不解。 好半晌,他才连连摇头,“以前说自古英雄出少年,我都哧之以鼻,认为一些毛都没有长齐的家伙,敢称英雄,当真是笑话。可现在看到了你,我相信了,的确是有这样的人的。” “能得令狐大帅一声称赞,李某当真是与有荣焉!”李大锤拱手道。 不管双方立场如何,眼前这人,还是当得起自己一礼的。 这几十年来,此人在关外虽然说大力培植私人势力,一心想着要入关争夺天下,但客观之上,也算是庇佑了关外百姓几十年。 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不能因为这两年他利欲熏心,便否定了他过去曾经做过的事情。 看人,总是要一分为二看的。 “你是得了什么机缘,突然就晋升到先天了?”令狐野问道。 这让李大锤怎么说? 总不能跟令狐野说,自己跟萧长车睡了一觉,一觉醒来就变成先天了吧? “稀里糊涂的,自己也没有搞清楚!”李大锤讪讪地道:“就是运气好,比不得大帅您可是日积月累,厚积薄发!” 令狐野大笑:“扯蛋,我就是被你气得!辛辛苦苦几十年,最后被你轻而易举地摘了桃子,在我知道陈良离我而去,连常建也倒戈跟着你去剿灭哲别,我就知道哲别完了。而我在关外的根基,也算是被你这一役,连根拔起,自此,关外只知你李大锤,而不知为他们征战了几十年的令狐野了。” 说着这此,令狐野叹了一口气,有些唏嘘。 有时候,一个选择,向左或是向右,整个人生就格外不同了。 李大锤微笑不语。 “坐吧,国华的茶艺还是不错的,咱们一边喝茶,一边好好地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运作的,才让元国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令狐野指了指一边正在忙着烹茶的李国华。 屋里只有他们三人。 喝着茶,李大锤悠悠地跟眼前这两人讲起了这一次的谋划。 李国华听得尤其认真。 作为一名谋师,对于李大锤这一次的谋划,他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的。 动手只是几个月的事情,但真正的布局,却是可以追索到十几年前。 “如果我当时没有决定入关,伱这番操作,还会执行吗?”令狐野突然问道。 作为关外实力最强的人物,如果他不是入关的话,那李大锤这番操作的最大受益者,绝对会是令狐野。 “会!”李大锤肯定地道。 “真的吗?辛辛苦苦一场,却为他人作嫁衣裳?”李国华追问道。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李大锤淡淡地道,“这没有什么难选择的,北元垮了,最大的受益者是我当然是最好,如果是令狐大帅,也没什么不好,都是秦人不是吗?肥水不流外人田!” 李国华怔怔地看着李大锤,正倒着的茶水溢出了杯子也无所觉。 李大锤的话,有些超出了他的认知。 “好一句肥水不流外人田!”令狐野却是拍案大笑,举起茶杯,道:“为你一句话,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想必你发动的时候,也基本确认了我必然会利用这个机会,摆脱元人的纠缠而挥兵关内吧?” 李大锤点头道:“大帅的心思一直在关内,可怎么样全须全尾地入关,也是一個大难题,您要防着元人攻击您,也要防着我们来拖您的后腿,所以机会其实并不多,只有这么一个,就是哲别在攻击我们的时候。” 令狐野叹了一口气,点头道:“是啊,哲别急于立功,必然要攻击关外,我急于要走,肯定要勾结哲别去攻击你,你们两方大打出手,我才能顺利入关。你算得其实很准。” “大帅,我抓住了你的软肋,那么一切便八九不离十了!”李大锤道:“当然,这也跟您入关,委实有些失了人心有关,陈良如是,常建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关键是他们有了新的选择的机会!”令狐野道:“你提供给他们的计划,让他们看到了一举解决北元的可能性,这才是重点。否则,他们是不会背弃我的!” 李大锤点了点头,的确如此,特别是说服常建,那是真花了大功夫的。 李大锤基本上是把所有的计划合盘托出了。 其实这也是在赌。 只不过最后,李大锤赌赢了而已。 否则以李大锤萧长车的实力,当时想要迫降哲别,委实有些力不从心。 “多算者胜,少算者败!”令狐野道:“这一局,我输得心服口服,只不过李大锤,这才仅仅是开始呢,接下来路还长着,谁负谁胜出,只怕老天爷也不晓得吧!你这一次入关,又想搅点什么水花出来呢?” “这一次还真没想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李大锤哈哈一笑:“纯粹就是想进关来看一看,不瞒大帅,我还从来没有来过关内呢!现在关外基本无事,元国几位继承人打得热闹,在我们的推波助澜之下,他们只会打得越来越激烈的,而北庭都护府内政嘛,也自有人处理,趁着着这个空当,我想进关来看看,这场动乱,到底能乱到什么程度!” “如果有机会,你自然也会捣捣乱!”令狐野笑道:“李大锤,你可知道,前些年,我真是很想将你、萧长车等人,统统纳入到我的麾下的,要是你们都能为我所用,那逐鹿天下,我便又多几份成算。所以我一直容忍你们,却不想,最后却真是应验了养虎为患这句话。” “不论大帅别的,单是这胸襟,的确是宽广的,这也是我入关不想瞒着大帅,反而特意来拜访的原因所在!”李大锤道。 “想问你一件事!”令狐野突然道。 “大帅请讲!” “前年周致跑到我那里,跟我说,你是当年废太子的遗腹子,这件事,是真是假?” 李大锤哈哈一笑:“大帅不是调查得很仔细了吗?连我小时候生活的那个村子都查得清清楚楚了,怎么现在又问起了这个?” “的确查得很清楚了,不过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周致不是一个妄人!所以我想问问你。” “大帅,是与不是,很重要吗?”李大锤抿一口茶,“如果有一天,我的实力到了某一步,那我自己宣称是,自然有无数的人为我作证我就是,如果我没有这个实力,我敢这么说,就有无数人来杀我、来耻笑我。历史,总是由胜利者来书写和涂抹的,真相,往往并不那么重要对不对?” “的确如此!”令狐野深有同感:“如果我成功了,你以前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您若成功,我便为您镇守北疆?”李大锤笑道。 “正是!”令狐野道:“我能感觉到时间的重要性了,给你十年功夫,只怕北疆会大变样,所以我必须在十年之内成为天下第一人,而到了那个时候,我可不想又发大军来与你作战,所以想与你作一个君子之约,如何?我若成功,你为我镇守北疆,我若失败,而你入关,我令狐野也甘为你马前卒。李大锤,你敢是不敢?” 李大锤放下茶杯,伸出手去:“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令狐野亦是伸出手去,与李大锤连击三掌,算是成就了一个简单的盟约。 两个相视一笑,倒是都有些英雄惺惺之意。 不管是令狐野还是李大锤,都对自己的力量、判断以及能力有着超乎一般人的自信。 他们都相信能够笑到最后的一定会是自己。 所以在这个基础之上,能够收纳一员大将为自己所用,那自然是一件值得可喜可贺的事情。 至于最后到底是谁输谁赢,或者是两个人都输了,全都沦为了历史的尘埃,那就只能让时间来检验了。 “接下来我要去洛阳!”李大锤道:“大帅与何足道自然也是有些交情的,能不能给我一些信物,让我能在那边出入自由?” “以你的武道修为,还需要这个东西?”令狐野有些不解。 “有了这个东西,做事情自然也方便一些!”李大锤微微一笑:“何足道马上就要进攻洛阳了,大帅必然也给了他支持,而其它的一些势力也同样如此,不过现在洛阳肯定也收到了风声,戒备森严,我听说的消息,是寇仲都去了洛阳,这样的大场面,我得去看看!” “寇仲在洛阳?”令狐野眯起了眼睛:“你的消息如此灵通还是胡乱猜测的?” 李大锤笑而不语。 “我还知道有豪门世家甚至于出动了先天高手去帮着何足道攻击洛阳,大家都指望着何足道破洛阳,破长安,然后你们好一涌而上吧?” “这便是众望所归!”令狐野哈哈一笑:“何足道想为人先,那大家便成全他。” “可怜的何足道,将来下场堪忧啊!” “路都是自己选的,没什么可怨天忧人的!”令狐野道:“你想去洛阳,仅仅是看热闹?总觉得你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呢,我与何足道没什么交情,但与他麾下的部将冯从文倒是有些交往,你过去了,便去找这个人吧。” (本章完) 第286章 我要去杀人 “当然醉翁之意不在酒!”躺在床榻之上,两手枕在脑后,李大锤对着方小猫道。 坐在桌边的方小猫细心地拿着一块皮子摩挲着自己的虎翼刀,听到李大锤的话,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李大锤,道:“公子是想去杀人?” 李大锤点了点头。 “何足道的确该杀!”方小猫道:“不过此人武道修为本身就很强,令狐野不是说此人在九品巅峰甚至于有可能入了先天,只不过是伪装成玄元九品而已,只怕不好杀!” “谁说我要杀何足道了?”李大锤冷笑道:“何足道这个搅屎棍现在正被有心人们所利用,这些有心人,其实也有我一个。只不过现在他还有利用价值,便让他多活一些日子,这个人将来的下场必然是极惨的,我杀不杀他,其实并不重要。” 何其苦父子当年的背叛,可以说是太子与太子妃两人失败的直接元凶。 想当年太子一路提拔何其苦到长安禁军左大营统领,手握近十万大军,长安事变之时,何其苦只消进军长安,什么叛逆都会烟消云散。 太子与太子妃什么都想到了,只是没有想到何其苦这个苦出身的,受尽了豪门凌辱的大将,居然会在最关键的时候投奔了他最痛恨的人。 何其苦自杀了。 何足道现在开始报复这個世界。 等到他的利用价值被压榨殆尽,就是他悲惨日子的开始。 管你是先天还是玄元九品,被这个时代抛弃的时候,你并没有多少挣扎的余地。 “公子想去杀谁?” 听到不是何足道,方小猫有些奇怪了。 “我想去试试能不能杀了寇仲!”李大锤坐直了身子。 方小猫一个哆嗦,手一滑,哧拉一声,上好的皮子顿时被虎翼刀拉了一道大口子。 “寇仲?”他失声惊呼道。 “当年四大高手围杀我母亲,他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李大锤咬了咬牙道:“他已经多活了二十七八年了,也该活够了。” “公子,寇仲可是曾经无限接近过神游的人,就算他现在跌到先天了,可他毕竟看过那上面的风景。”方小猫道:“我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 “你忘了我也是先天?”李大锤怒道:“这么看不起我吗?” “公子,先天也有强弱之分的,比方说,您现在打得过周城主吗?”方小猫问道。 “恐怕不能!” “常建呢?令狐野呢” “应当可以比划比划,谁输谁赢不好说。不过先天之间的比试,分出胜负不难,想要干掉对方可就难了!”李大锤道。 “既然如此,您怎么还想去杀寇仲?寇仲入先天的时候,城主都还只不过是一个玄元八品呢?”方小猫道。 “寇仲当年虽然害了我母亲,可他自己也没有讨到半点好,这几十年来,尽顾着养伤了,凤凰离火深入骨髓,让他生不如死!” “即便这样,他底蕴也还在,公子,咱们没有必要冒这个险。一步一步,稳打稳扎,到时候要么等这个家伙失了势,要么等他落了单,咱们纠集人手,一涌而上!”方小猫道。 “你知道寇家吗?”李大锤问道。 “寇家很厉害?” “彭城寇家,几百年的世家豪门了,而三十年前,他们选择了李安民,最后成功扶助李安民上位,也因此得到了回报。小猫,我告诉你,想杀寇仲,洛阳便是我们最好的机会,真让何足道破了洛阳,破了长安,寇仲一拍屁股走了的话,我们再想杀他,可就难了!”李大锤道:“想要杀他,就得在他最意想不到的时候。” “洛阳是意想不到的时候?那可是战场,他必然防护森严。” “所以他不会轻易离开。”李大锤微笑道:“而且你忘了长安传回来的情报吗?弘农杨氏秘密派出了先天高手去相助何足道,寇仲之所以去洛阳,就是为了对付这个人。很显然,寇仲知道这个人是谁,也认为只有自己去才能挡住这个人!” 方小猫沉思半晌,“所以我们这一次去洛阳,是要藏在暗处,找到机会,给予致命一击?” “是的!单打独斗,我现在肯定不是寇仲的对手,但我还可以下黑手,下阴手啊!”李大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且到了这个时候,正如你所说,我也担心这个老不死的,突然在某个时刻来一个顿悟,吧唧一声就窜到神游境去了,那我再想杀他,可就难如登天了。” “那有这个可能?”方小猫笑了起来:“先天就如此难了,这么多年了,我就没听说过还有神游境的武道修为者。” “乱世将临,英雄辈出!”李大锤叹道:“以前我听说这句话,以为这句话是另外一个意思,可现在看起来,并不是我想的那样。乱世将临,天机紊乱,天道难测,所以英雄辈出,小猫,伱没有发现,就这么短短的一年时间,常建,令狐野,还有我,都一下子成就了先天,而以前近二十年时间,也就只有老头儿一个人。关外如此,那么整个天下呢?是不是也多出了许多这样的我们不知道的高手?” 方小猫眨巴了一下眼睛:“公子,那怎么这天机没有落在我的头上,让我吧唧一下便窜到玄元九品呢?” “大概你不是英雄吧!”李大锤嘿嘿一笑。 方小猫立时便垮了脸,将刀啉的一声插回刀鞘,跃到对面小榻之上,抱刀而卧。 李大锤也懒得理他,知道方小猫就是装装生气的样子罢了。 果然,不过片刻功夫,方小猫便又翻过身来,问道:“公子,你真有把握?但凡有一点风险,我怎么也要阻止你去的。出来的时候,城主和萧都护特别叮嘱过的。” “你跟我这么久了,你什么时候看我无谓地冒过险?” “看到过!”方小猫一点儿也不客气:“只要利益足够大,你就会冒险。从咱们进入荒野干的第一票,你就是这样的。” 李大锤横了他一眼,举起一根手指,一朵蓝色的星火在指尖闪耀,片刻之后,蓝色星火消失,白色的淡淡的雾气在指间萦绕,白气探出,在方小猫面前一闪即回,方小猫却是激凌凌地打了一个冷战。 “寇仲这些年来深受凤凰离火的火毒之困挠,我适时上去再给他加一把火!”李大锤笑咪咪地道:“然后啉的一下,凤凰离火变成月华弱水,一阴一阳,一刚一柔,保管让这个老不死的立马去见阎王。” “原来公子早有成算。” “寇仲这些年来,深居简出,外人不知深浅,更难以把握其行踪,可自从吴德跟我们合作了之后,我们才知道,寇仲是这个模样了。而且他现在既然离开了长安,离开了黑冰台,到了洛阳,甚至还要亲自出手对付弘农杨家的高手,这样的机会,我岂能不好好地把握?”李大锤收手,屋内的阴冷之气尽收。 在方小猫的感知当中,站在他面前的李大锤,却恍若一个一丝武道也不懂的普通人一般无二。 “先天高手的境界当真神妙!”方小猫羡慕地看着李大锤:“我连玄元九品都不是,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达到公子这样的境界!” “慢慢来,不着急!”李大锤笑道:“你看你狼哥,不就是被萧长车暴捶的时候,突然就晋升到了玄元九品吗?” “师兄修为比我深厚多了,就差那么一点点意思。”方小猫摇头道:“我就算被萧都护打出屎来,也晋升不了!” 李大锤看着蔫了吧唧的方小猫,不由乐得哈哈大笑。 谷小满在他离开关外之际,晋级玄元九品,而且同一时间晋入九品的还有振武城的陈良,这使得关外的玄元九品高手一下子达到了三个。这也是李大锤放心离开的原因,有周致,常建这样的顶尖武力存在,有萧长车、谷小满、陈良这样的中坚力量,再下面还有夏至、萧东伟、萧成功等一帮玄元七品八品以及无数的御气五六品的基础力量,即便有个什么事儿,也足够他们应付,而自己,则可以抽出时间来谋划下一盘大棋。 关外已经进入到了一个平稳发展的时期。 只需要按部就班地往前发展,便必然能在快车道上一日千里。 此消彼涨之下,北元那杀得昏天黑的三兄弟,根本就不足为虑了。等到自己回来的时候,要考虑的便是如何彻底地消灭他们,而将其广袤的领域和子民拿在手中,成为自己的基本盘了。 翌日,太阳刚刚从山尖尖之上冒出一个头的时候,李大锤便和方小猫上路了。 目送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李国华颇有些不甘地对身边的令狐野道:“大帅,当真不做点什么?如果李大锤死了,关外说不准就散了,到时候大帅还能收回来关外。” “没了李大锤,还有萧长车!”令狐野看了一眼李国华:“常建给我写了信来,告诉我萧长车是个女的!” 李国华差点一头从马上栽下去,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这这这……” “跟你一样,我也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令狐野仰天打了一个哈哈:“这一个小女子糊弄了这许多年,这双眼睛,当真也是瞎了。李大锤萧长车勾搭到一起啦,别说李大锤现在已是先天高手,很难弄死,便是真弄死了他,那也是与萧长车结下了死仇,你信不信这个萧长车马上就敢带着大军入关来找我们算帐?” 好半晌李国华才喘匀了这口气,也是苦笑不已。 (本章完) 第287章 强强联合 双手紧紧地握着巨剑,何足道跨前一步,挥剑。 距离他数丈开外的一个大石碾子猛然跳起了起来,飘浮在半空之中被无形的气刃斩下,伴随着崩崩的碎裂之声,石碾子被整整齐齐的切割成了数十块,卟嗵卟嗵落下地来,摆得整整齐齐。 “大将军的武道修为又有进展,可喜可贺!”远处正自盛开的桃花之后,一个老农打扮,身着补丁衣服,脚蹬草鞋,腰里插着一根大烟袋的老人施施然地走了过来,鼓掌道:“看起来用不了多久,大将军便能叩一叩先天的门槛了。” “修为的确大有进境,但想要晋级先天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足道收剑而立,对于这个老农的突然到来,没有半分的惊讶。“只能看缘分了。” “天发杀起,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老农道:“如今乱世将至,正是英雄辈出之时,相信我,大将军,用不了多久,你便会进入先天的!” “借你吉言了!”何足道一笑。“走吧,内里说话!” 脱去盔甲,放下巨剑,换上儒衫,何足道看起来就再也不像是一个杀人如麻的领兵将军,活脱脱的倒像一個饱学儒士了。 而实际上,这一位可是真的考过科举,中过进士,文武两道,并驾齐驱的奢拦人物。 “外头都在说,何足道疯了!变成了一个只知杀戮的疯子,其命不久矣!”老头坐在桌边,点燃了腰间的大烟袋,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笑道。 何足道微笑道:“不疯魔,不成活,不如此,我如何才能摆脱困境呢?不如此,怎么才能被那些所谓的操刀者们当成工具利用呢?不成为工具,我就没有价值,没有价值的人,才真的命不久矣!”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旬日过后,将正式攻打洛阳!”何足道看着老头,道:“洛阳一下,天下所有的魑魅魍魉想来一定会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准备摘这颗已经白里透红的大果实了。” “寇仲在洛阳!” “所以弘农杨氏生怕我被寇仲给宰了,这才派了杨坚悄悄地过来,潜藏在冯从文军中给我保驾护航,确保我在打下洛阳之前,不会短命!”何足道笑道。 “所以攻打洛阳的先锋军队,一定会是冯从文所部?” “当然!”何足道点头道:“冯从文是一个不错的人才,可惜啊,与我们道不合,所以弘农杨家一找他,他几乎是没有半分迟疑地便投奔了他们。毕竟他们以前都是传承经世的豪门世家,有着共同的目标和认知。” “道不同,不相为谋!”老农吐出浓浓的一口烟雾。“不过他掌控的那数千收拢起来的河东世家残部,战斗力还是相当不错的。这一路上替你开路,可也是百战百胜。” “他可是对寇仲和卫政道恨到了骨头里,不弄死他们,他怎么甘心?”何足道道:“这也是他依附于我的原因,不过很显然,我并不是他想要依靠的最好的大腿。所以分开,便成必然。也好,打完洛阳,正好好聚好散,而且还不伤和气!” “弘农杨家从来不会亲自赤膊下场争夺这天下,他们更喜欢藏在后头操弄,只是不知道他们这一次选中的是谁?说起来这一家族还是挺厉害的,千年之前选了端木一族,三百年前选了李氏一族,几乎从来没有失过手,如果他们表态明确支持一家,那这一家大概率便会成为声望最高的一家。” “谁知道呢?不过千年来从没有亲自下过场,不代表他们如今也不亲自下场!”何足道笑道:“也许他们想要走到前台来尝试一下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反而要好对付一些了!”老农终于抽完了烟,翘着二郎腿,在草鞋底子上梆梆地嗑散了烟灰,重新又将烟袋别回到了腰间。“咱们神教不怕真小人,就怕伪君子啊。” 神教,也就是世人口中的魔教了。 那老农坦然在何足道面前吐出这几个字来,显然代表着他们与何足道已经勾连到了一起。 “柯老,我有时候也很是奇怪啊!”何足道道:“你不是说大楚太后,就是你们神教圣女吗?江芊已经完全掌控了楚国大局,那也就是神教已经基本握有了楚国,你们为什么不全力去助她,反而一门心思要去拆她的台呢?当年何清秋都没有做到的事情,江芊现在做到了。” 老农摇头道:“跟你与冯从文现在的关系也差不多吧,道不同,不相为谋。江芊是神教圣女,可是她掌控下的楚国,与过去有什么不同吗?” 何足道想了想,摇摇头,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江芊那些人的确是上位了,可他们这伙人,纯粹是为了权势,为了荣华富贵,他们早就忘记了我们神教的立教之根本。”被称为柯老的老农怒气勃发:“这些人现在成了那些豪门大户的代言人,对最底层的贫苦老百姓们疯狂镇压、杀戮,他们比起过去骑在老百姓头上的那些豪门世家,还要残忍。” “既然如此,你们大可以在世人面前的揭发江芊是魔教圣女的真相嘛,一旦真相暴光,他们必将举步维艰!” “我们说了,别人就相信吗?”柯老呵呵笑了起来:“在世人眼中,我们就是谣言制造者,为了中伤别人,无所不用其极。而且我们一旦这样做了,也就和江芊他们彻底翻脸了,对我们也并没有益处。” “保持现在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还是有些好处的对吧?”何足道讥讽地道。 “是,至少,我们能让他们少杀一些人。”柯老道:“这几年来,我们也一直在反思,想要让世人熟知、接受我们的理想,那么就需要有一块固定的真正属于我们的地盘,在这块我们能作主的土地之上,实验我们想要做的事情。只要成功,那就代表我们是对的。只要是对的,是好的,就会对其他地方形成虹吸效引,就会成为所有底层百姓们向往的地方,那就跟滚雪球一样,势力会越来越大,实力会越来越强。” “实力才是一切,伱只有掌握了话语权,才能做你想要做的事情!”何足道点头道:“你们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你们过去的努力都失败了而已。如果何清来当年能成功,你们也不会像今日这般落魄了。” 柯老长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坐了下来。 “你们不恨我吗?”何足道坐在了柯老的对面,“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们这个问题,当年如果不是我爹背叛了太子和太子妃,何清秋也许能成功!” “恨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柯老道:“再说了,你父亲是你父亲,你是你。而且这几十年,你大概也看清楚了很多事情,明白了很多的真相,否则你不会在河东如此行事。联络你也是我们再三思量的结果,我们和你,都需要一块固定的地盘,我们的双向奔赴,对双方都有益处。” 停顿了片刻,柯老继续道:“而且我们现在才真正对于神教开山祖师留下来的话有了最清楚的认知,说来惭愧,开山祖师几百年前就明白的道理,我们现在才认识到这些话所代表的道理。” “神教开山祖师说了什么?” “想要建设一个新世界,就必然要将旧世界打得粉碎才行,任何企图的改良,都只不过是为旧世界的那些饕餮们找到了一个崭新的出口,换汤不换药,世界仍然会以过去的规律运行,一次又一次的循环往复。” “所以我在河东大开杀界,将那些豪门世家斩尽杀绝的动作,让你们决定了跟我合作。” “也是让我们真正明白了这些话其中蕴含的意义,不将这些人杀干净,怎么建设一个新世界?”柯老笑道。“在打碎旧世界这个目标之上,我们有了共同的认知,然后,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将领,而我们恰恰缺这样的人才,但我们在最基层有着庞大的力量,我们随时可以动员起成千上万的人来追随你。就像现在,如果没有我们的帮助,你连回到南方去都难如登天是不是?” “不错,他们会防着我回到南方,因为南方,还有数万镇军,虽然那些人这几年来一直在不停地拉拢,分化,汰换,可是只要我重新出现在那片土地之上,我就有本事将一盘散沙的南方镇军重新粘连起来,而这,也是你们的目标之一吧?” “我们虽然被称之为专业造反派,但说实话,我们其实缺乏真正的有效率的训练有素的军队,你的加入,将会改变我们的窘状,强强结合,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当然!”何足道笑道:“外人都说我疯,我可不是真疯,只不过是没有出路的情况之下,只能如此,既然现在有了出路,我自然是要向生而行。” (本章完) 第288章 潜入 校场之上,旌旗飞舞,战马奔驰,呼啸来去,步卒列成方阵,步步推进,各式各样的攻城器具搭配有序,在步骑的掩护之下,向着前方的一个土城进逼着。 “杨公,还能入你眼吧?”远处点将台上,冯从文恭敬地对着身边一位身着儒衫的老人道。 杨坚微微点头:“很不错了,在我看过的军队之中,也就比令狐野的亲卫军逊了一筹而已,考虑到你组建这支军队,不过年余,已经难能可贵了。从文,你的军事能力,不比令狐野差多少呢!” “原来杨公去见过令狐野了?”冯从文眼中闪过诧异之色。 “既然你已经决定以后跟着我弘农杨家了,那这事儿也不用瞒着你了!”杨坚道:“我杨家千余年来,虽然从不出直接出面争夺天下,但我们看中的人,却都笑到了最后。而这一次,我们选择的三家之中,其中一家便是令狐野。” “选了三家?”冯从文脱口反问,诧异之色溢于言表。 “自然,难不成还要孤注一掷不成?”杨坚笑道:“家主拟定了三个三年计划,头一个三年,我们对三家的投资,不管是物质上的还是人力上的,都是一模一样的,第一个三年之后,会淘汰掉一家,第二個三年,又会淘汰一家,剩下的最后一家,会是我们竭尽全力支持的那一个。” “我能知道另外两家是谁吗?”冯从文问道。 杨坚一笑道:“你刚刚才加入我们杨家,便想知道这些最机密的事情吗?冯从文,你在洛阳之战后,便离开何足道去帮令狐野吧!所以你也只需知道令狐野就行了,剩下的两家,在接下来的三年之中,伱们可是敌人,所以不知道更好!” “明白了!我便是弘家杨氏投资给令狐野的力量的一部分!”冯从文点头道。 “所以,你要竭尽全力帮着令狐野获胜,如果有一天,令狐野当真成功了,你会成为开国功臣,而因为我们对你在前期的资助,想来到时候你也自然而然地会成为我们杨家的最好的盟友之一,这才是我们杨家千年不倒的原因所在!” “我会尽我一切力量帮令狐野成功的。”冯从文看着校场之上杀声震天的部队:“您说令狐野的亲卫军比我的这支部队还要厉害,那我对令狐野的信心,可是前所未有的强!” 杨坚大笑:“说实话,三家之中,我也最好看令狐野,此人有实力,有谋略,有心胸,性子坚韧。” “接下来打洛阳是一场硬仗,何足道知道我在这一仗之后便会走,所以洛阳之仗,他会往死里用我的,杨公可有教我?” “破洛阳,是我们所有人的共同愿望,所以呢,你不用惜力,损失了多少,到时候我们杨家会给你补足的!”杨坚道:“而且我在你这里来是干什么的?看热闹吗?” “您会亲自出手?” “寇仲是魏郡寇氏的顶梁柱,如果他死了,那么寇氏就垮了一半,破鼓万人锤,到时候大家便可以冲上去瓜分寇氏的财富,这几十年来,他们可是赚得盆满钵满啊!”杨坚呵呵笑道:“所以我想试试。” “听闻寇仲可是半只脚踏进神游之人,杨公可有把握?” 杨坚冷笑起来:“外人不知真相,我们还不知道吗?这几十年来,寇仲重伤难愈,还神游呢?他在先天之上还有多少功力,都难说得很。” “重伤难愈?” “这百余年来,我唯一知道的神游便是何清秋,寇仲他们趁人之危,围杀怀孕跌境的何清秋,可何清秋的反击,也让四个先天大高手三死一伤,寇仲就是受伤的那一个,神游境留给他的伤,好得了吗?黑冰台地下五层,便是寇仲的牢狱,他不出长安,我们动不了他,他出了长安,又有何惧?” “既有杨公为我出头,那我还有什么可操心的!”冯从文大笑起来:“杨公,三天之后,我们就要出发了,十天之后,大军先会截断通往洛阳的水路、陆路交通,当然,这样的好事估计轮不到我,十五天之后,进攻就会开始了。有您为刀尖,我就有信心一天之内攻进城内!” 杨坚傲然一笑道:“我知道了,十五天之后,我会准时出现在你的队伍之中。” 山坡之上,李大锤与方小猫两人并辔而立,看着下方连绵不绝的军营。 飘扬的主将旗帜显示着这支军队的归属。 “这个冯从文领兵的能力很是不错啊!”李大锤道:“看他扎的营盘,就很有水准,是个不错的将领。” 方小猫看了看不远处正在向他们疾驰过来的十几骑精锐游骑,努了努嘴,道:“公子,是很不错,我们刚到,人家就发现了。” “不要再叫我公子了,现在我是袁融,你是袁通,咱们是两兄弟!”李大锤笑道。 方小猫摸了摸脸,又看了看面前的李大锤,嘿嘿笑了起来:“公子的易容术真是没得说,便是袁融袁通两兄弟的熟人,只怕也很难分辩真,而且这身份也经得起查。袁融兄弟过去在江湖上是有些名声的,听过他们的人不少,他们都是使刀的,而且数年之前,的确出了关,现在作为令狐野的部下出现在这里,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不会惹人怀疑!只是公子,你是先天高手,现在冒充一个玄元八品巅,不会给人看出破绽来吧?令狐野不是说,冯从文这里有个先天高手吗?他会不会看出来。” “这便是乾坤一气的妙处了。”李大锤得意洋洋地道:“只要不跟这个人直接冲突,他是看不出来的,当然一动手,那就瞒不住了。可既然我们是友军,我们为什么会动手冲突呢?” “所以咱们就能潜藏在这位先天高手的附近,只要他与寇仲动起手来,咱们便有机会了是不是?” “这正是我想要的!”李大锤握起了拳头:“找准机会,一击杀了那寇仲,报了我父母的血海深仇,哈哈,也不枉我为人子。” 方小猫点头:“公子,他们到了!” 十几骑散开成一个半圆,刀出鞘,弓上弦,距离着他们数十步,一名军官厉声喝道:“什么人胆敢窥伺我军军营,速速下马受缚,莫要自误,白送了性命!” 李大锤笑容满面,翻身下马,高举双手,缓缓走了过去:“这位长官且慢,我们是从太原那边过来的,身上有推荐信,有人推荐我们到冯从文将军帐前效力,为将军接下来的大计稍尽绵薄之力。” “太原方向?”领头的军官愕然问道。 “是的!”李大锤从怀里掏出了信物,递给了那名军官。 一盏茶功夫之后,李大锤与方小猫站到了冯从文的眼前。 “袁融袁通!”冯从文笑看着二人,“在下以前可是听过二位的名声,能得二位相助,真是冯某的幸运啊!” “惭愧惭愧,过去混迹江湖,一事无成,因缘巧合之下出关,得遇令狐大帅,有了大帅赏识,总算是有了一点点小小的成就!”李大锤笑着道:“大帅对冯将军那可是看重得很,说是能得冯将军的帮助,那必然如虎添翼,所以派了我们兄弟二人前来,说不管什么情况之下,一定要确保冯将军不能少了一根毫毛,要是少了一根,我兄弟二人也就不必回去了!” 冯从文放声大笑,这种被人重视的感觉,真得让人很是身心舒畅的。 “大帅太客气了,冯某是从军之人,身上伤疤数不胜数,真要说连毫毛都不能少一根,怎么可能呢?不过二位都是玄元八品的好手,比冯某可是强多了,有二位相助,接下来的军事行动可就多了两把锋利的利刃,二位,既来军中,可是要拼命的哦!” “袁某兄弟这几年在关外,可也没有少打仗,比起关中的这些弱鸡,关外的那些野蛮人可要厉害多了!”李大锤傲然道:“愿为将军先锋,也让将军看看大帅麾下的风彩!” “妙极!”冯从文大笑:“来人啊,安排酒宴,我要为两位袁将军接风洗尘。” 一场酣畅淋漓的酒宴,宾主尽欢。 冯从文从李大锤嘴里问了许多令狐野的事情,从流传的轶事到真实的关外大帅,虽说是打听但也不乏试探之意。 这些事情如果问其他人,还真不一定能说得清楚,可是李大锤对于令狐野,那可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借着酒意,事无巨细地说与冯从文听,倒是让冯从文最后点点疑虑也消失殆尽了。 如果不是令狐野极为信任的部属,很多事情,必然是不可能知道得如此清楚的,与冯从文所知的一些事情一相映证,真假立辩。 这两人,的确是令狐野派来相助自己的。 自己还没有真正的投奔过去,这个人便派了高手相助自己,此人能得弘农杨氏看中,成为他们最为看重的对象,不是没有道理的。 (本章完) 第289章 找到这个老头儿 (老夫聊发少年狂,明天我要请假) 李大锤与方小猫两个人站在街道的拐角处,仰头看着前方临街酒楼的二楼,一个正在仰头痛饮的大汉。 “那人就是河东曾经有名的绿林好汉杨立新。”方小猫道:“玄元八品的修为,善使九环刀,河东一役归附于何足道。现在统率着河东河西绿林道上的人马,人数众多,不过军纪可不咋的,也不大受何足道重视,大凡脏活儿累活儿都是由他们来干。” “看他模样,似乎有些郁闷啊!”李大锤道:“现在不大受何足道待见了吗?心有怨隙我们才好见缝插针嘛!” “这个人所知,不可能比冯从文知道得更多,咱们其实没有太多的必要去接近他,公子,见过的人越多,便越有暴露的危险,我们躲在冯从文的军中,到开战的时候看看有没有机会便罢了,何必多生事端?”方小猫劝道。 “很多事情,需要从多方面来验证!”李大锤道:“冯从文看到的是一个方面,但也许杨立新看到的又是事情的另外一面,这两個人没有一点儿相同之处,但要说到信任,只怕何足道更信任杨立新吧?” “那倒是,公子还是想多了解一些何足道这个人?”方小猫问道。 李大锤沉默了片刻,道:“世人都认为何足道现在变成了一个疯子,我以前也是这样认为的,可这一次到了他的地盘之上,细细地体会了一下之后,我心里却是有些疑惑了。治军有方,行事有度,军事布置得极其合理,这样的人真疯了吗?或者是以疯来掩饰其它一些事情?” “公子,有时候外表很正常的人,内心深处却实实在在的就是一个疯子,这样的人,我们又不是没有见过?” “何足道不是一个会轻易被打垮的人。”李大锤摇头道:“小猫,一个文能考中进士,武能修炼到玄元九品巅的人,这世上能有几个?文武齐头并进,都是这世上的佼佼者,这样的人,内心必然是很大的。但何足道的表现,却让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一个疯子,这反差感太强烈了,所以我想多了解他一点点。走吧,袁融袁通兄弟与他有过交集,兴许他还能记得这两个人!” 两人大步走进酒楼,却见二楼楼梯之上端着四个带刀的汉子,将楼梯堵得死死的。显然是不欲有人上二楼打搅杨立新。 “袁融袁通,如今在冯从文将军麾下效力,刚刚路过看见楼上的似乎是杨立新将军,不知能否通报一下?”李大锤笑问道。 一名士兵打量了一下两人,转头上了二楼,片刻之后便走了回来,客气地道:“二位,大哥有请!” 看起来还是昔日的绿林作派。 踏上二楼,杨立新端着酒碗转头看着二人。 “杨将军,还记得长安故人袁融袁通否?”李大锤哈哈大笑着走了过去:“当年我们乾元帮一批货物在河东被人劫了,还是托的杨将军却找了蒋树蒋大侠,这才讨了回来。” 杨立新歪头想了一阵子,一拍脑袋道:“想起来了,双刀合壁威力倍增的袁家兄弟,当年我与你们赌约,被你们打输了,不得已才带你们去见的蒋大哥。” 李大锤顿时一阵尴尬,袁融兄弟只说这个杨立新是个很豪爽的家伙,可没有说这件事,刚刚幸好没有乱说,不然便露了馅。 不过杨立新兴奋的表情只持续了片刻,便陷入到了哀伤之中:“但你们再也看不到蒋大哥了,他被益明那个老杂毛杀了!” “听说了,听说了!”李大锤就势坐到了杨立新的对面:“这世道,今天活着,说不定明天就死了,做天和尚撞一天钟罢了!” “你们不是长安人吗?怎么现在跟着冯从文了?”杨立新有些疑惑地看着李大锤。 “这事儿,说来话就长了!”李大锤一脸唏嘘:“掌柜的,把拿手的好菜弄几个来,再上两坛好酒,杨兄,你我兄弟重逢,今日不醉不归!” “好,好,这世道,过去的好兄弟,越来越少了,死得没剩多少了!”杨立新拍着桌子道:“尽兴,不醉不归!” 夕阳西下之时,杨立新酩酊大醉,四仰八叉地躺在桌子之上被他的四个卫兵抬着一路走向城外他们的营地,李大锤站在路口,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脸上的笑容却是一点点在收敛。 这一趟来得真是值的,在杨立新这里知道的情况,让他大吃了一惊。 南边! 何足道要杨立新跟着他去南边。 南边,那可是何其苦何足道的老巢。 何其苦担任南方镇军统帅近二十年,为了瓦解南方镇军一年一年有变成何氏私军的倾向,寇仲与卫政道煞费苦心。 两年前,放何足道出栏,挑选五千南方镇军北上,一路之上,可是有吴德紧紧相随,而且沿途官府都是严加防范,但凡有一点点不对,何足道都不可能活下来。 而在寇仲他们的算计之中,何足道应当是死在河东的,作为朝廷的替罪羊,被朝廷新编大军就地剿灭。 如此一来,一个干净的河东归了朝廷,而彻底得罪了世家大族的何足道又伏诛了,两全其美。 可谁也想不到,如此完美的剧本,在演出的时候,却出了差错呢? 演员何足道的临时发挥太过于优秀了,竟然让导演一时之间没有想出更好的应对法子。 猛虎出栏了。 猛虎失控了! 猛虎伤人了! 所以到了现在,但凡是一个脑筋清楚的势力,都不会任由何足道跑回南方去。 因为一旦他到了南方,而且是带着军队回去,很有可能便会在南方酿成大祸。 整整八万镇军啊! 这几年虽然一直在分化拉拢瓜分,可谁能保证何足道回去了不出现反复呢? “公子,何足道这家伙果然没疯,有着自己的小九九呢!”方小猫摇头道:“盛名之下,必无虚士,这话,我现在是认同了。只是我想不通,何足道怎么回去呢?他一个人回去可不成,想要他命的人车载斗量。而且他一个人回去,也难以让被分化的南方镇军重新聚拢在他的麾下,除非他能让所有过去的部下,看到他重新崛起的希望。” “杨立新提到了一个人,柯老!”李大锤道:“这个人,必然是关键。杨立新说,这个柯老,是在何足道离开河东之后,才出现的。而随着这个人的出现,何足道的中军之中,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带着南方口音的人,而且武道修为都相当高明。这些人一步步挤压着杨立新这些河东绿林好汉的位置,让杨立新很是不爽!这些新来者,居然能比杨立新更能得到何足道的信任,这说明了什么?” “找到这个柯老。”方小猫握了握刀柄:“老头儿,穿草鞋,大烟袋,这样特征明显的人,应当还是很好找的。找到他,抓住他,拷问他,想来便有了答案。” 李大锤点了点头:“找到这个人,很多事情便能一目了然。” “公子,您说何足道要是真能回到南方,对我们是有利呢还是有害呢?”方小猫想了想,问道。 沉吟了片刻,李大锤道:“就我初步的想法,我还是觉得利大于弊的。” “这人要是一回去,聚拢了八万镇军,那可就真成一方大势力了!”方小猫道:“以这个人的本领,有了兵,有了地盘,南方那地儿经济也很不错,指不定将来会给我们造成多大的困扰呢!” “乱世来临,群雄割据,差他这一个吗?”李大锤笑道:“你觉得他比令狐野如何?” “那应当是不如的!” “这不就结了!”李大锤道:“现在的南方实力偏弱,我是有些担心楚国那头儿,要是被江芊这个小魔女把南方这几个关键要地给夺了去,那才是麻烦大。何足道要是真能回去,与江芊在那个地方重新较量,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何足道与楚国可是老好手了,他们较量了近二十年,知己知彼啊!” “两害相权取其轻?” “我希望在我们有能力来到南方之前,这里还是处于一片混沌状态之下,何足道有能力与楚国对峙,最不济也能多撑几年嘛!”李大锤笑道:“现在最关键的就是要搞清楚,他到底要如何才能带着一支军队回到南方去。我更感兴趣的这个柯老以及这股暗中的力量。” “这个柯老跟楚国有不有关系?会不会是楚国派了人来勾结何足道?现在何足道在秦国四面是敌,投降楚国却是一条不错的出路呢!”方小猫道。 “如果真是这样,那何足道就万万不能留了!”李大锤冷哼了一声:“就算再困难,我也要想办法杀了他!” 方小猫点了点头。 公子想要进军关内,最好的状况,就是关内诸地,群雄并立,混乱不休。 真被人一统天下了,那可就没得完了。 必须找到那老头儿! 距离军营不远的山凹里的一间农舍之中,柯老连着打了一连串的喷嚏,身边有人大笑道:“柯老,是那个小姑娘在想你了?” (本章完) 第290章 打扰了 月光皎洁,将整个山头都照得宛如白昼,只不过白日里色彩各异的株株桃花,此刻却只能看出银白色。 李大锤的身影出现在桃树之间,看着山下那间农舍。 已是三更时分了,那里的灯火已经熄灭了。 不过李大锤却看见有两人从内里偷偷摸摸地走了出来。 看那身形,却是一男一女。 一高一矮,一壮一俏。 虽然隔得远,但在李大锤的感观里,却能清晰的感受到二人的强弱。 男的玄元八品,女子差一些,但也是御气六品。 夜半三更,一男一女偷摸出门,必然是勾搭成奸了。 李大锤悄咪咪地笑着,一步一步地向着山下农庄走去。 只不过此时已晋先天的李大锤,与天地浑然一体,别说那一男一女武道修为高的只有玄元八品,便是玄元九品,也无法探测出李大锤的行踪。 那一男一女见距离农舍有些远了,却是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拥在了一起,男的低下头便是一阵乱啃,那女的嗯嗯着,如同一只八爪鱼一般缠在了那男的身上。 男的体量雄伟,拥着那女的便往大树之后走去。 不巧的是,李大锤就站在那树后。 偏生那男的只顾着低头鸡啄米一般的叭叭着女的,都近在咫尺了,还是没有发现李大锤的存在。 李大锤瞪着大眼看着这激情四射的两人。 这女的身材着实不错,相当的傲人啊! 咦,这男的居然去扒人衣服了! 太辣眼睛了。 李大锤觉得再看下去,自己要长鸡眼儿了。 于是便轻轻地咳了一声。 轻轻的一声咳,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响在了天地之间。 整个世界似乎在这一刻都停顿了下来。 李大锤一步跨了出来,轻声道:“不好意思,打扰到二位了,在下不是故意的,我来找柯老有事,真不曾想到会碰到二位在这里私通款曲。” 女的从男的身上滑了下来,卟嗵一声坐在了地上。 那男的却是反应更快一些,片刻的僵硬之后,一顿足,便如离弦之箭,直击李大锤。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十步,以男子的速度,眨眼功夫,已是到了李大锤的面前。 一拳击出,拳到眼前,波的一声破空之音方才传来。 李大锤伸手,那男子的拳头便落在了他的手心里,然后,一股温暖之极的气息,便透过了男子的拳头瞬间侵袭到他的全身。 一拳之后本来还有七八招连续的后手,男子本也没有想一招便能拿下这个悄无声息便能接近自己的敌人,可是万万也没有想到,什么后手全都是浮云,因为一出手,自己便成了俘虏。 浑身酸软,动弹不得。 李大锤笑道:“我已经道过歉了,你还要打我?是你们自己摸到我跟前来的,又不是我刻意到你们这里来的?” 那男的恐惧地瞪大眼睛看着李大锤,想要喊,可张张嘴,却是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 李大锤转头看着仍然坐在地上的那女的。 “你为什么不跑?” “前辈,前辈武功高超,小女子跑,跑不了!”坐在地上的女子牙齿打战,格格作响,“而且,而且……” “你的情郎还在我的手里,是不是?”李大锤随手将那男的丢在女的旁边,女的赶紧去扶那男的,只不过人是放了,但男的却仍然全身僵直。“你很聪明,而且也算是重情重义,我很喜欢,想来我问你的话,你也必然能如实回答我了。” 被女子拥在怀里的男子眼珠子乱转,一副极为焦急的模样,李大锤呵呵一笑,一伸手,那男的白眼一番,直接晕过去了。 “伱们两个,都叫什么名字?” “他叫鲁雄,我叫刘婉!” “从哪里来的?” “从彬州!” “嗯?”李大锤有些奇怪。“彬州?” “柯老召集人手,我和鲁大哥都是驻彬州的。” “你们是什么人?” 女子沉默半晌,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颤声道:“为善除恶,惟光明故!” “魔教!”李大锤脱口而出:“你们是魔教。” 听到李大锤语气有些不善,女子有些绝望了。 “柯老是你们教中高层吧?”李大锤问道:“他叫什么名字?武道修为如何?” “柯无忌,是教中长老,听鲁大哥说,柯长老是玄元九品巅的修为。”刘婉低声道。 李大锤点点头,站了起来,看向了远处的农舍。 真是没有想到,居然会是魔教中人。 当年何其苦背叛,导致何清秋身死,而后又发现何清秋是魔教中人,秦国调动大军围剿华州,全国范围内清查魔教中人,魔教在大秦的布局,几乎毁于一旦。 没想到几十年过去了,魔教中人居然不计前嫌,又跟何足道勾搭到一起了。 难怪何足道有信心回到南方去。 想来魔教中人把一切都已经策划好了。 几十年的时间,最擅长搞渗透的魔教,看起来已经在秦国恢复了几分实力了。 造反搞颠覆差了些,但搞接应,提供一些情报,筹集一些军粮,必然是绰绰有余的。 江芊了不起啊! 她这是看中了何足道,想把何足道弄回南方去,南方八镇数万雄军重聚,她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南方八镇,一口便将大秦咬去了一小半。 这可就容不得你活了! 李大锤杀心顿起。 伸手一拂,刘婉陪着那鲁雄,也昏了过去。 李大锤走向了农舍。 柯无忌翻身从床榻之上坐了起来,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像武道修为到了他这般境界的人,心神不宁是极为罕见的事情,一般而言,都预示着将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下床,走到窗边,柯无忌推开了窗户,然后,他便看到了负手站在小小的院坝之上的李大锤。 没有任何的气息外溢,看不清对方的武道修为的深浅, 柯无忌心头大震。 这是一個先天级别的高手。 看着这张颇为年轻的脸庞,柯无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外貌不代表什么,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一个这样的对手。 看对手的模样,似乎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阁下何人?”柯无忌问道。 “柯无忌,是江芊派你来的吗?”窗外,李大锤冷声问道。 柯无忌愕然,好半晌才道:“江芊是楚国太后,在下不过一江湖闲散人耳,阁下这是从何说起?” “在我面前,就不要扯淡了吧!”李大锤向前走了一步,柯无忌立即便后退了一步,插在腰间的烟袋挥向前方,月光之下,残影连片,也不知道这一瞬间,柯无忌已经挥出了多少记。 只不过似乎没有什么卵用!面前的窗户和下头的土墙顷刻之间便变成了纷纷扬扬而去的沙砾,而李大锤已经走到了屋内。 柯无忌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已经沸腾如滚水的真气,先天与九品的差距,在这一刻,彰显得是如此的清晰。 “江芊便是你们魔教圣女,如今成了楚国太后,楚国早就落到了你们魔教手中,怎么?还嫌不够,把主意打到秦国来了?” “阁下是秦国人?”柯无忌问道。 “自然!”李大锤道:“江芊派你来勾结何足道,想要谋夺我江南八镇是吧?” “阁下知道很多事情,连江芊是我神教圣女都知道,但江芊在楚国疯狂镇压神教起义的事情你可知道?神教内部反对江芊的人亦不计其数你可知道?”柯无忌缓缓地道。 “你是说,你是反对江芊的这一派?”李大锤笑道。 柯无忌正色道:“正是如此。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对我神教到底了解多少,但我们这一派,与江芊他们纵然算不上势不两立,也是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想要实现的与江芊他们想要得到的,风牛马不相及。” “那你们算是那一派呢?” “三十年前,我们在秦国差一点点都成功了!”柯无忌吐出一口浊气:“那时候,我们这一派的领头人,叫何清秋!” 这个名字一出,李大锤心头大震。 “何清秋?当年秦国太子妃?” “你也知道当年秦国的长安之变?”柯无忌叹了一口气:“何清秋死了,我们所有的计划全都落在了空处,然后便是无穷无尽的追杀,逃亡,无数的兄弟姐妹都死了,我们用了足足三十年的时间,才算是恢复了一些元气。找上何足道,并不是想挟江南八镇投奔江芊,而是想据此与江芊相抗衡,天下大乱,英雄辈出,我们决定联合何足道,以江南八镇为基础,也来争夺一下天下。” “你们想扶何足道?”李大锤讶然。 “为什么不行呢?何足道也算是一方人杰!”柯无忌道:“天下那么多人都想在这场逐鹿之战中试一试,我们为什么不能努力一下,看看能不能实现我们的理想呢?何足道父子这一辈子都想成为豪门世家,可他们最终失败了,而何足道也在这个过程之中对旧有的这个世道完全失望了,打碎旧秩序,重建新世界,他与我们的理想一致,难道不是最好的合作对象吗?” “当年如果不是他们父子,你们或者早就成功了!” “何其苦是何其苦,何足道是何足道,而且事情已经发生了,自怨自艾又有什么用?”柯无忌道:“利用现在的却追求我们的理想,才是最重要的。好了,现在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知道你是先天高手,但是我也绝对不会束手就缚的,请吧!” (本章完) 第291章 旧部 李大锤看着对方,突然就笑了起来。 背着手,走到桌边,施施然地便坐了下来,甚至还伸手提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碗凉白开,端着碗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 他不动手,柯无忌自然不会自取其辱。 不明白对方到底想要做些什么,只能警惕地看着对方。 不过眼中却有着焦急之色,不时瞟眼看着外头。 “那个什么鲁雄与刘婉,没有死,我只是让他们睡一会儿而已!”李大锤慢吞吞地道。 听着自己两个手下没事儿,柯无忌倒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看看眼前这位,全身却又紧张了起来。 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着实让人很是抓狂。 “你选错人了。何足道并不是一个值得辅佐的对象,他只是想而不得,爱而不得,所以才显得很是仇恨这些东西。如果有一天,他能得到这些东西的时候,他一定会比现在那些人更加的贪婪,更加的恶毒!”李大锤放下了碗,看着柯无忌。 “也许,但并不一定!”柯无忌点头道:“人是有可能变的,我们为什么不能把人往好的那一方面去想呢?人之初,性本善,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成为一個恶人坏人的!” 李大锤笑了起来:“我猜,当年何清秋肯定也和你想得一样,所以最后,她失败了,不但自己身死道消,还连累了教中无数的兄弟姐妹。” 柯无忌盯着李大锤,一双白眉却缓缓地竖了起来:“阁下武道修为,老朽是望尘莫及的,但还请对为了理想死去的人予以尊重,否则即便不是你的对手,老朽也愿意溅你一身血!” 李大锤点点头:“你们想要革命,选择的却是内心深处根本就不想做这些的人,何足道现在与你们联合,只不过是想利用你们达到他回到南方的目的,一旦回到南方,站稳了脚跟,他就一定会想法设法的抛弃你们,镇压伱们,残杀你们。” “凡事皆有可能,但我们自然也有自保之道。” “革命从来不是请客吃饭,斗争向来是残酷的,我不知道你们从何清秋失败的例子中吸取了多少教训,你们说有自保之道,姑且信你们有吧,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们,与何足道这样的恶虎合作,凡事光留一手可不行,你们得留二手,三手!”李大锤道。 “阁下到底是谁?为什么要与我说这些?”柯无忌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对方。 刚刚这个家伙还剑拔弩张地要来做了自己,可转眼之间,却又和自己探讨起了神教这些年来造反大业屡战屡败的得失,是从那里开始有这样的转变的? 他细细地回忆起刚刚与这个人的对话。 何清秋! 应当是自己提到了何清秋的名字。 眼前这个人,与何清秋一定有瓜葛。 可是与圣女有瓜葛的人,为什么对神教似乎又没有什么好感呢? 李大锤看着他,笑了笑,伸出了一根手指。 下一刻,一朵蓝色的星火出现在指尖, 然后是第二朵,第三朵。 柯无忌顿时目瞪口呆。 这是凤凰离火。 看着一簇簇的离火从李大锤的指尖跃出,如同一只只莹火虫一般满房间飞舞,有几朵甚至绕着自己疾转,他更是一动也不敢动了。 离火入体,那可是生不如死。 “你,你怎么可能修练凤凰离火?” 修炼凤凰离火必须要是纯阴之体,否则便是离火焚身,不等你修出个名堂来,自己就先被烧死了。 可眼下这个,怎么可能是纯阴之体呢? 不等柯无忌反应过来,满屋子的离火如同飞鸟投林,向着李大锤飞去,然后没入到了李大锤的体内。 柯无忌刚刚松了一口气,屋内的温度便骤然降了下去,一屡白气出现在李大锤的指尖,然后,窗外的月华似乎受到了什么吸引,骤然之间便亮了起来,柯无忌甚至能看到,一丝丝如同蚕丝一般的月华从窗户外探了进来,钻进了眼前这个人的身体之内。 “月华弱水!”他呻吟一般地喊出了四个字后,两腿发软,竟然直接便往地上坐去。 李大锤似乎早有所觉,伸脚一踢,一条板凳滑了过去,正好落在了柯无忌的屁股下头。 有人炼成了凤凰离火不奇怪,练成了月华弱水也不奇怪, 但同时身具这两种压根儿就水火不相容的绝顶武学就很奇怪了。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一个存在于神教总坛记载里的传说。 乾坤一气。 神教建立数百年,相传也就只有开山祖师炼成了的乾坤一气。 也只有乾坤一气,才能完美重现凤凰离火与月华弱水。 “知道我修练的是什么了?”李大锤笑问道。 柯无忌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乾坤一气,你为什么会乾坤一气,你是从哪里来的?” “你别管我怎么炼成的乾坤一气,我就想问你一句,按照你们神教的规矩,只要有谁炼成了乾坤一气,便自动成为你们教的教主,这一条,还算不算数?”李大锤问道。 柯无忌闭口不言。 “果然是不算数的!”李大锤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这条规矩不是开山祖师立的,而是第三代的代教主立的。数百年来,从来没有人能炼成乾坤一气,自然也就成了一句废话!”柯无忌道:“而且在我们看来,如果一个白痴炼成了乾坤一气,我们也要奉他为教主吗?” “白痴也能炼成乾坤一气?”李大锤反问。 “反正在我们看来,正常人炼不成乾坤一气!” “那你们的开派祖师清风怎么炼成了?” “祖师怎么炼成的我们并不知道,而且是不是炼成了也不知道!这只是一个传说!”柯无忌道:“而且时代在进步,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想法,光是武道修为再高,对于天下大局又有何帮助?当年祖师神功无敌于天下,可又能怎么样呢?何清秋当年是这天下所知的唯一的一个神游境,结果又如何呢?所以,我们要寻找的是一个有能力实现我们神教最终理想的人,至于这个人武道修为是强是弱,并不要紧。神教从来不缺打手!” “说得似乎也有几分道理!”李大锤点点头:“看来我直接去你们魔教总坛谋这个教主的事情,是没有几分希望的了!” “那也说不准,阁下可以去试一试!”柯无忌咽了一口口水,“总坛里还是有这样的人的。阁下如果不知道总坛所在地,我可以为你画地图!” “看你那乱转的眼珠子就知道你没安什么好心!”李大锤冷笑:“你们总坛里是不是也有先天好手?我要去了,指不定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嗯,说不准还会被你们的高手捉住来好好研究一下我是怎么炼成乾坤一气的,对不对?” “绝无此意!”柯无忌摇头道:“不管怎么说,阁下能炼成乾坤一气,肯定与我们神教有着莫大的关连,柯某不知,总坛里还有些老人,兴许他们能知道,我只是想让他们知道你的存在而已。” “没有这个必要!”李大锤摇头道:“不过是想要知道我的来历罢了,我受过你们以前的那个领头人何清秋的大恩,乾坤一气也是从她那里得到的。” 自己受过何清秋的大恩,这话是一点儿也没有乱说的。 不说曾因为何清秋的缘故,从端木妙妙手里逃得了性命,便是这身具身体,也是何清秋给的。 说是大恩,那是一点儿也没有错的。 “既然如此,阁下为何对我神教抱有敌意?” “谈不上敌意!”李大锤道:“单纯地不想南方八镇落到江芊手里罢了。既然你们现在是想要扶着何足道占下南方八镇与天下各路英雄打擂台,那便也随得你们,不过奉劝你们一句话,好生防着这何足道,免得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 “阁下又算是那一方的人?” “我?” 李大锤想了想,道:“我来自于关外,是北庭都护府都护李大锤的好友,在我看来,你们想要实现的理想,终究得落在这个人的身上,有空了,派人去与他们勾通一下吧,在关外,你们或者能看到你们想要的光景。” “关外?” “不错,而且江芊的那个狗腿子林云起已经去过一次了,他们有楚国这个招牌,行事可比你们方便多了!”李大锤笑道。 “而且,我还听到过一个传闻!”李大锤俯耳在柯无忌的身边轻声道:“有人说,这个李大锤是当年秦国太子李安泽与太子妃何清秋的遗腹子,因为现在的泰安城主,李大锤的义父周致,便是当年何清秋的好友周星星!” 柯无忌一下子蹦了起来。 他是认得周星星的。 不是死了吗? 不是都死了吗? 怎么突然就蹦出来了? 他还想再问些这个神秘的来客,可惜那人丢下这句话后,便踪迹渺渺,再也寻不到踪迹。 柯无忌冲出屋外,除了皎洁的月光以及一边林子里相扶相携走出来的鲁雄与陈婉,一点点对方的影子也没有看到。 “长老!”两个衣衫不整的人含羞带愧地走到了柯无忌的身边。 不过此时的柯无忌却没有注意到这两个人,他满脑子里都在响着一个人的名字。 “李大锤!” (本章完) 第292章 棋差一着,缚手缚脚 屋子里充斥着阴寒之气,但却又有丝丝硫磺燃烧的那种味道萦绕难去,那种忽冷忽热的感觉,一般人极难忍受,但在屋子里头的人,似乎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寇仲盘膝坐着的榻下方被挖空了,两块黑色的方方正正的石头被填了进去,这是从黑冰台地下五层搬过来的。 如果没有黑冰石帮着寇仲压制体内火毒,他也不可能在洛阳呆这么久。 可能带出来的黑冰必竟有限,寇仲体内的火毒在这段时间内,明显地有了抬头的痕迹,以至于寇仲说话,都带着硫磺的味道。 “大尹,从十天前,叛军出现在洛阳周边,如今水陆两道,已经被他们完全截断了!”张全义道:“洛阳城内,谣言四起,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是啊,大尹,城内粮价,一日数涨,今日粮价较之一月前,已经翻了十倍,许多家庭已经买不起粮了!”坐在张全义对面的太子李泰也是愁容满面:“常平仓不敢擅动,那是要保证大军所需的,本王亲自上门劝说那些大商人们平抑粮价,可一个个的都是推三阻四,答应本王愿意拿出来的粮食,根本就不会对粮价起任何作用!” “所以呢?”寇仲看着面前的两个人,面无表情地问道。 “大尹,我们必须要主动出击!”张全义站起来,大声道:“守,是守不出名堂的,洛阳如此之大,有战斗力而且愿意为朝廷死战的,就只有我麾下这五万人马,说起来不少,可如果散到洛阳城中,委实算不得多。而城中其它兵马,说实话太子与卑职,不但不敢相信他们,还得分出一个心眼儿来监视他们。” 李泰苦笑道:“正是如此,大尹,如果不是有人纵容,何足道这個反贼,怎么会来得如此之快,从魏郡出发,区区三天,便抵达了洛阳外围,沿途的官兵都是死人吗?” “他们当然不是死人,他们只是想坐等捡便宜!”寇仲冷冷地道:“你们想怎么打?” “大尹,何贼兵马分为三部来袭,其一为冯从文率领的五千人马,自左翼而来,这支军队虽然人数不多,但军官基本上都是由原河东世家子弟组成,士兵也以世家私兵为主,战斗力极强。右翼是河东绿林杨立新所率领的近两万人马,看起来人数多,但真实的战斗力,比起冯从文还要差一些。这些绿林好汉们,打起仗来不成规矩,顺风仗一涌而上,逆风仗望风而逃,抢劫作乱有一套,真正打仗稀乱!” “所以你准备先打杨立新?” “是的,大尹!”张全义道:“中路何足道现在编练有三万人,以其五千镇军为基础,其实力,较之冯从文还要强。所以我想要出城,先尽全力打掉杨立新所部。如此,可涨我军士气,振朝廷威风,也让洛阳内部的某些心怀不轨的人安份一点儿。” 寇仲微微点头。 “现在状况之下,主动出击,倒也可以让敌人意想不到!不过以何足道的心性,他一旦发现你与杨立新开战,他绝对不会理会杨立新的死活,而是会径自挥兵前来攻打空虚的洛阳!” “洛阳有大尹坐镇,那何足道来了又怎么样?”杨全义笑道:“五万新编军,末将与太子带三万人去剿灭杨立新,另外两万人守城,待末将击溃杨立新所部之后,立即便回转攻击何足道,到时候城上城下两面夹击,让那何足道吃不了兜着走。” “太子也准备出城亲自作战了吗?”寇仲问道。 “大尹,本王随军出征,想来也能更加振奋士气,再者说了,本王怎么说也是一个玄元八品的修为,还是能杀敌的。大尹放心,大军出击,本王绝不敢越俎代庖,干扰张将军的指挥,只作张将军帐前一冲锋陷阵的大将耳!” 寇仲挥挥手:“去吧,太子殿下,张全义,现在我们是只能胜,不能败,事有不偕,便要立作决断,你们说得也对,困守不是办法,出击或者还能有些收获。何贼只不过是一把刀子,被人利用来试探我们,要是能打折了这把刀子,便又可以消停一阵子了。” “大尹,那我就下去布置了!”张全义兴奋地道。他是一个崇尚用进攻来解决所有问题的将领,大部分人因为惧怕何足道而想利用洛阳的城池来作为掩护,他是哧之以鼻的。 被动挨打压根儿就不是好办法。 更何况现在人心浮动,城里还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成为何足道的内应呢? 这些人虽然不是何足道的人,但他们却都很希望何足道破了洛阳城。 “仔细一些,希望我们输的人很多!何足道也的确是一名优秀的将领!”寇仲叮嘱道。 “大尹放心,我会让所有人都以为我出城是对着他何足道去的!”张全义笑道:“骗人这种事儿,卑职还是挺拿手的!” 不管张全义有多么的会骗人,他出兵的真实目的,在他率军离开洛阳之后的第一天,便由一骑快马带到了何足道的大营之中。 看了这封密信,何足道不由大笑,帐内其余众将看过之后,一个个的也都是狂笑不已。 “张全义才带了几天兵?居然敢在大将军您好面前班门弄斧,当真是可笑之极!”陈建仁笑得打跌,“殊不知咱们还在魏郡之时,大将军便已经将他将要做什么猜得一清二楚了。” 何足道瞅了一眼最边上的杨立新:“立新,看到了吧,在别人眼中,你是一个软柿子,都想拿捏你一下呢!” 杨立新满脸通红,却又无话可说,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麾下兵马比起中军和冯从文那边,的确是差了不少。 以前大家都是道上混的,哪里受过太多的正规训练?而且军中太过严苛的管制,对于那些人来说,也是一种折磨。这一路上过来,逃跑的人可不少,现在还维持着近两万人的规模,其中相当一部分都是掳掠而来的青壮,充充人数罢了。 “一切尽在计划当中,那便按计划行事便了!”何足道笑道:“立新,你到底下定决心了没有,跟不跟我走?如果你仍然想留在北方,我也不勉强伱,冯从文我都能放走,更何况于你?我可是视你为兄弟的!只是以后你就得自立更生了。” 杨立新道:“大将军,我想好了,虽然说故土难离,可您走了,我留在这里只怕混不下去,我这人脑子不好,只有一把蛮力气,干脆还是跟着您去南方吧!听说南方的米,也蛮好吃的!” 屋里又传来了阵阵笑声。 “杨将军,我们南边,不但米好吃,还有更多的美味美食,更有水灵灵的娇俏的小姑娘,一说话,便能让你骨头都酥软了呢!”挥着大烟斗的柯无忌为老不尊,倒是让站在他身后的陈婉满脸飞红。 何足道领军数十年,其经验的确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出兵之初,他便猜到洛阳守军必然会主动出击,而目标也肯定是杨立新这股子看起来散乱不堪的绿林军。 所以,在这支混乱的绿林军中,被偷偷地编入了整整五千人的隶属于何足道的亲军,甚至于,何足道都决定亲自到杨立新所部之中去坐镇。 张全义想要捏的软柿子,到了真正碰面的时候才会发现,那是一个铁蒺藜,必然是会被扎得头破血流的。 “冯宽,你带着我们的主力,继续大张旗鼓向洛阳推进,建仁,你随后还要摧促冯从文加快速度,他那里可是有定海神针的,跟着我一两年了,既然想好合好散,总得拿出点实际行动来。” “他要去新主子那里邀功领賞,破了洛阳城便是最好的见面礼!”陈建仁道:“将军,看起来弘家杨家,这一回是选了令狐野啊!如果这事儿公开,那令狐野的身价可要大涨啊!” “那我们到时候就让他们明白,什么叫做瞎了一双招子!”柯无忌梆梆地在鞋底板上敲着烟类,“大将军有我们全力相助,到时候占了南方八镇,再来瞅瞅这些大户人家的脸色!” 众人都是会意一笑。 “都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吧,咱们洛阳再见!”何足道站起来道。 走出大帐,柯无忌脸上的神色,却是显得有些复杂。 何足道的军事才能,再一次显露无遗,将对手算得死死的,而且提前做好了安排,现在杨立新那边看起来杂乱无章的军队,便是一个大坑。只有当你跌进去了,你才会反应过来,但那个时候,却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如果说以前在南方八镇,何足道的光芒被他的父亲何其苦掩盖了的话,那从河东之战开始到现在,大家总算看明白了,在战术层面之上,何足道比他的父亲更加地诡谲狡诈。 此人的确是一代人杰。 只是想起那个晚上,那个神秘的先天高手所说的话,他便心里又沉甸甸的。 何足道真是他说的那样的人吗? 李大锤当真是清秋圣女的遗腹子? 关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 希望自己派出去的人,能很快带回自己想要的答案。 (本章完) 第293章 攻城 离开魏郡的时候,冯从文手下就只有五千多人,但抵达洛阳城外的时候,他麾下居然就有了上万人。 这一路上加进来的,可不是什么散兵游勇,而是一看就训练有素,骁勇善战的那种私兵。 洛阳是豪门世家盘踞的重点区域,比起长安这个政治中心被朝廷掌控得更严密,洛阳这个经济重地,在监管之上就要松上许多了。 因为想要这个经济中心顺利的运转,是无法离开那些商家大贾的,而这些商家大贾的背后,又无一例外的站着一个個的豪门世家。 这便是寇仲不得不离开长安,亲自来洛阳坐镇的原因所在。 只是如今大厦将倾,以前听到寇仲的名字就会瑟瑟发抖的人,现在也有胆子跟在别人身后向着寇仲挥舞自己的爪子了。 想要吃肉喝汤,那总得有所表示,要不然,在事后分润利益的时候,没有加入进来的人,自然就只能站在一边干看着。 不清算你就算是对你施恩了,你还想拿好处? 所以事情发展到了这一地点,所有人,都必须要作出选择。 是站朝廷,还是站到朝廷的对立面! 何足道在河东河西大肆杀戮的时候,没有人作出选择。 何足道四处征战,大搞破坏的时候,也没有人作出选择。 但当何足道向着洛阳进军,当传说弘农杨氏的杨坚出现在了何足道军中的时候, 这些人终于做出了选择。 他们彻底抛弃了朝廷,倒向了另一方。 所谓的墙倒众人推,不外如是。 冯从文的进攻简单而又霸气。 没有侧击,没有绕行,没有示威,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他直接带兵到了应天门外。 位于正南面的应天门,又称五凤楼,可以称其为洛阳第一门,它的地位和重要性由此可见一斑。 由门楼、朵楼、东西阙楼为一体的巨大的建筑群,长一百余米,高三十余米,称这一声固若金汤,倒也真不算错。 寇仲抵达洛阳之后,洛阳开始正式备战,别的地方都在拼命地加固城墙,整顿军备,唯独这里,什么也不需要准备,因为他本来就是最为坚固和最为强悍的所在。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冯从文进攻洛阳选择的突破点,居然就是应天门。 便连军中的李大锤,也不得不对冯从文竖起了大拇指。 有时候最强的地方,也许恰恰就是最容易突破的地方。 寇仲是绝不会容忍应天门这里有任何的闪失的,因为应天门的任何失败,都会被无限放大,在如此这个局面之下,牵一而发动全身,最终会导致多米诺骨牌的倒塌。 虽然以前自家便有先天高手,但那是作为战略性武器,进行威慑性使用的,李大锤还没有见过先天高手出现在战场之上。 在元国皇城之中,端木妙妙动过手,事后听到周乙说起过,可周乙即便舌灿莲花,说得绘声绘色,可终究不是亲眼目睹,很难有那种切身体会。 所以今天李大锤瞪大了眼睛想要看看先天高手在战争之中到底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单纯的一个先天高手,军队是不惧的。 人力终有尽时,在军队前赴后继的攻击之下,先天高手也无能为力。 可先天高手与军队配合,成为锋刃之后,那能发挥出多大的力道来呢? 想想以前在关外,萧长车只不过是一个玄元九品,以她为锋刃的骑兵便几乎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冯从文要一战而下五凤楼,给城内的敌人以巨大的震慑,也给城外的那些人以巨大的支持。 当然,他也有他的私心在里头。 那就是让杨坚与寇仲斗上一场。 以他冯从文现在不过玄元七品的实力,只怕等到寇仲老的寿终正寝,他也无法报仇雪恨。 而今天这一战,寇仲要是不出战迎战杨坚,那么他就能轻易拿下洛阳城。 于情于理,寇仲都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杨公,拜托了!”中军大旗之下,冯从文大礼参拜。 杨坚摆摆手,“今日本来就是要与寇仲斗上一斗的,你只管做你的事情,寇仲便交给我了!” 丢下这句话,仍然是一身儒生打扮的杨坚,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向不远处的洛阳城,走向那巍峨壮观的五凤楼。 冯从文笑着转身,看向自己身后的数百名武道好手。 这里头自然也包括了李大锤与方小猫。 这都是冯从文在进军的过程中聚集起来。 “诸位,有杨公为锋矢,大家的压力,可就几乎没有了,攻上五凤楼,为大军打开一条进攻的大道,就全靠你们了!” “定不负将军所托!”一帮武林汉子七嘴八舌地叫嚣着。 原本没什么胆子的人,有了先天高手撑腰,这胆子也就无比的大起来了。 “走!”一位八品巅的本地好手,挥舞着他手里的长枪,激情四射地跟在杨坚身后,走向了洛阳城。 在他们的身后,冯从文令旗挥动,士卒们推着攻城车,扛着云梯紧紧跟上。 杨坚顶住寇仲, 武道好手们打开缺口, 普通士卒们一涌而上。 简单、暴力、直接、有效! 如果城内没有足够的实力应对这套暴力美学,那么破城,只怕便是在顷刻之间。 寇仲踏上了五凤楼阙,低头看着下方的杨坚。 大家都是豪门世家里的顶尖高手,只不过相比起弘农杨家的千年不倒,彭城寇家却是这几十年才跃升到顶级豪门的。 三十年前的那一场豪赌,让彭城寇家一步登天,如果这一次寇家再赢,那么寇家就有可能成为像弘农杨家这样的顶尖的家族,两代皇帝,百余年的时间,足够他们经营起来了。 当然,新的顶尖豪门的崛起,肯定是要侵蚀旧的顶尖豪门的利益,所以在杨家看来,寇家已经养得够肥了,该当摧毁他们,摘取他们这些年来聚敛的财富了。 想要成为我们这样的家族,你,还不够格。 看到楼上的寇仲,杨坚轻轻地笑了一下,脚轻点地,大地却突然颤抖起来,整个应天门似乎都在摇晃,一飞冲天而起直上九宵,下一刻,头上脚下,御风而来。 寇仲轻蔑地笑了起来,伸出一根手指,往上戳去。 “我操!”已经跑到城墙下的李大锤看着这一幕,轻轻地骂了一声。 整个战场上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幕。 杨坚如同神兵天降,威风凛凛一掌击下。 寇仲却似中流砥柱,轻轻一指伸出便将对方托在了空中。 李大锤不动声色地拉着方小猫横移了十多丈的距离。 这个时候数百武道好手们正自散开奔向城墙,城墙上能对他们形成威胁的,也就是那种强弩之类的武器,大家散开了,以各自的武道修为,这些强弩便失去了威力,至于普通的羽箭,那也就是搔痒痒罢了。 所以李大锤和方小猫的横移,大家也都并不在移。 轰然如同九天玄雷。 狂暴的真气下一刻,以寇仲和杨坚两人为中心向外溢散开来,五凤楼楼上,巨大的石雕兽首直接碎为了粉末,木制的城楼塌陷,砖碎石飞,城墙之上的士兵便如同一只只风筝一样飞到了空中,而在城下,刚刚跑到这里的,又恰好在这个真气外溢范围内的武道好手们,几乎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边上的直接被震飞出去或者压跪在地上,而最中心的几个倒霉鬼,拼尽全力地运功抵抗,但下场却也只是七窍流血,五脏尽碎而亡。 方小猫看到先前那个在冯从文面前慷慨激昂要鞠躬尽瘁的家伙,现在果然就求仁得仁了。 这位仁兄运气很不好,恰恰就在两位先天高手真气外溢的最中心点上,两边一夹,这位直接碎成了沫沫。 要不是公子拉自己一把,刚刚自己虽然不在最中心,可看这威势,要是挨上了,不当场挂也得筋断骨折。 “往边上去打!”李大锤推了他一把,小声道:“我去瞅瞅这两位!” 真气外溢,屋面塌陷,那两们在空中僵持片刻,还是缓缓的向下沉降,直落到阙楼内去了。 趁着烟尘四起,外面根本看不清楚状况,李大锤如同鬼魅一般,飞身直上城墙。 一名刚刚从碎砖烂瓦之中爬起来的守军昏头涨脑地看到李大锤,不假思索地一刀便砍向李大锤。 这家伙武道修为不错,反应也是极快,只不过运气实在太差。 假如他碰上的不是李大锤而是随便一个其它的敌人,他都能有来有往的干上几个回合。 但他碰上的是先天高手李大锤, 所以在他挥刀的同时,刀就碎了,然后人也飞了。 攻城的士兵们愕然看到一个家伙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啉地一声,从他们的头上飞过,那速度,便是游隼也得甘拜下风。 不过只看那家伙扎手扎脚,惨叫不断的状况来看,只怕是活不成了。 李大锤无声无息的顺着破损的屋顶下到了内里。 屋内无形无质的真气往来纵横,两个棋逢对手的人生死相交,谁也不敢有丝毫的保留,其它人如果在此时踏进这个空间,估计会被切成碎肉,但李大锤行走其间,却是行若无事。 收敛气息,静静地隐身一边,李大锤欣赏着这一场龙争虎斗。 (本章完) 第294章 都得死 其实在普通人看来,先天武者之间的较量,委实没有什么好看的。 就像现在寇仲与杨坚二人的打斗。 除了最开始杨坚来了一招从天而降暴轰寇仲颇有看点之外,接下来落到殿中去的二人,当真是乏善可陈了。 不像外头的那些武者们,纵高伏低,刀影如虹,枪去似龙,各种精妙之极的招数寸出不穷,实的,虚的,真的,假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让看热闹的人看了大呼精采。 殿里的这二位,一板一眼,一拳一脚,因为任何精妙的招数在他们的世界里都毫无用处,真气的运行在他们的眼中纤毫毕现,基本上每一招都是硬碰硬。 唯一的区别,就是在于对真气的运用上了。 谁能对真气运用得更加的浑圆如意,谁能将每一分真气都用在攻击对手而不是白白地浪费掉,谁便能占更多的便宜。 这样的高手对决场面,对于李大锤来说,不谛于是一场盛大的宴席。 细细以观摩着,揣测着,学习着。 这两个人,都在数十年前便迈入了先天,而寇仲,更是号称当年有半只脚已经踏入到了神游之境中。 他们对于真气的运用,当真是到了出神入化,鬼神难测的水平之上。 李大锤只看了片刻,便能确认,这两个人的实力,都在自家老头儿之上。 周致碰上了这两个家伙,有输无赢。 难怪一个個的都牛逼哄哄的,都信心满满的。 前方两人又是重重一拳砸在了一起,碰撞之下,部分真气溢散开来,于是殿内又有一些东西,变成了齑粉。 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候,两个人的真气才会外溢,当然,随着他们碰撞的次数越来越多,外溢的真气也愈来愈多了。 而且每一次寇仲外溢的真气要更多一些,看起来寇仲当真是因为受伤的缘故,实力受损,所以对真气的控制比不上对面的杨坚。如果这样下去,寇仲的损失会越来越多,此消彼涨之下,寇仲非输不可。 一丝真气弥漫到了李大锤的身前,那丝真气里头带着丝丝李大锤极为熟悉的气息,那是凤凰离火。 李大锤伸出手去,想要截住这丝真气,好好地体验一下神游境的凤凰离火到底有什么不同的时候,那丝真气却如同游鱼一般的扭动着游走了。 李大锤一阵愕然,他立即死死地钉上了这股真气。 眼看着这股真气游到了某一个位置停了下来,而在这丝真气的周围,竟然还停留着同样的十数股这样的真气。 看了这些,李大锤突然就明白过来了。 好狡滑的寇仲。 如果论到眼下真力的雄存,杨坚的确要比寇仲更强,可是论到对真力的细致入微的控制,曾经半只脚踏入神游境的寇仲又要比杨坚强出太多。 寇仲深知自己的弱点,所以每一次的碰撞,他都会故意多溢散出那么一丝丝的真气,只不过这些溢散的真气可不像杨坚那样,散了就散了,而是鬼鬼祟祟的聚集到了一起。 当然,是在寇仲的控制之下。 寇仲是越来越弱了,但在体外,他正在制造一个让杨坚意想不到的刺客。 李大锤不由冷笑起来,见到又一丝被故意释放出来的真气在废墟之中似乎在漫无目地的游荡,他伸出了手指。 一丝丝凤凰离火游离而出,与那枚游荡的真气相遇。 不出李大锤意料之外,因为寇仲的真气这几十年来与凤凰离火纠缠,相爱相杀,彼此已经太过于熟悉,所以,对于这丝凤凰离火,这缕真气没有半分的抗拒,两者紧密地结合到了一起。 眼见有效,李大锤不由大喜。 刚刚要是露了馅儿,他已经准备跳出来与杨坚联手,先做了这个家伙再说。 不过现在嘛,他便有了新的打算。 小心地将乾坤一气模拟成了凤凰离火,一丝丝的在断垣残壁之间游动,找到那一抹熟悉的气息,立即便依附过去。 随着场中寇仲与杨坚二人的战斗愈来愈激烈,李大锤已经几乎将寇仲释放出来的所有真气全都附上了乾坤一气。 相对于凤凰离火与月华弱水,乾坤一气堪称一个超级大奶妈。 妈妈找到了自己的儿子! 儿子怎么会抗拒妈妈给予的爱呢? 看着杨坚的优势愈来愈明显,脸上的笑容愈来愈盛,躲在暗处的李大锤也是兴高彩烈。 杨坚要输了! 不过寇仲也赢不了。 “你太老啦!”大笑声中,杨坚十指如钩,直接扣住了寇仲的肩头,这是交手之后,他第一次能真正接触到寇仲的身体,甫一触上,体内真气便如怒海之潮涌向寇仲。 寇仲双手抓住对方手腕,竭力反抗,嘴角却是露出了一丝冷笑。 “咄!”他嘴里吐出了一个字。 游荡在外头的,被寇仲隐藏起来的那丝真气,瞬息之间便从四面八方袭向了杨坚。 从两人一开始交手之际,寇仲便开始设下的局,此刻终于到了发挥作用的时刻。 感受到体外真气的剧烈震荡,杨坚大惊失色。 想要摆脱寇仲,手腕却被对手控制得死死的,此刻寇仲虽然实力更弱一些,但还能抗住杨坚片刻,可外部来袭的那些真气,却在瞬息之间摧毁杨坚。 狂吼声中,杨坚将体内的真气尽数灌向寇仲,寇仲本来就伤痕累累如同一个破筛子一般的身体,此刻更是千疮百孔,不过他仍然死死地扣住杨坚。 埋伏的真气,尽数没入到了杨坚的身体之中。 杨坚闷哼一声,七窍都流出血来,吐出的每一丝气息,似乎也都带上了硫磺的味道。 寇仲松开了手,杨坚缓缓倒退了几步。 “杨坚,先天高手,比得不是谁的真气更加雄厚,而是对力量的把控和掌握!”寇仲扶着柱子,得意地笑了起来:“都到了先天,论起真力的深厚程度,大家又能相差多少呢?” “多谢赐教!”杨坚哼了一声:“下一次我一定会注意的。只是下一次,你就不可能是我的对手了!” 寇仲嘿嘿笑道:“凤凰离火的毒此刻同样也进入到了你的体内,没有黑冰石,你后半辈子就慢慢地熬吧!还想与我斗?没机会了!” 杨坚眯起了眼睛,“你不过一个二道贩子而已,这点火毒便想难倒我弘农杨家吗?寇仲,你小门小户的,那里知道我杨家的底蕴!” “除非你杨家有神游!”寇仲道:“否则纵然是一个二道贩子度给你的凤凰离火,也受伱喝一壶的。” 说话间,那些被杨坚逼出来的真气,却是被寇仲一一重新纳入到了体内。 屋内传来了笑声,一个不属于这两人的笑声。 笑声中,李大锤从一片废墟之中站了起来,在二人极度惊讶的目光之中,走了过来。 “其实二位没有必要想那么远了,因为你们都没有机会活着离开这里了!”李大锤将他的鸣鸿刀扛在肩上,洋洋得意:“能够一次性地宰两个先天高手,这样的成绩,估计也就几十年前的太子妃才能比过我吧?” 杨坚慢慢地挪动了一步。 突然出现的这个人,当然是一个先天高手,否则不可能躲过他与寇仲二人的耳目,眼下,他与寇仲两人两败俱伤,都是受伤极重,但想要杀他们,却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先天高手之间,击败或者很容易,想杀人,那可就难了。 “跑不了的!”看了一眼杨坚,李大锤哈哈一笑,打了一个响指,杨坚的脸色腾地一下就变了,紧接着,一朵蓝色的火焰从杨坚的体内透体而出,而在李大锤的指间,另一朵蓝色星火飞跃而起,与杨坚身上的那朵星火汇合,轰的一声,蓝色星火瞬间包裹了杨坚。 “凤凰离火!”寇仲脱口而出。 “寇大尹,多谢你的配合,没有你的这些设计,真正的凤凰离火怎么能无声无息的侵入这位杨公的体内呢?”李大锤哈哈大笑,在他的笑声中,杨坚痛苦地跌坐在地上,运功拼命地想要反击体内正在肆虐的离火。 寇仲一言不发,双臂一振,体内剩余的真气尽数击向李大锤。 只是那些真气在甫一离体,便尽数燃烧了起来,刚刚寇仲倒吸而回的那些真气,每一缕上都沾染上了凤凰离火。 “寇仲,二十七年前,你就该死了,今日送你去见你的同伴!”李大锤挥刀,凤凰离火骤然灭去所有火焰,一道白气缭绕将寇仲包裹了起来。 月华弱水! 水火不相容! 寇仲瞪视着李大锤,与杨坚一样,也是缓缓坐倒在地。 月华弱水同样也侵蚀着杨坚。 两位先天高手此刻都已经明白大限已至,只是他们无法明白,为什么会有一个人能同时炼成凤凰离火与月华弱水。 “你是魔教什么人?”杨坚放弃了抵抗,先是被寇仲暗算一计,此刻又被眼前这个人再来一下,体内生机早已断绝,他只是想弄明白死在了谁的手里:“怎么可能同时炼成凤凰离火与月华弱水?” 李大锤抚了抚刀,看着两人,微笑道:“二位,何清秋的儿子,向你们问好!” (本章完) 第295章 战场 黑色骑兵宛如海潮,一波又一波地卷过广袤的原野,而在他们的前方,是狼奔鼠窜的绿林军。 他们人数虽多,个人武道修为也不差, 但终究也只能算是乌合之众。 在经过严格训练的强军面前,没有撑多长时间,便崩溃了。 如果不是张全义想要撵着他们来一个倒卷珠帘,冲撞杨立新的中军,这些人压根儿就不可能还能成规模地逃这么远。 看到远处飘扬的杨立新的中军大旗,张全义不由放声大笑起来。 不过是些土鸡瓦狗,居然也想上桌子坐正席, 当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殿下,且看我军怎么一举将这些反贼尽数击溃!”张全义对身边与他并辔而行的太子李泰道。 “张将军的麾下,果然如狼似虎,有此强军,何愁不能荡清宇内这些魑魅魍魉,还我大秦一个朗朗乾坤。” “太子殿下,大秦不乏忠勇之士,只要财政之上供应得上,十万百万大军也可得!”张全义想起编练这支军队的艰难,不由叹息连连。 如果不是受到资金的掣肘,又怎么会只能编炼两万新军,即便是这样,还险些被张若那个二混子给揭了开来。 现在终于扩充到了十万人,长安洛阳各五万,但战斗力,却也并不见得就比早先强出多少。 好在现在终于控制了洛阳这個大秦的经济之都, 而且在这样的战乱之时,也没有张若这样的人再来死死地盯着他们的银钱走向了。 他也可以放开手脚开始大规模地扩军练军了。 再给我几年时间,洛阳这五万人,便能变成十万人,二十万人! 张全义在心中道。 对面响起了隆隆的战鼓之声, 随着鼓声,那些狂奔逃跑的绿林军们,开始转向奔向了两边,并没有如张全义希望的那样,直接去冲击本方的本阵。 倒也不全算是乌合之众。 但是接下来,张全义的脸色有些变了。 因为伴随着鼓声的,又一面大旗在对面阵中冉冉升起。 何足道! 何足道在这里。 鼓声不停,外层的绿林军开始变阵,缓缓地向着两侧移动,组成了两个厚实的方阵。 何足道的本阵,完全暴露在了张全义的面前。 弩车,弓羽,投石车,长枪阵,刀盾手以及后方的骑兵大队。 杨立新有些羞愧。 因为他向何足道保证,他的手下至少能扛对手一顿饭工夫。 但结果就是,一柱香的功夫都没有顶住,便被张全义给赶了回来。 这让他脸上有些挂不住。 “还不错,至少还记得早先的布置,知道不能冲撞本阵!”何足道瞥了一眼杨立新,笑道:“不然没有死在敌人手里,死在战友的羽箭刀矢之下,那才叫冤枉!” “大将军,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练兵,不会再丢脸了!”杨立新道。 “决心跟着我去南方了?”何足道笑看杨立新。 “当然,我不跟着大将军,还能去哪里呢?离开了大将军,只怕杨某活不过三天,脑袋就会被挂在旗杆之上示众了!”杨立新拍了拍腰间九环刀:“大将军,末将来为您打头阵!” 何足道大笑:“不用了,你啊,带好你的部众,等着我们击败了对手,你们跟在后头捡便宜,这个你的麾下擅长,哈哈哈!” 杨立新羞红了脸。 何足道一夹马腹,向前走去。 “张全义!” 越过了所有的兵马,何足道竟然直接到了战场的中央,扬声大喊道。 玄元九品的武道修为,让他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战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河东你们想渔翁得利,结果失败了,今天你又想决战于野外,哈哈,看到了我在这里,你应当意识到,你又要失败了吧?我给伱一个机会,愿意与我单挑吗?只要你赢了我,我马上就下马向你投降,如何?” 张全义脸色铁青。 何足道是玄元九品巅,吴德与他在太原较过手,以吴德之能,在何足道面前也只有逃跑的份儿,遑论他张全义现在还只是八品巅,连九品都没有跨入。 单挑? 是找死吧? 偏生自己军中,就没有一个匹敌何足道的人上去接下来这个挑战。 “张将军!”身边李泰看起来却是颇为意动。 张全义摇头道:“殿下,这是战争,不是江湖斗殴。对方知道实力不如我们,所以想以此来乱我军心,不可上当!” “那现在怎么办?” 张全义冷笑:“何足道五千本军的确是强军,但那又如何,我们这里,可是有三万精锐,至于那几万绿林军,殿下完全可以忽略他们!” “所以?” 张全义笑了笑,握着马鞭的手戟指着还在战场中央叫嚣的何足道:“射死他!” 嗡的一声,无数的羽箭飞向了何足道。 何足道大笑着策马转身便走。 “张全义,儒夫耳!” “进攻!”张全义不再有半丝犹豫,军中更重武勇,何足道在军中混了几十年,的确深谙此道,不会放过那怕一点点打击自己士气的机会。 便是这么一叫阵,张全义便能感到己方军队的士气顿时为之一泄。 面对何足道这样的人,就不该让他有说话的机会,一见面就开干才是道理。 随着张全义的命令,黑色铁甲如同破堤的洪水,卷向了对面。 两只军队,都着黑衣黑甲,只不过何足道的军队,在头盔之上,插上了一支红樱而已。 进攻如洪水破堤, 防守者却如同拦江礁石, 至于外围那些绿林军,此刻只能算是敲边鼓了。 他们吆喝,鼓噪着,不时组织起一波波的兵马,从侧翼冲向秦军两翼本阵。 只不过每一次的进攻,秦军都只是见招拆招,击退对手便罢,压根儿就不追击,竟是把全部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正中间。 在张全义看来,只要击败何足道,左右两翼的这些渣渣自然也就散了,何必在他们的身上浪费太多的力气。 对上何足道,那就得狮子搏兔,把所有的力气全都用在他身上才对。 而且,既然何足道在这里,那么他手下的冯宽和阵建仁呢? 真如情报所示的,往洛阳而去了吗? 不见得。 张全义觉得如果自己所料不错的话,此刻冯宽和陈建仁至少有一支部队正在往这里包抄而来,要是自己全都压上去了,到时候不免又要手忙脚乱。 打仗,再困难也都要留有余力以应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生的意外。 更何况,此时张全义仍然认为占优势的是自己。 何足道的本军的确精锐,但自己麾下也不差。 “张将军,我觉得再压上一军,便能觅得胜机!”一边的李泰低声道。 “殿下,何足道没有尽全力,他也在等我全线压上了!”张全义道:“在我们的身后,他藏着的军队也该露面了。只要发现了他们的踪迹,才是我们反攻的时候,不过我要反攻的不是何足道,而这这支想来包抄我们的反贼。” “张将军觉得啃不动何足道?”李泰有些不甘心。 张全义倒不觉得有什么羞愧的,点点头道:“盛名之下无虚士,殿下请看,我们现在进攻何足道的军队,人数上足足有其本军的一倍,但打了这许久功夫,但进展并不大,这不是我们军队无能,也不是前线军官们能力不足,而是对手的确很强。攻,本来就要比守更难一些。而且何足道这种欲拒还迎的姿态,就是想诱使我认为能一口气吞掉他,从而全军压上,真要这样做了,您就会发现,我们面临的状态还是会和现在一模一样!” 李泰恍然大悟:“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的部下包抄过来,我们就要手忙脚乱了。” “殿下聪慧!”张全义笑道:“接下来斥候发现了叛贼的踪迹,殿下可有兴趣领一军前去破敌?” 李泰大喜:“可以吗?我可以吗?” “殿下武道修为玄元八品巅,而且从小便习练兵法,无数兵法大家言传身授,只是缺些实践罢了,眼下何足道被末将悍死在这里,他麾下几只小鱼小虾,在殿下面前,必然不堪一击!”张全义微笑道:“等到殿下击败了那些家伙,回过身来,咱们再全力攻击何足道。” “好!”李泰兴奋得满脸红光。 果然,片刻之后,斥候急奔而回,在他们的左后方,由陈建仁带领着的一万叛贼,正在急速向着这里靠近。 李泰开心的领着一万精锐掉头便去迎击这支部队。 看到秦军分兵离去,何足道本阵之中立即鼓声大作,令旗挥舞之下,左右两翼游戈的那些绿林军,立刻汇聚成了一股,看起来意图有尾随李泰而去的意思。 而最前方领兵的,就是绿林军的首领杨立新。 张全义不慌不忙地派出了五千人去拦截杨立新的这支绿林军。 这一次,张全义所部在他的带领之下,勇敢地迎向了秦军。 只是张全义不知道的是,这一次跟着杨立新出来的,可不仅仅是绿林军,还有从南方来的柯无忌率领的近千名魔教好手。这些人与刚刚成立的绿林军不同,以造反为己任的他们,对于军队作战,可是一点儿也不陌生。 别的不说,单是柯无忌这样的一个玄元九品巅的好手,就足够他们喝一壶的。 (本章完) 第296章 期待 洛阳城破! 虽然还只是应天门被攻破了,但应天门对于洛阳而言,可不仅仅是脸面问题。 当寇仲的脑袋被一个蒙着面的武者悬挂上应天门那辉煌的城门楼上的时候,本来还占着上风的城池守卫者们,当即就崩了。 其实首先崩的,是那些指挥作战的将领们。 普通的士兵们,或者听过寇仲的大名,但寇仲长什么样儿,自然是不晓得的。 但是将领们却清楚啊! 寇仲是他们的主心骨,也是他们的胆气,是他们守住洛阳的信心所在。 可这个他们的倚仗,现在连脑袋都丢了。 黑冰台的掌控者,成名数十年的先天武者,就这样死了? 只怕是在做梦吧? 但那脑袋,却还真真切切地挂在门楼之上,还在往下滴着血呢! 完蛋了! 现在拼命还有个屁用啊?得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而想要有些后路的话,那手里自然便得有实力,才有讨价还价的条件。 在这应天门五凤楼上与冯从文拼个你死我活,实力大损,接下来手里的资本儿可就不足了。 更何况,连寇仲这样的大高手都死了,万一那個杀寇仲的先天高手看自己不顺眼儿了,顺手来给自己一下呢? 估计自己连还手的机会都不会有吧? 于是乎,将领们跑了。 不是一个人跑的,他们带着部下跑了。 冯从文仰着看着那个血淋淋的脑袋,有些唏嘘,这可是在大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掌权了数十年的权臣啊! 但死了,也就这样子。 杨坚杨公还真是厉害啊! 冯从文心里感叹着。 但接下来一名匆匆而来的军官,却将他的感慨打得粉碎,甚至还有些慌乱起来。 “将军,杨公死了!” “杨公怎么会死?”冯从文哆嗦着手指着门楼上的脑袋:“寇仲不是死了吗?” “大概是同归于尽!”军官低声道,“我们在东阙殿堂里找到了杨公的遗体,盘膝而坐,寇仲的尸体就倒在他的对面,只是没有脑袋!” 说到这里,军官抬看了一眼城门楼上挂着的脑袋。 “那是谁割得寇仲的脑袋?” “或者是杨公的部下吧!”军官低声道:“看那人的身手,至少也是玄元九品!” 冯从文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心道这可怎么跟弘家杨家交待啊! 杨家纵然是千年大豪门,但先天高手,恐怕也没有更多的了吧? 现在让杨坚在自己这里折了,他们会不会记恨自己呢? “好好收敛,送归弘农杨家!”冯从文道。 “寇仲呢?” “那自然在这里好好地挂上几天!”冯从文咬着牙,恨恨地道。 河东之役,便是寇仲的策划,他冯家正房偏房远枝加起来上千的人丁,被杀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了大猫小猫三两只。 现世报,还得快! 鼓城寇家,你们的顶梁柱死了,接下来,就是你们了。 我们冯家所遭受的一切,你们一样也不会拉下。 “宣喻全城,寇仲已死,投诚者有功,顽抗者,族诛!”冯从文厉声道。 荥阳,战场。 夜色正在慢慢地拉上帷幕,激战的双方正在缓缓脱离接触。 进攻者并没有拼尽全力,主守者似乎也不愿意放手一搏,双方都收着力量在打,主拼一个谁的韧性更强。 但现在看起来,一时之间似乎很难分出胜负。 何足道的亲兵本部那是不用说了,里面的主体那可是南方镇军精锐,几十年来一直在楚军硬杠,更重的是数年之前,他们经历过襄城之败,像这样的大败之仗,参与的人一般有两个结果。 要么心智被摧毁,从此再无战斗之决心,要么心智更加成熟,更加地坚强。 何足道去年跟着吴德回南方挑兵,他挑得是哪样的人,不言自喻。 至于那些绿林军,一来没有遭受到致命的打击,张全义压根就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二来,何足道的本部还在,而且看起来还如此的坚挺,那他们自然也就战意满满。 张全义所部呢,足足两万训练有素的大军,整体战斗力自然比现在的何足道要更强,但是张全义想倾尽全力与何足道一战,哪怕为此损失折将也不在乎? 当然不行! 何足道只是一个搅屎棍,他的输赢,那些真正的操刀者,并不在乎。 如果张全义与何足道打一个两败俱伤,最高兴的就是他们了。 张全义麾下这五万大军,再加上洛阳那边由卫义统率的五万大军,已经是忠于大秦的最后成建制的,可以信任的部队了。 便是皇室出身的关陇地区,如今都已经有了二心了。 这十万大军,是种子,如非必要,张全义绝不会做这种两败俱伤的事情。 他们都在等。 等着外部战局出现大的变化。 何足道做了一个局,目的是想做掉自己,只不过他太高估了自己麾下的战斗力,小看了朝廷军队。 冯从文那边进攻洛阳,起初或者会蒙骗住寇大尹,可只要何足道迟迟不至,以寇大尹的敏锐,立即就会猜到何足道的用途,只需尽起洛阳大军,先行击溃冯从文,然后再支援过来,那么何足道此行,便注定要无功而返。 至于能不能歼灭何足道,其实张全义倒也没有那么的迫切。 比自己更急切的,或者是那些豪门世家吧! 何足道数万大军,要吃要喝,其中还有上万军纪败坏之极的绿林军,时日一长,他们必然会熬不住,烧杀抢掠肯定就会寸出不穷了,到了那个时候,洛阳与那些左右摇摆想看热闹的大家族便有得谈了。 刀子只有能握住刀把子的时候才有用,一旦失控了,不管对面是谁都一阵乱捅,那谁受得了了啊? 何足道自然也在等。 不过他等的不是洛阳的战局。 冯从文去哪里的目的,只不过是要将洛阳的守军拖住一部分便罢。 能不能打破洛阳,何足道还真不在乎。 只要拖住部分军队,同时将寇尹也拖在洛阳,那就足够了。 何足道看重的是冯宽所部,倚仗的便是以柯无忌为首的那上千名魔教战士。 这是一支谁都无法预料的强悍战斗力。 魔教总是能给自己想象不到的惊喜,几十年前如此,几十年后亦然如此。 河东之战后,自己虽然察觉到了不对,率军渡河得以逃脱寇仲他们的暗算,可的的确确也是深陷到了困境当中。 与几十年前一样,除了按照那些操刀者们的意图去做事,再多的努力挣扎最后仍然毫无意义。 在河西袭扰一阵子,然后又直奔青州等地一阵烧杀抢掠之后,何足道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自己曾以为这样的杀戮,是自己对秦国、对寇仲、对卫政道的最好的报复,可实际上,却也落在别人的算计之中。 他们要的就是这个。 这样的发现,让何足道愤怒,但又感到深深的无力。 不管自己怎么挣扎,都逃脱不了做一把刀的命运吗? 而就在他最为彷徨无助的时候,魔教找上门来了。 世道就是一个怪圈,你以为你逃脱了,可一路走过来,你却发现,最终又回到了原点。 三十年前,自己曾经背叛过的那些人,再度寻上门来,给黑暗之中的何足道带了一丝曙光,让他看到了真正摆脱那些操刀者的机会,甚至于有机会上桌子一起品尝这道美味的宴席。 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当然是全盘答应对方的条件。对于一个溺水的已经快要淹死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也绝对不会松手,更何况魔都伸过来的,可是一株大浮木。 至于答应的条件以后能不能兑现,且走且看吧! 要是真回到了南方,重聚了南方八镇大军,一切便都有了可能。 最不济自己还可以倒向南楚,想来南方八镇,在楚国绝对可以为自己换一个王候的位置吧? 端起桌上的酒碗,何足道一口气喝完了里头的酒,提起了重剑,走出了大帐。 亲自巡营,这是他几十年来形成的习惯。 袭营这样的事情,一个成熟的将领,基本上不大可能去做,但张全义出身黑冰台,搞惯了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说不准就会来一下。 而且自己的连营之中,还有绿林军,如果夜袭的目标是他们,只要引起了这些家伙的炸营,说不准还真能让自己阴沟里翻船。 所以自己还是布置了一番。 不过白天看起来,张全义这个人还是极为稳重的。 作战的时候,是宁肯无功,但求无过的那种人。 而且对手既然是自己,他大概率不会觉得自己会出这样的漏子,如果看起来真像有漏子的话,十有八九也一定是阴谋。 他应当也在等他派出去的那支部队最后的战果吧! 最迟明天,就会有结果了。 这才是堂堂正正的交手,双方落下的棋子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当然,堂堂正正里头隐藏的小手段,那就看各人的本事了。 张全义派出去的那支部队,当然也有些小手段。 李泰作为当朝太子,玄元八品巅的修为已然不差,更重要是他的太子卫队,虽然只有一百人,但最差的也是御气六品才是张全义看重的。 何足道很期待那一刻。 期待太子李泰和他的卫队,一头撞在柯无忌带领着的魔教战士身上时候。 (本章完) 第297章 敌友难辩 急骤的马蹄声惊醒了熟睡中的何足道。 一挺身从硬梆梆的床板之上坐了起来,他已是皱起了眉头。 军营之中奔马,特别是在战斗期间是大忌。 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不是有一定身份的人,绝不会敢这么干。 定然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大步走出帐蓬,正好看见马上骑士竟然一路直趋自己的中军大帐,看那身形,倒是让何足道吃了一惊。 竟然是陈建仁。 冯宽带着主力现在大概正在与秦军对峙,而陈建仁在计划之中,是率领一部分辅兵虚张声势一路往洛阳而去。 看来是洛阳出了什么问题。 “大将军,洛阳城破!”陈建仁翻身下马,看他那疲惫的神色,显然是一宿未睡,得到消息便一路狂奔而回了。 “怎么可能?”何足道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冯从文去打洛阳,也是自己有意削弱其实力的做法,反正是要离开自己的,能用,当然就要往死里用。 但是冯从文有这么优秀的吗? 凭着手里不到一万的人马,能将洛阳这样的大城一鼓而下? “寇仲死了!”陈建仁低声道。 何足道猛地抬起了头,死死地盯着陈建仁:“寇仲死了?杨坚这么生猛吗?不是说先天可以被击败,但想要杀死却极难的吗?” “先天的事情,末将就不知道了。不过不仅是寇仲死了,杨坚也死了!两个人同归于尽,而且寇仲的脑袋都被杨坚的手下斩了挂到了五凤楼上!” 何足道一呆,接着却是笑了起来:“那冯从文这下可是有些难以向弘农杨家交待了。杨家再家大业大,先天高手,似乎也就只有这么一位吧?” “大将军,现在冯从文可是有极好的机会,他不一定还需要向弘农杨家交待吧?”陈建仁道。 “嗯?”何足道眯起了眼睛:“你什么意思?” “大将军,洛阳城的确是破了!”陈建仁道:“但并没有失序。寇仲之死,让洛阳军心离散,可冯从文占领的也只有南城应天门一带,部分地方,仍然在朝廷军队的控制之中,但更多的地方,却是被不同的势力把控。我要是冯从文,便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收拢到足够多的人手。” “河东冯家,可也是有名的豪门,大家有共同的目标是吗?”何足道冷笑起来。 陈建仁道:“大将军,距离冯从文破洛阳城,已经整整两天了,他可有一丝一毫的信息给您传回来?我想这个时候,我们要是赶到洛阳城,说不定连城门都进不去,两天时间,他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何足道点点头:“有这个可能!冯从文如果有机会与城内的那些豪门势力达成默契,他的确便有资本拒绝我们,就算城内还有忠于朝廷的人马,但与我们也是不共戴天的,更何况,外头还有张全义这数万人马牵制我们呢?” “所以我得到消息,就立刻赶过来,大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陈建仁又些恼怒:“总不能我们辛辛苦苦一场,最后却给冯从文作了嫁衣吧?洛阳城可是富得流油的,弟兄们出来几年,马上就要回家了,总得给家里带些礼物回去,而且大将军接下来要收拢离散的兄弟,没有钱财,那也是万万不能的。” 何足道打洛阳,最重要的目的,就要洛阳城内的资财。 真要说起富裕,长安都无法与洛阳相比。 “想占我何某人的便宜,冯从文只怕还差了一些!”何足道冷笑着,眼光却投向了远处,层层雾霭的遮掩之下的远处,便是张全义的大营所在地。 “我去见见张全义!” “见张全义?”陈建仁愕然。 两人正说着,耳边却又传来了马蹄之声。 “今天看来是個非常的日子,重大的消息,居然一个接着一个。来的好像是冯宽的侍卫,你觉得这一回他给我们带来的是什么样的消息?”何足道看着迅速驰来的骑士,笑道。 “当然是好消息!”陈建仁道。 “大将军!”骑士滚鞍下马,却是喜气洋洋:“我大军于洛水之畔击溃秦军主力,生擒敌酋李泰。大将军,冯将军说那李泰是太子呢!是仅次于皇帝的存在呢?” 何足道与陈建仁对视一眼,却都是大笑起来。 果然是好消息。 “生擒了李泰,我去与张全义作一场交易,那就更有把握了。”何足道笑道。 张全义整个人都不好了。 天刚亮,连二接三的坏消息便传了过来。 先是洛阳失守,寇仲身死,还没有等他从巨大的震惊之中清醒过来,李泰兵败被俘又像一声炸雷,把他轰得头昏目眩。 怎么会这样呢? 洛阳怎么会失守呢? 不说洛阳本地镇兵,便是自己留下由寇仲亲自把控的禁军,便有两万人啊。 冯从文是怎么破城的? 还有太子被俘…… 相比起洛阳城丢失,似乎太子被俘是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张全义六神无主,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更加详尽的消息,终于一一传了回来。 作为黑冰台出身的张全义,对于信息的重要性还是深知的,即便出兵在外,但城内并不乏消息来源,而黑冰台在洛阳可也是在正常运作。 不过半天功夫,洛阳的大致情况,便摆在了张全义的面前。 大帐之中,七八名高级将领们都是面面相觑。 他们是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一下子会恶化到这一程度。 “寇大尹的确死了,死在弘农杨坚之手!”张全义咬牙道:“大尹战死,城内那些镇兵便失去了震慑,他们立即便逃了,禁军无法控制局势,只能收缩兵力,退守到了北门一带,现在叛军并没有急于进攻他们,但这也只是时间问题,如果我们不能及时赶回去的话,城内剩下的禁军兄弟,要么在城内被围歼,末么便是出逃。” “将军,问题是我们怎么摆脱何足道?”一名校尉摇头道:“在何足道当面的情况之下,我们这样撤退,与自杀有什么两样?而且现在太子落到了他的手中……”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大家都完全明白。 失陷了太子,即便他们夺回了洛阳,又能怎么样呢? 朝廷难道就会宽恕他们的罪过吗? 所有人都有些惊恐难安。 他们的亲人朋友,都在长安,现在事情恶化到了这一地步,他们的前途又在何方呢? 大帐掀动,一名值星军官走了进来,躬身道:“将军,叛军那边来了一个人,说是要见您!” 张全义看着帐内诸将,站了起来,缓缓地道:“机会,也会还有,我先见见这人,看看事情有没有什么转机吧!” 张全义答应了何足道的邀约。 于是在两军对垒的战场中线之上,两位统兵大将,在一株孤零零的大树之下,单人独骑的见面了。 说起来张全义还是颇有胆气的。 何足道可是玄元九品巅峰,外界甚至传闻他已经步入了先天之境,而张全义,还没有踏入九品之境,他居然敢单枪匹马与何足道见面,而不怕何足道暗算于他,的确有一颗雄心豹子胆。 “是不是有了一种走投无路的感觉?”何足道有些讥讽地看着张全义。 河东那一役,要不是自己的直觉起了作用,真得会让眼前这个家伙包了饺子,一锅儿给煮了。 “倒也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张全义道:“既然何大将军派了人来见我,我便有眼前一亮的感觉,看起来大将军与冯从文并不是一条心啊!” “世家豪门与我这样的寒素人家,永远也不会一条心!”何足道笑了笑道:“原本我们就说好了,这一战之后,他便会离去,只不过我万万没有想到,洛阳居然被他一击而破,这就让他有了更多的选择了。” “冯从文不跟着大将军,他要去投奔谁?”张全义愕然,冯从文当然不会投奔朝廷,因为冯家全族,可是死在朝廷手里的,是朝廷清理的对象之一。 “人家攀上高枝了,投奔了弘农杨家,而杨家,这一次看中的是令狐野!”何足道笑着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像我这们的孤魂野鬼,在人家眼里是不成事的!” 张全义明白了过来:“也就是说,洛阳虽然被打下来了,但是却不见得能落在大将军手中,眼下冯从文肯定在四方联络城中的各方势力,以求壮大自己,力抗大将军你。而大将军显然是不能在这里耽搁太长时间的,容易被人围殴!” “当然,洛阳被破,寇仲身死,朝廷再遭重创,我身上的价值已经被压榨得差不多了,如果能逮着机会一把摁死我,那就是最好了!”何足道笑道。 “你要我做什么呢?” “很简单,要是让冯从文占据了洛阳城,咱们都得不到啥好处,不如联合起来先去暴揍冯从文?” “代价?” “李泰还给你,而且,事后,我会离开,你呢,可以声称自己经过苦战,击败了何足道、冯从文等叛贼,收复了洛阳!这个功劳,足以让你声名大振,寇仲已死,你手里有兵,还有黑冰台的背景,接下来就可以与卫政道分庭抗礼了。” “计是妙计,”张全义苦笑道。“只是到时候一个破烂的洛阳还是洛阳吗?而且伱怎么保证会把太子还给我呢?” “再烂的洛阳,那也是洛阳。”何足道笑道。“而且张全义,我的人品一向还是不错的,要么不承诺,承诺了的,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自食其言过!” (本章完) 第298章 各自盘算 洛阳城中,暗流汹涌,李大锤却是舒服地躺在一张软榻之上,伸手抓起一串枇杷,舌头一卷,咬下一颗,再在嘴里打个转,卟地两声,黑色的枇杷籽便准确地落到了桌子上的一个碗里,滴溜溜地转了几圈,稳稳地停在里头。 方小猫没事儿的时候,一般都在擦他的虎翼刀。 应天门一战之后,他们二人就脱离了冯从文,跑到洛阳城中知秋院的一个据点中舒舒服服地住了下来。 “公子,我们这么不辞而别,冯从文会不会找我们,或者怀疑我们?”擦了一会儿刀,方小猫突然问道。 李大锤哧的一声笑了起来:“小猫,你觉得袁融袁通兄弟,在冯从文的心里有多么重要吗?” “应当吧,怎么说也是两个玄元八品的高手呢!”方小猫有些不敢确定。 “还记得那個被压成了肉沫的高手吗?他也是玄元八品!”李大锤卟的一声又吐出一枚枇杷籽,不过这一次却是冲着方小猫去的。 刀光一闪,枇杷籽被一分为二,然后再一分为四,落向了碗中,不过最后却还是有四分之一的籽在碗里转了一圈之后掉落到了外面。 方小猫叹了一口气,将其捡了起来,丢到碗中。 还是差了那么一丢丢。 明明九品看得见了,似乎就隔着一层薄薄的纸,伸手就能摸得着,但伸出手去,却如同在井里捞月亮,哗啦一声,水面碎了,月亮也就没有了。 “小猫,冯从文压根儿就不会在乎我们两个的,我们没有回去,他大概就会认为我们死了,死掉的人,在他们那里没有任何的价值,又或者他将来在见到令狐野的时候会提一嘴,以此来拉近一下他与令狐野的距离而已!”李大锤淡淡地道。 “当真是薄情寡意啊!”方小猫叹道,不过马上又高兴了起来:“公子,这一次您一气儿宰了两个先天高手,嘿嘿,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特别是那寇仲,哈,师傅要是晓得了,只怕要醉上三天三夜!” “诸般条件凑到了一起,才有机会做这么一次,像这样的机会,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再碰上罗!”李大锤笑道:“说起来还是先母的遗泽,她要是不让那寇仲中了凤凰离火,我也不可能算计到了那个老奸巨滑之徒!” 说起这些事,李大锤还是得意得很。 不管是杨坚还是寇仲,都会是他前进路上的巨大障碍,现在能一次性地将这两人解决了,的确是幸运得很。 外头响起了轻轻的敲门之声,方小猫站起来,拉开了门。 一张富富态态的脸庞出现在了方小猫的面前。 “肖老板回来了?”方小猫笑着让那人进了屋。“外头几家打起来了没有?” 泰安城与关内一直都有生意往来,只不过以前李大锤重点经营北元,在关内,只能是点到为止,在洛阳和长安,各设了一个点做做生意而已,情报收集反而是次要的。 关内的情报网络真正的高速发展,是在张轻云自关外返回,主持整个关内情报建设之后才开始的。 肖乐,作为最早从关外进关的泰安城老人,是洛阳城中的第一号人物。 听到小猫的问话,肖乐摇摇头,道:“现在城内的情势诡异得很,冯从文占据了南城应天门,控制了大内、明堂等重要区域,但却没有进一步开展军事行动。而禁军缩回到了北门陶光园一带,占据险要之地死守。而东门和西门两地,却又掌握在了不同的地方军队和豪门私兵手中,四方对峙,看起来情势极为危险,一触即发,却又迟迟不见动静!” 李大锤坐起身子,盘腿坐在榻上,想了想道:“这样的平静,应当维持不了多长时间,此时此刻,想来冯从文应当在与地方军队,豪门世家谈条件了,一旦谈妥,三方便会联手向北门的禁军发起进攻。” “冯从文其实并不需要着急的,他只需要等到何足道的大军赶过来,便可以收割所有了!”方小猫有些不解:“何足道只怕是不愿意与这些豪门世家谈条件的,这两年来,这家伙的作派,看起来就是要宰光所有的豪门世家。” 李大锤笑了起来:“所以这才有了冯从文与他们谈条件的基础。” 肖乐眼前一亮,看向李大锤:“公子的意思是,冯从文有极大可能与何足道反目?” “为什么不呢?”李大锤一摊手,“要是我,我也这么干!联合了城内所有其它势力,先驱逐了效忠皇室的禁军,然后城门一关,据城而守,何足道赶过来了又怎么样?攻城吗?何足道只怕没这个时间。万一打不下来怎么办?而且张全义也没有这般好击败吧?洛阳城中的这些禁军被逼出了洛阳,与张全义汇合到了一起,何足道的日子并不好过。” “冯从文与何足道不是一伙儿的吗?”方小猫疑惑不解。 “彼此利益一致的时候,自然便是一伙儿的!”李大锤道:“早先,何足道想杀寇仲,冯从文也想杀寇仲,何足道想要在洛阳发一笔然后挟财富下南方重聚旧部,冯从文呢,想要聚集实力然后投奔令狐野共谋天下。” “洛阳被攻克,则两人合作的基础便失去了。”肖乐接着道:“而且洛阳之战,因为公子的缘故,冯从文轻而易举地便拿了下来,也使得冯从文有了更多的选择。如果他能保住洛阳不受何足道的荼毒,那令狐野当真要记他一大功的。” “就是这个道理!”李大锤点点头:“现在就看何足道如何应对了?” “何足道现在还在跟张全义较量,就算他击败了张全义,只怕洛阳这边也大局已定!”方小猫皱眉道。 “先看看吧,如果有什么新的情况,柯无忌会派人进城来告诉我的。这个联络点,我跟他讲过了!”李大锤道:“肖掌柜,告诉我们手下的兄弟们,这段时间可要藏好一点儿,不要轻易露面,你这边儿也要做好安排。” “如果是冯从文控制了洛阳还好一点儿,如果何足道来了,那还真要安排好,那家伙,对豪门世家、有钱人是杀光烧光抢光,对青壮那也是肆意抓捕充作民夫,他要南下,洛阳这样的地方,便是一把火烧成白地,他也做得出来的。”肖乐有些担忧。 “静观其变吧!” 柯无忌坐在泰安皮货店的对面街道拐角处,已经足足吸了三锅烟了。 那个人带给他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一个练成了乾坤一气的人,对于神教弟子的冲击力之大,不是神教子弟,根本就无从体会。 教中所有人都清楚,能习炼凤凰离火和月华弱水这两门功夫的人,都是体质极为特殊的人, 基本上都能够在未来跨入先天。 而这些人中的翘楚,更是有希望跨入神游。 当年何清秋已经证明了这一点,而数十年后的江芊,又在映证这件事情。 年纪轻轻的江芊已经跨入了先天,兴许过上几年,便能如同当年的何清秋一样,成为神游。 想到江芊,柯无忌却反而下定了决心,站起身,把烟袋往腰里一插,大踏向向着泰安皮货店走去。 对于教义不同的理解和尊崇,使得他们这一派与江芊这一派势如水火,两派一见面,基本上就会掐起来,杀对方的人,向来都是不会有半点愧疚和犹豫的。 在他们的眼中,对方就是坏了本教大业的邪人。 现在江芊还只是先天,他们这一边,还有人可以制衡,要是一旦江芊踏入神游,那就糟糕了。毕竟他们这一边的先天,年纪已经大了,更进一步绝无可能。 而乾坤一气的出现,却是让柯无忌看到了另外一个希望。 乾坤一气对于凤凰离火和月华弱水天生便有着克制作用,毕竟这两门功夫,都是从乾坤一气里面分化出去的,如果说凤凰离火与月华弱水的习练者有可能进入神游,那么练成了乾坤一气的这个人,将来绝对可以踏足神游境。 如果这个人认同本派的教义,那该是一个什么样的光景呢? 而且那人还说过,受过何清秋的大恩,如果有这样的渊源而不知好好利用的话,那自己简直就蠢得跟头猪一样了。 虽然那人似乎看不起何足道,不过没有关系,人是会变的,也许何足道会变,也许这个人会变,至少现在,大家还是有合作基础的。 便是关外那个李大锤,也是未来可以合作的对象嘛! 神教还没有关注过那个地方,既然林云起他们已经将目光投诸到了那里,于情于理,自己这一派也要有应对之策。 “老人家想买点什么呢?”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迎了上来:“是想买副皮甲吗?不过这当口,这价格可虽比平常高出了许多,翻了两倍了!” 柯无忌摇头道:“我不买皮甲,我是来找肖乐的!” 小伙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掌柜的叫肖乐,这个名字外人可不知道。 (本章完) 第299章 狼和狗也是可以交易的 柯无忌再一次见到了那个晚上让他徒呼奈何的人。 对方给他的感觉,仍然如出一辙,就像是一个什么也不会的普通人。 可是你如果闭上眼睛去感知的时候,你就会惊恐地发现,在感知之中,这个人是不存在的。 像他身边的那个磨刀的汉子,在柯无忌的感知之中,就像一团火炬那般明显,玄元八品巅的修为,而另一侧长得胖乎乎一脸富态的皮货店老板肖乐,御气六品的修为。 一目了然。 闭上眼,屋子里就只有三個人,包括自己。 可是一睁开眼,那个人就坐在那里冲着你笑。 这便是先天。 与外界融为一体,让你根本无从探知。 柯无忌对于先天并不陌生,但如此年轻的先天,就罕见了。他一直以为,除开江芊之外,这世上本来不应该还有如此年轻的先天。 当然,何清秋除外。 在柯无忌的心中,何清秋是神。 虽然神已经坠落,但不影响她在柯无忌心目中的地位。 他细细地说起了何足道与张全义两个的这场交易。 方小猫与肖乐目瞪口呆, 李大锤却是拍案叫绝。 “看吧看吧,狼和狗虽然平时掐得死去活来,但有时候并不是不能交易的!这么说来,何足道与张全义将夹攻冯从文,然后何足道将得到洛阳城的财富,而张全义将会救回太子以及获得收复洛阳的军功是吧?” 柯无忌点头道:“是这样的。” “各取所需!”李大锤竖起了大拇指:“我就说何足道这家伙有几把刷子嘛!这一手,不仅轻而易举地收获到了大量的财富,更关键的是重重了戳了令狐野一刀,顺带着也打击了弘农杨家的威望,妙,妙极。令狐野想要捡个现成便宜的,现在可没有了。说不定恼羞成怒之下,直接攻击长安呢!”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方小猫和肖乐都看向了李大锤。 “当然是要收拾东西跑路,暂避锋芒啊,接下来何足道、张全义、冯从文三股势力在洛阳城中杀来杀去,这繁华似锦的洛阳城啊,下场也不会比太原好多少,肖乐,咱们的人,都撤走吧,等何足道走了,咱们再回来!” “是!”肖乐眼中露出不忍之色。 毕竟在洛阳城中生活了这么多年,左邻右舍亲朋故旧为数不少,也不知在这场劫难之后,还能有多少人能够再见面。 李大锤看懂了他的心思,叹道:“这是乱世的必然结果,没有足够的实力,便只能随机应变,先力图保全自己,壮大自己,然后再来说拯救世人,建设新世界的话。当你没有足够的实力的时候,你说的话就是一个屁!但当你的实力足以威慑所有人的时候,你放一个屁,人家也会仔细分析伱这个屁包含了几重意思,有多少意义!” “我能做些什么?”柯无忌看着李大锤,小声问道。 “你现在是何足道的盟友,自然是跟着他了!”李大锤道:“或者你能做的,便是让何足道在攻进洛阳之后,少杀一些人吧!特别是那些普通人!钱财可以取,人命要少伤。毕竟人不是韭菜,可以一茬一茬的长,一个人长成至少也要十几二十年呢!” “为善除恶,惟光明故!”老头儿倒是神色肃穆,拇指食指相扣,竖掌在胸前做了一个火焰状,低声诵念道。 冯从文立于乾元门门楼之巅,身后便是明堂,也就是万象神宫。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有某个时间之内,以占领者的身份站在这里俯览这些雄伟的建筑。 作为大秦帝国的东都,虽然皇帝不经常来这里,但这里该有的威仪却也是一样也不缺的。 他突然觉得一股热血从丹田直冲脑门,大丈夫当如是的感觉不由自主的便涌上了他的心头。 拿下了应天门,控制了洛阳最为重要的这片区域之后,冯从文并没有第一时间去通报何足道。 冥冥之中他觉得,属于自己的机会,来了。 寇仲一死,城内那种分裂的态势立时便明析了,被寇仲强行捏合起来的力量,没有了压制,立刻便都有了自己的想法。 现在洛阳的东西两城,便掌控在这些人的手中。 而死硬派缩在陶光园附近。那些禁军参与了河东河西大屠杀,他们知道自己不会放过他们,所以绝不会投降自己。 可是只要自己与东西两城的地方势力达成了协议,那么龟缩在北门的那万余禁军,又济得什么事呢? 三路合围,他们除了逃跑,还能干什么? 赶走张全义,占据洛阳城,力拒何足道,做到这三样,冯从文的名字,立时便将响彻北方。 而自己也将成为各种方势力拉拢的香饽饽。 毕竟洛阳这样的枢纽之地,谁掌握了,谁就将占据先手之机。 如此一来,自己不再是那个被灭了门的落魄世家子弟,而是河东冯从文。 即便还是要去投令狐野,但挟着洛阳这样的要地去投令狐野,与先前去投,那份量和待遇,是绝然不同的。 杨坚死了,这是一个意外。 不过冯从文心中反倒有些窍喜。 他不喜欢这个牛逼轰轰眼中没有其他人的家伙。 总是感觉这家伙看人,都是从上往下看的。 弘农杨家这种家族,似乎一直以来,都不怎么看得起人。 哪怕是皇室,在他们眼中,也就那样。 改朝换代常有事,但弘农杨家却一直在这里。 能与他们相提并论的,也就那么几家而已。 杨坚倒了,兴许接下来弘农杨家也会踏上衰败的道路。 冯从文现在对于任何一个豪门大家的倒下,都抱着一种幸灾乐祸的心理。 自家垮了,也不希望别人好。 “将军,他们来了!”下头,一名军官高声叫道。 冯从文一跃而下,控制东西两城的地方势力代表们来了。 只要他们肯来,那就意味着谈判有着很大的成功希望。 他们很清楚,要是不来的话,自己就没有第二路选择,只能放何足道入城,而何足道一入城,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他们是很清楚的。 他们应当很庆幸自己给了他们选择的机会。 既然机会是自己赏赐给他们的,那谈判的过程当中,自己当然也不会客气。 他昂首阔步,穿过了宽敞的大院,走向了明堂。 张全礼焦燥地在屋子里踱来踱去。 形势越来越不对头了。 派出去找二哥的信使,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他那天并没有在应天门参与战斗。 作为寇仲信任的将领,那一天他负责在后方掠阵,以便控制全城。 然而传来的消息,让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尹,那个神一样的男人,居然死了。 本来以为是谣传,但前方的溃败让他不得不相信这个残酷的现实。 大尹的脑袋都挂在了五凤楼上,那怎么还有假呢? 勉力收拢了从前方溃退下来的兵马,连带着自己的部下,退到了陶光门附近总算是稳住了阵脚,这里有武库,也有粮草,更重要的是,控制了北边玄武门之后,自己还是进可攻,退可守的。 麾下不少人已经慌了手脚,想要逃走,可是现在二哥还在外头与何足道作战,更关键是的太子殿下也还在外头,自己这里要是不战而走,只怕不好交待。 先守在这里,看一看风色再说。 实在不行了,再跑。 只不过连着几天下来,张全礼也已经有些慌神儿了。 因为他麾下已经开始出现成建制的跑路了,而这些跑路的人,无一例外,都是由洛阳禁军编练而来的。 从最开始退到这里的一万二千余人,短短的三天功夫,便跑了三千余人。 也正是这些人的逃亡,使得剩下的禁军军心、士气直线下跌。 而在城内,诡异的安静更是让人心头突突直跳。 那些地方势力一点儿也靠不住。 说起来冯从文攻进城来的,只不过区区万余人而已,而城内大家伙协同一气,五六万兵力那是绰绰有余的,现在大家都保持着沉默,只意味着一件事,他们都在待价而沽,想把自己卖个好价钱。 但自己和自己剩下的这些手下,却是卖不出去的。 因为这支部队中的核心力量,都参与了河东河西之战,手上都沾了血,剩下的那些人,都是长安禁军改编而来,家人都在长安,自然也不敢擅动。 只是虽然还勉力维持着,可士气不再,一旦那几方达成了协议,自己还是联系不上二哥,可就真只有跑路了。 外头士兵们急促的脚步声让张全礼更加的心烦意乱,大军一败,这些家伙便也开始懈怠无礼起来了,连最基本的规矩,现在都忘得差不多了。 “将军!”进来的士兵脸上满满都是惊喜:“大将军回来了!” 张全礼霍然抬头,惊喜交加。 然后,他便看到了张全义的脸庞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跟在张全义身后的,是十余名高级将领。 主心骨回来了,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需要自己作出大的决定,这种感觉,真好! (本章完) 第300章 混乱 头发斑白的老农,赤脚站在田地里,神色沮丧,站在他身边的老妇人,却是不断地在抹着眼泪。 眼前原本长势极好的大片的小麦,在大军过后,基本上全都废了。 不说牲畜乱吃乱啃的,光是成千上万的大军毫不怜惜地从这些已经长到小腿高的麦苗田里践踏而过,便让这些庄稼基本上绝收了。 现在这个时节,连补种的机会都没有了。 春种夏耘秋收冬藏, 如今连根儿都被刨了,今年的日子该怎么过呢? 两个老人相扶相携着,踉踉跄跄地走向远方。 李大锤与方小猫两个人牵着马,缓缓地走在官道之上。 来的时候,碧波滚滚,看到那些长势极好的庄稼,就能想象出秋收时节的金色麦浪,而现在的状况,到了秋天,估计就只有一些生命力最为顽强的野草能长出来吧。 “公子,今年洛阳周边的日子不好过了!”方小猫摇头道:“这一路行来,农田基本上都废了,不是被踩成了道路,就是干脆被割了成为了牲畜的草料,这些人不长脑子的吗?” “不是不长脑子,而是有的人不在乎,有的人是蓄意为之。”李大锤道:“杨立新的绿林军在乎农田的收成吗?他们都是没了就去抢的家伙,至于何足道这样的人,为了让北方更乱,更穷,自然也要毁掉今年的收成。你没有发现,他这一路过来,干得最多的是什么吗?” “何足道真得很坏!”方小猫怒道。 “他就要去南方了,一旦他重聚了南方八镇的大军,控制了这些区域,那么就等于控制了这些粮食产区,到时候正好高价卖粮,不但可以大赚一笔,还可以利用粮食控制更多的人。要知道,饥荒发生的时候,粮食可比金银更珍贵!”李大锤道:“站在他的角度,自然要利用一切机会来削弱敌人,壮大自己,而打击敌人,向来都是不择手段的,小猫,我们不也是如此吗?” 方小猫一下子也沉默了下来。 在关外的时候,他们对元国那边的百姓,似乎也没有半分留情的意思。 最近的一次,是直接将青铜峡附近的成千上万的普通元人的房屋烧了,庄稼毁了,让他们流离失所,不得不踏上逃亡之路。 而这么做的原因,只不过是想加大青铜峡敌人的负担而已。 “公子,那些是元人!” “但都是人,对吧?”李大锤道:“小猫,我从来不想为自己找借口,也不想给自己披上一层道德的外衣,我只是想说,我们其实没有资格指责何足道的,因为从本质上,我们是同一类人!” “我们不是!”方小猫大声道:“我们在关外,活人无数,救人无数,无数人因为我们而过得更好,看看贺兰原,看看现在的宝瓶州,还有那些被纳入我们管理之下的那些所谓的黑域。而何足道呢,只看到他破坏,从来没有看到他建设。” “等他有了自己的地盘,他也会努力建设的!只有属于自己的,才会珍惜,谁会在乎人家的东西啊!你说是不是?”李大锤仰头看了看天,阴沉沉的,黑云如同一块沉重的幕布,似乎马上就要压下来。“要下雨了!” “要下雨了!”方小猫道:“洛阳城里的头的人,只怕就更加的不好过了。” 何足道,张全义,冯从文,三股人马,多方势力,加起来超过十余万大军,正在洛阳城中厮杀。 不管谁胜谁败,洛阳肯定是完了。 “洛阳被毁掉,受影响最大的便是长安。”李大锤道:“长安作为大雍和大秦两代皇朝的都城,发展了近千年,虽然在秦代雍的时候,人口有过一次剧烈的激减,可这三百年来,它又膨胀式的发展起来了。近百万人口啊,你知道一天要吃掉多少粮食,多少疏菜,多少肉食吗?” 方小猫摇摇头。 “长安六成以上的粮食供应来自于洛阳,来自于运河体系!”李大锤接着道:“当这条生命线被掐断的时候,长安也就要陷入混乱了。” “所以寇仲会来守洛阳。” “大家都知道洛阳对于长安的重要性,所以寇仲必须死,洛阳必须垮!”李大锤道:“张全义最后即便收复了洛阳,可是一个被何足道肆虐过后的洛阳,还能剩下什么呢?一地的废墟和无数张嗷嗷待哺的嘴巴而已。” “公子,你说令狐野下一步会怎么办?” 李大锤笑道:“他当然不会放过这個机会,一定会以平乱为借口,率兵直逼洛阳,拿下这个要点,然后进一步威胁长安的。” “可一个被毁掉的洛阳?” “令狐野会将洛阳多余的人丁往河东来一个大迁移的。”李大锤道:“令狐野是将河东河西作为自己的基本盘经营的,河西本就人少,河东被何足道一通乱杀,人丁也是剧减,令狐野会将大量的人口往这两个地方转移的。不管是河东地区,还是河西那边的河套地区,其实都有着大量的肥沃土地啊!令狐野在关外种田几十年,这一回他又要在那里种田了!” “那他要是把这两块地方经营好了,又控制了洛阳,再打下长安,还真有些天子之相了呢?”方小猫低声道。 李大锤大笑:“这当然是他的如意算盘,可能不能如他的意,那又很难说了。那个冯从文不是跟我们说过弘农杨家一共投资了三家,令狐野只是其中之一吗?那你觉得另外两家会眼睁睁地看着令狐野得偿心愿?” “所以呢?” “当然要来抢洛阳,抢长安!”李大锤一摊手道:“洛阳一片乱战,现在是多好的机会啊!自然是要马上起兵,赶来洛阳长安勤王平叛,小猫,你看着吧,等我们走到长安的时候,必然已经有好几股势力行动起来了。” 方小猫恍然:“如此一来,长安洛阳甚至整个关中之地,都会陷入到乱战之中,多方角力,就看谁能笑到最后了!” “是啊,就以前的经验来看,谁能在这场角力之中获得胜利,谁基本上就能最终获得天下的胜利!不过一次吗?可就不好说了!”李大锤道。 “当然,有了公子您!”方小猫道:“咱们就在关外看着他们打得死去活来,等到他们精疲力竭的时候,咱们再来收拾他们。” “何足道去了南方,想来也会成就一方势力的。”李大锤若有所思地道:“这个人脑子清醒得很,可不仅仅是一头猛虎,他还是一只狡诈的狐狸呢!” “我们不是已经在他身边埋下了柯无忌这枚钉子了吗?公子,我可不认为何足道与这柯无忌的理念能一致,相反,我倒是觉得公子您在关外搞的那一套,与那个柯无忌所说的,还有点儿像!” “柯无忌的那一套,与我母亲当年的想法如出一辙,也就是当年他们的开山祖师清风所留下来的遗训,但是任何事物的发展,都必须要遵循一定的规律,他们想把一些太超前的东西强加于这个时代,失败那是必然的。” 方小猫深以为然。 “适合的才是最好的,社会要一步一步的发展,你不能让一个刚刚还在地上学爬的小娃娃,在站起来都费劲的时就要求他去参加百米冲刺。”李大锤笑道:“但这些事情,跟柯无忌他们去讲道理,是说不通的,只有让他们不断地碰壁,撞墙,失败,然后再让他们看到我们的成功,才会让他们醒悟过来。” “何足道明明是在利用柯无忌他们,可柯无忌他们就是看不明白!”方小猫摇头道:“我猜何足道到了南方,重聚了南方八镇之后的一步,就是要与南方的那些世家豪门联合了,而南方的那些世家,在何足道回来之后,其实选择的余地并不大。当他们结成一体之后,柯无忌这些人,就又会碍眼睛了。” “何足道会在初期利用柯无忌他们来逼迫那些南方世家豪门的,在迫使那些人屈服之后,才会抛弃柯无忌他们,所以柯无忌他们应当还是有那么一两年好日过的!” “公子,我们得帮帮他们啊!怎么说您也是魔教圣女的儿子,还炼成了他们的乾坤一气,说起来这些人,都算是您的徒子徒孙儿!”方小猫道。 “这些事情,便交给张丙去做吧,关内情报方面的总领是他,我可不好越俎代庖。” “张丙?”方小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眨巴了一下眼睛才明白:“您说得是轻云小姐?” “张轻云可是更满意张丙这个名字。”李大锤笑道:“走吧,咱们去长安。” 钱甲,周乙,张丙。 现在知秋院的三大巨头,钱甲在本部统领筹划,周乙如今正在北元一心一意地推动三位王子的互相残杀,而张丙张轻云,则在关内发力,知秋院的情报网络,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扩张。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关内的地位,已经越来越重要了,而张轻云在知秋院的重要性,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本章完) 第301章 师徒 窗外桃树之上,一只黑乌鸦停在树巅,呱呱大叫。 正在书案前挥毫泼墨的喻恩泰勃然大怒,扬手便将手里的狼毫掷向了外头,只不过老头儿气力不足,桃树又距离颇远,笔落了地,黑乌鸦却是半点儿也没有受到影响,甚至还掉了个头,将屁股冲着老头儿,呱呱叫的同时,还拉出一砣屎来。 “不祥之兆,不祥之兆啊!”老头儿一把将桌上的宣纸揉成一团,随手往地上一掷,摇摇摆摆地走出门来。 被这一扰,本来想写几个字的雅致是半点儿也没有剩下。 跨出门槛,脱下一只鞋,用尽全力掷向桃树,哗啦啦一声响,树枝抖动,那黑乌鸦终于是振翅飞起,只不过是从树巅停到了屋巅,歪着头瞧着老头,这下子可把老头儿气得够呛。 “老汪,老汪!”他大叫起来。“给我把这只该死的乌鸦拾掇了!” 话音未落,门边那却是传来了一阵爽郎的笑声:“老师,啥乌鸦能把您气成这样啊?” 伴随着笑声,一个挺拔的身影气宇轩昂地绕过了照壁,出现在了喻恩泰的眼前。而白发苍苍的老汪,跟在年轻人的身后,却是满脸笑意。 喻恩泰眼睛有些发直。 “老师,大锤来看您了!”李大锤规规矩矩的一揖到地。 半晌没有听到老头儿的声音,更没有来扶自己一把,弯着腰的李大锤歪着脑袋瞅了一眼仍呆呆的喻老爷子,笑道:“老师,大锤来看您,您欢喜吧?” 肯定是欢喜,没见着都欢喜傻了吗? 喻恩泰终于开口了。 “我说今日乌鸦为何呱呱叫,原来是你要来!” 丢下这句话,老头儿转身便走,只不过一只脚有鞋,一只脚没有,半边高半边低的,走得是一瘸一拐。 李大锤赶紧捡了鞋子追了过去:“老师您慢点走,别摔着了!” 屋顶上的黑乌鸦呱呱大叫起来,似乎一副很开心的模样。 李大锤大怒,做了一个手势,跟在他们身后的方小猫糅身而起,黑乌鸦刚刚受惊飞起,虎翼刀已是凌空飞来,啪的一声,平平地拍在它的身上。 呱的一声大叫,黑乌鸦坠地,被方小猫捡起来握在手中。 就算是一只乌鸦,这也是喻老爷子家里的,不能随便宰了,可又不能让它再叫,方小猫四处看了看,从墙角处捡了一根细绳,把黑乌鸦的嘴一绑,再把翅膀一绑,随手扔到了屋角。 老汪头并没有跟着那师徒二人进去,而是含笑看着方小猫,道:“当年的半大小子,如今却是已成器了,八品巅了?” 方小猫恭敬地道:“卡在这里很久了。” “你师兄和那個小丫头呢?” “师兄已经晋九品了,小妹也已经是八品!”方小猫有些惭愧。 “你这个年纪,八品巅已经很了不起了!”老汪头叹息道:“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胜旧人,你看看我,当年出关去的时候啥水平,现在还是啥水平,不不不,现在退步了,年纪一大,精力不济啊!不能跨出那一步到先天,便只能眼看着自己一天天的衰败下去。” “我这辈子能到您这个水平便很高兴了。”方小猫认真地道:“晋级先天这种事情,一千个九品巅里也不见得有一个人呢,不指望,不指望!” “有时候人比人,就是气死人!”老汪头看了一眼屋里头:“大锤公子啥时候晋级先天了?” “今年的事情!”方小猫道。 “没个什么异动或者特殊的情况啥的?” 方小猫摇头:“听公子说,一觉醒来,便成了!” 老汪头剧烈的咳嗽起来,气哼哼的转头,飞起一脚,地上的黑乌鸦凌空而起,只不过这一脚的劲道极是巧妙,将黑乌鸦踢得飞起,还顺便震断了细绳,乌鸦在空中突得自由,往下直落了丈余,两翅胡乱扇动,却是飞了起来,这一次,它是再也没有叫了,嗖的一声,便向着远方飞去,转眼便不见了踪迹。 “好功夫!”方小猫连声赞叹,九品巅的实力,果然不是自己能比拟的。 当年老头儿出关的时候,已是九品,那个时候他在方小猫的眼中,可是惊为天人的,现在方小猫自己的水平上来了,眼界自然也高了,但老头儿表现出来的技巧仍然让他艳羡不已。 屋里头,老头儿盘膝坐在大堆的书藉和字画之间,一只三花猫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板之上,另一只狸花猫站在书堆之上,绿莹莹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瞅着李大锤,见李大锤走近,狸花猫纵身一跃,跳到了老头儿的怀里。 李大锤盘膝坐在了老头儿的对面。 老头儿看了他半晌,长长地叹一口气:“你还是来了!” 李大锤点了点头。 老头儿子说得很简单,但这里头包含的意思,却是懂得都懂。 如果不是对关内有想法,如果没有逐鹿天下的想法,李大锤压根儿就不会到关内来走这一遭。 既然来了,自然便是下定决心要踏上这一条不归路了。 而这,恰恰就是老头儿所不喜的。 “当年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就走了吗?”老头儿一边抚摸着怀里的狸花,一边问道。 “弟子顽劣,不喜咬文嚼字,为老师所不喜!”李大锤有些汗颜,特别是看到满屋的书藉字画,说起来他现在让手下最为垢病的,便是一手狗爬体,但凡关外是个读书人的字,都要比他写得好。 如果跟人说他李大锤是喻恩泰的弟子,一定会遭人耻笑不知羞。 要知道喻恩泰的字,那可真是一字值千金的。 “当然不是!”喻恩泰道:“当年我出关收你为弟子,是为了履行当年对你娘的承诺,另外也是不想让你再走上当年伱娘的那条不归路。为了这事儿,我与周星星爆发了一场又一场争吵,最终大怒离去,倒不是因为你不喜读书。” 李大锤呵呵笑道:“师父这么一说,我心里可就好受多了。老爷子一直说是我气走了您呢!” 喻恩泰摇摇头:“我其实希望你安安静静地就在关外生活,成不了一个文人,但成为一个像周星星那样的武者,也很好啊!可是你还是一步一步地踏上了争霸天下的路上了。想起你父母的下场,我就心中堵得慌!” “师父您放心,在这方面,我保证我强爷胜祖,绝对不会做一些自己力所不能及的事情!”李大锤道:“这几年我在关外做的事情,您也听说了吧,一步一个脚印,绝不冒进,绝不贪功。其实这一次进关,也就是看看,弟子的重点还是在关外的,先将北元收拾了再说。” “这一点,你的确比你娘强。她当年就是太过于冒进了,这天下,什么时候有过绝对的公平了?当年我就劝过她,她想要做的那些事情,便是皇帝想干,也不见得能干得成,可她啊,太自信了!”喻恩泰摇头道:“也是,当时的天下武道第一人,岂有不自信的道理?那你这一次入关,感觉如何呢?” “师父,我刚从洛阳来!”李大锤道:“那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寇仲死了,杨坚也死了,何足道、冯从文还有张全义三个人杀得天昏天暗的。” 喻恩泰躬着的背一下子挺直,怀里的狸花猫喵的一声大叫,嗖地从他的怀里窜了出去,另一只仍在呼呼大睡的三花猫被吓醒,刚刚站起来,便被狸花猫一巴掌给干翻在地上。 喻老头儿把这只猫掐疼了,不敢对主人下手,便把气撒到了三花身上。 “寇仲之死,与你有关系?” 李大锤躬躬身子,笑道:“老师慧眼如炬,的确是我杀的。我一刀砍了他的脑壳,然后挂在了五凤城楼之上。杀母之仇,焉能不报?那杨坚既然在场,当然也不能放过,顺手也杀了,杨家也不是什么好鸟,这天下动乱,他们在背后可没有少使劲儿。” 外头咣当一声,却是脑袋嗑在门板上的声音,屋内两人回头,便看到门破了一个大洞,老汪头的大脑袋正在洞里。 老汪头靠在门板之上,以他的修为,不需要刻意偷听,自然而然便能听到里头的话语,李大锤也没有刻意地想要屏蔽他,结果这一听,便听到李大锤宰了两个先天高手,惊骇之下,后脑勺把门撞了一个大洞。 拔出脑袋,一把抓住了蹲在廊柱之下逗蚂蚁玩的方小猫,道:“给我说说,怎么回事,怎么可就能杀了两个先天大高手?” 比起大行家老汪头的惊骇,屋里的喻恩泰却是平静多了,隔行如隔山,他自然不知道这里头的道道。 “因果循环,报应啊!”他只是摇头:“不过寇仲这一死,这大秦只怕就要亡得更快了,你也是李氏子孙呢!” 李大锤断然否认:“我虽然姓李,但跟这大秦李可没有多大关系,老师,我可以随时改名换姓。” 喻恩泰哈哈一笑,不置可否。 “你这一次来长安,不单单是看看我吧?” (本章完) 第302章 不去也得去 “当然不是!” 李大锤斩钉截铁的回答,让喻老爷子顿时黑了脸,虽然心里也知道不是,但你这个臭小子说句假话,骗骗我这个老人不成吗? “师傅,我是来接你去泰安城的!” 李大锤接着的一句话,让喻老头儿有些傻眼。 “干啥?让我去关外?你知道我多大年龄了吗?”喻恩泰瞪着李大锤。 “师父今年不过八十有五嘛!年轻得很!”李大锤笑道。 喻恩泰摇摇头:“老了,当年出关的时候,土还只埋到腰,而现在,土已经埋到脖子上了,不走了,故土难离,咱大秦人,讲究一个落叶归根,我还希望死了之后,埋在家乡的土里呢!” “老师,这世道已经坏了。我这一路行来,只见到人命如草芥。洛阳已经乱了,洛阳与长安一脉相承,接下来就是长安乱。这地方,已经不适宜住人了。”李大锤道。 “胡说八道!”喻恩泰两眼一瞪:“就算这世道乱了,我这小庄子,还是没人会来打扰的!” “老师,有身份有地位有见识的,当然不会来打扰您,但是那些大字不识一个,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吃饱过饭的那些人,知道您是谁吗?”李大锤一摊手道:“当难民、流匪来到这里的时候,在他们的眼中,您这個庄子里有吃的,有穿的,您觉得他们会客气吗?你这里如此雅致的房子和亭台楼阁,在他们眼中大概就是很好烧,可以用来生火做饭取暖吧?” 喻恩泰摆摆手道:“我懂你的意思,可是我不想走,如果真有这一天,他们要抢便抢,要烧便烧吧!喻某人一辈子教出了无数的学生,十有八九倒都是去做了官儿,而且还是大官,但这世道,却是越来越坏,我的那些弟子们,就没有见到一个能挽狂澜于既倒,救百姓于水火的,说来也真是惭愧啊!如果到了那个时候,这里的东西,能让他们心中怒气稍息,能解他们一时之困,我也心满意足了!” 见老头儿冥顽不宁,李大锤也恼火起来:“老师,你一直都说有教无类,这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人人知书识礼,这关外,可算得上是知识的荒漠,您可知道关外数百万人丁,识字的最多两三万人嘛,这使得我治理关外举步维艰啊!关内的那些读书人,压根儿就不愿意去,连您这样的人也不愿意去,怎么,活该关外落后啊!您就不能去那里广开山门,教书育人啊?” 看着口沫横飞的李大锤,喻恩泰笑了起来:“大锤,你这激将法太生硬了,对我这样的人,是一点点用处也没有!” 李大锤哼了一声道:“我不管,反正您得去,我跟您说,到时候这长安一乱,哪怕汪叔九品巅的好手,也护不住您的。” “不用废话了,周星星如何?还有傅青主呢?” “老师,老头儿可是先天高手,自然是身体倍儿好,吃嘛嘛香。现在也不管事儿了,最大的乐趣就是每天扮成城管在泰安城里罚款。” “城管是什么东西?” “哦,就是管理泰安城的一些人,我们那里有很多老头老太太,没事儿干闲得慌,便给他们派了一个活儿,每天在城里转悠,看到有人随地大小便啊,随地吐痰啥的,就去罚款,一个十文,他们有抽成!您还别说,他们干劲足得很。老师,别看长安是首善之地,我们泰安城只是偏僻小城,但论起干净卫生,您这长安可就拍马也赶不上我们泰安啦!” “谁都说自家好嘛!”喻老爷子似乎有些不信,不过也不愿意驳斥李大锤。 “傅谷主现在了不得。”李大锤瞅着喻恩泰道:“长春谷的二代三代弟子,现在都出了谷,不再像以前闷在谷里埋头研究,而是走到百姓中去了。我出钱,在关外开了无数个小医馆,每个小医馆里都有长春谷弟子坐镇,在宝瓶城,设有大医馆和医学院,大医馆专治疑难杂症,医学院专门进行医学研究。老师,您要去了,就可以看到咱们关外的医术,现在可是一日千里呢!” “好,好!”喻恩泰连连点头。 “傅老谷主现在埋头写医书,老师,不是那种诲涩难懂的给行家们看得那种书,而是简洁一目了然的,谁都能看个一二三的。其中更是要编纂数百个经过他验证的方剂,等到成书,我就将这本书成千上万本的印出来,然后散出去。” “好好好!”连着说了几个好字,喻恩泰却是反应了过来,望着李大锤笑道:“不要转弯抹角的劝我或者激我了,我不会离开长安的。” “没有没有,只是老师问起他们,我随口一说罢了!”李大锤笑着站了起来:“老师,一别十好几年了,您还记得我的厨艺很好吧?吃汪叔做得吃了这些年,腻味了没有?” “君子不近庖厨!”喻恩泰道。 “吃喝拉撒睡,做人五大事,吃排在第一位!”李大锤笑道:“再说了,这也是我这个做弟子的一片孝心嘛!您先眯一会儿,等饭熟了我叫你!” 伙房里炊烟袅袅升起。 方小猫负责烧火, 老汪头握着菜刀,笃笃地处理着各类菜肴, 李大锤则挥舞着锅铲在灶前忙碌着。 老汪头的刀口极其了得,方小猫看着那被案头之上那薄如蝉翼的鱼片,还有仍是保持着鱼形状的鱼刺,不由得觉得有些皮紧。 他也是使刀的,便像老汪头把一条鱼给处理成这样,还真是做不到。 “大锤公子,我厨艺没伱说得那样差!当年在泰安城跟你学得那几样菜,现在可是做得愈发的好了,不输给你的!”捏着瘦肉团子的老汪叔有些贫贫不平地道。 先前李大锤在屋里鄙薄他厨艺的话,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哄老师开心嘛,汪叔别往心里去!”李大锤嘿嘿笑着:“这些年来,我可是又开发出了几十种新菜,汪叔要是去了泰安城,够你学的了!” “其实我倒是想去!”老汪头儿道:“只是老爷子不愿意去,也没啥好办法啊,越老越犟,劝都劝不好的那一种!” “为什么要劝?”李大锤笑道。 “啥意思?”老汪头愕然道。 “老师现在身体不大好,郁气内积,等会儿我开几副药,好生地帮他调理一下!”李大锤道:“等身体调理得差不多了,再一剂药把他放倒,然后往马车里头一装,直接就往关外走!” “扯蛋!”老汪头儿翻了一个白眼:“你老师的身体已经如同风中之烛了,还经得起你一副药将其放倒?” “汪叔这是不信我吗?”李大锤不满地道:“别忘了,傅青主傅谷主那可是我的师祖,我的医术那也是一时之俊杰。我还能害我老师?这些汤药啊,虽然会让老师一路上都迷迷糊糊的,但也正是在这迷糊之中慢慢地修补他的身体,把他那如同筛子一般的身体好好地修一修。老师这个人心思重,真要心思清明,总是会想东想西,不利于养病的。” “真得没问题?” “汪叔,我会害我师父吗?” “那倒不会!”老汪头点了点头:“你把你老师弄到关外去,也算是一举两得了!一来全了你的孝心,不让老爷了再身处险地,二来,你老师可是天下文胆,所有读书人在你老师面前,都会矮上半截,他这要是去了关外重开山门,光凭他的名气,只怕读书人就会趋之若鹜,你打得就是这个算盘吧?” 李大锤嘿嘿笑起来:“汪叔看得明白啊!现在我在关外,人丁是有了,武力也不差,但读书识字的实在是太少了。以老师的名声,必然能吸引大批人跟着过去,可以大大地缓解我在这方面的不足。而且汪叔,这些人去了关外,其实也算是我替这天下保留了几分文气呢!这天下一乱,群雄争霸,最有用的是什么?武力!最不值钱的是什么?是读书人啦!百无一用是书生嘛!” “既然百无一用是书生,你还下这么大力气干什么?” “这是愚人的看法,大锤我可是聪明人!”李大锤道:“而且师父的名气,我也真是想好好地利用一下的!” “你老师名气太大,真要去关外,只怕也会有许多人不乐意吧?”老汪头儿想了想道:“真要走,只怕也不会平坦,说不准便有人会使坏,一个不好,你老师不见得能活着走到关外!大锤,不是我长人家志气,灭自己威风,你汪叔虽然是九品巅,在现在这个时候,可也没把握敢跟你保证将老爷子平平安安送到关外?除非是你自己一起回去。” “汪叔您尽管放心吧!”李大锤笑道:“我自然会安排好一切的。等那些有心人明白过来,老师早就到了关外了。您不会以为我在关内就没有可以动用的人手了吧?” “那就好!”老汪头儿点了点头:“去了关外也好,有傅青主在旁边帮你老师调理身体,他还真有可能长命百岁。” (本章完) 第303章 张丙与吴丁 吃了李大锤精心烹调的一顿饭,喝了两杯傅青主专门为他炮制的养生酒,喻老爷子便舒舒服服地高卧床榻,片刻之间便鼾声大作。 李大锤替老人家掖好被角,这才与老汪头一起走出门外。 “这些年,他已经很少睡得这么早了!”老汪头感慨地道:“总是睡得很晚,起得贼早。说起来这还是近一年来,第一次听到他打鼾呢!这一觉,他一定会睡得很好的。” “老师这样的人,和平时节是一个王朝的门面,战乱时节,更是众人争抢的对象。一旦争抢不得,又不愿意老师替别人张目,说不得就要下手了。”李大锤道:“老师八十多了,那里还经得起这样的折腾,所以必须得将他弄走,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颐养天年。” 老汪头儿点点头:“让他把身体调养好,能经得起长途跋涉了,就走!听你这么一说,长安肯定也太平不了多久了,肯定是要乱的吧?” “这是必然的事情!”李大锤道:“洛阳不能再接济长安,长安怎么生存?这百多万人丁,和平年节嘛,是繁荣昌盛的像征,但打起仗来,可就是百万多张要吃饭的嘴,一旦没得吃了,汪叔你觉得会如何?” 老汪头儿打了一个寒噤,不说话了。 “我带来的那些药,与汤一起熬了给老师喝,老头儿年纪越大,人越犟,直吹嘘自己身体好,真要让他喝药,他反而不乐意了!”李大锤道。 “这个你放心,你老师一向是极马虎的,只要不说是药,再难吃他也吃得下去!”老汪头笑道:“你不在这里呆几天吗?陪陪他吗?他对你这個关门弟子,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是很挂念的。” “不啦,忙得很!”李大锤笑道:“我还得安排老师去关外的事情。等一切就绪了,我再来给老师请安。” 老汪头点点头。 李大锤推开门缝,再看了看榻在床上的喻老爷子,睡得极香的他脸带微笑,狸花猫蜷缩在枕头旁,三花猫匍匐在右手处,跟着老头儿的鼾声,也正自有节奏地打着呼噜。 岁月静好! 长安城门已关闭。 月光时隐时现,长安城便也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如同一只巨兽卧伏在旷野之上无声地显现出他的峥嵘和威严。 几百年来从来没有受过战火侵拢的他,还能像现在这样平静多久呢? 张氏府邸,吴德突然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然后他的脸上露出讶异的神色。 他感觉到有人来了。 但是却只察觉到了一个。 他以为是李大锤。 结果推开窗户,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两个人。 李大锤和方小猫。 先前自己感觉到的那个人是方小猫,他的目光落在李大锤身上。 然后瞳孔微微收缩,心脏出抽抽了一下。 他竟然感知不到李大锤的存在。 这说明了什么? 对于已经踏入九品的吴德来说,答案清晰明了。 他惊骇地看着李大锤。 “公子!”张轻云躬身行礼,不像一般的女子那般行礼,张轻云是以一个部下见上司的礼节来向李大锤行礼的。 李大锤笑着冲她点点头,“辛苦了!” 然后转头看向吴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怎么啦,分别也不到两年,就认不得我了?” “先天?”吴德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 “侥幸!”李大锤道:“不要问我为什么,也不要问我是怎么做到的,似乎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吴德,大争之世已到,正是英雄辈出之际,说不准什么时候,你也能跨入到我这一步!” 吴德摇头道:“这个不敢想!” 张轻云对于武道不明所以,但也知道先天这东西廖廖无几,泰安城之所以能在关外力抗令狐野的压力独树一帜,最终培育出了李大锤这样的人物,就是因为城主周致是先天高手。 而现在,他们的首领李大锤也成了先天高手,这对于整个组织来说,自然是一件大喜事。 “恭喜公子!”张轻云由衷地道。 “都坐下说话吧,一家人,恭喜来喜去的,没得生分了!”李大锤率先拖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洛阳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吧?” “知道了一些!”张轻云点头道:“只是具体的情况不太清楚,寇仲、杨坚之死,在长安掀起了滔天巨浪,不少朝廷大臣力主要清算弘家杨家呢!” 李大锤幸灾乐祸,“弘农杨家一向躲在后面搅风搅雨,这一次杨坚出来算计寇仲,本以为十拿九稳,不成想把杨坚折在了洛阳,更是把杨家的算计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也不知道杨家要怎么应对朝廷的诘问?” “那倒也简单!”张轻云道:“抛弃杨坚便好,只说杨坚所做所为,与弘农杨氏没有半文钱关系,如此一来,自然有大把的人跳出来为杨家洗一洗的。” “杨坚可是先天高手!”方小猫愕然:“就这么成了弃子?” “死掉的先天高手,一文不值!”张轻云道:“弘农离长安可不远,而且他们现在也没有做好公然造反的准备,真要翻了脸,长安数万大军,还是可以对他们形成巨大威胁的,所以要切割。公子这一次的神来之笔,宛如天外飞仙,一下子把关内的这盆水,搅得更浑了!” “我可没说这事儿与我有关!”李大锤笑道。 “公子自洛阳来!”张轻云微笑道:“如果说这些事情与公子没关系,我是一点儿也不相信的,公子去了一趟燕都,北元便分裂成三部分,打得死去活来,您这一次从洛阳来,洛阳之局,自然也是公子手笔!” “说得我跟瘟役似的,走到哪里,哪里就没个好是吧?”李大锤大笑。 “但这对于我们来说,却是极好的事情!” 李大锤笑着点了点头:“伱猜得倒也不错,这两个人算是死在我手里,寇仲的脑袋就是被我砍了挂到五凤楼上去的!” 吴德神色有些复杂,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在寇仲手下做了几十年的事情,而且寇仲对他还算是不错的。 “到底怎么样才能杀死两个先天高手?很难想象啊!” “换个人,我就杀不了啦!”李大锤淡淡地道:“但是寇仲,我却偏生有机会,二十余年前,家母在他体内留下的暗伤,便是如今我杀他的契机。杨坚与他,两败俱伤,我隐于一侧,伺机暗算而已。轻云可能不太懂这些,吴德,我修练的武道,与家母修练的武道同出一源。” 吴德缓缓点头。 “寇仲之死,对于吴统领来说,却是大好事!”张轻云如同过去在泰安城一样,盘坐在几前,为几人煮着茶水。 只不过当年她还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彷徨的小女孩,如今却是手握重权在组织之中有着重要地位的大头目了。 心境自然是大不同的。 “大尹之死,对于黑冰台而言,的确是惊涛骇浪!”吴德点头道:“没有了大尹,黑冰台的地位立时便下降了不少,至少不可能再与卫首辅坐而论道,只剩下了听命的份儿了。” 张轻云将茶轻轻地推到几人面前,道:“副尹何冰以前专注于案牍之事,虽有些亲信,但却都偏向内务,倒是我们吴统领,手中掌握着黑冰台遍及天下的暗桩,即便这些暗桩只剩下少部分能用,对于我们知秋院来说,也是极大的补充,让我们在关内一跃便成为最大的情报组织,二来这一段时间,稽查大队竭力扩张,明的暗的加起来,已经超过了一万人。” “所以现在黑冰台内最具有实力的,实则上吴德了!”李大锤笑看着吴德道:“卫政道一定明白这一点,是吧?” “是的!”吴德道:“所以副尹马上要升大尹了。而我,却原地不动。” “卫政道这是要拿捏你!逼着你与他合作。”李大锤道:“何冰如果想要有所作为的话,接下来只怕也会向你伸手,天下暗桩现在对他作用不大,他会想法剥夺你的稽查大队的统领权。所以你接下来的日子,只怕不大好过。” 吴德微微一笑:“不好过是不好过,但稽查大队也不是谁想拿就能拿走的。只是何副尹以前对我很好的,现在也要翻脸了,让人有些不适!” “他想要做事,就必须如此做,跟人情、人品无关!”李大锤道:“而你想要做事,就必然会反击,除非你愿意退让!” 吴德摇了摇头:“无路可退,他们能拿捏我的,无非也就是钱粮而已,可现在我有公子作靠山,这点钱,还用得着我操心吗?” 李大锤大笑,指着吴德:“吴德,你变坏了,不会是张轻云给你出的主意吧?” 吴德尴尬地看了一眼张轻云:“这个与轻云小姐无关,我只是单纯地觉得公子一定有办法解我的困境!” “解决这件事情,的确不难!”李大锤道:“知秋院这边可以解决一部分,另外一部分嘛,咱们去找朝廷兵部!” (本章完) 第304章 惊吓 兵部尚书张松林出身寒素之家。 当然,这个所谓的寒素之家可不是贫寒的意思,实际上,他家里有钱得很。 尊贵和有钱,有时候完全是两个概念。 尊贵的一定有钱。 有钱的不一定尊贵。 所以从张松林的爷爷开始,便拼了老命的钻营,而张松林也是一个争气的,科考探花出身,踏足官场之后又有金钱开路,一路小心翼翼,终于是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三品高官的位置之上。 但他能成为兵部尚书,却是因为他在军中没有半分影响力的缘故,而且对于军事并不精通。 说来就像是一个笑话,一個国家的兵部尚书,居然对于军事是个门外汉。 但这,却是大秦现在的政治常态。 张松林在这个位置上不但坐得久,而且坐得极其稳当。 只不过一个能考中探花郎,而且在官场之左右逢源这么多年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一个真正的废物呢? 只不过他隐藏得极深而已。 在外人不知道的地方,这位一直像一只辛勤的小蜜蜂一般,在经营着自己的力量,营造着属于自己的小圈子。 阳关马大成,一直便是他的重要盟友。 而通过马大成,他又与李大锤和泰安城搭上了关系。 这些年来,通过这条线,他赚取到了无数的钱财,但这些钱财,并没有进入张家,而是在外面就被分配了。 张家并不缺钱,张家缺得是一呼百应的力量。 张松林在军队之中的确缺乏影响力,但这些年下来,大量的钱财散出去,在兵部遍及天下的武库、军工作坊、匠作营以及于军备粮库这些地方,营建起了独属于他的圈子。 在这些范围之内,张松林已经建立起了他的王国,他的嫡系已经在所有人不知不觉的情况之下,把控了这些地方。 如果是太平盛时,这些人最大的作用,也就是贪污弄点小钱而已,可真要是乱世来临,那可就不一样了。 张松林很容易就能让大量的军械、粮草消失得先影无踪,至于他们去了那里,世道一团糟了,还查得着吗? 这个人对于政治其实极其敏锐,或者从他上任兵部尚书职位开始,便已经发现大秦这座大厦出现了问题,有塌房的危险,所以便开始着意的经营这些。 而现实就是,他赌对了。 控制着这些东西,将会使他的身价倍增,从一个可有可无的家伙,变成一个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只不过到现在,很多人还没有认识到这个问题而已。 张松林准备用这些东西,来为张家选择一个未来。 而这个时间的下注,几乎是一种赌博性质的,成了,公候数代,输了,鸡犬不留。 张家不像弘农杨家那般,可以多头下注,而且大家还都为能够得到他们的青睐而自豪,他们也有这种底气。 而张家的实力,只能允许他们选择一个,一旦做出选择,那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 所以张松林还在犹豫。 选择,向来是一个难题。 就目前来看,似乎令狐野是最有希望的。 如果这一次令狐野能一举拿下洛阳,进逼长安,那就选择他,助他一臂之力。 吴德的来访,让张松林有些意外,同时又有些心惊。 黑冰台里头可没有什么善人。 特别是寇仲意外在洛阳死亡之后,失去了主心骨的黑冰台,就像一头疯狗,不停地冲着他们认为的敌人龇牙咧嘴。 他们可不仅仅是威胁,而是认准了就上去一口,被他们盯上的人,无不是被整治得惨不忍睹。 而吴德,现在是黑冰台最具实力的人物。 光是那支在长安城中横行霸道的稽查大队,就足以让所有人胆寒。 “爹爹,要不要布置人手,把韩先生他们叫来以防万一?”儿子张瑞惴惴不安地问道。 韩先生叫韩擒虎,是张松林收拢进府的江湖人士,武道修为高强,虽然离九品还差一点,但八品巅的身手,在长安,那也是响当当的牌子,而且这样的江湖人士,府中可不止一个,而是一群。 张松林摇摇头:“吴德是什么人?这里是什么地方?单纯地靠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要是吴德动粗?” “如果黑冰台要动我们,那现在外头早上就被围上了,韩擒虎他们敢跟军队对抗?”张松林瞪了儿子一眼:“让你从小习武,只是想让你强身健体,真有个什么不好的事情,可以有一点防身的本领,但不是让你把脑子里头也练得光肌肉的!” 张瑞面红耳赤。 没法子,兄弟姐妹一共有五人,除了自己个个都是读书种子,便是二姐与小妹,出嫁前那也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唯独自己不知在娘肚子里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读书只能说勉强入了门,与其他人相比,差得太远。 不过武道修为玄元七品,在年轻一代之中,那也是姣姣者。 “去请吴统领前来!”张松林深吸一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自己一直小心谨慎,是朝中有名的无害好好先生,应当不会有人针对自己。 站在正堂门前,张松林负手而立。 本来以他的地位,委实是不用下堂迎客的,只不过现在形式不明,吴德看起来位不高但着实权重,以张松林一直以来的待人处事的态度,却是不肯有半点冒险的。 吴德与一个随从昂首阔步而来。 “吴统领光领寒舍,当真是蓬荜生辉啊!”站在台阶之上的张松林抱拳微笑道。 即客气了,也没有跌了自己的身份,分寸把握之上,张松林的确还是很有一套的。 吴德大笑还礼:“如果张尚书这居所还寒酸的话,那吴某人的家,就只能用破烂来形容了。” 两人相视一笑,就这一句对白,张松林基本上就确定了对方没有什么恶意,现如今形势不明郎,吴德虽然手握重权,但目前日子也应当不好过,四处结盟寻求支援那也是应当应份的。 现在长安还有点实力,有能力选择的,谁不在做这种事情呢? 一前一后,两人进了大堂,看到吴德的那个随从居然也长趋直入,张松林眉头微微一皱,心中有些奇怪。 “吴统领,请上坐!”张松林伸手相请。 吴德没有入座,看着张松林道:“张尚书,今日我来,其实是想为你引见一个人罢了,我还算不得主客!” 张松林心头一跳,目光落在了吴德身侧的那个人身上,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一张面孔,毫无特点,属于那种见过就忘的面相。 这个人是谁? 看到吴德的眼光落在了站在门口的儿子张瑞身上,张松林没有犹豫,转身对张瑞道:“出去看看四周,不要让无关人等靠近!” 张瑞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转身走了出去。 “吴统领不知这位是?” 李大锤笑着向前跨出一步,道:“张尚书,李某与你其实神交已久,咱们两家的生意,可是做了有年头了,只是多年以来,李某无遐进关,是以一直无缘拜见,这一次终于来了长安,第一时间便来见您了!” 张松林脸上的笑容瞬间被冻结了。 一起合作了多年的生意, 是关外来客, 有资格跟自己说这句话的其实廖廖可数, 而且带他来的是吴德, 这一霎那间,无数的人和事在脑子里闪电般掠过,最终定格在了一个名字身上。 他看着对方,试探地问道:“李大锤,李都护?” 关外安东都护府和安西都护府重新合并为北庭都护府,由李大锤担任都护一职的旨意已经发出,都护府作为军事机构,便是由兵部发起动议的。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作为现在关外第一人的李大锤,居然会入关? 李大锤现在的地位就跟过去的令狐野一般无二。 张松林眨巴着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然后又转头看着吴德。 “张兵部果然厉害,一下子便猜中了我的身份!”李大锤右手在脸上掠过,一张新的面庞出现在张松林的面前:“这是我的真容,可不是假的。我这一次是秘密入关,不想让太多人知晓,只能采取这样的方式来见张兵部,还请不要见怪!” 张松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骇,看着李大锤和吴德的眼神,也格外郑重了起来。 令狐野来了,趁虚直入占据了河东河西,数万大军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南下。 可李大锤也没有闲着啊! 而且看样子,只怕李大锤谋算得比令狐野还要更深吧? 吴德这位黑冰台眼下最具实力的统领,竟然早就与对方勾搭上了。 这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之外了。 “李都护,的确是太让人意外了,我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你会在这个时候入关啊?”张松林摇头道。 “关内英雄汇聚,不来看看,岂不可惜?”李大锤笑道:“特别是张兵部这样的豪杰,更是我要结识的,要不然错过了,李某是要后悔莫及的。” (本章完) 第305章 真实目的 双方都是千年的老狐狸,自然也就免去了许多无所谓的试探,直接了当地表明自己的态度,反而是最能获得对方信任的一种方式。 “李都护也准备经营关内了吗?”张松林问道。 李大锤点头道:“不是准备,而是早就开始了!” 他指了指坐在一侧的吴德,微笑着接着道:“而且在关内,我已经了有了很可靠的伙伴!” “吴统领的确是很可靠的伙伴,不过恕我直言,与其它一些势力比起来,这力量还是太单薄了一些!”张松林道:“吴统领擅情报,现在也掌握了一定的兵力,但争鼎天下,光靠这可是不行的。” “所以,我们还想要联合张兵部啊!”李大锤笑道。“我们没有的东西,张兵部却有,双方取长补短,珠连璧合。” 张松林食中两指缓缓地敲着桌子,盯着李大锤,意味深长地道:“可是李都护,我为什么要选择你呢?你既然找上门来了,当是也了解我手中有一些东西,不但你需要,很多人都需要。我可不是周洪那个腐儒,除了文章还写得有点看头外,做起事来一塌糊涂。” “如果单纯地看眼前,像令狐野他们的确比我要更具备优势,他占据着河东河西这形胜之地,麾下也有能征惯战之士,而且作为豪门大家,他在关内有着雄厚的基础,据我所知,他甚至还得到了弘农杨家等一些大家族的支持。”李大锤道:“可是张兵部,如果你同他们合作,你能得到的,会比你现在得到的更多吗?” 张松林敲着桌子的指头,停在了空中,好半晌才落下来。 “而且往远处看,您不觉得,我们才是未来吗?”李大锤笑着道:“关外如今已经一统,数百万子民都将在北庭都护府的治下,而唯一能对北庭都护府形成威胁的元国,如今内乱不绝,三个皇子乱战,用不了几年,北元也将是我们的囊中之物。等到平定北元,李某人肯定是要率大军入关南来的,您觉得那个时候,令狐野也好,还是其它势力也罢,能挡得住李某的百万大军?” “李都护既然如此有信心,又何必在乎张某手里这三瓜两枣?”张松林强笑道。 李大锤道:“张兵部,想来你这年把也没有闲着,也在研究着关外的情势,李某做事,向来喜欢把朋友弄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不管敌人势力有多大,李某人总是有本事在局部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赢得一场又一场的胜利,而这样的胜利积少成多之后,便汇聚成了一场场大胜。张兵部于我,是锦上添花,并不是雪中送炭。” 张松林脸色微沉。 “有了张兵部,李某便能提前做许多布置,安排很多先手,以便为未来赢得胜利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如果没有,这些事情李某照样要去做,只不过更艰难更曲折一些罢了!”李大锤淡淡地道:“合则两利,分则双损,只不过对于张兵部来说,损失只怕就会更大一些。” 张松林沉吟不语。 吴德在一边接着道:“张兵部,与李都护合作,首先便立于了不败之地,不论胜败,张家都会安然无恙,因为李都护还有北庭兜底,了不起便划地为王罢了。可是你要孤注一掷选了别家,成功了还好,一旦失败了,必然是死无葬身之地。” 说到这里,张松林倒是怦然心动。 “张兵部,说句不客气的话,争霸天下,如果不是我赢,其他任何一個人赢了,都得对我客客气气的,但对张兵部则不是如此吧!”李大锤笑道:“张兵部手里握着的东西,是调味品,可不是必需品。一顿饭食,没有佐料,虽然吃起来索然无味,但仍然能解决饥饿问题,当然,如果有可能,我自然也想要佐料,因为我不但想吃饱,还想吃好!”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张松林道:“李都护,伱说服我了,但我还有一事要问。” “请讲!” “我的的这些东西,的确可以给你,但你大军在关外,远水救不了近火,而吴统领手下只怕也吞不下去。你怎么保全这些东西呢?” “我从来没有想过把这些东西一口全吞下!”李大锤道:“只要拿到我需要的就够了!” 吴德在一边接着道:“黑冰台还能将很多东西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剩下的呢?” “总是还要给朝廷留下一些东西的,不然张兵部也不好跟皇帝和卫相交待不是?”李大锤笑道。 “朝廷岌岌可危,也许很快就用不着交待了!” “张兵部,话可不能这么说呢!”李大锤脑袋摆得像个货郎鼓,“作为大秦兵部尚书,您总得为大秦想辙啊!” 张松林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李大锤。 “洛阳现在乱成一团,几方混乱,就算战争结束,洛阳也毁掉了!”李大锤道:“不管是令狐野还是其它谁掌控了洛阳,长安这边总之是休想再从洛阳得到支援了!” “正是如此啊!”张松林道:“百万人口的长安,那时候就是一个死地。” “所以得想法子啊!”李大锤看着张松林:“张兵部是蜀地人吧?那里可是天府之国呢!” “李都护这是什么意思?” “长安一旦不可守,皇帝总要有个地方去!”李大锤似笑非笑:“张兵部是蜀地人,在那里人脉还相当不错,何不向朝廷建议,将蜀地作为一个备选,一旦事情不利,朝廷便退往蜀地暂作安置,以期未来反攻?” “蜀地是纪王李慎和唐氏的地盘!”张松林摇头道:“张某不过寒素之家,在蜀地虽然有些影响力,可比起他们,实在是不值一提!” 李大锤冷笑起来:“纪王李慎与唐氏鼠目寸光,自以为控制住了剑阁道便可以躲在蜀地那一亩三分地上为所欲为,小视天下英雄,离死不远矣!” 张松林有些骇然地看着李大锤,再看看吴德。 吴德点点头道:“不瞒张兵部,黑冰台已经在图谋蜀地了,第一步当然便是拿下剑阁道的掌控权。为此,李都护从关外将调来部分精兵强将,与我黑冰台一起行动。一旦拿下剑阁道,我们便能长驱直入成都平原。” 张松林吐出一口浊气:“原来如此,李都护需要我的,不是我手里现在掌控的那些东西,而是意在蜀地吧?” 李大锤笑道:“鱼我所欲望也,熊掌亦我所欲也,我是一个贪婪的人,不想做选择,总是想法子两者都得到,而张兵部正好是那个能满足我这个欲望的人。张家在蜀地的影响力并不小,虽是寒素之家,但发达之后,铺路架桥济贫赈灾,在蜀地名声好得很,而张兵部这几年也在努力地往蜀地官场渗透,效果还是不错的,更重要的是,蜀地几股势力很不小的悍匪,都与张兵部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说到这里,张松林的脸色已是白了几分。 “剑阁道易手之后,蜀地便需要乱上一乱,张家正好趁势而起!”李大锤道:“什么纪王李慎,什么唐氏豪门,都得成为过去式,张家将会掌控蜀地!” “明白了!”张松林道:“张家掌控的蜀地,自然也是李都护掌控的蜀地。” “这个自然,咱们是伙伴嘛!”李大锤笑道:“掌控剑阁道,只需要很短的时间,但完全掌握蜀地,估计要个两三年。不过我们并不急,可以慢慢来。” “那么接下来我就可以向卫相和皇帝建言去蜀地开拓,为陛下建一个退路了!”张松林道。 “正该如此!”李大锤笑道:“当然,这个建言应当是极其秘密的,我建议只跟卫相聊聊这事儿,皇帝那里就没有必要讲了,他身边估计跟个筛子一样,没有什么秘密可言的。” “这个自然,到时候朝廷一纸诏命,让张某去蜀地摧粮摧税以保长安,名正言顺地回到蜀地搞风搞雨!” “张兵部果然深知我心啊!”李大锤仰天大笑:“张兵部,你初始回去,想来会是很艰难的,但只要剑阁道易手,接下来的事情,就易如反掌了。到时候,你手里掌握的那些将作坊的工匠啥的,全都一股脑地弄进蜀地去,万万不能留在中原之地便宜了别人!” “这些事情,到时候便由黑冰台来安排!”吴德笑道。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片刻之间便制定好了如何颠覆一股势力的大致方略。至于细则,那就需要慢慢来琢磨了。 送李大锤和吴德出门的时候,张松林问了一句:“李都护,我还想多问一句,如果你最后胜利了,我能得到什么?” 李大锤想了想,道:“张兵部,我不想瞎承诺,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那就是我成功了,至少你有平视甚至于俯视诸如弘家杨家这样的家族的机会,如果到时候他们仍然还在的话。” 张松林不再说话,只是点点头,拱手礼让,目送着李大锤与吴德在儿子张瑞的陪同下,消失在前院照壁之后。 (本章完) 第306章 装猪装得太像也不是一件好事 卫义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正好碰到自家父亲的记室周宣出来。 周宣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房门,将手指放在唇间嘘了一声。 卫义会意地点点头,转身与周宣走到了外面廊间。 “睡着了?”卫义问道。 “一天一夜,没有合眼!”周宣摇摇头道:“半个时辰间洛阳那边送来了消息,张全义已经收复了西城,东城也已经攻克大半,何足道只剩下了南门,其麾下悍将冯从文所部,被彻底击溃,张立新所部,损失泰半。张全义在信中说,再有半个月,他有信心将何足道赶出洛阳。” “这是好事啊!”卫义大喜:“难怪父亲放松下来,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周宣却是叹了一口气:“不过公子,就在这半个时辰,黑冰台那边又送来了几份紧急公函。” “哪里又出事了?”卫义脸色一沉,自从寇仲死后,黑冰台似乎变成了黑乌鸦,就没有一天送来过好消息。 “齐郡陈氏,汉川朱氏,东海秦氏已经出兵了!”周宣低声道。 “令狐野呢?” 周宣苦笑一声道:“那还用说吗?自然也是迫不及待了,洛阳这块大肥肉,他们都是想吞进肚子里去的。” “东海秦氏的目标会是洛阳?”卫义皱眉道。 “他们当是听到了寇大尹已经没了,所以想要算计彭城寇氏,他们两家,本来就是世仇,这些年来,寇氏把秦氏打压得极惨,现在自然是想报复回来。彭城那边让黑冰台传来的消息,就是想让卫相支援他们。” “现在怎么支援他们,我们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卫义摇头叹道:“只能是自扫门前雪了。” “首辅也是这般说,不是不想救,实是在救不了!”周宣道:“这些年来,彭城寇氏做得也太过分了一些,所以惹了众怒,以前没人敢动他们,可是现在寇大尹一死,秦氏竟然一呼百应。” “让他们自求多福吧!”卫义道。“周记室,父亲今日叫我回来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 “有!”周宣看着卫义道:“首辅说,该想想后路的事情了。” 卫义微惊:“父亲莫非是有意放弃长安了吗?我反对,离开长安,天下只怕再也没有我们卫氏的立锥之地。” “洛阳一旦失守,南方粮食再也不能运进来,关陇等地如果再遭战火,长安百万人丁,怎么养活?”周宣叹道:“公子,没有粮食,这些人就不再是我们的基本盘了,而是我们的摧命符了。” “长安周围数十个常平仓。”卫义狠戾地道:“只要控制住这些粮食,便能控制住长安,有用的自然便有粮食,没用的,就没有粮食。人都是要死的,被人杀死和饿死,我看也没多大区别,就算没有一粒粮食进来,我们至少也能守個一年半载。” 周宣看着卫义道:“公子,如果是这样的策略的话,那就要大开杀戒了,首辅不会愿意背这个骂名的。” “不是还有陛下吗?”卫义冷然道。“到时候这些旨意,自然是由陛下亲自下旨,与我卫氏何干?” “说是这样说。”周宣道:“但一年半载后呢?狡兔三窟,总是还要去营建的。” “父亲已经有了主意?” “应当是有了!”周宣笑道:“不过还没有跟我说,我却也无从得知。” 两人正说着,屋里传来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声,紧接着便传来了卫政道的声音:“是义儿因来了吗?进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跨进了书房。 “好不容易睡着了,爹爹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卫义亲自去一角的脸盆里取了毛巾,拧干了递给了卫政道。 卫政道笑着接过来擦了擦脸,道:“年纪大了,眯一会儿也就够了,再说这事情如此之多,又怎么睡得着?” 指了指案桌之上堆集如山的奏折,卫政道摇摇头。 卫义上前,一伸手,却是将桌上大部分的折子全都扫到了地上,道:“父亲,这些地方的还有啥看头,您现在只需要看看长安就够了。” 卫政道哈哈一笑,指了指对面,对两人道:“坐下说吧!周宣想来已经把大致情况给你介绍了吧?” 卫义点点头:“彭城寇氏看来是没救了,齐郡陈氏,汉川朱氏的目标应当是洛阳,他们应当还没有胆子来打长安的主意!” “令狐野也没有这个胆子吗?”卫政道问道。 卫义闭上了嘴巴。 别的地方的势力,他或者并不在乎,但关外强军,他是亲自见识过的。 那种威势,那种杀气,是几十年来与北元厮杀养出来的,不是关内军兵能比的。 自己与张全义好不容易编练出来的这支兵马,在关内的确算是强军,可与令狐野的大军比起来,那是的确不如的。 幸亏关外李大锤萧长车巧施计策,硬生生地把令狐野的大军离间策反了一半,这才使得令狐野入关之后,不得不先在河东河西停下来舔食伤口,恢复实力,否则令狐野只怕早就挥兵打来了。 争取到的这大半年时间,对于朝廷来说,实在是太宝贵了。 正是这段时间,让朝廷有战斗力的军队,从两万人,变成了十万人。 “父亲,真的不能让李大锤他们入关进攻令狐野吗?只要他们跨入阳关,令狐野就绝对不敢动!”卫义道。 卫政道冷笑:“你凭什么让萧长车李大锤入关呢?是高官厚禄还是朝廷大义?如果有用,我早就这样做了。他们送来的奏章,说得清楚明白,现在他们的主要任务,便是要趁着北元混乱,图谋北元,要不然等到北元内战结束,达成了一致意见,重新统一,那关外就又要遭殃了。” “做事总有个轻重缓急,到时候北元灭了,大秦也亡了!”卫义道。 卫政道看着儿子,却不作声。 卫义话一出口,自己也反应了过来,不由苦笑着摇摇头。 “透过黑冰台,李大锤也给了我们另一个理由,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卫政道看着儿子:“他麾下常建与令狐野关系非同一般,常氏与令狐一氏更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另一员大将陈良也受令狐野大恩,在关外,他还可以用北元来说服这两个人,一旦进关的话,谁敢保证这两人不反水呢?” “的确是好理由!”卫义道:“所以他们是肯定要坐山观虎斗,然后想坐收渔翁之利了。” “他们现在有本钱这么做!”一边的周宣道:“所以公子,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了,指望别人是不行的,有这个实力干预的,可是都有着自己的打算的。” “父亲所说的后路在哪里?卫氏世世代代都在长安,离了长安,我们就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了。” “所以要先行营造,只要有强兵在手,在哪里不是根基呢?”卫政道冷笑道。“今天下朝之后,我与一人深谈了一个时辰,以前真是小看他了,不想此人倒也真是胸有沟壑之辈。” “谁?”卫义问道。 “兵部尚书张松林!” 卫义恍然大悟:“父亲是想拿下蜀中?张松林虽然是蜀人,可其人不过寒素之家,在蜀中有钱无势,根本就不能成为倚靠啊!与此人合作谋蜀,只怕最后不但不能成功,反而恶了纪王李慎与唐氏一族,让本来只想隔岸观火的他们也加入反对我们的行列。父亲,今年蜀中可还是足额输出了全部应缴的税额的。” “你小看张松林了!”卫政道摇头道:“张松林已经当了足足十年的兵部尚书了,你当真以为他是白当的吗?” “他要不是白当的,会让他当十年吗?”卫义道。 “这正是他的高明之处啊!”卫政道摇头:“真是小觑了天下英雄啊!我当以此自省,也亏得他装得太像了,以致于到了现在,还从来没有人愿意与他联手,拉他上船。也怪他自己,装猪装得太像也装得太久,以致于别人真将他当猪了。” “他说什么了?” “他只问了我一句,如果他能拿下剑阁道,那么我愿不愿意与他一起夺下蜀郡?”卫政道笑道。 卫义霍然站了起来,失声道:“剑阁道?他能拿下剑阁道?剑门关这样的重地,一向都是李慎与唐门的禁脔,他居然也能安插进人手去?” 剑阁道是扼守蜀郡的天险,剑阁不丢,则蜀郡无恙。所谓烧掉剑阁七百里,蜀中别是一洞天,就是这个道理。 “他能拿下!”卫政道点头道:“只是他没有实力独自一人吃掉蜀郡,所以想要与我们联手。” 卫义脸色因为激动得有些涨红了:“父亲,如果能彻底拿下蜀郡,那可不仅仅是一条后路,有了蜀中这个天府之国的支援,只消再牢牢守住秦岭通道,便是长安,也不是不能守住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当场便答应了他这件事情!” “接下来怎么做?”卫义激动地问道。 (本章完) 第307章 谁都不是省油的灯 卫政道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在官厅之中与张松林的长时间的密谈。 这个一直被自己忽视,被朝廷当成一个花瓶养着的所谓的兵部尚书,第一次露出了他的峥嵘面目。 从得中探花郎开始装怂,几十年的时间里,让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今天的这个位置,日积月累,小心经营,现在却是已经有了与自己讲条件和价钱的本钱了。 卫政道第一次看见张松林在自己面前站直了脊梁,从容地笑着与自己谈笑风生,而以前,这个人在自己的面前,都是半躬着身子,头似乎一直都抬不起来。 其实不仅仅是自己,好像他对所有人都是这個样子。 也是啊! 如果不是他这份谦卑和小意,又怎么可能爬到现在这个位置而且还一直做了下来呢? 张松林提出的一整套计划,可以说是思虑周密,很显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筹划了很长时间。 第一步,便是朝廷将派出兵部尚书张松林回到蜀中去筹集粮草、军饷。 说是筹集,其实便是去监视,甚至于是指望张松林回到蜀中之后能抢班夺权。 洛阳一丢,蜀中便成了长安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朝廷想要抓住这是很容易便能想到的。 而派出张松林,便是因为张松林是蜀中人,有一些根基和人脉,不会引起蜀人太多的反感。 当然至于张松林能不能够得逞,在蜀中那些人看来,自然就是一个笑话。 把卫政道派出张松林到蜀中作困兽犹斗之举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或者他们还会想着把张松林也拉到蜀中战车之上大家一起来嘲笑一番卫政道。 而在这个过程之中,张松林将会聚集起一部分的力量。 在蜀中,这些年来,张氏本身就一直在猥琐发育,只不过他们努力的方向,一直是那些世家豪门不大注意或者瞧不起的人而已。 蜀中如此重要,卫家、朝廷甚至已经摇摇欲坠的寇家,自然也多多少少布置了一些力量。 而且,李慎、唐氏这些年统治蜀中,敌对势力虽然一直被打压,但不是不存在,这些人在看明白张松林的意图之后,当然会向他靠拢。 势力弱小者抱团取暖共抗强敌,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 当力量聚集到一定程度之后,便是最后发动的时刻。 夺取剑阁道。 而在张松林的计划这中,夺取剑阁道的主力,将会是隶属于黑冰台的稽查大队。 理由是稽查大队还属于一支半公开的隐藏力量,蜀中对其并不熟悉,而且稽查大队组织严密,规矩严厉,行动起来有着极其的隐秘性和突然性。不像卫氏现在控制的军队,一举一动,都会被人盯得严严实实。 只要拿下剑阁道,蜀中大门便会向长安畅开,那个时候,朝廷进退便会从容多了。 至于稽查大队怎么拿下剑阁道,张松林却闭口不言了。 在卫政道看来,只怕张松林也不太清楚。 这一部分,很显然是由黑冰台吴德来负责的。 想到吴德,卫政道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 自己小瞧了张松林,连吴德也忽视了。 如今升任黑冰台大尹的何冰找到了自己,一番言语之外的意思,就是要从吴德手中拿回稽查大队的权力。 以前黑冰台大尹寇仲是与自己坐而论道的人物,可现在却已经死于非命,何冰却是没有资格与自己平起平坐的。 将何冰升到大尹,本身就是卫政道一力操作的,目的就是要控制何冰或者是吴德。 这两个人一旦斗起来,想要站稳脚跟,就必须要向自己靠拢,那自己就可以作为一个中间人或者裁判官而左右逢源,彻底将黑冰台掌握在手中。 寇仲经营了一辈子的黑冰台,卫政道可是相当眼馋的。 以前看得见摸不着,但现在却有机会拿到手中了。 何冰很知趣地靠了过来,但吴德的反击也来了。 而且反击很是凌厉,相当霸道,极其符合黑冰台一贯的传统。 吴德与张松林的联合,卫政道能不答应吗? 难怪当年寇仲一直都很喜欢这个年纪并不大的吴德。 现在看起来,吴德的确比何冰要强出不少, 当然,也桀骜不驯。 如果一切顺利拿下了蜀中的话,那以后蜀中就变成了三方联合势力的地盘了,而且吴德与张松林联合之后的实力,在蜀中必然会占据优势,成为主导决策的一方。 不过也不要紧,至少也要比现在的情势要好得多。 而且张松林和吴德两股势力也不可能是铁板一块,到了那个时候,再来慢慢地分化、拉拢、想办法。 听完卫政道的讲述,卫义也不由得感慨之极。 张松林以前在他们的眼中就是一个窝囊废。 而吴德就是那种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打手角色的人物,从他在寇仲的布置之下,杀河东柳家柳承东,当街击毙渤海司马琅,都可以看出这家伙的性子。 但通过这件事情看出来,吴德具有相当的两面性,只是当时另外一面没有被激发出来而已。 寇仲这个千年的老狐狸看中并且扶持的人,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乱世一至,英雄豪杰们一个个都取下了套在脸上的面具,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小看任何人,都有可能给自己埋下致命的祸患啊! “难怪这半年以来,吴德的稽查大队扩张迅速,连我从兵部那里弄到武器甲胄都费劲儿,他却要什么有什么,原来是与张松林联成一气了!”卫义恍然大悟:“父亲,吴德是想把稽查大队弄走,免得他辛苦弄出来的军队落在了何冰或者我们手中。稽查大队现在保守估计在八千人到一万人左右,而且战斗力相当不错,留在长安对于我们来说是一股极其重要的助力,可以帮我们防守长安。一旦走了,何冰只怕会怨恨父亲的,而吴德势力越来越大,到时候也不好控制了。” “从吴德与张松林联合到一起,我们就已经失去了对他的控制了!”卫政道摇头道:“能控制吴德的,就只有寇仲,卫义,从现在看始,我们要把吴备、张松林当成一个平起平坐的盟友来看待了。” 卫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点头道:“明白了!平起平坐!” “我会跟吴德谈谈,夺取剑阁道并不在兵将多寡,功夫多在戏外,而守住剑阁道等地,五千人足矣!”卫政道思忖着道:“长安,如今也需要稽查大队的力量啊!” “一拆为二?” “现在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这件事情要知会何冰吗?” “暂时不能!”卫政道摇头:“何冰不可能支持这件事情,做成了之后,木已成舟,他便也无可奈何,而为了不被吴德彻底压倒,他就必须要更加的依靠我们来夺取另外一半稽查大队的权力。” “父亲,长安周边的那十几座仓储内的粮食,我建议要尽快地运到城内来。接下来长安粮荒是必然的,我们必须保证军队和军队家眷有基本的口粮供应。”说到这里,卫义压低声音道:“而且长安城内的那些不是我们人的家伙,也没有必要再客气了,不杀他们已经给足面子,驱逐他们应当应份的。如此一来,我们又可以拿到不少的银钱、粮食,便是他们的那些宅子,我们赏给军兵,也是聚拢士家,拉拢人心的一种手估!” “从城外粮仓往内运粮,要小心行事,万不可大张旗鼓,蚂蚁搬家,一点一点的聚少成多,长安暂时还是安全的。”卫政道点头道:“至于城内,便让何冰动手吧,这样得罪人的事情,黑冰台是做惯了的,倒用不着我们搞得天怒人怨的!” “还是父亲高明!”卫义笑了起来:“不过抄家这种事情,一向都是油水丰厚的事情,何冰想来会很感激父亲,让他能够弄到足够的钱财来拉拢部下。” “东西只要留在长安城内,是我们拿到还是何冰拿到,并不重要不是吗?” “只要我们需要,还是可以从何冰手里拿回来的。”卫义笑吟吟地道。 卫政道点点头,转头看向周宣:“这一次便由你陪着张松林回蜀中去,虽然我们答应将蜀中的力量都交给他,但总需要有人居中协调,周记室要辛苦了。” “首辅放心,卫氏的,终究都是卫氏的,外人夺不走!”周宣欠身微笑。 兵部尚书,张宅。 张松林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家里。 “卫政道应承了!”张松林看着李大锤道:“他的记室周宣将作为我的副手一起回蜀中去经营这件事情。” “如此便要辛苦张兵部了!”李大锤笑道。 “何言辛苦?不但能锦衣还乡,还能让张某多少夙愿得偿!”张松林大笑:“李都护,都说狡兔三窟,我想让张瑞带着他的妻儿去关外见识一番,不知都护可允准?” 一边的张瑞大惊失色,让他一家去关外,父亲完全没有跟他商量过,想要出言反对,可是一看到父亲看过来的冰冷眼神,顿时打了一个寒噤,低下头去不敢言声了。 “这个容易,恰恰一个月以后,我会安排护送几个人去关外,到时候张世兄跟着一起走便好了!”李大锤笑着看了张瑞一眼。 张松林送去的人质嘛! 能文能武的,在长安或者不算什么,去了关外,大小也算是个人才。 (本章完) 第308章 想进宫看一看 灞桥一侧,李大锤揭开了轿帘,看着内里睡得香甜的老师喻恩泰,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微笑。 “汪叔,这一路上,要多多操心了!”对着盘膝坐在车角的老汪头儿道。 “这个你放心。”老汪头儿点头道:“不过你确认,你老师在三天之后完全清醒了不会发飙?你是没有见过他发怒的模样,但这几十年里,我可是见过他发过两次怒的,说实话,很吓人!到时候他真要回来,我可没法子。” “不要紧不要紧!”李大锤笑道:“老师知道生米煮成熟饭的道理,所以到时候,必然是不会逼迫汪叔的!您只管照顾老师的身体,剩下的行程,他们自会安排好的。” “那就好!” 李大锤放下轿帘,转头看着一边愁眉苦脸,一副慷然就义模样的张瑞道:“去了关外,你不会后悔的。没看到连喻老爷子也去关外安顿了吗?相对于现在的关内来说,关外可称为世外桃源。” 张瑞没好气地道:“李都护,喻老爷子真是心甘情愿去的吗?我看是被你绑架去的吧?” 李大锤哈哈大笑:“这不重要,张公子,这一路上你与喻老爷子同行,要是能得喻老爷子亲睐,指点你几句学问,得一个记名弟子的名声,以后伱可就要发达了。” “为什么就不能做一个亲传弟子呢?”张瑞没好气地道。 “那不可能,因为喻老爷子的关门弟子是我!”李大锤昂着头道。“目前看来,你并不有什么地方能让喻老爷子动心的。” 张瑞顿时气馁。 自己与李大锤的确没有什么可比性。 人家虽然比自己还要年轻,但却比父亲的地位更高,与父亲谈事情的时候,那可是平起平坐甚至于是居高临下,而自己,则只能在旁边做一个端茶倒水的角色。 “别气馁,你是不是人才,那也得看跟谁比啊!”一边的吴德笑道:“李都护是属于天之骄子那种,咱们没得比,但跟别人比,咱们也有骄傲的地方不是?李都护,我给张公子讨個差使,等到了关外,便让张公子去当个百里候,做个一县之主如何?” 李大锤转头看着张瑞:“就是不知道张公子愿不愿意去做一个亲民官,去脚踏实地做一些为国为民的实事了?” “自然是愿意的!”张瑞赶紧道:“这几年来,我也是东奔西跑,虽然没有挂实职,但家里很多事情,都是我一手一脚做出来的,很多父亲根本就不能亲自出面去做的事情,便是我在做!说实话,我是真没有想到父亲会让我去关外。即便是做人质,家里也不是没有别人的。” 吴德拍拍他的肩膀:“让你去,正因为你父亲看重你,不想让你身处险地,接下来的关内,可以说是龙争虎斗,一个不小心便是身死族灭的下场,让你去关外,正是你父亲为家族未来着想呢,这些事情,等你到了关外就会明白了。” 张瑞转头看着长安城内,马上就要离开这个繁华似锦的花花世界了,关外,据说那可是一个野蛮之极的荒蛮之地。 真有吴德说得那样好? 李大锤伸手从路边折下一支柳枝,插在了一侧的马车之上,挥挥手,车队缓缓启动。 “回吧,我请你去吃早餐!”李大锤笑着对吴德道。 “在长安,我可是地主,当我请都护!”吴德道。“我知道有一家小店,每次我回长安的时候,都一定要去吃一顿的,很有特色。” “哦,不知是什么好东西?” “倒也寻常,就是一家豆腐店而已!”吴德道:“只不过他家的豆花,格外好吃、嫩生!” “做豆腐的不会是一个千娇百媚的美女吧?” “是一个腰粗三尺,重约两百斤的美女,他家老头儿倒是身材瘦小,不过虽然干瘦,精神却是矍铄!” 李大锤放声大笑,策马杨鞭:“走,去尝尝这个腰粗三尺大美女的豆腐!” 一柱香功夫之后,天色刚刚放亮,李大锤与吴德已经坐在了一家路边小店里。 刚刚出锅的豆腐脑儿热气腾腾地摆在了两人的面前,胖胖的妇人端来了一个托盘,内里放着榨菜沫、碎撒子、碾成粉的碎黄豆、红油、萄花、香醋等,光是闻着香味,已是让李大锤垂涎三尺。 盯着胖胖的妇人扭动着的大屁股,李大锤笑着道:“果然是好东西!” “不意李都护竟然喜胖?”吴德一边往豆腐脑里撒着那些各种碎末,一边开着玩笑。 “当然,胖啊,是国泰民安的象征,只有当一个国度强盛的时候,才会出现胖子,而当世道混乱的时候,你能见到的大都便是骨瘦如柴了!”李大锤低下头,嘴就着碗边,唏溜溜地先吸了一边。 “可惜,盛世终有衰!”吴德叹息道上。 “所以我们要想尽一切办法,让乱世的时间尽量短一些,让盛世重新降临,让这样的胖胖的妇人更多一些!”李大锤道。 吴德点点头。 “你接下便去蜀中,带着稽查大队主力走!”李大锤道:“与张松林联手,在最短的时间内,搞定蜀中之事。然后兵部控制的将作营那些,要尽量地往蜀中转移。” “我走之后,何冰只怕势力就会大涨。” “无妨,你带走精锐,留下部分老弱病残给他也好,也免得你与他发生直面冲突。此人很少接触到具体的实各,做事还是要依靠下边的人手,你只要在下头安排好了,自然就没有多少问题。” “从兵部在各地的武库以及战备仓库之中弄出更多的装备隐藏起来这件事情,已经交给了罗良罗英两叔侄去负责了,有张松林的配合,只要有几个月的时间,便能让这些地方武库,都成为一个空壳子。”吴德笑道。“我看了张松林的一些布置,只能说这个人还是很有些本领的。” “能混到这个地位来的,岂有易与之辈?”李大锤笑道:“在临走之前,能不能想个办法,带我去宫内看一看?” “进宫?”吴德愕然:“现在我进宫到是问题不大,而且也能带人进去,可是都护,宫内当真是戒备森严,而且皇帝是先天高手,还有益明老杂毛,也是先天高手,这两个人,据说已经都是先天之巅。” 瞅着吴德有些担心的面孔,李大锤笑道:“你怕我去杀皇帝啊?” 吴德笑笑,不说话。 在他看来,李大锤当真是胆大包天之辈,在洛阳,不就想法子做掉了寇大尹了吗? 那到了长安,想去宰了皇帝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毕竟,皇帝李安民,当年那也是害他爹娘的主要凶手嘛。 只不过长安毕竟不是洛阳,长安皇宫也不是洛阳战场能比的。 “放心,我只是想去看看爹娘昔日生活过的东宫,听说那地方不是已经荒废了吗?”李大锤一连稀里哗啦地吃着豆腐脑,一边道:“纯粹就是想去缅怀一下先人而已。我娘尸骨无存,而我爹的遗骸,你不是从寇仲那里探听到就葬在东宫大殿之中吗?没来也就罢了,既然来了,怎么能不去祭拜一番?” “东营的确荒废了,您只是去哪里看看,自然没有问题!”李大锤说得合情合理,吴德倒是松了一口气。 “放心吧,我这个人把自己的命可是看得很珍贵的,我这么年轻,修为这么高,还可以活很多很多年,做很多很多事,怎么会轻易地把自己置身于险地呢?”李大锤道。 “过几天吧,我想想办法!带您进宫。” “说来也是奇怪,李安民不也是炼得伐天吗?伐天这种鬼功夫,炼到深处,必然会伤脑子,变得疯疯癫癫的,怎么李安民都炼到了先天之巅了,还好端端地呢?”喝完了豆腐脑儿,李大锤抬起头,很是有些奇怪。 萧长车炼到了九品,经脉就已经出现了问题,在自己替她治疗的过程之中,就深刻地体会到了伐天对其身体的伤害。 而在李氏先祖之后将伐天炼到了先天巅的李牧野,也是壮年身体出了问题,最后疯巅而亡的。 从那以后,李氏皇族修练伐天的人,便日渐减少,后来甚至还将伐天改动了一下之后,传给了普通士卒。 李安民算是又一个将伐天练到了这等境界的高手。 “怎么没有出问题?”吴德摇头道:“近十年来,皇帝很少出深宫,而是与老杂毛益明一直呆在一起,天天嗑药,对外说是要以丹药为辅冲击神游,但实际情况是如何又有谁知道呢?反正寇大尹以前说过,皇帝的情况应当很不妙。这两年来,便是大尹和卫首辅也极少见到皇帝了。” “能想办法弄到皇帝吃的药吗?”李大锤道:“我想看一看。” “您想通过皇帝吃的药来判断皇帝的身体状况?”吴德道。 李大锤点点头:“在药物这一道上,我可不差!大元皇帝英卓,就是被我一枚药丸送上了西天的。” 吴德看着李大锤,打了一个寒噤:“想想办法,也许能弄到药渣,咱们大秦的皇帝可不像大元的皇帝,想毒杀没啥可能!” 李大锤哈哈一笑:“你高看我了,给大元的皇帝下毒的是他的儿子,我只不过提供了药而已。” (本章完) 第309章 世事是一个圆 几包药材残渣放在了李大锤的面前。 东西是吴德亲自带过来的。 “这些东西,按照规矩应当是全都要销毁的,不过现在宫里的规矩荒废得也差不多了,那些太监偷懒,将这些东西往沟里一倒便了事!”吴德摇头道。“如果是以前,还真是很难搞到手,而现在,却是轻而易举。” 李大锤打开了其中一个药包,将里面的残渣一一摊在桌面之上。 有些很好辩认,但有些却被熬煮得早就失去了原本的模样,更有一些入药的时候,本身就是粉末状,被熬煮过后,早就看不见,只能通过嗅气味来辩别了。 看起来是难题,但对于师从长春谷的李大锤来说,还真不是什么问题。 “都护,看出什么毛病没有?”吴德问道。 李大锤冷笑一声,将这包药收拾了起来:“我还以为皇帝有什么特异的法门居然能将伐天的弊病给革除了呢?原来还是出了问题。” “这些药?” “益明的水平还是很不错的!”李大锤道:“这些药都是宁神镇静的,针对的正是这里的问题!” 李大锤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大秦的伐天,坏的是脑子。 北元的凝海,坏得是身子。 都是那种练起来进度飞快,但最后都把人往死里整的武道。 李氏皇族立国百余年之后,因为一直解决不了伐天的问题,最终基本上放弃了这门武道,只不过此时大秦已经站稳了,皇族的武道修为如何,委实已经不是重点了。 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 手里只要有足够的权势,自然便能招揽来足够的武道大家。 李安民则是一个例外。 极有野心的他,重拾伐天,而且此人在武道修为之上也的确颇有天份,所以修练得也极快。 但终究还是避不开这门功夫天生的弊端。 “那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吴德问道。 “看这用药,只怕已经病入膏肓了!”李大锤淡淡地道。 吴德大惊:“那岂不是说皇帝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我说得病如膏肓,倒也不见得就死了!”李大锤笑道“记得李牧野吗?” “皇帝有可能会疯?”吴德恍然大悟。 “如果不是益明这些年来竭尽全力为皇帝用药压制病情的发展,皇帝早就疯了!”李大锤道:“但是益明的这些药物,只能治标,不能治本,能拖延最后发作,却不能彻底避免发作,那要怎么办呢?” 吴德沉思半晌,试探着问道:“神游?” 李大锤点点头,手指着另外小得多的一堆药渣,“这些明显是炼丹的残渣,而这些药材却又极其珍贵,“长春谷傅谷主曾经炼过一种丹药,叫还神丹。” 吴德点头道:“听说过,不但所需要的药材极其珍贵难寻,还要有炼丹的高手,炼丹的时候还需要一些运气才能得成还神丹。” “不过还神丹呢,是给重伤难愈,真气几乎全散的人服用的,算得上说医死人药白骨。”李大锤道:“可要是我这样气定神宁,真气充沛的人吃了,你知道下场如何吗?” “只怕下场堪虞!”吴德想了想。 李大锤点了点桌上的药渣,道:“这些药渣炼出来的丹药,当然比不上还神丹,但功效却是差不多的,或者益明不是不能炼还神丹这样的药,而是他也知道一次性吃太多了下场会如何?所以才故意降低药效,一点点地给皇帝服食,这才让皇帝支撑了这几年!” “皇帝想干什么?” “先天到神游,谁都没有经验,世间所知道的唯一的神游,也就是家母了。”李大锤道:“所以皇帝和益明都在赌,赌皇帝在完全失控之前,抢先一步晋级到神游。既然谁都没有经验,那么也有可能以量变累积到质变啊!” 吴德瞪大了眼睛,惊叹道:“这可真是在赌桌之上一把梭哈了啊,万一输了,就完蛋了。可他是皇帝啊,他要是疯了,那会祸及天下的!” 抓起那把药渣放到鼻间再次嗅了嗅,李大锤感叹地道:“益明也是好手段,要是有机会,得把他的这些炼丹的学问好好学一学,说不定能让长春谷的药物学更进一步。” “皇帝真有可能由此而入神游吗?”吴德问道:“要是真入了,会怎么样?” “不可能!”李大锤断然道。“如果说先天晋神游,当直能由量变到质变的话,那这天下的豪门世家之中,不知要出多少神游了。皇帝只不过是病急乱投医罢了,益明那个老杂毛呢,一来是要利用皇帝替他们道门争取更多的利益,二来嘛,估计是想试验自己的新丹药,万一有效成功了呢?” “这个老杂毛该死!”吴德怒道。 “如果不是他,皇帝兴许早就疯了!”李大锤道。 “要是早疯了,兴许是一件好事,太子上台,说不定还能重振一番朝廷气象!” 李大锤大笑:“大秦是从根子上烂了,不是换一個人就能解决问题的。” “还能撑多久?” “不知道!”李大锤摇头道:“得看运气!” “这件事,我觉得还是要知会一下卫首辅。”吴德皱眉道。 “当然得知会!”李大锤笑咪咪地道:“要不然哪一天皇帝陛下在接见卫首辅的时候,突然狂性大发,一把捏死了卫首辅该怎么办?” “还真有这种可能!”吴德道:“大人可知,当年李牧野发狂之后,最后是怎么被杀死的吗?”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当年李牧野在庙中突然发作,几乎杀光了庙内为他调理的高僧。”吴德道:“而附近又根本就没有能与其匹敌的武道高手,最终是调了军队来的,军中并不乏武道好手,一场大战,死了好几个九品好手,最后是生生地将其给堆死的。这还是那家伙疯了不知道逃跑,而是疯狂地向前冲锋厮杀的缘故。先天高手是真难杀啊!” 想起眼前这位就曾干掉过两个先天高手,吴德不由感慨地摇摇头。 “这些绝密情报便一直封存在黑冰台地下五层之中。只不过公子,那里面没有您父母亲的任何消息,有关涉及到他们的文档,的确是被销毁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了!” 李大锤冷笑起来,看着吴德道:“其实,我是能替李安民治病的,他的这个疯病,估计这天下,也就是我能治了。” 吴德瞅着李大锤,一脸的不解之色。 李大锤伸手,蓝色星火在指间萦绕,然后星火消失,白光在指间盘旋,星火热度尚未消逝,却又寒意刺骨,最终合而为一,温润的气息让吴德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无比舒服。 大吃一惊之下的吴德,立时便向后退去,九品的武道修为让他感觉到了极端的危险。 这种暖洋洋的气息,几乎让人提不起来任何的真气。 “身具凤凰离火与月华弱水两种水火不相容的真气,这是乾坤一气!”吴德打了一个踉跄,看着李大锤的神色如同看到了鬼一般。 李大锤是武道奇才他是知道的, 李大锤胸有沟壑,腹有奇谋,他也是知道的。 但他一直不知道李大锤到底修练的是那一种武道。 一直他都以为李大锤师承泰安城主。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李大锤居然炼得是乾坤一气。 便是当年的叶清秋也只不过修练得是凤凰离火啊。 作为黑冰台的最高层之一,他当然知道很多隐秘的东西,要不然为什么大秦朝廷这么多年来一直对魔教不依不饶呢? 当年开国大帝李清便是因为清风而生存下来。 而清风后来创建了魔教。 只不过清风在的时候,武道修为太高,又神龙见首不见尾。 所以大秦皇室朝思暮想的,便是要拿到清风的武道秘芨啊! 也就是乾坤一气啊! 只可惜数百年来,大秦皇室无数次的努力,都没有结果而已。 魔教的人捉了不少,对于凤凰离火或者月华弱水倒是了解得很多,但唯一对于乾坤一气这门功夫,却是一无所获。 似乎乾坤一气这门功夫自清风之后,便再也无人能够修炼成功。 “李都护的乾坤一气来自于令母?”吴德问道。 李大锤点了点头:“义父是这么跟我说的!” 吴德长叹了一口气:“当年要是太子成功,叶清秋就是皇后,那这门乾坤一气,自然而然地就回到了大秦皇室之中,李清大帝与清风当年的遗憾也得以补全,而皇室朝思暮想了数百年的事情,也可以圆满解决。可是世事弄人啊,最后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想了想,他又摇摇头,不对啊! 李大锤也应当算是皇室之人吧! 当然,李大锤绝无一丝的可能去替皇帝解决当前的生死之厄运。 当今皇帝与他可是有着杀父杀母的血海仇。 不过再往深里想一层,假如有一天李大锤能夺回他父亲失去的天下的话,乾坤一气也好,伐天也好,终将重回李氏皇族。 这世事绕了一个大圈,终究又还是回到了原点。 (本章完) 第310章 入宫 东宫已经被荒废了差不多三十年了。 那一场事关着整个大秦命运的政变,最后的决战地点便是在东宫。 用一步死十人来形容那一场战斗也不为过。 鲜血漫过了门槛,如同红色的溪流,浸染了整个东宫。 尸体层层堆叠,连大门都被堵上了。 那一战过后,再也没有人愿意来东宫。 即便是杀兄上位的李安民,也不愿意来东宫居住。 宫中自然也会派人来打理这片地方,只是来这里的人,基本上都活不过三天,都会死得不明不白。 时间一长,整个东宫也就彻底被荒废了,成了整个宫城的禁地。 李大锤伸手推门,门吱呀开到一半,却是往后直接倒了下去,轰隆一声倒在地上,碎成了七八片。 门后,杂草、灌木长得比人都高,密密麻麻的填满了整個院子,李大锤一纵身,掠过这些杂草灌木,直接落在了大堂的正门口。 伸手拂去破败的大门之上厚厚的蜘蛛网,几只拳头大的蜘蛛从暗处现身,一根游丝将他们吊在半空之中荡来荡去,李大锤有些厌恶地屈指弹出几朵蓝色的星火,将这几只大蜘蛛瞬间便烧成了飞灰。 蓝色星火飞进了内里,屋内立时便变成了蓝色。 扑椤椤地一阵异响,数只蝙蝠从一侧洞开的窗户飞了出去。 走进大堂,挥手拂去地上堆积的乱七入糟的杂物,露出了下面的地面。 与外面杂草丛生不同,这正堂之内,显然是经过一些特殊处理的,青砖依旧,并没有长出来什么东西,只是有一些地方明显比旁边要高出来不少。 这里,应当就是太子的埋骨之地了。 吴德从寇仲那里打听到的关于李安泽的消息,也就是如此了。 李大锤蹲在了这块地面前,看着这块地面,叹了一口气。 李安泽,自己的便宜老爹,也算是有史以来最惨的一位太子爷了吧! 死了就死了吧, 居然还被人硬生生地抹去了名字,抹去了他存在的痕迹。 如果不是自己的存在, 或者再过个几十年,老一辈的人彻底死干净之后,他也就彻底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后世不会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从怀里掏出了一瓶人间世,打开来,往那块地面上倒了一些,李大锤道:“不管怎么说,我的身体血脉都有你的一半,所以,叫你一声老爹也是应该的。虽然我从内心深处来说,对你谈不上半分感情。因为我从别人的嘴里听到的关于你的消息,都是一些不太好的评价。” 说到这里,李大锤自己也仰头喝了一口人间世,接着道:“但你能看出大秦深层次的问题,有魄力与他们开战,其实也算是难能可贵了。至于老头儿他们对你的那些评价,我大致也能猜出来,你啊,应当是厚黑学没有学到家,还不够心狠手辣,总是想着这也得到,那也不少,才会留下隐患。但是呢,这也说明了你是一个不错的人,不是吗?来,再喝一口,这可是世间最好的酒,人间世,伱那个时候,还没有呢?” 酒淋在青砖之上,香气四溢。 “寇仲,我已经宰了,估计彭城寇家也撑不了多长时间了。卫政道,还让他们得意一段日子,我总也会替你收拾的!”李大锤拍拍地面,道:“还有那个李安民,这人估计死也不会死得很利索,明明知道伐天有着后遗症,到了先天了,居然还敢往上炼,嘿嘿,参考以前例子,这家伙会死得其惨无比。老爹,其实我能治他,但我就是不治,我要看着他死在我面前,你应当很解气吧?” 青砖地面自然是不会回答他的。 “当年算计你们的仇人,我会一个个的收拾,你和娘当年没有完成的大业,我也会替你们做!”李大锤站了起来,道:“还有啊,你们当年的那些策略,太激进了,也难怪那些人要拼死地弄你们,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嘛!你还在这里呆几年吧,等我击败了所有的敌人,再把你从这里挖出来,给你风光大葬。还有一件事跟你说说,我从柯无忌那个家伙那里听说了在魔教总坛,还有老娘的一些遗物,到时候也还是可以找回来与你合葬的!” 仰头再喝一大口,将剩下的酒全都倒在青砖之上,李大锤扔了酒壶,向着殿外走去。 刚刚走出大门,李大锤的脚步却突然凝住了。 他霍然转头,看向远处灯火辉煌所所在,脸上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不会吧?”他喃喃地道。 他所熟悉的狂暴的气息,正在那灯火所在之地疯狂漫延,那是伐天真气。 替萧长车疏理调养了那么久的伐天真气,这世间,只怕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门功夫的了,便是萧长车这等修练伐天的人,也不如他更了解这门功夫的细枝末节。 而在这宫中,有这等修为,而且修炼的还是伐天真气的人,只有一个。 皇帝李安民。 伐天真气失控了。 怎么会这么巧?李大锤转头看着屋里,青砖的吸水性能好得很,先前倒上去的人间世,现在只剩下了些许的水渍。 “不会吧老爹,莫非是你英灵不远,知道我今天来,所以让那李安民的伐天真气在今天彻底失控吗?你是迫不及待地想让我去宰了他给你报仇吗?”李大锤喃喃地道。 没有多少犹豫,李大锤风一般地消失在原地。 过了这个村儿,就没有这个店儿,不管能不能宰得了李安民,但是去看看一个先天高手失控了发作起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光景也是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 这些人,都会成为自己前进路上的镜子。 远处,传来了一个狂野之极的笑声。 那笑声充满了愉悦,充满了得意,充满了暴戾。 “我终于晋级了,哈哈哈,神游,这便是神游吗?”如雷霆一般的声音在宫城之中来回震荡,黑暗之中一处接着一处的灯光亮了起来。 李大锤扁了扁嘴。 神游个狗屁! 你真气已经完全失控了好不好? 不过想想伐天真气最后搞坏的都是脑子,心中也就释然了。 日思夜想之下,这李安民即便是疯癫了,脑中所想,仍然是晋级神游一事。 轰的一声巨响传来。 李大锤站在一处宫殿之巅,看到一个道人装束的人被高高抛起,然后又返身往下飞去,紧接着便是阵阵巨响传来,一间间宫殿,顷刻之间便在两个人的打斗之中被夷为了平地。 道人应当是益明。 李安民失控,益明肯定是想控制住他,只不过此时的李安民显然已经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智了,所以与益明动起手来。 又是一声巨响,益明再一次被砸得远远的抛飞了出去。 伐天真气本就霸道之极,同样修为的情况之下,伐天真气在打斗之中其实是占着相当的优势的。 李安民与益明道人都是先天之巅,而且李安民为了以量变推动质变,一直在服用丹药,强行增加真气的厚度,而益明老杂毛脑子可是清醒得很,自然不会与李安民一样做这样的事情,只不过如此一来,李安民的真气厚度,可就比益明强出来不少。 宫城之中,响起了警钟之声,伴随着警钟的,是急骤的马蹄声和轰隆隆的整齐的如同闷雷一般响起的脚步声。 火光映照之下,一个身穿黄色袍服,披头散发的人昂然从大殿内走出,戟指着不处神色凝重的益明老道,厉声叱喝道:“咄,哪里来的妖人,敢来我大秦捣乱,还不受死?” 废墟之中,一个太监好不容易爬了出来,看到皇帝,不由惊呼一声。 此刻的李安民,模样着实有些可怖,七窍都有鲜血流出,而他本人,似乎毫无所觉。 这一声惊呼,立时便让李安民把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太监转身便跑。 李安民大吼一声:“英卓狗贼,受死!” 大吼声中,身形如电,追上太监,五指握住了那太监的脑袋,啪的一声响,直如捏碎了一个西瓜般,脑浆四处飞溅。 已然出现幻觉了! 李大锤从屋顶落下,看着一队禁军从自己一侧跑过,他伸出手去,将最后一个一把便抓了回来,不等那人有第二反应,真气透体而入,封住了那人的所有经脉以及六识,然后扒下了那人身上的衣甲穿在了自己身上,提着那人的长枪,踢踢踏踏地跟了上去。 各处,都有禁军在向着异响之声传来的方向汇集,李大锤混迹其中,一点儿也不显眼。 吴德将李大锤送进了宫城之后,便一直找了个借口一直呆在皇城之中,那里,有一个黑冰台的办公地点,以前一直是寇仲在用,现在他吴德用,也说得过去。 直到宫内异响传来,他不由叫一声苦。 不是千叮咛万嘱咐,让那位不要搞出什么动静吗? 怎么这转眼的功夫,就又惊天动地了。 这是打起来了吗? 然后,他便听到了李安民那狂野不羁的声音 他马上跑出了公房,向着宫城方向跑去。 然后,他便看到了卫政道也在向着宫城方向狂奔,不过卫政道不是自己在跑,是一个老头儿夹着他在跑。 而那老头,赫然也是一个先天! 我操! 吴德心中暗骂一句,前几天提醒了卫政道一句皇帝有可能失控的事情。 卫家,果然在家里也养着高手。 (本章完) 第311章 围杀 卫政道脸色难看之极。 在他的面前,一队一队的铁甲卫士布成了厚厚的军阵。 长枪手,刀盾手,弓弩手。 他的身边,一个老者眉头紧锁,死死地盯着前方的那道黄色的身影。 两则,一群群的宫中侍卫们无所适从。 本来他们的任务,便是护卫那个黄色的身影。 可就在刚刚,顷刻之间,那道黄色的身影,便已经击杀了数十名同伴。 来去如虹,身法似电,一击毙命,毫不容情。 关键是他们不知道是该反击还是该伸长脖子任由那个人将命取了去。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可真要死得这么莫名其妙,却又真是不甘心啊。 “所有侍卫,结阵自保!” 远处,传来了卫政道的怒吼之声。 六神无主的侍卫们终于寻到了一个主心骨,再也没有任何的犹豫,他们迅速地集结成了一個军阵,这些侍卫本身都是武道高手,一结成阵,却也是稍稍胆气旺了一些。 “首辅!”吴德手里提着他的铁枪,狂奔而来。 卫政道挥挥手,铁甲卫士们让开了一条通道,让吴德一直奔到了卫政道的身边。 “怎么回事,这,这是怎么啦?”吴德看着远处的那道身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卫政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李牧野之事重演!” 吴德顿时打了一个寒噤。 “吴统领今日当值?” 吴德点点头道:“是,自大尹走后,便是我与何副尹两人轮换着在皇城当值,首辅,要不要我调黑冰台的精锐过来。” 卫政道沉吟了一下,摇头道:“不必,义儿此时应当已经收到消息,禁军马上就会封锁整个皇城,宫城,这件事情,知道得人越少越好!” “怎么办?”吴德紧紧地握着长枪。 “还能怎么样?”卫政道脸沉如水:“最好当然是能活捉,如果不能活捉,那就只能……” 吴德强自压下内心的震骇,怎么活捉一个先天高手? 自然就只剩下了卫政道没有说出来那个意思。 击杀! “益明道长!”卫政道再次喊道。 远处的益明转身,几个起落之间便到了卫政道跟前,那些铁甲卫士在他眼中,便犹如无物一般。 “究竟是怎么回事?”卫政道冒火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益明,如果说眼中有小刀,益明老道此刻早就被卫政道千刀万剐了! 益明却是丝毫不惧,扫了一眼卫政道身边的那个老者,冷冷地道:“卫首辅,如果不是我,皇帝几年之前就疯了,我竭尽所能也只能替他拖到今日。皇帝想要以量变摧生质变,这段时间吃丹再无节制,终于水满而溢了!” “你与洪先生联手,能不能制服陛下?”卫政道看了一眼益明与身边的那个老者。 两人不约而同地摇头。 “首辅,如果陛下如同当年的李牧野那般不逃的话,我们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将他围杀在这宫中。”益明道,“如果他一门心思想逃,连留下来都困难。” “绝不能让一个疯疯癫癫的皇帝逃出去,也不能让这里的消息泄漏一点点出去!”卫政道眼中杀气毕露:“既然不能活捉,那就杀死。益明道长,洪先生,你们两人配合士卒轮番攻击,同时防着他逃走。” 益明沉默不语。 “道长,陛下驾崩了,太子会从洛阳赶回来主持大局,不会亏待你和你的山门的!”卫政道淡淡地道。 “太子与我不睦!” “那又有什么关系?”卫政道看着益明:“道长只消与我关系和睦也就好了。” 益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头看着卫政道身边的老者:“洪占,陛下主修伐天,单论功力深厚,比你我都要强上三分,只不过现在他精神出了问题,所以在控制之上无法细致入微,更多的是依靠着多年以来的本能。” “他无法控制真气的外溢散失,所以每一击都势如雷霆。”洪占点了点头:“拖,熬,堆!” “正是如此!” 两人刚刚计议已定,远处,那道皇色的身影已经动了。 狂笑声中,李安民的身影在原地消失。 军阵之中传来了鼓点之声。 啉啉之声不绝于耳,无数的羽箭飞上了半空。 消失的李安民的身影骤然在半空显现,羽箭在他身周似乎碰到了什么泥淖一般的障碍,竟然不得寸进,下一刻,这些羽箭以更快的速度倒飞而回。 纵然身穿铁甲,但那些倒飞而回的羽箭,仍然轻而易举地破开铁甲,惨叫之声不绝于耳,铁甲厚实的军队,霎那间便出现了个空缺。 李安民正好便落在此处。 一伸手,一名禁卫军官倒飞而出,人在空中,砰的一声,竟然炸得粉身碎骨,这是被李安民生生地灌注了远超他容纳水平的真气进入到体同人,而撑爆了。 在李安民再一次伸手之时,益明动了。 再让李安民这样杀下去,禁军只怕就要四散而逃了。 本来围攻皇帝,大家都有不小的心理障碍,再看皇帝这么神勇,仅剩下的一点点战斗力也没有了。 “英卓老贼,敢犯我大秦疆土,去死!”李安民怒吼声声,每一招都势如雷霆,益明此刻手中挥舞着一柄长剑,竭力约束着李安民的伐天真气在一个可控的范围之内。 而禁军终于也重振旗鼓,在军官们的命令声中,人靠着人,人挨着人,长枪林立,缓缓向着中间抗压而来。 蚂蚁虽然很弱,但他多了,也是可以咬死大象的。 更为重要的是,这些蚂蚁还是很强壮的。 因为有了益明道人的约束,李安民想要出手击杀周边的那些禁军士卒变得困难起来,战斗的本能,想让他脱离眼前困境,可是当他飞身而起想要另外开辟战场的时候,早就守候在一边的洪占,立即便封死了他唯一的走脱空间。 距离战场稍远处,李大锤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两个先天大高手在场中搏杀,禁军士卒们则努力地想要缩小围杀的圈子,但他们一步一步地挺进到三丈方圆之时,便再也无法寸进,似乎在他们的身前,有一道无形的墙壁一般。 回头,看向宫城之外,更多的禁军士卒正在向着这里赶来,接下来只怕这宫城之内会被禁军士卒塞满。 李大锤的身形后退一步,消失在黑暗之中。 卫义急匆匆地跑到了卫政道的跟前,看着眼前的大场面,嘴巴吃惊得合不拢来。 一路之上他想过无路的场面,但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皇帝一个人在单挑成千上万的禁军士卒和宫中侍卫。 “皇帝只能死在宫中!”卫政道低声道。 卫义会意点头,下一刻,便召来了数名麾下大将,厉声道:“宫外妖人潜入宫中,假扮陛下,意图刺杀,杀无赦!” “遵命!”大将们齐齐躬身,对于他们来说,皇帝并不重要,卫家才是主人。 广场之上被士卒们塞得满满的,围墙之上,屋顶之上,能站满人的位置,全都挤满了士卒。 在吴德看来,现在李安民只怕是想逃,也逃不掉了。 不管往那个方向,都会遇到阻碍,而在益明老道人和洪占两个先天大高手在场的情况之下,稍稍一点点的阻碍,便能让任何的逃离企图被粉碎。 当然,只怕疯狂之下的李安民,根本也想不到逃。 史册上记得很清楚,当年李牧野便是只知有进,不知有退,最终活活被累死,而当时还没有先天高手与李牧野对阵呢! 而现在,有两个。 吴德抬头看着四周。 “吴统领在看什么?”卫义走到吴德身边,笑问道。 “想看看如果他想逃的话,那里还有没有漏洞,我也能尽一点力量!”吴德顿了顿手中的长枪。 “差点忘了,吴统领可是玄元九品的高手。”卫义笑道:“不过这样的场面,吴统领还是省些力气吧,黑冰台与我们禁军的任务不同,这个时候,我觉得吴统领应当去维持外面的秩序,特别是不能让半点闲言闲语散播开来!” “卫将军一言点破梦中人!”吴德作恍然大悟状,“我这便马上出宫去办,首辅放心,卫将军放心,稽查大队会把这件事办得妥妥贴贴!” 向着两人拱手一揖,吴德飞身而起,几个起落之间,已经看不见他的人影。 “我猜这家伙出去这后,一定会第一时间派人往洛阳去!”卫义笑道。 卫政道微笑着道:“大家现在都是盟友了,他要在新的陛下面前留下一个好映象也无所谓,不过听说他与张全义不睦,而张全义在太子面前,那可是极受信任的,所以吴德啊,最终还是只能回到我们身边来。” “太子回来,会带着张全义一起回来吗?” “张全义如果有脑子,就不会回来!”卫政道笑道。 父子两人没有将前方翻天覆地的打斗放在心上,在他们看来,先天高手又怎么样?只要还是人,就可以弄死。 随着欢呼声传来,两人转身看向远处,包围圈从三丈缩小到了一丈,刚刚竟然还有一名士卒的长枪捅到了那个黄色的身影,虽然枪折了,那个禁军也一下子飞了起来,但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停顿,李安民便已经被洪占给戳中了一指头。 此时此刻,最内里的士卒已经没有半点退路可走,在他们身后,更多的禁军正在推着他们往内里走,所有人都快贴成了肉饼子。 (本章完) 第312章 围杀 此时如果有人站得足够高,便能看见宫中的这副奇景。 成千上万的披甲士卒互相紧贴着往内里步步推进。 别说什么大步前进了,便是小碎步都算不上,其中很多较为瘦弱的,差不多是双脚离地,被动前行。 先天高手面对这样的场景,如果脑子还清醒的话,便只有一条路可走。 逃! 李安民脑子已经不清楚了,在他的眼前,出现的皆是幻景。 他认为此刻的他无比强大,正在广袤的荒漠之上带着无数精兵强将向着敌人发起冲锋。 当然,即便此刻他想逃,也逃不掉了。 两个先天高手,牢牢地盯上了他。 一个与他交手,牵制着他,避免他杀伤太多的普通士卒,而另一个,则锁死了他有可能出逃的任何一条线路。 包围圈在一步一步的缩小。 广场之上,鼓声不绝,喊杀声不断。 最中间的士卒如同皮球一般被抛起,此起彼伏,落下的士卒砸在密密麻麻的队形当中,却丝毫不能让队形有所晃动,反倒是这些掉下来的人,根本就无法落到地上,血肉模糊的停顿在一些人的脑袋之上,仍然在不停地向前移动。 这样的场面看起来就很是有些瘆人了。 卫义不在乎,他说起来是文人,但出外任职之后,却是成了带兵的将官,从河东开始,杀人无算,比这更惨烈的场面他都见识过,眼前的这点事儿,只能算是过家家。 倒是他老子卫政道有些看不下去了,脸色慢慢地变白,到最后双腿有些发软,后退几步之后,被卫义扶着坐在了廊道之上。 李大锤离开了这个血肉磨坊。 以他的经验来判断,李安民是死定了。 有一個疯子皇帝,不如没有。 干掉李安民这个皇帝,对于卫政道这样的人来说,似乎毫无心理负担,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了如今豪门世家的势力何其庞大。 死了一个皇帝,再立一个便是了。 而本应当供卫皇帝的那些宫庭侍卫,看来真正忠于皇室的也不太多,就算有,刚刚被李安民一通乱杀,估计也没啥心思再为李安民卖命了。 过上一段日子,皇帝李安民因病驾崩的消息,自然会公告天下。 只是不知道卫政道会给这位天子一个什么样的谥号呢! 如果大秦的文人们真还有点风骨的话,估计李安民不会得到什么好谥! 李大锤身形若隐若现,径直往着宫内最深处走去。 沿途倒下的那些死掉的宫庭侍卫、太监、宫女,便是一个个醒目的路标。 不时能看到惊慌失措的宫女和太监们在狼奔鼠窜地寻找着藏身的地方。 而那些紧闭的宫门之中,为数众多的那些身份尊贵的人,此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她们大概是懂得这个道理的。 可她们又能怎么样呢? 只能困守危城,等待着来自命运的最终的宣判。 前方,血腥味里头夹杂着浓郁的药香味,应当是找到自己想要去的地方了。 下一刻,李大锤便出现在了一间大殿的前方。 这里死的人尤其多, 除了太监、宫女,更多的倒是一些身着道袍的道人。 一具起码重达数千斤的炉鼎此刻却是断成了两截,上半头飞到了庭院之中,砸倒了一株老槐,下半部分倾覆在大殿之中。 走到鼎前,李大锤伸手从内里掏了一把,放到鼻前嗅嗅,都是好东西啊。 益明老杂毛的炼丹之术不在傅青主之下。 而且他背靠着大秦皇帝,不管是什么贵重的药材,只要他想要,那自然都是予取予求,可以大胆地拿来炼手,反正没有了,皇帝一开口,啥能没有呢? 哪怕是一个末世皇帝,他能掌握的资源,也不是李大锤这样一个地方豪强能比的。 丹炉里还有好几颗丹药。 李大锤如获至宝地从灰烬之中扒出来,然后从怀里掏出玉瓶放进去。 都是宝贝啊! 虽然比不上还神丹,但这些丹药的可用范围,又要比还神丹大多了。 看起来是益明老杂毛的这炉丹药大成,李安民迫不及待地把这些丹药当糖豆嚼巴了,本来就已经到了临界值的他,终于水满而溢,再也无法控制了。 快步走进大殿,左右一扫,心中大喜,这里便是益明老杂毛的炼丹所在之处,一眼望去,便看到了好几样珍贵之极的药材,这些东西,在长春谷都要切成一小片一小片的来用的,而在这儿,大坨大坨的就那样放在盘子里,看得李大锤心花怒发。 随手扯下一段沙缦,将这些珍贵的药材一扫而空,装进了包袱皮里。 再一晃眼,发现这些药材的后面,放着一本薄子,抄起来打开一看,居然是益明那个老杂毛的炼丹心得,顿时如获至宝,不看别的,光看自己怀里揣着的那几颗丹药,这老道的炼丹之术便是上上之选。 小心地收起来,贴身放好。 真要说起来,这东西,可比那些药材还要值钱得多。 光是弄到这些东西,自己这一趟进宫,便算不上虚此行。 提着包袱皮往内殿走去。 内殿大门敞开,几个人倒毙在门内外,伸脚将死人扒拉到一边,李大锤走了进去。 这里应当是李安民平时用来修练用的静室。 陈设很简单,只不过放在案桌上的一个盒子倒是引起了李大锤的注意。 走过去,打开盒子,眼前一亮。 提起内里的东西,往鼓鼓囊囊的包袱皮上用力一盖。 受命于天, 既寿永昌。 竟然在镇国玉玺。 看来上一次被太监偷拿出去与周学士合谋,弄了一个假的圣旨以后,李安民痛定思痛,居然将镇国玉玺随身携带了。 看来这家伙也不是一天到黑都是糊涂的,偶尔也还能清醒一下。 这样的好东西,自然也不能客气。 东西放好,扣紧盖子,往怀里一揣。 镇国玉玺,平素是没什么大用的,但到了他有用的时候,那可就是重逾千斤了。 在屋里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委实没有什么更好的东西了,李大锤顺手又扯了几个玉饰佩件塞进怀里。 当马贼当惯了,看到值钱的东西便想搂走, 多少也能值几个钱啊! 说起来也是当初事业刚刚起步的时候,到处差钱,于是便养成了贼不走空的习惯,但凡能值几个钱的东西,那都得薅走。 战斗还在继续。 这让李大锤不得不感慨先天武者战斗力的强大。 将包袱缠在腰间,李大锤再一次靠近战场,现在宫中到处都是披甲的士卒游走,李大锤甚至看到有不少的家伙,身上也是鼓鼓囊囊的,看样子也和自己一样,弄到了不少好东西。 大家一碰面,彼此会心一笑,又立即各奔东西。 找到了一处视线很好,又不引人注目的好地方,李大锤美滋滋儿地看向打斗的正中央。 李安民已经完全陷入到了人山人海之中,先前的那点点空余已经不复存在。 即便陷入到了疯狂之中,李安民的战斗本能却还是存在的,他应当也感应到了极端的危险,所以他也想脱离这种场景。 只不过很可惜,每当他找到空隙飞身而起的时候,总是有一个先天高手在他的必经之路等着他。 他的身上,早已经血迹斑斑了。 李大锤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看到洪占一拳轰在他的身上, 看到益明老道手中的长剑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伤口, 看着他一次又一次的跌下去,又一次一次地飞身而起。 终于,在被洪占又一拳头重重地轰在头上,把李安民像一根木桩似的钉下去之后,没有再看到李安民爬起来。 站在李大锤的角度,便只能看到无数攒动的人头以及士兵的欢呼之声。 宫殿之前的广场之上,尸体层层叠叠,鲜血顺着光滑的青砖沽沽流出,在地上如同一条血红的蛇,蜿蜒扭曲着流向远方。 李大锤向后退去,隐身到黑暗之中。 推开一道小小的角门,李大锤走了出去。 外头,站着吴德。 “李安民死了!”李大锤道。 吴德脚步一顿,停了下来,身体晃了晃,看着李大锤的背影,又马上急步赶了上去。 “皇帝死了,这天下,终于是再也没有了半点羁绊,可以为所欲为了!”吴德叹了一口气道。 就算李安民不理政事,如何荒淫无道,但他终究在这个位置之上呆了几十年,而在最开始的那些年里,大秦在表面之上,还是强盛无匹的模样。 他在,所有人都还有些顾忌。 但现在,他终于死了。 而且可以说是死得不明不白。 所以天下人,便都有权利问个一二三。 当然,所谓的天下人,其实也就那么几家而已。 比方说正在向着洛阳进军的令狐野,现在就完全可以名正言顺地掉转马头,直奔长安。 他手中可是有盖有镇国玉玺的皇帝诏书,诏书上写得明明白白,让他令狐野率领本部兵马入关勤王的。 “李泰必须在第一时间赶回长安!”李大锤道。“你说,要是这个家伙回不了长安又如何呢?” 吴德再一次停下了脚步,久久地看着李大锤的背影。 (本章完) 第313章 赢家 络绎不绝的马车驶出了南门,每一辆马车上都装得满满的,官道之上被压出了深深的车辙,这几天,从这里走出了无数这样的满载的车辆,源源不绝地向着南方而去。 何足道麾下大军,在捞足了油水之后,终于开始撤出洛阳。 何足道是最后一个走出应天门的。 转头回望,曾经巍峨壮观的五凤楼因为持续一月有余的战争而变得破败不堪,两边的阙楼更是倒塌了大半,便是主楼也被火烧塌了一半有余。 他咧嘴笑了笑。 “也许我还会回来!” 他在心里道。 在他刚刚从黑冰台地下四层走出来的时候,他的计划是想要杀光这座城里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再将这座城市烧成一片白地,然后逼迫着这里的数十万百姓一路杀向长安的。 因为他对着自己有着清醒的认知,知道单凭自己的力量,除了做一个搅局者之外,根本就没有办法成为一个操盘者。 因为他无法回到南方去。 南方才是他的基本盘。 直到柯无忌的出现,才让何足道改变了主意。 以前他只想搅局,但现在,他想要上桌。 在洛阳,与张全义合作,他拿到了他最想要的资财,从洛阳那些达官贵人、富豪商贾手里获得的钱财,让他在数年之内,不用再担心粮饷的问题,而南方八镇,可从来不缺粮食。 有了钱,有了粮,还有一支强军在手,这天下,为什么不能争一争呢? 令狐野能做的事情, 何足道便做不得? 策马扬鞭,何足道大笑着飞驰而去。 随着何足道大军的离去,从北城方向,一小支骑兵队伍试探着踏进了南城范围,一路奔驰,没有看到一个敌人,直到他们踏上五凤楼的最高处,登高望远之下,何部的旗帜已经是影影绰绰,看得不大清楚了。 “何贼走了!”带走的一名军官喜气洋洋的大叫起来:“我们把何贼赶走了!” 士兵们随着他们的长官一齐欢呼起来。 “升旗,升旗!” 在军官的吆喝声中,他们升起了朝廷的黑旗。 黑旗在空中摇曳,远处传来了悠扬的军号和战鼓之声,张全义的主力部队从数個方向挺进南城。 三方混战,月余不曾停歇,死伤无数条人命,烧毁无数幢房屋,你来我往,相互争夺,现在终于落下了帷幕。 冯从文全军皆墨,跟他联盟的那些本地世家豪门尽皆成为了这一次盛宴之上的美味的菜肴,即便他们想投降亦不可得。 因为何足道不想要他们的人,只想要他们的钱。 而张全义痛恨他们的背叛,将他们作为了这次交易的筹码,自然也不肯接纳他们,所以他们除了身死族灭,再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大争之世,一步之差,便是无底深渊。 然后,何足道按照先前与张全义的盟约,退出了洛阳。 接下来的洛阳,肯定会成为诸多势力的争抢目标,他留在这里,便会成为众矢之的,等到那些势力抵达,眼下的盟友张全义,自然也会翻脸不认人。 所以,该走的时候,就该立刻便走。 张全义成为了最后的赢家, 占据了洛阳全部。 这是外人眼中看到的这一次洛阳之战, 至于内里如何,那也就只有参与者心里有数了。 张全义飞马急驰到了一幢豪华的宅邸之前,甩鞍下马,急步入内。他的兄弟张全礼则从内里迎了出来。 “在这里吗?”张全义问道。 张全礼点头:“就在这宅子的一间密室之内,我已经把无关人等全都遣走了,一直在亲自看守!” “做得不错!”张全义赞赏地点点头:“带路!” 两人来到书房,张全礼扳动书架之上的机关,喀喀的响声中,书架左右移开,露出内里的密室。 张全义挥挥手,斥退了身边所有人,包括他的亲弟弟张全礼,这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李泰端坐在椅子上,惊恐地看着打开的门。 “殿下受惊了!”张全义深深地弯下腰去:“末将来晚了,末将有罪!” “是张将军,张将军是你吗?”李泰大叫起来:“我被那些贼子下了药,关在此处。” 张全义直起身子,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瓶子,从内里掏出药丸,塞进了李泰的嘴里。 “殿下,这是解药,吃了解药,大约半个时辰,便能恢复如初。”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张全义沉吟片刻,道:“不敢欺瞒殿下,为了将殿下从何足道那贼子手里换回来,臣将大半个洛阳的财富都送给了那何贼。” “大半个洛阳的财富?”李泰有些不解。 “臣本与那何贼在洛阳城外激战,殿下失手,臣只能退兵,却不想何贼手下大将冯从文这个时候却反水了,与洛阳的那些世家豪门聚兵一处,不肯将洛阳与那何贼,而是想将这洛阳双手奉送给令狐野,于是臣便与何贼联手,攻入洛阳,两相夹击,击败了冯从文。” 李泰恍然大悟:“然后你便放手让那何贼在那洛阳大肆劫掠扫荡。” “是的!”张全义咬牙道:“那些人委实没有半点忠君爱国之心,落到此等身死族灭的下场,也是活该。当时冯从文进攻应天门,弘农张坚与寇大尹两败俱伤,一齐死在五凤楼,如果那些人此时不退兵,而是与全礼他们一齐拼死抵抗,岂会让冯从文如此轻易得手?求仁得仁,那些人想抱令狐野的大腿,最终送了性命,哈哈!” “死得好!”李泰亦是咬牙切齿,“张将军有勇有谋,击败何贼,收复洛阳,功莫大焉,本王一定会上书父皇言明张将军之功。” “殿下,此功臣下不要,再大的功劳,也抵不过让殿下陷身敌手之罪过,殿下如果对臣下稍有爱护之意,就请将此事瞒下,不然陛下定然不会饶过臣下!”张全义赶紧跪下,以额触地。 李泰愕然,不过转瞬却也明白了张全义的意思。 自己失陷敌手,当了俘虏这件事,要是传了出去,只怕对自己的名声大大的不好。 张全义这是舍了到手的大功劳,也要替自己遮掩此事啊! 当真是大大的忠臣。 他弯下腰去,将张全义扶了起来:“张将军的擎天保驾之功,本王记下了。” 说完这句话,他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能活动自如了。 “殿下,眼下洛阳城中一片混乱,贼子虽然退走,但洛阳仍需要殿下出来主持大局,奖励士卒,抚恤伤残,安抚百姓,恢复民生,洛阳不稳,则长安不稳啊!”张全义扶着李泰往外走去。“洛阳城中,百废待兴!” “只要本王还在,自然便能让洛阳稳下来!”踏出大宅门,仰头看着初升朝阳,李泰深深地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 距离洛阳数十里,冯从文勒停了马匹,看着前方密林之中缓缓策马而出的一个人。 那人身材魁梧,手里提着一柄九环刀,手微动,刀柄上的九个铁环便哗啦啦地震动作响。 何足道麾下绿林军首领杨立新。 “老冯,论起领兵作战,排兵布阵耍心眼,你拍马都赶不上何大将军!”杨立新冷笑着策马逼近,在他身后,一个接着一个的骑兵冒了头来。“大将军让我在这里堵你,你果然就往这头来了。” 冯从文不说话,只是回头看着自己的身后。 洛阳之战,他是怎么也不有想到张全义会和何足道合流。 当何足道数万大军自北门陶光园一带入城,然后与张全义兵飞两路,一左一右夹击而来,虽然自己拼死抵抗,可最终,还是惨败收场。 如今身后,只剩下了百余骑人马了。 “我委身何贼,只不过是事急从权罢了。”冯从文咬牙道:“如果不是你们这些人在河东大肆杀戮,怎么会引来我冯家灭族之祸!” “我们可没有杀伱冯家一人!”杨立新怒道:“你不要信口雌黄!你的家人,明明就是黑冰台的杀的。” “你们至少也是帮凶,不是吗?”冯从主冷笑道:“寇仲不是人,你们同样也不是人,都是害我冯家的凶手,只是恨我冯某人本领低微,不能将你们这些恶贼一个个斩尽杀绝。” 杨立新摇头道:“你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朝三暮四,也难怪落得今日下场,来吧,看在我们一起战斗过一年有余的份上,杨某人送你一个痛快!” 冯从文怒吼着提枪冲向杨立新。 杨立新九环刀一振,哗啦啦作响之中,迎向了杨立新,在他身后,上千的骑兵冲向了冯从文身后的部众。那些人可没有半点与冯从文同生共死的意思,第一时间便已经掉转马头,纵马四散而逃。 冯从文玄元七品,而杨立新可是河东绿林巨寇,玄元八品巅,两人单打独斗,实力上的差距极为明显,即便冯从文心丧若死,招招搏命,拼死酣战,终究也只坚持了盏茶功夫,便被杨立新一刀斩断长枪,再一刀斫下脑袋。 至此,河东冯家最后的一颗独苗,也死在了洛阳城外。 河东冯氏,彻底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本章完) 第314章 反正乱了,那就更乱一点 (这段时间工作太忙了,实在没有时间写,先更一章,还有一章欠着,等忙过这一阵子再还帐!) 洛阳损失有多大,死了多少人,这些并不在李泰的考虑范围之内。 只要何足道被驱逐出了洛阳,洛阳仍然掌控在自己手中,这便足够了。 洛阳的地理位置就摆在这里, 再大的损失,只要时间足够,便能够得到很好的恢复。 当然,李泰也更在乎自己被俘的事情有没有传出去。 一国之储君,大秦未来的皇帝,要是有了这样的经历,那可就是一辈子的污点,甚至会影响到他能不能坐上那个位置。 在这一点上,张全义做得很好。 一切都被瞒得死死的,连何足道那边都没有传出来半点风声。 可见张全义思虑之周祥,而为此付出的代价必然也是极大。 但是跟自己的名声比起来,些许钱财算得了什么呢! 何足道麾下大将冯从文的脑袋被砍了下来,现在正挂在五凤楼的最高处,也就是前些日子挂寇仲脑袋的地方。 天下人只知冯从文自河东之战后便归附了何足道,自然不知在洛阳城中还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所以朝廷大军也是毫不客气地将冯从文之死作为了自己的功劳。 击毙了国之大盗冯从文。 同时,李泰还下令将死在洛阳城的弘农杨坚的遗体收敛之后,大张旗鼓地送往弘农。 这是一种羞辱,更是一种警告。 不管弘农杨氏做出什么样的反应,这一口气,他们都不得不咽下去。 接下来太子李泰在洛阳的一系列举措,倒也是符合一个老牌官僚应该有的从容和得体,损失惨重的洛阳,也从惊魂未定之中慢慢地恢复了些许生机。 不管怎么说,张全义还是保全了北城陶光园一带没有受到劫掠,而在战事后期,稍微有一点门路的,也向着这里逃亡。 这一片安全区的存在,使得洛阳总算是保留了一些复苏的种子,不至于一穷二白,一无所有。 李泰下令开仓放粮,赈济百姓,下令募集青壮,重组军队,张贴纳贤榜,大举招募官员充实官府,洛阳遭此一劫,官员奇缺,不是被何足道的人杀了,便是被张全义的人杀了。如此良机,太子和张全义自然都不会放过,大量的自己人被安插了进去,倒是对洛阳实施了彻底的掌控。 虽说洛阳经过此役之后,实力大减,但对于李泰和张全义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因为他们现在才算是真正的掌控了洛阳。 以前可并不是这样。 即便有寇大尹压着,洛阳仍然有大半被握在那些世家大族的豪门权贵手中。 现在,这些人都嘎了。 真要算起细帐来,张全义他们的实力,反而增强了。 所以李泰也好,张全义也好,在人前都是端庄肃穆,一脸沉痛,私底之下,却是兴奋之极。 完全属于自己的,那才是最好的。 只不过这样的兴奋并没有持续太久,来自洛阳的一封密信,便像是一盆凉水兜头将两人浇了一个透心凉。 皇帝死了。 这个消息,让李泰懵了,也让张全义懵了。 国不可一日无主,李泰必须马上回去。 否则时日一长,天知道会出现什么变故。 密信是吴德动用了黑冰台最高级别的通道送过来的。 要知道李安民可不止李泰一個儿子。 更重要的是,除了李泰之外,剩下的那几个,要么是还没有成年,要么便是庸庸碌碌,一无是处。 可这样的皇位继承者,是不是更加地符合卫政道这位首辅的心思呢? 李泰拿不准。 “张将军,你得陪我回长安!”李泰道。“洛阳这边,由小张将军把守,应当无虞!” 洛阳再重要,又岂能重要得过长安? “殿下,现在最重要的,是时间!”相比起李泰,张全义却显得冷静许多,在短短的时间之内,考虑的问题也比李泰要多出来不少。“您必须要以最短的时间返回长安,如果由大军护送,那速度就绝对快不起来,而且亦更引人注目。所以最好的办法,是您马上轻车简从,第一时间赶回长安,方是正理。” “长安那边,尽是首辅心腹,我孤身而回,万一首辅有其它念想,我岂不是羊入虎口?” “殿下多虑了!”张全义摇头道:“只要您公然出现在长安,首辅就没有机会做出别的什么事情来,您为太子可是多年了,而且陛下驾崩得太离奇,太突然,说出去都只怕没人信,这个时候,他更需要您出来为其背书,要是在这个时候,他敢行废立之事,立马就会坐实他对陛下行了不忍言之事,殿下,如此一来,卫氏可就成了众矢之的,成了人人可诛之辈,卫相老谋深算之辈,岂会行此下策?” 听着张全义的分析,李泰方才略略放下心思。 “而且殿下,我去长安,便只能沦为卫相的附庸,再也没有了自主之权,随着寇大尹一死,卫相实际上是已经一家独大了,我在洛阳,还能为殿下羽翼,去了长安,就再也无能为力了,是以,当前之计,是我仍留在洛阳为殿下后手,而殿下则以最快的速度入长安,身登大宝,有了名位之后,再谋以后。” 李泰伸手握住张全义,“张将军,你的忠心我自然是知道的,只要我顺利登上了皇位,必不会亏待你!” 张全义躬身道:“殿下,张全义愿永为殿下马前卒,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让全礼陪您去长安,不但可以一路之上卫护您的安全,即便是殿下身登大宝之后,也可以为您坐镇宫室。” “好,好!”李泰连连点头。 大秦朝廷历经数年,炼成的新军,名义上的最高统帅便是太子李泰,但实际上掌握在卫义与张全义手中,两人一个是卫氏嫡子,一个是寇仲心腹。 两者相比较,李泰其实要更信任张全义一些。 与卫义不同,张全义虽然背后靠山是寇仲,但其本身却出身孤苦,小时候可是吃足了苦头的。 而现在寇仲一死,张全义实际上已经失去了最大的靠山,那么太子就成了他最好抱的一条大腿了,只要太子上位,张全义大权在握,那是肯定的。 所以李泰的第一反应,便是要张全义陪他去长安。 但经张全义一说,李泰也反应了过来,回到了长安,张全义在卫政道面前是没有多少发言权的,反倒是拥兵在外,说的话更有力道。 如果自己不想成为卫氏的附庸和傀儡的话,让张全义在洛阳为自己奥援,反而是一种更好的选择。 年轻的李泰与他的父亲不一样,他还想振作一番。 大争之世,天下大乱,是危机,但也未尝不是一种机遇。 相比起那些野心勃勃的家伙,他李泰至少在大义上,在起点之上,要比他们高出不少。 而且不希望大秦倒的势力也不少,比方说卫氏,比方说张全义。 而在乡间野里,大秦数百年的统治,自然也有为数众多的支持者,运作得好了,不见得就不能再造乾坤,重塑辉煌。 李安民一命呜呼,李泰倒也没有多少悲哀,这些年里,父皇痴迷于炼丹,嗑药,不理朝政,李泰听到的看到的,皆是对父皇怒其不争,像寇仲这些人更是经常口出恶言,以致于李泰也缺乏对父亲的爱戴,下意识地认为大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父皇有脱不开的干系。 而自己,怎么也会比父皇更强一些。 只要自己上位。 所以现在父皇驾崩,他的内心深处,反而有一种隐隐的期待。 终于到了自己大展拳脚的时候了。 只带了百余名侍卫,李泰匆匆地踏上了归程。 洛阳城头,张全义看着李泰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内。 在李泰面前,他显得信心十足,可现在,却是满脸忧虑之色。 本来就千疮百孔的大秦朝廷,皇帝这一死,等于又给予了摇摇欲坠的帝国致命一击。 年轻的太子即便回到长安上位,想要有所作为也不大可能。 想想此时,汉川朱氏,陈郡齐氏的兵马,正打着援助洛阳,诛灭何足道的旗号往洛阳而来。 如果说他们这些兵马,张全义还不在乎的话,那自河东方向而来的令狐野,就真正让人有些胆寒了。 令狐野的胃口可是大得很。 自河东之地直接便是兵分两路,一路由令狐野亲自率领,出运城,兵锋却是直指长安,另一路由李国华率领,目的地便是洛阳。 此人,竟然是想一举拿下这两处国之重地。 回望洛阳,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势,只怕过不了多少天,便又要重燃战火了。 这天下,当真还有救吗? 长安,李大锤笑嘻嘻地看着面前的张轻云以及吴德两人,道:“这天下,已经够乱了,所以,我们便让他再乱一点吧。卫政道现在的名声还不错,但皇帝是怎么死的一传出去,他的名声就要臭一半,轻云,这件事你来做,反正咱们也没有撒谎,皇帝的确是他杀的不是?” 张轻云微笑点头:“这个简单。” 张轻云现在主持着一些茶会、诗会、花会什么的,手中多得是人脉,散布这样的消息轻而易举,而且很容易让人相信这些事情都是真的。 “至于李泰,就不必再回长安了,我去送他上路!当然最后也要着落在卫政道他们身上,吴德,这栽赃之事,便由你来安排!” “明白!” (本章完) 第315章 拦截 (继续欠帐,欠两章了) 雄鹰在天下翱翔,盘旋几圈之后,箭一般地直落下来,稳稳地停在一个人伸出的手臂之上。 李大锤拈起一条肉脯,先喂了鹰,这才取下鹰腿之上的竹管,从内里掏出一卷纸来。 手臂一振,雄鹰清鸣一声,直飞上天,瞬间便消失在天际。 浏览完了手里的纸卷,李大锤轻笑一声,手掌一握,再伸开之时,无数的纸屑从手中纷纷扬扬而起,还没有来得及飘走,却又无火自燃,烧成了灰烬,这才随风而去。 “都护!”吴德有些羡慕地看了一眼消失在天际的雄鹰,驯化如此的雄鹰,不管是用来送信还是用来侦察,都极其好用,回头倒是要讨几头来使用。 “张全义倒是好手段,从洛阳出发的一共有四支队伍,走不同的方向,不同的道路。所有的人,都是同样的装扮,他这也是防着有人想半路之上暗算太子啊!”李大锤笑道。 吴德沉声道:“这岂不是掩耳盗铃,不管走那条线,终归目的地还是长安。” “既然是刺杀,自然不可能出动大军封死所有道路,长安如此之大,城门之间相距遥远,从哪里入城皆可,所以说张全义这一招其实还是挺管用的。”李大锤笑道。 挺管用,不是真管用。 不管张全义多么地用心,却也是无法想象黑冰台如今的二号人物,统领吴德已经投奔了关外李大锤,而李大锤又决意要取了太子李泰的性命。 那个派往长安的信使,便是吴德的人。 而刚刚飞来的那头雄鹰带来的情报,便是指明太子走的那条线路。 马蹄声疾,百余骑一路狂奔。 所有人都穿着大秦轻骑兵的服饰。 即便是赶路,这些轻骑兵亦然保持着一支强军的本色。 十余骑为前哨,行走在大队人马前方里许之地,后方亦留下了四骑人马断后。 如此,即便有有埋伏,也不可能被人一网打尽,总是会有漏网之鱼,然后将消息送出去。 安然渡过了昨天一天和晚上,张全礼已经放下了一大半心。 说句实话,他还真不相信会有人胆敢谋害太子。 从洛阳到长安,这片区域,可是一直在朝廷的控制之下,沿途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们都会收到消息。 眼前的这支卫队虽然只有百余人,但无一人不是高手,组成军队之后,他们的战斗力更倍增,人少了,来行刺太子便是拿鸡蛋碰石头,人多了,那就不是刺杀,而是造反了。 在洛阳至长安这条道路之上,又怎么可能有大规模的队伍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所以,当第一波弩箭呼啸而来,将打头探路的一名骑士射下马来的时候,张全礼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黑衣蒙面的骑士纵马从密林之中奔驰而出,看到对方冲锋的气势和阵形,张全礼脸色大变。 内行看门道, 外行看热闹。 张全礼从军的经历,可比他兄长张全义还要久远。经历过战斗无数的他,一眼便能看出这些人无一不是身经百战之辈。 果然,双方甫一交手,张全礼引以为傲的麾下骑兵队伍,便被对方砍瓜切菜一般地斩下马来,双方的实力对比,宛如成人对婴儿一般。 张全礼大吼一声,挺刀直冲上去。 冲出来的黑衣人,打头的几个,至少也是玄元七八品的修为,能够派出这种水平刺客的势力,纵观天下,也应当没有几支吧? 张全礼的脑子里闪过了一张脸。 双刀相交,火花四溅,张全礼心中一沉,自己玄元八品的修为,在对方面前,楞是没有占到半分便宜。 “谁派你们来的?”张全礼怒吼道:“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吗?” 双马交错,与张全礼再换一招的蒙面黑衣人大笑道:“有什么不知道的,正是来取李泰性命的!知机的,交出李泰,马上滚蛋,还能留你一命。” “去死!”张全礼手起一刀,将一名黑衣刺客斩下马来,可马上又被对方领头的给缠住了。 远处,李大锤与吴德两人注视着前方的战场。 白虎大队的实力,显然不是这支卫队能比的,更何况,伏击他们的人数,倍数于对手。除了张全礼还能支撑之外,剩下的卫队士兵在白虎大队的面前,几无招架之功。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知秋院这四支队伍,玄武看家,专司内务,朱雀负责打探情报,而专司暴力行动的便只有青龙白虎两支,青龙在北元一战之中虽然功成,却也损失惨重,如今正在默默地恢复实力,而白虎实力逊色于青龙,被派到关内听命于张轻云,如今部分骨干力量加入到了稽查大队之中,剩下的这一部分,则是作为机动力量在使用。 看了片刻,李大锤摇头道:“上当了,李泰不在这支队伍里!” 吴德有些吃惊:“这么说来,在洛阳城中出发的时候,张全义便开始怀疑我们的人了!” “应当不是!”李大锤道:“张全义又不是神仙,出发之时,李泰应当在这支队伍之中,只不过在途中,他离开了。倒是好算计啊。” “如此说来,李泰应当是轻骑离开的!” “应当在昨天晚上离开的!”李大锤道:“最多带了两三个护卫,这一计连着一计的,张全义倒还真是個人才。”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岂不是要失败了?”吴德有些恼火。 “谁说的?”李大锤笑道:“既然李泰是从这支队伍里离开的,那么他回长安,便只能走东门进城,而那里,也是长安最为繁忙和最为热闹的城门是不是?” 吴德点头称是。 “那我就去东门,宰了他!” 吴德吃了一惊:“现在去,还能赶得上?” “你们赶不上,但我赶得上!”李大锤指了指对面:“这里你来收尾!” 话音刚落,李大锤已经消失在吴德的对面。 看着空荡荡的面前,吴德喃喃地道:“大庭广众之下杀了李泰,还怎么嫁祸给卫政道呢?不能嫁祸,那杀了李泰意义也不大啊!” 可这些话,李大锤已经听不见了,也不知此刻他已经到了何方。 先天高手的神通,很显然不是现在的吴德所能理解的。 摇摇头,吴德将自己的脸蒙好,翻身上马,然后提了长枪,策马而出。 伴随着张全礼被吴德一枪捅下马来,百余名自洛阳而来的秦军,全都被击毙于当地。 伏击者们在现场丢下了一些东西,然后带着战死同伴的遗体,迅速地离开了这里。 距离长安东大门数里路的三岔口,车辆牲畜行人在这里汇聚,然后沿着官道,向着长安而去。 路边,简易的茶棚饭肆倒也有不少,虽然饭食粗糙简单,茶水也是坊间最为便宜的茶叶沫子煮成的,但对于长途赶路的人来说,在这里简单对付一餐,然后再以一个更好的状态进入长安,却是常态。 所以这里的生意一向火爆得很。 李泰和两名侍卫坐在一间茶铺子里喝着最为便宜的一匹罐。 换作以往,这样的茶水,李泰是绝对喝不下去的。 可是现在的他,却是心不在焉,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眼睛却是一直瞅着三贫口其中的一条路。 看三人打扮,倒也平常,与茶棚子里其他们并不有什么差别。 但如果看到三人茶棚之外的那几匹马,又马上将他们与其它人区别开来了。 那三匹神驹,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 李泰在等张全礼。 按照时间来算,张全礼此刻应当该出现在这里与他汇合了。 但现在,他已经喝了三碗一匹罐了,那条道路之上却仍然看不见张全礼的影子。 张全礼不来,可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失期的问题,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在半路之上被人拦截了。 而能拦截他的人,其实是屈指可数的。 那李泰还能不能进城,就在两可之间了。 昨天张全礼深更半夜的让他秘密离开,李泰还有些不愿意,只道已经安全无事,现在看来,倒是张全礼所忧实在是有先见之明。 “殿下,只怕张将军来不成了!”一名护卫低声道。 李泰默默地点点头,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半个时辰了。 “殿下,那我们便只能按照张将军先前吩咐的那样,就在这里,公开殿下的身份。”护卫道:“亮明身份,公开进城,声势造得越大,那些心怀叵测之辈,反而不敢轻易动手了。” 李泰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物,递给了这名护卫。 那是太子大印。 三人昂然走出茶棚,往大路当中一站,其中一人高举太子大印,厉声喝道:“诸位南来北往的朋友听好了,大秦太子李泰在此!” 护卫武道修为不错,这一声吼,却是中气十足,远处正在往这里来,已经离开颇远的,还有些正在吃饭喝茶的,都是转头看向了这里,所有人脸上,无不是露出了诧异之色。 冒充太子吗? 这里距长安近在咫尺,这是不要命了吗? 真是太子?那为什么要来这一出。 不等众人想明白,远处突然传来大笑之声,伴随着笑声的,是一道人影快逾奔马而来,瞬息之间就已经到了跟前。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撞来,咄,去死!” (本章完) 第316章 当街杀人 一名护卫极其机警,笑声刚起,他已经抢上一步,拦在了李泰之前,双手紧握横刀,死死地盯着迫近的对手。 玄黄长袍,头发随意用黑色的布带挽了一个发髻,上头插着一根木钗,左脸之上有一颗醒目的痦子,上面长着三根黑毛。 一刀重重劈下。 这一刀,侍卫当真是用出了洪荒之力,只有玄元七品的他,劈出去的这一刀,起码也有八品的威力。 人的潜力总是能在最为危险的时候被激发而出。 但这对于来袭者,却仍然远远不够。 只是屈指一弹,钢刀便无声无息地碎成了无数破片,再一挥手,这无数的破片便嵌进了他的身体。 侍卫眼中带着不敢置信的神色,看着落在自己面前的这个老者,啪一声摔倒在地上。 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箕张双手,抱住了来人的双腿。 “太子,快跑啊!” 李泰转身,飞速地向着城门方向掠去,他本身就有着玄元八品的修为,只不过在看了来人一招便击倒了自己的侍卫之后,想要拼命的勇气,立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不是一个他可以应对的敌人。 “我是大秦太子李泰!”一边前掠,他一边用尽全身力气大吼道:“救本王者万户候!” 这里是通衢大道,来往行人络驿不绝,此刻,却都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万户候的确诱人,可也要有命享受。 看着刚刚那个凶手杀鸡一般地便宰了一個身高体壮的持刀汉子,众人在片刻的呆滞之后,却是发一声喊,然后便四散而逃。 另一名侍卫并没有逃。 而是冲到了杀人者跟前,没有丝毫犹豫,拔刀便斩。 他与死者修为相若,明知道这一步跨出便是有死无生,但责任使然,却也只能悍然赴死,只是想为李泰争取到一点点的逃亡时间。 杀人者没有丝毫停留,从他的面前一掠而过,顺手把他的脑袋扒拉了一下,于是,这个勇敢的侍卫的头便在脖子上转了一百八十度,瞪大的眼睛看着这个玄黄衣服的刺客犹如一缕青烟掠向了奔逃的太子殿下。 只消看看两人的速度对比,侍卫最后的意识,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他们付出生命的代价,也不能将行凶者阻拦哪怕一分一毫的时间。 李泰眼睛一花,猛然止住,玄黄衣服的老者已经站到了他的前方,背着双手,笑咪咪地走来。 “我见过你,我见过你!”看着这张面孔,李泰的脑子中猛然浮起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 老者点点头:“的确见过,今日来送太子一程,太子与陛下一前一后上路,也不寂寞!” “为什么?卫政道为什么要杀我?”李泰失态地疯狂大喊起来,认出了来人之后,他已经没有了半点反抗的欲望。“他不可能杀我的。” 面对一个先天高手,他一个玄元八品,能做的,只能是去死。 老者嘿嘿一笑,却是没有回答李泰的问题,大袖一展,一掌印在李泰胸前。 与前两个侍卫死得惨烈不堪不同的是,这一掌打上去,李泰看起来却是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两眼神色尽失,然后缓缓坐倒,片刻之后,七窍才缓缓渗出血来。 通衢大道之上连杀三人,老者环顾四周,虽然看起来仍然是笑容满面,但在周围人看来却不谛是地狱恶魔,发一声喊,跑得更远了。 老者哈哈大笑声中,纵身而起,竟然是向着长安城方向扬长而去。 不知过去多少时间,从长安城方向,终于有一支兵马飞速赶了过来,看着倒在地上的太子李泰和两名护卫,领头的军官脸色煞白。 卫府,卫政道埋头批复着堆积如山的公文。 自从皇帝被围杀于皇城之内后,他就再也没有去过皇城中的公厅办公,而是直接在家中议事了。 纵然被不少人议论,他也懒得解释。 现在的皇城,就是一个修罗场,想着那天死在里头的那成百上千的士卒,还有最后死相奇惨无比的皇帝,卫政道就再也不想踏足那个地方。 李安民到死,都没有能落一个全尸。 最后倒进棺椁之中的,还是益明老道拿了一把铁锹才铲起来的一大坨肉酱。 那一天李安民死了并不是终点,杀红了眼的士卒最后炸了,如果不是卫义早有安排,在外围布置了足够的人手,强行用弓弩压住了阵脚,那天皇城之内的所有人,只怕会被那些疯狂的士卒杀得干干净净。 “爹!”卫义拎着头盔,一阵风般地冲进了书房,这冒失的举动,让卫政道有些不满。 “每遇大事要有静气,慌什么?”卫政道斥道。 卫义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看着卫政道道:“爹,太子李泰回来了。” “回来果然很快,吴德的手下跑得蛮快嘛!”卫政道笑道。 “可是李泰刚刚在东门之外,被人击杀!”卫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些,不要发抖。 哗啦一声,卫政道站了起来,带翻了身后的椅子。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双手据案,卫政道大吼道。 什么每遇大事有静气, 真要是翻天覆地的大事,照样失魂落魄。 “父亲不知道?”卫义咽了一口唾沫。 “我知道什么?我为什么要知道?”问完这句话,卫政道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卫义道:“父亲,我盘问了现场的目击者,根据他们的描述,当街杀人行凶者,应当是洪占洪先生!” “放屁!”卫政道一伸手,将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掀翻在地,“洪先生一直没有踏出过府门,怎么会去杀李泰!一定有人假扮洪先生。” 卫义道:“爹,也许高明的易容术,可以将一个人的外貌改变成洪先生的模样,毕竟洪先生的外貌很有特点,而且惊恐之下的目击者,也不会留意其它细节,可是武道修为却是无法假装的。” 说到这里,卫义的声音里也终于带上了颤音:“我麾下高手察看了太子殿下和两个护卫的死因,行凶者,是先天高手。” 外貌可以伪装,但武道修为却是无法冒充的。 可是卫政道很确定地知道,洪占压根儿就没有出过府门,更不可能去东城之外行凶。 那便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有一个先天高手,假扮成了洪占的模样,于大庭光众之下击杀了李泰,目的当然也很明显,那就是嫁祸给卫氏。 父子两人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是有了恐惧之色。 这一回,只怕他们便是全身长满了嘴,也说不清了。 皇帝死了,被围杀于皇宫,下达命令的,的确是他们,现在皇帝尸骨无存。 皇帝的死讯,可以瞒得一时,又岂能瞒得一世? 本来如果太子李泰回来顺利登位,一切便都有他来出头,皇帝之死便可以略过不提。 可现在连李泰也死了。 而且看起来就是死在洪占之手。 卫氏谋逆之心,昭然若揭。 就算是卫政道自己,也觉得这便是事实。 “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在皇帝的其他几个儿子中择一个出来继承皇位!”卫义道。 “这便是杀人者想要达到的效果!”卫政道颓然坐下:“栽赃我们杀皇帝,杀太子,然后立一个容易挟持的傀儡。当天下人对我们卫氏形成这样一个映象之后,我们卫氏覆灭之日便不远矣,接下来,自然便是群起而攻之势!” “无非就是斗一场罢了!”卫义却是露出凶戾之色。 “卫氏多大能耐,可以扛得住天下群起而攻?”卫政道摇头道。 “总不能坐以待毙!” 卫政道将头靠在椅背之上望着梁柱,好半晌才道:“这个局,大概是令狐野设下的吧!当真是厉害之极。这一局,我认输了。” “爹,接下来要怎么办?” 闭目沉思半晌,卫政道才问道:“张松林入蜀,已经一月有余了,进展如何?” “还能如何?整日里被纪王府和唐氏那一帮子人耍弄!”卫义不满地道。 “接下来卫氏竭尽全力相助张松林,同时告诉他加快速度,要不然我们完蛋了,他也得跟着我们完蛋!至不济,也必须要先将剑阁道抢下来。有了剑阁道,万一事有不遂,我们能撤往蜀中。”卫政道厉声道。 “明白了!”卫义点头。“只是爹,如果我们摧得太急,就显得我们现在更迫切需要退路,张松林会就地起价的。” “我们得首先保证还有讲条件的资格!”卫政道冷冷地道:“你看着吧,消息一传出去,接下来以令狐野为首的各路军队会齐集长安,便是彭城寇氏,只怕也会抓住这个机会反戈一击,加入到反对我们的阵营中去的,这就叫着墙倒众人推。” “黑冰台会不会也反水?”卫义问道。 “何冰有可能,但吴德应当不会!”卫政道沉思片刻道:“与我们联合,吴德才会得到更多的好处,我们能给他的,令狐野这类人绝对不会给他。” (本章完) 第317章 后黑冰台时代 何冰站在一株花树之后,看着前方不远的一幢石屋。 那里是吴德的公房。 这几年,吴德在大尹寇仲的扶持之下,飞速窜起,在大尹去世之前,吴德的实力在黑冰台其实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大尹的一句稽查天下,使得吴德名正言顺地开始扩充实力,而那时的自己,还热情地为他提供了无数的帮助。 谁会想到大尹会死呢? 一个半只脚踏进过神游,一个在先天之境呆了数十年,虽然看着病殃殃的,但何冰一直认为,只怕自己死了,大尹还是会这样病殃殃地活着。 只要大尹活着,自己也好,吴德也好,都只会是大尹手中的一把刀。 现在大尹死了,黑冰台需要另一个老大。 当自己如愿以偿地做了大尹之后,才发现,黑冰台中最具实力的,原来是吴德。 早年吴德行走天下,设置暗桩,当明面上的黑冰台机构被各地豪强世家侵蚀得七七八八的时候,为以防万一所布设下的这些暗桩便成为了黑冰台真正的耳目。 这些人被吴德所掌握。 回到长安,吴德组建稽查大队,本来以为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但吴德却偏生做得顺风顺水,五千人的稽查大队不过花了短短数月便成型,而在今年形式大变之后,稽查大队在极短的时间内,又扩充到了一万人。 自己专门去了解了一下,吴德扩充的稽查大队,可不是随随便便招些人便滥竽充数的,而是极其精锐的部队。特别是那些军官,一看就不是生手,很明显就是极为熟悉军旅的老人。而且作为黑冰台的老资格,何冰的鼻子可灵得很,这些新进来的军官兼具了军人以及密谍的双重特性。 这就让何冰纳闷儿了。 吴德是怎么在极短时间内找到这些人才的。 而且,他又是如何轻而易举地从兵部那边搞到足够的军械物资的。 张松林这种人对于黑冰台可是一直不感冒,过去想从那里得到黑冰台应当应份的军械物资,他都要推三阻四的。 不管想不想得通这些,吴德现在虽然在黑冰台里排名第二,但实力却稳稳第一。 在黑冰台做事的人,那一个不是猴精猴精的,向来都是看人不菜碟的,自己说来是大尹,可是现在说话,却委实不如吴德好使。 本来自己已经与首辅卫政道达成了协议,自己与他合作,而他将帮助自己从吴德手中夺权。两人计议已定,准备将吴德派往蜀中开拓,为朝廷营建一個退路。 吴德入蜀,将带走一半稽查大队,那么剩下的这一半,自然而然地便落到自己手中。 虽然说只有一半,但比起现在自己的状况,那可要好得太多了。 只不过眼下情况剧变,自己不得不重新考量与卫政道的关系。 一旦与卫政道翻脸,自己现在可当不住对方的怒气和报复,只有与吴德联起手来,方能与其抗衡,甚至于做更多的事情。 眼下,自己便要放下脸面去找吴德,何冰委实感到有些难受。 思来想去,终究还是大局比脸面重要,何冰掸掸身上的不存在的灰尘,轻咳一声,倒背着双手,慢悠悠地走向了吴德的公房。 吴德这里可不比自己那边清闲,而是人来人往,极为繁忙。 看到何冰前来,众人脸露诧异之色的同时,却也一一鞠躬行礼。 跨进吴德的公房,却只看到吴德的半个脑袋,吴德正在埋首奋笔疾书,而在他的前面,还有一名军官正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一些给养分配的事情,大概就是某某团分得多了些,好了些,另一些觉得不公啥的啥的。 轻轻咳了一声,吴德抬头,看到何冰,立时便起身迎了出来,摆摆手示意那名军官出去,自己却是笑道:“副尹怎么得空过来了?哦,不不不,您现在可是大尹,过去叫顺嘴了,莫怪莫怪!” 何冰笑着扯过椅子来自顾自地坐下:“听你叫副尹,心里还真是觉得亲切,可惜大尹,就这样被人暗算死得不明不白。” “弘农杨家跟我们的这笔帐,迟早有一天我会跟他们算的!”吴德替何冰倒了一杯水,递到了他的手里。 “这件事情,肯定是另有蹊跷,单是一个杨坚,如何能杀死大尹?”何冰摇头道:“只是里头的隐情如何,只怕我们永远也查不清了。” “既然查不清,那就弘农杨家!”吴德沉声道。“大尹,您今日过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与我说吗?” 何冰点点头,放下茶杯,看着吴德:“陛下没了,这件事情你我二人都在场,倒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可是太子之死,卫政道也未免胆子太大了。” “你以为这件事情是卫家做的?” “洪占是卫氏供奉,东门之外,大庭光众之下杀人,如此明目张胆,大尹一死,卫氏没了牵制,揽权乱政之心昭然若揭,我想他下一步,必然是要立一个不懂事的小皇帝,然后以天子的名义以令诸候!这样的人,我们黑冰台还要与其合作吗?” 吴德愕然:“大尹,您是想?” “自然是要与他划清界限!”何冰道:“这件事,如今已经传遍天下,令狐野大军南来,一路自运城而来,另一路本来已经到了洛阳地界,但现在也已经掉头向长安而来。” 吴德道:“可不止令狐野,如今发檄文声讨卫氏的,已经有近二十个州郡了,而直接起兵来长安讨伐的,便有五股人马,算起来超过二十万大军,如果算上民夫青壮,只怕六七十万也是有的!” “卫氏已经犯了众怒,我们黑冰台还能与他绑在一起吗?”何冰道:“如果不早做切割,只怕会连累黑冰台!” “大尹,皇帝之死,算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卫政道。当时我可就在现场,一个疯子皇帝如果逃了出去,遭殃的可是大秦天下!”吴德道:“至于太子之死,嘿嘿,您相信是卫政道派人杀的?如此作派,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卫氏所杀,这样明显的栽赃陷害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 听得如此说,何冰脸色不豫:“是不是卫氏所杀,重要吗?” “不重要吗?”吴德反问道。 何冰吐出一口浊气,沉下脸来。 “大尹,那些人来长安,是真想为皇帝陛下、太子殿下复仇?”吴德冷笑道:“他们一个个的野心勃勃,都想取大秦而代之,我呸,想要我与他们合作,做梦!” 何冰怒道:“就算我们黑冰台助他,卫氏这一次便能抵挡得住天下群雄的攻击?” “说起来是天下群雄,其实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各怀心思!”吴德道:“要防的,不过其中一二罢了,剩下的在我看来,倒是拖后腿的,有了他们,长安反而能守得更久。” “外无援救之兵,内无必守之城!”何冰道:“卫氏犯了众怒,这一次必输无疑。” “败不败的,那是以后的事情!”吴德道:“大尹,现在真正还在扶持大秦天下的,也就只有卫氏了,我们黑冰台一向是大秦忠犬,这个时候岂能遗弃真正为大秦战斗的人而去奉迎一些想要颠覆大秦天下的贼子!” “谁说我要奉迎这些反贼,我只不过是不想让大尹一生的心血,被毁了!” “黑冰台毁不了!”吴德走到窗前,看着远处高耸的摘星台,淡淡地道:“长安的黑冰台,只是一个象征,但凡我们还在,那里不能是黑冰台。” “你还是要去蜀中为卫氏营建后路?” “不是为了卫氏,是为了大秦!”吴德道:“大尹,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快要走了,不管您做何打算,我都建议您先等一等,看一看。长安,没这么容易被攻破的。而且像我们这样的黑冰台老人,当真投奔了那些正在往长安来的人,会有好下场吗?” 何冰垂头一语不发。 “大尹,别忘了河东河西渤海的那些豪门世家可都是被我们杀的,那些命令都是您一条一条签发下去的。” 何冰霍然抬头。 “大尹,我们没有退路,我去蜀中,您在长安,为了大秦奋斗吧!”吴德转身走回到公案之后,坐了下来:“留在长安的数千稽查大队官兵,就交给您了。这个时候,万万不可三心二意。大尹,我这可是看在这么多年来,您对我着实不错,一直在照顾我才如此跟您坦诚的。也正是因为这个理由,这些时日你在背后的那些动作,我才一直没有揭穿,黑冰台现在需要我们两个精诚合作,你擅长案牍之事,便继续作这些,我擅长行动实事,便去做我擅长的。” 吴德说完这些话,便自顾自地埋头继续批阅文件,何冰怔怔地看了他好久,站起身,走了出去。 看着何冰的背影,吴德叹了一口气。 他是真不想与何冰反目的。 只希望他不要犯糊涂,否则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卫氏是绝不会手软的。 为了稳守长安,一场大清洗马上就要开始了。 (本章完) 第318章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大秦太子李泰在长安东城之外,被当众击杀。 随即又传来了护送他进长安的队伍,在半途之中亦被人伏击而全军覆灭。 所有的事情,全都指向了一个目标, 实际控制着长安的卫氏一族。 群情汹涌,天下轰动。 皇帝盛年而亡,太子被当街刺杀,这些耸人听闻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发生,在外人看来,卫氏这就是要篡权夺位了,至不济这也是要立一个傀儡皇帝的架式。 是可忍孰不可忍! 天下忠义之士焉能让此等奸臣贼子为所欲为? 自然是要高举大旗,聚集天下忠贞之士讨此逆贼! 天下汹汹,长安也是暗潮涌动。 卫政道没有辩解, 因为他知道,此时此刻,说什么也没有用。 真正的才智之士,当然能想到这件事情,绝对不会是自己做的。 因为皇帝和太子活着,对自己才是最有利的。 死了,反而是卫氏最大的损失。 可这天下,绝大部分都是愚笨之徒,跟风之辈,人云亦云,听风就是雨。 多余的辩解对自己不会有半分的帮助,只能让天下人白白地看自己的笑话而已。 该来的一定会来。 所以,最好的回答,就是在战场之上击败一切来犯之敌, 将所有的心怀叵测之辈打得丢盔卸甲之后,再来告诉天下人, 这事儿,不是我做的。 这个时候说出来的话,才是最有力也是最有效的。 天下英雄群起而攻之? 笑话! 真正的英雄又有几人? 当然,攘外必先安内! 要击败来犯之敌,内部当然要先清洗一番,将那些吃里扒外的,三心二意的,全都清理掉。 以前容忍他们,不就是因为这些人在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利用一下吗? 现在正好! 长安,需要鲜血来凝聚士气,提振信心。 卫政道举起了屠刀。 数日之间,长安城内,三品以上高官有十余人被抓捕,没有任何的审判,直接抓了全家,直接押上刑场,直接满门抄斩,当真是干净利落。 而黑冰台也是全员出动,四处搜捕,那些明的暗的或者半明半暗的各路探子,统统被逮了起来。 长安城内,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与此同时,数万禁军却是得到了大批赏赐,卫氏更是利用抄没而来的巨额家财,开始疯狂扩军,短短时间内,这支被命名为虎贲军的部队,便扩充到了五万人,成为禁军的辅助。 人心惶惶的长安,张氏府邸却犹如一片世外桃源,安静、祥和。 即便是外头有士卒经过,都会下意识地放松脚步,不再呐喊和吆喝。 很显然,这里对于如狼似虎的禁军士卒来说,是一处禁地,是绝对不允许冲撞和冒犯的。 书房之内,张轻云满眼冒星星地看着坐在上首的李大锤。 长安本来看起来还是一片祥和,一副还能挺很久的模样,可是这位抵达之后,立马便是风起云涌,狼烟四起啊! 想想洛阳,弄死了寇仲和杨坚,两个先天高手啊! 转头来到长安,又弄死了皇帝,还当街宰杀了当朝太子李泰,把这水搅得更浑了。 再想想这位以前去北元的战绩。 妥妥的超级搞事小能手, 祸国殃民扫把星啊! 长安接下来将会成为四战之地,来自各方的英雄豪杰,都会把攻破长安,打垮卫氏作为他们踏上争霸之路的第一站。 谁能第一個攻入长安,取下卫政道的头颅,接下来便能占据道德至高点,对其他人指手划脚。 因为是他替大秦皇帝报了仇,雪了恨。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有继位资格的诸位大秦皇子皇孙旁枝末节,都在无情的战争之中枉死,都在反抗卫氏的斗争之中英勇献身,以至于没有了合法的继承者。 这可怎么办呢? 带领大家取得胜利的人,便只能勉为其难,来一个三请三辞的把戏之后,黄袍加身,成为新的天下共主。 至于接下来能不能平定四方的造反派和不同意见持有者,那就看他的本事了。 当然,也许接下来的大秦地方之上,又会出现很多的自称李氏子孙在某个地方自立为帝,要正本清源也是有的, 也会有直截了当的英雄,就是不服气,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皇帝人人都可做,今年到我家,划地为王自立为帝过一把皇帝瘾的。 反正便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就像几百年前大雍崩塌之后,老李家拿下长安,建立秦国,然后便是四下征战,平定四方,最终成为天下共主。 人类总是不会从历史之中吸取教训,而是只会一次又一次地重复历史而已。 长安谋取蜀中之事,一直在紧密锣鼓地进行中。 张松林回去了月余时间,在一片嘲讽和为难之中,悄无声息地开始联络人手,成绩菲然,现在就等着大军夺下剑阁道,然后长驱直入蜀中。 几十年的时间忍辱负重,忍气吞声,张松林哪怕是位居三品,官居兵部尚书,但在众人眼中,仍然是不值一提,只不过是一个提线傀儡而已。 而这一次不得不回蜀中,说起来是提举蜀中贡赋事宜,但事实上真正在操持此事的,还是以前朝廷派驻在蜀中的户部官员,张松林只是在一些必须出现的大场合之下才露个面,打几个哈哈,说几句场面话。 而在正经事上,他每说几句话便要看看那位户部居中郎的小动作,更是让蜀中实力派们所不齿。 也更认为这家伙就是在长安实在是呆不下去了,不得不回到家乡来避难。 随着长安那边轰动天下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的传来,众人更是恍然大悟。 卫政道这是要冒天下之大不讳啊。 张松林做官胆小,但眼光还是有的,肯定是早早察觉到事情不妙,所以脚底板抹油,跑了。 如此看起来,这个人倒还是一个可以拉拢的对象。 纵然看不起他,但毕竟也是做了这么多年官的人,能耐不大,但或多或少还有些人脉的。 蜀中这些实力派嘛,割据一方称王称霸的心思,那是浓浓的。 可是提兵出蜀去争夺天下的雄心,那是一点儿也没有的。 那么为了保住蜀中这三分地,将张松林这样的土生土长的人接纳进来,也不是不能接受。 更何况,张家真得还是很有钱的。 所以当长安那边战争气氛愈来愈浓的时候,张松林在蜀中的日子,反倒是一天比一天好过了。 当然,那位户部居中郎的日子现在肯定是不好过了。 而处境的改变,让张松林更加的入鱼得水,私下里的动作也越来越大了。 用他传给李大锤的话那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卫政道怎么说?”李大锤看着吴德,问道。 明面之上,现在吴德可是张松林的盟友,所以与卫政道的谈判,现在都是由吴德在负责。 “卫首辅现在是焦头乱额,生怕我们在这个时候反水给他来一个致命一击!”吴德笑道:“说起来这还要感谢轻云姑娘,一年前轻云姑娘让我趁热打铁组建稽查大队时,我还不以为然,现在可真是稽查大队让我有了与卫首辅议价的本钱,要不然卫首辅可不会拿正眼看我。” “什么时候,都是枪杆子里头出政权!”李大锤笑道:“你手握上万强军,现在他怎么敢动你?当然,你愿意带五千人去蜀中,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一来证明你的确有与他联盟之意,二来,他也不用在睡觉的时候还拿一只眼睛盯着你了。” 吴德点头道:“所以我们提出的条件,他几乎没有半点犹豫的便答应了,都护,拿下蜀中之后,我们的人在明面之上将占有七成以上的重要位置,而在暗地里的布置,也会让我们在必要的时候,直接让他们彻底沦为看客!只是卫首辅在汉中一地之上,却是半步不让!” 李大锤大笑起来:“这是自然,以卫首辅的眼光,会看不出汉中是蜀中的钥匙,无妨,先给他便好。合作嘛,我们总不能把所有的好处都占尽。咱们拿下蜀中之后,还要竭力给他支援,让他在长安坚持的时间越长越好呢!” “那是自然,如果他能把令狐野他们的实力消耗得越多,等到都护进关的时候,自然就会越轻松!”吴德笑道。 “过几日我们就出发。”李大锤道:“蜀中对于剑阁道的重视可以说是无以复加,小小的一个剑阁道,居然有两个玄元九品巅的好手,主关副关加起来有超过两万人防守,咱们要凭手里这几千人拿下,可真不是一件容易事呢!” “有都护在,剑阁道又算得了什么?”吴德却是不以为意:“除非剑阁道有先天高手镇守,能够牵制住都护您,不然咱们即便是硬碰硬,也可以拿下剑阁道。” “蜀中人杰天灵,多有英才,虽然到现在为止,蜀中那位先天高手的踪迹一直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但谁知道他们还有没有一直没有暴露过行止的先天高手呢?” “应当不会有了吧?”听李大锤这么一说,吴德也有些吃不准了。 “我当初在北元去暗算铁勒的时候,也没有想到他身边居然还有一个端木妙妙,这个信息差,便差点让我送了性命!”李大锤到如今提起这事儿,还是心有余悸。“所以什么时候,都是小心为上。狮子搏免,亦得全力。” (本章完) 第319章 惠而不费的人情 张轻云不去蜀中。 虽然李大锤建议她这么做。 但张轻云认为,长安接下来虽然是四战之地,各路英雄豪杰都想要夺取这处地方,但也更说明了长安的重要性,从大雍王朝到大秦王朝,两个时代历经近千年时光,都是以长安为都城,这使得天下人将长安当成了心目之中的圣地。 这是在长期的时光之中自然而然地积累下来的敬畏。 所以,卫氏想要死守这里, 令狐氏入关之后,朝思暮想的也是想夺下这里。 出去容易,再回来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知秋院以前在长安,就只有一个小小的据点,这两年,回来的张轻云就像是一只蜘蛛,不分日夜地辛苦吐丝结网,现在这张大网已经初具雏形,小有规模了。 接下来,张轻云的任务就是在这张大网之上编织一个个的节点和网络,此时如果离去,不免前功尽弃,这是她所不能接受的。 至于蜀中,现在有黑冰台就够了。 不像知秋院这两年才大举入关,黑冰台可是从头到尾便在蜀中倾注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蜀中对于长安的重要性,可不是这两年才凸现出来的。 只要是一個有些战略眼光的政治家,都会看到这一点。 所以现在如果知秋院大举入蜀,反而会破坏原有的黑冰台间谍网络的稳定性。 外部强行进入,还不如让黑冰台从内部自然转变。 有吴德这个大头目入蜀,蜀中的黑冰台变成知秋院的一部分,是迟早的事情。 “事儿自然是这个事儿!”李大锤沉吟道:“可是长安成了四战之地,你的安全问题是必须首要考虑的事情啊!事儿今儿做明儿做都没有问题,迟早而已,但你如果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跟张公交待?” 听着李大锤如此关注自己的人身安全,张轻云心中高兴,竭力保持着脸上表情不变,但眼睛却不自觉地成了一弦弯月。 “公子多虑了!”张轻云道:“那一年父亲被下狱问罪的时候,才是我最彷徨无助的时候,那时候虽然不像现在这样兵凶战危,可对于我来说,却要凶险一千倍一万倍。那些日子,我都撑过来了,现在又什么可怕的。” 款款起身,给李大锤倒了一杯茶,张轻云站在李大锤面前道:“公子,现在轻云身后站着关外这个庞然大物,着着公子、城主这些先天武道高手,但凡是个知道轻重的,敢来招惹我吗?而那些不知底细的,来到这里,也没有能耐招惹我啊!” “可你毕竟是一个女儿家,我临来之时,张公也是很担心的,几次表达了想让你回关外的意思!”李大锤看着张轻云瞬间紧锁的眉头,笑道:“我当然不会同意让你这个时候回关外,但去安全一些的蜀中,是一个不错的折中之策。” 张轻云摇头不满地道:“公子,萧姐姐统领万军,挥斥方遒,夏至姐姐冲锋陷阵,威风八面,也不见公子有多担心她们,怎么到了我这里,就成了女儿家呢?” 李大锤笑道:“他们都有一身高深的武道修为,能够保护好自己,而你,可是手无缚鸡之力。” “公子,我有头脑,有智慧!”张轻云打断了李大锤的话:“我记得您曾经跟我说过,头脑比任何的武力都有效。” 看到两人争论,一边的吴德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道:“都护,轻云姑娘说得也有道理,长安这个地方,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是情报收集的最重要的地方,不益放弃,而且在长安,黑冰台的实力也足够强,两相照应,轻云姑娘应当无恙。” “既然你们都这样说,那就这样吧,不过接下来我会把知秋院行动司的司长曹慧调到长安来,他有着非常丰富的敌后活动的经验,有他在你身边,我也放心一些!”李大锤做出了让步。 “好!”听到李大锤这么说,本来像是一个炸毛的刺猬一般的张轻云立刻便温顺了下来,低眉顺目,一下子又变得像是一只乖巧的小猫。 吴德在心中暗叹一声,早在关外的时候,他就觉得张轻云还有那个罗英,天生就是吃暗探这碗饭的,果然不错。 周罡的突然到访,打断了三人对于接下来一些行动的细节讨论。 周罡,在张轻云织下的长安这张网络中,亦是其中的一个节点。他的父亲,也曾经是大秦皇帝身边最受重用的大臣,知制诰周学士。 但凡有什么重要的旨意,都是由这位周学生拟制圣旨,然后才下发的。 严格来说,周学士也是大秦这个帝国的核心高官之一。 只不过这位与大太监黄公公两人合谋,给令狐野弄了一张进关勤王的假圣旨暴露之后,就被下到了诏狱之中。大太监黄公公直接被杖毙,而周学士因为同年颇多,一直又与卫政道的关系相当不错,在这一次的风波之中却是侥幸活了下来,只不过被剥夺了所有官职与爵位,成为了一介白身。 而一向骄横的这位周罡周公子,在长安的气焰一下子便消失不见了。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现在张氏府邸了。 “周兄,快两个月没有来了,今儿是什么风把伱给吹过来了?”看到如今的周罡,张轻云也是吃了一惊。 说起来周罡虽然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子弟,但人家的学识可并不差,毕竟有一个成了学士的爹,周大少再差,也有一个底限摆在那里的。再加上高高大大,容貌英俊,不说别的,光是看看,也是很养眼的。 不过现在出现在张轻云面前的周罡,胡子拉茬,满脸憔悴,整个人起码瘦了二三十斤,原本合身的衣服如今也显得宽大了,套在他那副骨头架子之上,显得空空当当的。 “轻云姑娘,你这里一向是谈笑皆鸿儒,往来无白丁,如今的周家落难,朝不保夕,战战兢兢,还往你这里跑,岂不是徒自让人耻笑?”周罡苦笑着道。 张轻云柳眉一竖,声调拔高,显得有些生气:“原来我在周兄眼中,就是一个如此势利的女子吗?” “没有没有,只是自惭形秽而已!”周罡连连摆手。 “周兄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来寻我。”张轻云从家丁手中接过来茶碗,亲自递到了周罡手中,温言道:“我可是忘不了,当年我与父亲被千里流发的时候,灞桥之上,可只有周兄一人为我折柳送别,孤身一人归来之际,在城门口迎接我,也是周兄呢!这份情谊,周兄或者忘了,但对于我来说,却是要铭记一辈子的!” 张轻云款款而言,边上周罡却是面色潮红,双眼含泪,端着茶的手腕抖个不停,以至于叮当作响,这让他更加的有些不好意思,将茶碗放在了桌上。 后堂之中,听着这些的吴德不由得咋舌。 张轻云果然是骗死人不偿命。 这等温情、念旧的话语一出,针对的还是现在正在落难的周罡,对于周罡来说,简直就是降维打击,不会有丝毫的抵抗之力。 估计要是自己是周罡,现在也是感动得不行,为对方效死命的心思,也会自然而然地涌现。 “都护,周学士摆明了便是与令狐野有勾结,过去不动他,是因为他的确老师、学生一大堆,同年也不少,读书人嘛,互相关照,所以便留下了一条命来,按他犯的罪,斩立决也是没得说的。周学士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一直以来,低调再低调,尽量不让人注意到自己。不过他想要离开,也不可能。本来呢,李泰如果能登基,他家还有一丝复起的可能,因为他毕竟当过太子的老师。但现在李泰一死,卫政道要死守长安,周学士这条命,大概率是保不住了。所以这才急了,找到轻云姑娘这里来了。” “如此说来,这个周罡也还算是有头脑嘛!”李大锤笑道。 “公子,这个周罡过去只是骄横,可不是蠢!”吴德笑道:“他不知道轻云姑娘背后真正的靠山是谁,但张若张公如今在关外可是声名显赫,极受都护重用。” “说得也是,如今大难临头,就像溺水之人抓到一根稻草,那也是要死死地揪着不放的!”李大锤点头道。“估计他是想出城,去投奔令狐野。” “应当是如此。”吴德道。 “既然是要送人情,素性便送大一些!”李大锤笑道:“周学士这个人人品不咋地,但学问真不差,而且做事的能力有限,送出去也帮不了令狐野多大忙,这个人到了令狐野那里,自觉立下大功的他,如果得不到令狐野重用,不免会心生怨艾,而且也会让旁人对令狐野产生一些看法。” “这么说,帮一帮?” “惠而不费!”李大锤笑道:“这件事儿,你去跟卫政道说,就说你早年欠过这个人的人情,现在想还了,卫政道不会因为这么一个人而与你产生不愉快的。” 吴德点了点头。 (本章完) 第320章 爱情的力量 外间客厅,周罡终于平静了下来,擦干净有些不争气流下来的泪水,看着张轻云,道:“卫政道大开杀戒,城内人人自危,而我父亲与令狐氏过从甚密,眼下令狐野两路大军正往长安而来,父亲自觉难逃一死,现在没有杀我们,只怕是想要等到与令狐野短兵相接之时,方才拿我们来祭旗,以振士气!” 张轻云微微点头:“卫政道卫义父子都是心狠手辣之徒,这倒真也做得出来。” “父亲知道我与你交往甚密,所以让我躲到你这里来,或者能逃过一条性命!”周罡颤声道。 “世伯说得倒也不错,卫氏的确不会把我怎么样,你只要在我这里不出去,他们也不至于当着我的面,把你抓走去杀掉。周兄你是怎么想的?” “如果全家都不能幸免,我却在你这里苟活,只怕下半辈子都不安宁!”周罡站声身来,双手齐眉,深深一揖到地。“轻云,我过来,只是想问你一声,你有法子保我全家性命吗?” “周兄为什么觉得我有可能救得了伱全家呢?”张轻云反问道:“世伯当初矫旨之事,并不是假的,所以卫政道要杀他,可以说是名正言顺,这样的情况之下要救他,得要多大的面子啊!你觉得我有?” 周罡直起身子,道:“轻云,一直以来,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一个废物?” 张轻云摇头:“从来没有觉得。” 周罡点点头:“轻云,你或者只是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朋友,或者说是一个有些利用价值的朋友,但我对你不是这样的。” 张轻云有些措不及防,愕然看着对方。 “轻云,从你们张家还在长安好好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周罡鼓声勇气,大声道:“哪怕你要陪着你爹去关外,我也敢去送你,因为我喜欢你啊。我坚信你们是冤枉的,你一定可以回来,后来,你果然回来了。” “周兄,你?”张轻云看了看后堂,晕红了双郏,她是真没有想到周罡居然在这个时候向她如此直白地表达爱慕之情,后堂还有两個人呢! 特别是其中一个,可是李大锤。 “所以这一年多来,我一直非常地关注你,我刻意地搜集有关你的一切消息,但凡与你有关的一点点事情,我都会记在心里,你会去哪里,你见了哪些人,哪些人与你来往密切,这些我都清清楚楚!”周罡道。 张轻云的脸色慢慢地变得有些苍白起来。 “很多事情,如果把他们勾连到一起,其实便可以大致猜到你在做什么了!”周罡道:“别人都以为你的后台就是张学士,可我猜,不是的,你真正的后台,应当是萧长车和李大锤二位都护。” 后堂,吴德也有些愕然,李大锤微微一笑,对他道:“爱情的力量!爱情让这个小子不惜代价收集轻云的所有消息,所有有关的事情,想要找到轻云的爱好、软肋,以便有的放矢的去讨好心爱人的欢心。当他收集得足够多,而又有足够的信息来相互印证而且又足够聪明的话,便能大致构勒出事实的真相了。” “轻云姑娘这算是阴沟里翻船吗?”反应过来的吴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耳边传来了有些急促的脚步声,抬眼望时,却是张轻云。 “把周公子一个人丢在外头了?”李大锤笑问道。 “公子,不是那样的!”张轻云有些急切地解释道。 “我知道。”李大锤摆摆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周罡年少慕艾,你又如此优秀,他喜欢你是很正常的。” 张轻云垂下头:“是我的问题,我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情,没有防微杜渐,也小看了他,导致他通过一些蛛丝马迹猜到了我的真实身份,我会上书院长,自请处分!” “这是你们知秋院的内部事务!”李大锤笑道:“我不会干预。不过眼下,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送他出去!”张轻云没有犹豫,直接道:“不止是他,是他全家!” “送给令狐野?”李大锤问道。 “是的!”张轻云道:“周学士这个人,才学是有的,但真正做实务,却是一塌糊涂,所以他不太可能在将来给我们带来了麻烦,而且这个人地位够高,学识也够高,去了令狐野那里,就算没有实权,必然也能与闻一些核心事物,就像以前他是皇帝的知制诰一样。” “你觉得可以利用他?” “可以利用的是周罡!”张轻云道:“我觉得我们可以吸纳他进入知秋院,从而在令狐野那边埋下一颗钉子。此人并不是我以前想象的那般无用,也许将来,对我们会有很大的帮助!” 一边的吴德连连点头:“这是一步好棋,此人如此爱慕轻云姑娘,我们大可以利用这一点,牢牢地将他抓在手中!” 张轻云瞪了一眼吴德,却并没有出声反驳。 “既然张丙和吴丁都觉得可以做,那就这样吧!”李大锤道:“轻云来掌控周罡,单线吧,不要让周罡与其它人接触,令狐知书还是颇有水平的。救他们出城这件事情,便由吴德来操作。” 张轻云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堂外,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看着李大锤,认真地道:“公子,我真得不知道他有这些想法!” 李大锤笑着挥挥手。 吴德看着张轻云的背影,再转头瞧瞧李大锤,眨巴了几下眼睛,突然明白了一些什么,不由挑挑眉,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再回到堂外的张轻云,已经恢复了正常,倒是周罡,这一会儿子在外头倒是坐立不安。 “轻云,我并没有半分冒犯之意,我也知道这一次要帮我们全家逃过大难,实在是很难办到的事情,所以我也只是抱着万一的希望来你这里试一试!”周罡道:“我想得是,如果不能逃出去,那我估计也活不了多少天了,总得在临死之前让你明白我的心意,这样我即便是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打住,打住!”张轻云连连摆手道:“周兄,我一向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最值得我信任的朋友,所以我在关外返回长安的时候,唯一通知的对象就是你,可有一点,我对你,当真没有男女之情啊!” 周罡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明白,只不过你喜不喜欢我并不重要啊!你并不能阻止我喜欢你是不是?” 张轻云不由无语,即便平时再伶牙利齿,这个时候也哑然半晌才道:“周兄,你不会死,你们周家也不会有事的。” 周罡楞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地看着张轻云:“轻云,你是说,你能帮着我们逃出去长安城?” “我自然是做不到,不过有人做得到!”张轻云道:“你总晓得黑冰台的吴德吴统领吧?” “当然知道!吴德现在可是黑冰台权力最大的人,听说新任大尹何冰都得看他脸色行事,你的意思是说,他能帮我家?” “吴统领在关外的时候,欠了我一个人情。我去找他,让他去卫政道那里求情,放你们一家一条生路,以他现在的权势和对长安的重要性,卫政道应当会卖他一个面子!”张轻云道。 “轻云,谢谢你,谢谢你!”周罡再一次地深深地弯下腰去。 “周兄,先前我已经跟你说了,我们是朋友,最好的朋友!但凡有一丝可能,我也不会坐视你家遭难,世伯既然与令狐野有旧,也是替令狐野做事而被贬的,这一次送你们出城,便直接把你们送到他那里去吧!令狐野应当能庇护你们!”张轻云道。 周罡连连点头。 “你回去之后告诉世伯,做好准备吧,就在这几天,我们送你们出城。”张轻云道:“时间紧,我就不留你了,你回去准备,而我也要去找吴统领说这件事,他现在可是大忙人,不好找的!” “好好,轻云,谢谢你,谢谢你!”周罡道:“你说得对,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不不不,不仅仅是最好的朋友,以后但凡有什么事你需要我,只管跟我说一声就好,即便是要我去死,我也会毫不犹豫的。” “周兄说些什么话来,我们都要活着,好好地活着。”张轻云道:“以后真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会派人来找你的。” 抱着万一的希望而来,得到的却比想象的还要多得多。 周罡欢天喜地的离开了张府。 现在想想,当初送张若和张轻云离开,在灞桥折柳而别,回来还被父亲狠狠地抽了一顿鞭子,关在家里一月不许出门,如果不是当初这点人情,只怕现在全家也没有机会求人家帮忙!即便求了,人家也不见得答应。 一饮一啄,莫非天定? 自己这个在父亲眼中最没有用的文不成武不就的儿子,却在家族要遭受最大劫难的时候,站了出来,把全家人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看着周罡的背影,张轻云不由揉揉太阳穴,烦心的事情,又多一件。 (本章完) 第321章 孙卖爷田不可惜 灞桥一侧,停着周家的车队,而在灞桥的另一侧,周罡正在与张轻云依依惜别。 周家一个长辈模样的人,有些焦急地在桥的那边探头张望,很显然是想要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却又不敢打扰了张轻云,周家这一次得以离开,都是因为这个女子。 张轻云笑着折下一支杨柳,塞到了周罡的手中。 “三年之前,你折柳送我,三年之后,却是轮到我送你了,周兄,一路保重啊!” 周罡眼眶有些发红,接过柳枝,紧紧地握在手中:“你也要保重,长安马上就要成为四战之地,兵凶战危,你千万要当心。” 张轻云微笑道:“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卫家不倒,那我在这里便是安全的,真要是令狐野打破了长安城,攻了进来,这不是还有你吗?到时候你能眼睁睁地看着我被人欺负?” 周罡正色道:“假如真有那一日,我便是豁出性命也要护你周全。” 看着对方郑重其事的模样,张轻云心中又不由有些愧疚,轻声道:“周兄,走吧,你家长辈都等急了!” 回头看了一眼,周罡翻身上马,走了几步,却又回过头来:“轻云,我也知道,现在的我,压根儿就配不上伱,但我仍然有权喜欢你是不是?你莫恼,除非我以后能够飞黄腾达,青云直上,有足够的底气站在你面前的时候,我才会再向你表明我的心迹,否则我绝不会再来烦你,我走了!” 说完这些话,也不顾张轻云会如何回答他,策马扬鞭,冲过了灞桥,与家人汇合在一起,然后一路向着北方而去。 看着渐渐远去的烟尘,张轻云不由轻叹一口气。 “小姐,这位周公子倒也是个痴情种子,我觉得很不错呐!人长得俊俏,才学武艺都不差,对小姐又情根深种,其实是個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一边,罗英笑着对张轻云道。 “你知道什么?”张轻云啐了他一口:“小小年纪,不懂不要瞎说!” “小姐,你只比我大一岁而已!”罗英道:“离开关外的时候,我母亲跟我说我年纪也大了,要我自己留意终身大事,还让我叔父给我谋一门婚事呢!” “你娘怎么说?”张轻云却是颇为感兴趣,她的母亲走得早,父亲也一直不曾续弦,有些本来应该母亲教给女儿的,在张家却是没有人跟张轻云说,虽然过去嬷嬷妈子一大堆,但有些事情,这些人却也不敢随意开口。 罗英想了想道:“我母亲说,有朝一日要找一个和你终身相伴互相依靠的人的话,那一定要找一个喜欢你的人。” “嗯?” “喜欢你,才会在乎你,关心你,爱护你,想你所想,急你所切,以你为中心,你就是他的全部!”罗英道。 “可是喜欢你的人,不一定是你喜欢的人啊!” “两情相悦自然是好,可这样的人终是难寻。”罗英摇头道:“如果你找了一个你喜欢而对方又不喜欢你的人,或者说并不太在意你的人,那你这辈子,可就倒霉罗!反正我娘是跟我这么说的,她不读书,只会耍枪弄棒,不过这几句话,我倒是觉得很有道理,大概是她的切肤之痛吧!我老爹除了我娘之外,还有好几个姨娘呢!” 张轻云没有说话,只是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小姐别往心里去,我就是随口胡说呢!”罗英看着对方模样,有些惴惴不安。 “不是的,你说得很有道理,只是有时候人啊,总要想争一争两情相悦,实在不行,才会退而求其次吧!”张轻云道。 “人间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有一二能让人称心如意,已经难能可贵了!”罗英却如同历经沧桑一般地叹息道。 张轻云忽然想起了认识罗英的时候,自己刚刚抵达关外,那个时候,罗英刚满十五岁吧,为了给姐姐报仇而向着远比他武道修为高的人发起了攻击。 最后他的确是报了仇,可他的姐姐,仍然在事后郁郁不乐,最终出家当了姑子,每每说起这些事,罗英便黯然神伤。 “罗英,你也要小心在意,这一次长安之战,留下来的稽查大队肯定是要被编入守城作战的,而且你们不是卫氏嫡系,肯定到时候是哪里危险便让你们去哪里,一定要注意凡事先保全自己,我们与卫氏是合作,不是替他们卖命,行则做,不行则走!我们不是卫氏没有退路,明白吗?” “我明白的,小姐!”罗英点头道。 前几日,吴德已经率领五千稽查大队的精锐,踏上了入蜀的路途,而李大锤跟随前往。最早一批跟随张轻云回来的人,因为对长安更加的熟悉,所以这一次尽数留下来,一部分协助张轻云进行情报收集整理以及各方面的协调工作,另一部分,则是在稽查大队之中参与作战。 留下来的数千人,名义上归属了何冰,但因为中下级军官尽皆是罗良罗英叔侄这样的人,所以在关键时候,这些人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何部架空,从而做出最有利于他们的决定。 而这,也是吴德放心离开的原因之一。 卫氏一族现在的确陷入到了四面楚歌之境地,但他们的实力,仍然可以说是极其强大的,至少在李大锤看来,就凭着长安城及其周边附郭的人丁、储备,只要运作得当,撑个一两年完全不成问题。 而一两年的时间,足够这个天下发生很多事情了。 这也是皇帝和太子连接死亡,卫政道虽然又惊又怒,但也没有到自乱阵脚的地步。 与寇氏不同,卫氏是长安本土势力,这么多年来,又一直把持着施政大权,卫氏明面之上露出来的实力,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现在形势逼人,再也不用藏拙,卫氏终于也要露出他们的獠牙了。 在李泰身亡一月,在吴德率部向蜀中进发的时候,卫政道悍然在长安另立了李安民最小的儿子,如今只有八岁的李平为帝,改元大治。 你们不是说老子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吗? 那老子就做给你们看看, 你们能奈我何? 有本事,就来长安与我与较量一番。 新皇帝就位,立即就发旨大赦天下,大肆封赏各路豪杰。 当然,那些正在向长安进发的人,可算不上英雄豪杰,只能算是叛逆。 朝廷的封赏都是对着那些还在看风色的,或者是一些真正对朝廷忠心的人而去的。 过去大秦对于爵位是很吝啬的,基本上活着的人,不可能封王,没有军功的,不可能封候,没有扶王保驾大功的,不可能封公。 但这一回李平上位,国公和候爷却是不要钱的往下洒了去。 而最为阴险的一招便是这些国公和候爷的封地,过去都是虚封,你拿钱就好了,不可能让你真正去这个地方实行实实在在的统治,但现可不是虚封了,而是实实在在地赏给了这些得到封赏的人,在旨意之中甚至还要求受到封赏的人要尽早去上任。 这是明摆着的坑人的东西。 比方说小皇帝李平封信都郡郡守柯镇为济北候,可是呢,济北这个地方可不在信都,而是在齐郡,但齐郡现在实控在谁的手中? 陈氏之手。 新鲜出炉的济北候能去济北拿到自己的封地吗? 那得问问陈家答不答应。 不答应,柯家肯定不高兴。 答应了,让柯家在自己的地盘上咬出一个缺口来,你舒不舒服? 自然也是不舒服的。 卫政道借着自己控制朝廷中枢的便利,借着小皇帝的名头,不要钱的候爷国公砸下去,得到的人会不要吗? 开什么玩笑? 这可是朝廷正儿八经的封诰,从现在开始,咱家那也是有尊贵爵位的人了,能够写到本地志或者家族史里头的,家里死人了,那下葬的规格和仪制也是大大不同的。 如此的荣耀,怎么能不要呢? 至于要了以后会有什么麻烦找上门来,那到时候再说! 不得不说,卫政道的确厉害,就是这么一招,立时便让向长安进军的各路豪杰们少了一半,自家后院已经着火了,想要去涤荡乾坤,廓清宇内,也得把自家的麻烦事处理好了再说。 天下板荡,长安的朝廷中枢能够控制的地盘,也就是长安及周边了,现在连洛阳那边张全义都哼哼哈哈了。 这天下地盘,反正也不是自己的,孙卖爷田都不可惜,那卫家卖李家的产业,又怎么会心疼呢? 等到他们自己因为利益之争打成一锅粥再来坐收渔翁之利。 到了一定的时候,便是王爷的位子,也不是不可以甩出去几个的。 到时候,还可以来一个二桃杀三士。 入蜀的道路之上,李大锤看着手中密密麻麻的封赏名单,不由得咋舌不已。 “就这短短的几天功夫,咱们的新皇帝甩出去的国公和候爵之位,已经赶得上大秦立国之后所有封赏出去的爵位了,啧啧啧,卫政道大手笔!”李大锤瞅着名单。 (本章完) 第322章 一品满地走,候爷多似狗 在一众密密麻麻的名单之中,李大锤终于找到了自己和萧长车的名字。 比较靠后。 自己是灵武候, 萧长车则是武安候。 看到这两个封号,李大锤实在是忍不住卟哧一声笑了出来。 灵武也好,武安也好,现在都是在令狐氏族的实控之下,是令狐野想要争霸天下的基本盘所在地。 这是赤裸裸地离间之策,毫不掩饰地告诉关外的萧长车与李大锤。 名号我是给你产了,地皮也给你们了,能不能拿到这两块地并且传之后世,那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 快点派兵进关来打啊! 去捅令狐野的菊花啊! “这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李大锤道:“老子现在怎么也是拥兵十余万,辖下丁口数百万的封疆大吏,便是北元现在也在老子的兵锋之下瑟瑟发抖,三个王子除了老大离得远,与自己不来哉之外,剩下两个都上赶着巴结自己。以前傲的不得了的铁勒现在一个月要写一封信来,一口一個表哥叫得老子人都麻了。结果卫政道就这样轻描淡写的打发我?” 吴德大笑:“他那是知道,就算是封您为王,您也不会理会他,只会一门心思的去收拾北元,对他不会有半分帮助的人,他自然也不会予以重视。” “早晚让他后悔!”李大锤恨恨地道。“瞧瞧,瞧瞧,马大成也封候了,陈良也封候了,常家老大常鑫也封候,老子手下候爷一大堆了。老吴,你说老子能不认吗?不认只怕陈良他们也不高兴。卫政道这一手毒得很呢!你呢,你是什么候?” 吴德的名字却是比较靠前了,青城候。这个青城候相对于大家正在谋算蜀中的事实,倒还算是比较靠谱。 只要这一次成功拿下,那么吴德这个青城候可就要实至名归了。 所以卫政道可没有昏庸,他的每一个封敕之后,可都是藏着极深的用意的。 “李安民死的那天,我偷摸过去拿走了镇国玉玺,没有了这玩意儿,他在封建诏书之上盖的是啥?要是不盖这个东西,只怕这效果要大打折扣吧!” “盖了啊!”吴德吃一了惊:“那天晚上您带走了镇国玉玺?” 李大锤挠挠脑袋:“啊,忘了跟你说了,现在这东西,就丢在长安张轻云那里呢,等局势稍定,便让她送去关外!你那封诏书拿来我看看,盖了一个啥?” 吴德一摊手:“没在意,诏书下来我就直接扔到了不知那个犄角旮旯了,不过我记得上头很明显地盖着镇国玉玺的印。” “卫政道胆子大得很,他肯定是私雕了一个!”李大锤笑道:“不过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根本就没有见过镇国玉玺的模样,更谈不上辩识真假了。卫政道也想得很清楚,赢了,有没有这玩意,无所谓。要是输了,那就更无所谓了。” “就是这个道理。一计连着一计,这卫政道不愧是当了几十年首辅的人,果然不是易与之辈,说起来他的心计,比起寇大尹都还要厉害上几分!”吴德现在倒是由衷地佩服起卫政道来了:“要是他挺了过来,以后我们与他打交道,倒是要多加几分小心。” 李大锤摊开手里长长的封建名单,不由连连摇头。 “现在可真是一品满地走,候爷多似狗了!” “爵位,名器也。”吴德亦是感慨万分:“当名器沦为瓦砾陶片而再无价值的时候,也喻示着这个王朝,当真已是穷途末路了。” 而此时,北方,河东区域,运城方向,一支长长的车队,正顶着大太阳赶着路。 无数的马、牛、骡子、驴拖着一辆辆的粮车,行走在官道之上,护送的官兵虽然热得伸着舌头像只狗般不停喘气,却也没有一人卸下盔甲,赤膊上阵来凉快凉快。 如此一来,倒是那些驱赶牛马的民夫们更舒服一些了。 他们很多人就只穿了了一条牛犊短裤,赤着上身,裸露着被晒得黑黝黝的皮肤,扬着鞭子,大声吆喝着驱赶着牲口。 要是运气好,碰到了路边上有灌溉用的沟渠,他们还可以轮换着到沟里去将帕子浸湿了擦一擦身子,有的甚至直接舀一瓢水从头上淋下来,无比畅快。 令狐知书自己也是顶盔带甲,身上的内衣早就湿透了,脸上的汗不是一滴一滴地往下落,而是成串成串。 他不能不小心。 这条路上,可并不安生。 自从何足道与朝廷两支军队在河东河西厮杀一遍,杀得血流成河这后,这片本来很富裕的土地,就变得盗匪丛生了。 令狐氏占据河东河西已经一年出头了,不要说让这些地方重现繁荣,便是恢复到战前的水平,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青壮损失得太多了。 被令狐野放逐到地方的令狐知书已经当了整整一年的博陵郡守了。 知耻而后勇的令狐知书,放下了以前所有的骄傲和矜持,挽起了裤脚,卷起了袖子,带着博陵人开始了重建家园的工作。 为了吸引人丁,盘活手头有限的资源,令狐知书直接将李大锤在贺兰原的分田到户那一套给移植到了博陵郡中。 不管伱是什么人,只要在博陵郡安家落藉,那么就给你分地,分牲畜,发农具。 对于土地,大秦的百姓有着与生俱来的眷念,所以在这一年中,博陵的发展,在整个河东河西区域之中,一骑绝尘,远远超出其它地方。 不过这也让令狐知书与令狐野部下其他很多人有了一些不合谐的声音。 因为其它地方,土地大多被分封给了有实力、有影响的将领和重要官吏,河东原本的大家族基本上已经被铲除干净了,但令狐野入关之中,新的家族正在一个一个的崛起,哪怕只有一年多的时间,但已经能看到新势力的雏形了。 不过令狐知书可不在乎那些人的眼光。 因为他姓令狐。 当然他做这些,也并不是说就代表着以后要全面推广这一套,他只是想向他的叔父证明,他令狐知书,仍然是令狐家族里最优秀的那一个。 治理地方,手段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的效果。 令狐氏族志在天下。 所以把土地分给那些下里巴人和分给那些重臣大将们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只要最后的效果好便行了。 在这里,这样做更好,换了一个地方,也许另外一个法子更好。 令狐氏要的只是结果。 果然,一年下来,令狐知书接到了令狐野新的任命,前往南征大军中军行辕担任中军将军。 而他,也把这一年在博陵的收获带上,整整五十万斤军粮。 而这,还是他给博陵人留下了足够的吃食之后的剩余。 令狐知书在博陵还是搏得了一个好名声的。 至少老百姓还是认可了他。 觉得他是一个很少能碰上的青天大老爷。 让他们的日子好过了不少。 令狐知书也很享受这样博陵人对他的爱戴,但他却不会沉迷于此。 因为博陵太小了啊! 他想要得到更多的人这样的爱戴。 三千博陵军,五十万斤粮食,便是他带给叔父的贺礼。 与其它一样在河东河西治理地方的令狐家族的人一比,令狐知书这根出头椽子出的可不仅是一头了,而是大半个身子都探到外头了。 你领先别人一个头,别人会嫉妒你,估计还想着怎么把你扯下来。 当你领先别人太多,让其他人只能看着你的背影甚至连背影都看不到的时候,那就只剩下仰慕和钦佩的份儿了。 令狐知书如今就正在这条路上狂奔,以至于还能与他竞争的只剩下廖廖两三人了,比方说令狐野的嫡长子令狐端正。只不过令狐端正与令狐知书抗衡的最大本钱,就是他是令狐野的亲儿子吧! “大家再忍一忍!”令狐知书纵马缓前行,看着有些疲惫无力的军队,大声道:“还有三十里,便能抵达目的地,到时候,酒管够!肉吃饱!” 看着同样热得汗滴滴哒哒的主将,博陵军上上下下都挥臂呐喊起来, 这样的时候,酒肉管够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寻常百姓,一年能吃上两三顿肉食已经很不错了,而军队如果没有仗打,想改善伙食酒管够从管饱也是很难的。 看着精神重新振奋起来的军队,令狐知书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这样的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沿途的盗匪,自然也会知机地不会来捋虎须,好好的找个荫凉地睡一觉不好吗?谁会没事儿把脑袋往刀子下头凑? 当太阳开始西斜的时候,大家终于在旷野的尽头看到了飘扬着的大旗,所有人都欢呼起来,那里,就是他们的目的地,半个月的寝不卸甲食不丢刃的日子,终于走到了尽头,今天,大家可以在酒足饭饱之后,好好地睡上一觉了。 远处,有骑兵飞快地向着这里靠近。 来迎接令狐知书是他的兄弟令狐知礼。 (本章完) 第323章 只能亦步亦趋 踏进偌大的军帐,却是有丝丝凉意扑面而来、 大帐之内,放了好几盆冰块。 数万大军,能有这样享受的,大概也就只有令狐野这里一处了。 不过现在令狐知书全身被汗浸透,身上还在不停地冒着汗,一进帐来,被这寒气一激,却是愈发的不舒服起来。 好在他武道修练也极有水准,倒也不怕因此而病上一场。 令狐野低头在批改着文书,并没有因为令狐知书进来便抬头,仍然是笔耕不缀。 令狐知书束手立于进门处,默默无语地看着自家叔父。 大约盏茶功夫之后,令狐野终于抬起了头,脸上带着笑容看着令狐知书:“有长进了,看来让你去当一年地方郡守,磨磨你的性子,这一步棋是走对了。” “都是叔父的爱护!”令狐知书走了过去。 “要是换作在关外的时候,你一进帐,就会卸甲更衣,然后直接坐到我面前开始抱怨这,抱怨那!”令狐野将笔搁在砚台之上,笑道:“不好受吧,卸了甲吧!” 听到令狐野的吩咐,令狐知书这才取下头盔,解去铁甲,内里的衣衫早就湿得透透的了。 “都脱了吧,在叔父面前,裸身以对,也没有什么。” 令狐知书笑着将内衣也脱去,露出了一身黝黑的肌肉。 “伸出手来!” 令狐知书依言伸出双掌。 看着手掌里磨出的茧子,令狐野笑道:“看来你在博陵的那些事,不是做给我看的,而是真心实意在做,要不然可磨不出这些茧子!” 握锄头的茧子自然和拿武器磨出来的茧子是不同的。 “叔父要我去做一任亲民官,我自然便要真心实意的去体会。”令狐知书道:“这一年,收获颇多,也感慨良多!” “不过你在博陵的做法,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令狐野道:“不少人把状告到了我这里来了。” “为了叔父的大业,什么路,我觉得都可以试一试,他们走的路是一种,我现在试验的也是一种,其实那一种我觉得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实效!” “那你没有觉得你正在做的那些事情,其实是在掘我们令狐氏的根基吗?”令狐野道:“如果按照你的那一套来,只怕我们就无法见容于其它世家豪门了,甚至于在家族内部也不会有人支持伱的。” 令狐知书沉默片刻道:“可是叔父,一年时间,我便靠着这些政策在博陵练出了三千强军,并且筹集出了五十万斤粮食,这还是在保证了整个博陵百姓吃穿无虞的情况之下。如果将这些政策推行到我们整个的控制区……” “那不等政策落实落地,我们便已经众叛亲离了!”令狐野摇头道:“最有效的,不见得就是最好的,也不见得就是最适合我们的,这一点,你一定要清楚。” 令狐知书有些失落:“这么说来,这一次调我回来任中军将军,并不是对我的奖励,而是怕我在博陵再干下去,会更受人忌恨,成为家族的异类?” “那倒也不是!”令狐野笑道:“瞧瞧,本性又露出来了吧?有功当奖,有过必罚,你在博陵做得确实不错,这三千强军,五十万斤粮食就是明证,所以调你回来,自然是奖励。” “那叔父,我有一事相求!” “说。” “我走了,但我希望不要人亡政息,博陵就让他这样自然运转下去,看看走到最后,他到底会是一个什么模样!” “一个博陵,如你所愿就是!”令狐野笑道。“其实你还是在跟李大锤较劲是吧?” “不是较劲,而是想学习,我要看看他在贺兰原以及宝瓶州搞的那一套,到底有什么魔力!”令狐知书认真地道:“泰安城只是他的后盾,贺兰原才是李大锤起家的根本,宝瓶州是让他起飞的关键。我搜集了他在这些地方实施的所有的政策,律令,然后把他们一一落实到博陵郡,任何事情,不深入进去,在外面走马观花,永远也只能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难得理解其中精髓。” “这么说来,你有所得?”令狐野道。 “叔父,如果我们不能迅速地在关内确立优势,抢下制高点,那么十年之后,不,也许用不了十年,李大锤就会在关外建立起不可动摇的优势,他那一套,我在博陵只用了一年时间,便取得了初步的效果,如果再有個两三年,一个博陵郡,可以顶得上整个河西其它地方。”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令狐野道:“怎么看太子之死?” 皇帝之死,没有什么可说的。 令狐家自然也有自己的渠道,知晓皇帝李安民因为修炼伐天,最终失控而被千军万马围攻于禁宫之内最终被杀。 但太子之死,却是疑点重重。 “先天修为,精擅易容之术,不是李大锤是谁?”令狐知书摇头道:“可我就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没有想通。” “为什么想不通?” “我们现在应当是卫氏最大的对手,卫氏坐镇中央,占据着天然的高位,手中又有皇帝,即便天下群雄四起,短时间内对卫氏只怕也没有多少优势。”令狐知书分析道:“如果我是李大锤,自然是希望关内群雄势均力敌,你死我活地打得两败俱杀,时间拖得越长,方对他最有利。可现在他居然扮作洪占杀了李泰,嫁祸卫氏,使得卫氏四面楚歌,众叛亲离,让我们一下子便占据了极大的优势,他这是为了什么呢?” “李大锤此人,向来谋定而后动,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他岂会做亏本生意!”令狐野笑道。 “请叔父教我!”令狐知书认真地道。 “李大锤以前的重点,全都集中在关外,集中在北元,他的目的是想先颠覆北元,可能那时候的他,一没有想到大秦崩塌得如此之快,二来也没有想到他肢解北元的计划进行得如此顺利!”令狐野笑道:“原本他应当觉得做好了这两件事之后再往关内落子,不成想事情太过于顺利,反而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了!” “所以他现在开始在关内落子,已经有些晚了,不得不兵行险招。” 令狐野点头:“他需要在关内布局,他应当是选择了卫氏。可卫氏太强,他缺乏与之讨价还偷的资本,北庭都护雄兵虽强,却远在关外。一来受北元牵扯,二来中间又隔了一个我们,所以卫政道委实不需要太在意他。” “所以他要让卫氏四面受敌,要无限削弱卫氏,然后才能方便他的势力进入。”令狐知书恍在大悟:“叔父,那李大锤在关内应当有合伙人,这个人才是李大锤扶持的重点。这个人是谁?” “张松林前不久回到了蜀中!”令狐野道。“而此人多年之前便应当与李大锤有勾连,通过与关外走私,张松林可是赚了不少银钱。” “李大锤或者会和张松林合作赚钱,但对其委以重任,不大可能吧?” “那就要看接下来与张松林合作以谋蜀中的会是谁了?”令狐野微笑道:“此人马上便要浮出水面了。” “拿下蜀中?”令狐知书有些骇然。“纪王李慎与唐氏这些年来将蜀中经营得铁桶一般,剑阁锁道,想要谋蜀中,难上加难!” “李大锤要的是蜀中,如果卫氏在长安守不住了,便只能退到蜀中,他不去则已,一旦入了蜀中,便等于入了李大锤的鹱中,卫氏所握有的实力,必然会在蜀中被李大锤所夺!”令狐野摇头叹息道:“好厉害的布局,好歹毒的计谋,从一无所有,到转瞬之间便拥有了一股强悍的势力,与关外一南一北,互相响应,从而奠定其谋夺天下的大局。有时候想想也只是不理解,李大锤不过二十余岁,怎么能如此厉害,从关外,到蜀中,步步都让人想不到,只能跟在他的后边亦步亦趋,被动应对!” 听到令狐野抽丝剥茧的分析,令狐知书也是哑然半晌才道:“叔父,既然您已洞悉了李大锤的阴谋,那么我们可有破解之道?” “无解!”令狐野道:“我也是刚刚才想通,可是想通了又怎么样?我们就不打长安了吗?卫氏实力被削弱就会改变吗?卫氏一亘抵挡不住就不会退入蜀中了吗?都不会,都会按照这小子的相法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马上通知蜀中,只要蜀中不失,那李大锤所有的谋划,便会胎死腹中!” “我的使者三天前便已经出发了,希望还来得及!”令狐野道。 门帘突然被掀起,令狐识礼出现在帐门,道:“大帅,前营来报,长安方向有一行人过来,为首之人,自称周自立周学士,说是大帅旧友,前来投奔大帅!” “周学士?”令狐知书愕然:“卫政道居然还能容他出来?” “周自立没有那么重要!”令狐野笑道:“不过你说得也对,我倒是想看看,谁有能力让卫政道放过周自立。” 令狐知书沉吟道:“叔父,你觉得这个能让卫政道放人的家伙,有可能便是李大锤的合伙人?” (本章完) 第324章 求援 原本意气风发的周学士现在已是白发苍苍了。 从事发被贬到如今逃出生天,不过年余时间,却当真让他体会到了什么是度日如年的感觉。 随时都担心被人破门而入抓去砍头的这种感觉着实不好受。 特别是最近这几个月卫氏在长安大开杀戒, 作为明面上的令狐野的同伙, 周自立一度觉得卫氏的屠刀马上就会砍到自己的头上来。 所以在看到令狐野的那一霎那,这位读了一肚子书,而且以书法文章画技闻名于大秦的学士,居然双腿一软,坐在地上,号淘大哭起来。 这让亲自出帐迎接的令狐野措手不及。 看着老头儿拍着地面号淘,反应过来的令狐野大步向前,一把扶起周自立。 瘦得干了巴几的老头儿最多只有八九十斤重了,被令狐野轻轻一扶,便已是双脚离地。 “令狐兄,我没有想到,这一辈子还能活着见到你啊!”周自立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 “周兄,听闻你之事后,我也是多方托人想要营救,委实是鞭长莫及,不过吉人自有天相,周兄安全归来,不胜之喜,不胜之喜啊!”令狐野满脸欣然之色,扶着周自立向着中军大帐而去:“快去内里歇着,好好与我说说你是如何脱险的,哈哈,难怪今日早起便闻得喜鹊喳喳叫,原来是周兄来了。来人,快去准备酒席,我要为周兄接风!” 一场大张旗鼓的接风宴, 宾主尽欢, 周学士大醉, 周氏族人在有心之人的针对之下,几乎尽皆醉倒, 而在醉意熏然之中,自然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唯一还让自己保持清醒的,也就是周罡了。 喧嚣的军营再一次安静下来。 中军大帐之中,令狐野的神情却是郑重了起来。 解救周学士得脱大难的人,居然是黑冰台现在最具实力的吴德。 换句话说,与李大锤合作的人,也必然就是吴德了。 “当年押送张若前往关外的便是这个吴德,可那时的他,表面之上却只是刑部一个提刑官而已,寇仲当真好手段啊,把如此一个人物,严严实实的藏了这么久。”令狐知书摇头叹息。 “也只是瞒过了你而已,李大锤应当就是在那個时候,跟吴德搭上了线!”令狐野道。 令狐知书羞愧地低下了头:“是侄儿无能!” 令狐野摇摇头:“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吴德现在差不多算是长安城中实力排在第二位的人物,我就说李大锤为什么有魄力要杀了李泰嫁祸卫氏,尽可能地削弱卫氏实力,原来根子上是他与吴德、张松林这些人在合作。张松林已经入蜀,想来接下来统兵入蜀的必然是这个吴德了。一明一暗,一软一硬,里应外合之下,蜀地危矣!” “现在就希望蜀地能够堪破李大锤的奸计,不让他得逞。”令狐知书道:“否则我们在长安与卫氏火并一场,最后得到最大利益的,却是李大锤,岂不令人恼恨!” “多算者胜,少算者败,历来便是如此!”令狐野道:“如今看来,也是我大意了。只派一个使者去,只怕难以引起他们的重视,你马上起程,用最快的速度入蜀吧!只希望还来得及。” “侄儿马上动身,不管他们如何算计,只要剑门关还没有落入到李大锤之手,一切便都还来得及。” 令狐野点点头。 “叔父,今日那周自立所言,到底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不重要,吴德这样的人,要骗周自立这样的人,简直不要太容易,当真是可以把周自立卖了还要帮着他数钱的那一种。” “叔父还准备重用周学士吗?” “为什么不呢?千金市马骨!”令狐野笑道:“更何况,人家的确是为我们做了事,冒了险的。再者周学士书法文章画艺三绝,便在我的中军大帐之中帮着写写往来文书,没事的时候作几首金戈铁马的诗,画几副画,那也是很不错的。” “看周氏族人一大群,真正能用的也不多,唯有那个周罡还算是一个角色,以前都说此人纨绔,看来传闻多半虚言!”令狐知书道。 “人家举族来投,怎么都要安排一下的!”令狐野笑道:“再说了,都是读书人,再差也是有个底线的,不是吗?” 蜀中,成都,青城山,老君阁,圆明宫。 纪王李慎在两个侍女的左右扶持之下,有些艰难地挪动到一株老松之下的软毡子上,盘膝坐在一个老道的对面。 “王爷真该减减肥了,再这样下去,身体只怕无法负担,命不久矣!”老道皱着眉头,看着胖成一座山一般的李慎。 手里转头两上核桃的李慎笑咪咪地道:“了然老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本王倒还真不在乎生死,说实话,活到年过花甲,我已经很满足了。所以我现在是吃得下就吃,该满足的口腹之欲绝不节制,说起来老李家活到我这个岁数来的,已经不多了是不是?” 龙门派现任掌教了然道长看着对方足可以解成三个自己的体形,摇摇头道:“你好几年不上青城山了,这一次又不辞辛苦地爬上来,是想要老道做什么事呢?” “皇帝死了!” 了然哼了一声道:“伐天功法,霸道无匹,自然也就后患无穷,正一派的益明老道为了一己之私,给他炼丹,想要以力破法,当真可悲!” “我那侄儿不想死,益明老道也不想他的正一道一直被你的龙门派压得翻不过身来,除了搏一搏,还能怎么样?”李慎笑道。“李安民死,我不吃惊,可是李泰也死了,还是被洪占杀的,你说这奇不奇怪?” “俗世之间,争权夺势,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死在谁手里,一点儿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一样啊,我的道长!”李慎叹道:“原本卫政道他们手握中枢,占据长安,如果扶着李泰登基,那仍然是有着极大的优势的,如今李泰死了,而且还直指是卫政道下的手,不管是谁施的这一计策,都是把卫氏往死里整。” “卫氏死不死的,与伱何干?” “卫氏在长安告急,想要稳守长安,便离不得蜀中的支持,现在他必然又要担心我们也会和天下人一齐来反对他,所以呢,他肯定是要图谋我们蜀中的!”扶着大大的肚子,李慎喘着粗气道。 “从你入蜀开始,几十年来都不间断地在经营着蜀地,怎么,现在还担心被人夺了去?”了然讽刺地看着李慎,道:“要是蜀人上下一心,又何惧外人来抢?王爷,这几十年来,蜀人的日子过得愈来愈惨,倒是王爷你这肚子,愈来愈大了!” “老道不要埋汰人!”李慎怒道:“本王虽然不吃斋念佛,但也不是鱼肉百姓的人。只不过随大流而已。我纵然吃得多些,也不会吃穷了蜀中百姓。” “是啊,你当然没有吃穷蜀中百姓,只不过近十年来,蜀中赋税翻了两番,失地百姓多了三成,匪盗成群,也是比十年前多了数倍。王爷,你跟我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老道,这还不明白吗?眼看着这天下越来越乱,蜀中必须要自保啊!不屯集粮草吗?不招兵买马来吗?不打造甲胄兵器吗?这些,都要钱啊!钱从哪里来?自然只能是加赋税。没办法嘛,只能先苦一苦百姓,等到天下太平了,自然又会减免赋税,那日子自然就又好过了嘛!” “苦百姓,就是不能苦了你王爷,也不能苦了诸如唐氏这些豪门世家啊!” “老道,这些人是我的躯干,我的心腹,我的四肢,你这是想让我自寻死路吗?” 了然无语瞪视对方,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道:“你来找我干什么?蜀中自有精兵强将,又有剑门天险,卫氏如今在长安焦头乱额,能派出人来夺你蜀中?” “已经来了!”李慎一摊手道:“黑冰台副尹吴德率数万大军,自金牛道直逼剑门!”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你来找老道做什么?” “道长,这些年来,我纪王府给龙门派可是年年上供,现在有事了,你可不能甩手不管。”李慎道:“而且,这件事也与你有关系啊!” “与我何干?” “益明老杂毛带着他的一众徒子徒孙也在队伍之中。据我探得的消息,卫政道可是将这青城山许给了他。”李慎道:“道长,益明可是先天高手啊,我们也不知道洪占在不在队伍这中,如果洪占也在,那这支队伍里就有了两个先天,剑门虽险,但拦不住先天高手啊。唐门老祖宗唐寅已经去了剑门,但还差一个啊!” “你让老道给你去守剑门关?” “不是守,是坐镇!”李慎道:“只要唐寅与您出现在剑门关,对方便要知难而退。这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要不然益明那个老杂毛来了,您这里如此美景,可就要换主人了。老道,正一道想要取代你龙门派可不是一天两天了,要是在你手里,丢了这龙门派祖地,你何颜面去见你祖师?” (本章完) 第325章 卧薪尝胆三十年 李慎盘坐了一会儿,很明显就有些体力不支了,招招手,两个标致娇俏的丫头便走了过来,背靠着李慎坐下,李慎身子往后一靠,将两个丫头单薄的脊背当成了靠椅,看得了然又是叹息一声。 李慎动一动,身上的肉便如波浪一般地抖动了起来,一说话,脸上的肉也跟颤动,本来还挺大的眼睛,被肉挤得越来越小,红通通的蒜头鼻更是凹陷了进去。 “道长,我也没啥野心,只要在蜀中平静地过日子。”李慎道:“蜀中百姓再苦,总也还能安心地活着吧!河东河西之事,您也知道吧?血流飘杵啊!您说说,那里的百姓会不会很羡慕我们蜀中的安宁?” 这话不假。 蜀中百姓的确很穷,但至少还活着,还能端着碗去讨饭,实在没办法了,卖身为奴也能活下去。 好死不如赖活着嘛。 “真要让卫氏攻进了蜀中,我们双方交锋,蜀中下场不会比河东河西更好!”李慎是一个非常好的说客,看着了然有些意动的神色,继续道:“老道,卫氏杀皇帝,杀太子,已成天下公敌,他真要到了蜀中,那些讨伐他的人,会放过他?只怕从此蜀中再无宁日,唯一可行的,就是咱们把其拒之于剑门之外!便能确保蜀中无恙!” “能保一时,能保一世?”了然摇头道。“到时候雄主一统天下,能让你蜀中偏安一隅?你也是饱读史书之人,当明白此事。” 李慎有些黯然道:“真有雄主一统天下,那蜀中投降便是,新主就算是为了做给天下人看,总也要让我荣华富贵不缺。可现在,老道,咱们不能让蜀中变得烽烟四起啊!” “到了那个时候,你真愿投降?” “不然呢?”李慎抬起手。 了然点点头,”那好,我去剑门,替你挡住益明!可大家最高战力互相牵制住了,也就是谁也帮不上忙,决定战争作向的便是普通军队了。” “双方都没有先天高手助阵了,凭着我蜀中剑门关以及七百里栈道,想要攻进我腹心之地来,当真是比登天还难!”李慎开心地道:“老道尽管放心便好了!” 了然老道挥挥手,起身飘然而去。 他是说走就走,答应了李慎,竟然站起来就径直下山,连只言半语也没有给山中人留下。 只不过大家也都习惯了他的作派。 虽然他还是龙门派的掌教,只不过教中俗务,了然早就不理会了。 吭哧吭哧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十几個壮汉如飞一般从远处过来,肩上搁着特制的肩舆,这自然是李慎出行的工具。 委实是他实在太重了,一般的工具啥的,坐上去就塌了。 观海阁门口,李慎的儿子李惠民和女婿唐潇风两人一左一右,将李慎扶进了阁内。 半靠在软榻之上,吹着从平台下方无垠竹海之中吹来的徐徐凉风,李慎笑咪咪地对李惠民和唐潇风两人道:“了然老道下山,去了剑门了!” “岳父出马,果然马到功成!据说了然可是近十年来,最有希望突破先天晋级神游的人物,有他坐镇龙门,益明这些人,决难逾剑门一步,更重要的是了然道长在蜀中声望极高,有他领头反抗外军进入,能则更好地凝聚起蜀中所有人同仇敌忾,这件事,咱们得好好宣传宣传!” “是的是的!”李慎点头道:“了然老道徒子徒孙众多,他去了剑门关,只怕有不少人会追随他去,这些人不管是武道修为,还是医术造诣,那都是一时之选,剑门关那边实力,可是再上一个新台阶啊!” 李惠民从丫头手中接过酸梅汤饮子走了过来,往里头插了一个竹制吸管递给了李慎,道:“且在蜀中看云聚云散,潮起潮落,时机合适了,蜀中大军出剑门,踏中原,廓清宇内,再造乾坤,我李氏江山,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外人夺去的!” 李慎咕噜咕噜地吸着酸梅汤饮子,一口气喝完了,笑着对二人道:“那是你们这代人的事情了,我,可活不到那个时候罗!我这一辈子,给你们攒下了这点子家当,已经很满意了。” “父王身体康健,长命百岁不是什么难事!”李惠民道。 “扯淡!”李慎随手扔掉了手里的汤盏,“蜀中一向便是中枢紧盯着的所在,当年我能来这里便是意外,如果不是当年长安事变,我要么被弄回去,要么会死得莫名其妙。安泽之死换了我几十年平安啊!” 说到这里,李慎叹息着连连摇头:“那孩子可惜了,是个好人呐!如果是他上位当了皇帝,我至不济也能当个太平王爷。安民上台,我就知道事情一定会往不好的方向发展,果然啊,不过区区三十年,大秦便崩塌了!” “父王这三十年,却是硕果累累!” “什么硕果累累?”李慎冷笑:“不得不韬光养晦,拼命吃拼命喝,把自己弄成这般肥猪模样,成为皇族之中的笑话,另一头,却又要贪婪好色,压榨百姓,无恶不作。” “如果不是这般,朝廷不会放任岳父在蜀中三十年,蜀中也不会积累如今这许多财富!”唐潇风感慨地道:“岳父以自己为代价,却是为后世子孙争来了逐鹿天下,卫护社稷江山的资本。” “想要谋大事,总得要有人牺牲的,我这一辈子,也就只能为你们打下基础,接下来能不能争得过,还得靠你们自己了!”李慎有些伤感。 “岳父放心,如今我蜀中积有十年之粮,兵甲无数,银钱满库!”唐潇风豪情万丈地道:“现在大量流民开始出现,也让我们的募兵之路变得平坦无比,只需要一道命令,必然应征者络驿不绝。而且如今外面打得头破血流,已经有人开始往蜀中来避难了,这些人中,可不乏精英人才。每过一天,我们的实力便会强大一分。” 李慎眯起了眼睛,胖脸之上终于是浮现了得意之色。 整整三十年呐! 自己忍辱负重,不要身体,不要名声,拼命聚敛,就是在等着这天下大乱呢! 现在李安民死了,李泰也死了,卫氏立一个八岁娃娃为帝,必须将遭天下围攻。 只消蜀军这一次在剑门关外击败卫氏附庸之军,然后借着胜势,兵出金牛道,直趋长安。 令狐野算什么? 还勤王保驾? 有我蜀中李慎名正言顺吗? “伱们去忙吧,我要睡一会儿!”李慎笑道。 李慎年纪不比李安民大多少,但辈份儿却是长了足足一辈,被封到蜀中之后,便开始了他的蹈光养诲之路,三十年辛苦,终于让他看到了曙光。 树他已经种下了,结的果子自己能不能吃上,一点也不重要了。 作为一名皇室子弟,他只觉得这一辈子没有白活。 熬死了所有比他更有资格的人, 攒足了争夺天下的本钱, 当蜀军以强悍之姿出现在中原大地之上的时候,当他们横扫天下如无人之境的时候,所有人才会明白,那个被他们鄙薄不已的肥猪王爷是何等深谋远虑之人。 史书将会记住自己。 鼾声四起,李慎睡得格外香甜。 成都府城,张氏大宅。 张松林正在宴客。 自从张松林回到成都之后,朝廷赋予他的监贡赋之事他没管多少,每日价地倒是大摆宴席,成都府城之中但心是有点脸面的,基本上都接到过他的贴子,去不去是另外一回事,但他的礼仪都是尽到的了。 这也一直符合张松林这一辈子的人设。 小心谨慎,不愿意得罪任何一个人。 而张氏大宅里的每一个人,在这些年中,也都贯彻着这一要旨。 所以在蜀中,看不起张氏的人不少,但你要说讨厌他们的人,还真是极少。 谁会讨厌一个散财童子呢? 已经喝得有些脚步踉跄的张松林站了起来,看着席间诸人大笑道:“某家不胜酒力了,大家自便,喝好,吃好,我却要去先眯上一觉,醒醒酒了,都不许走,晚上我们再大战三百回合!” 厅中诸客轰然大笑叫好。 在丫头的搀扶之下走到后堂,满脸通红的张松林却是脚也不浮,人也不摇了,站得笔直大步走向内里。 丫头们见怪不怪,却是都轻笑着跟在他的身后一路小跑才能追上张松林。 屋子里已经有人等候在那里了。 “张兵部!”看到张松林,来人站了起来。 “吴统领他们走到那里了?”张松林有些急迫地问道。 “最多一旬,当抵达剑门关!”来人道。 “还要这么久啊?”张松林摇头道:“李慎又开始摊派了。 他指了指外间,“今日堂前所有人加起来,一起被李慎摊了五十万两银子,今年这才大半年时间,这样的摊派已经是第二次了,所有人都敢怒不敢言啊。看样子,纪王是又准备扩军了。他这架式,可不是要保土卫蜀,只怕是有向外的心思了!” 来人笑道:“终究不过是一场梦,等到大军抵达这里的时候,梦自然也就醒了。” (本章完) 第326章 工具 现在蜀中兵马并不少。 其中驻扎在大剑门和小剑门以防外敌沿着金牛道入侵蜀中的超过两万人,这是蜀中的主力精锐。 另外便是驻扎各地保证地方治安的,加起来也有两万余众,不过这部分的战斗力却值得商榷了。 这近五万部众由蜀郡财政供给,属于有编制的正规军。 当然正规军也分三六九等, 驻扎在大小剑门的当然是甲等待遇,那些维持地方治安的,想要吃香的喝辣的,那就得自己想辙,官府给的饷银,属于是吃不饱饿不死的那种, 抛开这些,便是豪门世家的私兵了。 这些私兵不能宣诸于众,但却是公开的秘密。 像纪王李慎,名义上只能拥有五百侍卫,但实际上他却有一支三千装备精良的卫队,蜀中最大的豪门唐氏一族,眷养的私兵超过五千人,这些人平素分散驻扎在唐氏的各处大宅,庄园之中,一旦有事,便能以极快的速度集结起来成军。 还有一些家族养不起太多人,但百来个人几百个人却也是不能少的。 看起来不多,但如果将整个蜀中算起来,数目就很惊人了。 当然,这些武装力量,不管是公开的还是私密的,是合法的还是非法的,都算是走白道的。 走黑道的装备没有这些人精良,组织也谈不上有多严密,但他们的战斗力却不容忽视,因为他们足够多,再加上这些年来有心人涉足其中,这些力量已经成为蜀中重要的一环。 张松林回到蜀中之后,悄悄联络的,便是那些中小氏族和黑道力量。 因为这些力量在蜀中,一向是被打击和压榨的对象。 就像这一次的强行摊派乐捐,唐家说是捐得最多的,他一家便拿了五十万两,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从左手换到右手而已,真正出钱的,还是只有他们这些小人物。 至于再收取一遍赋税,只能是常规操作,这一次纪王便又以卫氏反贼军队有可能进攻蜀中,加收了一道保境安民税,一人一百文。 这些年来,诸如此类的莫名其妙的税费,那是数不胜数。 在外人看来,纪王贪婪骄横,不顾百姓死活,敛取钱财只为自己享乐,但在有心人眼中,透过一系列的表面现象看到最本质的东西,却是纪王和唐氏心存大志,储积粮草、甲胄、钱粮、训练士卒、招贤纳士,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逐鹿天下。 “我们的人已经有多少入城了?”张松林问道。 “进入城内的,已经有近五百人了!”来人道:“已经都安置好了,需要的时候,能以最快的速度集结到一起。” “安排山上的兄弟,混进难民之中,近期官府必然会开展大规模的招兵,尽量地把咱们的人多弄一些进来。这些人,到时候多半会被编入地方卫戍军队之中,真要是兵临城下了,那就能发挥大作用了!” “很难想象怎么一下子便能打进来啊!”来人却不像张松林那么乐观,“大小剑门关是真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而且纪王一直在扮猪吃老虎呢,蜀兵一点儿也不弱,就那么一点兵马,估计士气也强不到哪里去,这一仗,怎么赢呢?” 张松林瞥了对方一眼,道:“这不是我们要操心的事情,我们就只需要按照约定,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就好了。既然对方说了,十月初一定会兵临成都府城之下,那我们就按这个来准备。” 来人点点头:“张兵部,还有另一個消息,需要您想法子印证一下。” “什么消息?” “纪王上了青城山一趟,有传闻说他是请了龙门派的掌教了然道长下山助战,了然道长可是先天高手,而且德高望重,在蜀中颇有人望,真要去了剑门关,需要让我们的人小心在意啊!” “这个消息倒是真得很重要,先天高手与军队配合起来,威力可就不仅仅是倍增了!”张松林点点头:“不过我们也不用太过于担心,因为我们也有先天高手在军中!” 张松林多年不回蜀中,像他这样的人,也不好随随便便就回去。而留在蜀中的家人,对于政治的敏感性也远远不足,主要是他们的见识因为过去阶级的限制,达不到那样的高度。 对于张松林这样的人,回来之后,很快就发现了一些不对之处。 随着时间日久,能看出来的端倪便愈来愈多,也就慢慢地明白了对方到底在想些什么。 而在皇帝与太子连接死后,李慎也起了拉拢张松林之意,说客话说得很是隐讳,可是对于聪明人来说,稍稍点拨也就明了。 但是张松林却愈发的愤怒。 因为他是一个蜀人。 纪王李慎入蜀三十年,却从来没有想过好好地建设蜀地,造福蜀地,反而是只将蜀地当成了成就他野心的工具,几十年里连绵不断的盘剥,让蜀地这个天府之国,百姓居然连饱餐一顿也成为了奢望。 钱在库中腐烂了绳子,粮食直到长了霉才会拿出来一些假惺惺的赈灾救济,倒是兵器盔甲弓弩,多到无处存放。 如果纪王真将蜀地当成了他的龙潜之地,在这里用心经营,以期有朝一日以这里为基地去争夺天下,那张松林说不定还会动心,还会跟随。 毕竟李慎那也是血统纯正的龙子凤孙。 可李慎从来就没有将蜀地放在心上,而唐氏这些大宗族助纣为虐,残害乡里,只为了成就自己家族成为像卫氏那样的最顶尖的家族梦想。 如此枭雄,相比起关外李大锤,就一下子看出了差距。 李大锤也存了争夺天下的心思,也跟张松林明言了这一切,但李大锤争夺天下的前提,却是要先弄垮北元,而李大锤也将大家心目之中的苦寒之地,一步一步的经营成了世外桃园。 这样的人物,才值得自己跟随。而且现在看起来,李大锤是真正有成大事的基础的,至不济,还可以回到关外去当关外王。 胜则拥有天下,负还能独善其知,如果要选择一个人跟随,要选择谁,这还不明显吗? 眉州,彭祖山。 黄标肩上扛着一个巨大的木桶沿着山道一路向上,水桶里满满当当地装着一桶水,水上飘着一片桐树树叶。 山道崎岖,黄标肩上的水桶却是水波不兴,这一桶水,起码也有三四百斤的模样,黄标却是行有余力,武道修为,显然极有水准了。 几块稻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稻苗长得郁郁葱葱,不过田里却是干涸了,正是稻苗灌浆的时候,如果差了水,一年的辛苦不免就白费了。 所以黄标便带着一干精壮汉子到山脚取水,以灌溉田地。 他们这群人在蜀地也还是有些名气的。 眉山盗将眉州地方部队的几次进剿都打得丢盔弃甲,满地找牙。一旦官府出动了精锐部众,眉山盗便又立即化整为零,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在官军的进攻之中,准确地找到官兵的软肋实施精准打击,把官兵弄得狼狈不堪。 能做到这一点,很显然眉山盗在外头也是有人的。 在进剿没有任何的收益而且还有可能损兵折将的情况之下,蜀军立即便熄了立功的心思,反正蜀地盗匪众多,有它不多无它不少,只要他们不攻城掠地,只是偶尔下山筹筹粮,搞一些绑票勒索钱财啥的,无关大局,便由得他们去。 眉山盗便在这样的诡异的环境之中,安然生存了许多年。 黄标接手眉山盗,已经整整五年了。 而他真实的身份,却是黑冰台的谍探。 而眉山盗,也只是黑冰台在蜀中控制的数支人马中的一支。 与他们一样,在蜀地,也还有一些被纪王李慎和一些世家大族控制的匪盗。 但凡是那些世家名门和官府们不方便做的事情,便由这些匪盗来完成。 这些年来,但凡没有一些背景和后台,想当一个盗匪,也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呢! 走到水田边上,一手伸到桶下,一手扶着桶沿,轻轻松松地将水倒进了田里,看着稻田之中那些裂开的口子慢慢地愈合,又看着自淤泥之中居然有泥鳅抑或是鳝鱼探出脑袋,水面上冒出一个个的泡泡,黄标不由得笑了起来。 从最开始的不谙农事,到现在田里的活儿,样样拿得起放得下,也不过数年时间而已。 当然,跟着农活技术一起见长的,还有武道修为。 上了山,除了种田,便是修练,再就是与官兵、同行斗智斗勇,这武道和心眼儿也是一齐噌噌上长。 眉山盗即当盗匪,也自行耕种。 说起来黄标倒是喜欢上了这样的日子,不过看起来,这样的日子也快要结束了。 看着身后的部下们,将大桶小盆一步一步扛上的水倒进田里,黄标只是希望自己还有机会回到眉山来收割了这一季的稻子。 马上就要下山了,但这一次下山可就不是小打小闹了,而是要配合朝廷大军一齐拿下成都府,那就是要与对手硬碰硬了。 不说正儿八经的精锐官兵,便是那几个为纪王与唐氏做事的同行,那水平也是很高的,能不能活着回来,委实是没有把握。 (本章完) 第327章 对垒 李大锤与吴德两人坐在剑门关沙盘模型前。 单看剑门地势,对于进攻者可以说是相当绝望的。 大剑山和小剑山左右相对,形成了东隘和西隘两条通道,西陵的大剑溪长约百余丈,宽不过三五丈而已,金牛道便是通过这里直抵成都。 而剑门关,便也修建在西隘之中,牢牢地堵住了这一交通要道。 两边的崇山峻岭以及高达四十度的陡坡,足以让任何进攻者望而生畏。 取之不尽的石头是守关的最好武器,实在不行,还可以在上游筑坝蓄水,水淹下方的进攻者。 而东隘,道路更加险峻难行,不适宜大部队通行,蜀军在这里修建了一些敌台和哨岗以作警讯。 想要绕过剑门关,也不是没有道路可走,往西去数十里,便是小剑门,这里地形几乎是复刻了大剑山那边,蜀军将大剑山的防守体系直接搬到了这里,只不过规模较小而已。 在大剑门和小剑门之间,蜀军构筑了朱家寨、梁家寨、雷霆寨以及鸡心寨,形成了一个长达几十里的防御体系。 驻扎在这里的蜀军多达二万余人。 用固若金汤来形容,一点儿也不为过。 吴德所率入蜀大军号称五万人,实则真正的精锐不过就是数千稽查大队官兵,剩下的差不多都是凑数的驻守长安外围的部队以及张松林这些年来攒来下的将作大营等匠师,摇旗呐喊凑人数还成,让他们去攻打如此险峻的剑门关,根本就是做梦。 所以李大锤的手,指在了另一个地点之上。 “我率三千精锐士卒突袭阴平,然后沿着阴平小道长趋直入,经涪城、绵竹,然后直奔成都!” 吴德大军明火执仗,声势浩荡地直冲剑门关,而蜀中军队亦是积极应战,除开剑门关本来就有的二万余守军之外,纪王李慎以及蜀中唐氏更是打着保境卫蜀的旗号,大举募军开往剑门关。 “蜀中情报显示,李慎第一批募军便达三万,如果全都开到剑门关来,那剑门守军便多达五万,那还能算是守军吗?”吴德笑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也。” “那自然是要击败了你之后,再顺势杀向长安。”李大锤道:“纪王在蜀中窝了几十年,李氏他这一辈儿的,似乎就只剩了他一个,当然有资格去长安问个一二三了!” 一边的方小猫听到这里,不由放下了手中正在打磨的刀,抬头看着吴德道:“既然如此,只怕我们走后,你还得小心为上,剑门守军军力如此充沛,肯定不会死守,是会主动出击的,到时候你顶得住吗?” “这里地势如此险峻,可不单单是对他们有利,我要是想要固守一处地方,同样也方便得很!”吴德道:“到这里,安营扎寨,吸引对方注意力的同时,安心等待都护你们传来好消息便了。等你们破了涪城、绵竹,我倒想看看,剑门关的守军是回师去堵你们呢,还是继续跟我在这里纠缠!” “洪占和益明老道两個人到了吗?”李大锤问道。 “卫相说了,在我们抵达剑门关的时候,这两位前辈肯定会到!”吴德道:“蜀中那边可是有唐寅和了然两位先天高手,我们自然也要相当,不然岂不是去找死!” “蜀中还有先天高手吗?”方小猫问道。 “方将军,你当先天高手这么容易得吗?”吴德摇头道:“关外这么多年,也就一个周老城主,也就这两年才多出来令狐野与常建,蜀中据我们多方探查得到的情报,也就是唐寅与了然两人。而且据说唐寅因为年纪太大又无法突破,已经进入了衰弱期,有人甚至认为九品巅峰的武道好手与其便可一战。” “这两个人被吸引到了剑门关,另一边可就空虚了,有公子带队,哈哈,必然势如破竹!”方小猫心满意足地重新去擦他的刀。 “在江油关那边有我们一支队伍藏在凤翅山,有我们黑冰台培育多年的一支队伍,精锐有五百余人,但全体动员时,大约可以聚集起约两千人左右。抵达成都之后,另一支我们的队伍被蜀军称为眉山盗,这是我们黑冰台的主力,两千余众,会在您逼近成都府时,从另一个方向上迫近成都府,以为奥援。”吴德道。 “张松林在蜀中的运作也颇有成效,到时候蜀军主力都被吸引到了剑门附近,内部空虚,只要我们能拿下成都府,抓住了纪王以及唐氏主要嫡系,再由张松林等人出面来聚集人心,想来战事很快就会有结果!”李大锤满意地道:“这一次,我们是斩首作战,要做的是便是首战即决战,一战定乾坤。” 迅速而彻底地拿下蜀中,不仅仅是能够控制这个天府之中的问题,还要以蜀中为根基,让卫氏更有底气在长安与令狐野等人鏖战,在这个过程中,卫氏会被持续削弱,而李大锤吴德等人员就可以一步一步地侵吞蚕食对方的势力,等到卫氏最后彻底支持不住,不得不退往蜀中的时候,就是全面吞掉对手的时候。 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李大锤在关中才有了与诸雄较量的本钱,即便关外到时候因为有其它因素的牵制而不能全力以赴,其在关内的实力,仍然可以与其它势力相抗衡,至不济也可以维持一个平衡的局面,以待关外雄兵入关。 唐啸风站在剑门关城头之上,身边一张大椅之上,坐着着唐家的老祖宗,先天高手唐寅。 作为唐氏下一代的骨干力量,唐啸风九品巅峰的武道修为已经足以傲视蜀中。 唐氏近百年来,实力突飞猛进。在蜀中原本与他们并驾齐驱的家族,在唐寅横空出世之后,在一场场的斗争之中被打垮,被吞并,最终在蜀中形成了唐氏一家独大的局面。 可势力再大,也就在蜀中,一旦唐家想要走出蜀中,立即便会遭到外部强大势力的殂击,一次次的攻败垂成。 直到纪王入蜀,双方一拍即合。 那时候长安事变,太子一系败亡,皇帝病重,为了稳定朝纲,朝廷便将纪王等一干亲王尽数遣往外地坐镇,长安就只留下了李安民。 蜀地虽富,但在长安诸人的眼中,仍然是偏僻之地,不值一提,除了能给中央贡献一些财富之外,其余的压根儿就不算什么。 所以辈分最高的纪王便被丢到了蜀中,这也是怕皇帝一旦驾崩,纪王会生事,李安民压不住他。 而这一次刺激,却让本来没啥野心的纪王勃然大怒,既然你这样对我,那也就别怪我不客气。 纪王有了问鼎天下的野心,唐氏想要走出蜀中,成为像长安卫家、彭城寇家、弘农杨家那样的顶尖家族,而不是局限在蜀中区区一地。 只不过接下来皇帝驾崩,李安民上位,卫政道与寇仲手段高明,短短时间内便将局势稳定了下来。 这让纪王与唐氏不得不再次蛰伏,以待时机。 从历史上来看,即便是天下大乱,蜀中也没有成过事,更别说天下基本平稳,那就更没戏了。 唯有积聚实力,静待时机。 这一等,便是近三十年。 天下终于大乱了。 机会来了。 至于历来蜀中没有成过事这一事实,在纪王和唐氏这些人看来,完全不足为凭。他们都是极度自信的一些家伙,相信纪录是拿来打破的,历史是由人来创造的,别人不行,不见得自己就不行。 “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唐寅居高临下,看着眼前郁郁葱葱的群山,“今年我已经八十了,我已经清楚地感受到了极限的迫近,身体的衰败无法遏制,能在大限到来之前,带着唐门跨出这至关重要的一步,于愿足矣!” “父亲,您不是说过,晋级是机缘,或者什么时候,您就能一步跨过天堑,从而海阔天空呢?”唐啸风道。 唐寅微笑摇头:“有希望总是好的,但是别把他当回事。要不然,失望这种情绪会吞噬伱,让你走得更快。这一仗,你有把握吗?” 唐啸风冷笑:“洪占、益明这两个先天高手被父亲和了然道长牵制住,剩下来的便是大家兵对兵,将对将。吴德一个专门听墙角,挖人隐私的家伙,搞搞歪门邪道或者是把好手,两军对垒,明刀明枪,儿子可不将他放在眼中!” “这人手段是有的!”唐寅道:“黑冰台出身,也不见得就不会打仗,张全义就很厉害嘛!” “父亲尽管放心!”唐啸风不屑一顾:“两万余人,便想来攻打剑门关,当真是异想天开,除了黑冰台这些狂人,谁敢这么自信?先让他打一打,等到消磨了他们的锐气之后,再一举将他们歼灭。接下来便是蜀军出击了,自剑门关出击,出金牛道,拿下汉中,直迫长安。到时候与令狐野来争一争,看谁能先拿下长安,我们有纪王这张牌,他可没有。” 唐寅微笑着点点头,看着莽莽群山,突然站了起来:“老朋友来了,我去看看。” 唐啸风微怔,唐寅已是飘然而起,白须白发飘飘,宛如神仙一般,飘向了远方。 (本章完) 第328章 奇兵突出 黑冰台在蜀中暗中的力量一点儿也不差。 这才李大锤提出了走阴平道,翻越摩天岭,取道江油关,然后下绵竹直插成都府城的计划之后,这些潜伏的人,在短短的时间内,便实地勘测绘出了一份简易的地图就可以证明这一点。 不管是寇仲还是何冰,抑或是张全义还是吴德,这些黑冰台的高级官员,其实都是非常优秀的人才。 黑冰台在蜀中的计划,绝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深远谋划,多年布署,才会有今天的成就。 这也说明在很久以前,寇仲就已经发现了蜀中的问题,所以开始布局。 蜀中作为长安的后院,寇仲自然是不想他出现什么问题,就算出了问题,也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解决。 而当年的这些布署,现在都成为了李大锤解决问题的手段。 寇仲泉下有知,估计心中也是一定不爽的。 为他人作嫁衣裳,莫过于此。 再看看卫政道、卫义这些人,又有哪一个不是人中精英呢!即便是办事糊涂的周学士,那也是饱学之士,书画文章三绝傍身呢! 只是方向错了,路线错了,这些人越是努力,便在错误的路上越跑越远,大秦这天下便晃荡的更加的厉害。 路线是出来了,但这条路可不仅仅是崎岖难行这么简单,一个人问题不大,但当需要通过军队的时候,难度一下子便起来了。 方小猫可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化身木匠,而锋利无匹,饮血无数的虎翼刀,也就成了伐树刀。 刀光闪过,合抱粗的大树轰然倾倒,在倒下的过程之中,刀光盘旋,当其重重地砸在地上的时候,已经主干是主干,枝叶是枝叶,在一众官兵的鼓掌声中,虎翼刀刀光再闪,片刻过后,一根根桩子便成形。 有军官走过来,抱起一头已经削尖的树桩,往地上一插,另一人上去,挥拳重重地砸在桩子另一头,咚咚的声响中,一根根的桩子便被深深地钉进了地下,再然后,自然便是开始铺板子,最多半个时辰,便在一截长达数十丈的无法通行的山壁之上修出了一条栈道。 一般情况之下,下头的军官们都能很好地解决道路的问题,实在不行了,还有李大锤。 看着鸣鸿刀剖坚硬无比的岩石如同切削豆腐,一众军官们瞠目结舌之余,对于这个空降而来的长官,倒是增添了无数的敬佩之情。 这支三千人的军队隶属于稽查大队,虽然里头安插了不少知秋院的人手,但主体上仍然是以黑冰台骨干力量为主。 李大锤这么一個不认识的人空降而来成了指挥官,自然会让人或多或少有些看法。 好在这些人是黑冰台,他们对于这样的状况适应能力更强一些,要是普通的军队突然来一个不知底细的指挥官,只怕排斥的心理会更强一些。 当然,李大锤表现出来的玄元九品巅的武道修为水平,是让这些军官们服气的最主要原因。 军中,还是力强为胜。 一个武道修为高强的主将是所有人都希望的。而且一路行军过来,李大锤对军旅的熟稔也让军官们意识到,这位新长官必然是久在军中打磨的,不然不会对军队的规矩如此熟悉。 在一起行军没有超过十天,李大锤已经让下头这帮人心服口服了。 当所有人站在摩天岭之顶,身处漫山遍紧的红花之中,遥看山下他们将要进攻的目标江油关,所有人心中突然便生出一股舍我其谁的豪气来。 这样的险途都被我们踏在了脚下,剩下的旅程又算得了什么! “下山!”李大锤大手一挥,身先士卒,向下而去。 江油关天险自成。其地群山环抱,涪水中流。关口险峰壁立,直插云天;关下江流湍急,浊浪翻卷,如果在此处屯集重兵的话,便能牢牢扼守住涪江天险。 数百年前,大雍崩塌之时,雍朝驻蜀地大将便在此屯集了重兵,只不过后来大履既倾,蜀地最终不战而降。 以后数百年间,大秦兴盛,江油关便渐渐荒废,到如今,虽然天险犹在,关隘却已不复当年了,便是蜀中唐氏,也都没有想到还有这样一条小路,可以绕过剑门关。 驻扎在这里的数百官兵,最大的用处便是向居住在附近的百姓们收取赋税,别说阻挡翻越摩天岭而来的大军,便是对岸与江油关相望的凤翅山上的土匪,他们也是不敢招惹的。 最倒霉的还是这里的老百姓,因为他们要交两道税,一道是给江油关的官兵的,另一道便是给凤翅山的土匪的。 相比较而言,附近的老百姓反倒更喜欢凤翅山上的土匪一些,因为他们虽然也收税,但他们可以欠帐,实在活不下去的时候,还可以免税,甚至于在春荒之时借粮度日,利息也是收得极低的。 而江油关的官兵,那就是只进不出的饕餮了。 凤翅山的大当家武候这两天心里便一直在嘀咕,因为他接到了上线的命令,让他准备三千人十天的粮食。 抬头看看对面的江油关以及远处的摩天岭,他实在难以想象,真会有数千人的大军从摩天岭上下来? 与眉山盗黄标一样,武候也是黑冰台谍探,多年前被派来蜀中经营,他的目标,便是有朝一日朝廷大军打进蜀中的时候,他能够兴兵响应,夺取绵竹。 即便是派他来的人,也从来没有想过从摩天岭上行军。 三千人十天的的吃食,对于武候来说,虽然有些吃紧,但寨里的积存,再找附近的百姓们筹集一部分,还是问题不大的。 只是,真得会有人来吗? 连武候这样的自己人都不相信会有人自摩天岭而来,江油关的蜀中守军自然也想不到。 所以当他们在夕阳的余辉之下看到飘扬的黑色旗帜以及如猿猴般纵跃如飞直趋关口的敌人,再回头看看江油关城头上飘扬着的同样的黑色旗帜,带队的官长毫不犹豫地便抛下了手中的武器,高举双手跪了下来。 “我们投降!” 大家都是大秦官兵,我向你们投降,可一点儿也不算没了气节,自家人不打自家人嘛! 这是守卫江油关的校尉心中真实的想法。 其实也不应当叫投降,对方的官儿比自己大呢! 自己这应当叫听从上司号令。 方小猫一直觉得手中的虎翼刀这些天来必然是饥渴难耐了,因为习续了喝血的虎翼刀,这么长时间以来光吃木头沫了,只是刀子刚举起来,对面的敌人却跪了下去,这让他意兴索然,虎翼刀入鞘的时候,声音刺耳。 武候接到信儿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粮食才刚刚筹齐,江油关便已经换了主人了吗? 急匆匆地赶到江油关,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这才终于确认,自家大队人马,当真是从摩天岭下来了。 “大军在江油关休整三天,你需要封锁消息,同时准备足够的粮草,动员足够的人手,在三天之后跟随大军一起攻打绵竹!”李大锤对武候很客气,为了拉近彼此的关系,甚至还送了对方一颗丹药。 这丹药可是当初他从皇宫之中益明老道的炼丹炉中掏出来的好东西。 对于武候这样能够长期潜伏任劳任怨的家伙,李大锤一向便觉得要厚待一些才好。就像自己的青龙大队那些人一样,他们的家属在关外那都是要高人一等的,不然你凭什么要求人家在那样危险的境地之中做那样危险的事情呢? 得了丹药的武候,立马便对这位第一次见面的大将军死心塌地了。 这样的一颗丹药,能让他的武道修为往上跳一级啊! 李安民先天之巅,服用这药见效极微,但像武候这样的刚刚踏足御气六品的家伙,却是可以让他一步登天,立时便能攀上玄元七品,御气六品与玄元七品说来只有一品之差,但当中的差距,却是断崖式的。玄元,可称之为高手,能独挡一面了。 这样的丹药,以武候的地位和能耐,别说吃上一颗了,便是见上一见,闻上一闻都没有可能。 现在啥也没干,便得到了这样的一枚神药,你说武候能不对李大锤感激涕零吗? 一颗丹药收到如此效果,李大锤很是满意。 怀里还揣着几颗,是为了黄标那几个家伙准备的。 虽然说黑冰台现在算是自己人了,但最好的还是自己能彻底的收了他们当小弟,反正这药丸是捡的,不心疼,能用来拉拢一些任劳任怨又有些本事的小弟,还是很划算的。 物尽其用,方才最佳。 嗑了药的武候精神百倍,使尽浑身解数为在这里修整的大军提供了最好的服务,三天之后,召集了他能募集到的所有人,跟着李大锤一起踏上了往绵竹的道路。 与江油关不战而下不同的是,绵竹可就是有大军驻扎的重地了。在那里,必有一战,不过在看到李大锤,方小猫这些人的武道修为之后,武候又觉得绵竹之战也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 绵竹的那位大将,不过也就八品巅。 不过比自己高一线而已,但自己现在的上司,那可是九品巅,杀他跟宰小鸡儿一般。 (本章完) 第329章 下雨天打孩子 唐啸风站在城楼之上,遥看着远处依稀闪现的敌人旗帜,眼神之中有些迷惑。 两天前吴德统带的大军便已经抵近了剑门关,与他意料之中对方必然会抢时间向剑门关发动进攻不同的是,对方居然选择了一处地点,便开始修建营盘,一副要安营扎寨长期驻扎的架式。 除了派出一队又一队的斥候到处钻山探路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连试探性的攻打也没有。 这不合常理。 要知道,劳师远征的可是吴德所部。 从汉中至这里,路途不短,而且崎岖难行,后勤向来都是让军队头痛的东西。 吴德带的军需如此充足,以至于他根本就不在乎补给的问题吗? “小剑门那边比你这里更安静!”剑门关副将,负责小剑门方向防御工作的全新走到了唐啸风跟前,道:“除了偶尔能见到对方的探路斥候外,看不到对方任何的进攻企图!” “吴德到底想干什么?准备在这里长期与我们对峙?”唐啸风转头看着全新,却从对方眼中发现了同样的疑惑。 “以不变应万变!”全新思索片刻,道:“左右我们储备充足,先看看对方到底要干什么,然后再作决定。” 唐啸风微微点头。 吴德的骚操作,让驻守在剑门的两位玄元九品高手,都有些麻瓜,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如何应对。 而此刻的吴德,却是兴致勃勃地在指挥着手下大搞建筑。 金牛道上险固之地数不胜数。 大小剑门关所在之地,当然是最优所在,但其它地方也不错。 就像吴德现在选择的鸡冠岩,假如唐啸风率军出剑门关来攻的话,那可就是攻守易势,鸡冠岩的险峻同样会让蜀军举步维艰。 吴德其实最担心的,便是他立足未稳,对手便立即出关来攻,那自己可就有些难以应付了。 毕竟自己这里号称五万大军,实际上只有二万余,真正的精锐部队可以托以身家的只有两千出头了,因为李大锤带走了三千稽查大队主力走阴平小道去了。 现在吴德的手下,主力是长安周边的地方驻防部队以及从张松林那里抽调出来的将作大营。 这些大将作们手艺自然是一流的,但你要让他们上战场杀敌,那就是勉为其难了。 担惊受怕两三天之后,眼看着鸡冠岩的寨子已经成形,吴德也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带着如此多的高明的工匠,好处就是修建起这样的大营来,当真是事半功倍。 那些大匠们也知道这关乎着自家性命,手艺再高,架子端得再足的大师傅,也是打起了十分的精神没日没夜的修建堡塞,而且还根据自己多年的经验,提出了许多建设性的意见,而这些意见自然都是如何更好的保全寨子,如何更多地杀伤敌人的。 剑门关守军已经失去了最佳的攻击时机了。 现在他要再敢来,吴德不惮于给他们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 看着那些随军匠师们熬夜打制出来的小型投石机,吴德就觉得人的潜力真是无限的,只要压榨得够狠,就能爆发出无限的可能。, 瞅瞅这些投石机,树皮都没刮,都是湿木头,有的甚至上头带连着枝叶,一看就是糙货,可架不住家伙多,不废钱,而且这是根据鸡冠寨的特性打造出来的,看看周边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石头,吴德就觉得还可以跟这些个大匠们开个会,好好讨论讨论,看看还能不能造一些能够进攻的家伙出来。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再过上一段日子,自己就要向剑门关发起进攻了。 工欲善其行,必先利其器。 反正现在也没事。 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嘛! 不得不说,吴德在看了大小剑门关的防御体系之后,对于进攻这样一个防卫森严的地方,早就失去了兴趣。 除非他手中握有十万精锐大军,而且这一仗不得不打,他才会不惜代价向其发起进攻。 这他娘的就是书上所说的那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方。 现在他就等着哪一天天上有雄鹰突然俯冲而下,落在自己的手臂之上,那就意味着李大锤都护那边已经大获成功,而自己这里便可以准备进攻了。 想来那個时候,剑门关已经乱成一团了吧! 是在剑门关继续与自己对峙,还是回军成都去救援老巢,这道选择题并不难。 是个人都得回师。 要不然老巢丢了,剑门关几万人接下来喝西北风啊! 闲来无事的吴德,开始专注于自己的武道修练。 前两天洪占来了,益明老杂毛也来了。 对这两个人,吴德的映象一点儿也不好。 益明老道一直都是寇仲寇大尹的眼中钉,连带着整个黑冰台高层都不待见他,就是这个伙炼丹给皇帝嗑药,让皇帝多年以来不理政事,不务正业,大秦崩塌至此,有他一份功劳。 而洪占呢,仗着自己是先天高手,那眼睛鼻孔是一齐朝天的,都不正眼瞅吴德一下,这让吴德气得不轻。 李都护也是先天高手,那与自己可是称兄道弟。 说到底,还是自己修为低了一些。 从关外回来,自己已经跨入玄元九品,不过一直事务繁忙,真正静下心来修炼的日子却是屈指可数。 以前八品巅的时候,体内丹田像一个湖泊,真气却是将这个湖泊塞得满满当当,可一旦踏入玄元九品,这条湖泊立时变成了一条大河,这河内的蓄水,不免就少了一些,想让这条大河浩浩荡荡,不知还需要多长时间呢! 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小的玉瓶,打开瓶子,深深地嗅了一口气,却又是马上将瓶子塞紧。 这是李大锤送给他的丹药,就是皇帝服的那一种。 吃下去,立时便会让功力增进不少,但带来什么后果却也难料。 将玉瓶重新塞进怀里,吴德决定还是用笨办法,日积月累吧! 令狐知书伸手拨开面前密密匝匝的茅草和灌木,看向对面鸡冠岩那个已趋完善的寨子,再看着上面飘扬的吴字大旗,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看这寨子的模样,吴德应当已在这里呆了好些日子了。 真不知道唐啸风他们是怎么想的? 居然就能容忍对手在眼皮子底下把寨子修建起来了? 不长脑子的吗? 对方如此做,就没有别的什么深层次意思? 他摇摇头。 看起来唐啸风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兵书读得再多,没有真正实际的与狡滑的敌人较量过,终究只能是纸上谈兵。 相比起李大锤而言,他们年纪虽长,可经验却是太嫩了。 这副架式,一看就是在拖延时间,声东击西。 吴德他们侵占蜀中的真正攻击方向,必然不是这里。 “公子,我们是不是来晚了?”身后,随从护卫有些丧气,这一路上,他们几乎吃住睡都在马上,一个个都掉了十好几斤肉,疲惫不堪,可终究还是晚了,辛苦白废,不免让人丧气。 “还有的救!”令狐知书摇头道:“只要成都府城还没有丢,便还有挽救的余地。李慎和唐氏经营成都这么多年了,怎么也不会在短时间内便被人干掉吧?走,我们去见唐啸风,吴德在这里的必然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空架子,如果能拿下,就算成都那边有事,剑门回师,也可以关门打狗!怕就怕这边拿不下,被人堵在门口,家里又被人掀了,军心大乱,那就麻烦了,别忘了,还有张松林这些本土派呢,回去小半年了,真当是回去渡假的吗?现在也不知聚集了多少反对派在身边,正伺机准备翻身当家作主人呢!” “公子,可是我们并不知道李大锤他们谋算蜀中到底走的那条线,空口白牙,人家会信吗?说起来他们对我们,不见得有多少信任,说不准还认为我们是想祸乱蜀中好趁机取得的呢?”护卫道。 “我们不知道还有那些道路可以攻击蜀中,但我想唐啸风他们这些蜀人一定会多多少少有些映象,而且他们以前不知道李大锤其人,现在知道了,再把张松林这些人与李大锤勾连到一起,真相便呼之欲出,然后再派人去有可能的范围之内探查一番,自然便能找到踪迹,几千上万人走过的路,想要完全掩盖痕迹,可能吗?” “但愿李慎和唐家这一次能顶住,别被李大锤给算计了。”护卫道:“说起来对付他们,可比对付李大锤容易多了。公子,不瞒你说,我现在对李大锤这个家伙,都有些心理阴影了。” 令狐知书默然。 他的心理阴影只怕比身边这个护卫的阴影更大。 他可是直接受害者,这两年,被这个死马贼一次又一次的折磨得欲仙欲死。 特别是叔父断言洛阳之战中杨坚与寇仲之死也必然与李大锤有脱不开的关系,就更让令狐知书心中发慌。 他委实是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办法能一气儿弄死两个先天高手。 哪怕这个人也是先天高手。 因为连叔父也猜不透其中的关节。 “我就不相信这家伙能一直赢!”令狐知书发恨道:“走吧,这一次,咱们争取让他栽一个跟头!” (本章完) 第330章 苦口婆心 唐啸风有些狐疑地盯着眼前这个胡子拉碴,身上散发出阵阵酸臭味的男人,再三审视着手里的印信。 唐家与令狐氏自然也是有书信往来的,令狐野的花押及印信,唐啸风是识得的。 令狐知书, 久闻其名,未见其人。 此人可是令狐一族之中极为重要的核心人物,今天如同一个叫花子一般地跑到自己这里来做什么? “令狐兄,你这是?”将手里的东西还给了令狐知书,唐啸风脸上堆起了笑容。 不管以后是不是竞争对手,当面相见,还是要彬彬有礼的。 令狐知书却是不想浪费时间跟对方客气,先来个寒喧什么的。 同为世家子弟,令狐一族久在关外,倒是养成了开门见山,有事直说的脾性。 关键关外那块地方,有时候你假客气的话,人家会当真的。 “唐兄,除了剑门关这地方,还有哪一个地方可以进入蜀中,甚至于直击成都府?”令狐知书直截了当的问话,让大厅里的人脸上都变了颜色。 “令狐兄这是什么意思?”唐啸风勃然变色。 这個令狐知书收好生无礼。 令狐知书深吸一口气,缓缓地道:“唐兄,可知关外李大锤?” 李大锤嘛,以前不知,但现在可是大名鼎鼎。 深入燕都,分裂北元,气死北元皇帝,让北元三个皇子打生打死, 这个连环计里将令狐野也算计了进去, 让令狐野白白丢掉了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甚至还丢掉了一半部属。 桀骜不驯的骠骑将军萧长车主动退位让贤,这个曾经的马贼一跃而成为关外第一人。 可以说,李大锤的上位史,有一大半要看作是令狐氏族的屈辱史。 此刻听到令狐知书主动提起这个人,唐啸风不由咪起了眼睛,大堂之内其余人没有唐啸风这份涵养,都是笑出了声。 令狐知书自然是听得懂这笑声的。 他微微垂下眼睑,竭力忍住了心中的愤怒。 这事儿,没法辩。 输了就是输了,连叔父都认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赢了可以嚣张,输了就得低头,只要本钱没有蚀光,总是有翻本的时候。 令狐家的确是关外吃了李大锤的亏,可并没有伤及根本,底子仍然雄厚,而眼下这些人,真要让李大锤掏了老窝,那就是连底裤也要被扒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令狐知书当真想看到这些人输得精光的时候,还笑不笑得出来。 只不过转眼就清醒了过来。 蜀中真要落到了李大锤手中,以李大锤的手段,说不得便会让这里旧貌换新颜,有了蜀中全力的支持,卫氏在长安就会更加的难斗,影响的可是令狐家族的争霸大业。 谋大事,岂拘小节? 这些人要嘲笑便嘲笑吧。 “李大锤已经进关了!”令狐知书一字一顿地道:“而且根据我们所获得的情报,此人正在谋划夺取蜀中,而与他合谋的,便有兵部尚书张松林,黑冰台副尹吴德!” “兵部尚书张松林?”唐啸风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区区一个张家,在蜀中翻不了天。” “如果是李大锤率军进入了蜀中了呢?”令狐知书冷冷地看着唐啸风,“有一件事我得知会唐兄,李大锤虽然年轻,但却是先天高手。” “什么?”唐啸风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李大锤才多大年纪?便是玄元九品也已经是天下罕见的习武奇才,你居然告诉我他是先天高手?令狐知书,如此虚言恫吓于我,是何道理?当我是三岁小孩?” 令狐知书叹息道:“唐兄,我令狐知书在李大锤手里吃了多少苦头?要说这天下谁最恨李大锤,那必然是我。我恨不得这家伙马上就无疾而终才好,岂会替他在外张目。可事实就是事实,此人的确年轻,但他的确也是先天高手。” 听着令狐知书的话,唐啸风的神色也渐渐地郑重起来,站起身来,在厅内踱来踱去。 “唐兄,吴德率数万大军来取蜀中,却在剑门关前建寨固守,这是何道理?”令狐知书淡淡地道:“他在等,等李大锤率军直攻入成都之时,那时唐兄何以自处?” 唐啸风霍然转身对身边侍卫道:“去请全将军马上过来。” 看着侍卫风一般地跑出厅堂,唐啸风道:“全将军坐镇剑门关十数年了,对周边地形地势了如指掌。” “全新将军,早有耳闻!”令狐知书点头道。 “趁着这个空当,令狐兄不妨跟我说说这李大锤的事情!”唐啸风道:“多有听闻李大锤之事,不过终是不像令狐兄这样亲自经历,此人当真如此厉害吗?” 令狐知书自失一笑道:“不瞒唐兄,我令狐知书向来也是自傲之人,但在此人面前,可以说是一败涂地,颜面全无。” “仅仅因为这一点,令狐兄就千里迢迢地跑来警告唐某吗?” “不!”令狐知书看着对方,道:“我叔父两路大军了河东,一路自运城直逼长安,另一路自河南方向进逼潼关,两路并进,直取长安,目的就是要击败卫政道,替先帝和先太子报仇雪恨!” 唐啸风笑着点头:“这我自然是知道的。” “李大锤却与卫氏联手,如果他夺了蜀中,于我令狐一族大不利,如果是唐兄等人握有蜀中,至不济也会保持中立不是吗?这才是拼命赶路的原因所在。” “倒也有道理!”唐啸风道:“说不准我们还可以助令狐氏一臂之力呢!” “那就更好了!”令狐知书拍手赞道:“令狐氏与唐氏联手,河东河西蜀中联手,则这天下大势,至少也鼎定三分之一了。” “可我们却是要拥立纪王殿下的!”唐啸风补了一句。 “无妨无妨,什么事都是可以商量的嘛!”令狐知书打了一个哈哈。“唐兄,我给你说说李大锤这人的一些往事吧。” “倒是要听听!这李大锤修练的是什么功法?如此神妙吗?年纪轻轻便已是先天,那我们这些人,岂不是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了!” 两人喝着茶,听令狐知书说着一些关外旧事,当杯子里的茶换到第三次的时候,外间终于响起了急骤的马蹄声,片刻之后,全新冲了进来。 “唐将军,有一条路,的确可以绕过剑门关!”全新的脸色却是煞白,看着房中诸人,大声道。 唐啸风猛地站了起来:“哪条路?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起过?” “阴平小道!”全新颤声道:“自阴平小道,翻越摩天岭,夺取江油关,夺绵竹,接下来便可直逼成都府!只是这条道路已经荒废百余年,便是本地人知道这件事的也是少之又少,这条路,便是个人也极难通过,大军通过,更是难上加难。只是,只是终究有这么一条路!” “马上派人去阴平探个究竟!”唐啸风深吸一口气道:“全将军,那江油关有多少守军?” “只不过一些收税的老弱病残罢了!” “绵竹是侯顺镇守,玄元八品巅的武道修为,三千军卒!”唐啸风缓缓地道。 “便是玄元九品,又如何抵挡有着先天修为的李大锤?”令狐知书道:“贵军之中有唐老太爷,如果能迅速赶到绵竹,或者能将其阻拦在那里,剑门这边,立即出兵,击败吴德,然后迅速回师围剿李大锤!” 看着令狐知书,唐啸风道:“我父亲本来在剑门关,但前两日洪占来了,我父亲与其相峙,现在不知道去了哪里!便连了然道长也被益明给吸引走了。” 令狐知书一听不由傻了眼,半晌才道:“没有其它的先天高手吗?” 厅中众人看傻子一样地看着令狐知书。 “令狐兄,你们那边先天很多吗?除了令叔,还有谁?” 令狐知书叹口气:“也就是没有了。” 顶级战斗力差了一个,现在还让人占了先手,这事儿,可就难办了。 “唐兄,那现在唯一的机会,便是迅速出兵,击败吴德,李大锤肯定带走了入蜀军队的精锐,要不然他很难走过全将军所说的这条险峻之路,击溃吴德,全师回转!” “可我怎么相信你所说的都是真的,而不是坑我的呢?”唐啸风坐了下来,看着令狐知书道:“说到现在,令狐兄可是半分证据也无,只是推测而已。大军出动,岂是儿戏?” “此去阴平,一来一去,便是专门修练轻功的高手,只怕也要一两天!”令狐知书道:“眼下最珍贵的就是时间了,唐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唐将军,要不然,先试探一下吴德。”全新道:“末将率人去打一打?” “试一试不如不试!”令狐知书道:“来的路上,我路过鸡冠岩,看了那吴德立的寨子,全力攻击,不给对手半分喘息之机,或者还可一鼓而下,要是添油战术,那只能是让吴德趁机练兵,将他这支乌合之众慢慢地煅成虎狼之师!” “令狐兄,怎么打仗,还用不着你来教我!”唐啸风袖子一拂:“来人,送令狐兄去后间休息。” (本章完) 第331章 全面动员 远征而来的进攻者建起了坚固的寨子,坐拥天险的防御者,却走出了堡垒发起了进攻。 这本身就不是一个正常的战争模式。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令狐知书看着唐啸风仅仅出动了三千人去进行试探性攻击,摇头叹息不已。 在这样的险地作战,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一旦前锋遭遇挫折,遭遇惨败,对于蜀中这样数百年不闻金鼓之声的军队来说,只怕这士气就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在连绵不绝的边境战争之中成长起来的关外人,见多了这样的场面。 一支部队的韧性绝对不是训练出来的。 再好的训练,上了战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突然崩溃掉。 也就只有那些久经战火,看淡生死的战士,才会直面所有的残酷。 不把自己当人, 也不把别人当人。 在鸡冠岩坐等李大锤消息的吴德,见到剑门关唐啸风派兵来攻,却是心花怒放。 双方在这样的地方对峙,有一个很简单明了的事实, 就是谁进攻,谁就处于一个被动的地位, 必然是要付出比防守者更大的代价的。 本来像吴德这样的远征者,因为粮草辎重的牵绊,一般情况之下会成为率先进攻者,希望能早日打破僵局,获得胜利,从而能越过剑门关进入后方的平原地区,一举解决粮草补给困难的问题。 但现在吴德的任务,却成了牵制剑门关唐啸风所部。 对方不进攻,他乐得清闲。 对方要进攻,他便可以利用地势对其进行大规模的杀伤。 等到成都那边有失,剑门关的补给反而成了大问题之后,就是他大举进攻的时候了。 而且这些天来,为了让随军而来的那些工匠们不闲得生出事来,所有打造了大量的攻守器械,刚刚好可以派上用场了。 所以观战的令狐知书,便看到了一场一面倒的攻防战。 数千进攻部队,当真是被打得屁滚尿流,连鸡冠岩寨子的边儿都没有摸着,丢掉了几百人的性命,狼狈退了回来。 这一仗之后,剑门关的蜀军竟然停顿了下来,没有进行下一步的军事行动,而是在沉默中等待着阴平、江油关方面的消息。 这才令狐知书看来,纯粹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敌人如此表现,明明就是在等着另一个战场的消息。 要不然一两万人停在鸡冠岩干什么? 每天又不是喝风吃露,那是要消耗的。 一两万人每天的消耗是一個惊人的数字。 吴德粮草带得再充分也有个限度,而自长安汉中方向补充,可是比剑门关的补充来自身后大平原难得多。 吴德脑子又没长包,莫名其妙的与蜀军对抗吗? 很明显就是有所恃。 这个时候,要么倾尽全力一举扑灭了吴德所部,要么立即回撤大部分精锐往绵竹、成都府方向,争取能堵住敌人。 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差的选择。 而唐啸风选择了最不明智的做法。 所谓的蜀中明珠,也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 接下来的,只怕都是坏消息了。 可不管怎么样,令狐知书也只能在这里等着,他得等到蜀中局势完全定下来之后,才能回去。 蜀中之局,会深刻地影响响到令狐一族接下来的战略方向和实施手段啊! 绵竹守将陈昌会惊呆了。 看着面前狼狈之极的送信者,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上支万人的军队,正在向着绵竹方向挺进,而打着的旗号,尽然是朝廷禁军。 这怎么可能? 先前上面所说的是被卫氏所控制的朝廷禁军图谋蜀中,正在向剑门关进军。 现在剑门犹在,这支禁军队伍是从天上飞来的? 但前来送信的,又是自己的族兄,而陈氏在乡下的庄园,现在已经被尽数摧毁,家族中人死伤枕藉。 “大兄,一路前来,他们的队伍还在扩大,沿路之上的豪绅大户,除了极少数之外,几乎都被他们摧毁殆尽,然后收拢了那些泥杆子,正浩浩荡荡地往这里而来了!” 江油关,摩天岭。 陈昌会无法想象,怎么会军队从这个方向出现。 可是事实胜于雄辩,现在纠结于这些毫无用处,绵竹必须要守住,否则成都府便等于是畅开了大门迎接敌人。 “你,马上去成都府城,给王爷报信!”陈昌会立时便做出了决定。 “大兄你呢,绵竹只有三千守军,而敌人太多了,而且为首的那个使刀的汉子,只怕是玄元九品!” “无妨,总是要抵抗一下,实在不行,跑我还是能跑脱的!”陈昌会信心满满地道:“我也是玄元八品巅的高手,打不过,还不能逃吗?要是不战而逃,王爷不会放过我的。” 绵竹城内响起了警钟之声。 无数年来,绵竹城楼之上的警钟,只是在重大节日才会敲响,今天不年不节,钟声突然响起,而且不似过去那般从容悠闲,反而急迫之极。 城内绝大部分人都愕然不已,互相对视不明所以。 直到有些人终于反应过来,这不是庆祝的钟声,这是示警,有敌来袭的警钟之声。 如此急迫,如此长久,连绵不绝,只是在告诉所有人一件事,全城戒严,全城动员。 当消息终于在城内传来的时候,城内沸腾起来了。 真正的战争,远离蜀中久矣。 当战争真正来临的时候,所有人都茫然而不知所措。 城门紧锁。 士兵们奔上城墙,开始紧张地布署起防御措施。官员们冲上街头,不管三七二十一,但凡是个男人,都被拦下来,然后集中起来送到武器库房之外领取武器,准备作战。 唯一的好处便是这些年来,李慎处心积虑地伫备武器盔甲粮草,便是绵竹这里也有数座武库,武库内也是装得满满的。 成都府的上官每次下来检查,民生如何是不大管的,最关心的就是粮仓满不满,武库里的武器保养得如何,只要这两者不出现大的问题,那么即便其他方面有些小差错,不无伤大雅。 当陈昌会全副披挂的走上城墙,看到城头上的士兵身上的甲胄簇新,那些刚刚被拆掉牛皮纸的强弩闪着蓝幽幽的光芒,成捆的箭矢堆集如山,而在城下,作为后备军的刚刚被集中起来的城中青壮也披甲执坚的时候,信心又一下子爆棚了。 三千精锐再加上城内的数千青壮,还有这取之不尽的武器,绵竹为什么就不能守住呢? 男儿自然都有一颗建功立业之心,有时候他也慨叹自己生不逢时,只能窝在绵竹这地方做个太平郡守,现在机会来了,自然是好好地表现一番,这样等到王爷踏出剑门关的时候,自己也就可以大展身手了。 “保家卫蜀!”城楼之上,陈昌会振臂高呼。 只不过下方却是应者廖廖,所有人都回头看着陈昌会,眼中的恐惧和害怕,那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李大锤身后现在已是浩浩荡荡的大军了。 从摩天岭下来的时候,他只有三千人,如果算上那些在路途之上运气不好受伤的家伙,三千人都不足。 这条路太难走了,哪怕稽查大队这三千人,个个都有武技傍身,最差的也是一个固体三品,但受伤的还是不少。 这也从另一个层面说明了蜀中忽视了这条线路不是没有道理的。 再加上几百年都不闻战火之危,疏忽大意也是可以理解的。、 当然,这样的疏忽一定会带来致命的威胁。 不过离开江油关,凤翅山的时候,这支队伍便撤充到了五千人。 黑冰台坐探,凤翅山土霸王武候尽起自己的精锐,然后还煽动了周边的百姓一起加入到了队伍之中。 而李大锤发现,武候这位山大王煽动能力不是一般的强,一路走来,他有时候慷慨激昂,有时候声泪俱下,但总是能恰到好处地戳中本地穷苦人家的痛点,然后趁着大家悲愤之余,鼓动大家拿起武器来反抗诸如唐氏这样的狗大户的压榨,要推翻纪王这个大肥猪的统治。 看看大家都瘦成什么样了,李慎却肥得走不动道。 这不公平啊! 想要公平,那就得靠大家自己去争取。 在李大锤看来,如果这家伙还能多点文化的话,绝对能喊出什么打土豪分田地均贫富之类的高大上的口号来。 从江油关一路到绵竹,沿途的狗大户们自然主不遭了殃,而没有遭殃的少数几个,大都是与武候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然后大军一到,便也全族动员,拿起武器加入进来。而且这些人家里藏着的武器,让李大锤也是瞠目结舌。 看起来蜀地,还真是武德充沛,这是随时准备干仗的节奏吗? 就这样一路前行,当李大锤看到绵竹的城墙之时,身后的跟随者,已经多达两万余人了。 知人善任的李大锤,现在让武候这家伙专门去四乡八里动员百姓加入到反抗纪王李慎的残暴统治的大业中来。 成绩斐然! 不指望这些老百姓有多少战斗力,重要的就讲一个声势浩大。 当然,当人数多到一定程度,也是足以决定战争走向的。 (本章完) 第332章 神迹 旌旗招展, 锣鼓喧天, 人山人海, 沸反盈天。 绵竹城头上的士兵看到漫山遍野一眼看不到头的人群连绵不绝地涌来,脸上都是露出了惧色,不由得轻微地骚动起来。 不过陈昌会的脸色反而轻松了下来。 能翻越摩天岭,还以为是什么样的精锐劲旅,却原来是如此搞笑的一支队伍。 当然了,能翻越摩天岭的那支队伍肯定是了不起的, 只不过这些人应当没有多少, 应当是鼓动了一些不明就里,不知道厉害的乡下泥腿子参与进来, 也就吓唬一下外行人罢了。 先前仗着人多势众,在四乡八野里攻破了一些大户人家的别园农庄,弄到了一些武器,便以为自己能成事了? 当真是笑话。 陈昌会估摸自己要是此时打开城门,带领甲士冲出去,大概率能将这些人一下子冲散。 杀一些人,见一见血,绝大部分人多半就会偷偷摸摸地回到家里,装作从来没有参与过这样一档子事了。 不过安全其见,还是呆在城里保险一些。 堂弟不过是说对方领头的那个家伙有可能是玄元九品吗? 自己要是出去被他盯上了,还是有些危险的。 呆在城里,等会儿直接用强弓劲弩就好。 一些泥腿子,被人蒙骗了,热血上头,给他们放放血,自然就冷静下来了。 到时候再喊喊话,彰现一下自己爱民如子的仁慈风范,想来对官声也是有很大帮助的。 摸着下巴上的美髯,陈昌会心中大定。 下头响起了悠扬的号角之声,然后便有一些骑士策马奔出,这些人手里拿着一根长杆子,从大队人马之前奔过,边走边大喊,有时候还挥舞着大杆子将一些人给抽打一遍, 陈昌会看明白了,这些骑士是在要求那些泥腿子们停下来不再前进,只不过没有受过任何训练的那些泥腿子们,却是乱糟糟的,那些骑士们整顿了好一会儿,总算是停了下来。 站在城头之上,看着那条歪歪扭扭的队伍,陈昌会差点笑出了声。 毫无疑问,这些骑士是有经验的,因为现在经过他们整顿之后,大部队恰好便停在了弩箭的射程之外,很明显,这些人知道弩箭的最大射程。 只不过看他们的数量,的确不多。 “来,让我们给他们一个警告!”陈昌会对身边军官道:“都是自家乡邻,能不杀就不杀,射一轮告诉他们,再向前,就是死路一条了!” “遵命!” “组织几十个嗓门大的一齐吆喝,现在散去归家,本官不追究他们先前犯下的任何过错。” “将军,真不追究?”一名军官有些愤愤不平,他家就在外头,听说已经被平了。 “先让他们散去,以后再慢慢算帐嘛!”陈昌会翻了他一眼。 军官心领神会。 伴随着城头之上密集的鼓号,嗡的一声闷响,黑压压的羽箭便从城头之上飞出。 看着如此威势,城下顿时惊呼阵阵,明明不可能射到他们,却仍然不停地倒退,刚刚整顿好的队形,立时便又混乱不堪起来了。 稽查大队的官兵和武候的部下,只能再度祭起大杆子或者马鞭子一顿乱抽,大声吼叫,总算是稳住了阵形。 城头之上的喊叫,使得城下的聚集者们窍窍私语起来。 有不少人在这波进军之中是发了财的,只看他们鼓鼓囊囊的装束便知晓得了不少的好处。 大热天的,有的身上还裹着皮袄子,也不怕热出痱子来。 有了收获的想走,没有收获的还想进城去捞一把,大家意见相左,自然便有些争执。 “公子,如此乌合之众”带惯了精锐军队的方小猫瞅着如此混乱不堪的场面,有些无可奈何。 在他看来,这些人纯粹就是附累啊,带着干什么? 三千稽查大队,再加上武候那勉强可以算是精锐的千把多人,差不多了。 不过李大锤不同意。 这一次他入蜀,可不仅仅是想要夺得政权,他还要利用这一次的行动,对蜀中进行一次彻底的大清洗。 谁来做这个大清洗? 由这些人来做就是最好了。 等到这些人把蜀中旧有阶层给清理的差不多了,新的规矩在一片废墟之上立起来,才能收获更大的效果。 自己动手来做,看起来结果是一样的,但效果却必然不同。 而鼓动蜀中百姓亲自参与到这一件事情中来,每一個人不仅仅是旁观者,而是参与者,以后反复后悔的就会少许多。 因为反复、后悔,反水就意味着将要面对旧有阶层的清算。 为了不被清算,便只能拼了命的支持自己, 如此,才能保全自己的胜利果实。 不亲自打土豪, 却能无偿分得田地, 他怎么会珍惜呢? “乌合之众可以慢慢地变成精锐!”李大锤笑道:“想想当初咱们刚刚踏上荒原的时候,不也是一帮乌合之众吗?这样的仗,打上几场,就慢慢地懂些规矩了嘛!” “只怕他们没胆子上!”方小猫指了指前方地上插得密密麻麻的弩箭。“武候,我看你手下也都面有惧色,让他们攻城,他们敢顶着箭雨往上冲吗?” 武候有些惭愧:“将军,他们没打过硬仗!” 李大锤笑笑:“那这一仗,他们看看就好,我来打!你们后头跟着上!” 武候眨巴着眼睛看着李大锤,有些不明白! “公子,我跟你一起吧!” “你指挥稽查大队跟在我后边,武候带着你的人第三波!”李大锤笑道。 还没有想明白李大锤的意思,武候便看到李大锤居然飞身下马,然后就那样施施然地走向了绵竹城。 “这是啥意思?”武候眨巴着眼睛看着旁边的方小猫。 方小猫嘿嘿一笑:“今日让你开开眼,喂,刚刚公子说的话,你听清楚了没有?” 武候连连点头。 他是跟在方小猫后头的。 方小猫手下那几千人,彪悍着呢! 城上,陈昌会盯着那人一步一步走向城墙的人。 这个人,大概就是堂弟嘴里的那个敌人的首领,大概是玄元九品? 陈昌会呸了一口。 玄元九品而已! 与自己这个玄元八品比起来,不过是内力真气方面更加的深厚罢了,拽个屁拽,当自己是先天啊? 这可不是江湖较技,这是战场! 万箭齐下,射不死你! 他甚至亲自拿起了弓箭,瞄准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给我射死这个狗东西!”陈昌会吼道。 嗖的一声,十石的强弓射出去的羽箭,自然比普通士兵射出来的箭更快地来到了李大锤的面前。 李大锤仰起头,看着这支箭,然后这支箭便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曲起手指头,在箭矢之上轻轻一弹,那箭便掉转了身子,波的一声消失了。 速度太快,在正常人的眼中,这支羽箭就是消失了。 陈昌会玄元八品,自然不是正常人,所以他看到了这一幕。 也勉强捕捉到了自己射出去的这支羽箭的轨迹。 一飞冲天,然后自城楼的上头掉头疾飞而下。 然后,这支箭,便将城头之上的自己的将旗旗杆从中整整齐齐的剖成了二半,陈字大旗飘然而落。 陈昌会一个哆嗦。 这不是玄元九品。 这支箭也不是正常的轨迹,这是被人用真气操控着。 就像是有一支无形的手握着他完成了这一次的攻击。 谁能做到这一点? 先天高手! 陈昌会的脸上顿时便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身上也瞬间湿透了。 李大锤仍然慢条斯理地前进。 其实他可以在一闪眼之间便踏上城墙,但他偏偏选择了一步一步的走。 于是城上城下的士兵们便看到了一幕奇迹。 那些瞄着他射出去的羽箭,似乎遭遇到了一道无形的墙壁,在他的身周缓缓落下,那个人,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 普通人别说是先天高手了,便是玄元高手都难得一见。 李大锤眼下的表现,宛如神迹。 城上城下,突然之间就静了下来。 下一刻,城下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之声,而城上,却是面面相觑。 李大锤就这样走到了城门口,然后他扬起了他的拳头,重重地捣了出去。 宛如九天之上响起晴天霹雳,轰然声中,绵竹城那厚达尺余的大门,碎成了一地的渣渣。 身后,方小猫带领着的千余稽查大队人马呼啸而来,他觉得一半就差不多了,剩下的还是维持一下那些乌合之众的秩序更好。 而武候,此时满面通红,就像喝醉了酒一般的挥着刀歪歪扭扭地往前冲。 先天高手,竟然是先天高手。 他在心里不停念叼着。 这个先天高手前两天给自己打过赏,跟自己喝过酒,还和自己讲过荤笑话。 就这些事儿,自己可以吹一辈子。 装逼的李大锤没有从碎掉的城门进去,而是倒背着手,凌空踏步,像是上楼梯一般地走上了绵竹城头。 城头上早就炸了。 在城门被轰碎的那一刻。 军官士兵们四散而逃。 因为主将陈昌会在发现城下这群乌合之众的首领,居然是一个先天高手的时候,马上就作出了决定。 他转身就跑。 在一众军官士卒惊讶的目光之中,陈将军玄元八品的实力发挥到了极致,速度快如奔马,直接奔到城墙的另一头,一跃而下,然后大家便看到自家主将连家都没有回,就这样在屋顶之上连蹦带跳,转眼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本章完) 第333章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谁都没有想到战事居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结束了。 便连李大锤也没有料到。 先天高手作为军队先锋冲城作战的事情,以前还没有出现过。 像萧长车那样的九品好手冲锋在前便已经很罕见了。 因为玄元九品很少见。 先天高手就更少了。 作为战略武器使用的先天高手,一般用来互相威慑,不到万不得已,谁会让先天高手出来干这样的苦力活儿啊! 这也让先天高手太没有面子了吧? 自家便有先天高手,交往的人里头,也有好几个先天高手,而且自己还宰了两个先天高手,所以在李大锤的脑子里,先天高手也就这样吧! 他这是将自己的感觉代入给了别人。 却无法想象陈昌会在发现他是一个先天高手时心中的震憾。 那一霎那,陈昌会所有的勇气便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仅仅是一个玄元九品,陈昌会还是有决心与自己的麾下配合来好好较量一番的。 但如果是先天高手,那还是算了吧! 跑! 跑得慢了都不行。 当然,还得这個先天高手无视自己的存在。 只不过很显然,李大锤没有打算放过这个家伙。 所以陈昌会一口气窜出了绵竹城,喘一口大气,回头看着身后,并没有发现那位先天高手追来的时候,不由为自己的果断决定而欢欣鼓舞的时候,再一回头准备继续逃跑的时候,便看到李大锤正笑咪咪的站在他的身后。 陈昌会的双膝一软,卟嗵一声便跪在地上。 “我投降,我有用,我愿为朝廷赴汤蹈火!” 李大锤决定在绵竹好好休整几天。 绵竹几乎是不战而下,三千官兵直接便成了俘虏,这些人自然也不能浪费,方小猫和武候两个人马不停蹄地开始整编这些人。 所有的高级军官,自然是被扒拉出来的, 长官们的心腹嫡系,也是要被扒拉出来的, 出身世家大族的,也要扒拉出来。 然后剩下的,也就是单纯的一些当兵吃粮的家伙了。 给谁当兵不是当兵呢! 反正是当兵吃粮嘛! 更何况,这一回跟着的还是一个神仙。 在这些士卒眼中,先天高手的李大锤,跟神仙也差不多了。 当然,整顿这些官兵的时候,也不能忘了关外的成千上万的那些乌合之众,乘着李大锤的仙人之威还在这些人心中记忆犹新,稽查大队的军队们开始对他们进行简单的编组,简单地训练,也不指望他们能打硬仗,但摇旗呐喊一定要会,要做到闻鼓而进,闻金而退。 像在绵竹城下被别人一通根本射不到的箭雨便吓得要回家的事情,是绝对不允许再出现了。 当然,李大锤在绵竹停下来,也是在等着这件事情的发酵。 现在成都府城已经对他敞开了大门,就像迎春楼上的头牌香菱一样,只要看到他李大锤出现,总是会摆出一副欲拒还迎的架式,羞答答的不可方物。 所以,绵竹一失,整个蜀中必然会像安静的池塘之中被扔进去了一条鲢鱼,马上就会沸腾起来了。 原本沉在塘底的那些大大小小的鱼啊螃蟹啊虾米啊啥的,自然也都会趁着这个机会跳起来。 纪王李慎和唐氏这些年来勾结在一起,在蜀中施行的是高压统治,拼命地聚敛钱财,排除异已,打击政敌,表面上看整个蜀中一片平静,但平静的水面之下,向来都是暗流汹涌。 就如同一锅被烧得滚烫的油,初看啥动静也没有,但你要是往里头甩几滴水珠的话,那马上就能溅你一个满脸花。 李大锤在等着整个蜀中沸腾。 然后他再向蜀中进军的时候,便会有无数的与李慎有仇,与唐氏有仇的势力主动地靠上来,平时他们没这个胆子,但现在这样好的机会不抓住,那就真可以去死了。 在绵竹整编十天,一举而两得。 张松林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家人正聚在一起吃晚饭。 他现在当然不在成都府城里头。 都要打起来了,他还呆在府城里头,那岂不是把脑袋送给纪王去砍吗? 所以在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找了一个借口,便到了城外张氏的庄园之中。 张氏一族在蜀中虽然地位不高,但有钱啊。 所以号称别园的这个农庄,建得跟个城堡也没有多大区别,里头自然也养着私兵的,不差钱的张氏招募了不少江湖好手,想在张氏别园里来抓张松林,现在的纪王李慎也没有这个心思了。 因为花这个代价,并不值得。 黑冰台驻成都的那位总头目风一般地冲进饭厅里,倒是让张氏的妇人们一阵鸡飞狗跳,也让张松林有些不满。 咱们两个,还没有到通家之好的地步吧! 你这样直撞进来,未免太失礼了。 不过当这位总头目说到朝廷大军已夺绵竹,领头的是一个叫方小猫的将军的时候,张松林还是有些失态地打翻了面前的小米粥碗,弄得前襟之上沾满了金黄色的小米。 李大锤竟然亲自来了。 方小猫是李大锤的贴身跟班,绵竹那边的统兵将领是方小猫,实际上应当是李大锤亲自领军。 “李都护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程知节,现在你该点燃这星星之火了。” 黑冰台驻蜀中总头目程知节大笑点头:“自然,马上整个蜀中就会沸腾起来,无数的暴动将会让所有蜀中的地方驻军没有机会能够回援成都府城,张兵部,你联络的那些人马,能够按时聚集吗?” “自然没有问题!”张松林的手划了一个圈子,“在这周边的数十个庄园之中,那些饱受李慎与唐氏欺凌的人,正伸长脖子盼着这一天呢!当朝廷大军抵达这里的时候,他们便会带着自己的精锐景从,程知节,到了那个时候,朝廷大军将平添数千骁勇之士。” “那我便去了。”程知节难以抑制心中的兴奋之情,朝廷大军直捣成都,而蜀中主力此刻都聚集在剑门关附近,而蜀中李慎为了能在击败剑门关外的敌人之后顺势出金牛道,夺汉中,直逼长安,连新募集的数万大军也派了出去,而这里头,便包括了蜀中依附于唐氏以及李慎的那些家族的私军,这些私军是作为骨干和支架被编入新军的。 一旦成都有失,后勤断绝,各家首脑都出了问题,那这些军队只怕会顷刻间便雨打风吹去。 更何况,在剑门关外,还有吴德率领的数万朝廷大军呢! 夺了蜀中,他们这些在蜀中苦哈哈地熬了这么多年的人,终于盼来了出头之日。 过去有多辛苦,以后就会有多幸福。 你说程知节如何能不兴奋? 漫漫长夜即将过去,黎明的曙光已经在他的眼前亮起。 差的,就是最后一步了。 目送着程知节离去,张松林突然仰天大吼起来,数十年的憋屈,似乎在这一声大吼之中尽数得到了释放! “来人!拿我的盔甲武器来!” 片刻之后,一身戎装的张松林提着刀翻身上马,而整个农庄之中到处都响起了号角和金鼓之声,从各处涌来一群一群的匠人,农夫,他们奔到主宅所在地,从侍卫手中接过盔甲,接过武器,不过盏茶功夫,一支铁甲军队,便整整齐齐地在张松林身前开始列队。 依照与李大锤的约定,功成之后,张松林将成为整个蜀郡的最高长官。 至于长安,张松林自然是再也不会回去了。 眉山,黄标蹲在稻田之前,伸手摘下了数粒稻谷,扒拉开外面的嫩皮,仔细地审视着内里,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些时日的辛苦终于没有白废,稻子灌浆非常好,渡过了这一难关,今年的丰收便有了七八成希望了。 站在田埂之上,往下望去,从上到下,数十块梯田中的稻苗郁郁葱葱,每一株都长满了穗子,这才是最让人欢喜的地方。 不像外头的那些农夫,他们这里自种自吃,可是不会向官府交税的。 每一粒都是自己的。 山脚之下,有快马狂奔过来,马奔过的地方,溅起的灰尘宛如一条灰龙,从远处一路延伸向自己之里。 黄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身形起处,风一般的向下掠去。 终于来消息了吗? “大哥,长安禁军在方小猫将军的统带之下,经阴平小道,翻越摩天岭,夺取江油关,取绵竹,如今正在进逼成都府城,程知节统领命令我部,集结所有能集结的力量,配合朝廷大军进攻成都。” “禁军多少兵马?” “据送信来的人说,自绵竹出发的禁军,多达三万人!” “这怎么可能?”黄标失声惊呼。 阴平小道,摩天岭,江油关,任何一处地方都代表着两个大字,天险。 数万大军是怎么过来的? 信使凑近了黄标,低声道:“还有从绵竹那边传来的消息,禁军队伍之中隐藏着先天高手,在进攻绵竹的战斗之中出手,绵竹几乎是没有丝毫还手之力便易手了!” 黄标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本章完) 第334章 震恐 (忙了一整天,结果快下班时还和同事因为一件公事吵了一大架,不开心,写不出来,只有一章。) 大殿当中传来的野兽般的咆哮,让外边的人都噤若寒蝉,屋内不时传来的沉重的东西坠地以及清脆的瓷器破裂之声。 朝廷兵马翻越摩天岭奇袭江油关,兵不血刃攻克绵竹城,如今大军正在向成都进发的消息,惊呆了成都府城所有人。 前一天还在说蜀中高枕无忧,敌人在剑门关不能寸进,结果今天敌人就已经近在咫尺了。 冯保正在家中吃早饭的时候,听到了这个消息,丢下碗就往王府跑。 作为王府的长史,冯保也是纪王的第一幕僚。 “大王,摩天岭天险,即便有军队能够翻越过来,人数也必然有限,只不过是占了一个出其不意而已。现在所谓的数万兵马,最多不过是裹协了本地百姓而已!” 跨进大殿,只是一句话,冯保便让暴走的纪王李慎安静了下来。 太过于肥胖的李慎,轰然一声如同一座肉山一般的坐了下来,刚刚的这一阵子运动,已经远远地超出了他的体力能够支援的极限了,此刻,汗水如同瀑布一般地流下来。 当然,其中有一些也是因为心中的惊恐。 “长史,现在本王该当如何?”他抬头问道。 “第一要务,自然是动员成都府城所有兵马,准备防守!”冯保道。 “可城内精锐,已尽数随世子去剑门关了!” 冯保一笑道:“大王,王府之中三千精锐,您给了世子多少?” “二千!” “这便是了,其它人,当然也都留了后手的,不过此时此刻,他们还不将手里所有的底牌都拿出来,那就是愚蠢了!想来这些人家也都明白这一点。所以大王,府城之内,至少还能聚集起五千精锐,再辅以精壮,守城并不是难事!”冯保给李慎打气道。 “第二步呢?” “当然是令世子回军!”冯保道:“只要府城坚持住,等到世子回军,那么内外夹击,击败这些乌合之众算什么!算算日程,只要世子足够快,那么敌人赶到成都的时候,太子也应当回来了。” “听说对方军中有先天高手,而我们这边,唐寅与了然却无影无踪。”李慎捏紧了拳头,眼中泛起了恐惧之色。 先天高手这种东西,如果敌人有,自己没有,还真是一件无解的事情。 “大王,千军万马之中,先天高手一人,并不是不能对付,府城之中各家的玄元高手集结起来,亦能一搏!”冯保咬牙道:“再者说了,现在敌人已入蜀中的消息已经传来,唐家老祖宗也好,了然道长也好,自然也会赶回来。” “只能如此了,快去办,马上去办!”李慎返身从大案之上找出一枚印信:“这是蜀郡郡守的印信,拿去,本王授你全权,负责府城防守事宜,但有推诿、拖拉、掣肘甚至于勾结外敌,杀无赫!” 双手捧过印信,冯保躬身道:“遵命!” 世子李惠民骑在马上,看着身前浩浩荡荡向着剑门关挺进的军队,心中满是豪迈之情。入蜀之时,他还是一个襁褓中的娃娃。 那时的父亲,是怀着仓惶之心,拖家带口离开了长安,进入到了蜀中。 而现在,他将率领大军,回返长安。 那里,才是他的家。 剑门关两万大军,自己统带着三万大军,五万雄军出蜀,讨伐逆贼,惩治不臣,重树李家雄风。 令狐野,边关鄙夫,居然也窥视神器,当成是可笑之极。 李惠民坚信,只要自己带着五万大军出现在长安城下,那些摇摆不定的中小势力,必然会在令狐野和自己之中做出正确的选择。 前锋已经看不见踪影了,后营这边却还在收拾营帐,绵延数十里的队伍,宛如长龙行走在蜿蜒曲折的道路之上。 只是这一份豪情,只维持了半天时间。 来自成都的信使狂奔数天,累倒了数匹好马,终于赶上了李惠民的队伍。 带来了让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消息。 空虚的成都,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险。 没有什么可犹豫的,当然必须回师救援。 成都府城是他们的老窝,如果老窝都被敌人灭了,还谈什么争雄天下? 更何况,如今这支队伍之中所有将军基本上都出自蜀中豪门子弟,这一次出击,各家都基本上带走了自家精锐,真要让敌人攻克了府城,人人都要灭族之祸。 只是,数万前进中的大军,想要调头,可也不是一件容易事情。 这可不是戏文里的一句后头变前队,前队变后队,轻轻巧巧的一句话便能完成的事情。 “世子,三万大军迅速回师不大可能!”唐惊风道:“更何况这里头有两万余人,可是才刚刚征集起来的青壮,我们现在离成都已经五百里路了,这么多人想要成建制,有战斗力的带回到成都,起码要一个月。” “你的意思是?” “集合精锐力量返回,剩下在后方徐徐而归!”唐惊风道:“这支军队的箐华就是各大家族私兵组成的八千精锐,真正作战的骨干力量也是他们,只要世子带着这些人返回成都,再配合城内守军,便足以击败那支来犯之敌。信使不是也说了,来犯之敌精锐并不多,更多的还是被煽动起来的百姓吗?” 思忖片刻,李惠民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我带这八千人回返,你控制剩下的人徐徐而归,最重要的是不能散了架子,只要你们成建制的往回走,便能威胁到敌人。” “当然!”唐惊风点头道。 说是马上回返,可是光重新集结这八千精锐,筹集马匹牲畜,带足返回去所需要的干粮这些东西,便准备了足足一天。 五百里,对于数万大军来说,要月余行军,对于这支八千人的精锐私军,至少也要七八天的功夫。 差不多每天百里的行军速度,已经可以称之为非常强悍的军队了。 群山之巅,两位身着道袍,头发斑白的老道各自立于高松之巅,斗鸡一般对视着,看两人的模样,却都是狼狈之极。 益明的道冠不知到去了那里,满头白发披散下来,一只眼睛周围青紫,好像是被人迎面揍了一拳。 站在他对面的了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的道跑被撕去了一半,光着半边膀子,左腮帮子上条血印子,好像是被猫子挠过了一般。 两人对视片刻,却又齐齐转头,看向山下,那里,长长的队伍正急如星火的一路狂奔,方向却是成都府城。 看到那支军队的旗帜,了然却是有些疑惑。 “了然师兄,咱们还是歇会儿吧!”益明溜下了大树,一屁股坐在地上,对面,了然也下了大树,盘膝而坐,警惕地看着对面的益明。 论到功力深厚,自然是了然更胜一筹,可是论到诡计多端,打斗经验之丰富,却又是益明要更胜一筹了。 益明摸出一颗丹药丢到嘴里,嘎崩嘎崩嚼了起来。 “借助外物之力,终究是落了下乘,益明,你这辈子,永远也别想神游了!”了然从地上捡了一個松子,慢慢地瓣开,剥出松仁,慢慢地嚼起来。 “说得你好像就能神游似的!”益明翻了一个白眼,“至少我吃了药,便能稳稳压你一头。” “你们在外头搅风搅雨,我敢懒得理伱们,但你现在要将战火延续到蜀中来,我就不能答应!”了然怒道。 益明再翻一个白眼:“说得好像你多忧国忧民似的,我看蜀中百姓的日子,过得也不比外头好得很。李慎那家伙,当真只要保境安民?哈哈,了然牛鼻子,你信吗,你信吗?” “益明,你们打不破剑门关的!” “嘿嘿!”益明得意地笑了起来,指了指山下头:“看到了吗?李惠民在着急忙慌地往回跑,你猜是为了什么?” 了然摇头。 “因为我们的人,已经快要打到成都了!”益明大笑起来:“剑门关外的大军,不过是一个幌子,真正的精锐,自阴平小道翻越摩天岭,哈哈,看李惠民这副仓惶的模样,应当我们的战略是已经成功了。” 了然顿时色变。 “了然牛鼻子,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在那支军队之中,咱们还有一个先天高手!”嗑完了药的益明也捡起一枚松子,剥出松仁,往天上一丢,张嘴接住,有滋有味地嚼了起来。 “先天什么时候烂大街了?”了然冷笑。 “我骗你干啥?”益明嚼着松仁,道:“因为我见过那家伙,那家伙还招揽我呢!想让我去为他效力!” “招揽你?”了然有些疑惑,“你们不都是给卫氏办事的吗?” “呸!”益明啐了一口:“老子才不是给卫氏办事,只不过这一次不是被卫氏拿到短处了吗?李安民那个短命鬼,倒也真算是间接死在我手中,卫氏要我帮着做事,我也没法子,我可不是孤身一人,身后还有这么多的徒子徒孙要跟着吃饭呢。你也不是一样?龙门派那些小杂毛,除了你,又有几个成气候的?嘿嘿,我现在是落毛凤凰不如鸡嘛,那家伙开出条件,让我帮他去做事,他则护我徒子徒孙们的安全。” “那个人是谁?”了然看着一脸落魄样益明,愕然问道。 (本章完) 第335章 高手高手高高手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今天去查资料,弯腰去搬一纸箱子档案资料,错误地估计了它的重量,一下子便把腰给搞伤了,沮丧而且哀叹岁月不饶人,坐久受不了,勉力写了一章,向身体投降,擦黄道益,贴一条根儿,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好一点。) 抖落手上的松子壳,益明道:“北庭都护府都护,李大锤!” 如果说李大锤两年以前虽然在关外赫赫有名,但在关内,听过他名字的人,其实是少之又少,但这两年来,这个名字却是代表着一个又一个的奇迹。 特别是去年这一年,他更是声震天下。 即便身在蜀中,高卧于青城山上,了然的耳朵里也灌了不少这个人的事迹。 毕竟他的徒子徒孙们还是在世间行走的。 “此人不是还未到三十吗?”了然满脸迷惘之色。 益明点了点头,却是满脸惆怅之色:“不到三十的先天高手,你敢想吗?看到这個人,我觉得我一辈子算是活到狗身上了。” 了然沉默半晌,摇了摇头:“天才总是有的,每隔一些年,就会蹦出来这么一个,天道无情啊,有时候这样的一个人出来,只怕也是代表着这天下,又要大乱了。” 益明对了然的感慨却是哧之以鼻:“又在大放狗屁,不出来这么一个人,这天下就不乱了?这天下大乱,跟李大锤有个屁的关系?要不是他去年在关外瓦解了北元,让北元陷入到了内战之中,只怕现在关外已经打起来了吧?要是不有他,令狐野一入关,关外也早就落入到了异族之手吧?” 了然慢慢地吃着松子,道:“看起来,你已经被他说服了,要为他效力了?” “老牛鼻子,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可不是给他当打手!”益明哼了一声道:“就冲这一点,我也高看这个李大锤一眼啊!卫政道他们,都是将我当成一个高级打手罢了,哈,说起来你在李慎眼中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李大锤邀你干什么?” “他让我去关外看一看,走一走!”益明道:“据他所说,他在关外建立了大医馆,还有一个医学院,那个医学院的院长,便是傅青主,这个人,你总知道吧?” “当然,研究出了长春散的人,我怎么会不知道?此人是真正的天下神医!”了然道。 “李大锤说看了我的炼丹笔记,研究了我炼制的丹药。”说到这里,益明却是大笑了起来:“然后他把我痛骂了一顿,说我明明拥有济世救人的大好手段,却将这样的手段局限在方寸之间而不知让其为天下人造福,说实话,我是被他骂懵了。” “欲扬先抑,也不过寻常手段,这便让你迷糊了?” “不是的!”益明道:“这个人对于炼丹、医术、药草、丹道非常在行,而且很多观点,当真让人耳目一新啊!所以,我准备去关外看一看,如果真如他所说的,那我就准备在那边好好地来发扬一下我所长了,能与傅青主坐而论道,也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你去便去,跟我罗唆什么?”了然挥挥手。 益明摇头道:“那不行啊!我走了,在蜀中,便没有人制衡伱了,你耳根子软,三两下就又要被李慎给鼓动去给他当打手,毕竟人家也供奉了你这许多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你得跟我一起去。” 了然大怒,白须飞舞,戟指益明:“你想裹协我?也不看看你几斤几两?” 益明冷哼:“你要不去,那咱们就这样纠缠着呗,我是打不赢你,但你也摆脱不了我,反正你是休养给李慎帮上半点忙。了然,李慎这些年在蜀中做了些什么你也知道,他想干什么你也心知肚明。现在李大锤奇兵突出,直捣成都,李慎是完蛋了,你真要与李大锤作对吗?我跟你说,就算李大锤到时候心胸宽广不与你计较,他下头的那些人,能放过你那些徒子徒孙?”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了然盯着益明。 “那就来吧,咱们再打上个十天半个月,估计蜀中便大局鼎定!”益明一跃而起。 “尽人事,听天命!” 两人身形倏然在原地消失,片刻之后,这个地方在啪的传来一声脆响,也不知有多少松针飘然落地。 两人身形时隐时现,不过去的方向,似乎却是关外那一片。 轰隆隆的水声自天而降,在一片蒙蒙的雾蔼当中,倒是形象地展形了什么叫做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水流落在下方的深潭之中,无数水珠溅起,如同蒸腾的雾气弥漫开来,让这片区域如同仙境一般。 只不过隔着水潭的两个老头儿,却是让这份如梦如幻的仙境大打了折口。 如果是宽袍博袖高冠的白发老者,手握书卷抑或是酒杯,吟诵或者痛饮,又或者两人以巨石为枰,以黑白石子为棋,相互落子,那自然是为这方天地增色的,让外人看到了,必然以为是天下神仙下凡。 只是这两个老头子形象却是糟糕之极,比了然与益明两人看起来还要惨。 了然与益明虽然互殴,但两人终究是道门一脉,争个高下无所谓,分生死就没有必要了。 真要分出了生死,那正一派与龙门派这两大道门宗派以后就只怕要成死敌了,这一切,了然与益明也很清楚。 没有这个必要。 可以压制对方,却没有必要消灭对方。 但洪占与唐寅两人却不是这么想的。 所以这两人的对决,就惨烈得多了。 的确是往不死不休上面走的。 只不过到了先天这一级别,击败对手或有可能,想杀死对方,那就难了。 像李大锤在洛阳那般算计杨坚和寇仲,可谓是天时天利人和还有先人的预设,缺一不可。 “洪占,卫氏杀皇帝,杀太子,已为天下人所弃,你还要为他效力吗?不怕有朝一日卫氏垮台,你洪家也受牵连?”唐寅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体内汹涌的真气,每一缕真气都如同利针在攒刺着他的身体。 洪占冷笑:“外界都说太子还是我洪占宰得呢?” “不是吗?” “当然不是!”洪占道:“所以说,一些假的传闻能影响我什么?再者我洪氏存在,不是因为卫氏照拂,而是因为我洪占。我在,洪氏就在!” “既然如此,你何必于为卫氏效死力?”唐寅道:“卫氏能给你的,我唐氏就不能给吗?” “你们不能!”洪占笑道:“因为你们马上就要输了!” “剑门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唐寅笑道:“在那里还有啸风与全新两个玄元九品巅,其它武道好手数不胜数,而军士更是训练多年的精锐,想要破剑门关,痴心妄想,再过些日子,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你们攻入我蜀中,还是我蜀中大军杀入你长安!” 洪占大笑:“唐老头,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做梦,当真是好笑。看你可怜,我也不妨告诉你,此时此刻,只怕成都府城已经岌岌可危了。难道你以为攻入蜀中,便只有剑门这一条路吗?如果走阴平小道,翻越摩天岭,出江油关,夺绵竹,然后直逼成都府城呢?” 唐寅死死地盯着对方。 “大军不可能走那条路!” “只要有路。”洪占微笑。 唐寅的脸色慢慢的变了。 “不要想着走!”洪占微笑道:“我的任务就是拖着你,直到成都府城落入我们手中,直到你唐氏上上下下都成为我们的俘虏。当然,如果有机会杀死你,我一定会这么做的。唐老头,你们完蛋了。你和李慎这些年来谋划些什么,当真以为卫相与寇大尹不知道?你们在蓄集实力,黑冰台也不遗余力地在蜀中布置,被你们瞧不起的张松林这几十年来也没有闲着,聚集了无数被你们打压的中小家族,当外部压力足够的时候,看似坚固的蜀中,砰的一声便会四分五裂。大乱之后将迎来大治,混乱之后便是新生,不过蜀中的新生需要有足够多的祭品,纪王李慎和唐氏一族,刚刚好!” “谁是祭品还说不定呢?一支小部队翻山越岭,便想动摇我唐氏在蜀中无数辈人的经营?”唐寅冷笑。 “或者就是因为你们在这里太久了,所以天怒人怨!”洪占大笑:“就像是一座暴晒过后的干柴,又被淋上了油,只要一点小小的火星子丢上去,轰的一声,便会燃起滔天大火,哈哈哈,喂,唐老头,你干什么?” 在洪占的大笑声中,唐寅本来瘦削的身材却慢慢地胖了起来,凹下去的脸郏在片刻之间便显得丰盈起来。 洪占的笑容慢慢地凝固在脸上,他知道唐寅在做什么。 “唐老头儿,你不想活了?” “老夫已经活得够久了!”唐寅吐出一口气,波的一声,面前一块巨石竟然就被这一口气吹得四分五裂。“所以,总得在死前再为我唐氏做点什么!” 唐寅身体飘然而起,整个水潭里面的水也跟着他飞了起来,而那飞流直下的瀑布,在这一刻,居然倒卷而起。 站在洪占的角度,看到的便好像是唐寅双手托起了这条大瀑布。 然后在唐寅的爆喝声中,漫天的水箭便铺天盖地的射向了洪占。 “唐寅,你个疯子!” 洪占怒吼起来。 片刻之后,漫天水箭散去,唐寅已不见了踪影,洪占浑身是血的站在当地,双手仍然保持着出拳的姿式,好半晌才一寸一寸的落下。 呸的张嘴吐出一口鲜血,洪占摇头道:“唐老头,你连命都不要了哇!” (本章完) 第336章 一切尽在掌握中 (果然没好。是哪个书友说可以趴着写的,我趴着写了半小时,差点儿没从沙发之上爬下来,僵在那里揉了小半个小时才缓过来!我要给你寄刀片!又欠一章!这怎么得了哦!) 头顶上突然传来了轰隆隆的如同闷雷一般的巨响,众人抬头,无不是吓得魂飞魄散,两边山顶之上,无数的巨石正翻滚而下,速度愈来愈快,被坡坡坎坎什么的一垫,更是高高飞起,再落下来时,却是碎成了更多的小石块,向着下边的人砸来。 一字长蛇的队伍霎那间散成了无数小块,各自走避,而在躲避飞石的同时,大队人马之中却又有一支支的小队伍分了出来,迅捷无比的向着两边的山顶疾冲而至。 不得不说,这是一支很精锐也很有经验的部队。 在猝然遇袭的情况之下,依然还记得分出人手向两边山顶发起攻击。 如果山上有大股敌人的话,他们的攻击,将会使得敌人无法好整以遐地攻击下方的大队人马,从而尽量地减少损失。 一只五彩斑斓的野鸡站在山顶之上懵懵懂懂地看着第一个到达的高手, 然后咯咯嗒一声叫唤,翅膀一振,连飞带跳地逃之夭夭。 冲上来的官兵们,只看到了一些用山藤编制成的网子。 很显然,这些网子里面原本装着的是石头,当他们抵达的时候,便有人挥刀斩断了这些藤网,放了这些石头下去。 设置机关的人都是此道高手,机关设置得很巧妙,廖廖几人便能完成一次对大军的攻击,而后便可以逃之夭夭。 看着莽莽群山,官兵们无计可施。 下到山顶,面对着眼前堆集如山的石头,所有人又都惊呆了。 前进的道路竟然已经堵死。 “世子,清理这些石头,至少要两三天功夫!”一名军官向着满脸怒色的李惠民禀告道:“这个地方是最狭窄的点,而冲下来的石头又足够多,然后巨石的翻滚又带动了土石的滑坡,属下检查了,应当不是正常的滑坡,而是敌人在一些关键的点上进行挖掘,如果没有巨大的外力冲击,这些土石便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一旦遭遇了刚刚这样的大力冲击的话,就会引起大面积的滑破,从而堵死这条道路!” “绕道走的话,有什么别的路径?” “往回走半天,在鸡公岭那边转道向西,然后经天鹅岭往仙人渡,这条路,比我们预定的计划,晚两天!”这名军官显然很熟悉这里的道路,看着李惠民道。 “转道,走天鹅岭!”李惠民下令道。 能争取一天,便是一天。 队伍再一次前进,只不过却是先向后转。 所有人都闷头赶路,一股不祥之兆在所有人的脑子里盘旋。 很明显,他们的对手知道他们要回师,知道了他们要走这条路,所以提前很多天便开始在这里布置这些陷阱了。 也许,在他们的大军当初刚刚经过这里往剑门关进发的时候,对手便已经在他们的身后开始动工了。 当初他们大军进发的时候,可是仔细搜过山的,并没有任何敌踪和不妥。 那個时候,一个巨大的针对蜀中的阴谋便已经开始了。 只不过那时的他们,不是懵然不知而已。 几名军官看着队伍前方的李惠民,眼中满是忧虑之色。 敌人能在这里设置这样的机关,在天鹅岭就没有?在仙人渡就没有? 当然有。 大军的前哨,策马立于高地之上,看着仙人渡那里熊熊的大火以及冲天而起的股股浓烟,脸上尽是惊惧之色。 他们紧赶慢赶,晚了一天抵达仙人渡,可这里却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 驻扎在这里看守渡口的一支小部队已经全都变成了尸体,供大军通行的大桥,在熊熊的大火之中正一截一截的往水里头掉着木头呢!而停靠在渡口的数十条船只,同样也在大火之中呻吟。 仙人渡已经被毁掉了。 大军经过这里回返成都已经不可能,而要绕路,就不是一两天了,至少要走上五天功夫。 李惠民脸色铁青。 敌人的战术再也清楚不过了。 那就是竭尽全力地在他们前进的道路之上给他们制造麻烦,让他们不能尽早地赶回到成都支援。 明知道对手的策略,可对于李惠民他们来说,却没有什么可以应对的策略。 “世子,我知道一条小路,可以只需要两天功夫,可是那条路,太难走了!”一名军官鼓起勇气走到了李惠民跟前。 “那条路?” “走鹰嘴岩!”军官半跪在地上,拿刀鞘在地上画了一个简单的图。“鹰嘴岩下方有一条山洪自然冲刷出来的通道,平素没有雨的时候,水很小,便可以做为道路通行。” “前头带路!”李惠民没有半点犹豫。路再难走,有摩天岭难走吗?敌人能办到的事情,自己当然也能办到。 而且,他现在委实耽搁不起。 率领这近万人脱离大队的时候,每人都只带了十天的粮食,这样一天一天的耽搁下去,一旦粮食耗尽,军队出去饿着肚子打仗吗? 现在省着一点吃,还是可以勉强撑过去的。 更重要的是,鹰嘴岩那里,很明显就不是真正的路,敌人应当怎么也猜不到自己会走这里,也许在自己本应该要走的道路之上,敌人又准备了什么意想不到的陷阱在等着自己呢。 走这里,必然出乎敌人意料之外。 一天之后,他们抵达了鹰嘴岩,看到那条军官嘴中的泄洪通道。 很宽敞,除了有很多的被水流打磨的很光滑的石头之外,并不比真正的道路差了多少。 李惠民毫不犹豫地踏上了这条道路。 到晚上军队宿营的时候,李惠民已是心中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明天,最多还需要半天时间,便可以走出这片山区,踏上通衢大道了。 属下送来了烤得喷香的野鸡,山里别的东西不多,野货倒是予取予求,只不过大军过境,稍微聪明一些的早就逃之夭夭了。而军队也有军队的规矩,自然不会允许士兵们为了口腹之欲就去打猎。 当然,这是针对普通官兵而言。 他这样的人,自然不在此列。 亲卫们可以以各种各样的名义,去为他找到美味的食物。 啃着香喷喷的烧鸡,喝着山泉水浸过的烧酒,然后好好地睡上一觉,养足精神,接下来可就要与敌人交锋了。 这样的小打小闹,会延误自己的行程,却阻拦不了自己的行程,一些阴谋诡计小伎俩,改变不了什么。 耽误了自己两三天功夫就能攻下成都府城? 那也未免太小看这些年自家在蜀中的经营了。 沉睡中的李惠民被一阵异响之声给惊醒,作为一个武道高手,他的感知比起一般人自然要敏锐许多,当他跨出小帐的时候,看到自己不少部下都已经被惊醒了。 异响之声,更加的清晰了。 一名军官突然趴到了地上,倾听片刻,突然跳了起来,大声吼道:“山洪,水来了,水来了,大家快躲避!” 因为两边山势险峻的原因,大家宿营便都直接在沟底就地找地方,除了李惠民还有一个小帐,剩下的便是军官,也都是席地而卧,比一般士兵稍好一点的就是他们还有一张毯子垫子下头,此刻在军官的大吼声中,附近的人都被惊醒了过来。 而那异响之声愈加明显了起来。 所有人都听到了水流冲击的声音。 “往两边走,往两边走!”军官们嘶声大吼,绵延数里的宿营地霎那之间便混乱不堪了起来。 山洪夹杂着无数的枯木、树叶甚至于带动了不少的石头轰隆隆而来。 很长时间没有下雨了,如此大水,当然不是自然形成。 有人先在上游蓄水,然后在这个时候泄洪。 自己的一举一动,果然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 站在高处,看着沟底汹涌而过的洪水,看着无数的士兵被突然而至的大水席卷而去,李惠民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天色大亮的时候,队伍终于重新集结了起来。 洪水已过,泄洪沟中再度恢复了成了昨天的样子。 只不过军队却不再是昨天的军队了。 一场大水,少了千把人。 比人少了更严重的是后勤物资。 昨夜惊慌失措之下,大家只顾着自己跑,却是忘了把这些东西也带走。等到反应过来,却是已经雨打风吹去。 所有人都垂头丧气,不管走到那里,似乎都摆不脱对方的算计。 昨天提出走这条路的军官,已经被确认并不是敌人的谍探,因为就在昨天晚上,在大水刚刚冲下来的时候,这名军官就在李惠民的面前自刎谢罪。 如果他是敌人的细作,昨天晚上,他有大把的时间和机会逃之夭夭。 可这样的结果,却更让所有人心惊。 自己所有的一切,被对手算计得死死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好了。 “整军,出发!”李惠民一字一顿地道:“敌人所做的一切,也只不过是隔靴搔痒,动摇不了我们的实力,反而更加说明他们对我们的畏惧,出发,出发,回到成都,找到敌人,杀光了们!” 又是两天过去了,当这支军队终于走出大山的时候,迎接他们的,却是数千严阵以待等候多时的李大锤亲自率领的三千稽查大队的主力。 (本章完) 第337章 兵对兵,将对将 (债多不愁,虱多不痒,继续欠帐!不过好消息是今天腰伤大好,估计明天就差不多了!) 从绵竹浩浩荡荡一路往成都的,只是由武候和方小猫他们带领着的经过整编之后的军队以及乡民。 真正的精锐,在攻占绵竹之后,便已经悄无声息的离开。 那时候的绵竹,乱成一团,谁也没有注意到每天出去的军队,回来的时候却是少了一些。 打掉回来增援的敌军主力,是断绝成都府中敌人念想的最好的办法。 号称在绵竹停留十天而不是一鼓作气,自然是李大锤深思熟虑的结果。 必须要给李惠民希望,要不然他就不回援了。 但又要让他无法全师而返,只能带着军中精锐而回,十天便是一个最好的期限。 当李惠民按着这个想法回师增援成都的时候,那么在他回程的路上,便有无数的惊喜在等着他。 围点打援这种战术,对于李大锤来说,简直不要太熟悉。 有了黑冰台细作们的配合,在不断地疲敌、扰敌之后,一战而下。 这支由王府、唐氏等蜀中各族私兵组成的精锐兵马,在疲惫不堪,失魂落魄的情况之下,几乎被一战而灭。而世子李惠民,更是被李大锤生擒活捉。 做完了这件事,李大锤便可以安心地回师成都府城了。 至于剑门关那边的唐啸风,则用不着李大锤操心。 有吴德在那边盯着呢! 而且当自己拿下成都府城之后,剑门关的守军,差不多也就可以手到擒来。 兵临城下。 张松林侧头看着大旗之下的李大锤。 对方说十月上旬来到成都府城,现在就真来了。 而且还抽空跑去把李惠民的精锐全给灭了。 当看到李大锤带着李惠民抵达城下的时候,张松林最后一点担心也烟消云散。 而李惠民的被俘,也让一部分还在观望的势力,立刻就站到了他们这一边,有钱的出钱,有人的出人,有粮的出粮。 毕竟跟着李大锤一起来到成都府城之下的可不仅仅是军队,还有无数的头上包着帕子,手里拎着锄头羊叉棍棒的老乡,每日的消耗可不是一个小数字。虽然这些人很好养活,一碗粥便能让他们兴高采烈,但也架不住人多。 真正有战斗力的军队,现在也已经超过了一万余人。 包括了李大锤带来的稽查大队,武候和黄标两个人的土匪队伍,再就是张松林联络动员起来的数千地方势力。 别以为乡民没有什么用,对于李大锤来说,只有不会组织的人,不懂人尽其用的领导者。这无数的乡民之中,便包含了数量不少的木匠、石匠、蔑匠、铁匠,这些人组织起来,给他们稍微讲解一番,他们便能制造出像模像样的攻城武器。 当第一台攻城云梯被打造出来,然后再对着实物指出那里有问题,哪里需要改进,哪里需要加强之后,第二台出来的时候,便真正地拥有了实战的能力。 永远不要低估这些看起来从没有见过什么大场面的乡间匠人,他们的聪明才智一点儿也不比京城大匠作差,也许他们一开始并看不懂图纸,但当有人指导他们打造出第一台之后,图纸在他们面前,便再也没有多少秘密可言。 于是,配重式投石车很快便也制造了出来。 匠人们得到了重用,只有一把子力气的老乡们,可以去砍树,搬石头,挖泥巴,李大锤足不出大帐,却是将所有的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 没有闲着的人。 也没有人觉得自己遭到了忽视。 每個人都干得兴高采烈,只等着破城之日。 没有人觉得会有多艰难。 特别是在绵竹轻眼目睹李大锤是如何一击破城的那些人。 攻城的准备工作,终于完成了。 这一次李大锤可不觉得自己能一击得手,毕竟这里是成都府城,而不是绵竹那样的小城。 自己纵然是先天高手,可城里只要有几个玄元九品联手,再加上足够的军队,便可以与自己抗衡。 所以破城,还需得群策群力。 停几天打造好足够的攻城器械,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现在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最后一击了。 鼓声隆隆,沉寂了数日的敌人终于准备攻城了,纪王李慎拖着肥胖的身子有些艰难地爬上了城楼。 在他的身后,王府侍卫抬着数十口箱子鱼贯跟上,将箱子在城头一字排开。 箱盖打开,城头之上,所有人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那是一箱箱码得整整齐齐的银锭。 “杀一贼,赏一两!” “杀校尉一名,赏十两!” “杀偏将一名,赏百两!” “杀将军一名,赏千两!” “当场兑现,绝无拖欠!” 在侍卫们卖力的吆喝声中,守城士兵的眼中,终于是有了神彩。 财帛动人心啊。 自古以来便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在军官们的鼓动之下,城上士兵们斗志渐渐昂扬起来。 保家卫蜀,将那些外来者赶出去,这样的口号还是有一定迷惑性的。 只不过这些动作好不容易鼓动起来的士气,在敌人渐渐逼近城下的时候,又被一扫而空。 因为在进攻者队伍的最前面,一排被五花大绑人,踉踉跄跄的走着。 那是纪王世子李惠民! 而在李惠民的左右,全都是跟着世子去剑门关的大将。 现在却是十有八九都被绑在了下头。 李慎惊呼出声, 正准备下令投石机和八牛弩等远程武器开始进攻的冯保,也无力地垂下了手。 李惠民被俘,意味着外援已经断绝。 他们最后的指望也已经没有了。 绝望在城头之上开始漫延。 进攻者开始喊话劝降了,是张松林。 这个人,成都府城的人还是熟悉的。 冯保看向李慎。 李慎六神无主。 倒不是他舍不得下头的这个儿子, 他儿子也不少。 他只是因为李惠民葬送了他的数万大军而绝望。 这曾经是他的救命稻草。 风声飒然,一个白发老头出现在了城头之上。 李慎、冯保等人看到这个老者,便如同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两人竟然是不约而同地抓住了老者的衣袖。 “唐公,现在该怎么办啊?” 唐寅吸一口气,强行镇压下了体内开锅的真气,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一脸淡然地对李慎道:“集合城内精锐,随我出城作战!” “唐公,城内精锐不足五千,依城而守,还可坚持,出城作战,能打赢吗?”李慎颤声道。 “守就能守住吗?”唐寅冷笑:“只有向死而生,老朽当为前锋,直冲对方本阵,如果能诛杀首恶等,余辈自然不足挂齿。” “诛首恶?”李慎反应了过来,是啊,擒贼先擒王,唐公可是先天高手,为大军先锋,必然能势如破竹,只要杀了那些领头者,剩下的这些泥腿子能起什么作用?“冯保,快,集合所有精锐,随唐公出征,你也去。” “王爷,我去了您身边……” “我在城内,自有侍卫!”李慎此时倒是表现出了极大的勇气,冯保,是他身边硕果仅存的九品高手了。 唐寅的突然出现,对于城内士气的提升还是有着显著效果的,毕竟对于蜀中所有人来说,唐寅那是神仙一般的存在。 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只要这个人出现,基本上都是可以得到解决的。 只有冯保依稀察觉到了一些不对。 与唐寅并辔缓缓走向城门的时候,冯保转头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又看了一眼。 “不用看了,我命不久矣!”唐寅低声道:“这一战,是我最后一战,也是我为蜀中所尽最后一份力了,我去杀对方那个先天高手,就算弄不死他,也努力让他丧失战斗力,不得不退出这场争斗。剩下的,便靠你们了。” “您……” “为了摆脱洪占,不得不孤独一掷!”唐寅苦笑:“其实也没有多少可惜的,就算今天不死,我年岁已高,晋级无望,身体衰败也是必然,与其如同普通人一般那样老迈死去,还不如战死沙场。” “蜀人会记得唐公的!”冯保眼中含泪。 城门洞开,唐寅大笑声中,跃马而出,在他身后,冯保高举长枪,大呼抢出,身后,数千城都府城仅存的精锐,紧紧跟上。 对方居然出城作战,倒是大出了李大锤的意料之外,但是当他看到打头的唐寅,心中却也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洪占这个没用的东西,居然让唐寅跑回来了!”李大锤哼哼着回顾左右诸将:“敌人冲着我来的,那咱们就与他兵对兵,将对将地干上一场,这样也好,灭了对方这些人,成都府城也就没有什么抵抗力量了,咱们可以轻松拿下,少死一些人,真要来攻城,那损失还大一些!” “遵命!”左右方小猫,黄标,武候等人都是大声领命。 “唐寅老儿交给我,他身后那个家伙是玄元九品,小猫,你去对付他,虽然你境界低了一些,但你搏杀的经验,估计这家伙远远比不上你,虽然有些危险,但这却是你晋级的机缘!”李大锤吩咐道。 “好的,公子!”方小猫拔出了虎翼刀,似乎嗅到了大战的气息,虎翼刀发出阵阵清鸣,而与之相呼应,李大锤腰间的鸣鸿刀也不停地撞击着刀鞘,跃跃欲试。 “出击!”李大锤一夹胯下战马,箭一般地直射而出。 (本章完) 第338章 怎么办? 令狐知书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酒。 心里苦闷得要死。 坏消息总是连二接三地传来的。 当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刚刚收到纪王世子李惠民兵败被俘的消息没多久,成都府城沦陷的噩耗便紧跟着传了过来。 成都府城外一场强强对垒,唐家老祖宗唐寅亲率精锐出击,与李大锤激战。 双方鏖战半天,唐寅败北,命丧当场。 堂堂先天高手战死于疆场,这样的事情还要追溯到大秦立国之战的时候。 那时候的大秦与大雍的高手们在战场上决死,双方都没有任何退路,这才出现了先天高手战死当场的事情。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同样的事情了。 唐寅,在数百年之后,又续上了当年争霸天下的残酷之战。 连先天高手都可以战死,那还有谁是安全的? 令狐知书叹口气。 自己又输一场。 虽然严格来说,这一次不是因为自己,但令狐知书心中那种挫折感,仍然挥之不去。 李大锤,当真是好算计。 倒也不说他翻越摩天岭这样的惊世骇俗的军事行动,单是夺了绵竹之后一系列的算计,就让人不得不服气。 所有人都以为他准备趁成都府城空虚攻下成都,此人却把算盘打到了李惠民的身上。 虚晃一枪,干掉了李惠民的一万精锐之后,成都府城实际上便已经机会不大了。 而现在,剑门关这几万大军,成了孤悬于外的一支军队了。 没有了后方的后勤补给,这支军队支撑不了多久的。 蜀中落入李大锤之手已成定局。 这对于令狐家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一口饮光杯中酒,令狐知书站了起来,大步向外走去。 蜀中之事,至此便算是完结了,但总不能让李大锤赢得如此干脆吧,怎么也要给他留一个尾巴,也是给令狐氏存一个念想。 而这件事,却是要着落在唐啸风身上了。 大堂里气氛相当的压抑。 正中摆着唐寅的灵位,香烟袅绕,唐啸风跪在最前头,往火盆里一张张烧着祭纸,在左右两边上,跪满了身着重孝的唐氏子弟。 令狐知书是相当注重细节的人,所以今天他特意穿上了肃穆庄重的黑色。 走进大堂,向着正中的灵牌施以大礼,然后上香。 然后站起来,抢上一步,扶起跪倒还礼的唐啸风。 又一个先天高手死在李大锤手里。 如果叔父猜测的杨坚与寇仲两人之死与李大锤相当是事实的话,那么便有三位先天高手死在李大锤手里了。 这天下,一共才有多少个先天高手? 不过几個月的功夫,便折损了三个。 “唐兄,借一步说话!”令狐知书道。 领着令狐知书到了一边偏厅,唐啸风眼睛通红,悔恨万分:“如果当初听了令狐兄的话,早作决断,也不至于有今日,甚至连累得家父亦因此而亡故!” “李贼早有谋算,步步为营,我们是一步之差,便步步受制!”令狐知书叹道:“事已至此,总不能徒呼奈何,下一步,唐兄准备怎么办?” “当然是起剑门关大军,回师讨贼,誓死也要报杀父之仇!”唐啸风恨恨地道。 令狐知书沉吟半晌,才道:“唐兄心痛唐公之死,令狐是心有戚戚焉,只是回师成都,只怕不是明智之举!” “令狐兄什么意思?”唐啸风有些恼火地道:“如今我还能怎么办?正如早先所说,每耽搁一天,剑门关这里的补给便会少一分,士兵们的士气便会低一分,趁着现在大家还有同仇敌忾之意,迅速回军,说不定还能力挽狂澜于不倒。” “唐兄,忘了世子李惠民是如何兵败被俘的吗?”令狐知书缓缓问道。 唐啸风顿时哑然。 李惠民带三万兵马前来剑门关,途中听闻成都被围,率万余精锐回返救援,结果在路途之上连接被算计,精疲力竭的刚刚走出山区,迎头便撞上敌人的精锐,全军覆灭。 而后面缓缓跟进的由堂弟唐惊风率领的两万新兵,受此惊吓,竟然不战自溃。 最终唐惊风不得不带着仅能控制住的三千人来到剑门关。 “李大锤此时已经掌控了大局,有张松林等蜀人与他同流合污,很快他就能整顿蜀中兵马,只怕这个时候,在这崇山峻岭当中,他已经张网已待了。不说与唐兄决战什么的话,只消把唐兄困在这大山之中,用不了多长时间,唐兄必然不战自溃!”令狐知书分析道。 “而且唐兄率精锐离开剑门关,那么此地必然被吴德所夺,到了那时候,唐兄才真是进退不能,死无葬身之地了!” 唐啸风并没有因为令狐知书的无礼而发怒,相反,作为领兵大将,他自然是知道这种可能的。 而且这种可能性还很大。 “以令狐兄的看法,现在我该怎么办?” “出蜀!”令狐知书看着唐啸风:“蜀中唐兄是回不去了,眼下再稍有迟疑,只怕唐氏一族以后连个扫墓上香的人也要没有了。” “出蜀?” “对!”令狐知书重重点头:“吴德虽然驻兵鸡冠岩,可是我看了,他的寨子,只是为了防御你进攻而已。如果你大队人马出击,他要么眼睁睁地看着你离去,要么便出寨子来阻拦你,出来与你野战,你会害怕他吗?” 唐啸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吴德要是敢与他野战,就不会在鸡冠岩驻营扎寨,重点防守了。 因为精锐大部分被李大锤带走了。 鸡冠岩的兵马即便是经过这些天的锤炼,也只不过是能做到守御而不慌乱罢了。 令狐知书的想法是可行的。 大军出金牛道,吴德必然不敢正面相抗。 可问题是,这一走,只怕就难得再回来了,而且从此就要寄人篱下。 出蜀之后,自己这数万人马没有地盘,没有补给,没有人脉,唯一能够依靠的,也就是令狐知书了。 而接下来自己要做什么也是显而易见的。 那就是成为令狐野争夺天下的马前卒,为他东征西讨,鞠躬尽瘁。 “兹事体大,我一个人也做不了主,需要与众人一齐商量才能做出决定!”唐啸风道。 令狐知书点头道:“好,唐兄,但一定要快。我还是那句话,眼前之局面,不管做出什么决定,都一定要快,哪怕是错误的决定,也比不作出决定强。因为每迟疑一天,便会把自己往死地推一分。” “我会尽快给你一个答复的!”唐啸风肯定地道。 小剑门关,全新长吁短叹地回到卧室,把自己重重地扔到了床榻之上。 谁也不会想到,短短的时间之内,局势竟然恶化到了这种地步。 成都府城丢了,连蜀中定海神针唐寅唐公也战死当场,而更让全新难以想象的是,这样的一股外军进了蜀中,居然能做到一呼百应,无数蜀中百姓群起响应。 这可不是几股被人养出来的马匪能够造出来的声势,至少在成都府的家人来给自己报信的时候说,围成都府城的,多达二十万人。 蜀人一向团结,什么时候变得居然能跟着外人一起来打自家人了? 接下来怎么办? 普通人不必考虑这个问题,他们随波逐流,走到哪里算哪里。 但自己这样的人,却不能不考虑。 “全将军好像很苦恼!”屋子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声音不大,但听在全新的耳中,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整个人没有向外,倏然向内一缩,却是进了床榻之内,再弹身而起,却是破开了幔帐,直接上了屋顶。 反应之快,应对之速,倒也不愧是九品高手。 攀在屋顶,全新向下看,却只见到一个年纪不大的人,就这样坐在自己屋中的方桌前,一手拈着盘子中的糕点,一手正在倒茶,此刻抬眼看着屋顶的全新,嘴角却是含着笑意。 全新完全看不出对方武道修为的深浅。 闭上眼,自己的感知之中,却完全感觉不到这个人的存在。 自己进屋之时,明明没有这个人。 啪哒一声。 全新额头上的汗掉了下来,落在地上,砸起一团灰尘。 先天高手。 而这个先天高手是谁,自然也是不言自明。 应当便是不久之前在成都府城之中杀了唐寅的那一位。 令狐知书嘴里的李大锤。 对方居然能在自己毫无知觉之间接近,那么显而易见,对方要杀自己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全将军,下来吧,我如果对你有恶意,伱没有机会上房的!”李大锤哈哈一笑,端起茶杯,冲着房梁上的全新示意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全新落下地来,只不过心中激荡,下来的时候未免有失水准,双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请坐!”指了指对面,李大锤反客为主,笑着道。 全新咽了一口唾沫,看了看外面,慢慢地走到了李大锤对面,坐了下来。 只要一声招呼,外面的侍卫便能冲进来,只需要几个吸吸之间,大军便能将这里团团围住。 但只怕在军队围住这个人之前,自己已经被李大锤干掉了。 (本章完) 第339章 将功赎罪 左思右想,全新都有些不解,看着李大锤,眼中疑惑之色难去。 “是不是在想,我到底是怎么能够长驱直入的?”李大锤笑问道。 全新点了点头:“正是。先天不是神仙,我这里是军营,不是寻常地方,你不可能无声无息的从外围一直摸到最核心的地方,大军还没有一点儿反应。” “看来你对自己治军还是颇为自信的!” 全新没有说话,但脸上的神色却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我能够在你的部下毫无反应的情况之下,来到你最核心的地方,自然是因为有人带我进来!”李大锤笑道。“进了你的大营,靠近了你的住所,有人又指明了确定的方向,再来找你,自然就轻而易举了!” 全新垂下头,思忖半晌,道:“你是跟着全真进来,然后先见到了权睿,在全睿的带领之下长驱直入的?” “正确!”李大锤笑道。 全真便是从成都府城来给全新报信的全氏族人,而权睿却是全新的儿子。 “这么说来,伱已经说服了全睿!” “当然,他年纪轻,脑子活,不肯就这样跟着纪王和唐氏一蹶不振,我伸出了代表友谊的手,他立刻便牢牢地抓住了!”李大锤笑道:“现在,就看你这位全家的主心骨了。” 全新转头,看向剑门关方向,脸上神色却是极其复杂。 “令狐知书在你们这里?”李大锤问道。“全睿跟我说的那个人的模样,应当是我的老相识,好朋友令狐知书。” “如果当初唐啸风采纳了令狐知书的意见,趁着吴德立足未稳,马上全军出击,将其歼灭,然后立即回师的话,你们没有机会的!”全新无比惆怅。 虽然是马后炮,事后诸葛亮,但回想起来,其实机会是给了他们的,只不过他们没有把握住而已。 “的确!”李大锤点头表示同意:“我带走了几千最精锐的官兵,吴德那里是个空架子,你们如果不是想要占便宜,想要不付出一点代价,想要对手愚蠢地来进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剑门关的时候,轻而易举地消灭对手,而是采纳令狐知书的意见,现在说不定我们正在成都平原之上激战呢!” 权新颓丧地垂下头:“一步错,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是的!”李大锤深有同感:“在这场比拼之中,我们任何一方稍有行差踏错,便会掉入万丈深渊,不过全新,现在你有一根绳子垂在你的面前,就看你要不要攀越上来了!” “我为什么要背叛唐啸风呢?你可知道,我与他数十年好友!”全新梗着脖子道。 李大锤笑了笑,指了指剑门关方向:“你猜,这个时候令狐知书在干什么?” “他能干什么?我们失败了,蜀中落入你手,他只能夹起尾巴逃走!” “这可不是他的性格!”李大锤大笑:“这个时候,他在劝说唐啸风,全师出击,硬扛吴德,在击败吴德之后,带着剩余的部队去投奔他们令狐氏!” “这也不失为一条出路!” “是啊,对唐啸风来说,真不失为一条出路,虽然从此以后,便要沦为令狐一族的打手,为他们争夺天下南征北战,再也没有半分自主权,只到你们和你们的部下,流干净血,淌干净泪,都再也没有机会返回蜀中,看一眼你们的父母兄弟亲人!” 李大锤一字一顿,每说完一句话,全新的面孔便更白上几分。 “我也不妨告诉你,现在的鸡冠岩吴德那里,正在全面备战,准备迎接你们的冲关!也许你们还是能突出去一部分,但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即便我不出手,你们也会血流成河,几万蜀中精锐能够冲出去的最多不会超过一半!全新,你真要这么做吗?” “我们留下,便有好日子过吗?”全新道。 “唐家肯定不行!他们是我必须要打倒的对象!”李大锤断然道:“但是全家,我却可以网开一面!” 全新苦笑:“一直以来,我们全家都是唐氏最为紧密的盟友,我不认为你会放过我们。这些年来,唐氏做的那一件事,没有我们全家的份儿!” “看来你也知道,这些年来你们在蜀中做的事情不地道了!”李大锤道:“我孤军入蜀,不过数千人而已,可振臂一呼,响应者云集,让我也颇感震惊,你们这些年来,压榨蜀人太狠了,以至于蜀中老百姓无不盼望着你们垮台。” “为了争鼎天下,总是需要有人付出代价的!”全新道:“这一代蜀人付出了代价,可是我们一旦成功,那么蜀中就是新皇帝的龙潜之地,福荫何止几代人呢?” “你们是这样想的,老百姓们可不是这样想的,赁什么要让他们的痛苦来你们的野心买单!”李大锤冷笑着道:“民心所向,才是正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果连这個道理都不懂,你们还谈什么争鼎天下?你们只会是争霸路上的牺牲品而已。” “你说得倒也没错,现在我们便已经失败了!”全新点头道:“你来找我,应当是我还有些价值可以利用,既然如此,我当然得讨价还价一番,唐家要完蛋,那我全家你准备如何处置呢?如果也是要完,那我又何必在完之前,还要背负一个背叛的骂名呢?与你们争斗一番,和唐氏一起完蛋,至少还能搏一个忠义之名。” 李大锤哈哈大笑:“你也是一个有趣的人。好吧,我开出我的条件,你看看如何?” 全新点头。 “我说过,唐家要完,便你们全家可以留下来,但你们这些年来在蜀中名声已经坏了,所以你们不可能留在蜀中。一来,留下来你们的日子也不会好过,被人唾骂、打压、排挤的滋味,肯定是不好受的,对不对?二来嘛,你们留下来,也不利于我们完成对蜀中的整合。” “那你要把我们全家发配到那里去?”全新问道。 “我来自来哪里?”李大锤笑问道。 全新恍然:“你要我们全家都去关外?” “关外可是辽阔天地,大有作为啊!”李大锤道:“你不会真以为关外就是苦寒偏僻之地吧?” “苦未必,寒却必然!”全新道。 “说得倒也不错!”李大锤笑道:“你们全族可以带着你们的财富去关外另创基业,那里有辽阔的土地,完全能够满足你们对土地的那种偏执的热爱,只要你们愿意,你们想开垦多少,就开垦多少,只要交税就好,当然,那里的税是很便宜的,如果开荒的话,甚至免税三年!” “不好的地方呢?” “不好的地方,当然是很多地方时刻要面对蛮族以及一些不知名堂的家伙们的偷袭,你要时刻做好战斗的准备!”李大锤笑道:“北元虽然被我瓦解分成了三部,但其中两部与我们接壤,明面之上大家笑哈哈做生意做朋友,私底下可是拔刀子乱捅的,你还可以在那里建功立业,当然,也有可能一不小心成别人的功劳!总之,关外那地方,充满了挑战,也充满了危险,机遇与失败共存。” “听来还很有趣!”全新沉吟道:“如果能把握机会,我全氏成为一方大佬,你会容许吗?” 李大锤瞅着他:“虽然说全家人不少,但去了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打拼,没个一两代人,你想成为一方大佬?你知道常家在关外拼搏了多少年吗?” “也就是说,在哪里,只要我有本事,便不会有人针对,是这样吗?” “前提是你别违反我们的规矩。”李大锤道:“你不要认为关外没有规矩,相反,我们那里规矩大得很,有些是不能触及的红线。” “我明白,不依规矩,不成方圆!若非如此,赁什么你李大锤短短几十年便成为了一方霸主!我答应了,我去关外!” “很好!”李大锤拍手道:“这些年来,你们在蜀中做了不少坏事,现在呢,你们去关外,为了中原百姓坐镇边疆,也算是将功赎罪了!” “不过我还有一事不明要请教!” “请说!” “既然你们早就料到我们有可能强突鸡冠岩,那么便可以提前从容布置,为什么还要给我这个机会呢?” “很简单,你们也好,唐家也好,死了我其实是不心疼的,但我心疼这剑门关的几万精壮啊!我不想看到他们的血白白地流淌在金牛道上,我需要有一个人来帮着我收拢局面,唐氏是我必须要铲除的,那么你威望足够,修为足够,人嘛,也还没有坏到底,属于可以挽救的那一种。”李大锤摊摊手道。 “你要我帮你杀了唐啸风?”全新情绪有些低落:“这算是投名状吗?” “不必你亲自动手!”李大锤一笑:“很快唐啸风就要邀你去剑门关那边商议如何突围的事情了,你只消带着我进入议事大厅,杀人的事,我来干,安抚军队的事情,你来干。你在剑门关干了一辈子,唐啸风来剑门关不过是一年前的事情,你可别说在那边没有你的人!” (本章完) 第340章 谋刺 (腰伤刚好,真的不能久坐啊,先保证正常更新吧,欠的后面慢慢补,利息我是不认帐的,有的还想搞高利贷,那就更不行了。) 令狐知书愉快地哼着小曲收拾着行李。 唐啸风经过一天的考虑,终于答应了他的要求。 这在令狐知书看来,仍然是优柔寡断之举。按照目前的局势,其实根本就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 想得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呢! 活下来,才是最优先需要考虑的东西,然后再在这个基础之上去想别的东西。 而在这方面,何足道就是一个极其标准的典型。 此人每一次的决断,都让人叹为观止,也让其一次次从失败的边缘爬出来,虽然有时候遍体鳞伤,但终究是活了过来。 从死局里面爬出来的次数多了,便也积累了无数的经验,也让其部下对其增添了更多的信任。 在令狐一族向着洛阳、长安进军的时候,何足道却在大步向南。 在令狐野看来,今后南方最大的劲敌,应当就是何足道了。 不过在令狐知书看来,关外李大锤的威胁更大。 因为何足道在南方,受到的牵制更多也更大。 不管是地方豪绅、世家名门、商贾富豪,还是一直在襄城虎视眈眈的南楚大军,都会让何足道的路走得很艰难。 除非他投降南楚。 可是如此一来,何足道就会失去秦人的支持,从大局上来说,孰优敦劣还真不好说。 以何足道的本性,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应当不会走这步棋。 此人要是甘心伏低做小的话,在令狐氏族大军向洛阳挺进的时候,他就不会离开,而是会欢迎令狐野的到来。 何足道此人现在也有了上桌子的本钱了。 世事沧桑啊! 几年前,令狐一族在谋划争鼎大事的时候,哪里考虑过什么李大锤、何足道呢? 转眼之间,原本的那些实力派,纷纷坠落,而这两个人却如同初升的朝阳一般冉冉升起,而且很快就灿烂逼人,让人无法直眼视之了。 这一次吃了不少苦头赶到蜀中,虽然最终仍然以失败而告终,但如果能带回唐啸风及其麾下这些精锐兵马,也算得上不空跑一趟。 而且回去之后,自己也终有了隶属于自己的人手了。 唐啸风他们是自己天然的盟友, 这会让自己在令狐集团之中有更大的发言权。 以前所有人都说自己位高权重,是大帅心腹。 可所有的力量,都来叔父。 叔父不想要自己的时候,一句话,便可以让自己失去一切。 以后,就不一样了。 这才是自己这一趟最大的收获。 就像李国华,虽然姓李,但在令狐集团之中,却一直是妥妥的二号人物。 因为他拥有隶属于自己的力量。 他更多的是叔父的亲密盟友,而不仅仅是下属这么一个身份。 耳边响起了隆隆的鼓声,那是唐啸风敲响了聚将鼓。 召集所有校尉以上军官商议这一次的北投事宜。 这是唐啸风对令狐知书说的。 远离故土而且不知何时归来,如此大的事情,自然要跟军官们通气,商量,尽量取得一致的意见。 当然,这样的聚集众人还有另一层含义, 那就是不服气的,不愿意的,当场就可以逮起来处理掉。 一次性便清理掉所有不安定的因素。 “老七,把昨天唐啸风送的那個猴儿酒拿一瓶来,咱俩小酌几杯!”令狐知书笑咪咪地道。 全新一行数人,沿着高高的台阶走向剑门关最高处,那里能俯览整个剑门关雄壮的景色,自然也是剑门关最险峻和最重要的地方。 最高长官的指挥所便设立在这里,也是日常大家商议军机的所在。 一年多以前,唐啸风来到这里,取代了全新的剑门关守将的位置,全新倒也没有多少怨言。 蜀中这些年来一直积蓄力量,伺机窥探中原,他也是参与了的。 剑门关这样的重要位置,唐氏要亲自把握在手中也可以理解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与唐啸风也是多年好友。 与唐啸风为副,他心中也没有什么芥谛。 只是时移势易,如今两人终于要分道扬镳了。 而且唐啸风会死在自己手中。 全新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李大锤,眼中奇异之色更浓。 他眼睁睁地看着李大锤在自己的面前,把自己鼓捣成了全睿的模样,而那个时候,全睿就站在自己的身侧。 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全睿,让全新见识到了这个世上最高境界的易容术。 特别是当李大锤身上骨骼啪啪作响,比全睿高出一个头的身材,竟然缩小到了与全睿一般高的时候,他更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易容术到了这个级别,已经可以说是非人的手段了。 以前李大锤在玄元九品的时候,还做不到这一点,因为他虽然有最高明的这方面的师傅,但他从小却没有系统性的学习过,因为这样的功夫,练习的过程实在是太辛苦而且太残酷了。 只不过当他突破玄元,直抵先天之后,以前的困挠便迎刃而解了。 这里头的一些奥妙,倒也没有必要让全新知道。 他只是向着全新行了一礼,笑吟吟地道一声:“父亲,可以出发了!” 当时全新全睿两父子的眼神儿都变了,因为那声音,也与全睿一模一样。 沿途行来,戒备森严。 明岗暗哨,不胜枚举。 压根儿就没有什么死角和漏洞可言。 谁要是以为可以在黑咕隆冬的晚上来剑门关口偷袭一下子,除了贡献人头之外,不会有什么别的收获。 这也是李大锤需要全新带他进入这里的原因,不靠近唐啸风,即便他是先天高手,也是无法在装备精良的精锐部队之中击杀他的。 于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一般而言只是说说。 如果是真的,那也只能说这万军大概是溃散不成模样的万军了。 当然,只要踏进了议事厅,靠近了唐啸风,那这个人,就死定了。 而且此时,真正的全睿正带着小剑门关的驻军,从后方绕过来,只要唐啸风一死,剑门关大军便会被前后两面封堵住,前有吴德,后有全睿,让其进退不得,再由全新出面安抚,缓缓收复。 这样的把所有的校尉以上军官集中到一起商议并趁机剪除异己的事情,李大锤也很喜欢啊! 到时候自己也可以一锤子把所有的唐氏在剑门关的核心力量给拔除掉,多省事! 全新的身份自然是不同的。 在大厅前面的台阶之下,陆续而来的军官们都将自己随身的武器,整齐地放在了桌子上。 李大锤也解开了腰中的刀丢在了上面。 但全新,却是昂扬直入,门口的卫兵们不仅没有阻拦,反而是躬身相迎。 猛虎傲啸山林图之前便是大帅的虎案,左首第一个座位,自然属于全新。 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前刚刚坐下,上前来见礼的军官便已经络绎不绝了。 李大锤则站到了他的背后,上下打量着那些上来见礼的军官。 剑门关防线,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关口,从小剑门开始到大剑门这边,宽有数十里,深度有百余里的一个立体防线,数万人的大军分驻各地,一年之中召集所有军官会议的事情并不多,除非有重大事务,像这样的集会是极其罕见的。 所以很多军官相互之间并不是很熟悉,有些上任不久的,甚至与其他不少人之间并不认识。 而上前来参见全新的,自然不是因为全新是整个防线上的二把手,而是这些人,原本就是全新的部属或者就是全新提拔培养起来的。 全新让位于唐啸风,不过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 而在这之前,剑门关可是一直由全新当家。 当时整个剑门的驻军,也只有一万余人。 唐啸风来之后,这里驻军渐次增加,而且待遇也是比以前翻了一番,其它各类补助也是大有改善。 毕竟唐氏本身的财力和对蜀中的影响力,可不是全新能比拟的。 这样的拉拢全军上下的手段,直接有效,再加上全新对于唐啸风上位并无抵制,才使得唐啸风能够顺利掌权。 当然,如此顺利也使得整个剑门关防线的军官体系并没有太大的调整。 唐啸风只是在一些要害位置上换上了自己的人。 全新是很支持他的,那自然要投桃报李。 要是唐啸风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还大规模地撤换全新的人,那就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了。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使得全新对于今日要做的大事,并无多少担心。 只要李大锤这个先天高手一举解决了唐啸风及几个唐氏核心弟子,剩下的那些军官,全新有信心压制并且掌控他们。 后堂传来了脚步之声,大厅之内立时便安静了下来,大多数人都站了起来,半转身子,看向后堂方向。 全新仍然坐着没有动。 率先出来的是数名年轻的侍卫,当这些侍卫在大案两侧站定的时候,全新这才站了起来,似乎是与全新有着莫名的默契,在全新站起来的同时,唐啸风也从后堂转了出来,走到大案之后,先是扫视了一遍众人,然后稳稳坐下。 “见过大将军!”数十名将领齐身躬身行礼。 “自家兄弟,勿需多礼,都坐吧!”仍然身着重孝的唐啸风摆了摆手。 (本章完) 第341章 军心所向 (忘了说了,明天可是七月一日,党的生日,我要请假,而且这不能算是欠帐!嘿嘿嘿!) “我反对!” 全新声音不大,但却如同一个个炸雷在大厅之中回响。 聚集议事的前半个时辰,是唐啸风一个人的表演。 身着重孝,身泪俱下,从蜀中成百上千年的历史一路讲到当下的局势,可谓是情深义重,有理有据。 最终形成的结论便是,如果此时他们率师从剑门关返回成都去与敌决战,下场便是内无粮草,外无援兵,必然会被敌人以逸待劳,彻底击败。 然而呆在剑门关,同样会坐吃山空,一旦粮草断绝也是一個全军溃散的局面。 所以,为了保证全军的存续,留下报仇的希望和火种,大军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杀出去。 出金牛道,夺汉中,挥师长安,与正在攻击长安的令狐一族大军联合。 正所谓攻敌之必所救,或者说是围魏救赵,总之我们丢掉了蜀中这个老窝,那么便也去捣毁了卫氏长安这个老窝。 坐在大厅里的校尉将军们听明白了这个意思。 不管唐啸风说得有多么的大义凛然,多么的冠冕堂皇,但有一个事实无法更改,那就是蜀中没有了,他们回不去了,从此以后,他们将要出去流浪。 一支没有地盘的军队,一支寄人篱下的客军,所有人想想,便觉得前途黯淡。 离开容易,回来只怕就难了。 大厅里议论之声四起,有的人面露异色,低头不语,有的人交头接耳,互相商议,有的人面露怒色,握拳正坐,有的人惶恐不安,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四下观望。 就在一片嘈嘈切切的混乱之中,唐啸风把目光转向了全新。 这个问题,前两天他跟全新说了一个大致的意思,当时的全新,并没有反对。 那在唐啸风看来,这便是同意了。 此事由他提起,如果全新再附议,剑门关一正一副两位大将军都一致决定的事情,剩下的人,便再也没有什么反对的余地了。 全新缓缓站了起来,目光扫过大厅里所有的将领。 议论声消失了。 目光全都注视着全新。 相对于唐啸风去年才来,在剑门关这边驻守了半辈子的全新,自然更有威望,大厅里这数十位将领,大半倒是都与全新有旧。 “我反对!” 简单三个字,却炸懵了唐啸风,也让大厅里安静得似乎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唐啸风几乎不也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霍然起身,瞪视着全新。 “你说什么?”他厉声道。 “我反对!”全新一字一顿地道:“剑门关驻地,战兵二万余人,辅兵以及其它各类人员三万出头,现在想要出金牛道,夺汉中,首先要过的就是鸡冠岩吴德那一关,唐将军,你告诉我,我们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从哪里冲过去?” 唐啸风恶狠狠地看着对方,他万万想不到,反对他的会是全新。 “就算我们侥幸杀过了这里,那么出金牛道,我们便又会遭到朝廷军队的全力打击,令狐野到现在可还没有夺取汉中,那里还是朝廷的控制地吧,就算我们又获得了胜利,夺下了这个地方,我们这支部队还能剩多少人?”全新瞪视着唐啸风:“唐将军,到了那时候,我们还有多少机会在将来杀回蜀中?而且如果我们这样做了,必然会激怒现在已经占领了成都府城的朝廷禁军,他们肯定会在蜀中展开报复行动,这数万大军的家眷,亲人,可都在蜀中呢!即便现在在场的各位,家眷在剑门关的,也是极少数吧?” “那依你说,我们能怎么办呢?就在这里坐着等死,什么也不做?”唐啸风吼道。 全新摇头:“当然不是,我们可以与吴德好好地谈一谈。” 安静的大厅之内,轰然之声再起。 全新说得很委婉,但大家都能听明白这内里的意思。 所谓的谈一谈,无非就是投降二个字。 唐啸风的眼睛慢慢地变红。 “全新,你让我们向屠杀我们亲人的敌人投降?” 全新看着对方,淡淡地道:“据我所知,朝廷禁军进入成都府城之中,并没有滥杀,只是抓捕了纪王府以及唐氏宗族等人,于大部分人而言,可谓是秋毫无犯。唐将军,我知道你心痛唐公之死,心痛宗族倾覆,可是唐氏一族终究不能代替整个蜀中。这个大厅之中,所有将校都有家有室,外面,数万士卒也都是家中顶梁柱,此一去,基本就是永别,您真忍心让他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吗?” 唐啸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原来你已经投降了他们是吗?” “没有!”全新矢口否认:“我只是替剑门关数万将士的将来着想,我也请唐将军从大局着想,如果唐将军愿意与对方议和,这里数万将士必然会感念唐将军保全他们之恩义。” 唐啸风的目光从全新脸上移走,落在了大厅诸人身上,涩声道:“你们也都是这样认为的吗?” “誓于贼人死战到底,绝不投降!”大厅里响起了几个激愤的吼叫声。 只不过廖廖几人,略显单薄,而且喊话的,基本上都姓唐。 其他将校,要么六神无主地看看唐啸风,再看看全新,要么便是低下头在那里扯着衣角或者撕着手上的茧子。 “唐将军,人心所向!”全新跨出了一步,道:“你我相交数十年,只要伱答应了这件事,我保你性命无忧,甚至你可以去你任何想去的地方而不会有人留难你!” 毕竟相交多年,到了最后关头,全新还是想要竭力保一保唐啸风的性命。 如果唐啸风愿意退一步,愿意只身离去的话。 “保我性命,呵呵,好大的口气!”唐啸风冷笑起来。 话音未落,唐啸风已是动了。 人还未动,啸声已至,数枚黑影只扑全新,而在这几点黑影之后,唐啸风更是呛然拔刀,人刀合一,众人眼中,只见唐啸风残影。 而随着唐啸风一动手,大堂之中唐氏子弟、心腹也立即动手,纷纷从靴筒里,从袖子中掏出各色各样的武器,有的扑向全新,有的则是扑向全新身后的全睿。 大家的意见高度统一。 只有在第一时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所有人都还没有作也决策之前,拿下全新。 否则以全新在这一方的威望以及大家不愿意远离故土的念想,只怕这大厅中的大部分军官都会支持全新。 全新叹了一口气。 一腔真情,终究错付。 自己在最后关头,选择了抛弃唐啸风, 而唐啸风在最后时刻,也没有丝毫犹豫的便对自己下了死手。 大厅里响起了一声轻响。 然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扑出去的人,全都倒飞了出去,而且姿式各一,有的直冲上天,脑袋撞在屋顶,落下来脑袋已经开了瓢,出气多进气少,只怕是不行了。有的直接撞破窗户飞了出去,关键是那一排窗户外头便是悬崖峭壁,半空中发出来的凄厉惨叫之声让其余人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而更让所有人震惊的是,动手的是全睿。 全睿是一个什么水平,大家还是知道的。 不过就一个玄元七品的身手,怎么转眼之间就变得这么生猛了? 连大将军唐啸风此时也倒飞面出,重重地撞在那副猛虎傲啸图之上,然后再缓缓地滑落到地上。 没等唐啸风有什么新的动作,全睿已是出现在他的面前,一伸手已是将软得跟个面条似的唐啸风提了起来,一只脚踏在大案之上班,睥睨全场,厉声道:“还有谁?” 没有谁! 因为唐啸风和他的心腹们此时都已经动手了,现在要么躺在地上,要么飞下了悬崖,要么成了俘虏。 有几个稍慢一步上去帮手的,现在已经被全新的老部下们摁住了,不过好在没有扑出去,好歹也留了一条性命,看着摁住他们的人,眼中满满都是感激之色。 这要是冲出去了,就必然死了啊! 动手的当然不是全睿, 这分明就是一个先天高手。 全新走到了虎案之前,转头看着大厅里所有将校,缓缓问道:“诸位,从现在开始,由我领统帅之权,负责整个剑门关事宜,大家有什么意见?” “谨遵大将军号令!” 几员老将率先走出来,躬身为礼,他们本身就是全新的老部下。 有了人带头,所有人都躬身领命。 每个人的脸上,却是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甚至欢欣鼓舞的神色。 命保住了,家人保住了,更不用流离失所,远赴他乡去替别人做牛做马。 这总是一件好事情。 替谁当兵不是当兵呢? 即便不当兵了,回家去种田,也不是不可以的。 令狐知书喝了好几杯酒,酒意上冲,脸膛变得红红的,隐隐的听到外面传来了轰隆隆几声巨响,然后又听到了惨叫之声。 大概是唐啸风在清理那些不听话的家伙吧! 又自斟自饮一杯,打了一个酒嗝,然后便看到一个人正满脸笑容地向他走过来。 令狐知书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又抬起手用力地揉了一下, 莫不是自己眼花了? (本章完) 第342章 这真不是我干的 “早上好!”远远的,来人便冲着令狐知书拱拱手,笑容可掬地打着招呼。 令狐知书麻瓜了。 他怔怔地看着李大锤,半晌才有些艰难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也正是我想问令狐兄的问题,你不在长安那边帮着令狐大帅攻城拔寨,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干什么?”李大锤笑道。 令狐知书鼻子发酸,眼眶发热,突然便有了想哭的冲动。 “唐啸风呢?死了没有?” 李大锤摇摇头:“当然没有,说得我好像很滥杀似的,我只是废了他的武功,然后把他关起来了,纪王也好,唐啸风也好,都会被押到成都府城,然后进行公审,最后再来定他们的罪行,确定他们要受什么要的处罚!” “公审?” “对呀,新的蜀郡郡守会主持这场会审,务必要将李慎和唐氏这两个蜀贼这些年来如何盘剥压榨百姓的罪行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然后再一一公之于众,让老百姓看看,这些家伙都是些什么样的人,是不是该杀?”李大锤认真地道。 “认真查下来,那自然是罪行累累,不死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谢天下的!”令狐知书苦笑着道。 “正是,令狐兄果然是个明白人!”李大锤道:“我可以保证,绝不会诬陷他们,也不会为了构陷而罗织罪名,只会还原事实,不过就算是如此,他们犯下的罪行,也足以死上一百次!” “这我相信!”令狐知书道:“因为你就算是来审我,或者是我来查你,都可以找到你无法辩驳的罪行来致对方于死地的。”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嘛!”李大锤笑着道:“令狐兄,大清早的就喝得熏熏然的,这是有什么喜事还是借酒浇愁呢?” “本来是庆功酒,但看到李都护,这庆功酒自然就变成借酒浇愁了!”令狐知书垮下了脸。 “岂不闻借酒浇愁愁更愁?”李大锤得意地哈哈大笑,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道:“令狐兄的愁,却是我李大锤的喜,不如我借花献佛,咱们两个再喝几杯?” “李兄有兴致,某家自然奉陪到底!”令狐知书深吸一口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相对而坐,添上碗筷,李大锤却是反客为主,替令狐知书奉菜倒酒,让令狐知书更加的郁闷。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现在李大锤还真算得上是主人,他令狐知书真要说,只怕还是一個恶客,没有恶语相向捆绑拘押,已经算是宽大为怀了。 “什么时候开始筹划这件事情的?”令狐知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一伸手从李大锤手里抢了酒壶过来,对着壶嘴,连喝几大口。 “与张松林结交那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后来不是又与吴德先成朋友,再成盟友了吗!”李大锤耐心地道:“不过真正谋划夺取蜀中之事,却是在听闻令叔抵达先天之境后才开始的。” 令狐知书点点头:“那也算是很早了。张松林是蜀人,黑冰台这些年为了对付蜀中唐门,也早早布下棋子。” “是啊。令狐抵达先天,全军士气大振,长安洛阳这边被何足道这个搅屎棍弄得稀乱,令叔一旦挥军南下,谁人可挡?所以我得先拿下蜀中,一来可以支持一下卫氏,二来嘛,也算在关内弄一个稳固的基地,不然到时候怎么与令狐大帅较量呢?”李大锤笑道。 令狐知书默然无语。 李大锤的这些谋局,里头有着很多的巧合。 比方说张松林恰好是蜀人,比方说吴德这个家伙去了关外被李大锤发现了真正的身份,而这两个人,正是现在李大锤谋夺蜀中的关键人物。 你要说李大锤当年与张松林结交之时就在打蜀中的主意,令狐知书是万万不信的。 这大概就是气运吧! 不知为何,令狐知书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个词,这让他情不自禁地抬头,仔细地打量着对面的李大锤。 “咋地,莫非令狐兄看出了我王霸之气,打算纳头拜倒为我做事?”李大锤看着对方,开着玩笑。 令狐知书记扁扁嘴,就这张普普通通的脸,还没有自己长得伟岸呢,还王霸之气?王八之气吧! 只能说这狗东西,运气真好。 “张松林是接下来蜀郡郡守?”令狐知书问道:“这个人,李都护就那么放心吗?据我所知,此人品行,并不能让人放心。” 李大锤哈哈大笑:“这个时候,令狐兄还不忘挑拨离间。不过这才是我了解的那个令狐知书嘛!令狐兄,张松林这个人啊,说起品行,自然是谈不上高洁的,但这个人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一双眼睛毒得很,对时事的判断相当准确而且对自己有着绝对的信心,所以,当他认准一件事情的时候,这家伙便敢于倾力投入。” 令狐知书酸溜溜地道:“李都护的意思便是,张松林认准了你能成大事!” “的确!”李大锤点头道:“令狐兄,咱们用人,不能说不看品德,但更重要的还是能力。人嘛,不能太贪婪,不能这样想要,那也想要,你说是不是?取其长处就行了。我们是合作共事,又不是做知交朋友。” 站起身,替李大锤倒上酒,令狐知书道:“想必接下来李都护通过这个什么公审,一定会把纪王以及唐门这些蜀中原本的大势力弄臭,弄得人人尽皆厌弃,以显示伱们入蜀是为民除害,是伸长正义,然后再开仓放粮、减免赋税等等一系列的政策实施下去,便能尽收蜀中人之心了。” “差不多就是这样!”李大锤道:“令狐兄现在对这一套也很熟稔了嘛!” “这一次蜀中倒了这么多的大宗门,李都护手里便多出了无数的资源,可以用来拉拢讨好最底层的这些人,让他们成为李都护你最忠实的拥泵,从而奠定你在这里最坚实的统治!” “跟你在博陵郡一样,我可是听说,你走的时候,博陵郡百姓为你献上了万民伞,穿上了百家衣!”李大锤笑道。 “不过拾你牙慧而已!”令狐知书闷闷地道:“稳定了蜀中统治,接下来李都护就要大力支持长安卫氏与我令狐氏族对抗了,有了蜀中支援,卫氏自然底气大增!” “谈不上多大支持吧!”李大锤道:“令狐兄,你也知道,李某人对于做生意还是很擅长的,现在蜀中百废待兴啊,老百姓那叫穷得一个响丁当,要想富,光靠土里刨食肯定是不够的,这商业,也得搞起来。所以到时候蜀中往外头卖些东西,那也是必然的,当然,我们不仅仅可以卖给卫氏,也可以卖给你们令狐一族嘛!我们是讲信誉的,只要给钱,我们就给货!都是为了蜀中百姓的日子过得好一些,兜里能有几个余钱,逢年过节能吃上肉,能给媳妇儿娃娃们扯上几尺布做身新衣裳而已。” 令狐知书冷笑:“如果不是我对你了解极深,你这番话,会让我感动得落泪的。” “我真是这样想的,至于在让蜀中老百姓富起来的同时,给外头的局面带来了一些副作用,这就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事情了!”李大锤很是真诚地道。 令狐知书只觉得胸中郁气难解。 李大锤的确没有说假话。 纪王和唐氏的蜀中,会出兵打落水狗,与卫氏争夺长安,而李大锤的蜀中,则会帮着卫氏稳定在长安的统治,然后在这个基础之上,到处做生意赚钱,大发战争财。 只怕在这个过程之中,他还会悄无声息地吸纳长安的有生力量。 比方说长安的那些富户,那些有着精湛工艺传承的手工业者以及有着其它靠手艺吃饭的人。 战争时间一长,只怕稍有门路的人,都会跑。 往哪里跑呢? 自然是没有战争,平静而又祥和的地方。 到了那时候,蜀中自然便是最好的选择。 人丁,财富,技术,都会向着这里流动。 到时候即便令狐氏辛辛苦苦地拿下了长安,恐怕长安也成了一个空架子,除了那些金壁辉煌的宫室之外,不会剩下什么了。 而在这个过程之中,卫氏为了维持他们的统治,就只能不断地被李大锤吸血,至到他们被吸成人干。 也许到了那个时候,李大锤会因为他们对于蜀中巨大的贡献,留下他们一条性命。 不不不,以这个家伙的秉信,到时候他肯定又是会来一个借刀杀人什么的,把卫氏一族送到令狐一族的刀下来。 “令狐兄,你嘴里怎么在流血呢?” 对面的李大锤,歪着头看着令狐知书,对方的嘴角里,有血丝渗出,看起来又不像是咬破了嘴唇的结果。 令狐知书张嘴,哇的一声,一大口鲜血喷出来,倒是把李大锤吓了一跳,转脸看着旁边的令狐知书的侍卫,一脸无辜地道:“不关我事,不是我干的!” 令狐知书抹干净了嘴里的鲜血,提起桌上的酒壶,喝了几大口,咕嘟咕嘟地漱了漱嘴,然后竟然咽了下去。 “李都护,如果你不留客,那我就要走了!” “令狐兄随意,只是你身体好像不对,真不养一养?” “还是早些走能够活得更长一些,再呆下去,得被李兄气死了!”令狐知书苦笑着道。 “男子汉大丈夫,心胸要宽广!”李大锤劝道:“这样才能活得更长!” 只是一句话,又让令狐知书五内俱焚。 (本章完) 第343章 屡败屡战,精神可嘉 令狐知书一边走一边喷血,一边喷血还一边喝酒。 这让随行的两名侍卫很是担忧。 “公子,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太挂在心上了!”一名年长者开解道。 喝一口酒,喷一口血,令狐知书道:“我自然是知道的,可是一直输一直输,从来没有赢过一局,那就太伤人心了。” 两名侍卫一齐默然。 作为令狐知书最贴身的两名侍卫,对于这几年自家公子与李大锤的较量,当然是心中有数的。 每一次的失败,对于令狐知书都是一次巨大的打击。 “公子,我看那李都护对于您还是蛮欣赏的,虽然咱们在坏他的事,但他倒是对公子没有多少敌意!”另一人试图从另一个角度来劝慰令狐知书。 “击败一个蠢蛋有什么成就感?”令狐知书仰天长叹:“只有一次又一次地打败像我这样的人,才会让他自信心爆棚,会让他更有优越感!” 说到这里,只觉得喉头腥甜,卟的一口血喷出去,直如天女散花,倒是把两个侍卫都吓了一跳,一人赶紧递过去水囊。 一把推开水囊,令狐知书举起了酒葫芦,拿酒漱了漱口。 “公子,咱们别老想着这些不开心的事情,想想以前咱们威风的时候不好吗?” 侍卫的继续劝说却是让令狐知书更加伤心了,眼眶微红:“在最凄惨的处境之中去回忆过往的幸福,那是世间最大的痛苦!” 看到令狐知书居然哭了,两个侍卫也都慌了神儿。 这是心志被对手完全摧毁了吗? 真是这样的话,那可就要成为一個废人了,这样的心态,以后再面对李大锤的时候,他会没有一点儿自信心的。 抹一把眼泪,令狐知书却又昂起了头。 “老周,你马上回去跟大帅禀告蜀中的事情,李大锤掌控蜀中也成既定事实,我们的策略也要做相应的调整,另外卫氏只怕到现在还不太清楚李大锤亲自插手这一事,也不妨透过渠道告知卫政道,卫政道可算不上心胸广阔的人,在他们之间打一道锲子。” “好。”老周连连点头。 “另外,李大锤据说是前太子李泽民的遗腹子这件事,不妨也透露出去!”令狐知书沉吟片刻,道。 “什么?”老周大吃一惊,“李大锤是前太子遗腹子?这,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令狐知书撇撇嘴:“当初我们听闻这件事,也是大吃了一惊,只不过后来详细调过后过,才知道是周致这个老东西故弄玄虚设的一个局。不过现在倒是可以拿来用用,卫政道可是害死李泽您何清秋最主要的推手,现在知道蜀中落到李大锤手里,我倒要看看他,还敢不敢放心大胆的与李大锤合作。” 老周连连点头:“猜忌的种子一旦播种下去,迟早会长成参天大树,让其树动山摇的!” 令狐知书似乎心情好了一些,脸上也露出了一些笑容。 ”公子派我回去,您是准备出去散散心吗?也好,您一年上头都忙,也没好好地休息一下,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去走一走,看一看!”老周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走一走?”令狐知书嘿嘿一笑:“的确是要去走一走。你跟大帅说,我去南方走一走!” “南边?”周周愕然。 令狐知书随手拔出老周腰间的刀子,在路边岩石之上刻划,片刻之间,整个大秦的疆域图便显现在岩石之上。 刀尖一戳,关外便成了一个深坑,刀光再闪,蜀中也变成了一个深洞,收刀而立,令狐知书瞅着这副地图,道:“看出来点什么没有?” 老周想了片刻,脸上却是有恍然之色:“您是说,李大锤接下来的目标,有可能会在南边?” “不是有可能,而是一定!”令狐知书道:“何足道正在南方与那些地方势力争斗,南方大乱,而李大锤最喜欢的就是乱中取利。而在他的布局中,关外已经起了势,西南方向上,蜀中也算是落停了,接下来,他的子必然会落到东南方向去,如果再让他成功,便可成三足鼎立之势,一旦他挥师入关,这两个方向起兵响应,则大势所趋矣!” 看着令狐知书在岩石的东南方向之上再戳一个洞,老周盯着三个洞,眼前幻化的却是三支大军自三个不同的方向杀向中原地区,最终汇聚于长安这一点上。 “现在南方局势混乱,您身边人手不足!”老周低声道:“我回去之后,就迅速地将狼堡精锐派到东南方向,加强那里的力量,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李大锤再在这个方向上得手了!” “正是这个道理!”令狐知书道:“何足道应该比李慎他们强出来不少,接下来南方必然是一番龙争虎斗,我去那里,再与李大锤斗上一场!” 剑门关最高处,李大锤与吴德并肩而立,眺望眼前连绵不绝的大山,视野之中,不少地方却有浓烟滚滚直上天际。 那是在清剿纪王与唐氏的一些死忠。 唐啸风唐惊风这些唐氏嫡系等虽然被一鼓成擒,但在基层部队之中,仍然有着为数不少的人手,整顿过程之中发生一些叛乱、刺杀等事情,是必然之事,只不过在中上层已经达成一致意见,便且都已安排妥事的情况之下,一些基层的军官想闹出多大的事情,基本上不可能,也就是为他们的长官添些麻烦而已。 李大锤和吴德甚至都懒得理会此事,一切由全新去处理。 这既是对全新的一个考验,也是对他表示信任的一种方式。 吴德的军队虽然已经入驻剑门关,但李大锤并没有剥夺全新的兵权,反而是将所有剑门关的事情全都交给了这个人来做。 现在李大锤需要的是稳定,不管是他或者是吴德,都无法完美地完成这一点,而全新,毫无疑问地可以做到。 “等到全蜀平定,全新当真可放下一切去关外从零开始?”吴德有些吃不准。 “哪里就是从零开始了?”李大锤摇头道:“我答应了他,让他带走整个家族以及家族财富,还有愿意跟他走的部属。有人有马有钱,去了我们还给地盘,虽然是一个外来户,但在关外马就会成为一方人物。” “李都护用人的确是越来越娴熟了!”吴德赞道:“全新和他的家族实力不差,但去了关外,却是人生地不熟,想要站稳脚跟,肯定要依靠都护府,如此一来,都护府手中便又有了一张强有力的牌来制衡关外已有势力,维持平衡。” 李大锤微微一笑,事实也正是如此。 关外本来就是各大势力盘踞一方,以前令狐野第一,泰安城第二,宝瓶城第三,宣武州应当排在第四,其他中小势力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这两年,令狐氏族入关,泰安城势力在龙舟,宝瓶城严氏倒台,宣武州名义之上已经归附都护府,实力强劲的常氏虽然在令狐氏族和李大锤这两方面都下了注,但很显然,常建更看好李大锤。 关外的大势力整合已经完成了,但中小势力却仍然各自为政,这显然不符合李大锤的心事。 但只要还存在的中小势力,自然有他存在的理由。 你总不能无罪而诛。 人家恭恭敬敬的,你没事儿跑上去给人家几嘴巴,谁也不会服气是不是?嘴巴打得多了,其它人也免也会想下一个挨嘴巴的会不会是自己呢?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这可是至理名言。 就像蜀中,以前没人敢反抗,可有人起了头之后,这反抗的情绪便如同火山一般爆发开来,直接将纪王与李慎烧得灰飞烟灭。 当然关外现在执行的政策,不可能出现这种天怒人怨的情况,但在李大锤看来,这种割据一方各自为政的情况,也必须得到纠正。 口头上的跟随,名义上的服从,都不是一种正确的姿式。 改土归流才是正道。 既然不能名正言顺的动手,那便先扔一只鲶鱼进去扑腾一下。 全氏家族就是这只鲶鱼。 关外,只能有一个声音,一个政府,一支军队。 剩下的所有势力,都应该是团结在这个政府周围出谋划策,贡献力量,确保这支军队百战百胜所向无敌。 如此,才能保证获得更大的利益。 不要把眼光只盯着关外这一亩三分地上。 要往远处看,要把饼做大。 如果有些人实在不想一起做个大饼子,老是想着分眼前这个小饼子,那李大锤就让他连饼渣也没得吃。 不过关外现在的事情,已经算是人民内部矛盾了,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来,大开大合杀伐决断已经不适合了。 但在蜀中,正是大开大合的好时机。 充分发动群众来一场打土豪分田地均贫富的运动,马上就会轰轰烈烈的展开。 这场运动会让蜀中的阶层出现极大的变化,相当一部分豪门将会消失,大批的无产者将会成为有产者,而这些人,便是李大锤牢牢掌控蜀中的基础。 有恒产者,有恒心。 为了保住自己得到的东西,这些人便只能紧紧地团结在现在的官府周围。 否则让过去的人杀了回马枪,他们不但会失去财富,还会失去性命。 (本章完) 第344章 直趋长安 常磊手中斩马刀舞得旋风一般,原本跟着他一起做先登的百余名常氏家丁此刻还跟在他身边的,不过三十余人了,但他们却在城头之上牢牢地占据了一处地盘,眼看着攻城车咣当一声靠近城墙,无数的士兵沿着攻城车飞速向上攀爬,常磊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常将军辛苦了,您歇歇吧,后面的事情就交给我了!”令狐识礼提着刀经过常磊身边,笑着对他拱拱手:“常将军当真威武!” 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常磊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入地,却也无可奈何。 现在他在令狐大军之中地位尴尬,不得不每战争先,用一次又一次的功劳,来化解那些闲言碎语和无端猜忌。 可即便是这样,他现在在令狐氏的整个体系之中,也正在被逐渐边缘化。 令狐野倒是一如既往的信任他,可是其他人却没有令狐野这样的心胸。 以往的朋友也正在疏离他。 说起这些糟心事,常磊便一肚子的气。 大军入关之时,自己率部分常氏精锐先行,父亲和大哥两人断后。 但结果却是父亲与大哥竟然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令狐氏和自己,投向了李大锤。 虽然说最后的结果,似乎证明了父亲这种两头下注的做法并没有错,可是常磊心里还是不舒服啊! 这种事儿,就不能事先给自己通通气吗? 好歹自己也是你的亲儿子呢! 一屁股坐在血泊中呼呼地喘着粗气,一名家将提着血淋淋的刀走了过来,坐在了他旁边,递给了他一个水囊。 “死了四十多个兄弟,还有二十多个伤得不轻,怎么也得几個月才能恢复!”家将禀告道。 常磊点点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们被朝廷禁军阻在霍邑已经近一个月了,为了打下这里,大家都是卯足了劲儿。 拿下了霍邑,接下来对于令狐大军来说,路子可就宽了。 长安,已经近在咫尺了。 也许到得最后,自己这边才是对的。 看着城门终于被令狐识礼的部下打开,城外大军蜂涌而入,常磊撑着刀站了起来,“回去吧,打下了这里,可以好好歇一段时间了!” 数日之后,议事大堂。 众人鱼贯走入议事大堂的时候,令狐野正一手持砚台,一手持狼豪,在墙壁之上绘制着长安以及洛阳附近的地图。 当最后一个人踏进大堂,令狐野也正好落下最后一笔,端详一下自己笔下的这锦绣江山,他转过身来,笑着对众人道:“大军连续征战了数月,现在拿下了霍邑,也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不过士兵休息,咱们可休息不成,今日叫大家过来,正要好好议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等自然唯大帅马首是瞻,大帅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王德笑着拱手,特别大声地道。 自从令狐大军入关之后,王德便变得更加的乖巧起来。 事实上,他一直都很乖巧。 与被令狐野宰掉的万锋相比,王德原来最大的野望,不过是调离令狐野的麾下,去别的地方当官,为此他将搜罗来的钱财,全都献给了卫政道。 不幸的是,卫政道钱收了,事儿没办。 而现在,令狐野公开的旗号就是要清君侧,诛奸佞。 这个奸佞是谁? 不言自明,当然是卫政道。 现在君已经没有了,连太子也没有了,所以这个口号也就只剩下诛奸佞了。 卫政道立的这个傀儡皇帝,令狐野自然是不会认的。 因为过去与卫政道来往紧密,王德可是一直提心吊胆,生怕什么时候令狐野就要拿他祭旗,所以现在他的一张嘴,基本就跟抹了蜜似的,只要是令狐野说的话,他殾能赞出花来。 听着王德的话,令狐野笑了笑:“集思广益,方是正道。大家都来说说吧!” 对于这个家伙,现在令狐野还真没有杀他的心思了。 如果不是关外那档子事,不是常建、陈良的背离,王德的脑袋早没了,而现在嘛,这个人活着,也算是自己给外界的一个信号。 自己是容人的。 不过这家伙现在也就是一个人样子,指望他出主意是不可能的。 即便有主意,他也不会当这个出头鸟。 目光扫过帐下诸人,最终还是落在了常磊身上。 麾下智囊,李国华眼下正在洛阳那边,令狐知书去了蜀中,麾下大将多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夫,也就常磊还算机敏有见识。 “大帅,拿下霍邑之后,我们其实有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直接进攻长安,第二个选择,挥师向东,拿下河东郡,然后与李国华将军会师,先下洛阳!”常磊道。 令狐野点点头。 “依你之见该走那条线?” “依属下所见,当直接渡黄河,攻击长安!”常磊回答得干脆利落。 “属下反对!”令狐识礼大声道。 令狐野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道:“理由?” “潼关。”令狐识礼大声道:“如果直接进攻长安的话,潼关可是有大军驻扎的。到时候出兵夹击,我们岂不是要腹背受敌?” 常磊瞥了令狐识礼一眼,冷冷地道:“只需要占据永丰仓,便可以牢牢地将扼制潼关!大帅,兵贵神速,只要拿下了长安,关中传檄可定,而河东郡以及潼关那个时候,无路可走,除了向大帅投降,他们还能怎么样?” “一旦拿下长安,我们可就成了众矢之的了!”王德小心翼翼地看了令狐野一眼:“而且长安是卫氏老巢,多年经营,短时间内想要拿下,只怕也是一件难事!” “洛阳就好打吗?”常磊冷笑:“张全义占据洛阳,拥有黎阳仓和洛口仓,可不缺粮食,东面,齐郡陈氏、东海秦氏虎视眈眈,就算我们拿下了河东郡,与李国华将军会师,仍然要与这些势力在河南熬战,这是何苦来哉?” 令狐野笑着回头看着身后的地图,道:“你的意思是,集中全力,拿下长安,然后借着长安的地势,坐看中原之地群雄搏杀?” “正是如此!”常磊躬身道:“我们拿下长安,中原群雄想要与我们抗衡,很大程度之上就必须要拿下洛阳,那个时候洛阳的张全义,可就要四面受敌了。何足道这个搅屎棍把洛阳抢了个底儿朝天,唯独留下了洛口仓与黎阳仓,打得未尝不是让张全义与我们火并的主意。先让河北诸人与张全义打个你死我活吧!到了最后,说不定大帅还能不战而得洛阳呢!” 令狐野大笑:“不愧是常家麒麟儿,这一番谋划,深得我心。” 令狐野一言定下了盘子,众人看着常磊的眼光却是有些奇怪。 因为令狐野的这几句话,似乎是在夸奖,问题是,常家现在早就投奔了李大锤萧长车了,常磊算是一个被抛弃的家伙。 常磊躬身退了回去,又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令狐野手虚指着地图,道:“常磊所言,也正是我的想法。大军直入长安,取敌心腹,拿下长安之后,有河东河西为基本面,再出兵剿灭陇右和陕北的那些小势力,一边休养一边巩固,然后再伺机行事!” “大帅英明!”屋内众人大唱赞歌。 “常磊!”令狐野道。 “末将在!” “主意是你出的,那么便由你为先锋,休整期一结束,黄河上了冻,便自龙口渡黄河,直趋长安!” “末将遵命!”常磊心里发苦,又是让自己当先锋,这是不将自己手里这点精锐力量折腾完算数吗?虽然令狐野给自己补充力量倒也及时,问题是自己从常氏带来的精锐,可是打一点少一点啊! “令狐识礼!” “末将在!”令狐识礼心下倒也不慌,因为这些年来,他早就被令狐野骂得没有脾气,也不在乎了,与哥哥令狐知书相比,他就是一个挨骂的胚子。 “你带麾下,马上出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我夺下永丰仓!”令狐野道:“然后就地驻扎。” “好呐!”令狐知书心中喜悦,果然还是自家人,永丰仓那边可富庶,吃不完的粮食,这好事,终究还是要落在自家头上的。 这决计议已定,另一边却还要知会李国华。 主力不夺河东郡,他在洛阳那边的压力可就要大起来了,不仅要应付张全义,还要应对中原群雄。 这也是令狐野让李国华独率一路的原因。 令狐野麾下,真正能独挡一面的,也就是李国华了。 想想李安大锤和萧长车,令狐野心中不由有些怅然,如果当初能将这两人收入麾下,大概现在自己已经坐在长安城内称孤道寡了吧! 用力摆摆头,令狐野将这个妄想从脑子里驱除了出去。 现在这两个人,不但成不了自己的助力,还会是自己争夺天下最大的障碍。 眼下关外势力稳步增长,李大锤这个真正的搅屎棍跑到关内来搞事,也不知蜀中究竟如何了? 万一蜀中落到了李大锤手中,那可就麻烦了! 李慎和唐寅他们,不会这么没用吧? (本章完) 第345章 喜讯 雄鹰在空中盘旋数周,终于认准了方位,箭一般的直射而下,距离屋顶咫尺之时,却又轻轻巧巧地一掠而起,擦着屋脊,直落入后院的一处花廊木架之上。 听到鹰鸣,屋内有人跑了出来,看到那鹰,脸露惊喜之色,撮唇发出啸声,那鹰振翅落在他的手臂之上。 从鹰腿之上取下小巧的竹管,然后招呼人拿了一盘鲜肉脯出来,才拿着竹管跑向屋内。 “副院长,蜀中有信!” 听到属下的回禀,张轻云霍地抬起头,放下手中的狼豪,接过竹管,打开,取出内里的纸卷,然后又从书架之上取出厚厚的一本书对照着纸卷看了起来。 脸上喜色愈来愈浓。 “都护已经全取蜀中!”张轻云笑了起来:“纪王一脉及唐氏全族或死或擒,无人漏网,全新归附,如今整个蜀中,已尽皆落入我们掌控之中。去,把罗良叔侄找回来。” 罗良罗英来到张府的时候,却是已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 “副院长,令狐野大军已于三天前攻克霍邑,禁军在霍邑布置的两万大军,几乎全军覆灭,能逃回来的,不过二三千人而已!”罗良道:“现在只怕他们的前锋已经要到龙门渡了!” “卫氏父子岂不是慌了手脚?”张轻云并不同情卫氏父子,相反,她极是厌恶他们。父亲被发配关外,哥哥冤死狱中,张家几乎被连根拔起,那一样不是拜卫氏所赐? 为了他们所谓的大计,冤死了多少人,可最后呢,他们的谋划被证明了不过是一个笑话而已。他们自忖聪明,以为自己可以将天下人玩弄于鼓掌之上,最终,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机关算机,反误了卿卿性命。 寇仲已经死了,卫政道又还能逍遥多久? “今日整个下午,稽查大队这边都在军议,我们有极大可能要被派往永丰仓,支援那里的守军。”罗英道。“以防对方大军长驱直入,夺永丰仓,然后牵制潼关守军,不让他们回援长安。” 张轻云眉头微皱:“令狐野不去与李国华汇合,先取洛阳吗?长安这边,卫氏可是汇集了重兵的。倒是洛阳那边,现在乱成一团,可以乱中取利。” 罗良摇头道:“这我们就不知道了,听何大尹所言,卫首辅似乎并不担心洛阳方面,倒是一直在防着令狐野大军长驱直入,直逼长安,或者洛阳那边现在是张全义吧!自从李泰死后,张全义跟和长安这边便有了裂隙,虽然说没有直接决裂,但只怕也是面和心不和了。也许卫政道他们更希望张全义与令狐野火并一番吧。” “不管他们了!”张轻云道:“找你们来,是要跟你们说一件喜事,我们已取了蜀中!” “苏哥已经跟我们说了,副院长,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罗良道。 张轻云笑道:“蜀中既然已经落入我们手中,那接下来,我们自然是要好好地经营他们了。蜀中越强,以后我们入关的时候,他们能给予的助力便越大,是不是?” “这个当然!”罗良点头。 “所以接下来,就要开始执行公子早前制定的计划了!”张轻云道。“人口,技术,财富等等这些东西,要有意识地往蜀中转移了,留在长安这個注定要战火四起的地方,最后只怕大半要枉死,可惜了。” 罗良道:“今天何大尹提到了一件事情。长安马上就要实行军事管制了,而军事管制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有意识地驱逐一批老弱病残了!” “驱逐?” “长安会实施物资配给制,老弱病残不会得到配给,要么他们家里有强壮劳力可以把自己食物分给他们,要么,他们就得自动离开去寻找生机!所以,这就是一种变相的驱逐!”罗英有些激动。“副院长,我们是不是要伸出援手?” 罗良摇头道:“都护要我们做的是充实蜀中,扩大蜀中实力,而不是为蜀中找麻烦,添负担!” 张轻云在屋里来回转了几个圈子,抬起头来道:“罗良,有意识地引导、安排这些人去蜀中。” “啊?”罗良有些吃惊,罗英却是喜形于色。 “每一个老弱病残的背后,都是一个家庭,都是一份牵挂!”张轻云道:“虽然说大难来临,都要自寻生路,可是如果亲人能寻到生路离开,对于留下的人来说,终究也是一分宽慰,到了无路可走的时候,那里也是一个可以寻求的归途!” “我听说蜀中那边穷得很,去了,就能找到活路吗?”罗良犹豫不决。 张轻云摇头:“公子曾经说过,蜀中那可是被称为天府之国的地方,那里不但有肥沃的良田,也有都江堰这样的大型水利工程,可现在蜀中不过数百万人而已,经营好了,便是养活千万人也是绰绰有余,你们还信不过公子的能力吗?这些人去了,对于公子来说,不是牵累,而是可以创造财富的人丁!” “既然副院长决定了,那我们就去安排!”罗良点头道:“而且去的人越多,越是容易在里面安排一些我们急需要的人进去!第一批要弄走的技术性人才,我那里已经有名单了。” “你去安排这些事情。罗英,你去接触那些有一定资产的富户,告诉他们,要是不想法子跑,接下来他们可要成为首辅收割的对象了。”张轻云笑道:“一旦说服了他们,咱们就可以收取一定的费用,然后安排他们逃往蜀中。” “明白!”罗英道:“让这些人带着财富去蜀中,让他们去买地,去做生意,去开工坊。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有一技之长的家伙。” “抓紧时间安排这件事情,我来想办法,你们叔侄两个,至少要有一个留在长安负责这些事情,我不好抛头露面,其它人我也不放心让他们接触到最核心的机密!”张轻云道。 “罗英留下吧,我去永丰仓!”罗良看了一眼侄儿,笑道:“我武道修为更高,永丰仓那边,肯定是要爆发大战的,我在哪里更容易保命。” “以保全自己为主!”张轻云低声道:“实在不行的时候,那就毁了永丰仓,也绝不能让其落入到令狐野之手。” 罗良叔侄都是吃了一惊。 “副院长,永丰仓说是仓,其实那是一大片地方,包括了很多仓室,藏着的粮食更是一个大数目!” “从去的第一天起,就要开始安排这件事情!”张轻云眼中却是露出了狠戾之色:“火烧也好,下毒也吧,总之不能让其成为敌人的臂助!我会从白虎大队那边调几个精擅毒药的人过去帮你。” “明白了!”罗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是副院长,永丰仓的粮食,不只是军队在吃,同时也在供应着周边的百姓呢!” “最后时刻再下手!”张轻云道:“我说得是万不得已!” 雄鹰展翅而起,带走了长安这边的一些事情的安排。 拿下蜀中,抽空长安。 本来就是李大锤事先便制定好的策略。 现在的局势,李大锤不觉得卫政道可以一直守住长安,不是令狐野,也会有其他势力和强悍人物攻破长安城的。 当然,现在看起来,令狐野的机会还是最大的。 长安,卫府。 自从皇帝与太子李泰相继暴死之后,卫政道已经几乎不去皇城的公厅那边办公了。 因为只要他回到那里,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李安民死的那一天的景况,想起益明拿着铲子往小车里铲肉酱的模样。 这让他眩晕,让他恶心, 所以如果不是必要,他一步也不想再踏入那片地方。 他不去皇城首辅公厅,卫府这里便成为了官员们必来的地方。 因为控制着长安的卫首辅,现在就在家里办公。 何冰急匆匆地策马而来,甩鞍下马,径直便向内里走去,门口护卫的那些侍卫们却是不敢拦他,反而还得替他照顾马匹。 何冰的地位虽然不及寇仲,但那是那相对于卫政道而言的。 对于其他人来说,何冰仍然是高不可攀的大人物。 何冰长驱直入,沿途之上,来来往往的官员们都纷纷向他施礼,偶尔有身着紫衣的高官见到何冰,也谨慎地对他拱手示意。 “首辅,我刚刚收到黑冰台密探通过特殊渠道传来的消息。”何冰一步跨入大厅,并没有回避厅内还有十数个官员正在聆听卫政道的吩咐,大声道:“吴德,张松林已取蜀中,唐寅被击毙,纪王李慎、贼首唐啸风等人尽皆被生擒。” 哗啦啦一阵椅子凳子倒地的声音,屋内所有人都惊得站了起来,看着何冰,一脸的不敢置信的神色。 吴德率兵进蜀中的事情,他们当然是知道的,可这才多久?就攻克剑门关天险,进而拿下了蜀中? 有这么容易? “当真?”卫政道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不过不是惊诧,而是惊喜。 “当真!” “果然?” “果然!” (本章完) 第346章 无可奈何的选择 丢掉霍邑,长安面临着巨大的危险,令狐氏军队随时都有可能长驱直入,长安一片慌乱。但转眼之间,却又拿下了蜀中,这使得大家又有了退路,一时之间,倒也是让所有在场的人士气大振,纷纷向卫政道表示竭尽全力守卫长安,守卫大秦社稷,绝不让令狐野这样的乱臣贼子进入长安祸乱朝纲。 表达了一番忠心之后,大家纷纷离去。 不管是霍邑丢失还是拿下蜀中,这都是对时局有着重大影响的大事件,大家回去之后要消化,要评估,要好好策划接下来的行动,可不能一失足成千古恨。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随着蜀中拿下,大家倒是不必急着跳卫氏这艘船了。 因为现在这艘摇摇晃晃的大船,又奇迹地稳定了下来。 还可以再看一看再说。 等到所有人都离去,屋子里只剩下了何冰与卫政道之后,何冰刚刚还笑容满满的脸庞,却是一下子冷了下来,严峻的神色,让满心喜悦的卫政道心里咯噔了一下。 “到底怎么啦?”他沉声问道。“莫非收复蜀中此事为假,只不过是你拿来鼓舞士气?这可瞒不了多久的。” 何冰摇头道:“那倒不是,蜀中的确收复了。只不过有一个人深度介入参与了,这让我不得不怀疑蜀中,倒底是我们的,还是他的?” 卫政道皱起了眉头:“到底怎么回事?谁参与了?” “北庭都护府都护,李大锤!”何冰一字一顿地道:“他悄然入关,而且参与了蜀中之事。” 卫政道顿时脸上变色:“吴德他?” 何冰点点头:“不仅仅是吴德,只怕张松林也是这般!他们应当是都与李大锤勾结到了一起,我甚至怀疑,夺取蜀中的计划就是由李大锤策划的,因为不管是吴德还是张松林,从他们的过往来看,根本就没有能力策划如此精妙绝伦的大计!” 卫政道卟嗵一声坐倒在椅子上。 “吴德率大军在剑门关吸引唐啸风,李大锤则率领小股精锐走阴平小道,翻越摩天岭,突袭江油关,然后集结了我们黑冰台多年以来在蜀中经营的力量,再下绵竹,最后直趋成都!”何冰抚额道:“黑冰台从寇大尹时代就在蜀中经营的力量,最终却是成为了李大锤的助力。” “消息确实吗?”卫政道问道。 何冰点点头:“当然,蜀中的黑冰台潜伏人员,有我的心腹。他甚至亲眼目睹了李大锤在绵竹展现先天高手的修为,一拳破门,绵竹数千官兵为其所慑,竟然不敢做任何反抗,直接便投降了。” “李大锤是先天高手?”卫政道又呼地一下站了起来。 何冰表情沉重地点了点头。 卟嗵一声,卫政道又坐了回去:“洪占回来跟我说,有一个先天高手率领稽查大队主力打下了绵竹,我还以为这个先天高手是你们黑冰台的底牌。寇仲老儿最善于搞这样的事情。原来,原来是李大锤。” “大尹死后,黑冰台再也没有了先天高手!”何冰叹道:“先天高手何其稀少?如果有的话,大尹死后我们还会藏着他?必然是要公之于众,让大家知道我黑冰台实力犹存。” 卫政道沉默了下来。 “这么说来,吴德与张松林很早时候便与李大锤开始勾结了。” “应当是,或者就是吴德送张若去关外的那个时候!”何冰道:“吴德看起来没有什么心机,想不到却是我们黑冰台隐藏最深的那一個,连大尹都被他骗了,竟然赋予了稽查天下的大权,让他组建了稽查大队,拥有了强悍的军事实力,最后,连我也不得不看他的眼色行事了!” “只怕这背后,也有着李大锤的影子!”卫政道深深吸了一口气,最初的慌乱之后,他此刻已是平静了下来。 “现在我们怎么办?”何冰道。 “还能怎么办?蜀中被李大锤掌控,又不是被令狐野掌控,现在我们与李大锤还是有着共同利益的!”卫政道缓缓地道:“没有他这个计划,我们估计也夺不下蜀中,那在霍邑已丢失的情况之下,我们面临的局面就要恶劣许多了!” “您的意思是说,我们继续与李大锤合作?早先制定的那些计划仍然推进吗?” “不然呢?”卫政道叹了一口气:“李大锤现在的力量还在关外,他还没有完全彻底地掌控关外,北元虽然一分为三,但实力犹存。所以李大锤现在是想着要先解决掉这些事情,而在此之前,他需要有人拖着令狐野这样的势力,不能让令狐野一举功成,要磨到他大举入关的时候。所以,我们双方还是有着合作的基础的。” “只不过此人太老谋深算,每每想起他的这些谋划,我便有些不寒而栗!”何冰看着卫政道:“卫相,与虎谋皮啊!” “如今不管是与虎谋皮,还是与狼共舞,我们都没得选!”卫政道看着对方,道:“你没看到今日听到蜀中已经拿下,那些人便如此的欢欣鼓舞了吗?我想从明天开始,往蜀中的道路上必然会有着络驿不绝的马车,这些人会纷纷把家眷、家财往那里转移的。” “张全义会不会投奔令狐野?”何冰突然道。“自从太子死在长安城外之后,张全义对我们的态度便变得暧昧起来。” “别人说不定会投令狐野,但张全义不会!”卫政道肯定地道:“你想想,河东河西,洛阳长安,多少豪门大族被张全义灭门绝户了?虽然说他是奉了寇仲和你的命令,但事终究是他坐的。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可以把这些事赖掉,他却是赖不掉的。而令狐野是什么人?令狐野就是现在世家大族的代表,世家大族之间通过联姻等一系列的手段,相互之间纠结极深,张全义又不是傻瓜,投奔了令狐野,等着以后世家大族来跟他清算吗?” “这么说来,他一定会坚守洛阳了!” “他坐拥洛口仓,黎阳仓,有足够的粮食!”卫政道冷哼道:“何足道走的时候,给他留下了这两口仓,可谓意义深远啊。明年,这些粮仓的重要性,可就要显现出来了。” “这倒是!”何冰道:“钦天监的章祭酒告诉我说,明年全天下将有大旱!” “乱世之中,天灾却又接锺而至,接下来的两年之中,有粮才是王道!”卫政道冷然道:“长安有足够的粮储,接下来的清空计划,又会驱走不相干的一些人,只要我们不犯错,别说一两年,便是五年十年也是扛得住的。只要我们足够强,熬也能熬垮绝大多数的敌人!别看令狐野现在杀气腾腾,大灾一起,他的后勤供应就会出问题的。所以现在,我们必须与李大锤合作。甚至我们还可以对此大加宣扬,我倒是要看看,令狐野知道我与李大锤联盟了,他担不担心关外的军队突然入关,去夺他的河东河西?” 何冰吐了一口气,倒也是这个理儿。 从这个角度上来看,李大锤拿下了蜀中,更焦急的该是令狐野吧? 可是以后怎么办呢? 长安顶在前头打生打死,李大锤窝在蜀中闷声发大财,等到尘埃落定,实力此消彼涨,谁为主,谁为副? 看来现在的卫首辅无路可走,无法可施,明知道前明是悬崖,也只能大步往前走。 因为原地不动,会死得很快。 向前虽然是悬崖,但到时候说不定悬崖边会有小路,有梯子,有绳子,还能找到另外一条生路。 这大概便是车到山前必须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只是这样对未来不明确的规划,蒙着眼睛往前走的事情,对于何冰这样的人来说,当真是不习惯,也不喜欢啊! 策马缓缓走在街道之上,猛一抬头,赫然发现不知不觉之间居然走到了张若府第之外。 张氏府第是关外势力在长安的大本营,张轻云就是李大锤在长安的代表,这件事情,现在早已经不再是秘密了。 可自己到这里来干什么? 何冰深深地凝视了一眼张宅的门楣,一鞭子下去,加速离去。 如果没有吴德,那自己今天应当会上去敲开那扇门,去与张轻云好好地谈一谈合作的事情。 可吴德早就已经先行一步,不,应当是好几步了。 自己这个时候再过去,位置在哪里? 大尹死后,黑冰台就不再是黑冰台了。 分裂早就开始了。 张全义在外掌控兵权,他手里的黑冰台力量,已经融入到了军队之中。 吴德多年以来布置暗桩,情报搜集力量强大,现在又有了军队,实力不弱于张全义。 倒是自己,这个名义上的黑冰台大尹,徒有虚名,能掌控的力量不值一提。 唯一还能拿上台面的,也就是长安黑冰台了。 这些以前由寇仲直接掌握的力量,现在完全落在了自己的手中。 接下来路要怎么走,是一个值得好好思索的问题。 回到家里,弟弟何雨急匆匆地迎了上来,“大兄,有客来访!” 看着何雨的神色,何冰有些奇怪。 “是谁?” “大兄,你一见便知!” 领着何冰走进会客小厅,看到来人,何冰大吃了一惊。 “怎么是你?” (本章完) 第347章 惊恐 周罡,周学士之子。 何冰怎么也没有想到是这么一个人来见自己。 数月之前,周学士一家离开了长安城,而替他们说情的,便是吴德。 现在周学士一家都在替令狐野效力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周罡此行,必然是奉了令狐野之命,要不是有这个身份,估计自家兄弟也不会搭理这个长安城中曾经有名的纨绔子弟。 “令狐野派你回来干什么?”何冰并没有太多的客气,直截了当的问道:“来劝降我?那你老子回来还差不多,你,觉得有资格跟我坐而论道?” 看着大马金刀坐下来的冷眼注视着自己的何冰,周罡觉得有些羞恼,想要反辱相讥,但终究还是忍下了这口气。 事实上何冰说得倒也没错,论起身份来,自己与对方的确差得太远。 “大尹,我是奉大帅之命前来,想必大尹也了解目前的局势,何去何从,只怕也要早些考虑了!”周罡躬身道:“当说客这样的事情,我自然是不合格的,但当个送信递话儿的,倒也可以不辱使命!” 何冰冷笑起来:“走了便走了,回来做什么?就不怕我抓了你送进黑冰台关起来?现在两军对垒,细作探子的下场,那可是不太妙的。” 周罡摊摊手:“我当然也不想回来,可是没办法啊,吃了大帅的饭,就得服大帅的管,大帅一道命令,明知道前景不大好,也只能回来。唯一能赌的就是何大尹这样的人,不会跟我这样的小字辈计较。” 何冰瞅着侃侃而谈的周罡,却是突然大笑起来:“看起来长进不少,以前不经事的少年,如今也开始知事了。” “人总是要长大的!”周罡道:“周家经历了这么大的风波,我这個儿子,总是要担些事方能对得起这些年家里对我的放纵和溺爱!” 何冰点点头:“这话倒也说得对。周学士字、诗词文章和画都是顶好顶好的,只不过政治一道之上,不免就显得幼稚了。我不知道你们到底给了吴德多少好处才让他为你们说项,不过你既然又进了这一行,我还是要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劝劝你,别学伱爹那么糊涂!” “多谢大尹教诲!” “好吧,现在说说吧,令狐野让你怎么来说服我?”何冰身子向后一靠,似笑非笑地看着周罡。 “大帅只是让我带个话,他说大尹是个明白人,勿需多言!”周罡道:“让我当说客在大尹面前搬唇弄舌,未免贻笑大方。” “知道我们已经拿下蜀中了吗?”何冰笑道:“令狐大帅急了?” “是李大锤拿下蜀中了,并不是你们!”周罡摇头道。 “看来令狐大帅的消息也很灵通嘛!”何冰大笑起来:“听说了是李大锤,令狐大帅是不是更急了。我们已经与北庭李都护达成了协议,结成了同盟,北庭都护府大军不日便要入关南下,救驾勤王,令狐大帅不知如何应对?” 周罡一笑道:“大尹何必虚言恫吓我这样的小辈儿!要不是临走之时大帅面授机宜,我可就真信了您的这些说辞了。” “怎么?你不信?如果我们不是与北庭结成了同盟,李大锤怎么会与我们一齐合力拿下蜀中?周罡,实话告诉你,为了与北庭结盟,朝廷已经决定晋封李大锤为王,镇北王!大秦数百年历史之上,第一个不是皇室血脉而封王的人,就是他。” 周罡瞅着何冰,只是笑,不说话。 “不信?要不要我带你去见卫首辅亲自问一问?或者去新的知制诰那里看看新鲜出炉的圣旨,那地方,你应该熟!” “我相信!”周罡笑道:“只是我觉得李大锤不会在乎这个捞什子镇北王!” 看着周罡笃定的模样,何冰不由有些奇怪:“你怎么就知道李大锤不在乎呢?这可是大秦开国以来,从来没有过的殊荣,独一份儿。” 周罡上身前倾,压低了声音,道:“大尹,您可知道李大锤父母是何人?” “嗯?”何冰不解地看着周罡。 “李大锤生父李济民,生母何清秋!” 哗啦一声碎响,何冰手里的茶盏掉落在了地上,跌得粉碎,身下结实的椅子发出一声闷响,然后亦变成了一堆渣子,何冰保持着一个坐在那里的姿态,一只手也还保持着端着杯子的样子。 何冰可是玄元九品巅的人物,眼下这个样子,是完完全全地失态了。 “你胡说什么?”好半晌何冰才一点一点地直起身子,瞪视着周罡,再也没有了先前那种从容自若的神态,一副择人而噬的模样,让周罡不由有些胆寒。“令狐野让你回来,就是造这样一个谣?” 只不过想想如今自己的身份,他仍然还是鼓足勇气,在何冰面前站得笔直。 “当年长安事变,何大尹就应当是黑冰台的高层了,反倒是吴德那个时候才刚刚出道,没资格参与也没本事参与!”周罡道:“所以李大锤入关之后的合作对象,是吴德,而不是您何大尹,想来他也是知道当年之事的。” “那个人根本就没有后人!”何冰的声音很低,如同从九幽地狱之中传来,屋子里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和分,周罡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脑袋。 “何清秋当年有一个知交好友,名叫周星星!”周罡道:“这件事情,相信以黑冰台的能力,当年也应当是查得清清楚楚的,长安事变之后,周星星便消失了对吧?” 何冰死死地盯着周罡。 “但在同一年,关外出现了一个玄元八品巅的武道高手叫周致,此人带着一个小小的婴儿,将这个婴儿寄存在一个小村子里后,周致开始了在关外打拼!”周罡自言自语,似乎是在讲一个很久远的故事:“这个周致很厉害,很快便修练到了玄元九品,夺取了一处地方建成了泰安城,后来,他又一路修练到了先天,成为了当时关外唯一的先天高手。泰安城也正式成为了关外的一方势力,而他们的少城主,就叫李大锤!您说周致姓周,为什么泰安城的少城主姓李呢?” 喀喀两声,何冰踩碎了脚下的青砖。 “如果这个李大锤真是李济民的后人,令狐野会容忍他一路长大?”何冰冷笑。 “大帅有什么可担心的!”周罡道:“当年关外清洗,大帅还不过是一个中级将领,奉命行事而已,与李大锤可谈不上什么深仇大恨。而且等到大帅查清这些事情的时候,人家的背后有先天高手撑腰,大帅能怎么办呢?后来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大帅当然也没有想到。所以何大尹,你现在还认为李大锤会在乎这个什么镇北王吗?又或者说,你当真认为李大锤会与你们结盟吗?” 何冰脸色变得难看之极。 “大尹,你已经站在悬崖边上了!”周罡道:“我们大帅让我来,就是想拉大尹一把。您可得好生想想,卫政道当年是亲自参与策划了那件事情的人,李大锤必然不会放过他,现在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李大锤要在杀死卫政道之前,再好好地利用他一把。想想也让人佩服之极,这才是天下最高明的报复手段吧?” 何冰身上有些发冷。 如果李大锤的身份不是令狐野编造出来离间他们与北庭都护府的关系,那这个李大锤的城府就太可怕了。 现在卫氏正在准备守卫长安的基础之上同时制定了一个后备计划,将资金、技术等开始有序向蜀中转移,长安能守则守,不能守则退往蜀中,第一步要撤走的,便是所有的皇室成员、后宫嫔妃,当然还有内府的大量财富,长安城中皇室只会留下一个皇帝。 一旦长安守不住了,被令狐野拿下,令狐野也休想找到一个有份量的皇室成员来立一个傀儡,退往蜀中的卫氏,仍然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 可是如果李大锤真是李济明何清秋的后人,那么退往蜀中的卫氏,简直就是自投罗网,想必到了那个时候,李大锤就不会有半分的客气了,不千刀万剐地凌尺了卫政道,就算是他仁厚了。 可是自己呢,李大锤就能放过自己吗? 寇仲已经死了,当年参与这件事的人,活着的人没有几个了。 而自己,便是活着这些人中的一个。 虽然没有亲自参与围攻何清秋和李济民,但情报搜集、策划行动计划、联络各方好手,甚至于最后说服何其苦背叛太子,那一件事自己没有参加?也正是因为这些事情,自己最后才一路做到了黑冰台的副尹,在黑冰台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大尹,卫氏肯定是要完蛋的,不管是在长安完蛋,还是在蜀中完蛋,那都是要完蛋的,你真还要与他同舟共济吗?”周罡道:“这天下,能保护你的可没有几个人,我们大帅算一个。当然,你也可以去浪迹天涯,可是何氏其他人呢?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 何冰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好半晌,才有些艰难地道:“我怎么确定令狐大帅说得是真话还是撒了一个弥天大谎呢?” “您可以问问吴德呀!”周罡道。 (本章完) 第348章 消息 张宅。 张轻云有些诧异地看着对面的周罡。 分别不过短短数月,但眼前的这个男子,却似乎有了一些让人脱胎换骨的变化。 头发简简单单地挽了起来,用一根青布条子随意地扎在一起,一身褐色麻衣破了好几个洞,隐约能看见里头尽然是赤裸着的,那肤色,很明显地被晒成了黑色。而他的脸上,居然也被晒得脱了一层皮,黑红黑红的,有些地方白色的皮肤还没有完全掉脱,黑白对比,差别明显。 环境当真从内到外地改变了一个人。 想起自己当年的遭遇,张轻云不由在心中轻叹一声。 自己也好,周罡也好,都是一步便从云端跌到了泥浆里。 而能从泥浆里爬出来的,无一例外的,都将成为强者。 自己已经算是爬出来了, 周罡会爬出来吗? “周兄,你这个模样,倒似在什么地方干苦力一般!”张轻云试探着问道:“你难不成一直潜伏在长安城?” 周罡笑着点了点头:“轻云目光如矩,一眼便看穿了我。不瞒你说,我现在是令狐大帅麾下秘谍狼堡的一名校尉,奉命潜回长安组织人手,以期在大帅攻打长安的时候,以作内应!” “你不该跟我说这些的,甚至于你就不该来见我!”看着对面的男人,张轻云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你不是早就猜到了,我的身份不一般吗?” “起初是没有准备来见你的!”周罡想了想,道:“回去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来见你一面。我知道伱身份不一般,但有些事情,你不见得知道,如果你没有准备,我怕你会吃亏,来跟你说一声,提前做些准备,至少也能保全自身!” 张轻云心中一跳,周罡如此笃定,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 他刚刚加入令狐集团,不太可能接触到最核心的机密啊! 令狐野把他派回来潜伏,组织人手准备作为攻城时的内应,倒是人尽其才,可同时,也一样的把周罡陷入到了死地。 干这样的内应,前期的风险自不必说,一不小心就有被抓捕的可能,藏得再好的细作都有可能暴露,更何况周罡这样在长安赫赫有名的人物? 就算前期躲过了,可在攻城的时候作为内应,最后的时刻也是最为危险的时候,九成九的这样的细作,是不可能活着看到胜利的。 基本上他们都会倒在天亮的第一道曙光之中。 “你怎么会答应回来做这样危险的事情呢?你从来没有干过这样的事情,也没有受过这样的培训,黑冰台的人可不是吃素的,你要再落在他们手里,他们可没有放过你的道理了!吴德的面子再大,也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 “多谢你的关心!”周罡笑道:“不过也没有什么办法。我们周家去投了令狐,其实并不受重视,甚至于大家看我们的眼光是轻视,或者说是无所谓。别人感受不到,我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一点,你不知道啊,有一次在令狐野的大帐之中,我亲眼看到父亲被令狐野的那些大臣打趣,取笑,而父亲却还不得不陪笑,那种屈辱,当真让我恨不得找個地缝钻进去。” “所以你想要立功?立最大的功劳来证明你的作用?”张轻云反问道。 “是的!”周罡道:“我是自愿回来的。你也知道,我武道修为一般,带兵打仗更是水货一个,思来想去,也就细作这活儿,是我能胜任而且能很快立功,快速晋升的。” 张轻云点了点头,这倒是没有说错。 细作冒着极大的风险,做着最危险的事情,一旦功成,晋升自然也是水到渠成。 都是拿命换来的。 周罡对自己有着清醒的认知。 回到长安来潜伏,对他而言,的确是最快的一条捷径。 “你刚刚跟我说有一个大秘密,是什么?” 周罡的头向前探,靠近了张轻云,低声道:“我来的时候,令狐大帅单独召见了我,让我回到长安之后,去见一个人!” “谁?” “何冰!” “你不要命了?”张轻云吃了一惊,今天这个周罡,连二接三地带给了她惊吓。 周罡摇摇头,道:“我带回了一个大秘密,对于何冰来说,可是关乎着他的身家性命,甚至于整个何氏宗族!” “有这么厉害吗?”张轻云不以为然:“令狐野擅于抓着羽毛当令箭,一件小事从他嘴里说出来,便成了了不得的大事。” “不是的!”周罡道:“轻云,你在北庭都护府做事,那你知道你们北庭都护府的都护李大锤到底是什么人吗?” 张轻云瞅着周罡,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 似乎,真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见张轻云没有追问,周罡道:“令狐野让我来告诉何冰,北庭都护府李大锤是李济民和何清秋的遗腹子!” 哗啦一声,与何冰一样,张轻云也失手打翻了身边茶几上的杯盏。 李大锤的身份,自然是秘密,知道的人廖廖无几,但她作为知秋院的张丙,自然是知道的。 这件事,便是她的父亲张若都一无所知。 “把你吓着了吧?”周罡看着张轻云有些花容失色,赶紧出言安慰道:“不过也不要紧,现在朝廷都这个样子了,他是谁的儿子,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了,特别是对我们这些人而言,但对何冰可就不一样了!” 张轻云强自压下内心的惊怒。 令狐野对于李大锤的真实身份,其实并不清楚。他的确调查过李大锤的底细,但在城主的安排之下,真真假假,扑朔迷离,令狐野越是调查,便越是发生整件事情都不过是周致虚构出来的。 而目的就是为了让李大锤在将来争夺天下的时候有一个叫得响的名义。 想想便是这个道理,前废太子的遗腹子,在大秦社稷即将倾覆的情况之下出面收拾旧山河,想来大秦的那些忠臣遗老们还不一个个兴奋的跳起来,前赴后继地跑来向李大锤效力? 所以令狐野一直没有将这件事情,当成一个事儿。 甚至还认为不过是一个笑话而已。 因为那时候令狐野不认为李大锤会成为他最强劲的对手。 但现在不一样了, 真也好,假也好,这样的消息放也来,足以让天下震惊。 有人欢喜,就有人震恐。 欢喜的人,现在只怕还都无法冒头,但震恐的人,则会倾尽全力来打压李大锤。 特别是像何冰、卫政道这样的与前太子有着深仇大恨的人。 这样一来的话,那李大锤谋划的慢慢吸空卫氏实力,消化掉整个长安的财富以充实蜀中的计划,就要全面落空了。 “令狐野让你来策反何冰?”深吸一口气,张轻云缓缓地问道。 周罡点点头:“几天前我就去见过何冰了,把这件事情跟他说了,他当时的反应也挺大的,据令狐大帅说,当年的长安事变,何冰是全程参与了的。如果李大锤得势,则何家必然会倾覆。” “何冰答应你了?” “还没有,不过看他那样子,只怕也没得选择!”周罡道:“我们那边常磊将军很快就会率领先锋抵达,如果有了何冰的策应,那我们杀进长安城来也不是什么难事,我来跟你说一声,就是让你早做准备,到时候大军入城,必然混乱不堪,你可要藏好了,因为我也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迅速地到你这里来帮你!” “谢谢你周兄!”张轻云真心实意地道。 “你救我周氏一族,我自当报偿!”周罡道:“我得走了,你当心一些。如果何冰不投靠我们,而是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卫政道,你的处境,就更加危险了,不过我们的人这两天一直在监视着这个老家伙,他没有出门,而且卫政道那边也没有丝毫反应,那估计就八九不离十了!” “你潜伏在城中,比我更危险。” “放心吧,现在的我,可不是当年的周大少了!”周罡哈哈一笑,从茶几上的盘子里抓了几个制作精良的点心塞进怀里:“那我走了!” “我送你!” 将周罡从偏门送出去,看着对方消失在夜幕之中,张轻云回到院内,脸上的笑容却是消失得干净净。 事态严重。 不管何冰选择那一条路,都会对己方造成极大的损失。 快步回到书房,扯动了书桌边上的一根绳索,片刻之后,好几个人步履匆匆地走进了房间。 “立即用密语给公子发言,把今天周罡所说的这些事情,一字不落地转告公子。 “是!”一人拱手,转身离开了书房。 “通知长安所有知秋院下属,全部进入最深层潜伏,没有命令,不得苏醒!” “明白!”又一人离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罗英。 “启动吴德离去之时给我们留下的黑冰台暗桩,从现在开始起,全面监控何冰及其家人、嫡系心腹一举一动,一有消息,立即回报!” 罗英点点头:“小姐,你要不要避一避?随便找个什么借口出城?” 张轻云摇头:“不必,我身上还有一张护身符,即便他们翻脸,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等几天公子回来了,自然也就不必再发愁了。” (本章完) 第349章 狡兔有三窟 何冰把自己关在书房之中整整三天了。 家里人都又焦急又担心, 因为这样的事情,这些年还从来没有发生过。 如果不是困难到了极点的事情,不至于让何冰这样位阶的人,如此举棋不定。 因为候在外头的人,还偶尔能听到东西碎裂甚至于何冰压抑的怒吼之声。 何雨赶走了所有的人,独自一人候在外头。 只有他,大体上知道大哥为什么如此失态。 那天来的人是周罡,代表的是令狐野。 周罡来的目的自然是劝降, 何雨以为大哥现在举棋不定的到底是跟着卫氏一条道走到底,还是投靠令狐野。 这是一个两难的问题。 跟卫氏联合,何冰还具有一定的主动性,算是合作伙伴。 但是投奔令狐野,只怕何冰就要彻头彻尾的变成一个下属了。 但现状就是,长安的确是守不住的,令狐野势大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可是进蜀中呢,吴德已经坐大,何冰肯定要靠边站的。 别说大哥要考虑全族的进退,便是自己只考虑小家的荣辱,都感到脑壳疼。 房门忽然被打开,何雨一抬头,便看见了大哥。 何冰的状态让何雨有些吃惊。 披头散发,眼窝深陷,颧骨高耸,双眼通红,整个人看起来都极其的憔悴,而眼中透露出来的那种焦虑和不安,更让何雨有些震惊。 多少年了,何冰给他的映象都是成竹在胸,什么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作为黑冰台的老人,何冰考虑事情,一向极其周全,基本上不会让人找到明显的漏洞。 “大哥!” “进来说!”何冰转身走进了屋。 踏进书房,转身关上房门:“大哥,大嫂和孩子们我都已经劝回去了。” 何冰点点头:“有些事情,必须要让你知道,这关乎到我们何家的生死存亡,接下来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去办。” “大哥,这么严重吗?”何雨小心翼翼地问道。 “北庭都护府李大锤,据说是李泽民和何清秋的遗腹子!”何冰一开口,便让何雨直接傻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大哥,张口结舌地道:“不是,不是都死光了吗?” “这便是那天周罡带给我的令狐野的口信!” “是真是假?或者是虚言恫吓?”何雨道。 “真假我们无从考证,也无法去考证了。”何冰摇头道:“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消息对很多人的影响。” “大哥,如果这件事是真的,我们,我们何家……” “死无葬身之地!”何冰道:“当年的事情,你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你说,如果李大锤当真是那两位的儿子的话,会有我们何家的好?” 何雨咽了一口唾沫,有些艰难地道:“大哥,那这件事情不跟卫相讲吗?” 何冰笑了笑:“告诉他,对我们的好处在哪里?” “当年那件事情,卫氏可是主角,我们最多算是帮衬!” “有区别吗?”何冰摇摇头:“更为关键的是,我跟卫政道说了这件事,对于我们目前的处境会有什么帮助吗?” “没有帮助!只有绝望!”何雨想了想,道:“霍邑丢掉了,令狐大军只怕马上就要进入关中,兵临城下了。本来大家还以为有蜀中这条退路,可现在看起来,这哪里是退路?分明是另一条死路,李大锤此人太可怕了,这是要把卫政道卖了还让卫氏帮他数钱的路子。”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告诉他?告诉了他,只怕他会死死地拉上我,要把我跟他绑在一起,临死也要拖一個垫背的!”何冰冷笑道。 “大哥,您的意思是说,我们投奔令狐野吗?”何雨小声道:“等到令狐大军抵达长安,咱们做内应打开城门,接应令狐大军?” 何冰看着何雨,脸上的笑容却是慢慢消失了,那眼神,瞅得何雨有些胆寒。 “大哥,我就这么一说!” “二弟,做事情一定要考虑清楚前因后果,厉害得失,在没有想清楚之前,不要随意开口!”何冰训斥道。 何雨当即便站了起来,垂首道:“大哥教训得是,弟弟记得了。” “坐下说吧!”何冰叹口气道。 “大哥,那我们要怎么办?如果李大锤那边不可靠的话,那我们除了投奔令狐野,还有第三路吗?” “令狐野是什么路子?”何冰冷笑着问道:“令狐氏是大宗族,令狐野进关,响应者甚众,弘农杨家也明显地倒向了他们,拿下霍邑之后,关陇贵族集团只怕也会投奔他们。说白了,他们就是大宗族大氏族的联合体,这也是他们到现在为止最为强大的原因。而我们何家,这几年来,配合霍大尹和卫政道,灭了多少世家豪强?特别是河东河西两战,这些大宗族可是恨死了我们。” 何雨哭丧着脸:“谁知道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 “强者从来不需要哭泣,只会去想解决的办法!”何冰道:“令狐野现在需要我,所以下力气拉拢我,可是等到他真鼎定了大局,他必然为会了拉拢那些大氏族大宗族而将我出卖,真到了那时,我们何氏仍然难逃灭族之命!因为我们已经得罪了这些人,而这些人又是最记仇的。” “卫氏靠不住,令狐氏不可恃,李大锤更是夺命镰刀,那我们该怎么办?”何雨问道。 “这正是我这三天苦思冥想的问题!”何冰道:“再难的事情,也会有解决的办法,只不过看我们能不能找到解决问题的钥匙而已。” “这么说来,大哥已经找到了解决这个困难的钥匙了?”何雨一下子兴奋了起来。 “你说说,除了令狐野,这天下还有谁的地盘之上能有我们何氏一席之地?” “张全义?”话刚出口,何雨却是摇摇头:“洛阳四战之地,张全义暂时割据一方是行的,但他不是人主之相,时间一长,必然会失势甚至于失败。大哥,这么说起来,与我们有交集的,而且还有枭雄之姿的,就只有南方何足道了。虽然他现在在南方看起来有些举步维艰,但我相信南方那些土鳖必然不会是他的对手,称霸南方是迟早的事情!” 何冰笑了起来,点点头:“这番分析,还算是说到了点子上。” “投奔何足道吗?可是他与我们也有隙呢?我们也算计过他!” “那是寇大尹的事儿。”何冰笑道:“而且何足道也是与世家大族誓不两立的人物,与我有着共同的敌人和利益,而且我的加入,会让他的实力大增,我相信,像他那样能把什么都算计得清清楚楚的人物,不会看不到这一点。所以,南方会是我们何家的下一站!” “那大哥,接下来我们就要秘密安排家人南下了!”何雨道。 “这不是什么难事!”何冰道:“我在黑冰台这么多年了,安排家人离开这样的小事,还是可以轻松做到的。你不必管这件事,我另有要事安排你去做。” “大哥要我去做什么?”何雨问道。 何冰站起身来,走到大案之后,拉开书架,打开暗格,从内里取出一个小匣子,将小匣子推到了何雨的面前。 何雨有些疑惑地打开了小箱子,只翻开看了两页,便震惊地抬起了头看向他的大哥。 “这是黑冰台多年以来在南楚埋下的钉子,明暗两条线的名单都在这上面了。”何冰道。 何雨嘴唇有些哆嗦,“大,大大哥,这,这是要干什么?” “带着这个箱子,去南楚!” “大哥是要我拿这个做投名状,去投奔南楚吗?”何雨惊惶地道:“我真要这么做了,事情必然暴光,大秦之地,哪里还有我们何家的立锥之地,那时候只怕是人人都要对我们喊打喊杀,除非我们全家都去南楚!” “谁说让你拿这个当投名状的!”何冰怒道:“我只是让伱带上这些东西,去南楚那边藏着。狡兔有三窟,何足道那里是我们的一处,我自然还要另外布置一处以做后手!” “那要怎么做?” “你只消藏好就可以了,剩下的事情,我会来做!”何冰道:“这只是我们最后的保命手段,万一大秦我们呆不住了,去南楚也不至于让人弃之如敝履。但只要还有生路,我们自然就不会走这条路。” “好,那我明天就走。” “去了南楚,尽量低调,南楚天罗不是好相与的。” “大哥放心,我在南楚那边一直都安排了有身份,去了那里,我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商人,没有人会知道我是你的弟弟!”何雨道。“那大哥,令狐野那边,你准备怎么应对啊?” “先拖着吧。” “安排家人离开不难,但大哥你离开长安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啊,树大招风,瞒别人好说,卫政道那里可是瞒不过的!” “我准备以见张全义的名义去一趟洛阳!”何冰道:“张全义暧昧不定,需要去敲敲钉脚,别人没那个份量,只能我去!” (本章完) 第350章 且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张轻云很是疑惑。 这些天来,知秋院和直属于吴德的黑冰台基本上全都被调动了起来,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监视何冰的一举一动。 但何冰却没有任何的动作。 令狐野将如此惊天的一个大消息透露给了何冰,肯定是要指望何冰整出点儿大动静儿来破坏李大锤与卫氏的联盟的,而且令狐野也给何冰开出了价码,在张轻云看来,李大锤的身份,马上就要大白于天下了。 但何冰偏生什么都没有做。 倒是发现,这个家伙居然在悄没声儿地转移自己的家人。 不管何冰的动作有多么隐秘,甚至瞒过了卫政道,但却无法瞒过这些天一直在监视着他的知秋院。 “想不明白他在干什么?”张轻云看着刚刚从蜀中赶回来的李大锤,不解地道:“他似乎在安排后路!” 李大锤笑了笑道:“没什么想不通的,何冰的确准备跑!” “为什么?他能往哪里跑?”张轻云问道。 “何冰是个聪明人。”李大锤道:“对于我的身份,他其实并不确定,只不过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思。而且他也明白,如果我加入到争霸天下的行列中的时候,前太子遗腹子这個身份,还是很好用的,一旦我用了这个身份,不管是真是假,对于他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张轻云点头称是。 就算李大锤这个身份是冒认的,但只要他赢了,自然就是真的。 “卫氏靠不住了,困守长安,最终会不敌令狐氏,退往蜀中,有极大的可能被我一口吞掉!”李大锤笑道:“他自然是不会投靠我的,但投靠以大家族为核心力量的令狐野,他也担心日后被人找后帐,所以,自然要另寻他路!” 张轻云眼睛一亮:“去南方,找何足道。这两个人有着很多的相似性,现在是天然的盟友!” “对啊!”李大锤道:“何足道父子当年背叛了我父母,直接导到了长安政变之中我父母的失败,使得他们双双死亡。一个是策划者,一个是背叛者。数十年后,这两个人又一个策划了对河东河西世家的屠杀,一个执行了这场屠杀。如果说过去何冰还有些看不起何足道,但现在两个人却是天作之合了,你也不嫌我疤,我也不嫌你麻,正好凑在一起过活。” “何足道在南方实力雄厚,整合南方只是时间问题!”张轻云道:“现在南方的那些人还在挣扎,但只怕是徒劳无功,最后终究是要妥协的,一旦何冰过去了,却是又给何足道补充了一块短板,在情报方面,何冰在黑冰台的实力虽然远远落后于吴德,但他也是有着自己的嫡系力量的。” 李大锤轻轻地敲着桌子,道:“岂止是有着自己的嫡系下属啊!轻云,你别忘了,过去吴德可是何冰的下属,吴德早年布下的暗桩,何冰是知情的,在黑冰台,后勤财务、职务晋升这些事情,可是一直把持在何冰手中。这个人对于黑冰台了如指掌,虽然近两年来,吴德在与我们合作之后,开始逐渐切断相关的联系,但只能小心翼翼的慢慢动手,不敢有太大动作,怕被寇仲和何冰知晓。” 张轻云脸上变色道:“公子,我还没有想到这一切,这个何冰,很有可能给我们造成重大破坏。” “所以,我们不能让他跑了!”李大锤脸色凛然:“这便是我接到你的信件之后,立即便赶回来的原因所在。” 何冰必须死! “可是卫政道这边呢?”张轻云接着问道:“现在他应当还只知道公子您直接参与了蜀中之事,关于您是前太子遗腹子的事情,令狐野也不想公开让太多人知道,必竟这是一把双刃剑,到底是伤害大一些,还是帮助多一些,只怕令狐野也拿不准,所以前期他才会让周罡来秘密见何冰,其最终目的只是想要破坏我们与卫氏这个短暂的联盟,使得他能够更快时间地拿下长安,好占据长安的财富、人丁、技术等等。但要是达不成目的,再加上何冰失踪或者跑路的话,他会不会再将这个消息直接捅给卫政道呢?” “短时间内应当不会。”李大锤道:“所以这一段时间我们要加紧时间把长安的好东西往蜀中搬,我准备直接去见见卫政道,好生跟他谈一谈。” “这好吗?”张轻云有些犹豫。 “现在他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李大锤笑道:“我跟他见一面,给他吃吃定心丸,让他配合我们加速向蜀中转移,长安无法长期守住这是大家的共识嘛!这样就算以后他知道了我的身份,又能如何呢?” “打一个时间差?”张轻云笑着道。 “正是如此!”李大锤道。 “那接下来我先去给您打个前哨,安排一下双方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张轻云道:“如今可是我们占优势,握有主动权,是他们求着我们呢!您可不能自降身价,跑去见他!” 看着张轻云嘟起小嘴的模样,李大锤不由大笑起来:“行,你去安排,不过以前虽然大家都知道你跟北庭都护府有关系,但不公开,大家还可以装糊涂,你这一去,可就坐实了你是我的人了,要是以后我失败了,那可有的伱受的!连个狡辩的机会都没有了!” 张轻云红了脸,咬着嘴唇道:“公子是天命之人,最后的胜利,当然是属于我们的。” 李大锤并没有注意到张轻云的异样,摇头道:“群雄并起,逐鹿天下,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懈怠,什么天命之人、天选之子都是自欺欺人之言,但凡有一步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之深渊。令狐野、何足道这些对手已经极度难缠,更让我忌惮的南楚那位年轻的太后江芊,更是拦路虎。这两年来,她在极力清除国内的反对势力,第一步已经将皇室中的反对力量杀得差不多了,接下来便是朝堂和地方官,再下来便是民间以魔教为代表的反对力量,等到她把这些事情都做完之后,矛头便会直指我们大秦了。” “做完这些事情,也总还要几年,而且公子不是已经在魔教那边埋下了钉子了吗?”张轻云道。 “这些只能给她造成一些困挠,延缓她解决问题的时候,而不能挡住她前进的步伐!”李大锤道。 “公子,说起来我倒是并不太担心南楚那边!”张轻云道。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因为按您所说,这位南楚太后解决楚国的内部矛看,并不是疏解、团结、妥协,而是以硬碰硬,以杀止杀,以暴止暴,这或者能起到一时之效果,能够在短时间内看起来似乎是把问题解决了!”张轻云一边说,一边整理着思路,倒是越说越清晰明了起来。 “但是这必须建立在她一直一帆风顺的基础之上,如果她一直赢,她就能压制所有的反对声音,但她只要输一次,质疑声就会大起来。一旦我们与她形成了相持,她的反对者就会跳出来。所以我们并不需要一开始便与她争雄,而是只要采取防御战略,将她挡住就可以了。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楚国国内的矛盾便会逐渐发酵,到时候攻守之势自然易转!” “楚国国内矛盾大,我们大秦比之还要不堪呢!” “我在关外几年看到的一切,让我相信,只要是公子您控制的地方,内部矛盾便已经尽可能地被解决了,而公子解决争端,手段更多,也更圆润,比方对令狐野这样的人,对常氏家族,宣武州的蔡氏,都体现了公子之能,较之江芊的手段,那可要高明太多了!” 李大锤大笑:“你倒是比我更加的有信心,也罢,便借你吉言吧!接下来我们先吞掉了卫氏,再与令狐野、何足道这些人比拼吧,哈哈,且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张轻云瞪大了眼睛,一脸崇拜地看着负手而立仰天长笑的李大锤。 这才是她心目中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太夫呢! 长安,卫氏府邸。 卫义风尘仆仆,他刚刚从潼关赶回来。 如今的他,坐镇潼关,扼守着河南方向往长安的通道,同时整个河东郡也在他的控制之下,眼下令狐野大军突破霍邑,屯军龙门渡,随时都有可能渡河攻击,他这一次回来,一来是与父亲商量接下来的方略,二来也是要督运一批军械物资,以加强潼关防守。 只不过他一回来,便听说了蜀中已经易手,但欣喜的表情不过在脸上停留片刻,便又因为蜀中之事是李大锤一手操作而心中一沉。 张松林、吴德这些人都与李大锤勾结了起来,这对于卫氏来说,自然是一件极不好的事情,可是眼下,卫氏竟然除了忍气吞声接受这个结果,小意地维持双方这份默契之外,竟然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这让卫义相当的憋气。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本章完) 第351章 相约 卫义走到挂在墙上的大幅地图前,久久凝视着地图。 打铁还得自身硬,如果现在自己有实力正面击败令狐野的军队,又何必在乎李大锤呢?如果自己实力强劲,张松林、吴德这些人又怎么会转换门庭呢? “守住河东郡,控制潼关,与张全义联手,牢牢地控制住这片区域,与令狐野打一场持久战,只要能熬到明年春耕的时候,令狐野的攻势就不可能在保持如今的强度了!”卫义道。 卫政道点点头。 只要熬到明天春天,令狐野动员起来的数以十万计的青壮,就必须回到家里去春耕,否则你误农一时,农误你一年。 没有了这些劳力转运粮草,修桥铺路,军队的战斗力便会大打折扣。 而再往前,进入夏季,酷暑会严重削弱士兵的士气,此时粮草也会到一年之中最困难的时候,令狐野不见得还能撑得下去。 而长安是不愁粮食的。 洛阳也是不愁粮食的。 这两地的粮伫,足以支撑军队至少两到三年之用,当然,这是不包括普通百姓而言的。 可是只要前线挡住了令狐野的进攻,长安周边也是有大把农田可以种植的。 “永丰仓一定要守住!万万不能落到令狐野手中。”卫义指着地图之上一个点道。作为令狐野这样的军事大家来说,永丰仓的重要性,一眼便能够看出来。 这里,也肯定是接下来争夺的一个重点。 拿下永丰仓,可不仅仅是获得稳定的粮食供应,还能够扼守住潼关守军西进援助长安的通道。 “稽查大队五千人,将会马上出发去增援永丰仓。”卫政道话刚刚出口,猛地想起稽查大队是吴德一手创建,而吴德现在就跟李大锤混在一起,这稽查大队到底是谁的还真说不准。 父子两人对望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无可奈何。 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竟然都无法绕过李大锤。 长安已经抽不出更多的精锐部队来,毕竟相比起永丰仓,长安更加的重要。 而长安想要长期坚守,也离不开蜀中的大力支持,只要蜀中持续不断地往长安辅入物资,长安便更有底气与令狐野打一场持久战。 “令狐野的实力,不可能在洛阳和长安两边同时发起同等规模的进攻!”卫政道思忖道:“所以必然一处是实,一处是虚。在我看来,令狐野必然会以长安为进攻重点,洛阳那边就肯定是虚的。” “您想让张全义在洛阳方面发动大规模的进攻,让令狐野不得不分神他顾?”卫义摇头叹道:“张全义现在在洛阳,的确有这个实力,但问题是,他愿意吗?他现的态度含糊不清,我只希望他不要背弃我们才好。只要他不投向令狐野,那就能牵制令狐野不少的力量!” “所以我们要劝说他跟我们同舟共济!”卫政道笑了笑道:“昨天我跟何冰两人商议了一个小午,得出的就是这個结论,也许,一个王爵,能让张全义动心。想想看,一个从小孤苦伶仃的连寒素之家都算不上的人,能够封王,这是何等的荣耀?” 卫义哈哈一笑:“父亲,您这一说,我都要动心了。让何冰去劝说张全义?这个时候,何冰愿意离开长安城?前段时间不是说他还在努力地想要控制那支稽查部队吗?” “以前是想,但现在却不见得想了!”卫政道摇头道:“稽查大队是吴德的,他或者可以抢过来,可如果稽查大队是李大锤的话,他抢得过来吗?与其在长安作无用功,不如去洛阳那边与张全义谈谈,他们以前本来就都是黑冰台的同事,何冰还是张全义的上司,说不定他们就可以达成协议,成为同盟,这样,他们就可以与我们卫氏分庭抗礼了。” 卫义淡淡地道:“现在我倒是希望他们能够谈好合作,如果张全义与我们精诚合作的话,洛阳、潼关、长安连成一片,只要击败一次令狐野,关陇集团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倒向令狐野,而我们就有了更多的操作余地了。” “但愿他能成功吧!” “给张全义什么王爵?” “蓝田王!”卫政道笑道:“王爵的玉印我都已经让工匠刻好了,金册、玉碟也一并带了去,只要张全义点头,这些东西就都是他的了,朝廷这边也会明发旨意,诏告天下。” “只怕会让很多人眼红!” “只要他们向朝廷输诚,那么区区王爵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倒是!” “蜀中那边怎么处理?” “装糊涂吧!”卫政道长叹了一口气:“只不过往蜀中转移的计划,我们得重新考虑了。” 书房外响起了崩崩的敲门声,紧跟着门就被推开了,一个妇人虎着脸走了进来。 屋内的两个男人却都是满脸笑容的站了起来。 卫义紧走两步,扶住了妇人,道:“母亲怎么出来了?我还准备跟父亲说完了事儿,就去后头给您请安的!” 妇人哼了一声道:“你回来都多长时间了?饷午后到的,现在天都黑了,我要不来,你只怕待一会儿便又要走了吧?” “哪能呢?我可不是圣人,过家门而不入,回家不拜见母亲的事情,那是万万做不出来的!”卫义笑咪咪地道。 “后头已经备好了饭菜,你都几个月没有回来了,今天好好地陪你爹娘喝上几杯,然后就住在家里,有什么事儿明天再办!”妇人道。 “母亲,吃饭是一定要吃的,不过在家里住估计不行,今晚我还要去军械司那边找他们的长官,趁夜将他堵在屋里,然后把要提的军械手续都搞好,明天一早我就得回潼关了。现在前线军事很是紧张。” “你们男人,唉!”妇人叹了一口气,却是转头看向卫政道:“今天下午张若的女儿轻云小姐派了一个婢子过来说,她刚刚从关外那边得了不少上等的裘皮,即便是长安也难得一见的好东西,给我们准备了几样,明天就会送过来!” “张轻云?”父子两人异口同声。 “倒真是父子俩!”妇人横了卫义一眼,道:“记得相公以前跟我说过,张若这个女儿,应当是在给北庭都护府的李大锤做事。这个女子以前跟我没有交往,突然便派了人来跟我说这事,真实目的只怕要见相公,和相公说什么事情吧,所以我便应下了。” 张轻云就是李大锤在长安的代言人,这一点,卫氏父子是很清楚的,只不过以前大家都装作不知道而已。 现在张轻云公然上门,那便是要捅破这一层窗户纸了。 “看起来李大锤已经知道这事儿瞒不过我们了,所以准备与我们谈谈?”卫义想了想,道。 “应当是这样!”卫政道点头道:“此人有胆量,有谋划,有诚府,也有实力,只不过他的实力远在关外,蜀中这地方,也是因人成事,张松林与吴德,只不过是他的合作伙伴而已。我想,他更需要我们帮着拖住令狐野,或者说让我们与令狐野打一个两败俱伤,到时候他好得渔翁之利!” “所以,我们与他还是可以合作的!” “当然,不过他需要拿了诚意来。” “父亲,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李大锤有成为赢家的可能?”卫义问道。“我们要怎么办?” “我们便帮他成事又如何呢?”卫政道一摊手:“我们卫家什么时候想过坐那张椅子,当什么皇帝吗?” “既然是谈,那李大锤这一次得拿出诚意来,光靠嘴可不行!”卫义道:“稽查大队肯定是被他控制的,那么这一次守卫永丰仓,便可以看出他的诚意了。真与我们合作,那就得帮着我们拼命守住永丰仓,如果敷衍塞责,那就不必说了。父亲,我会做好备用方案,一旦稽查大队出工不出力,我也会确保永丰仓掌握在我们手中。同时还可以要求他出兵入关,威胁河东河西,只要关外大军出现在阳关以内,令狐野就得退兵。” “你让他守永丰仓可以,让他出兵与令狐野火并,现在他是绝对不干的!”卫政道摇头道:“别看现在关外他已经一家独大,其实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现在肯定也是抽不出人手的,而且现在就与令狐野为敌,何如让我们先打一个伱死我活更好呢?” “父亲,明天我陪您一起,我怀疑李大锤会随着张轻云这个丫头一起过来。” “父子一起见他,太隆重了。你自己去办你自己的事情!”卫政道摇摇头:“明天我估计李大锤不可能来,现在他是何等身份?他肯定觉得上门来拜访我会自降身价,所以张轻云明天大概率就只是来打个前哨,给双方约定一个时间或者地点!” “这么大的谱吗?”卫义不满地哼哼。 “现在的他,有这个资本,因为他有时间,有本钱,拖得起,而我们呢,危如累卵,需要他出手相助!” (本章完) 第352章 离开 回头,看着身后雄伟的长安城,何冰的眼中多多少少有些眷念之情。 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也许,这一去便是永别,再也回不来了。 生于斯,长于斯,晃眼之间数十年,平时不觉得这里有多好,可真要离开而且不知归期的时候,那缕乡愁便不可遏制地浮上了心头,萦绕不去。 不知不觉,眼眶竟然有些红了。 可终究先要活着,才能有这些伤风悲秋的情怀。 死人,是不会有任何情感的。 硬起心肠,掉转马头,扬手一鞭,马儿长嘶声中,奋起四蹄,向着远方奔去。 再见,我的长安, 或者,永别长安。 在何冰离开长安之前,弟弟何雨早已经离开。 何雨是商人,来来往往,并不会过多地引起其它人的特别关注。 而在何雨走后数天,何冰又安排了家人去骊山越冬。 骊山有温泉。 像何冰这个级别的官员,自然也会占据一处泉眼,然后建起庄院,在数九严寒的时候,家人便会去那里越冬,每年都是这样的,所以今年尽管稍早了一些,也属于正常现象。 只不过当长安发现何冰消失不见的时候,再去骊山,当然也不可能找到他的家人。 金蝉脱壳这样的小伎俩对于何冰这样的人来说,委实是太简单不过了。 “我走了,卫相,你好自为之吧!”何冰在心里念叨了一声。 不是我不先给你透个信儿,关键是我跟你说了,你就会死拽着我不放,要我跟你一齐同甘共苦,这怎么可能呢? 打一个信息差才是正常的操作。 卫氏当靶子,掩护自己悄无声息的撤退,去寻找一个安全的港湾。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所以只能牺牲卫氏了。 令狐野以为可以用这個来拿捏自己,未免太天真了。 考虑事情只想眼前的吗? 不谋一时者,不足以谋一世,不谋一域者,不足以谋全局。 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也许熬过眼前这一段对自己来说最严酷的时光,便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呢! 数九寒冬来了, 那春暖花开也就不远了啊! 困守危局,坐看祸患降临到头上而只知道哭泣,不知道去想办法解决问题的人,永远不值得同情。 而像自己这样的人,哪怕刀架到脖子上,也会眼珠子乱转看看还有没有可以反杀的机会。 除非人头落地,那就万事皆休。 风吹起毛毛细雨,打在脸上,却是寒冷刺骨。 这个冬天,不好过啊! 不但天气冷,敌人也会在这个窗口期在洛阳、长安等地发起大规模的侵袭。 要是这个冬天不能取得决定性的战果,巩固胜势或者说大局的话,到了明春,战事不免又要拖延下去变成一个僵持之局了。 洛阳自己当然要去。 想想怀里的那枚蓝田王的玉印和金册玉碟,嘴角不免露出一丝冷笑。 古人诚不欺我, 乱世之中,果然有兵便是草头王。 看看张全义,一年之前,还是自己的下属,还在奉自己命令行事, 现在呢,自己快要成丧家之犬了,张全义却是先封蓝田候,而现在,只要他点头,马上便会成为蓝田王。 在何冰看来,张全义为什么不同意呢? 好处先占了再说,至于愿不愿意按照卫政道的意思在洛阳发起大规模的进攻从而牵制令狐野的力量,可就两说了。 当然,何冰也明白,卫政道的谋划是不错的。 只不过令狐野必然会有所应对。 令狐野的力量不足以在两边同时发起大规模的进攻,所以他一定会勾连齐郡陈氏、东海秦氏这些人发兵过来一齐打洛阳。 这些世家名门,天然就是同盟军。 所以何冰才不会去投令狐野。 张全义,何足道和自己才算是一路的。 只不过张全义还可以与卫政道走一路,所以自己不能把落脚点选在张全义那里,那么剩下的选择,就只剩下何足道了。 一行人沿着官道奔驰,雨丝却先是变成了雪籽,打在斗笠蓑衣上,哗啦啦作响,路面之上很快就变成了白色。 天色慢慢地变暗,雪籽变成了雪花,纷纷扬扬自天而降,竟是将视线都遮蔽了。看这样子,只怕雪短时间内不会停,只会更大。 必须要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不然入了夜,温度骤降,人受得了,马儿可不见得受得了。 “大尹,前面有一个废弃的村子。”探路的斥候飞马而回,兴奋地道:“村子里的人应当走了不太久,屋子大多还是好的,完全够我们这些人全都住进去。” “那今天就在这里扎营,明天雪停了再出发!”何冰挥挥手,“方协文,你带几个人,去打点新鲜的野味回来。” “好嘞!”一个军汉大笑着回应。 “方哥,去掏个熊瞎子窝吧,熊瞎子刚刚冬眠,正肥着呢!”队伍中有人大声叫道,引来了一片笑声。 片刻之后,村子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不大,大概也就几十户人家,除了少数几幢稍有破损之外,剩下的都还完整无缺,很显然,走得比较仓促,因为不少的屋子里,锅碗瓢盆都还在。 “看起来战争已经影响到这里了!”看了几间屋子,何冰慨叹道:“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能让这里的人放弃他们的家园。” “也许是斥候队伍或者匪徒吧?”有军汉道:“还没有听说过有大规模的军队在这周边出现过。” “几百年了,都没有经历过战事,稍有风吹草动,便吓得不得了!”一名军汉道:“我听吴副尹讲过关外的那些人,但凡有流匪进村寨子抢掠,他们操起家伙就干,不分男女老幼,便是娃娃也上阵呢!关外彪悍的民风,就是这样养成的,咱们这里啊,承平太久了,打个架流过血,就能让有些人吓得哆嗦!” “这片土地,以前也是以出硬汉出名的!”何冰呵呵一笑:“放心吧,用不了多久,这片土地又会养出一批又一批的硬汉的!” 众人连连点头。 当年李氏征战天下,核心部众,就是这片黄土地上养出的汉子呢! 炊烟袅袅升起,很快,各个屋子里便都有了生气和笑声,一两百人的队伍,却是将这个村子里还完好的屋子塞得满满当当。 本来部下想去拆了那几间坏了的房子里的木料到柴烧的,不过何冰不许。那几间屋子虽然破了,但主体却完好无损,也许用不了多久,村子里的人便回来了,稍加修缮便能重新住进去,要是拆了屋梁椽子,只怕这个冬天还没有过完,屋子就彻底塌了。 天黑之后,出外去打猎的方协文也回来了,熊瞎子窝是没有掏到,不过却是打了几只鹿回来,倒也够众人每人分上一块的。 夜深人静,除了值星放哨的士兵之外,其他人早已经睡下,玄元九品修为的何冰甚至能听清楚整个村子里每个人的呼吸和鼾声。 这些人,是他的部下, 这些人,也自认为是何冰的心腹。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何冰真正的心腹,是从来不会出现在台面之上的。 真正能让何冰放心的人,是那些可以不问缘由替他何冰去做任何事情的死士。 而眼前的这些人,只能称之为黑冰台的忠心部属。 他们之所以忠于何冰,只不过因为何冰现在是黑冰台的大尹而已。 等到了洛阳,自己消失之后,这些人,必然会被抓捕问罪的。 不过,这些事情,又关自己什么事呢? 何冰走到门边,打开了门,凛冽的寒风夹着雪花扑面而来,刺骨的寒意与屋内的暖气一碰,屋内立时便变得有些朦胧起来。 强者为王,接下来,自己必须要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当然,还要好好地打磨自己的武技。 说起来自己在玄元九品巅也蹉跎了很多年了,如果能成为先天,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正要关门,何冰却突然凝固在了原地。 双手扶在门板之上,看着小小的院子里,彻骨的寒意从内心深处弥漫了全身。 一个身着黑衣的青年人,出现在院子里。 明明刚刚除了雪什么也没有的。 何冰从来没有见过李大锤。 黑冰台里也曾有过李大锤的画像,只不过搞笑得是有十好几幅,而且每一幅都不相同。 很显然,那些都不是李大锤的真实面容。 到底长什么样,兴许也就吴德见过吧! 可是现在何冰一看到这个年轻人,脑子里立时就冒出了三个字。 李大锤! 他找来了! 他为什么会找上自己? 院子里,李大锤缓缓走来,何冰慢慢倒退。 李大锤进了屋子,甚至还回身着了房门,将屋子外头的寒意隔绝开来,然后这才转过身来看着何冰。 “我以为刚刚你会动手袭击我!”李大锤道, “打不过,你是先天!”何冰有些艰涩地道。 李大锤笑了笑,坐下来,淡淡地道:“我还是玄元八品的时候,有一次去杀几个悍匪,他们武道修为最高的,不过是区区御气六品,我堵住了他们,然后他们向我发起了决死攻击,伱是没有看到那个场景,一个家伙被我砍了一刀,倒下来的时候,居然还张嘴想咬我一口,那卡的一声两排牙齿在我耳朵边上合拢的声音,我至今难忘!” (本章完) 第353章 要求不要太高 要求别人总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当事情真正落到自己头上的时候,方知道其中的艰难。 白天何冰还自诩即便刀架在脖子上都还要想办法反击,想要死中求活。 但当李大锤站在他面前的时候,所有的勇气,顷刻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让李大锤更加的瞧不起他了。 前年,他与萧长车殂杀铁勒,遭遇了端木妙妙,二人可比何冰有勇气多了。 明知不敌,但二人还是悍然发起了冲锋,哪怕倒在地上,哪怕就是有手拍了一下端木妙妙的脚面。 敌人不会因为你的软弱,就饶你一命的。 既然无路可走,那在临死前溅对方一身血,也是好的。 这便是关外长大的人的信念。 不管这个人是好人,还是恶棍。 “你准备去投奔何足道?”李大锤拿一根木棍,慢条斯理地拨弄着火堆,让火烧得更旺。 如同五雷轰顶,何冰有些呆滞地看着李大锤。 对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他的想法? “你,你” 你了半天,却是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奇怪为什么我能猜到你的去处?”李大锤笑问道。 “是的!”何冰终于恢复了一些作为一个大人物该有的尊严,他缓缓盘膝坐在了李大锤的面前,看着对方道:“我自认为行事很隐秘,一切都毫无破绽。”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作为一名谍探中的元老级人物,你有这样的认知本身就是错的!”李大锤摇头道:“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雁过留痕,人过留名,怎么会毫无破绽呢!” “是周罡!”何冰闭上了眼睛,“只能是他向伱们泄露了来见我的事情,而你们根据这个消息,推断出了我想要干什么对不对?” “嗯,总算是有了黑冰台大尹的风采!”李大锤点头道:“正是如此!” “这么说来,你当真是李泽民与何清秋的遗腹子?” “你猜!”李大锤呵呵一笑。 “虽然这件事情的真假并不重要,但你这個态度,倒是让我真正相信了,你就是他们的孽种!”何冰叹了一口气。 李大锤扬手,啪的扇了何冰一个耳光。 明明看到李大锤抬手了,何冰也挡手想挡,可手刚刚抬起来,脸上便重重地挨了一下,没有附上真气,就是普普通通的一耳光,却也打得何冰耳朵里嗡嗡作响,脸上肉眼可见的出现了五道指痕。 似乎这一刻,两人都是毫无真气的普通之人。 因为何冰竟然发现自己提不起半点真气。 对于对手的打击,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绝望情绪,更加的漫延他整个人。 “这一巴掌打你,不是因为你们当年杀了他们,而是想让你对死去的人保持最基本的尊重,特别是当他们的后人站在你面前的时候!”李大锤冷冷地道。 “要杀便杀,何苦如此羞辱我?”何冰怒道。 “当年的事情,知道的人越来越少了!”李大锤往火里添了一把柴禾,淡淡地道:“李安民死了,寇仲也死了,这两个人死的时候我都在场,但是我却没有办法去找他们问清楚当的一些事情,所以只好来找你了。我从来不羞辱人,我只会杀人。” “寇大尹死的时候你在场?”何冰惊了。 “不但在场,他与杨坚两个人都是我宰的!”李大锤道:“我亲手割下了寇仲的脑袋挂在了城楼之上,世人都说是何足道干的,其实呢,是我。只不过何足道需要这个来涨声势,我呢,不想这么快便让世人知道我的存在,咱们两个便各取所需!” “反正要死,我为什么要跟你讲当年的事情呢?”何冰道。 “死也有很多种死法!”李大锤道:“痛快地死和痛苦的死,你可以选择一个。” “都是死!”何冰垂下了头。 “莫非你还想活?”李大锤有些惊讶地问道。 “吴德投靠了你是吧?” “投靠太难听了,应当说我们两个志同道合,所以聚在一起想为这天下老百姓做点什么!”李大锤道。 “沽名钓誉!”何冰冷笑:“令狐野也是这般讲的,你也是这般讲的,卫政道也是这样说,一样的脸面可憎!” “不一样,有的只是说说,而我是真的做。可惜你没有机会去关外看一看,如果你看了,就当知道我所言非虚,吴德也正是因为走了一趟关外,才会决定与我合作!”李大锤道:“并不是因为我是谁的儿子。” “既然你与吴德合作,就该知道这些年吴德行走天下,布置暗桩,随着吴德投靠你,这些暗桩也都算是你的部下了吧?” “应当算是!” “我兄弟何雨已经带着这些名册去江南了!”何冰道:“一旦得不到我的消息,那么他就会携带着这些文件投奔南楚。如此一来,黑冰台在南楚的明暗两条情报线,无数情报人员将会落入天罗之手,他们就死定了。但只要我安然无恙,他就会一直潜伏下去。” “你安排的的确不错。”李大锤道:“不过我们连你的行踪都掌握得清清楚楚,你觉得我们会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兄弟离开而没有任何的动作吗?” 何冰的手一下子握紧,脸上亦是青筋毕露。 “不要抱任何幻想,何雨早就先你一步而去了!”李大锤道。“老老实实的跟我讲讲当初的事情,我可以放过你在南楚的那个孩子的性命,也算是让你何家香火不绝,你觉得这个交换条件如何?” “你连这个都知道?” “何雨交待得很彻底!”李大锤道:“那个孩子从小就被你送到了南楚,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楚人呢!书读得还不错,人也长得俊,模样也像你。说不定将来还能中个秀才举人进士啥的!” “我另外的家人呢?”何冰涩声问道。“他们并不知道这里面的纠葛!” “要求不要太高!”李大锤道。 何冰绝望地看着李大锤。 李大锤则平静之极地道:“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其时你在知道我的身份之后策划潜逃,其中便有这么一个原因所对不对?落到我的手里,你的下场只能是这样。我还给你留下了一脉香火,逢年过节有人给你烧香献祭,已经是宽大为怀了。如果你不愿意,那也随你!” “我愿意!”何冰双眼之中泪水簌簌而落,“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 屋外,风声渐大,北风席卷着鹅毛般的大雪将天地完全笼罩,周围不时响起阵阵虎吼和狼的啸叫声,大概是晚间宰杀猎物的血腥味将他们吸引而来,只不过这些野物却又有着极其的直觉,只是在村子外留恋的徘徊,并不敢越雷池一步。 四更天的时候,李大锤打开了房门,从内里缓步而出,回望着屋内,何冰盘膝坐在火堆边,只不过再也没有了任何生机。 又一个当年的仇人死在了自己的手下。 转身轻轻掩上房门,风夹着雪打在门板上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失去了李大锤的踪影。 离开父母的时候,李大锤只不过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对于父母亲,没有任何的概念。 长大之后,陆陆续续地通过不同的人,在脑子里对父母大约有了一个画像,所有人对母亲都赞不绝口,但对于父亲却并没有什么好评。 不过现在,父亲的形象在李大锤的脑子里慢慢地丰满了起来。 义父嘴里的那个一无用处的家伙,害死何清秋的蠢蛋,其实并没有那么不堪,只不过他们的敌人实在太过于强大而已,而他们对于人性又估计不足,总是以己心度人心,最终导致了一步差,步步差。 事实上太子已经准备了在最后时刻进行兵谏了,何其苦便是太子最后的杀招。 这个从泥潭之中被太子一步一步简拔起来的将领那个时候,掌握长安六成以上的军事力量和整个长安城的卫戍。 何其苦父子的背叛,导致了李泽民失败得很彻底。 那个时候,何清秋因为有孕在身,武道修为自神游跌至先天,而且人还不在长安,使得太子失去了最高的武力倚仗。 何其苦的背叛,让太子失去了最终的军事支持。 李安民和寇仲卫政道等人在这个时间点上发动了政变,是经过精心策划的。 那时的他们,恐怕也想不到他们的统治,也仅仅只维持了三十余年,便濒临崩溃。 那时的大秦,已经病入膏肓,如果由着太子和何清秋来一个刮骨疗伤,也许大秦还有起死回生的可能。 只不过付出的代价,便是那些豪门世家的利益。 他们不愿意。 三十年后,寇仲和卫政道终于认识到当年太子与何清秋之举,是唯一能挽救大秦的措施,所以他们做了一个删减版,以河东河西那些豪门大家的利益,再度缓解大秦面临的危机。 他们又失败了。 因为这个时候,大秦的世家豪门们,已经看到了再次举行盛大宴会的机会。就像几百年前,他们分食大雍的残躯一样。 流水的王朝,铁打的世家。 (本章完) 第354章 深陷大网不能自拔 负手站在门外,听着内里自家夫人与张轻云谈笑风生。 三年前,自己也见过这个小女孩。 那时的她,外表看起来似乎很坚强,但内心里的那种惶恐、胆怯在久经沧桑的人眼中,是怎么也掩藏不住的。 只不过三年而已,这个小女子就已经彻彻底底从内到外都变了。 听着这自信的笑容,想想这个女子这段时里做的事情,卫政道不由得摇了摇头。 张若没有儿子了,但这个女儿,只怕能顶几個儿子。 伸手拍拍脸郏,脸上浮现出了慈祥和蔼的笑容,卫政道倒背着手,轻轻咳嗽了一声,迈着八字步跨进了房内。 屋子里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两边的一些妇人和丫头们齐齐躬身行礼,卫夫人却是抢前几步,拉着卫政道便走到桌子旁边,指着铺在桌子上的几件狐裘道:“相公,快来看看这几件狐裘,每一样都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呢!这两条纯白的倒也罢了,这条火红的可就难得了。” 伸手抚摸着滑如锦缎的裘毛,卫政道微微点头,的确是好东西。 “有心了!”卫政道看着站在面前的张轻云,笑道:“张公这段日子身子可还康健,关外苦寒,张公身子骨跟我一样,也不算硬朗呢!” “谢相爷关心!”张轻云欠身福了福,道:“爹爹去了关外,那里可是有这天下最好的神医,有傅神医替爹爹调养,身子骨倒是一天比一天硬郎了,比起当年在京城的时候,可要好多了!关键是在关外,没有那么多糟心的事情,心中舒坦,这可比什么医药都要更好!” 听着到话,卫政道脸上微微变色,卫夫人脸上的笑容也是消失不见,其他的一些夫人,更是垂下了头,不敢答言。 三年之前,张氏遭难,张家大公子,便是在这一次的动荡之中蒙难的,张轻云没有明说,但大家都听出了话里头的意思。 卫政道挥挥手,卫夫人会意地点点头,带着一众妇人退出了房间。 卫政道坐了下来,看着张轻云,道:“三年之前的那件事情的是是非非,你现在也应当清楚了吧?都是国事,没有私怨!” “所以,我今天才出现在您这里啊!”张轻云脸上也带着笑容,不过话语却仍然带着锋利的锐气:“但是我要说我心中毫无芥谛,相爷相信吗?” “你要真这么说,我才会心中犯嘀咕,恨我才是正理。”卫政道点点头道:“但不因私怨而坏公义,方是成熟的表现。你现在可是北庭都护府在长安的代表,我相信你的能力以及操守。” “相爷倒是看得起我!”张轻云笑着坐了下来,直视着卫政道道:“相爷,蜀中之事,现在您也想必清楚了,带队走阴平,翻越摩天岭,夺江油关的是我们李都护。” “李都护好手段,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拉拢了吴德和张松林,如今木已成舟,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卫政道沉默片刻,点点头,道:“不过呢,我相信李都护、萧都护还是忠于朝廷的,在这一点的基础之上,我们双方是还能合作的是不是?” “当然!”张轻云道:“所以我才来。卫相,现在李都护就在长安,如果您有意的话,双方可以见见面,好好谈一谈接下来的合作。” “想必轻云姑娘已经安排好地方了吧?今天是来通知我的?”卫政道深吸一口气,缓缓地道。 张轻云没有半分客气,直截了当的道:“是的!” 眼中闪过蕴怒之色,但马上就又恢复了平静。 形势比人强。 眼下,令狐野大军屯集龙门渡,他们在等的,不过是黄河上冻,等到冻结实了,大军自然也就会出发了。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必须要在令狐野大军开始进攻前,与李大锤达成协议。 现在的长安城,也不知道被李大锤渗透成了什么模样,但可以肯定的是,现在的长安,李大锤的实力必然不小。 想要守住长安,就必须要统合所有的力量。 李大锤现在的力量,足以左右天下局势。 特别是对于令狐野而言更是这样。 令狐野当初可以放弃关外入关争夺天下,李大锤为什么又不可以呢? 更何况现在关外大军入关的条件,可比令狐野那时候要强出太多,至少现在北元没有能力再觊觎关外土地了。 所以这份盟约一旦公布,令狐野就得重新考虑他进攻长安的决定。 有极大的可能他的兵锋会转向洛阳,先下洛阳再说其它。 如此一来,自己与洛阳的地位可就立时掉转,张全义得来求自己而不是自己现在求着张全义在洛阳发动攻势来分担长安的压力了。 “玄都观!”张轻云道:“地点我们定了,时间便由相爷定吧,这样也显得公平不是吗?” “择日不如撞日,明天吧!” “明天只怕不行!” “为什么,你不是说李大锤就在长安吗?” “我们都护出去杀一个人了!”张轻云摇头道:“明天我不知道他来不来得及赶回来,最后再约个时间吧!” 卫政道有些奇怪,以现在李大锤的身份,还有谁是值得他亲自去杀的呢? 特别是在长安这地方。 “他去杀谁了?” “何冰!”张轻云嘴里吐出两个字,却是让卫政道变了颜色,霍地站了起来,失声道:“他为什么要去杀何冰?何冰那里惹他了?你知道吗?何冰这一次去洛阳,是去说服张全义在洛阳发动战役为长安分担压力的。他们二人都是出自黑冰台,有交情,现在何冰一死,只怕张全义兔死狐悲,更加不会与我们合作了。” 停顿了片刻,卫政道接着道:“吴德成了你们的人,张全义与吴德之间有龌龊,你们知道吗?” 张轻云淡淡一笑道:“那么相爷知道,何冰已经准备背弃相爷,准备去投南楚了吗?” “什么?”卫政道满眼的不可思议。 “如果相爷现在派人去查,就可以发现何冰的家人早就不在骊山的别院了,那里早已人去屋空!再细查下去,便能找到他们一路南下的踪迹,而在此之前,何冰的弟弟何雨,早就带着黑冰台的秘密一路南下,准备去南楚了!” “伱们怎么知道?” “因为我们一直在监视着何冰!”张轻云道:“李都护觉得此人不可靠,特别是在这个阶段,此人与相爷不同,不会有与长安同生共死的决心。而且当真长安失陷,卫氏这样的庞然大物或者只会失去权柄,令狐野还有拉拢你们的需求,但他何氏这样的小家族必然会被族诛以平息河东河西那些人的愤怒的。他不跑,更待何时?” 卫政道嘴唇哆嗦道:“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辞!” 张轻云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叠文卷,道:“这是我们的人在逮住何雨之后搜出来的东西,也有此人的供词,相爷这样的人,一看当知真假!” 半信半疑打开这叠文卷,卫政道却是愈看愈心惊。 “该死!”他猛地将案卷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如果让何雨去了南楚,大秦在南楚费尽心机安插下来的这些细作,可就全部要失陷!”张轻云道:“数十年心血,毁于一旦,这样的人,还不该杀吗?” “该杀!”卫政道怒道。 “相爷放心,此人必然活不了!”张轻云笑道:“就是为了万无一失,我家都护才亲自出手。何冰这样的人一旦叛逃,对我大秦的损害太严重了,那时不仅仅损失人手,大秦的颜面更丢不起!” “那就三天后吧!”卫政道站了起来:“三天之后,我会带着洪占一起前去,这一点,想必李都护理解吧!” “可以!”张轻云起身,欠身行了一礼:“那轻云就告辞了,三天之后,玄都观再见。” 看着张轻云的袅袅婷婷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眼前,卫政道有些颓丧地坐回到椅子上。 何冰叛逃,应当确有其事,不会是对方编造出来的,但这样的事情,对自己的打击就更大了,在李大锤面前讨价还价的本钱就更少了一些。 张全义那边对自己若即若离,而黑冰台现在因为何冰的背叛,将全部落入吴德的手中,也就是落入到李大锤的手中。 情报的重要性,卫政道可是太清楚了。 三十年前,要不是寇仲掌握着黑冰台,长安政变绝不会进行得那般顺利。 当一方被变得又聋又哑的时候,另一方当真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寇仲和何冰的相继死亡,让黑冰台这个原本可以依赖的情报机构,再也不可信了。 因为以后,他们给自己的情报,极有可能便是他们想让自己知道的。 卫政道突然发现,自己正一步一步地深陷到一张叫做李大锤的大网之中,越是往后,越是有不可自拔的风险。 可是自己有选择吗? 左思右想,竟然没有选择。 如果连眼前这一关都不能安然渡过的话,那么又怎么有机会谈论以后呢? (本章完) 第355章 相见 世事便是这般无奈。 你明明知道前面是个坑,可其它方向上不但有坑,坑里还插着锋利的刀矛,你怎么办? 你只能先跳进前面那个坑里去,后果如何,只能以后再论。 两害相权取其轻。 卫政道目前面临的结局就是这样。 令狐野现在扛着大刀在他的前面要斩他的头颅,挖他的根基,这自然是无法退让的,因为退让,就啥也没有了。 而李大锤呢,在后头拿着一把小刀慢慢地切割屁股上的肥肉,鲜血淋漓,很痛,但一时之间却不致命,因为卫氏这个大块头足够肥壮,这样的切割,还能支撑很长时间。 现在唯一的办法,只能联合这个拿小刀的家伙,先把扛大刀的做翻了再说其它。 与卫政道烦恼不已,头发一把一把的掉的状况不同,洪占却是对李大锤充满了好奇。 一個二十多岁的青年能够成为先天,对于洪占来说,实在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比李大锤还要年轻就成为先天高手的,在洪占的认知之中就只有一人,那便是何清秋。 何清秋二十多岁已经达成神游。 不过洪占认为何清秋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人,那是神,是仙。 只不过这个神仙下了凡尘,最终殒落,实在是可叹可悲。 如果她不落凡尘的话,也许何清秋会在武道之上,走出一条旷古未有的奇迹,也给他们这些后来者指明道路。 真是太可惜了。 昨夜大雪,纷纷扬扬整个晚上,还没有来得及融花的积雪又穿上了一层厚厚的新衣,踩下去,似乎只到小腿,实际上整个积雪的厚度已经到了大腿,只不过因为下头的冻瓷实了而已。 天气极冷,街上的人就少了。 玄都观内,基本就看不到人。 昨天晚上,长安禁军和黑冰台的人员,连续登门,差点儿将玄都观都翻过来,最后除了一些有身份的道士之外,剩下的人,全都被集中到一间大殿之中看管了起来。 让玄都观观主冲虚诧异的是,黑冰台的人与禁军肯定是为了同一件事而来的,但他们又明显不是一伙儿的。 双方甚至彼此之间还横眉冷目。 这就让人不解了。 先登门的是一个冲虚道长并不认识的年轻人。 只不过陪同他来的年轻女子冲虚却很熟悉。 大名鼎鼎的张若张学士的女公子嘛! 自从回到长安之后,没少来玄都观,也没少给观里捐钱捐物。 这位年轻公子应当就是黑冰台要保护的人,因为围绕在他身边的,都是黑冰台在长安有头有脸的人物。 年轻公子倒还谦和,客客气气的与冲虚道长见礼,只不过一报家门,便险些让冲虚道路原地跌一跟头。 北庭都护府都护李大锤。 而且消息很灵通的冲虚道长还知道,朝廷正在准备晋升李大锤为镇北王。 这可是大秦立国以来第一个不是皇族而封王的人。 朝廷的小算盘拨得叮当作响大家自然都是清楚的, 无非就是要用这个镇北王的名头,勾引李大锤进军关内,以牵制令狐野嘛。 现在看起来,李大锤这是要答应朝廷,与卫氏联手了,要不然怎么会千里迢迢地跑到长安来呢! 这可是大事件。 现在冲虚明白为什么黑冰台与禁军都如临大敌,不但封锁了玄都观,连整个崇业坊也差不多跟围起来了。 “只可惜来的不是时候!”李大锤丝毫没有冲虚所担心的那种年少得志,耻高气扬,眼中无人的作派,就像是一个观光客一般,笑对冲虚:“要是阳春三月来,玄都观这千株桃花一齐盛开,那可是盛景!” “虽无桃花纷扬,但形态各异的冰棱倒垂枝头,五光十彩,也是难得一见的奇景!”冲虚笑指着园中笑道。 讨达官贵人喜欢,冲虚道长很有一手,虽然此时空中并没有阳光,但冲虚却在一处殿阁之中点起了火烛,然后用水晶打磨而成的棱镜将这些火光射出来照到桃林之中,那无数倒挂的冰柱当然就五光十彩,绚丽非凡了。 李大锤冲着冲虚道长竖起了大拇指:“道长好心思,这法子,一般人可想不到!” 冲虚笑得咪起了眼睛。 “公子,对面大兴善寺的梅花也还是不错的,等今日谈完了,倒也可以去对面看看!”张轻云笑道:“大兴善的素斋也是极有名的。” 听到张轻去如此说,冲虚道长脸上的笑容可就没有了。 “张小姐,我们玄都观的茶饭,比他们可强多了!” 李大锤一笑道:“不去,那些和尚一个个肥头大耳的,看着不爽。我还是更喜欢道家,盛世隐于深山,乱世入世救人,这个理念更符合我对世外高人的期待!” “正是,正是!”冲虚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我玄都观的道士,十有七八现在可都是在外游历,治病救人,我对他们的要求就是,日行一善!” “道长高义!”李大锤笑赞道。 “都护,不如入静室稍坐,容老道为都护烹茶?” “也好,卫相事务繁忙,咱们一边品茶一边候他!” 果然,现在能与北庭都护平起平坐论道的,在长安里,也就只剩下当朝首辅卫政道了。 茶足足喝了大半个时辰,卫政道还没有来, 看着李大锤神平气和,毫无恙怒不满的迹象,冲虚不由得心中赞叹,人的名儿,树的影儿。 每一个功成名就的人物,都不是浪得虚名的。 这个年龄,这份城府,就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 盘膝坐在他后面的张轻云,已经显得有些心烦气燥了,而这个李大锤,却还在好整以遐地与自己探讨着阴阳五行的道理。 他可不是敷衍自己,是真正的对其研究得很深,言之有物,让冲虚大受启迪。 这一时刻,冲虚甚至希望卫政道爽约最好,如此自己便可以深入地与李大锤好好地讨论一番那个什么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又什么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归一的道理。 毕竟像李大锤这样的人物,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就算他好好地呆在某个地方的时候,也不是自己想见便能见的,即便见了,日理万机的这些人物,也没有太多的时间与自己讨论这些显得有些虚无缥缈的道理。 这些道理对他们来说,大概是闲暇的玩物,但对自己,那可是吃饭的本钱。 只不过冲虚道长的这点小心思注定不能得逞,因为他刚刚想再度发问的时候,李大锤却是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微笑着对冲虚道长道:“卫相已经来了,我们出去迎一迎,大道之谈,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说清楚的,以后冲虚道长如果有闲,可以去关外找我,李大锤一定扫榻以候!” 冲虚大喜:“那是一定要来的,都护对道之一事,认识如此深刻,冲虚深为佩服,一定会登门请教。” “极好极好,了然道长与益明道长现在也都往关外去了,到时候冲虚道长也去的话,大家聚在一起,想必能让我道家发扬光大。” “这两个人也去了?”冲虚愕然,这两个家伙不是一向不和的吗? “关外是个好地方。”李大锤笑着走了出去。 桃林之中,卫政道与洪占两人缓步而出。 卫政道这个人李大锤其实不太熟,这算是第二次,第一次见,便是李大锤夜入皇宫的那一晚,远远地看了一眼。 但洪占嘛,他却是假扮这个人宰了李泰的,那自然是熟的不得了。 此刻看到真人出现在自己眼前,心里还是觉得蛮有趣的。 “卫相!”李大锤遥遥拱手:“李大锤有礼了!” 卫政道脚步不停,双手虚虚一拱,笑道:“李都护,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今天却是终于见到真人了,幸甚,幸甚!” 相距三步,两人相视一笑。 洪占瞅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心中一股嫉妒之情不由得油然而生。 你武功好,是天才也就罢了,怎么还能是北庭都护府的老大呢? 怎么啥都让你占全了呢? 跨前一步,伸出手去,“洪占!” 李大锤微笑着伸手,两双大手握在了一起。 冲虚脸色微变,上前一步,手中拂尘微摆,拦在了卫政道的前面。 卫政道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他虽然不谙武道,但这种武人之间互不服气相互伸量的事情,他却是见得多了,很多就是在他面前展开的,无非就是想向他展示自己的强大而已。 当然,这两个不是基于此。 两人都纹丝不动,只不过洪占身上的衣衫却如同平静的水潭之中被扔进了一块石头,层层涟漪荡漾开来。 “佩服!”洪占松手,摇头苦笑。 “我占便宜了!”李大锤道:“洪前辈有伤!” “我可比你大了好几十岁!”洪占摇头道。 ”拳怕少壮嘛!”一边的卫政道替洪占开脱,洪占是他的人,输了,他自然也是不开心的。 洪占摇头:“那是先天以下的说法。入了先天,年龄的影响已经极小了。” “等洪前辈伤完全好了,我们可以再切磋切磋!”李大锤笑道:“以后有的是机会。” (本章完) 第356章 讨价还价 冲虚将四人引进了一处静室,合什行礼,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房门掩上,里外便成两个世界。 都是千年的老狐狸,自然就少了许多矫情和虚伪。 “你想要什么?”卫政道开门见山,直指主题。 他要清楚李大锤的底线在哪里,他要看看自己给不给得起。 李大锤沉吟片刻,道:“我想要大秦国泰民安,山河无恙,我想要大秦社稷永固,人间皆安。我想要百姓富裕康健,安居乐业!” 卫政道既有些嫌弃,又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李大锤,道:“李都护,这屋子里并没有外人,就不要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了。” 李大锤微微一笑:“卫相,我说这便是我心中所想,也是我一直以来践行的行动准则,我所有的行动也都是奔着这个目标去的,你信吗?” 信吗? 或是相信的。 卫政道不由想起了自己年青之时。 何尝不是想要齐家治国平天下! 可越往后去,却越是发现想做到这一切,实在是太难了。 每一个坐到了自己这个位置的人, 谁不想让这個国家强盛无匹呢? 国强,则自己必然就强。 国弱,自己能得到什么好处? 就像眼前,这么多人想要来分食长安,不就是因为国弱了吗? 可想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卫相没有去过关外,如果卫相看到了泰安城,看到了贺兰原,看到了宝瓶城以及远安、宣恩等地方,就会知道我家都护没有一句虚言!”盘坐在李大锤身后的张轻云轻轻地道:“也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切,看到了关外这些地方与关内的鲜明对比,轻云才下定决心跟随都护,为大秦社稷尽一份心力。别人都说关外是苦寒之地,却不知现在的关外,其实是世外桃源。” 卫政道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李大锤,道:“既然都是为了大秦社稷,那我和李都护就更有合作的空间了。” “自然!”李大锤点头道。 他当然是要维护大秦社稷的,不过他想的在秦社稷,跟卫政道理解的大秦社稷,只怕差距很大。 “只要李都护公开承认现在皇帝陛下的正统性、合法性以及对朝廷的充分支持,那么朝廷也不绝不会吝啬于名爵之赏,我想其它的东西,李都护也不缺吧!”卫政道笑着从怀里掏出盖了大印的镇北王的封皓。“金册玉碟随时都能送达。” 李大锤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桌上的圣旨。 上面盖的镇国玉玺还是假的,真得在自己手里捂着呢! 先是候爵国公不值钱,大肆封赏,现在连王也不值钱了? 前些天,自己还看到了一个蓝田王的封号呢! 何冰虽然死了,但那些护卫,大概还是会将这些东西送到洛阳的。 “恰恰相反,名爵啥的我无所谓,我更喜欢真金白银!”李大锤哈哈一笑:“卫相,不客气地说,现在差不多可以算是乱世了。乱世之中什么最重要?自然是实力,有兵便是草头王啊!名爵这东西,正在不停地贬值,随着时间的推移,还会不断地贬值。不久之后,只怕昔日贵胄堂前燕,也会飞入寻常百姓家了。至少我在路过河东的时候,便看见不少昔日的名门淑女、贵妇,已经成了军卒的女人,赤着脚挽着裤子在田里干活呢!” “那你想要什么呢?” “现在的长安,还很富!”李大锤直接了当地道:“而蜀中,真很穷。” “你想用长安之财去补蜀中之穷?” “自然!”李大锤道:“因为长安,迟早是守不住的。” “如果你真心相助,就能守住!”卫政道道:“除非你只想利用此事来要胁于我,实际上却只是想要损长安,肥蜀中!” “我自然会助卫相守长安!”李大锤摇头道:“只是形式使然。令狐野一旦在最初强攻不下,他必然会留下一部军队牵制长安,主力部队则转攻甘陕,关陇之地,等到他拿下这片土地,那么长安就成孤城,便是有蜀中支援,也是守不住的。” “你可以挥师入关!” “我若挥师入关,则关外大好形式便将毁于一旦!”李大锤断然否决,“我能来联合卫相抗衡令狐野,令狐野就不知道联合北元来给我制造麻烦吗?卫相别忘了,我麾下可有太多的令狐野的老部下了。” “所以,收缩到蜀中,便是必然?” “时间长短而已!”李大锤一摊手道:“除非卫相有勇气主动出击,而且能在野战之中击败令狐野的军队,但我不建议您这么做。因为到目前为止,令狐野的军队,仍然是这个世界之上最强悍的军队之一!禁军守城或可与之相持,野战只怕触之即溃!” 卫政道长吸一口气,定定地看着李大锤:“李都护这是要吸长安之膏腴而肥蜀中,那么请问,我的利益,如何保证?” “汉中等地,便在首辅之手。”李大锤笑道:“而且蜀中很大,足够容纳我们两家!卫相以前没有与我合作过,不太知道我的风格。我是致力于不断地将手中这个饼做大,让我所有的伙伴都能赚得盆满钵满。饼不做大,再好的伙伴也会出现龌龊,但只要我们的利益都能得到保证,这个合作自然便能长久的存在下去。” “这么说来,我卫氏也可以在参与蜀中分润?” “自然!”李大锤点头道:“我可是希望长安能够坚持更长的时间,那么,我也可以有更长的时间来经营蜀中,只有更强大的力量,才能在未来与令狐野这些人的对抗之中占得先机。” 思索片刻,卫政道道:“可是我不信任张松林。” “为何?” “一个人只要背叛一次,那么就不可能再被完全信任!”卫政道缓缓地道:“我想李都护也会认可我这个观点,对于你来说,张松是投诚,但对于我而言,那就是背叛。现在都护要让他为蜀中郡守,此人必然会竭力全力打压我方,吴德亦是如此。” “周宣是卫相心腹,而且极有能力,可为蜀中长史!”李大锤道。 “这不够!” “卫相有什么提议呢?” “我想从都护的关外调一个人回来,由他来监察蜀中施政!”卫政道看了一眼张轻云:“而这个人,都护也肯定是放心的。” 李大锤一笑道:“卫相是想将张若张学士调回来?” “不错!”卫政道点头道:“张学士与我并不睦,当年他张家落难,我是策划者之一,不过张学士一心为公,品行高洁,我相信他到了蜀中,为了国家大义,必然会秉公执言。” “这个人选,让我无话可说!”李大锤摊摊手:“那就以张学士以都察院都御史一职进驻蜀中。卫相可以马上下达旨意,北庭都护府无条件放人。虽然我们也舍不得张学士,但为了大局,也不得忍痛割爱。” 卫政道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关外诸公,也是心事各异啊!”李大锤叹道:“张学士品行高洁,一言一行,无可指摘,有他在那里坐镇,有些人的那点小心思,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他这一走,只怕关外又会生出许多事端来。” “那接下来我们再讨论一下蜀郡下面各县治以及各部衙门的人选问题!”卫政道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在李大锤面前摊开。 李大锤不由哑然失笑,看起来卫政道还真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洪占盘膝坐在卫政道身后,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两个可以算是这世上权力最大的几个人之一的大佬,就像做生意一般在那里讨价还价着每一个职位,似乎这些职位就是菜市场中的小菜一般,两个人在那里锱铢必较,有时候一个县下头的参军两人都要讨价还价好一会儿、 这让洪占连连摇头。 普通的老百姓们也许觉得这些大人物们高大上得紧,也只有最接近这些大人物的他们才清楚,这些大人物其实跟普通人一模一样,有时候甚至还要不堪一些。 洪占不能理解的事情,对于卫政道与李大锤而言,却是至关紧要的事情。 对于官府的运行模式,没有人比这两个人更清楚的了,有时候看起来一些不起眼的小职位,在这个系统的运行之中,却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稍有阻涩,便能让整个系统停摆。 李大锤身后的张轻云心中却觉得好笑。 充分了解关外官府运行模式的她,知道眼下李大锤的这些做作,只不过是为了迷惑卫政道而已。 可以想象,当父亲入关之时,必然会有大批基层官员跟着父亲一齐入蜀,当关外这个已经磨合成熟的官僚机构隆隆运转起来以后,官员个人能够影响这个系统的能力,其实已经被压缩到了最低,这一点跟关内的官僚机构有着本质的区别。 叠层架屋式的系统架构,互相制衡的运作体系,使得官员成为了这个系统的一个组成部分,一旦进入,就会被身不由己地推着伱往前,想要反其道而行之,立时就会被这个机构所吞噬。 当然,等到卫政道明白这些的时候,他大概率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本章完) 第357章 如您所愿 李大锤沉着脸坐在案后。 在他的前方,张轻云脸上犹有泪痕。 吴德最信任的下手、副将叶涛,还有罗良罗英等人都脸显惊惶之色,垂首立于下侧,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口。 李大锤很少生气。 一般人看到的,都是他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一面。 便连张轻云也是第一次看到李大锤如此大发雷霆。 起因,便是张轻云先前对罗良等人对永丰仓那边关于粮食的一些布置。 一旦守不住,张轻云让罗良等人千方百计也要毁掉这些粮食,为此,还专门从白虎大队调了几名精擅毒药的细作去罗良麾下听命。 本来叶涛也好,还是罗良罗英也好,对于这些手段,并没有太多的抵触情绪。 或者说是无所谓。 虽然心中有些可惜。 但在李大锤看来,这样的手段,是极不可取的。 还是这些人从小都没有挨过饿的缘故。 张轻云是京城名媛, 叶涛也是富庶之家出身, 罗良罗英在关外那也是有着庄园寨子的地方豪强。 他们从小都没有挨过饿, 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有体验过人生的艰辛。 李大锤虽然条件比他们都要好,但他见过挨饿的人,而且自己也的确挨过饿。 那是他十几岁时被周致扔到荒漠上去打拼的时候。 人饿得前心贴后背的那种感觉,当真是不好受。 而且在这个时候,真是恶向胆边生,有时候便会生出一些连他自己都觉得震惊的念头。 不想资敌,有很多种方法可以处理的。 效果,都要比下毒、放火这种毁掉粮食的手段要好得多,也高明得多。 “叶将军!”看向叶涛,李大锤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毕竟不是自己的嫡系下属,还是要给一点面子的。 “都护!”叶涛跨前一步,躬身道。 他的态度极其谦逊。 顶头上司、自己的伯乐吴德在李大锤面前都是毕恭毕敬,更别说自己了。 而且通过吴德,他也更多地知道了李大锤的实力, 这是一个真正有机会走到最后的人。 能够在现在这个时候,便走到李大锤的跟前,接受他亲自指挥,这便是一种缘份,一个机缘,如果不好好地把握住,那就是傻瓜了。 将来李大锤一旦功成,自己这样的寒素之家,立时便能一步登天。 “永丰仓地位重要,是潼关的软肋,也是长安的软肋!”李大锤道:“当然,如果牢牢地守住,便是强大的臂助。现在永丰仓兵力不足,李国华在河南那边准备发起大规模的功势,使得卫义精神高度紧张,不会有太多的精力关注永丰仓,所以永丰仓兵力吃紧,这也是为什么需要你们去的原因所在。” 叶涛点点头。 “我与卫政道已经说好了,你们去之后,永丰仓的防守,便会以你们为主,原有的禁军会回到河东郡去!那里只会剩下一些地方郡兵。” 叶涛道:“都护,现在张院长与我们分析,李国华在河南方向上准备发动的大规模攻势极有可能是佯攻,令狐野的真实目标,其实就是长安,就是永丰仓!” 李大锤瞥了一眼张轻云,道:“极大概率如此。不过兵家虚者实之,实者虚之,虚实变幻之间并没有一定之规,大体上还是基于实力的原因。李国华在河南方向实力并不差,而且有可靠消息他很大概率已经联合了齐郡陈氏、东海秦氏两股势力,发动一场大规模的攻势,并不是什么难事。” “都护的意思是,一旦李国华在河南方向发动的虽然是佯攻,但如果有机可乘,佯攻立放就会变成真打。”叶涛道。 “正是如此!因为现在令狐野有这個实力啊!”李大锤叹口气:“而我们现在委实实力不足。” 叶涛瞅了一眼边上的张轻云,心道的确是实力不足,那么张院长的安排也说不上错啊。 “永丰仓粮食很足,这一点你要充分利用起来,一去永丰仓,立即便开仓放粮,大肆招兵买马,有粮食,还怕招不到兵?”李大锤道。 “扩军容易,可是军械难筹,还有足够经验的军官难寻。”叶涛道:“我们可不能让禁军那边轻易渗透,而且禁军那边,本身也没有足够的有经验的军官!” “军械的事情,由轻云这边与军械司来沟通解决!”李大锤道:“至于军官嘛,整个白虎大队全都纳入稽查大队,另外,关外马上会有一批战斗经验丰富的人回来加入。袁融袁通兄弟两人你都认识吧?”李大锤问道。 “他们两个回来吗?”叶涛倒是又惊又喜:“自然是认识的,而且我与他们交情还很不错。” “这些年他们兄弟俩在关外也见了不少大场面,打过不少硬仗,他们会回来与你一齐并肩作战的。这一次跟着他们回来的,一共有数百名经验丰富的基层军官。”李大锤道:“有他们作为骨架,打上几仗,菜鸟也就变老兵了!” 听到有强援将至,军械也满足,叶涛立时便信心十足起来。 “另外,去了之后好好盘算一下,那些离得远的,无法兼顾的粮仓都放弃掉,将所有的粮食,全都无偿分给周边的百姓,只要他们扛得动,扛多少随他们的便!”李大锤道。 叶涛吃了一惊,“随便搬?” “随便搬!”李大锤点头。 一边的张轻云不服气地道:“都护,这些老百姓们护不住这些粮食的,给他们,就等于资敌了。隆冬时节,敌人运粮不易,肯定要就地征粮,抢粮,这给了无力保护自己的老百姓,不就等于给了敌人嘛!” “有时候看问题,站得角度高一点!”李大锤冷冷地道:“我们给百姓粮食,令狐野抢百姓的粮食,这一送一抢两相对比,百姓以后支持谁反对谁?人心向背这种事情,看着虚无缥缈,但实际上作用极大。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你们永远要记在心上!” “遵命!”叶涛、罗良、罗英都躬身领命。 张轻云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 “觉得委屈?”李大锤冷声问道。 “不是!”张轻云摇头道:“就是觉得自己考虑问题还是太不周全了。” “这也不怪你,毕竟伱出自书香世家,从小没有受过苦,不知道粮食的珍贵!更不知道粮食在普通老百姓心中的份量!”李大锤道。“接下来一段时间,所有人都会很忙,各致其事吧!” “都护放心,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守住永丰仓,将令狐野拒之于长安大门之外!”李大锤笑着点点头,起身走到窗户边上,推开了窗户,凛冽的寒风顿时便涌了进来。 众人正自不解,李大锤却道:“你们自己讨论一下接下来的事情吧,有客来了,我却要去迎接一下!” 在众人愕然的眼光之中,李大锤已经消失在了房间之中。 后院,凉亭。 一个人正静静地坐在那里。 风声微起之间,李大锤出现在了凉厅之外,举步而入,笑吟吟地道:“洪先生伤养好了?这么快就想与我好好较量较量吗?” 洪占嘿嘿一笑,“那天你给了我的丹药有神效,这伤,的确是好了。不过我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向你伸手吧!” “彼此切磋,倒也无妨!” “罢了罢了。”洪占摆摆手道:“我只是突然想清楚了一件事,所以来问问你。我就是这样一个性子,心有疑惑,要是不问清楚的话,连觉都睡不着!” “洪先生请问!” “长安城东门之外,扮成我的模样杀了太子李泰的那个人,应当就是你吧!”江占盯着李大锤,道。 “的确如此!”李大锤坦然道:“因为洪先生一直都是卫相的朋友,所以您出手,这帐,却是自然记在卫相的身上!” 洪占瞪眼看着李大锤:“但我可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这于我洪氏,可是大麻烦,我在,还能护得住,可有朝一日我不在了呢?李都护,我们得好好说道说道这事!” 李大锤大笑起来:“洪先生,如果我们赢了,那这件事是事儿吗?自然是有人恶意栽赃陷害,假扮先生杀人。” “这么说来,我还非得助你不可罗?”洪占不无恼意,“只有你赢了,我洪氏才能平安无事,令狐野他们赢了,必然要将我洪氏灭门族诛!” “为什么不是卫氏呢?” 洪占嘿了一声:“我虽然不谙政治,但也大概想得清楚,卫氏只不过是你需要的的一件工具而已,而且还是现阶段的。卫政道未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他是别无选择而已。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一步到位,直接来找你呢?” “洪先生通透!”李大锤竖起了大拇指。“不过洪先生可不能明晃晃地跟我搅到了一起,这会让卫相心生恐惧的,这于我们现阶段的合作大不利!” “我洪氏一门撤入蜀中!”洪占道:“你可以给他们几个好位置,卫相也会放心。” “明白了,实际上他们是心向我们的!”李大锤微笑着道:“那自然是如您所愿。” (本章完) 第358章 所有人都在挣扎着 没有人是愚蠢的。 趋吉避凶是人的本能。 不管是站在这个世界人类顶端的洪占之类的人,还是处于最基层连一日三餐都难以为继的人。 他们都能感知到危险,都会自然而然地做出避险的选择。 只不过因为他们所能获得的信息上的巨大差异,让他们在选择之上,往往会出现巨大的差异。 而这,就是信息差。 信息差所带来的最终的收益,是天差地别的。 这个时候,李大锤在民间还是一个传说,甚至绝大多数人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很多一辈子都不曾离家超过几十里,甚至于连县城都没有去过的人,你怎么可以指望他能有什么高瞻远瞩的规划呢! 能一天接着一天的把眼前的日子过好,就已经算是智者了。 所以很多时候,即便天翻地覆,朝廷更迭,你仔细去审视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的时候,你会很惊讶地发现,以前很多在台上的人,现在仍然还是站在台上。 甚至于以前站在舞台边边角角犄角旮旯的人,现在已经站到了舞台的正中间。 新人其实并不多,有时候甚至可以说是屈指可数。 而这些屈指可数,有时候甚至是故意把他们放在台面之上,其用意当然是让所有最底层的人都看到这样的榜样。 只要你努力, 只要你奋斗, 那么你也有希望成为像他那样的人,从最底层一路向上,最终也站到舞台的正中央。 这是当政者最聪明的做法。 于是无数的人便将这個榜样当成自己奋斗的终极目标, 最后能成功多少,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样的目标,可以安抚九成九的人。 甚至会让这九成九的人在失败之后,还能自己安慰自己,不是自己不努力,只是自己机缘未到,也许下一次就轮到自己了。 于是安分守己地进行下一轮的奋斗。 当然,太平时节,朝廷一般用例如科举这样的方式来让百姓们有一个向上的通道。 不过真正的权势者,自然有着普通老百姓们所不知道,不了解的上升通道。 普通老百姓需要一辈子拼搏才能得到的, 他们或者生来便具有。 你的终点,只不过是别人的起点而已。 就像眼下的洪占, 对于李大锤假扮自己去杀了李泰,把这样一口天大的黑锅扣在自己的头上,他不愤怒吗? 要知道李泰可是名正言顺,天下认可的大秦太子。 诸如令狐野此类的人,可是打着清君侧,诛奸佞的旗号进军的。 要是他们胜利了,洪占这样的坏人,是不是要诛九族给先太子一个交待,不为太子皇帝复仇,这些胜利者们,怎么才能彰显自己的正当性呢! 所以洪占要么紧跟卫政道,要么另选一个能保证自己家族安全并能让家族荣华延续的强有力的人物。 卫政道明显是靠不住了。 于是洪占的选择,就很有限了。 基本上只能是李大锤。 先天高手的确是这个时代的战略核武器, 可他们终究还是有血有肉的人, 并不是赤条条的来去无牵挂。 只有没有羁绊,没有牵挂,敢于舍弃一切的先天高手,才会让其它所有人畏惧。 唐寅是先天高手, 可是为了唐家,他不得不先与洪占火并,为了脱身不惜选择两败俱伤,然后又在重伤未愈的情况之下再度向另一个先天高手发起挑战,死战不退,最终求仁得仁,死在了战场之上。 洪占是先天高手,他自可以来无影去无踪,谁惹了他,他悄无声息的便可以摘了人的脑袋去,哪怕是李大锤这样的人,也无法护住他的下属能在洪占的攻击之下保全性命。 可洪氏家族呢? 只要洪占敢做第一个,洪氏全族,立马就会全部遭殃。 毕竟像周致那样赤条条的先天高手当真不多。 这也是周致当年敢去威胁令狐野的道理。 要是令狐野敢对李大锤下手,周致就会不择手段地对付令狐野。 于是令狐野不得不坐视李大锤慢慢地发展壮大起来,并且最终成为了他最大的敌人。 一有牵挂,一有羁绊,就只能一步陷入尘世的大网,在内里努力挣扎。 只不过这样的人的挣扎跟普通人的挣扎的最终目的并不一样而已。 或为生活,或为名利,或为荣誉,或为生存,或者为了另外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每一个人都在这张名为尘世的网里挣扎。 从出生亦始,到死亡终结。 洪占在挣扎,想为家族谋一个好的未来。 卫政道在挣扎,既为家族不倒,亦为政治生命的延续, 李大锤亦在挣扎,为了建立一个他心目之中的最好的国度,当然在这个大目标之下,还有一些私人的小目标。 没有谁能轻松前行,所有人都背负着重重的壳,在人生的道路之上艰难跋涉。 最终,有人能在历史之上重重的留下一笔, 既有青史留名,亦有遗臭万年,不能五鼎食,即为五鼎烹。 而大多数的人却如同灰尘一般湮灭在尘世之中毫无痕迹, 即便是他们的亲人后辈亦会在遥远的岁月之中渐渐遗望祖先的过往。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李大锤在南方努力拼搏的时候,在遥远的北方,在一个名叫真定府的地方,铁勒也在拼命的挣扎,或者说是在奋斗着。 强大的元国,在英卓死后,轰然倒塌,一分为三。 阿可敦盘踞燕都,得到了北元绝大部分重臣大将的拥护,名义上成为北元的新一任皇帝,实力亦是最强。 但铁勒率部逃到真定府之后,重振旗鼓,率领麾下数次击败燕都的讨伐之后,已经站稳了脚跟,今年初更是在真定自立为帝,公开与燕都阿可敦叫板。 而可恶的李大锤,却在青铜峡放了北元大皇子哲别一马,让哲别率部逃回了北元,然后一路狂飙,直趋北地,如今得到了乌固敌烈八部的支持,虽然日子过得最为艰苦,但实力却并不弱,再加上北方蛮人对于哲别极其服膺,如今彪悍的北方游牧骑兵,已经让铁勒与阿可敦两个皇帝都极为头痛了。 因为哲别的麾下抢劫的时候,可是不分人的。 铁勒的他抢,阿可敦的也抢。 抢到盘子里的就是菜。 不管是阿可敦和铁勒,却都没有兴趣去收拾哲别,因为他们很清楚,去讨伐哲别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你根本就不可能找到他的主力作战。 不像铁勒和阿可敦的部下,如今有了城池,有了农垦,农牧只是辅助不同,哲别完完全全的就是逐水草而居,没有任何的负担,随时随地都是把铺盖一卷,上马便走。 提到李大锤,铁勒就咬牙齿切。 北元有今日,可以说完全拜李大锤所赐。 可即便恨得牙痒痒,真要与李大锤的部下会面的时候,铁勒还得保持一张笑脸。 现在的北庭都护府兵强马壮,由萧长车统率的常备军,便超过五万余人。这支实力强悍的军队,他们的兵锋稍稍偏一向,站在他们对面的对手,便会难受之极。 因为像铁勒,现在既要防着阿可敦,又要防着哲别。 相反,与北庭,倒还有谈判的可能。 而与阿可敦,那是一点点谈判的空间都不有。 是典型的不是伱死,就是我亡的结局。 想起在玄武门那里,差点被阿可敦杀死的场景,铁勒就恨不得把阿可敦斩成七八块才能泄心头之恨。 门外响起脚步声,铁勒停下笔,看向门口,高群书出现在那里。 “陛下,周院长来访!” “请周院长进来吧!”铁勒道。 周院长,姓周名乙,是北庭都护府知秋院的副院长,燕都之变,此人在中间到底起了什么用,铁勒并不清楚,但最后率领上千的细作从地道之中杀出来救了铁勒一命那是实打实的。 从这个角度上来看,周乙是铁勒的恩人。 虽然此人救铁勒的目的不纯,但对于铁勒来说,死了可就什么也不有了,活着还有一搏的希望。 而有现在周乙对于立都于真定府的铁勒来说,也是一个不可或缺的人物。 大量的急需的物资,都人依赖周乙的商队转运过来。 现在关外往北方的商队,没有北庭都护府的同意,根本就寸步难行。 “周乙见过陛下!” 胖乎乎的周乙一揖到地,不等铁勒发话,他已经直起了身子。 如果是一个单纯的商人,那这个礼节自然是不对的,不过周乙是北庭重臣,而北庭都护府都护现在至少也是与铁勒平起平坐的人,一揖到地,已经是周乙非常尊重铁勒的表现了。 这里头,多多少少也有长乐公主的原因。 要知道在燕都,周乙面对阿可敦,也只不过是浅浅作个揖而已。 “周院长请坐!”铁勒背靠在大椅之上,双手十指交握,叠于腹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周乙:“你是从燕都过来的吧?那边怎么样?” 周乙一笑坐下,头却摇得跟个货郎鼓似的:“陛下,您是没看到燕都现在的情况啊,城内勉强能说得过去,城外诸地,饿殍遍野,惨不忍睹啊!” (本章完) 第359章 左右逢源 所有的选择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不管你是什么人,地位有多高。 而且地位更高的人,他们的选择所造成的影响可比普通人要大得多,所以他们需要付出的代价自然也就更大。 阿可敦就是如此。 当时为了争取南大营仁多家族,北大营细封家族的支持,他开出了三王议政的让仁多忠和细封可勤完全无法拒绝的条件。 如他所愿。 铁勒被逼远走真定,从南方边境之上败退回来的哲别,连燕都都没有回来,直接便策马扬鞭,一路往北。 这个皇帝位子的确是坐稳了。 只不过付出的代价也足以让他伤筋动骨。 而且伤的可不仅仅是他阿可敦的,而是整个大元的。 元国重臣黎准回家之后就病倒了,年岁本来就已很高的他,没有挺过来,直接就一病不起,然后一命呜呼了。 大元的政治架构,是黎准与英卓他们这些人费了一辈子的功夫搭建起来的,刚刚稳定下来,眼看着大元正一日比一日强大,却随着英卓的死亡,轰然倒塌。 谁当皇帝,黎准这些人其实一点儿都不在乎。 谁当不是当呢! 只要能维持稳定的政局,让大元一天比一天好就可以了。 可事与愿违。 大元开了历史的倒车。 数十年心血毁于一旦。 黎准死了。 耶律重光辞去了官职,回去了老家。 适贤虽然没有辞职,但却从此闭上了嘴巴,问他便是好好好,行行行,再想让他提什么意见却是直接摇头。 更绝的是苗德,跑了。 带着家人,一溜烟儿地跑去了真定。 这件事对于铁勒自然是天大的好事,但对于阿可敦的打击可是绝大。 因为苗德,阿可敦对于燕都及其他治下的原秦人进行了一轮疯狂的清洗,而这样的清洗,又直接导致了更多的这样的人往铁勒那里逃。 周乙说燕都那边现在很惨,还真没有说假话。 那一轮战事,进行的时间不长,但对于燕都周边的摧残却是极大的。 特别是北大营的失控,更是对燕都周边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那些刚刚归附而来的北方蛮族被安置在燕都周边,本来是要利用燕都周边强悍的军力压制这些人桀骜不驯的家伙,可战事爆发,东大营猛攻燕都,南北大营龟缩营中准备坐收渔翁之利,而北大营的这些家伙却是乘机出营开始大肆抢掠。 最初还只是小规模的试探,到最后,直接便变成了有组织的抢劫。 直到哲别北归,这些人才带着抢来的东西扬长而去。 而为了保存实力,不管是铁勒还是阿可敦,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离开了。 看着周乙的模样,铁勒忍不住道:“看你这副志得意满的模样,大概在燕都那边赚得盆满钵满了吧?” 周乙忍不住笑了起来,连连点头,“五倍的利,今年是五倍的利啊,还是去年的陈粮,陛下,这一次,我可是又帮着您把阿可敦的银库又挖空了不少。” 铁勒呸了一口,就没有见过这么无耻的人。 燕都缺粮,北庭便往那边贩粮,现在的阿可敦可不敢得罪北庭都护府,昧了对方的粮食不给钱的这种事情,当然也是不敢做的。 这就跟自己不愿意得罪北庭都护府是一个道理。 因为现在北庭都护府倒向谁,与谁结盟,对于另一方,就必然是灾难性的结果。 最终导致的便是双方都被北庭都护府敲诈。 “粮食运到我这里来,五倍的利我也可以给你们。”铁勒淡淡地道:“条件就是你们不能与他们再做生意!” 周乙嘿嘿笑道:“陛下这是为难我了,您也知道,我们都护是个心慈的人,那里忍见这么多的百姓因为没有东西吃而被生生饿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所以粮食,还是要往燕都送的。陛下,那边的子民,也是您的子民吗?终有一天,您是要打回燕都去灭掉那個弑父篡位的家伙的。” 铁勒长叹一声,这话别人说了来都是令人振奋的,唯独从北庭都护府的人嘴里说出来,就让人倒胃口了。 你要相信他们希望大元再度一统,那还不如相信老母猪能上树。 眼前这位胖胖的周掌院,行走于北庭、燕都、真定等地,唯一的任务,恐怕就是要保证燕都与真定谁都奈何不得谁,就这样一直僵持下去。 当初苗德往自己这里逃的时候,便由他们这些人来操作的。 而现在燕都一遭粮荒,他们立即便忙不迭地往那里运粮食,生怕阿可敦的实力跌得太厉害,被自己收拾了。 “这段时间我那位表哥跑到哪里去了?怎么不见在北庭都护府出现中了?”铁勒问道。 “陛下消息灵通,不必问我吧!说起来我一直在外奔波,还真不知道我家都护到哪里了!”周乙一摊手道。 “是吗?那我告诉你,李大锤入关了,跑到长安那边去了!”铁勒盯着周乙,道:“最新的消息是,长安的那位皇帝李安民死了,黑冰台的大尹寇仲死了,连大秦的太子李泰也死了!” 周乙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铁勒:“陛下,我真不知道,这与我家都护有什么关系呢?”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些事情,都与李大锤这个灾星有关!”铁勒恨恨地道:“他走到哪里,便会为哪里带去死亡和鲜血,而且被他坑死的都是这个世界之上可称之为英雄的人物!” 周乙的头摇得跟个货郎鼓一般:“不可能不可能!陛下您说得那些人,可都是先天高手呢,不管是寇仲李安民,那都不是我们家都护打得过的。” “李大锤杀人,什么时候真刀实枪地干过,一向都是阴谋诡计!”铁勒怒道。“你等着看吧,这样的事情,也瞒不了多久,真相终究会水落实出的。把我们北元弄成了这般模样,现在他又跑到长安去搞东搞西,他什么时候准备进军中原啊?”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周乙认真地道:“陛下,北元之乱,与我们可没有半点头系,我们看着亲戚的份儿上为了救您可是死了不少人呢!要说后来放哲别北归,那也是我们因势利导之下的决定嘛。换了您,您也会这么做是不是?” 对方不承认,铁勒也没有办法。 猜测永远不能作为证据。 即便有证据,现在的局势,自己除了快活快活嘴,也没有别的办法。 随手拿起手边上一份文卷,丢给了周乙,“我要这些东西,明年一开春,我就要拿到,价钱你可以开,不过不要过份。” 打开文卷,周乙不由惊叹道:“殿下,这绵、麻、油、盐、铁无一直都是北庭都护府严格管控的物资,伱要的也太多了一些,这我办不到啊!” 铁勒怒视着他,周乙讪讪一笑:“也不是办不到,只不过需要一些时间,而且这价钱嘛,肯定也会比正价高出不少来的,现在关内打成一团粥,商队几乎断绝,没有关内的货物过来,光靠我们北庭都护府,委实是凑不出来您要的这个数量的,需要时间筹集。” “也是五倍的价?” “不不不,那是卖给阿可敦的价,您这嘛,低得多,低得多!”周乙嘿嘿笑道将这份文卷塞到了怀里。 “还有什么事吗?” “有的,这一次从北庭那边过来,傅谷主给公主带来了一匣子养生丸子,还有端木前辈的一封信,都已经交给高群书了!”周乙道:“傅谷主说,养生丸一天一枚。” “替我谢谢傅谷主,另外你下次见到阿提拉,跟他说一声,就说我这里非常需要他,只要他肯回来,条件由他开!”铁勒道:“另外,端木嬷嬷没有说什么时候能回来?” “端木前辈恢复得很快,本来她是准备回真定来陪公主过年的,只不过听说了关内两位了得的大道长马上要到长春谷,他们所修习的功法,对于端木前辈也很有帮助,所以傅谷主就留下了端木前辈,估计阳春三月的时候,端木前辈就应当无恙了!” “那就好,那就好!”铁勒这才放下心来。 没有最高端的武力镇守,他心里总是惴惴不安。 阿可敦那边可是有八思巴的。 走出了铁勒在真定府的这座所谓的行宫,周乙回头再看一眼站在门前微笑送行的高群书,他也笑着挥挥手。 回过头来,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了。 “马上吩咐下去,给我仔细地查一查,铁勒这边是不是在跟哲别那边有什么交易?” “院长为什么这样认为?” “铁勒给我的单子里面所需要的物资的份量太多,真定这边并不需要这么多,所以我怀疑这些东西他是不是准备当作敲门砖去与哲别拉关系的。北方越来越冷,蛮族再抗冻,终究也不是老天爷的对手。” “如果铁勒与哲别联手,那北地的平衡就有可能打破!我们不供货不就得了?” “为什么不供?”周乙一瞪眼,“如果查实了的确是给哲别准备的,就可以向铁勒多讨点钱,不怕他不给。然后再想其它办法嘛!关山他们现在闲得很。” 几名随从都嘿嘿笑了起来。 关山是谁? 鹰盗大首领。 现在青龙大队的不少好手都在他那里,鹰盗这一年来,扩充得极快。 (本章完) 第360章 唯有平衡,才是王道 太平盛世,盗匪们是没有多少生存空间的。 不仅是朝廷不希望他们存在,便连地方上的老百姓,对他们也没有半分好感,要是盗匪被抓着砍了脑袋,老百姓们多半是要拍手称快,甚至于上去吐几口唾沫的。 所以在好年景里,盗匪们只能夹着尾巴,象一条狗一般地偷偷摸摸地活着,但凡有了一条出路,立时就会想法设法摆脱盗匪的处境,希望能有一个好的出路和归宿。 可是如果在乱世之中,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盗匪有时候甚至成了部分老百姓们活命的唯一途径。 这个时候,老天爷奖励给老实人的可不是生存与富裕,而是贫穷与死亡。 杀人放火金腰带,铺桥修路无尸骸,就是这般年景的最真实的写照。 乱世之中,盗匪横行。 有的盗匪无恶不作,为人所唾弃, 但有的盗贼却又劫富济贫,替天行道。 但无一例外的是,乱世之中,盗匪们的生存空间,是被无限扩大的。 小到三五成群的流匪,大到占山据水、公开与官府叫板的大盗,无处不在。 元国现在就处于乱世之中。 从大治到大乱,只不过用了区区一年而已。 英卓离世,三王争位,自相残杀,分裂割据,一年时间,便将一个蒸蒸日上的大元变成了一个民不聊生的地方。 鹰盗,便是现在北元势力最大的一個马匪团伙。 或者说,他们已经不应当被称做是马匪,而是应当被看作是一方势力了。 因为他们不再躲躲藏藏,而是公然地打出了他们的旗帜,公然地为自己划出了地盘,他们在自己的地盘里开始收税,当然,交了税的,便能够得到他们全方位的保护。 这是一种公然的反叛。 燕都的阿可敦王朝自然是不能容忍的,于是剿匪便开始了。 不过很不幸的是,一年之中发起的两次征剿都以失败而告终。 春耕之后的围剿,负责的将领仁多保小看了这股盗匪,轻骑突进,想要直捣鹰盗腹心之地,擒贼先擒王,不想一头撞到铁板之上,头破血流。 千余精锐骑兵一战而没,仁多保被生擒活捉。 你要是杀了仁多保倒也无所谓,可鹰盗却并没有杀他,而是剃光了他的头发胡须,削去了一只耳朵,然后将其放了回来。 这把仁多家族气得暴跳如雷。 于是在冬日来临之际,第二次大规模的征剿又开始了。 仁多忠麾下大将仆固恩指挥上万大军,三路合围,想要将鹰盗一举拔除。 只不过三柄大锤砸下,却砸了一个空,鹰盗无影无踪,然后大军的后勤辎重便被鹰盗一把火烧了一个干净。 上万大军狼狈而还,撤退途中,断后的千余精锐,又被鹰盗一口吞掉,连个渣渣也没有剩下。 这两仗立时便确立了鹰盗在元国盗匪之中的地位。 燕都政权不再提围剿之事,默认了鹰盗的存在。 鹰盗也公然在自己的地盘之上开始任免官员,招揽百姓,开垦良田,放牧牲畜,有模有样的经营了起来。 北元境内,本来就还存在着无数的部落,原本英卓一直在推动着类似于秦国的那种改土归流,可现在随着英卓的死亡,三王议政又开起了历史倒车,改土归流戛然而止。 这对于各部落来说,自然是喜事,因为他们的特权将会得到最大程度的保留。 所谓的三王议政,那也是需要实力作保证的。 他们这些部落便成为了皇帝与仁多家族、细封家族争夺的对象。 这样的情况之下,还怎么敢去侵犯他们的利益呢? 当鹰盗也成为了一个类似这样的实力团体之后,立时便也成为了北元拉拢的对象。 只不过鹰盗似乎对跟谁结盟一点儿也不敢兴趣。 虽然他们也种田放牧,但他们更喜欢的还是抢劫。 不管是谁的,都抢。 毫无节操可言。 因为今天他们可以联合燕都这边去抢真定,明天突然就人脸一取狗脸一挂,又联合了真定那边去大抢一把燕都方面。 有时候白天刚刚合作完,晚上把脸一蒙,立时就来一个黑吃黑。 所以鹰盗在燕都和真定两边的名声可都不怎么好。 可只要鹰盗实力犹存,那么他仍然是两边争取的对象。 元国有秩序的统治崩塌之后,鹰盗迎来了飞速的发展。特别是在燕都之变后,大量的青龙大队成员的加入,使得鹰盗的实力一步便踏上了好几个台阶。 近百名在燕都露了相,暴露了的青龙大队的成员,不再适合在燕都潜伏,除了一部分被调回北庭,其中大部分都到了鹰盗。 这些人都在元国潜伏了多年,对元国上上下下的一切都异常熟悉,加入鹰盗,可以算作是物尽其用。当然,这些人的加入,也加强了北庭都护府对于这支军队的掌控力。 像贺正、高舞阳这些人,不管是个人武道修为还是领兵作战的能力,可都不输给鹰盗的大当家关山。 如今的鹰盗,作战力量已经足足扩充到了三千人。 受他们保护,为他们耕作放牧的百姓,已经多达数万人,妥妥地成了一方豪强了。 而从见不得光,到如今正式上了北元的这张大餐桌,前前后后还不到两年功夫。 北元政局变动之剧烈,由此可见一斑。 “什么时候北庭都护府才会发起总攻啊?”鹰盗大首领关山,看着周乙,大声问道。“在我看来,如今不管是燕都,还是真定,都虚弱不堪,正是讨伐的好时机!” 周乙连连摇头,关山的心情他能理解,但现在的北元看起来的确虚弱,但事实并非如此。 北元分裂,但他们真正的战争潜力,并没有消耗太多。 东大营、南大营、北大营以及燕都禁军,实力犹存。 他们现在之所以看起来弱,是因为正在拼命的内耗,可是一旦遭遇到了外部强大的压力,他们会不会合流,就是一个不可预测的事情。 北庭都护府现在的实力,足以挑战燕都和真定的任何一个,但要是他们一旦合流,胜败就很难说了。再加上北庭内部本身就还有很多的问题,要是在北伐路上遭遇了挫折,内部的矛看会不会爆发,也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要知道现在北庭都护府还在努力地剿灭黑域内的那些不服气的小势力呢! 北元也不是傻子,自然也会在黑域内部使劲,意图给北庭都护府多制造一些困难。 “现在还不是进攻他们的时候!”周乙道:“让他们继续内耗,我们再在旁边给他们加加油,鼓鼓劲儿。” “现在北庭都护府的注意力,转到关内去了吗?”关山问道。 周乙嘿嘿一笑:“不耽误,注意力转到关内,去经营布局关内的事情,是李都护在做,动用的力量很少,北庭的主要精力,还是会用在内部经营以及促使北元彻底崩溃这件事情上,不过要让北元这么大一个帝国彻底分崩离析,可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事情,烂船还有三千钉呢!” “那就好,那就好!”关山嘿嘿笑着。“李都护是个神人,当初一人来北元,便让北元分崩离析,这一回入关,当也会做一番大事。” “这是自然。”周乙得意地道:“我这次回去,便得到了好消息,在都护的策划之下,蜀中已经落入我们之手,马上咱们北庭将要调大批官员进入蜀中去经营那里呢!对了,崔护也在这一次的调动之列呢!” “蜀郡,那可是一个遥远的地方啊!”关山吃惊地道。 “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周乙道。“蜀郡的地位可是举足轻重啊,拿下了蜀郡,咱们在关中便有了一个固定的势力地盘,有了这样一个稳固的点,进可以控制长安,退可以稳固地盘,甚至可以影响西南,所以这一次都护挑选的那可都是实力派官员啊,龙焰谷出去的官员有七八个入选了呢!” “这是一件好事。”关山连连点头。 北庭都护府势力日涨,内部自然也有远近亲疏,龙焰谷出去的人,能够被委以重任,对于关山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将来也可以互相照应。 “既然关内之事现在不是北庭都护府的重点,那么我们现在应该做点什么呢?”关山道:“用院长的话来说,就是怎么给他们鼓鼓劲儿呢?” “据我们查证,铁勒现在好像给哲别搭上线了,两边有合作一起收拾阿可敦的意向!”周乙道:“铁勒向我们采购了大批的物资,应当是给哲别作为礼物的。” “要我们去抢?” “我们会把这个消息透露给阿可敦,你说阿可敦会不会急?” “那是自然!” “阿可敦自己是不好出兵的,他目标太大,燕都又跟个筛子似的,但凡有点什么动静儿立时便被泄了出去。所以我会安排人暗示阿可敦,让他派人来联络你。” “抢了这批货,还卖阿可敦一个好?建立起一个正向的联系?” “既然铁勒与哲别搭上了线,你这边自然要往阿可敦那里靠一靠!”周乙笑道:“唯有平衡,才是王道。” (本章完) 第361章 蜕变 丁二狗提着一个大包袱,步履匆匆。 对于泰安城,他委实不熟悉。 一边走,一边打问。 好在他问的地方,对于泰安城本地人来说,没有一个不清楚的。 大名鼎鼎的得意居嘛。 得意居,迎春楼,卖八方,泰安城的几处标志性建筑嘛。 当然他们的功能各不一样。 得意居是酒楼,号称只要你点得出来的菜,他们就能做出来,当然,得意居的收费也奇贵无比,一顿饭可以吃掉普通人一年的收入,没有实力的人,是万万不敢踏入此间的。 迎春楼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地方,这是关外最大也是最有名的销金窟,较之得意居,有过之而无不及。 也就一个卖八方,是普通人可以光顾的地方。因为他卖的东西,的确很便宜,同样的,也是号称只要你想买的东西,在这里都可以买到,当天买不到,只要你下了订单,卖八方也能很快就按你的要求,把你所需要的货物送上门。 一听说丁二狗要去的是得意居,指路的人就更加的热情起来了。 眼前这个年轻人,一看就气宇轩昂,不是一般人啊。 金宝站在得意居大门口,远远地看见丁二狗过来,立马就笑开了花,冲着丁二狗连连挥手:“二狗,这里这里!” 抬眼看到金宝,丁二狗脸上也是露出了笑容,大步走过去,丢下手中的包袱,两人先是用力地拥抱了一下,然后又彼此捶了一下对方的胸膛。 “腰上长赘肉了!” 伸手在金宝的腰间用力捏了一下,金宝荷荷呼痛。 “我可没有你那般毅力和决心,上一次战场回来,只当是捡了一条命,所以能吃就吃,能喝就喝。”金宝笑道:“走吧,上头老吕、老胡他们早就等着了。” “是吗?怎么能让老大哥等我,走走走,这可得自罚三杯了!”丁二狗提起包袱便走。 门一推开,迎接丁二狗的便是吕友那庞大的一個顶仨的庞大身躯。 “欢迎来到泰安城!”吕友哈哈大笑着伸出拳头,与丁二狗两人碰了碰,胡侃与蔡奇两个人却都是与丁二狗狠狠地来了一个熊抱。 倒不是吕友不想,委实是他太胖了一些,两手圈不过来。 不过他可没有准备减肥。 这身肥肉,在战场之上已经好几次救了他的命了。 特别是远安那一战,武道修为比他高得多的夏至都受了重伤,他看着吓人,可实际上并没有受到太严重的伤。 后头大夫就说了,就是他这一身肥肉救了他,否则他死定了。 胡侃是个屠夫,在泰安城内开了有铺子。 蔡明却是一个花花大少,身上有钱,便往青楼里丢的那种。 这里头最有钱的,便要算做生意的金宝了。 围桌而坐,吕友看着丁二狗,道:“我早就说过,咱们这群人里,最有出息的,肯定要数二狗,怎么样,我没有说错吧?” 众人轰然应是。 丁二狗在经历了今年春上连续几场大战之后,个人修为突飞猛进,入冬之后,竟然一举突破到了玄元,到了玄元七品。 然后,他就被接到了都护府的征召,要到泰安城内的武学进修。 武学是在安西都护府成立之后,在泰安城内设立的一个专门培养高级武官的学校,进入这个武学有一个最基本的条件,就是年龄三十五以下,修为玄元七品。 在这个武学里授课的,都是都护府里的高级官员,不仅教授武道,更教授战术、战略。 可以说,从这个武学毕业,一进去就等于拥有了一张庞大的关系网,其本上可以直接接触到北庭都护府的最高长官了。 因为李大锤萧长车都是这所学校的老师。 便是泰安城主周致,也在学校里挂了名,有闲又有心情的时候,他也会去武学里瞅着顺眼的指点一下武道修为。 这样的学校,自然是人人争抢的地方,只不过两个条件,便卡死了九成九的想靠关系进去的人。 能进入这所武校的,无一不是关外的佼佼者。 当然,也正因为如此苛刻的招生条件,武校自成立之后,一向都是老师比学生多的。 所以进去的家伙,也基本上都是从第一天就开始盼望着早点毕业。 丁二狗们这一届进入武校的,一共只有六个人,其中年龄最小的便是丁二狗,刚满二十岁。 抵达玄元七品之后,丁二狗的职位也将从团长直接升为折冲府校尉。 校尉已经属于高级军官序列了。 府兵被征召的时候,就变成了军人,轮休不作战的时候,该干嘛就干嘛去。 但丁二狗以后就脱离了这个阶层,他将成为常备军中的一员。 换而言之,再以后被征召作战的时候,包括吕友他们在内,都将成为丁二狗的下属。 “二狗,以后再被征召的时候,记得给哥哥安排一个不危险又轻松的活计啊!”金宝笑嘻嘻地给丁二狗满上了酒。 众人都是大笑起来。 “金宝,你这个没出息的!”吕友敲了金宝一记,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以后二狗成了校尉,率军上阵,我们这些兄弟伙的不帮衬还能指望别人吗?你倒好,居然指望二狗徇私,伱看二狗是那种人吗?” “就是!”胡侃道:“再说了,这最危险的仗,咱们也打得差不多了,现在元国可没有过去的威势了,以后再打他们,估计就要轻松许多。金宝,最难的都熬过来了,以后就是捞功劳的时候,你居然往后缩,这可不像你为人啊,算计差了,差了!” “只要是仗,就没有轻松的!”金宝却是摇头道:“而且诸位,即便关外咱们快要一家独大了,但关内那头才刚刚开始呢!说不定什么时候,咱们就要开拔往关内去了!” “金大哥听到什么消息了?”丁二狗好奇地问道,他刚刚从乡下赶过来,消息可远远不及这几位灵通。 而这里头,因为金宝做生意,而金宝生意的股东里头,可不仅仅有吕友,还有何立以及知秋院里的人物,所以他的消息来源最多。 “李都护前段时间秘密入关,已经拿下了蜀郡。”金宝小声道:“马上将要调大批官员进入蜀地那边为官,不少人已经接到了通知。” “蜀郡,那是一个什么地方?”丁二狗问道。 金宝以手蘸酒,在桌上画了一个大致的地图,屋里几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也太远了吧。 “不是说那边都是烟瘴之地吧,蚊子有指头长,蟑螂有拳头大,大山连绵,蛇虫出没,一个不好就会得疫病!”蔡奇结结巴巴地道:“这有谁愿意去?” “扯淡!”丁二狗却摇头道:“必然是谎言,这地方肯定很重要,要不然咱们都护为什么千里迢迢跑去谋划这块地方?不知道这次征调的官员,有没有军官?” “有,不过你就别想了!”金宝笑道:“名单已经确定了,文官由张学士领头,武官这边是由袁融袁通兄弟领头,选出来的人,基本上都有关内背景,你一个关外土生土长的家伙,去了那里,只怕要水土不服。你呀,就好好地先去武学进修吧!” 丁二狗点点头:“金大哥说得是,只有先让自己强大了,以后才能为都护更多的分忧,咱们北庭都护府现在最主要的敌人,终究还是元人,不把他们彻底灭了,怎么能放心南下?” 众人轰然应是。 “二狗,我们与你不同呢,咱们几个,御气六品到顶了,再说了,年纪也来了,再过个三五年,便要退出府兵行列,不会再被征召了。去关内征战天下,估计我们是赶不上罗!”吕友拍拍大肚皮,“以后就是你们的天下了,来来来,咱们一起敬二狗一杯,等二狗当了大将军,咱们就把孩子送到二狗那里去当兵,二狗,行不行?” “都是兄弟,自然是要照顾的!”丁二狗举杯慨然道:“这几年来,要不是诸位大哥在战场之上照应,二狗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现在,这等情义,自当牢记!来,饮胜!” “饮胜,饮胜!” 几个杯子碰在一起,酒花四溅,笑声不断。 在丁二狗们这些人聚在一起喝酒,一起议论着李大都护在关内如何大展神威夺得蜀郡的时候,副都御名兼关外监察使张若却是正准备出发返回长安了。 来时凄凄惨惨戚戚,竟是不知明日还能不能活着,除了一腔豪情正气之外,当真是一无所有。 三年时间,整整三年啊,张若自觉脱胎换骨。 想想以前,书生意气,当真是有些可叹可笑,特别是当他知道自己被贬的真相之后。 世道不该是这样的。 现在的张若,自觉正气尚存,但却再也不像过去那般幼稚了。 否去泰来,这一次回去,却是要大展身手,誓要将那日月换青天,将那些龌龊不齿统统放在阳光之下晒一晒。 腐朽的,就该让其烂去。 冲着前来送行的茅大贤挥挥手,大声道:“长史,替我向周城主,萧都护他们说声谢谢!” (本章完) 第362章 最后的抵抗 萧长车弯腰,从地上抓了一把白色的晶体,伸出舌头舔了舔,呸地一声吐出去。 是盐。 盐湖,盐城,是关外最后一家还在与北庭都护府对抗的势力。 顾名思义,盐湖盐城自然是以产盐为生的。 位于大秦与北元交界处的盐湖,是真正的老天爷赏饭吃的地方。 偌大的盐湖里盛产高质量的盐,连加工都不需要,从湖里捞起来,晒晒干,便可以装袋发卖了。 这样的一处地方,自然不是普通人能够握有的。 没有强悍的实力和后台,想掌握这样的天材地宝之地,简直就是做梦。 多年以来,盐湖吴家能够长盛不衰,除了自身实力强劲之外,背后一直靠着的却是元国的支持。 元人从这里获得平价的食盐,然后再转手高价卖给自家的子民,赚得比吴家要更多,但他们为吴家背书,却也让吴家能够在豪强林立的关外稳稳占据一席之地。 李大锤分裂北元,一统关外之后,自然不会容忍这样的好地方、好生意继续被把持在地方豪强手中,盐、铁、粮食之类的生意,只能由官方来经营,关外的经济要锚定的也是粮、盐这样的大宗物资,官方控制才能确保不会大起大落,不会被人任意收割。 北庭都护府当然是先礼后兵。 如果吴家识相,交出盐湖,然后带着以前积累的大笔财富去泰安城或者宝瓶城这些地方去享福,或者去做别的生意,那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不过很可惜,吴家不肯。 他们认为盐湖百余年一直是他们吴家的私产,连令狐野都没有打他们的主意,李大锤凭什么就想掠夺? 所以在接到这份邀约之后,他们的反应是整军备战,同时,还立即断绝了发往整个北庭都护府的食盐,这一招,立即便让关外食盐价格疯涨十倍有余。 对于北庭都护府来说,这能忍? 自然不能忍。 而且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食盐这样的国之重器,完全就不能由私人掌控,要不然随时给你来这一招,你受得了? 现在倒也罢了,要是以后北庭都护府到了某个关键时刻,被人摆一道,岂不是有更大的风险? 所有的风险自然都要扼杀在萌芽之中。 盐城吴氏的断供行为,立即便为北庭都护府提供了最好的开战借口。 副都护萧长车亲自带队,谷小满,夏至,萧东伟等一干悍将全都赫然在列。 吴氏骄横,自然也有他骄横的理由。 垄断食盐买卖的家伙,一个个都是不差钱的, 所以吴家的军队,那也是相当强悍的,更重要的,北元在这里,是真正驻扎着军队的。虽然他们从来都不打北元的旗帜,免得刺激秦国驻军,但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前方响起了悠长的号角之声,隐隐约约地能看到一条黑线出现在天际,然后,无数面旗帜跃然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不得不说,吴氏当代家主吴征还是很有魄力的,至少在关外,在现在这种情况之下,还敢与萧长车当面硬撼,准备实打实干上一场的人,除了他,确实是再也找不到了。 因为在他之前跟北庭叫板的,现在都死了。 铁甲牵着他的瘦马,走到了萧长车的跟前。 萧长车斜眼看着他,目光大部分却是落在钱甲牵的那匹瘦马身上。 钱甲干咳一声道:“都护,元人那边已经沟通好了,他们会在战事爆发之后,立即撤走的。” 萧长车点了点头:“算他们识相!要不然,一起收拾了!” 驻扎在盐湖的这支元人骑兵,隶属于燕都阿可敦的亲兵部队。 盐湖,也曾经是阿可敦的钱袋子,哪怕是现在,也是阿可敦难以割舍的东西。 但是面对着北庭都护府咄咄逼人的交涉,阿可敦只能在无可奈何之下放弃掉盐湖。 因为没有了盐湖吴家的盐,还有北庭都护府的盐。 北庭都护府拿下了盐湖,盐还是要卖的,钱还是要赚的,自己拿的价高一些,到时候转卖的时候,多加一点就可以了。 但要是得罪了北庭都护府,他们一怒之下与铁勒结盟,那就有自己好受的了。 其实别说是结盟,只说北庭都护府这边断了与自己所有的商贸往来,自己就受不了。 权衡利弊之下,只能将吴家卖给北庭都护府。 当然了,北庭都护府这一次出的价也不错。 除开了答应以后仍然以平价供应食盐之外,还将铁勒向北庭这边采购了大量的战略物资的情报也透露给了他们,而且很明确地告知了这些物资是铁勒为北边的哲别采购的。 哲别与铁勒结盟了,这可不是一個好消息,当然要竭尽全力地破坏掉。 说完这件事,看着萧长车的眼睛还是落在他的马上,钱甲干巴巴地道:“这马和我一样瘦。” 萧长车冷哼一声,手中长枪伸出,压在瘦马马鞍上,只是轻轻一压,那马嘶鸣一声,昂起头瞅着萧长车,竟然就慢慢地长胖了,看着那毛发一层层地舒展开来,钱甲眼珠子乱转,突然一伸手扒开了萧长车的长枪,翻身上马,勒转马匹,驾的一声,那马儿嗖的一下窜了出去,一跃便是十数丈。 “好马!”周围一群人都是识货的,大声称赞的同时看着钱甲狼狈而逃的模样,又不由得欢声大笑。 “还想瞒我!迟早给你弄走!”萧长车抖抖枪,没好气地道。 听到此语,众人又是大笑。 其实萧长车胯下的小黑,以前是李大锤的坐骑,整个关外,只怕就找不到比小黑更好的战马了。 只不过像萧长车这些的人,看到好马,就想据为己有。 大家心中已经开始在为钱甲默哀了,他这匹马,迟早保不住,最不济也要去栖月岛住上几个月,配上种才会放它走。 “谷小满!” “末将在!”谷小满打马上前一步。 “元人骑兵将在开战之后离去,吴氏左翼将会出现巨大的空档,带领你的部属,杀进去!” “遵命!” “萧东伟!” “末将在!” “率领你的部属,侧击绕行,兜到对手身后包住他,我不想他们的骑兵主力还能逃回去!” “遵命!” “夏至!” “末将在!”一身红甲红披风的夏至策马上前。 “你部为后备,战后清理战场。” “知道了!”夏至嘟起了嘴巴! “你说什么?我没听到!”萧长车瞥了夏至一眼。 “遵命!”夏至大声道。 萧长车从怀里掏出了恶魔面具,缓缓地扣在了脸上,然后挥了挥手,围在她身边的众将领立时策马奔向各自的部队。 举枪,小黑缓步向前。 身后,一千亲卫亦步亦趋,一个锋矢阵形自然而然地形成。 不用谁去指挥,这些年跟着萧长车的仗打下来,大家都已经是熟能生巧了。 萧长车五千铁骑纵横关外,其中一千亲卫便是跟着萧长车凿阵的主力,死一个,补进一个。 身后两名亲兵,一个擎旗,一个举起号角。 随着号角声响,萧长车开始渐渐加速。 一支粗大的箭矢向着远处的敌人笔直射去。 身后,萧东伟统率着四千轻骑,不紧不慢地跟着。 主帅凿开敌阵,亲卫撕大口子,他们这些轻骑兵立时随后跟进,这样的仗,他们打了无数次,无往而不利。 在他们的身后,夏至立于中军大旗之下,两手握着鼓桘,用力敲动着面前比她矮不了多少的牛皮大鼓,眼中满是艳羡之色。 她也想当冲阵的先锋,只不过被萧长车一句话就给噎了回来。 啥时候到了玄元九品,再说冲阵的话。 要不然又弄成了远安城下那副血糊糊的模样,不好跟李大锤交待。 这可把夏至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偏生还反驳不得。 前段时间刚刚才意外突破了玄元八品,九品,离自己太遥远了。 便是小满哥,也才刚刚晋级呢! 吴征很愤怒。 盐城一直对都护府是很尊敬的,不管是安东安西,还是北庭,该上的贡那是一分也没有少过。 但这可不代表盐城就怕了伱们。 这一仗必须得打。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这一仗打赢了,再派人去宝瓶城服服软,说说面子话,再奉上一笔钱,争取能息事宁人。 维持现状不好吗? 怎么就要想着吃独食呢! 吴家经营盐城上百年,可不是任人拿捏你的软柿子。严家的灭亡已经给吴家提了醒,这两年,一直在加强军备,我们可不会愚蠢地去外线与你们作战。 去外线,我们肯定打不赢你们,但到了自家的地盘上,谁输谁赢还说不准呢! 吴征看着浩浩荡荡向前的大军,心里充满了自豪感。 而在侧面,整整三千看起来并不显眼的骑兵队伍,实际上可是北元皇帝的亲兵队伍,他们的强大勿容置疑。 萧长车,就算你是强梁,这一次也要让你在盐城崩掉门牙。 让你知道,关外不是你为所欲为的地方。 大家坐下来好好谈谈,一起发财才是正理。 (本章完) 第363章 出卖 有时候勇气来自于愚昧和无知, 有时候勇气却是来自于骄傲与自信。 吴征自然不是蠢汉,在北庭都护府向他发出邀约的时候,他就仔细地评估了双方的实力对比。 北庭都护府不可能动员他们所有的力量向他发起倾力一击。 因为盐城位于秦与元的边境,太大规模的军事调动,一定会引起元国的强烈反应。 谁知道你是要打盐城还要入侵元国? 而现在北庭都护府显然还不具备一口吞掉统北元的能力。 哪怕北元现在分成了三个。 所以他们能调动的兵马是有限的。 自己挡不住北庭都护府的全力一击,但部分兵力还是不怕的。 盐城本来就有数千精锐,宝瓶州严氏被灭之后,盐城便开始扩军备战,这几年来,军事力量足足翻了一倍。 吴家可不差钱。 甚至比严氏更有钱。 别看盐这玩意儿,每家每户吃的不多,但架不住你天天要吃,顿顿少不了啊! 关外别处自然也是有盐的,以前也从关内有盐进来,但无一例外,都被吴氏打得溃不成军,最后缴械投降。 因为吴氏的盐,是真接从盐湖里捞的,成本几乎没有。 一万多装备精良的军队,便是驻扎在这里的元军也眼红不已。 而如今,吴征甚至一咬牙,替驻扎在这里的元军也换上了簇新的装备。 现在看起来一切都是值得的,北庭都护府果然要对自己动手了。 打赢这一战,然后将双方的争斗拖入到僵持之中去, 自己无所谓,可是北庭都护府治下的百姓是要吃盐的。 自己这刚一断供,他们治下的盐价便翻了十倍,要是半年一年的没有盐,那是一个什么样子的? 自己可是摸得清清楚楚,北庭都护府并没有大量的屯集盐巴。 这是吃定了自己不敢反抗他们吗? 笑话! 当然,除了双方军事实力上的对比,吴征自己便是玄元九品巅的修为,这些年来,拿钱也络笼了不少江湖上的好手,兵对兵,将对将,他也不怕萧长车。 所以当萧长车以她一贯的作战方式发起破袭冲锋的时候,吴征毫无畏惧地也是以自己为箭头,对着萧长车硬撞过来。 枪刀相撞,真气四散而溢。 吴征身后紧紧跟随他的侍卫们,可就倒了大霉。 不像先天高手,出手之时真气内敛,不会把真气消耗在任何不相干的地方,玄元九品却没有这样的能耐,两个修为相若的高手的对撞,方圆丈许之内,可就不容许实力差的人存在了。 小黑马快,打起仗来特别容易兴奋,所以萧长车将自己的部下甩得很远,这一下两人对撞,倒霉的就全是吴征的手下,稀里糊涂的便有四五个人被外溢的真气伤到,惨叫着倒撞下马,顷刻之间便被战马踩成了肉泥! 吴征却是顾不得这些了。 萧长车是玄元九品,这他是早就知道的,可以前觉得萧长车年轻,能够在这個年龄踏入九品已是天才了,但真要论起真力的雄厚程度,肯定不如自己,但这一交手,才发现年轻的对手,真力雄浑程度丝毫不亚于自己。 更重要的,杀伐之气冠绝天下的伐天,便如同漫天飘的雨丝,极细却又极尖锐,从四面八方地涌来,只要有一根接触到身体,立时便会沿着筋脉向着心脏方向飙进,让人不得不分神去消化对抗。 吴征终于明白为什么过去伐天有这么大的名声了。 委实是与其对抗的人,倒是有不少的精力要分神用来化解这诡异之极的进攻方式。 两人数次交手,吴征已经确定,时间如果一长,自己铁定要输。 他眼下只能指望着自己的杀手锏能在关键的时候发挥作用。 他们该动起来了。 百忙之中,余光扫向战场,双方已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纠缠在一起,而萧长车的后备部队离战场尚有数里之地,而己方的杀手锏,却近在咫尺。 该动了! 元军领兵的可是老将兀突,不会看不到这难得的战机。 下一刻,他听到了远处无数人的惊骇的叫声。 他回头,却犹如一盆冷水从头上浇下来,将他从里到外都冻成了雕塑。 那支他寄预厚望的元军骑兵,的确是动了。 只不过他们动的方向不对。 他们的旗帜竟然向着北方而去。 他们没有加入战声,他们远离了战场。 而在原来这支元军占领的侧翼阵地之上,另一支北庭都护府的骑兵已经出现在那里,正如同一把锋利之极的杀猪刀,从侧翼狠狠地捅进来。 “不!”吴征凄惨地嗥叫起来。 狐假虎威这种事情,是建立在狐狸要威胁的是其它一些小动物,是远远不如老虎的,但如果他想借一只老虎的威风去威胁另一只老虎,那么下场就堪虞了。 因为他很有可能被自己视为保护伞的大老虎给出卖掉, 因为两只彼此之间还互相无可奈何的大老虎,有可能因为某些理由而将其作为交易的对象,卖上一个好价钱。 元国现在就将吴征卖了一个好价钱。 兀突勒马回望,战场之上,因为自己的离去,北庭都护府军队从肋部杀入,猝不及防的吴氏军队顷刻之音便被杀得狼奔鼠窜,崩盘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他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其实吴征对他是真的不错,有求必应,在盐城驻扎的这大半年,是他过得最为舒服的日子。吴征的小意和奉承,也冲淡了他内心的那股淡淡的不平之气。 阿可敦登上皇位之后,便疏离了兀突。 有了仁多忠和细封可勤,兀突便再也没有以前那么重要了。 其实兀突最大的作用,就是在铁勒猝不及防的情况之下,给予他重重一击。 本来是可以杀死铁勒的,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铁勒还是跑了。 兀突这种叛离了阿可敦的人,虽然最终还是回来了,但在阿可敦的心里,终究还是种下了一根刺。 所以兀突便被远远地打发到了盐城这样的地方,美其名曰让他来享享福。 对于兀突这样的人来说,远离权力中心意味着什么,那是一清二楚的。 离开容易,再回去可就难了。 离开了盐城,自己将要去八方城驻扎,兵马倒有万余,战斗力也不差,但却是在与北庭都护府交界的地方,是常氏家族驻扎的野猪岭。 而麾下这三千皇帝亲卫,与其说是自己麾下的精兵强将,还不如说是牵制自己的力量,阿里敦怕自己又把八方城给卖了呢! 兀突垂下了头,心中无比的沮丧。 阿可敦之所以还让自己率领军队驻扎前线,大概也就是看中了自己玄元九品的武道修为吧! “大将军!”几名将领策马走了过来,脸上都是有些不甘。 “一切为了大元!”兀突强作笑脸,道:“北庭都护府在别处给了我们更多的好处,作为交换条件,这里便只能给他们,诸位,我们是坐在餐桌上的,那些人,才是桌上的美味佳肴,走吧,去八方城,那里才是我们与北庭都护府较量的地方。” 盐湖边上,夏至懊恼地重重地一刀斩下,刀未至,刀气却是已经激得盐湖水轰然一声炸开,等到刀落下,湖水向着两边让开,竟然露出数尺之下的雪白的湖底。 湖面远处,数十只小船正在迅速远离,而在湖面之上,还有无数的人头正在拼命地向着远处泅渡。 “盐湖本来是不会淹死人的,因为是个人就能浮在里头,只不过这个天气嘛,在水里泅渡,下场多半就是冻死!”谷小满走到夏至身边,道:“没有什么可懊恼的,这一仗咱们可是大获全胜,光是俘虏就抓了数千人,整个盐城都归咱们了。这盐城可是个会下蛋的金鸡,公子说了,以后这盐也会是我们北庭都护府经济的锚定物,这样的战略物资,必须要掌握在我们手里!” “吴征跑了!”夏至恼火地道:“他受了重伤了,我都没有逮住他,回去又要被她取笑!” “吴征是玄元九品巅!”谷小满笑道:“你以为萧都护重伤他没有付出代价?要不然以都护的性子,还不亲自带队追杀?” “萧长车也受伤了?”夏至瞪大了眼睛。 “你叫都护什么?”谷小满屈起了手指头。 夏至后退一步,双手抱住头:“我错了,是萧都护!” 谷小满点点头。 “不过相对于吴征,都护那是小伤!养个两三天就好了。” “吴征这一跑,盐城接下来也不见得太平啊,那家伙肯定是要搞事的!” “放心吧,他跑不了!”谷小满笑道:“他逃到了北元,我们一封信去,北元就得把这一家子的人头给我们送回来。既然已经出卖了他们,自然就要出卖得彻底一点,阿可敦不会弄不清楚这一点的,做事岂能虎头蛇尾?” 两人正说着,一名骑兵快马奔来,到了谷小满与夏至身边,翻身下马,却是脸有惊慌之色:“谷将军,夏将军,萧副将让二位马上回返中军大营!” “出了什么事?” 信使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都护突然昏倒了!” 谷小满与夏至两人对视一眼,翻身上马,往回疾奔。 (本章完) 第364章 有喜 出身长春谷的医生夏澈在一群大将的环绕之下,给萧长车切了好一会儿子脉,眼中却是露出了极其不解的神色,看了看萧长车,又换了另一只手。 “夏医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是跟吴征动手的时候用力过猛,有点脱力,那家伙还是有点份量的!”萧长车显得很不耐烦。 夏澈用手揪着颏下几缕长须,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一不小心用力猛,顿时将其中一缕给扯了下来,顿时便疼得挤眉弄眼。 “夏医师,我们都护到底是怎么啦?”萧东伟有些焦急,他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萧长车晕倒过,这是第一次。夏澈又是这副表情,顿时便让他更加的担心起来。 夏澈出身长春谷,在与萧诚他们同一辈的老人,医术很了得的。 看着萧东伟,再看看萧长车,夏澈脸上流露出了满脸的不自信道:“都护,这几天伤兵很多,我都没怎么睡,精神头儿不大好,这脉摸得不太准,要不咱们再叫一个人来瞧瞧?” 众人顿时面面相觑,一般医师这么说,必然是情况不太好,他不好直说,所以便推三阻四,想让别人来顶锅。 现在军中医师是不少,但夏澈却是水平最高的那个,也是所有医师之首。 “夏医师,到底是什么情况?休要吞吞吐吐,你要是拿不准,咱们就去请傅谷主来!”萧东伟一把抓住夏澈,“不过你总是有个大致的诊断吧?” “可以,可以!”夏澈揉揉太阳穴,“我一定是昨天没有睡好,累坏了,要不然怎么给都护摸出喜脉来了,这不可能,不可能。” 这话一出,大帐里顿时便热闹起来。 一群中级将领放声大笑,与夏澈相熟的更是指着他乐不可支,大将军一个大男人,居然被摸出了喜脉,夏医师这個糗可是出大了,这件事,可以嘲笑他一辈子,看来的确是这几天给伤兵们诊治,伤兵太多而弄出幻觉来了。 与中级将领们的狂笑不一样,几个高级将领却是面面相觑。 萧东伟看着谷小满,谷小满瞧着夏至,夏至的眼光也正看向他们,然后三个人的目光一齐转身了萧长车。 先是愕然,然后是羞恼,晕红慢慢地爬上了白皙的脸庞,一双柳眉慢慢地竖了起来,牙齿咬着嘴唇,瞪视着谷小满几人。 萧东伟更熟悉萧长车,眼见着这是都护要发作的前兆,当即一个转身,面对着那帮还在狂笑的中级将领一声怒吼。 “滚出去!” 笑声戛然而止,众人惊讶地看着萧东伟,然后一个挨得近的便被萧东伟一脚踢在孤拐之上,啊的一声飞了出去,不等萧东伟飞起第二脚,众人已经是你挤我,我挤你地狼狈而逃。 其中两人动作太过整齐划一,竟然双双挤在一齐卡在了门框之上一时不得脱。 于是两人分别挨了萧东伟一脚。 滑稽的模样,倒是让处在发作边缘的萧长车脸色缓和了起来,嘴角上翘,终是有了笑模样。 萧东伟一把薅住了夏澈的脖领子,冷哼道:“你个庸医!” 抖手之间,夏澈也飞了出去。 飞出去的夏澈稳稳落地,整整衣衫,抖抖手腕,一肚子的疑惑。 “这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呢?” 他喃喃自语地一路远去。 屋子里剩下的几个人一起看向萧长车,好半晌夏至才道:“喜脉?你有娃娃了,是公子的吗?” 话音未落,谷小满已是曲起手指,重重的一个暴栗敲在她的头上,打得夏至脑袋一缩,转头对着谷小满怒目而视。 自己哪里说错了? 谷小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少不更事,自己不果断敲上她一记,只怕这个时候她已经被萧长车拎小鸡一般给揍出去了。 果然,萧长车刚刚缓和下来的面容又冷峻起来了。 夏至回过头来,却是嘻嘻一笑:“果然是一孕傻三年,明明知道不妥,还让医师来号脉,这一下子好了,可怎么办呢?” 谷小满暗叫不好,果然下一刻,疾风扑面,夏至大叫一声,曲肘胸前,砰的一声响,夏至倒飞了出去,准确地穿过了大门,落在了外头。 不像萧东伟扔夏澈使得是巧劲,夏至这一下子穿出去却是屁股墩结结实实的着地,听着那砰地一声响,屋子里谷小满和萧东伟不约而同地呲呲牙。 这丫头脑子缺根弦! 谷小满摇摇头。 “我不知道!”萧长车有些懊恼地看着谷小满与萧东伟,“现在该怎么办?” 萧长车是女的,这件事情,目前还只限于极少数人知道。 在外部,铁勒与令狐野也是知道的。 但出于不同的原因,这二位并没有将这件事情公开,闹大。 但纸是包不住火的,愈往后去,这件事情便愈是瞒不住了。 “不如借着这个机会,将真相公诸于众好了!”谷小满道。 “会不会使得北庭不稳?”萧东伟有些疑虑。 萧长车这些年来在北外积累的名声可是北庭都护府赖以生存的基础之一,一旦她是女儿身的真相公布出去,到底会造成那样的后果,委实心中没有底,特别是现在李大锤并没有在关外的情况之下。 “不要这个娃娃了!”萧长车瞅着自己的腹部,眼中闪过犀利的光芒。 “不可以!”谷小满和萧东伟异口同声地出言劝阻。 “都护,这件事情,还是先回禀了周城主再说!”谷小满道:“您先回宝瓶城休养,正好这一次与吴征作战受了伤。” “对对对,然后请傅谷主看一看,有了身孕还与吴征大战一场,莫要动了胎气那就麻烦了!”萧东伟连连点头:“这是当务之急。” “战事还没有结束!”萧长车皱眉道。 “接下来的事情哪里还需要都护亲自出手?”谷小满连连摆手,“东伟陪都护回去,我在这里收尾!” 萧东伟点头道:“这样安排最好,盐城这边吴家已逃,军队基本溃败,剩下的不成气候,都护府那边很快也会派来官员恢复秩序,重新生产,用不着都护您了,您还是回去好生安胎是正理!” 萧长车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手摁着腹部,咬着嘴唇,脸上神色变幻不定,时而恼火,时而又欢喜。 长春谷中,周致看完手中知秋院钱甲亲自书写,亲自封存,然后最高保密级别送来的信件,却是仰天哈哈大笑,一番手舞足蹈之余,却又是仰天长啸,泪流满面,又哭又笑的却是把谷内一群人都弄得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啦? 常建,端木妙妙,还有刚刚赶过来的两人道人益明与了然,四个先天大高手,再加上一个天下第一神医傅青主,都有些莫名其妙。 “信里都写了啥?让周老头这么发疯?”端木妙妙好奇地问道,周致一向情绪是极其稳定的。 几个人的目光一齐看向傅青主。 傅青主与周致是多年老朋友,他或许能知道一些端倪。 “如果有什么事情能让周致的情绪失控的话,只会与一个有关。”傅青主道:“那就是何清秋!” “何清秋?”了然与益明两个刚刚来的道士顿时便呆住了。 大名鼎鼎的何清秋,他们这样的人当然是知道的。 常建看着两个老道,笑道:“周老头是何清秋的朋友,何清秋有一个儿子,叫做李大锤。” “李大锤是何清秋的儿子?”两个老道这一次是直接跳了起来。 益明老道是直接与李大锤打过交道的,但也只知道李大锤是北庭都护府的都护,一个志在天下的豪雄之辈。 现在有志于天下的人很多,不差李大锤这一个,所以益明也毫不稀奇,但如果李大锤是何清秋的儿子,那可就大大不同了。 因为何清秋的丈夫可是大秦先太子李泽民的妻子。 简而言之,李大锤是前太子和太子妃的遗腹子。 众人看着周致像一道闪电一般地在谷里突起鹘落,瞻之在东,顾之在西,忽而在左,忽而在右,有时候还像一个冲天炮儿一般地直冲上天,然后又石头一般地砸下来,外人看到,直接就是一个疯子。 “这家伙境界见涨啊!”了然突然道。 四个先天高手,同时点头。 终于,疯够了的周致出现在了五人面前,扬扬手中的信纸,大笑道:“李大锤有儿子了!萧长车怀娃娃了!” 了然与益明两人再次石化。 萧长车不是北庭都护府的副都护,关外赫赫有名的骠骑大将军吗? 什么叫怀娃娃了! “真的?”傅青主也激动了起来。 常建也是满脸喜色。 只有端木妙妙一脸嫌弃地瞅着周致:“未婚先孕,连个名份都没有,你高兴个啥?” 周致冷哼着转头看着端木妙妙:“我看你是皮痒痒了想挨揍!” “要不试试?”端木妙妙一挽袖子,怒目而视。 傅青主踏前一步,拦在二人中间:“大喜之事,岂能动手动脚,今日摆宴,伱们看上谷内啥东西,都可以上席!” “当真?”常建与周致都是大喜。 “当真!”傅青主满脸欢喜。 “诸位,可以问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吗?”了然与益明两个白发苍苍的脑袋,一齐探到了周致的面前。 (本章完) 第365章 如何让大家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 望月居,傅青主松开了搭在萧长车手腕上的三根手指。 “怎么样?没问题吧?”周致一脸紧张地看着傅青主,不等傅青主回答,却又转过头瞅着萧长车:“有身子了居然还上战场,还跟吴征这样的好手单挑,你的心可真大!” 换作别人,萧长车肯定是立马就要怼回去,但在这两位面前,却是半点脾气也无,低眉顺眼地道:“我不知道。从小也没有人教我,前段时间有些不舒服,我只当是劳累过度了呢!” “要是放着天下最好的大夫在旁边还动了胎气,出了问题,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周致转头,看着傅青主。 “没啥问题!”傅青主摆摆手:“凝雨身子骨一向很好,这一场大战虽然有些许影响,但吃两服药,休息休息就没问题了。” “你确定?”周致一脸的不放心。 “要不你来看?”傅青主勃然大怒,周致可以质疑他的人品,但绝对不能质疑他的医术。 “那看来就没有问题!”周致打量了一下望月居,再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看着下头烟雨朦朦的青水河。 水师每天都会有人在这里凿冰,确保这条河不被冻上,水下温度却是比外头要高,每天蒸气氤氲,飘然而起,倒是非常好看。 “这里湿气怕是有些重!而且风大,不利养胎啊!我看得换个地方。” 萧长车瞪大了眼睛看着周致,道:“城主,我在这里住习惯了,而且,这些雾啊风的,对我没啥影响,吹着还挺舒服的!” 不等周致说话,傅青主就一脸嫌弃地看着周致道:“我都没有让她搬家,你瞎鼓捣什么。凝雨她修练的伐天,杀伐之气最重,这些雾汽寒风,倒是对她身子是有益的。周老头儿,不管什么事情,都是因人而异,不要死搬硬套。幸亏你没学医,不然不知道多少人要被你治死!” 周致瞅着傅青主,冷笑道:“现在由着你说,等过了这段时间,看我……” “咋地,等孩子落地你就敢跟我翻脸了?”傅青主冷笑:“孩子要健康长大离得我吗?有个头痛脑热伱会治?还有啊,他们就只会有一个娃娃吗?” “哎呀,看来我还真拿你没辙了是吗?”周致怒道。 傅青主仰天大笑:“正是如此。他们以后想必是多子多女的,哪一个都得我在旁边看着护着,你这样的人,也就配在大门外头看家护院!” 看着两個老头儿斗嘴,本来心情有些抑郁的萧长车,倒是卟哧一声笑出了声。 周致被傅青主一番话给挤兑得无言以对。 想想倒也真是啊! 自己除了这一身武道之外,再无他长。 可李大锤本身就是先天高手,看这架式,极有可能追随他娘的脚步,去神游境看上一看,那就比自己走得远,便是萧长车,现在也是九品巅,体内伐天真气被李大锤梳理之后,已经没有了后患,以她的年龄,跨上先天,那也是必然的事情。 似乎以后他们需要傅青主的机率,远远超过需要自己的机率。 想到这里,不由得颓然。 转头看到洛华,道:“去,收拾两间房子,我和傅老头要在这里住下。” “早了点吧?”傅青主愕然道:“这才最多三个月的样子,我们呆在这里干什么?” “你负责照顾凝雨和孩子的健康,我负责看家护院!”周致一瞪眼道:“你有什么屁事?不就一本书吗?在哪里编不是编,再说还有阿提拉嘛!你要是敢罗嗦,信不信我找到空子便去你长春谷,将你那些花花草草拔个一干二净。” “你敢?”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吧,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周致看着傅青主。 傅青主摇头服输:“没有了!” “那就好!”转头看着洛华:“还不去收拾屋子?” “是!”洛华看了一眼床榻之上盘膝而坐的萧长车,眼中露出一抹同情,有这两个老头子守在这里,接下来的时间,萧长车可是有得受了。 “城主,接下来我还要许多公事要处理!”萧长车道。 “你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养胎,至于公务嘛,让下头那帮人去操心,要实在不放心,让他们都到望月居来办公!”周致挥挥手道:“其实现在盐城被拿下后,短时间内,没有什么太大的军务了,文治方面,你其实也一直没有管对不对?” 萧长车无奈地点了点头。 “你休息!”周致一拉傅青主,两个老头并肩走出了房间。 看着两人出门,萧长车一跃而起,走到窗边,呼呼寒风夹着些雪籽吹进来,打在脸上,抬眼望向南方,往空中挥了挥拳头:“等你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望月居一楼,茅大贤、钱甲、谷小满、萧东伟等一干北庭都护府的绝对核心人物聚集在一起,看到两个老头儿从楼上下来,大家齐唰唰地站了起来。 “一切安好,母子无恙!”周致笑咪咪地道。 “才三个月,那里看得出来是儿子是女儿!”傅青主冷哼一声。 “你这个庸医自然看不出,但我一眼就看得出,必然是个儿子,要不要赌上一赌?”周致笑道。 “不赌!”傅青主道:“左右你都有五成的胜率,这样的赌赛,有什么意义吗?” “果然是输不起,你一向赌品不好!” “关键你没啥东西我看得上,但我那里任何一样东西,都是你这个老家伙朝思暮想的!”傅青主嫌弃地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 两个老小孩儿斗嘴,其他人无不芫尔。 “两位,两位老神仙!”茅大贤上前一步,拱拱手。 对于茅大贤,不管是周致还是傅青主,都还是挺尊重的,作为文官之首,茅大贤可是关外文治的第一人。现在关外绝大部分的治理政策,都是李大锤提出草案和想法,然后由茅大贤带着一帮人梳理,完善,然后在实践中去检验,修正。 通俗点儿说,就是李大锤只管杀,不管埋。 提出想法,这个想法行不行,怎么具体操作,李大锤是一概不管的,完全靠茅大贤去具体实施。 虽然这些年来事实证明,李大锤提出的那些方法基本上还是很靠谱的,但如果没有茅大贤在实践之中进行调整,很多明明利国利民的想法,只怕就会变成祸国殃民的政策了。 用李大锤的话说,茅大贤在这些政策的本土化之上居功至伟。 这样的一个人,周致当然是不能视其为一般人的。 “长史有什么话要说!”周致问道。 茅大贤道:“萧都护的身份问题,一直瞒着也不是一个事,但直接公开,肯定会在整个北庭掀起波澜的,毕竟十多年了,从车骑将军到骠骑将军再到安西都护府都护,北庭都护府副都护,萧都护他可都是犹如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啊!这件事,咱们得好好议一议,商量出一个妥善的办法来。” 萧东伟道:“长史,我觉得其实没有这么复杂。军队在咱们手中,关外现在基本已经没有了敌人,别说咱们说都护是女的,便是说都护是神仙,谁敢说个不字?真要有人敢说,我马上就去平了他!” 茅大贤翻了一个白眼,“一介匹夫,闭嘴!” 萧东伟看了一眼周致和傅青主,见二人一脸同意的表情,立即便闭嘴,而且往后退了一步,站到了谷小满的背后。 钱甲道:“李都护也好,萧都护也好,都是关外的定海神针,这件事情不处理好的话,关外必然是要有一阵子动荡的,虽然以现在我们的掌控力,不至于出什么大事,但对于正在欣欣向荣发展的关外来说,任何的动荡都会让我们的很多努力白费,而且但凡有动荡,我们的敌人必然会抓住这样的时机来捣乱。所以,如何让大家自然而然地接受这件事情,对于我们来说,的确是一个考验。我的建议是,循序渐进,急躁不得。但我们又只有六个月到七个月的时间,这事儿,的确难办。” 众人吐出一口浊气,这事儿,的确不好办。 一个威名赫赫的大将军,突然变成一个女的,这件事的确是很魔幻的。 洛华推门进来,看着周致道:“城主,您和谷主的房间都安排好了!” “嗯!”周致点点头。 “您们刚刚是在说如何让大家自然而然地接受凝雨是个女子的事实吗?” “是啊,难办啊!”周致哀声叹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嗯,你有什么办法吗?” 洛华微微一笑道:“办法没有,想法倒是有一个,行不行的,大家看吧!” “说!” “关外的百姓,不管军民,都挺喜欢听说书,看演戏的!” “废话,我也喜欢!”周致道。 “咱们凝雨一介弱女子,因为元人入侵,家破人亡,国仇家恨,使得咱们凝雨易钗而弁,勤修武道,乔装入军,这是多好的话本故事啊!”洛华道, 所有人眼中都是一亮。 (本章完) 第366章 何不更进一步? 钱甲是惯于搞阴谋诡计的。 洛华只是一个提醒,他马上便反应了过来。 多么好的一个宣传典型啊! 娇娇大小姐落难,发誓报仇,勤练武功,投军从戎,艰苦奋半,从一介小兵一路成长,最后成为了人人敬仰的大将军。 这满足了普罗大众最基本的情感需求, 也让所有人都有着极强的代入情感。 再加上关外跟北元这几百年来的恩怨情仇,会给这个故事披上更加神圣的外衣。 先让这个话本在茶馆酒馆里慢慢地宣扬开来,然后再从某些渠道流出这件事情不是戏,而是真实发生在北庭都护府的事情。 大家只要对号入座,便大致能推断出,这個堪称传奇的故事里的主人公,就是他们的骠骑大将军。 事情到了这里,就可以进入第二阶段了。 男主角要登场了。 女主角历经艰验,也取得了不小的成绩,但因为敌人太过于强大,距离报仇这个终极目标仍然还差得很远。 就在女主人公一筹莫展的时候,她遇到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另一个人。 男主角纵横捭阖,运筹帷幄,把女主角的敌人打得落花流水,甚至于单枪匹马,深入虎穴,怒斩女主角的杀父仇人,从而赢得了女主角的芳心。 钱甲与洛华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编出了一个大致的剧本,直把屋里的一群人听得一楞一楞的。 搞这些事情,也是需要有才华的。 钱甲意犹未尽,舔着舌头道:“在我们知秋院的有力推动之下,最多三五个月,便能让这个故事传遍北庭都护府治下,到了那个时候,萧都护也就勿需要再掩饰自己的身份,而是可以正大光明地走出来了,迎接她的,必然是所有人的欢呼!” “正是如此!”洛华两眼放光,连连点头。 “洛小姐当真是才华横溢!”钱甲看着洛华,感慨地道:“如此才华,怎么能埋没而不得施展呢?以前公子一直想成立一个新部门,专门从事宣传舆论这一块儿,只不过以前我们实在是没有这方面的人才,这件事情便一直拖了下来,洛小姐有没有兴趣来我知秋院做同事啊?” “可以吗?” “为什么不行呢?”钱甲笑咪咪地道:“虽然说进我们知秋院考核是很严格的,但洛小姐有萧都护作保,自然没有问题,而且眼下这件事情,由洛小姐全权负责我觉得最好,因为您对于萧都护的事情极其熟悉,如果此编出来的据本,方能九真一假,让所有人都确信无疑。而且想要让人共情,产生同理心,也需要做这件事的人,有足够的才华,如果洛小姐愿意,我们马上便要以开展这件工作。” “好,我愿意!”洛华回应得干净利落。 “妙极!”钱甲拍手大笑。“长史,您觉得这样操作如何?” 茅大贤若有所思地道:“此事甚好,而且这件事不妨最后还往深里走一层。” “长史还有什么新想法?” “咱们北庭都护,最缺得是什么?”茅大贤问道。 “自然是人丁!”钱甲道:“地广人稀,有些地方野兽比人多,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以前的关外,战乱不断,条件艰苦,缺医少药,生十个娃娃,养活两三个就算不错了。现在虽然条件好多了,但要自然恢复人口,增加人丁,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说起来有几百万人丁,但往这么大的一片区域里一撒,啥都不是。有时候看着大片肥沃的土地里长满了荒草,心里就痛得很!” “钱掌院说得对啊。既然人口迅速增长不可能达到,那么我们就要尽可能挖掘现有的人丁的潜力,其实在我们北庭,还有相当一部分人力,是白白地浪费掉了啊,完全可以利用起来。” “比方说?”钱甲问道,他心中有些不解,在人力的运用方面,北庭当真是已经做到了极致,便是那些从战场之上下来的伤残之人,也都安排了力所能力的工作。 茅大贤干咳了一声道:“比方说,我知道钱掌院家中有两个女儿,从小便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可是呢,她们读了一肚子的书,却把时光全都浪费在了自家后院闺房之中,可惜了的!” 钱甲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茅大贤。这家伙不当人子,自己拿他当朋友,算通家之好,请他往家里作客的时候,让家中女眷尽皆出来拜见,却是让他发现了这些。 这家伙这一把火,居然第一个便烧到了自己身上呢! 看样子,茅大贤这家伙是要拿自己作阀啊! 而且这件事,自己似乎还不好反驳啊!毕竟上头就有萧都护在那里摆着,自己下属之中也有张轻云这样的人物。 人家女儿做得,你家女儿做不得? “钱掌院,像令闺女这样的有才华的女子,我们北庭治下可不是一个两个啊!”茅大贤摊摊手道:“但凡家里有几个钱的,或者有点地位的,就生怕家里女子出来抛头露面,这是陋习,这是浪费,我们要坚决杜绝这样的事情!你们说是不是?” 茅大贤转头看向萧东伟谷小满几个。 谷小满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自然是拼命点头表示赞同,萧东伟却是表情复杂,显得很是挣扎。 这家伙屋里头既有老婆,又有小妾,关键是他的老婆小妾都是读过书的,他们的娘家在关外,与普通百姓那可挨不上边儿。 “这些人为什么不能出来做事呢?钱掌院,萧将军,你们说是不是?既然萧都护能力撑起北庭半边天,洛小姐,张轻云他们可以入知秋院,这些在后院浪费自己青春年华的女子,是不是也可以出来做事?我以为,挖掘我北庭人丁潜力,当从我做起,从当官的做起。” 钱甲只能点头。 被茅大贤这家伙一下子架在了空中,不点头,只怕屋里这些人以后看他的眼神儿都会不对,特别是周致与傅青主都是一脸赞同的表情。 钱甲一点头,萧东伟也只能点头。 自家小姐就是表率,你想咋地? 茅大贤哈哈大笑:“如此甚好,回去我就让他们准备一个章程遍发北庭都护府,允许女子为官,包括北庭都护府在内的所有府衙,都要开辟出相应的职位。北庭治下,任何人不得阻挠此事,违者,重罚!咱们可以先试水一下,只要此事铺开,女子也能为官一方,也能光耀门楣,说不定以后穷乡僻壤之间那种杀死女婴的惨事,也不会再发生了。” “我觉得此事极妙!”周致拍手道:“只看看凝雨、洛华、轻云这些女子,哪一个不是才华横溢能独挡一面?推而广之,也不知有多少女中豪杰因为女儿身不能一展身手!” 说到这里,周致一下子便想起了死去多年的何清秋,不由得悲从中来,声音都哽咽起来,“谁要是阻拦此事,便是与老夫过不去,我一定会上门拜访的!” 得! 钱甲与萧东伟顿时便死了心。 老头儿话说得这一地步了,回家去就让自家老婆女儿去都护府报道吧。 现在早点去占位置,还可以求着茅大贤尽量安排一些不用到处跑的位子。 “回家我就让两个丫头去都护府报名!”钱甲道。 “我孩子还小,夫人要照顾孩子,不过两上小妾都读过书,回去就让他们来都护府报名!”萧东伟也赶紧表态。 茅大贤大喜,道:“有二位做表率,谁都不敢有二话了,上行下效,我北庭便要多出一支生力军来。巾帼不让须眉,说不得这支娘子军,以后还会成为我们北庭的标志呢!” 洛华敢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只不过为了解决萧长车的身份认同之危来出了一个注意,最后居然就发展到了北庭的人才大计之上。 在座的这些人三言两语打破的,可是千百年来形成的固有男主外,女主内的认知,女子出来为官,做事,以后很有可能领导一大帮大老爷们儿,这可是开了亘古未有之先河。 好像这是一件极了不起的大事呢! 洛华眨巴着眼睛,细细地想着这件事有可能带来的影响,却是越想越兴奋。 茅长史果然不是一般人,这想法,这思路,的确与一般人完全不一样,难怪这个人在关内混不下去,被人陷害,最后不得不一路逃亡到了关外。如果不是碰到了李大锤这个同样的怪胎,只怕茅大贤早就要穷困潦倒而死了。 而现在,茅大贤是北庭都护府中妥妥的实力派人物,真正的权力,仅次于两位都护而已。 凭啥女子不如男啊! 洛华深吸一口气,自家凝雨不就已经让千万男儿尽折腰了吗? 以后自己也要凭才华在北庭都护府站稳脚跟。 盈盈向茅大贤行了一礼,洛华开心地道:“大家难得聚在一起,今日便在栖月岛用饭吧,我这便下去准备酒席,今日一定要不醉不归!” (本章完) 第367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 屠娇娇怔怔地看着坐在酒馆中间一处高台上的那对父女。 父亲拉着二胡,女儿敲着梆子,两人一唱一合,正在演绎着一段故事。 不知不觉间,她听得已是泪流满面。 父母家人被元人希害,孑然一人幸存,故事中柔弱无依的小女子剪去了长发,穿上了甲衣,投身战场,为了报仇,一步一步向前艰难前行。 屠娇娇想到了自己。 父母家人同样死在了元人之手,只可惜,自己没有那个女孩子的身后,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除了咬牙切齿地痛恨,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悲伤之外,竟然是无能为力。 “娇娇!”坐在她对面的丁二狗伸出手去握住了妻子冰冷的小手。“有我呢,我替你杀元狗,这几年,我已经杀了好多元狗了。如今我武道修为大进,马上也要当校尉了,能带领更多的兵马,替你杀更多的元狗!” 抽回小手,擦擦泪痕,屠娇娇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对父女,听着他们的吟唱,缓缓地道:“那是不一样的,我只恨没有这女子的身手,要不然,也早就投身军旅了,自己报仇,总是更加的畅快。” 看着黯然神伤的妻子,丁二狗挠挠脑袋,有些手足无措。 妻子就是家里的定心丸,在家中,所有的事情,都是屠娇娇在拿主意,教自己识字,告诉自己人生的道理,指点自己怎么去交际,似乎他从来都没有看到妻子像现在这样六神无主。 脑子中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丁二狗一下子觉得这件事情,或者能让妻子高兴起来。 “娇娇,你想要亲自报仇,其实不见得就一定要上战场亲手挥舞刀枪啊!” “要不然还能怎地?在家里扎小人还是咒骂?能伤得了元人分毫?”屠娇娇叹息道。 “这些天在武校里听老师们讲课,明白了许多道理!”丁二狗道:“与敌人面对面的厮杀,把刀枪捅进敌人的胸膛,脸上溅满敌人的鲜血,其实只不过是杀敌的最后一步罢了,而在此之前,不知有多少事情要做,比方说战事的规划,部署,情报的收集,粮草、饷银的筹集,战争中伤兵的抚恤,战后地方上的治理等等,而这些事情,每一步都不可或缺,不管是从事这些工作中的那一步,都可以算是复仇的一环!” “你想说什么?”屠娇娇有些奇怪地问道。 “老师们说,北庭都护府在如征集女子为官。”丁二狗道:“听说是咱们北庭都护府地大人稀,官员奇缺,而且识字的人又特别少,所以都护府希望识文断字的女子也出来做事,而不是窝在家里吟风弄月,弹琴作画。” “真的?”屠娇娇的眼睛一下子便亮了:“你说北庭都护府允许女子为官?” “是的。”丁二狗道:“不过说是要考试,然后根据不同的成绩,不同的能力分配到不同的岗位之上去工作,你以前一直在村儿里当先生,我这一进城,你这先生也当不成了,孩子现在也大了些,找个嬷嬷也能照应好,再过个一两年,就该去书馆里读书了。” “你让我去吗?” 丁二狗看着屠娇娇,结婚这么多年了,他是第一次在妻子眼中真正看到了光。 “为什么不让伱去?”丁二狗道:“咱家要不是你,能有今天?要不是你那么有远见,说不定我早就死在哪一次的战争中了。只要你开心,你高兴,我什么都随你的。” 屠娇娇看着对面那张脸,一下子又哭了。 她的人生无疑是悲惨的,但她又是无比幸运的,在那样的盲婚盲嫁之中,她找到了一个最好的。 “怎么又哭了呢?你不想去,咱们就不去!”丁二狗不由慌乱起来,手忙脚乱地替妻子去擦眼泪。 “不,我去,我一定要去,我也要为灭元狗真正的尽一份心力!”屠娇娇哽咽着道。 牵着妻子的手,走出了酒馆的大门。 酒馆里,女孩子已经唱到了高潮,那個孤苦无依的女孩子经过不懈的奋斗,成了人人敬仰的大将军,在战场之上杀得元人鬼哭狼嚎。 “走吧,我送你去都护府问一问具体的情况!”丁二狗道。 “咱们进得去吗?”屠娇娇有些担心。 “你也太小看你丈夫了!”丁二狗笑道:“我现在可是玄元七品,武学一出来就能当校尉的人,都护府还是能进去的。而且你别忘了,茅长史见过你的,还往咱们鸡公岭村儿的那个学馆拨了专款的。” “倒也是的呢,只不过茅长史是什么人,那里还记得我这样一个小女子。”屠娇娇小声道。 将妻子扶上了马匹,丁二狗牵着马匹缓缓而行,边走边道:“其实我还听到了一个传言。” “什么传言?” “就是今天听到的这个曲子后头的故事!” “不就是编的一段能敲动人心的故事吗?” “传言说,这个故事,其实讲得就是咱们北庭都护府的萧都护!”丁二狗左右瞧瞧,声音低得只有屠娇娇能听到。 屠娇娇猛勒战马,战马吃痛,长嘶起来,惹得街上所有的人都看向了他们。 “怎么可能?” 丁二狗不好意思地左右瞧瞧,牵着马疾步快走,一直走到人少的地方,才道:“很有可能。你没见过萧都护,我可是见过的,萧都护真得长得好漂亮,所以打仗的时候,萧都护一直都戴一块恶魔面具。我一直奇怪一个男人怎么长得标致的,如果跟这个事儿对应起来,那就说得通了。” “这么说来,咱们北庭都护府的都护,居然就是一个女的?” “小声些!”丁二狗道:“现在还只是猜测呢,不过武校里的同学都是这么猜的,问老师,老师们却只是笑,即不承认,也不否认。你知道武校的老师都是谁吗?谷小满将军,萧东伟将军,萧东伟将军就是那个只有一只眼睛的,听说他是一直跟着都护的,连他都不否认,你说这事儿是不是八九不离十?” “走,我们去都护府!”屠娇娇兴奋的一抖缰绳,脚叩马腹,马儿习惯性地向前便跑,将丁二狗一下子甩到了后头。 丁二狗将手指头含在嘴里,打了一个唿哨,本来奔了的马儿,马上停了下来,转了个圈,又踢踢踏踏地跑回到了丁二狗的身边。 丁二狗笑着重新牵起了缰绳,对屠娇娇道:“你可别想甩脱我。走吧,我给你牵马。” 看着牵马一路向前的丁二儿的背影,屠娇娇一直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悲伤,在这一刻终于被彻底击打的粉碎,在体内消散得无影无踪。 虽然风雪依旧,但心中却充满了阳光。 都护府,长史官厅,茅大贤看着厚厚的一叠名册,满是皱纹的脸上已是笑开了花。 “瞧瞧,瞧瞧,光是宝瓶城这一地,便有数百名识文断字的女子。”茅大贤随意地翻着名册:“这些人大都出身富豪之有,官宦之家,见识是不差的,至于能力嘛,嘿嘿,能力这玩意儿,是可以培养的。而且当官嘛,其实难度也不大,有的官儿需要有创造性,有决断力,但有的官儿嘛,唯手熟耳!” “长史,我可知道,不少人在背后可是把你骂得惨了。”一名官员提着笔,笑咪咪地道:“但是他们又没有办法,连钱掌院和萧将军都以身作则了,他们要是藏着掖着,不免会被看成是对北庭不忠,而且都护是女子这件事,现在大家其实已经信得七八成了。还有不少人觉得,这就是您为了缓解都护的困境,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一个让女子也为官的损招呢!” 茅大贤冷笑:“等到以后这些女子中出了大官儿,他们才会知道老夫的良苦用心!男儿能光耀门楣,女子自然也行。都护就是典型的例子。” “对了长史,这件事情李都护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毕竟是这么大的一件事情。”官员有些犹豫:“这件事情影响之深远,只怕会远远超出我们的估计的。” “很早以前,公子就跟我说过这些事情!”茅大贤道:“人尽其才,不分男女。只不过在过去嘛,咱们的麾下压根儿就没有几个识文断字的女子,更别提有见识有必要的素养了!可现在不一样了啊,你瞧瞧,这些人要是不用起来,是不是浪费?” “长史,我能不能先挑几个啊?” “可以啊,萧将军的两个小妾,漂亮得很,还很大方,而且跟在萧将军身边,那也是操练得见识不凡,给你当部下!” “长史别害我!” “那钱掌院的那一对双胞胎女儿怎么样?放在身边看着都养眼!” “我说长史,您是看我不顺眼咋地?这咋就变着法儿地害我呢?钱甲的女儿,我看除了您能指挥他们,咱们就还是能躲多远躲多远。要不然,把他们派回知秋院去也行。” 看着部下狼狈而去,茅大贤不由得哈哈大笑。 看着手里的名册,茅大贤嘴角又浮起了一些促狭的笑容。 这些人用得好了,对于地方来说,是能帮大忙的。 (本章完) 第368章 大娘与二娘 推开望月居二楼的房门,洛华走了进去。 坐在窗前的萧长车回过头来,微笑着道:“你来了?” 洛华笑着点头,却又回头看着门口,从门口探出半个小脑袋,露出一只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萧长车。 “千里,进来!”萧长车叫道。 听到萧长车的声音,萧千里慢慢地走到了门口,低着头,却又不时抬头看一眼面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 看着孩子的反应,萧长车再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装束,不由恍然。 现在的自己,可是穿着女装。 而萧千里,从来没有看到过自己这个样子。 想想也不由得有些心酸。 随着地位愈来愈高,想要掩饰自己的身份越来越难,而在袭击阿斯图的那一场战斗当中,竟然意外地救下了幼时好友洛华。 千里也就是在那一场战事之中,于一个小村庄里找到了,整個村子都被元人屠了,唯独剩下这个孩子被家人塞进了灶膛里,救出来的时候,小小的身躯乌漆麻黑,一双眼睛却骨碌碌地灵动地转着,萧长车一眼便喜欢上了这个孩子。 于是后来便有了萧长车强抢阿斯图爱妾,便纳为己有,十月过后甚至还生下了一个儿子。 其实萧千里真实的年纪,要比外界知道的大上了一岁。 在外头,萧千里只有五岁多,但实际上,他已经六岁出头了。 一直喊着爹的人,突然变成了一个女的, 这对于已经稍通人事的萧千里来说,认知上的确些困惑。 萧千里有些胆怯地走过去,却依偎在了洛华的身边,小手紧紧地拽着洛华的裙子。 他其实见萧长车的时候并不多, 慈母严父,对于他来说,却是一个真实的写照。 看着萧长车,他张张嘴,终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千里,昨天我给你讲的那个故事,你还记得吗?”洛华微笑着将萧千里抱进怀里,柔声问道。 “记得!”萧千里点头。 “故事里头那个大英雄,就是你爹!”洛华指着对面的萧长车,笑道:“不过你现在应当喊她娘亲。为了给你外公外婆舅舅舅妈,还有好多好多的亲人报仇,你娘才女扮男装呢!” “为什么要女扮男装呢?” “因为不这样的话,你娘亲就上不了战场,也当不了大将军,自然也就报不了仇了!”萧长车突然开了口,伸手将萧千里拉了过来。 萧千里有些害怕,却又大着胆子抬起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萧长车。 脸还是那张脸,只是身上的衣服有些别扭。 似乎其它的也没什么变化。 “叫娘亲!”一边的洛华笑着摧促道。 “那以后我叫您什么呢?”小孩子歪着头,看着洛华,“以前我一直叫您娘亲的!” 洛华不由噎住了。 是啊,以后叫自己什么呢? “就叫二娘!”萧长车将萧千里拥入怀中,笑道:“我是大娘,她是二娘!” 左右瞧瞧,萧千里好奇地问道:“那我的爹爹是谁呢?我都没有见过。” 萧长车不由一窘。 洛华笑着道:“伱当然见过的,还送给了你很多礼物,你忘了吗?” “那个骑黑马的!”萧千里一下子想了起来:“后来这小黑就归了爹不对,就归了娘亲啦!” “是的!”洛华大笑起来:“就是他了,下一次等他再来的时候,你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叫他一声爹爹了!” “嗯!”萧千里懂事的点点头。 拍拍萧千里胖嘟嘟的脸庞,萧长车道:“这几年来一直为他煅体,差不多已经到了极限了,接下来可以开始习练武道了。” “修练伐天?”洛华问道。 “当然。”萧长车道:“有李大锤在,便可以无视伐天的弱点,而伐天修练进境快,威力大的优势便可以更加明显地突出,自然是修炼伐天!” “李大锤的武道不是更厉害?” “亁坤一气就不是一个正常人能炼的!”萧长车连连摇头,伸手从脖子上取下那个晶莹透剔的玉玲珑,注入真气,一个个血红的字,便透显而出。“你想想,能从里面变化出凤凰离火和月华弱水这两门变态功法的武道,一般人能炼吗?” 洛华抿嘴而笑:“您骂他不是人?” “骂了他又怎的?”萧长车一扁嘴。“这人就是不正常,能炼这样变态的功法倒也罢了,便是晋级先天也莫名其妙的。” “怎么个莫名其妙法?”洛华追问。 萧长车却不肯说了,只是脸红扑扑的,看得洛华有些呆。 说句实话,单论人才长相的话,李大锤只怕拍马也配不上萧长车的。 “第一阶段的造势现在已经全面铺开了!”洛华道:“说书的,唱戏的,打快板的,现在整个关外都在传唱着关于你的事情,该透的消息也开始透过渠道一点一点的放出去,估计大家有一个猜测、震惊然后到慢慢接受以及习惯的过程。” “嗯!”萧长车点了点头。 “第二阶段的剧本已经进入到最后的审核阶段了,等到完全成形,我再拿来给你看!”洛华笑道:“还需要你来补充一些细节,让其看起来更真实。等到我们这里开始进行到第二阶段的时候,第一部分应当已经传唱到关内去了。” “茅大贤准备征召女子为官的事情,怎么没见他来给我说说进展如何了?”萧长车道。 洛华一笑:“茅大贤派人来了,不过那些人没能进门,被周城主给赶回去了。周城主说,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保胎,其它的都是小事情!” “岂有此理!”萧长车怒道:“岂能因私废公?等会儿我就去都护府,我看他敢拦我!” 洛华挑挑眉:“你可打不过他。” “他敢和我动手?” 洛华卟哧一笑:“说得倒也是。征召女子为官的事情进行得还是蛮顺利的,毕竟当时茅长史就拿话架住了钱掌院他们,有了这些高官领头,其它的人也无可奈何,只能跟上。而且据我所知,有些从小培养女儿的商贾之家倒是兴高彩烈的,第一时间就把自家女儿送来了。” “这是为何?” “他们从小下血本培养女儿,原本就是想钓金龟婿的。商贾之家最想联姻的,自然就是官宦之家,可是过去啊,官宦之家的公子,可不太愿意娶商贾之家的女子啊!现在这些女子自己就能进入官场了,而且凝雨你本身就是女子这件事情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所以最愿意相信你是女子的事情,便是他们啊!” 萧长车叹了一口气:“世风如此,终究还是觉得女子不如男!” “以后在我们北庭就不是这样了。凝雨你可以多提拔一些有能力的女子,这些人天然就是凝雨的同盟军,会团结在你的周围。” “只要有能力,自然不吝提拔!”萧长车点头道:“既然踏出了这一步,便要坚定不移地走到底。你在知秋院里过得如何?” “知秋院还好,里头本来就有不少的女子。现在为了这件事情,专门成立了一个新闻司。”洛华笑道:“我是司长。” “新闻司?” “以前李大锤就规划了这个部门,只不过一直没有落实而已,里头的很多典章制度,都早就写好了,听钱掌院说,都是以前李大锤闲遐时写的,我现在正在看这些东西。说起来李大锤真是厉害,很多典章制度的后面,都还附了一些经典案例,生怕别人看不懂。” 听到洛华这么说,萧长车倒是感兴趣起来。 “新闻司干什么,主要主负责造谣吗?” 洛华脸色一垮,摊手道:“造谣只是这里头最不需要技术含量的小事好吗?咱们新闻司最主要的职责,就是掌舆论,带节奏,所谓民心向背,都是可以引导的啊!以前不知道,现在慢慢地倒是明白过来了。” “看来你现在倒是乐在其中了!” “看着自己一手策划的事情,一步一步地向着自己想要的目标进发,这种快乐你应当能体会吧?”洛华喜滋滋儿地道。“你且等着吧,第二阶段马上就要开始了,你的白马王子就要粉墨登场了。不对,李大锤骑得是黑马。算了,管他什么马呢?反正我们会引导老百姓们认为你和李大锤就是天成一对,地成一双,要是不在一起,老天爷都不答应的一种。” 萧长车抿嘴一笑,站了起来:“我倒要看看,这个新闻司是不是有你说得那么厉害。” “你要去哪里?” “我去都护府看看,李大锤不在,我也不在,政务可不能耽误,许多事情,只有我们签字划押才能成行的。不过换个孩子而已,有什么好担心的。” “周城主守在庄子里!” 萧长车冷哼一声,自顾自地换着衣服。 然后,萧长车就出门了。 洛华站在明月堂里,透过窗户,看着周致鬼鬼祟祟地跟在萧长车身后出了门,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萧长车还真是摸透了周城主的心思。 (本章完) 第369章 正好一箭双雕 作为整个关外最高的权力机构,北庭都护府并不像一般人想象的那般威严不可靠近,事实上熟悉这个地方的人都知道,这个官衙,有时候比大市场还要热闹。 以前严氏的豪奢大房,如今一分为二,一部分作为了医学院的馆舍,另一部分才是北庭都护府的衙门。 以前还是安西都护府的时候,房间堪堪够用,但现在变成了北庭都护府,房间一下子便紧张了起来,不少人提议要扩充房舍,但都被茅大贤给一一顶了回去。 房间少了,那大家就挤一挤嘛,条件差了,大家就忍一忍。 整个关外要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就没必要在这個上面再多花钱了。 茅大贤可不是说说而已,比方他自己,以前一人独占一个官厅,长二十步,宽十步。而现在呢,被从中一剖为二,里头勉强放了一张大案和几张椅子而已,而外头,则坐了三四个书吏。屋里但凡有点空间,都堆着各种各样的案卷。 北庭都护府的三号人物都这样了,剩下的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大家挤挤呗。 便连李大锤和萧长车二人也没有幸免。 都护副都护原本一人一间大房,现在腾出了一间,另外一间则简单了隔了一下,两人的办公面积直接缩小一半。 地方小,机构多,来办事的人多,整个北庭都护府看起来便显得有些乱糟糟的,到处都是人。 不过这并不妨碍北庭都护府的办事效率。 对于很多以前在其他地方见惯了官府办事拖拖拉拉,哼哼唧唧的人来说,现在的官府办事,简直可以用神速来形容。 在北庭都护府,每个官员的头上都悬着一把考核的大鞭子,一不小心,鞭子就会重重地落下来。 萧长车的马队出现在都护府外的大街上的,本来热闹非凡的这条大街,顷刻之间便安静了下来。 不管是办事的,还是摆摊的,还是路过的,这一刻,全都如同被冰冻成了雕塑一般似的,站得直挺挺,原本坐着的,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所有的目落,都落在萧长车的身上。 本来官衙之内仍然很是吵闹,但如同瘟疫一般,片刻之后,官衙内里竟然也安静了下来。 除了那清脆的马蹄敲击青石板的声音,再也听不到第二个声音。 萧长车有些恼火。 翻身下马,大步上了台阶,却没有急着马上进门,而是转过身来,右手马鞭在左手心里轻轻敲击着,一双眼睛冷冷地扫视过来。 眼神所到之处,寂静的街道瞬间便活了过来。 没有人敢与她对视, 纷纷转过头去,假装说话,假装做事,假装没有看到有这么一个人正在看着他们。有一些人本来就在角落里的人,甚至直接隐身,干脆把自己藏了起来。 萧长车冷哼一声,转身入内。 随着她的背影消失,外头的声音便哄然一起大了起来。 门内的萧长车身子微微一僵,却又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只能摇摇头,向着自己的官厅走去。 门内的人,与刚刚门外的人如出一辙。 一个个的眼神都显得那么奇怪,那么的意味深长。 萧长车走过,他们无声地躬身行礼,侧身让路,而在萧长车走过后,直起身子的他们却久久的凝视着那个前方的背影。 萧长车能感受到这些人的目光。 以前这种情况是不存在的。 路上碰到她,行过礼,让了路,大家都是该干啥就干啥。 什么样的地方小道消息最为流行? 自然是像都护府衙门这样的政府机关。 而且这里流传的小道消息,严格上来说,还真不是小道消息。 比方说,萧长车是个女的这种事情,便是上头有意放出来的。 在知秋院新闻司的舆论造势工作展开,开始慢慢地展现效果的时候,小道消息就适时地放了出来。 能在这里工作的,谁不是人精儿呢? 结合外边正在大肆流行的那些说书、快板、戏剧等等,大家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的确有些震惊,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关外较之于关内,还是有着很大的不同。关外更认同实力,至于礼法什么的,在关外看重这个的真不多。 女的读书识字的不多,但抡刀砍人的就数不胜数了。 而且萧长车威望素著,在很大程度之上,的确能中和大家对于男女性别的认知。 走进自己的官厅,萧长车将马鞭扔在桌子上,心里其实还是挺满意的。 在来之前,心里设想了无数种状况,现在这种,无疑是让她最为满意的。 终究是会有个过程的。 门被轻轻地敲响,然后茅大贤那张脸便笑咪咪地出现在了门口。 “长史!”萧长车笑着站了起来。 茅大贤抱着一叠文书进来,将这些文书放在萧长车桌上,笑道:“正说着要去栖月岛跟都护禀报一些事情,不想都护就来了,身体大好了?” “本来也不是什么问题!”萧长车点点头,道:“多谢长史为我的事情操心!” 茅大贤连连摆手:“都护言重了,您的事情,便是北庭都护府的事情,恕我直言,您与公子两个人所有的事情,其实都是北庭都护府的事情,这是公事,是国事。我身为长史,自然是把事情做好。” “这些事情,没有先例可循,过去的我,其实没有想这么多,就是走一步看一步!”萧长车叹道:“可是随着官儿越当越大,带的兵越来越多,地盘越来来越广,身上担得责任越来越重,其实心里也真是越来越慌,都不知如何收场!” 停了停,萧长车摇头道:“这世道,终究还是男人为主!” 茅大贤笑道:“咱们关外,以后女子能撑半边天!都护,这可不是我拍您马屁,而是公子以前跟我讲过的。而现在,我们正好借着这件事情推动女子正大光明地出来做事,出来为官。说句真心话,以前还真不容易推动这件事情。” 茅大贤还真没有说谎。 便是以前在泰安城、在贺兰原,这件事情都没有很好地推动起来。 抵触这件事情的人,有不少就是李大锤集团的要员。 但是现在萧长车这事发作,这些人就不得不考虑要怎么做了? 你要是敢在这个时候拖后腿, 只怕直接就会被看作是在拖北庭的后腿,在拖关外的后腿,在拖所有人正在谋求的逐鹿天下的大腿。 这可不能忍。 在绝大多数人看来,现在茅大贤拼命推动的女子为官等一系列政策,就是在为萧长车作为一个女子却是北庭都护府的二把手这件事情作铺垫,只要现在女子为官在北庭作为一个律法被固定了下来,那么接下来萧长车恢复女子身份,担任副都护便理所当然。 反对这件事,就是反对萧长车,就是反对李大锤。 想死么? 对于茅大贤来说,这是一箭双雕的好事,自然要全力推动。 拍拍手,外头旋即走进来一排十个统一着装的女子。 其中有几张面孔,萧长车甚至很熟悉。 比方说有两张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面孔,那是钱甲钱掌院的双胞胎女儿。 “都护,这是这一次鳞选女官,排名前十的入选者。”茅大贤笑着道。“个个都是大才啊,桌上放着的案卷之中便有他们的考卷,我直接拿了大秦三年前那次科举取士的殿试题目来考这些人的,说实话,看到卷子,我自己都有些震惊了,这些人没有好好用起来,简直是暴殄天物。” “这么说来,还有状元?”萧长车笑道。 “第一名屠娇娇!”茅大贤指着站在最中间的一个略略有些腼腆的女子道:“都护,您能想象,最开始她在贺兰原务农,然后在村子里当先生教孩子们认字吗?” “屠娇娇!”萧长车眉头微皱:“这个名字我应当听说过,她的男人” “我男人叫丁二狗,现在正在泰安城武学里读书!”屠娇娇踏前一步,躬身道。 “对了,想起来了!”萧长车笑道:“丁二狗在武道修练之上极有天分,想不到妻子居然有状元之才,这可真是两好凑一好了!一文一武,都将是我们北庭都护府的干才。长史,你准备把她放到什么地方?” “都护,屠娇娇我准备先让她在都护府内观政,跟着历练一番,学习一些处理政务的手段,然后嘛,我是想让放她出去独挡一面的。” “做亲民官?” “如果能成,将又开一历史先河!”茅大贤道:“必将载入史册!” 萧长车不由呵呵一笑,反正茅大贤对于载入史册这件事,似乎有某种执念。 “钱掌院的这对姐妹花呢?” “我准备分配他们进入监察院!”茅大贤笑道:“张学士走了,监察院现在力量空虚,这可不行,这姐妹两人进入,可以极大地增强监察院的力量,咱北庭都护府下,老底子是让人放心的,但不少新人却还是抱着老规矩不放,这可不行!” 这便是要借助钱甲的威风和力量来加强监察院对于整个北庭都护府官员的监察了。 看着面前一个个神情激动,跃跃欲试的女子,萧长车笑道:“对于长史的安排,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吗?” 众人一齐摇头,好半晌,屠娇娇看着萧长车,低声问道:“都护,能问您一件事吗?” “问吧!”萧长车笑道。 “您真是女子吗?” 屋内霎那间安静了下来。 (本章完) 第370章 这便是我 屠娇娇满脸兴奋之色地走出了都护官厅。 问出那一句话后,她立即就后悔了。 萧长车是什么人? 那是杀人如麻的大将军,以前最爱好的就是把杀掉的元人脑袋码成京观。 是元人咬牙切齿痛恨的仇敌, 却也是关外人又敬又爱又畏的人物。 以前的自己距离这个人实在是太远了。 当听到丈夫跟自己说起那个小道消息的时候,屠娇娇无比的兴奋。 如果都护真的是个女的话,那就会给自己竖立一个醒目的榜样。 哪怕只能仰望,只能敬仰, 哪怕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攀升到那個高度。 但至少有了一个可以追求的希望, 有了一个努力追求的目标。 当屋子里的气氛陡然凝滞,当萧长车脸上的笑容消失,屠娇娇再也站不住,两腿一软,一下子便跪了下去。 其他九名女子面面相觑,个个低眉顺眼不敢做声。 茅大贤也觉得屠娇娇太过于冒昧了,这个时候便连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来打这个圆场,只能伸手猛揪自己胡须,脑子里转着接下来该怎么给女状元解释一下。 萧长车却突然笑了起来。 女子便是女子, 谁说女子不如男?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自己又何必再惧怕世人的眼光,闲人的碎语呢? 我就是我! 萧长车就是一个女人。 一个能让所有须眉折腰的女人。 她弯下腰,扶起了屠娇娇,道:“是的,我是一个女人?” 屋子里十个女子都霍然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萧长车,意料之中却又出乎意料之外。 茅大贤一不小心便揪断了两根胡子,痛得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萧长车转身,走到大案之后,俯身,打开了柜子门,从内里取了一个盒子,打开,从内里取出一叠衣物放在了桌上。 “长史,麻烦你先出去一下吧!”萧长车笑顾茅大贤。 一扫大案之上那一堆衣服,茅大贤顷刻之间便明白了萧长车要干什么,他笑着点点头:“我先去外头见见袁融袁通等人,按照计划,他们今天也应当辞行回长安了,原本要去栖月岛向都护道别的,现在也应当在都护府!” 萧长车点点头。 茅大贤转身出屋,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萧长车抖开桌上的衣服,看着屠娇娇道:“你们几个来帮我换衣梳妆吧!” “是!”屠娇娇等人兴奋地道。 小半个时辰之后,在屠娇娇的带领之下,十个女子鱼贯离开了萧长车的官厅,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难以遏制地激动、欢喜的神色。 或者在北庭都护府的官员不如,她们这几个是第一批真正看到萧长车身着女装的样子吧。 袁融袁通兄弟,知秋院行动司司长曹慧等人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这十名身着统一官服的女官欢喜万分的离去。 说起来他们这些人,一般在见过萧都护之后,无一不是战战兢兢,这些才刚刚进入都护府的女子,大概算是无知者无畏吧。 “还别说,咱们北庭都护府的女官的服饰还是挺好看的!”袁融笑道。 “是咱们知秋院行闻司的司长洛华亲自设计的,能不好看吗?”曹慧颇有些骄傲地道。 袁氏兄弟对视了一眼,洛华以前是萧长车萧都护的小妾,可现在算是什么呢? 作为北庭都护府中的高级将领,他们是得到上司正式知会的,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有时候想想,总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这种感觉很难说清楚。 “都护,曹慧求见!” “袁融求见!” “袁通求见!” 一排高级武将一一报上姓名。 “都进来吧!”屋里传来了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 垂首进屋,一字排开,右手抚胸,躬身一礼,再直起身子,看到大案之后正奋笔疾书的那个人的时候,这群在战场之上生死搏杀都没有色变过的汉子,却是齐齐失神,张口结舌。 当他们知道真相之后,其实也在心中想过无数次再次来拜见萧长车时候的状况, 最理想的莫过于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还跟以前一样, 其实萧长车是男是女,对于这群武将来说,还真无所谓。 反正萧长车是男的也罢,是女的也好,他们都打不过。 作为一名将领,在军事指挥之上,也是望尘莫及。 沙场作战,勇者胜,能者胜。 在那里,没有男女,没有老幼,谈不上对错,分不清是非, 活下来的,就是对的。 所以,他们对于萧长车的性别是最无感的一批人。 可是他们却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个消息半公开的时候,他们第一天来见萧长车,居然看到的是这样一副景象。 大案之后,女子长发盘起,一根玉簪斜斜插入发髻,脸庞轮廓清晰,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当真是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 他们是经常见萧长车的。 只不过以前见到的都是或男装,或顶盔带甲的萧长车, 脸还是那张脸, 但此刻的那张脸,却跟映象中的那张脸,怎么也重合不到一起来。 明明是一个人, 却给了人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观。 “认不得我了?”萧长车微笑着道。“重新认识一下,我是萧长车,但从今天起,我叫萧凝雨了。” 曹慧等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次行礼:“属下等见过都护!” 先前见的是都护萧长车, 现在见的是都护萧凝雨。 “不想问个为什么吗?”萧凝雨笑着问道。 袁融哈哈一笑道:“有什么好问的,您是萧长车也好,是萧凝雨也罢,都是我佩服得五体投体的骠骑大将军,北庭副都护。” “正是如此!”曹慧等其余几人相顾笑道。 “好!”萧凝雨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废话了。这一次你们入关,可谓是艰验重重,关内状况,比起关外,要复杂无数倍。现在我们的部队,正在河东郡永丰仓附近与令狐野部激战,你们入关之后,第一关便是在帮助我们的人守卫永丰仓。等你们抵达的时候,大概率也是他们最为艰难的时候。” “都护放心,我们必然不辱使命,不会折了我们北庭都护府的威名!”武将们齐齐大声道。 “永丰战罢,你们会先退往长安,然后再退往蜀郡,如何按照我们北庭的规矩煅炼出一支真正属于我们的部队,就看你们的了。记住,不仅要在战力上靠拢,精神上亦是如此,这也是为什么这一次我们北庭派出去的不仅仅是武将,还有文官!” “明白!” “关外是我们的根本,但蜀郡却是我们以后撬动整个天下的第一个支点,重要性不言而喻!也许三五年,也许十余年都不得回来了,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愿为北庭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武将们齐唰唰地拜倒在地,然后轰然起立,转身离去。 撬动天下,那就要逐鹿天下了,以如今关外的实力,以两位都护的能力,问鼎天下,又有何不可?一旦功成,所有人便将是开国功臣,这样的诱惑,足以让所有有野望的人激动不已。 萧长车盈盈起身,竟然一直将一群武将送出了官厅,站在官厅门口,目送着这些人离去。 不知有多少官员书吏以及办事人员路过了这里,萧长车站在那里,迎接着所有人的目光。 一时之间,也不知有多少人一不小心马失前蹄,跌了一个狗吃屎,一些人一头撞在柱子上,鼻青脸肿,屋顶积雪簌簌而落。一些人失足掉进了池塘里,砸碎了冰块,惊醒了鱼儿,一些人迎面相撞,双双摔倒,荷荷呼痛。 看到这些人的窘状,萧长车在放声大笑之中转身进屋。 外头聚起了黑压压的人头,大家看着关起来的官厅,面面相觑。 然后,茅大贤便出现了。 虎着一张脸,瞪视着所有人,顿足怒吼道:“闲得慌吗?没事儿干吗?本月的奖金全都扣光,扣光!” 一片哀嚎声中,所有人立时便作鸟兽散。 官衙与医学院之间高高的围墙之上,周致与傅青主两个人坐在上面,四条腿在那里晃荡着,手里却是各自端着一杯酒。 他们这个位置很妙,恰好能看到萧长车的官厅,但站在官厅这边,却是看不到他们。 当看到萧长车一身女装送那些武将出门的时候,两个老头儿的眼睛也直了。 “没想到!”傅青主道。 “的确没想到!”周致也是点头,但马上就跟着道:“到底是李大锤看中的女人,未来的母仪天下人的女子,这份气魄,常人不能及也!” “什么叫李大锤看中的女人!”傅青主冷哼一声道:“她就是她,她与李大锤,最多算是互相成就,伱自己摸着良心想一想,要不是凝雨这些年的努力与奋斗,李大锤夺得关外会如此轻松写意?当真是便宜了那个臭小子!” 周致得意地哈哈大笑:“人、财两得,还连带着奉送了一个小娃娃,妙哉,妙哉!来来来,傅老儿,干了这杯酒。” 两个杯子叮的碰在一起,然后一仰脖子,一饮而尽,相视大笑。 (本章完) 第371章 激战永丰 一场生死搏杀正在茶店小城展开。 令狐野麾下大将令狐识礼率万余大军奔袭永丰仓。 永丰仓不管是他的地理位置,还是他所伫藏的无数的粮草,对于双方都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失去永丰仓,对于长安来说,便等于被令狐集团从中一刀直接截断了与河东郡、与潼关、与洛阳方向的联系,把长安变成了一座孤城。 但想要守住永丰仓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为了配合令狐野主力对于长安的攻击,李国华在洛阳联合了齐郡陈氏,东海秦氏组成了联军,不管是洛阳张全义,还是潼关卫义,都只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对于长安方向竟是无暇顾及。 而在卫氏看来,永丰仓再重要,也重要不过长安啊。 主力精锐自然是要集中到长安周边防守令狐主力的。 所以令狐识礼奔袭永丰仓,对于所有人来说,就是一张明牌,却也让你无从选择。 守卫永丰仓的,便是稽查大队。 在卫政道看来,就算永丰仓真守不住了,只要长安还能坚持,便还有挽回的机会。反正稽查大队不是自己的崽儿,让他们去永丰仓与令狐识礼火并,守住了,皆大欢喜,守不住,至少也消磨、拖住了令狐识礼这支大军,而且也让李大锤在长安的力量受到极大的削弱,从而更加有利于卫氏对于长安的掌控。 但对于李大锤来说,永丰仓却是尽量要守住,就算守不住,拖的时间也要越长越好,这关系着他们对长安的抽空计划。 挺得时间越长,蜀中便能从长安汲取更多的力量。 永丰仓一日不失,便也能威胁到正在向长安进发的常磊所部。 茶店、牛口、仓坪,是防守永丰仓的三个要塞,想要直接威胁到永丰仓,这三个要塞,至少要拿下来一个。 令狐识礼选择了茶店。 牛口傍水,仓坪依山,都有着天险依靠,只有茶店,修建在一展平原之上,虽然驻扎的人最多,但却是最容易攻打的那一个。 令狐识礼能想到的问题,稽查大队上上下下自然也能想到,驻扎在茶店的是由罗良率领的两千精锐以及一千余青壮辅兵。 对于茶店这样一個长千余步,宽百十步的军事小城来说,三千余人,已经足够多了。而且也是这个军城能够容纳的上限。 城内粮食不缺,八口深水井以及修建的蓄水池,保证着充足的水源供应。 在这里,罗良做了充分的准备迎接着敌人的到来。 厚厚的积雪得到了充分的运用。 上千青装将雪运到了城下十数丈外,修成了一道厚实的斜坡,再浇上水,溜光水滑,光可鉴人。在城上看过去,一目了然,弓羽轻而易举地便能覆盖整个斜坡。 而敌人想要攻城茶店,就必须先翻越这道雪墙,或者先将这道雪墙给移走,可是厚实的冻得梆硬的雪墙想要移走,又岂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还要在对手的眼皮子底下行动,那就更难了。 而越过了这道雪墙,面对的却是雪墙与城墙之间的这道十余丈宽的壕沟,这是一个死亡陷阱,不下去,你无法进攻,下去,与把脑袋送到敌人刀也没有多大区别。 令狐识礼虽然与令狐知书比起来,脑袋瓜子的确不够用,但带兵打仗,他也是极有经验的。没吃过猪肉,也吃过猪跑,好歹在关外也打了这许多年仗,推阵出新或者不行,但依样划葫芦还是会的。 茶店的这个状况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不可能硬打。 但雪这玩意儿,你能利用,我就不能利用? 于是,更多的积雪就被运了过来,在茶店守军营造的斜坡之下,他们也开始砌雪墙了。 城上守军自然不会客气,羽箭一轮一轮的覆盖着对方营建的区域。 在连续十余天付出了每天伤亡百余人的代价之后,令狐识礼将外围的雪墙加厚,然后再修上台阶,最后便是在一排排的大盾手的掩护之下,开始对雪墙加高。 这一回,轮到茶店守军不淡定了。 因为这样下去,很快外头的雪墙就会比茶店的城墙要高了,一旦成了这般模样,那敌人可就对茶店形成了居高临下的优势。 好在修建这样的一道雪墙,而且还是在对手的攻击之下,能够修建的区域也是有限的,雪虽然很大,但用的量也实在太大,不是那么容易便能运过来的。 所以进攻方修建的这个进攻面,也就只有一两百步长而已。 很快,双方便在这一两百步长的距离之上展开了极为血腥的厮杀。 十几丈长的用竹子做成的跳板被扛上了雪墙,然后伴随着轰隆隆的声响,直接搭上了茶店的城墙,勇悍的士兵一手提盾,一手捉刀,嗥叫着从雪墙那头冲过来。 城头之上,箭如飞蝗,箭雨之密集,竟然让其彼此碰撞。 守军手持着长达两三丈长的勾镰枪拉扯着对手的腿脚,只要勾上,轻轻一扯,便半人拉翻在地,接下来不是跌进下面的壕沟,便是被射成了刺猬。 可即便如此,仍然有一队队的凶悍的士卒冲上了城墙,与守军厮杀到了一起。 罗良从一个敌人的胸腹间拔出直刀,血随着刀锋的抽出喷溅而出,溅满了他的盔甲,然后又顺着甲叶滴落到地上,对手临死之间的叫喊声让罗良整个人都呆了那么一瞬间。 敌人很年轻,大概也就只有自己侄子年纪,临死之前那一声娘的嘶喊,却是地地道道的关外口音。 与罗良一模一样。 都曾经是关外的好汉子,都曾经与元人一齐厮杀过,而现在,却彼此抽刀,互相砍杀了。 便是这稍稍的一个楞神,一柄刀便砍在了罗良的身上,与甲叶相撞,火星四溅,巨大的力道让罗户一下了单膝跪倒,而砍杀他的那个敌人,却在瞬息之间被自己身周探出来的四五柄长枪捅进了身体之内,然后高高举起,掷下了城头。 这个濒死的凶悍的家伙,临死前的怒骂,仍然是关外口音。 “罗头儿,受伤没有?”耳边传来了同伴的问候。 罗良一跃而起,冲到了城墙边缘,脚尖跳起一柄长枪,甩手掷出去,将跳板上的一名敌人扎了下去,然后大声道:“没事,将他们杀回去!” 城内士兵们吼叫着一波又一波的反击,终于将跳板清空,然后将这些跳板全都拉回到了城内。 喘着粗气的罗良,俯身看了看雪墙与城墙之间的壕沟,里头积起来的尸体,已经有城墙一半高了。 “让青壮把尸体勾起来。”罗良道“然后还给城外的敌人!” “为什么要还给他们?”一名校尉有些不服气地道:“我觉得砍了他们的脑袋悬挂在城墙之上,威吓那些敌人。” 罗良摇摇头。 “你是长安人,你不太理解西军,你越是这样,他们越是凶悍,越是能激起他们的战斗欲望!所以没有必要让他们的斗志更加旺盛。相反,你把战死者的遗体还给他们,还能让他们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以后对待我们战死的兄弟,也就不会那么粗鲁了。而且这几百具尸体被他们一次性地运回大营,你觉得不会影响他们的意志吗?” “甲叶也不剥?” “甲叶要剥下来!”罗良道:“还给他们遗体,是对战士的尊重,剥下铁甲,却是不能让敌人再利用这些东西来攻击我们。令狐野的部队,铁甲的产量可不高,咱们收一副,他就少一副!剥了甲叶,用麻布裹好遗体,从西门还给他们。” “是!” “咱们的人,伤亡多大?” “比对方少不了多少!”校尉低下头:“这些狗日的凶悍得很!” “这些都是在关外与元人拼杀了多年的精锐,当然凶悍,只不过令狐知礼麾下这样的人也不多,他也不会舍得每次都拿这样的悍卒来与我们拼命,今天一战不下,接下来肯定会轻松不少。像这样的悍卒,只会夹杂在一般的部队之中起到一个骨干作用了。” 校尉默默点头,要是城外的一万余人,都是今天冲上城头的这些悍卒,这仗,还真是难得打了。 “稽查大队的官兵,其实单人战斗力,比这些人要强,差得便是这股不把别人命当命,也不把自己命当命的血勇之气!”罗良叹道:“打上几仗,便熬过来了。” “将军,我听说关外军队还杀妇孺?”校尉有些好奇。 罗良瞥了对主一眼,淡淡地道:“伱如果遭遇过还没有车轮子高的小孩子猝不及防地射你一支沾染了毒物的羽箭,让你痛不欲生地死掉这样的事情,你就不会说什么老弱妇孺了!不过那是族裔之争,国家之争,咱们这儿,应当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是啊是啊,兄弟阋于墙嘛!”校尉笑着。 罗良又看了对方一眼,这家伙是长安一个富商人家的孩子,从小家里便请了高手教其修练武道,他也很有天分,只不过很显然没有经历过什么残酷的现实。 不要紧,再打上几仗,他就会明白了。 (本章完) 第372章 各自成功一半 几百具被用麻布裹好的遗体被放在距离城墙数十丈的地方。 除了这些,竟然还有十几个受了重伤的,也被包扎好了丢在那里,此刻正挣扎着在雪地之上蠕动着往自己这边爬。 令狐识礼的脸色很不好看。 “将军,这要是都拉回来,会极大地损伤士气啊!”一名将领低声道。 令狐识礼翻了一个白眼,“白痴,就这样放在那里,更伤士气!来人,去把弟兄们的遗体带回来。” “我怀疑对方肯定准备了马队,假如我们的人去收拾遗体的时候,他们一个突击,那个地方就会多出好多兄弟们的尸体来。将军,我去准备一下,如果他们真有这样的打算,便可以把他们的人留下来。” “准备自然是要准备的,不过我怀疑狗日的罗良真正想要干的是在今晚上袭击我!”令狐识礼思忖着道:“弟兄们遗体回营,今天晚上的确是士气最低的时候,想要暗算我,今天是最好的机会。” “将军,那咱们一定要给他们一個机会啊!”将领笑道:“咱们劳师远攻,带的粮草也不多,原以为永丰仓可以一鼓而下,现在看起来不大容易。光是垒这个雪墙就花了十来天,前前后后损失了上千人了,接下来他们的增援肯定也快要来了,不能迅速拿下的话,我们会有麻烦的!” “自然是要给他们一个机会!”令狐识礼笑道:“不仅如此,咱们还要礼尚往来才好啊!” 西城楼上,罗良看着城外敌人垂头丧气地将那些尸体往营地里搬,不时还有人冲着他们这个方向之上跳脚顿足地口吐芬芳,不由嘿嘿一笑。 “令狐识礼演过了!” “啊?”身边年轻的将领周密有些不解:“什么演过了?” “老子就来自关外,跟他们打过交道!”罗良冷笑:“关外的悍卒向来只会用铁与血来回敬对方,口舌之争可不是他们的习惯。这是想让我认为他们恼羞成怒,失了常态吗?这才死了几个人,哪到哪哦?” “今天的战事已经很激烈了!”周密心有余悸。 “这样的战事,哪里上得了台面!”罗良摇头:“去年关外远安那一战,元国大将沙列文带万余人进攻远安城,北庭都护府三千重步卒在夏至将军的带领之下依城列阵,硬生生地扛住了敌人重骑兵的冲击,三千重步兵,伤亡过半,连夏至将军玄元八品的修为都受了重伤,不过也坚持到了萧都护的大军赶到,将沙列文一战成擒,那一战,才叫残酷!” “刚刚将军说令狐演过了,那他想干什么?” “干什么?自然是想趁着今天晚上来偷城!”罗良嘿嘿一笑,拍拍身下的垛碟:“你信不信,这家伙选择的突破口,就是咱们现在所在的西城!” “为什么?” “令狐识礼这家伙最小心眼儿了,咱们从西城送那些尸体出去,他就要从这里打破咱们城,给他的兄弟们出口气!”罗良道:“抛开敌对的立场,这家伙还是蛮让人佩服的。” “那咱们只要提前在这里作好布置?”周密两眼发亮,看着下方的翁城。 “放他们进来,来一个翁中捉鳖!”罗良笑道:“不过仅仅如此,也显不出我们的手段,周密,想不想立功?” “当然想!”周密想都不想,脱口而出道。 “那好,你带三百骑兵,从南城方向出门,咱们可以借着那个雪墙的掩护,先出城,然后发起冲击,咱们这里距他们营地的距离,也不过数箭之地罢了,瞬息之间,战马便能抵达,杀进大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好!”周密连连点头。 “不要恋战,也不要想着杀多少敌人,一路踹过去,主要是放火,扰乱他们的大营,碰上不长眼的顺手就杀了。南营进,北营出,千万别往西城去,那个时候,令狐识礼的主力应当集中在西营呢。” “将军好算计!”周密敬佩地竖起了大拇指。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数百名令狐大军之中的精锐身披白布,猫着腰,向着茶店城偷偷摸摸地突进,如果不是心中早有成见,埋伏在这里的瞭望手,当真是很难发现在飘飞的白雪之中,居然有有向着他们这里前进。 小小的香头拢在手心里,向着远处划着圈子。 南城城楼,依稀看到火光的罗良冲着下方挥了挥手,南城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三百骑兵在周密的带领之下鱼贯出城,在雪墙之后开始待命,等待着出击的时机。 依着罗良的看法,既然令狐识礼选择了在西城偷城,此刻他的主力,当然也就集中在西营方向,一旦前方得手,其主力便可以直接冲上来接应。 这个时候,他的这三百骑兵虽然数量不多,但却足以给敌人造成致命的打击。 数百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的士卒以极快的速度靠近了西城墙,匍匐在地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而南城,周密一带马缰,从雪墙之后绕出,战马开始加速,向着不远处的敌营迅即地扑去。 三百骑,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造成的声势却敢足够惊动整个敌营了。 令狐野的大营南城方向,立即便响起了警钟之声。 而在西城方向,匍匐在雪地之中的数名武道高手一掠而起,一个贴着城墙如同壁虎一般地向上攀爬,另外一个却是冲天而起,飞到半途,手中握着的一柄匕首往城墙上一插,然后借着这股子力量,再度冲天而起,两人几乎是不分前后落在城墙之上。 果然与以前预料的一般,西城居然空落落的,看不到一个人。 而此时南城方向,却是战鼓齐鸣,影影绰绰地看到不少人影在晃动。 两人相视一笑,翻身跃下城墙,两人合力,抬起了粗大的城门杠子,然后,西城门便在两人的手下,缓缓地打开了。 外头早已经等候多时的数百偷城的军人一涌而进。 而那两名武道好手打开这道城门之后,又掠向了城墙,向着前方奔去,这是翁城,里头还有一道城门要打开呢。 正跑着的两人突然听到了轰隆一声响,不由愕然回头。 下一刻,翁城里传来的惊呼之声,让两人惊呆了。 城门之上的千斤石闸轰然落下。 刚刚打开的门,又被关死了。 而本来安静如同鬼城的西城,亦在同一时刻爆发出了震天的呐喊之声,一队队的士卒从暗处的藏兵洞里涌将出来,一枝枝火把投下,整个西城瞬息之间便亮起了无数的篝火,将这里照得亮如白昼。 周密纵马,轻松跃过了栅栏,视线之中,敌人正在嗷嗷叫着四处奔逃,他大笑着长枪伸出,戳进了一边燃烧着的一堆篝火,无数燃烧着的柴禾飞上了半空,长枪连击,一根根火把便飞向了那些帐蓬。 身后,三百骑兵一个接着一个飞越了栅栏,冲进了营里。 “弟兄们,跟我上!” 周密纵马向前疾奔,只不过向前冲了百余步,蓦然觉得有些不对。 先前奔跑的那些敌人呢? 南营为什么不见一个敌人? 总不能这里是一座空营吧? 不好,莫不是中了计吧! 脑子里刚刚掠过这个念头,地上已是弹起了一根绊马索,眼急手快的周密急拉马缰,战马一跃而起,可是刚刚落地,地上便又弹出了好几根绊马索。 糟了! 周密挺枪一跃而起,回望身后,同伴们大部分已经成了滚地葫芦。 而四周已是亮起了无数火把,密集的大盾,长枪正从四面压过来,空中,还不是落下一张张被抛撒而出的大网。 竟然已是翁中之鳖。 城头之上,罗良脸色铁青。 西城如他所愿,数百令狐氏精锐落入他的布置之中,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可他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茶店城里,仅有的三百骑兵回不来了。 本来站在南城头上,他是想看看敌人大营燃起熊熊大火映红半边天的盛景的,可看到的却是自家骑兵冲进大营之后就再也杳无音信。 亏大发了。 罗良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往西城跑的时候,本来就在西城方向上的令狐识礼也在对老天爷大发獗词。 没等到他的主力开始出营进攻,先锋五百精锐步兵就消失了。 当看到西城之上火光环绕的时候,令狐识礼就知道完犊子了。 这五百精锐兵步可是关外的老底子,不是在河西招的新兵啊! 这样的老底子,死一个就少一人,白天死了两三百,今儿个晚上以这样的方式折了这五百人,回去之后叔父会揭了自己的皮。 两个主将的算计都得逞了一半,算得上都是良将。 但这个结果,却是他们万万不能接受的。 城上城下,双方的军队也都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这算不得是一场败仗, 但说是胜仗,却怎么也谈不上。 大家半斤八两。 天色放亮的时候,令狐识礼的大军开出了大营,摆好了阵式之后,却是从后头牵出了数百名五花大绑的俘虏。 城头之上,罗良冷哼着挥挥手,于是也有数百俘虏被捆着出现在了城头。 令狐识礼纵马而来,“罗良何在?” “某家在此!”城头之上,罗良大声道。 (本章完) 第373章 长安乱 仗打成这种样子,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除了谈判,先把被俘的兄弟们弄回来,还能怎么样呢? 当真不管不顾他们的死活,只怕麾下的军队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对主将就要离心离德了吧? 好在大家手里都有筹码, 那就有的谈了。 于是罗良就和令狐识礼两个人站到了战场的正中央。 “五百换三百,老子吃亏了,所以你这五百人的盔甲武器都得给老子留下来!” “你那三百人可是骑兵,马你还要不要?不要马了,老子吃点亏,把盔甲武器都留给你!” 对于骑兵来说,马不是武器,那是伙伴,马自然是要的。 “三百个人,三百匹马,全须全尾地回来。” “那做不到,那天晚上还死了不少呢!我那五百兄弟一个不少?” “少了!” “那还说个屁!” “人死了活不过来,马少了,得给我补齐。” “死了的弟兄们的遗骸得给我退回来。” 两员主将锱铢必较地在战场中央谈着,城头和远处的双方军队,却都在紧张地对峙着,一旦谈判破裂,立即就又会开干了。 其实就算双方达成了协议,等到交换完成,大家还是要开干。 饷午时分,交易达成,双方开始换俘。 城内的俘虏十人一组,盔甲没有卸,但其它武器自然是一样也没有,每個人的左手都被绳子串了起来,十人一串,鱼贯出城,到了战场中线,便停了下来。 而在外边令狐氏大营之中,却是六人六马一组,不过有些搞笑的是人虽然骑在马上,但马腿之上却被绳索拴着,只能迈着小碎步前进,想要跑,立马就会跌翻。 双方都十分小心。 战场中线,两边俘虏交错而过,彼此横眉冷对之际,却又都是灰头土脸,只能臊眉搭眼地走向同伴。 当了俘虏,委实不是什么光彩事情。 周密在最后一组回来了,这一组只有他一个人,另外四匹马上,驼着的都是战死士兵的遗体,回到城内,周密卟嗵一声便跪了下来,羞愧难抑:“罗将军,末将应当战死的,而不应当苟且偷生,只是当时被他们抛出大网罩住,末将连自杀都来不及。” 罗良一把将周密拉了起来,道:“这是说得什么屁话,能活着回来才是最好的,接下来咱们一齐并肩多杀一些敌人才是正道,岂能死得毫无价值。再者真要说有罪责,也是我这个主将谋划失误,陷自家兄弟于绝地,真要追究,首责便在我!” 周密还想说些什么,耳中却传来了隆隆的战鼓之声。 令狐识礼竟然是片刻也等不得,换俘一完成,立马便发起了攻势。 周密转头便向城头上跑去,此刻,千言万语自然也抵不过用实际行动来表现。 踏上城头,远处密密麻麻的敌人抬着梯子,推着攻城车,撞城车,呐喊着向着茶店城冲来。 “擂鼓!弓弩手准备!”军官们嘶声力竭地大吼着。 大战旋即再起。 长安城外,密密麻麻的茅草棚子一眼望不到尽头,随着外围的战事连绵不绝,波及的范围越来越广,往长安逃难的百姓却是越来越多了。 长安戒备森严,各个城门都驻有重兵,严防着这些流民有任何冲击城门的意图。 张轻云站在一口大锅之前,手握着长柄勺子在锅里慢慢搅伴着。 “这也太稀了一些吧!”勺子舀起来,看着稀疏的一点点米粒,张轻云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罗英道:“轻云小姐,现在是给他们度命,可不是让他们吃饱啊!这个时节,连野菜都没得地方去挖,能有这样一碗米汤,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除了我们,还有多少个赈济棚子?” “官府那边设了几十个棚子,我去看了,还不如您这儿米稠呢,也有不少楼台观园在施舍,当然了,还有一些富贵人家也在做这些事情。”罗英道。“可是外围的战事越来越激烈,往这里逃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张轻云点了点头,走进棚子里,坐了下来。 外头响起了梆子的敲击声,原本那些面带菜色,活死人一般坐在雪地之中的难民,一下子活泛了起来,他们从地上爬起来,冲向了一个个的赈济棚子,看着汹汹人潮,罗英不由有些色变,一挥手,十几名护卫立即便站在了棚子之前,钢刀出鞘,虎视眈眈地看着涌来的灾民。 “排好队,排好队!”施粥的管事,声嘶力竭地吼道。 好在这些人终是还没有被饥饿冲昏头脑,在管事的怒吼和手中的竿子没头没脑的打击之下,终于是排好了队,一碗可以照见人影儿的粥,便是他们今天一天的食粮。 “我们还有多少粮食?” “从永丰仓那边运来的粮食还有一些,但现在那边战事愈来愈激烈,想把那里的粮食往长安运,已经愈来愈难了,不仅仅是令狐野的军队,还有沿途之上的盗匪,甚至于难民,都会来抢粮的,所以从三日之前,已经没有粮食进长安了。”罗英道。 “卫政道肯定是不会允许动长安内里的常平仓的!” “当然,那是他的命根子,没有粮,如何控制军队?”罗英摇头道:“如今在官府有意的控制甚至于纵容之下,长安粮价正在飞涨,卫政道这是要逼着长安城内的那些于他而言没有用的人出城逃难啊!” 军人有上面分发粮食,并不需要钱,虽然每人每天都有定量,但如果节约一点,家里人口也不多,倒也不至于饿死,就这一点,便足以让卫氏牢牢地控制着所有的军队。 不到绝望之时,只要还有这么一点点希望,军人就会拼命地维护他们能到手的这一点利益。 因为这一点粮食,是可以让他的家人不至于饿死的。 而其他一些人,则需要去买粮食,先不说能不能买到,即便能买到,那粮价,也足以让所有人绝望。 家无隔夜之粮,正在成为事实。 而明天努力挣到的钱,还能不能买得起明天的粮,可就说不准了。 城门守得再紧,总是还有一些黑道路子可以把人弄进城里去,进城的人要吃饭,要活着,要么作奸犯科,要么便是去下苦力。他们的进入,立即便让城内的用工价格一跌再跌,差不多已经跌到地板价了。 以前城里的人劳作,是要养活一家人的,现在逃进城里的这些人,却是孤家寡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价格自然便起不来。 当然,城中的治安,也是一天不如一天。 城中有门路的人,已经在开始逃亡了。 在黑冰台与知秋院双方的组织之下,一批一批的人手正在往蜀中撤离,但能走的,基本上都是青壮,是技工,是对蜀中有用的人,就算张轻云想救更多的人,但做事情,总是要有一个轻重缓急。 “朝廷正在募军。”罗英接着道:“随着时间的推移,活不下去的人只会剩下加入军队这一个选择,可是能够加入军队的人却也是有限的。经过一段时间的饥饿,还有力气加入军队的,大部分肯定算不了什么好人,军队之中穷凶极恶之人会越来越多,人的确是多了,但战斗力,却不见得增强。即便增强了,这军纪,只怕也无法保证了。” “长安其实是有粮的,至少可以保证一年的用粮,只不过现在卫政道正在以粮食作为武器,来达到他的目的!”张轻云道。 罗英看了一眼张轻云,道:“卫政道只会在长安留下对他有用的人,无用的人,他都要逼着他们自愿离开,只是我担心,一旦引起民乱……” 看着外面那密密麻麻的帐蓬,罗英有些担心。 张轻云指了指身后,高耸的城墙,寒光四射的刀枪,密密麻麻的强弩,高高耸立的投石机,别说是一些难民,便是令狐野的军队来了,对于这样防守严密的城池,一时之间也是无可奈何。 真要乱了,只怕就是血流成河。 “前两天下面有人禀报,难民已经开始卖儿卖女了,而买这些孩子的人,除了一些权贵豪门,商贾大家之外,还有一些黑道人物。”张轻云道:“这些孩子落到了他们手里,只怕下场堪虞!” “院长的意思是?” “左右都是要被买,我们派出人去也买一些吧!特别是那些落到黑道人物手里的,就不要客气,抢过来!” “我们要这么多的孩子干什么?现在完全是负担啊!”罗英吃了一惊。 “眼下长安之困境,说来也有我们的原因,能尽一份心力也好,这些孩子,是送往蜀中也好,还是将来送外关外也好,在我们手里,总是有一条活路!以后要是能从里头培养出几个有用的,那便是赚了。” “明白了。”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突然传来了阵阵喧闹之声,起身走到棚子外头,却看见西北方向,竟然有熊熊火焰燃起,股股浓烟直冲天际。 片刻之后,便有消息传来,那里的难民为了一口吃食,打斗起来,因为没有军队弹压,死伤枕藉。 “在那里施粥的卓家的管事死了好几个,听说还死了一个姓卓的主事,这下子只怕城里愿意出来施粥的大家也会少了!” “城外,会越来越乱的!”张轻云轻叹一声。 (本章完) 第374章 变与不变 睡眼惺忪的张轻云汲拉着鞋子冲出来,看到大堂里正坐在哪里喝着热姜汤的张若的时候,眼泪唰地一下就掉了下来。 “爹爹!” 她冲了过去,扑倒在张若的膝前。 伸手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张若笑着道:“怎么还掉眼泪了呢?我记得咱们当年离开长安的时候,你没有哭,一年多前你离开关外回长安的时候,也没有哭,今天你爹我回来了,咱们又团聚了,怎么还哭了呢?快起来,不要让大家看笑话。” 张轻云进来的时候,屋子里还有七八个都在喝姜汤的人,都齐唰唰地站了起来。 他们都是知秋院的人,而张轻云现在可是知秋院的三把手,大名鼎鼎的张丙呢! 张轻云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抹干净眼泪,道:“当年离开的时候,前途渺茫,觉得左右大不了是一个死,有什么好哭的呢?一年多前离开关外,奔赴新战场,战意盎然,只有兴奋,也不会有伤悲。只是现在,一切都在向好的情况之下,您居然冒着这样大的危险一路赶回来,自然是让人担心的。而且按计划,您应当在一个月之后才抵达的,但您提前了这么多,很显然是破坏了早先制定的入关计划,这多么危险啊!” 张轻云的目光看向那些护卫,护卫们都垂下了头。 “不用怪他们,是我坚持的!”张若摆摆手,笑道:“有什么好怕的,令狐野几年前不敢杀我,现在就更不敢杀我了!” “他有什么不敢的!”张轻云摇头道:“你是秘密入关,他杀了您,只是推作不知,我们能奈他何?就算他真不敢杀您,但把您扣起来呢?” “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张若拍拍胸脯:“说起来还得感谢这些兄弟们,他们是真辛苦了,我只不过是一路跟着他们走而已。” 张轻云叹了一口气,转身向着那几个汉子行了一礼:“家父给大家添麻烦了!” 几個汉子赶紧还礼,连道不敢。 说起来这一路因为张若的要求,他们这些人是真正的会累死,因为先前制定的计划,全都作废了,而要一路避过各类势力的地盘进入到长安,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等到罗英把所有人都安排好之后,已经是四更时分了。 不管是张若也好,还是张轻云也罢,更是全无睡意,父女两人干脆就在书房之中说起话来。 “今日入城,全无阻碍,这么说来,北庭已经在长安有了一定的掌控力了?”张若问道。 张轻云微笑道:“倒也不像您说得那样,我们掌控的主要军事力量,如今正在永丰仓那边呢,您之所以能顺利入城,只不过是因为现在黑冰台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罢了。当然,禁军之中也有一些人愿意投靠我们,特别是一些消息很灵通的军官。” “国之将亡,便是这样一副景象啊!”张若叹道:“本来该是都城守护者的这些家伙,轻易地便能与外人勾结起来。” “爹,我们可不是外来者,真要说起来,这些人该算是弃暗投明!”张轻云有些不满。 张若摆摆手,苦笑道:“不说这个,这一路行来,看起来情况很不妙啊,难民越聚越多,朝廷如果没有一个妥善的安置计划,会出乱子的。” “卫政道现在连长安城里的人都嫌多,他还会管外头的人?”张轻云道:“城外难民真敢骚乱,禁军绝不会心慈手软的。这些天来,城里一直在盛传城外的人要进来抢他们的粮食,抢他们的生机,城内的人对于城外的这些难民,又是恐惧又是愤恨,真要乱起来,难民就要遭大殃了。” “不是说蜀中可以接受百姓,你们也一直在往蜀中转运吗?” “爹,我们的力量也是有限的,您也知道,翻越秦岭进蜀中这条路有多么险,平常时节都不好走,更别说现在这个季节了。而且我们往蜀中输入的人,也是要具备一定的条件的,我们不可能一视同仁。” “所以只有那些对你们有用的,才会一路之上得到安排,安全地抵达蜀中是吧?”张若反问道。 “是这样的!”张轻云直言不讳:“爹爹,这可不是当滥好人的时候,什么人都想帮,到最后,就是什么人也帮不了。我们开放了这条路,就已经是对他们最大的善意了。” “凭他们自己的力量,只怕能到蜀中的,廖廖无几!” “是的。”张轻云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一路之上,惨事不断。有些老人甚至为了省一口吃食,将身上的衣服全都脱下来给儿孙裹上,然后赤条条的从悬崖峭壁之上一跃而下的,沿途之上,饿死的,冻死的,不绝于道。可谁也没有办法,这便是现实。” “能够走完这条路,走到蜀中的,基本上也都是身体强壮的,这些人,对李大锤才是最有用的,这一条路,其实也是一条优胜劣汰的道路是吧?” 张轻云点了点头:“不然呢?留在这里,他们会更惨,到最后只怕是一点儿活路也没有,去蜀中,还有活的希望。” “李都护还在长安吗?我要见他!” “李都护他已经走了!”张轻云摇头道。 “他去哪里了?长安这个样子他居然不管不顾就走了?”张若怒道。 “爹,长安有事,关李都护什么事?拿下蜀中,给了长安一条后路,已经是竭尽所能了!而且现在的状况,长安只怕是谁也救不了。”张轻云道。 “只要洛阳无恙,潼关无事,永丰仓能守住,长安自然无事!” “这是最理想的状况,只要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整个局面就会崩盘的。”张轻云摇头道:“我们无法掌控局面,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明天,我就去见卫政道。” “长安也就这样了。爹爹,你早些去蜀中吧,那里才是我们接下来需要好好经营的重点!”张轻云道:“长安,能撑多久撑多久吧!” 张若以如此快的速度回到长安,也是大大的出乎卫政道的意料之外,不过这对于卫政道而言,却也算是一件好事。 两人说起来是有私怨的, 但卫政道在这样关键的时候,还能选择相信张若能帮他续命,不得不说,做人做到张若这样的地步,也算是异常成功了。 虽然本质之上,张若想帮的是大秦朝廷,可现实就是,现在的大秦朝廷与卫氏基本上就是二而一,一而二的问题。 见张若,自然是不能在卫府的,因为张若是绝对不会到卫府的。 只能是在皇城之中的首辅官厅中。 “张兄,这几年辛苦了!” 分左右而坐,这是把张若当成了平起平坐的人来商议国事了,而在以前,与卫政道平起平坐的,也只不过寇仲一人而已。 “辛苦倒也的确是辛苦,不过能亲眼看到大秦的大敌元国分崩离析,对关外再也构不成威胁,心里却是高兴的,这样的苦张某吃得甘之如诒啊!”张若道。 “张兄是福将,你一去关外,关外便得大治!”卫政道奉承了一句,“这一次请张兄去蜀中,必然也能让蜀中成为我大秦的又一臂助啊!” 张若望着卫政道,道:“为国谋事,张若自然是不甘人后,即便粉身碎骨也是愿意的,只是临走之前,我还想问首辅几件事情。” “张兄是想问几年前蒙冤之事吗?”卫政道叹口气:“我已经给轻云说清楚这件事了。” “我不是问这件事,我是问陛下之死!” 看着张若死死地瞪着自己,卫政道叹道:“陛下修习伐天武道,这伱是知道的。伐天武道有着极大的后遗症,你现在必然也清楚了吧?陛下病患入脑,狂性大发,在宫中大肆杀戮,如果任由这样的一位陛下冲出了皇宫,怎么了得?” “所以你便集结人手弑君?” “如果你硬要这么说,那也可以!”卫政道苦笑着道:“皇帝是要尊严的,一个不能维持自己尊严和威势的皇帝,不如死了。” 出乎卫政道的意料之外,张若竟然点了点头:“太子是不是你杀的?皇帝死了便也死了,左右这些年来,他也没有理过政事,可是太子,尚算是年轻有为,这些年来,也很努力,如此死了,实在可惜。” “我怎么会杀太子?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搞清楚这件事,不过猜也能猜到,必然是令狐野派人杀了李泰,然后嫁祸给我,我若倒下,长安他岂不是唾手可得!” “令狐野心,天下皆知。”张若道:“可是如今此人势大,却也是不争的事实,我去蜀中,自然是要朝廷尽一份心力。可是长安如今局面,首辅便眼睁睁地看着城外那些人死去吗?” “城内我尚且顾不过来,又怎么顾及得到城外?” “开放山林河泽,皇家园林,由着那些人去自己挣一条生路吧!”张若道。“明天我便启程去蜀中了,长安这边,首辅好自为之吧!” “张兄不见见陛下吗?” “一八岁小儿,不过是卫辅你傀儡而已,见与不见,又有何不同?”张若起身,扬长而去。 看着张若的背影,卫政道若有所思, 此人似乎没变。 但好象又变了。 (本章完) 第375章 父女 张轻云挑了一些新鲜的小菜,放在张若面前的小碟之中,笑着道:“爹爹你尝尝这个,这是从骊山那边今天早上才刚刚送来的,是有温泉之上搭上了棚子才勉强能够种植,不过产出不多,这时节,长安城里能吃上这些的,可也没有多少户人家!” 拿筷子拔拉着碟子里的小菜,张若叹了一口气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长安城外那些人,裹腹都难,我们在隆冬时节,却能吃上春天才有的小菜。” 张轻云微笑不语,爹爹就是这么一个悲天悯人的性子。 总是抱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心态来做人,做官,做事。 可这世上,哪里有什么绝对的公平呢? 即便是大秦在最高光的时候,普通的老百姓,也不过勉强混个温饱而已吧! 就这,已经被称为是盛世了。 站起身,替张若面前的杯子中满上酒,张轻云柔声细语地道:“爹爹此去蜀郡,可谓是干系重大,我们在蜀郡的基础基本是零,最开始的时候都要仰仗别人,因人成事,您这脾气可要收敛着一些。” “您怕与张松林他们合作不好?”张若瞥了一眼女儿,曾几何时,女儿居然也能教导自己为官之道了吗?这是在教自己做事? “蜀郡现在以张松林为郡守,是都护借重此人的蜀人身份,当然,此人也的确颇有能力,但此人过去为了生存,一直扮蠢,卑躬屈膝了多年,一旦站直了身子,不免便会刚愎自用,在都护面前或者不敢二话,但只怕不会给爹爹面子。更何况,这一回爹爹可是都御史的名义去监察蜀郡施政的。” “只要他一切按规矩来,我自然不会多说半个字!”张若道。 “爹爹,您在关外数年,相信也看到了,如果事事都死板硬套,很多事情便做不成了!”张轻云道。“有时候要做成一件事情,不一定非得硬来,后退一步是为了更好的前进,绕指柔也不是向对方屈服啊!重要的是把事情做成,做好!” 张若闷哼了一声,有心反驳,但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这几年来,他的改变的确很多,要是在几年前,女儿敢这样跟他说话,直接就要翻脸了。 “有时候当真针尖对麦芒了,可以去找找吴德或者方小猫,吴将军如今负责整個蜀郡的军事,方将军则是都护真正的心腹,这两人能在爹爹与张松林之间起到一个缓冲的作用,不至于闹得双方真的翻脸!” “听你这说法,我与张松林肯定会闹矛盾?”张若不满地反问。 “肯定会!”张轻云微笑道:“爹爹以前在朝时,就多看不惯张松林的怯懦,还曾上折子弹劾过他是吧?现在蜀郡大变局,以唐氏为首的多个盘踞蜀郡百年甚至更长时间的家族被连根拔起,这里头的利益有多大是可想而知的!” “难不成看着他们中饱私囊也不吭气儿?这我做不到!”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张轻云轻声道:“该做的,自然要做,但是怎么做,爹爹则要细思量,一切以大局为重。有些人,有些事情,现在不办,不等于将来不办,现在容忍,不等于将来还容忍。” “知道了!”张若罕见的没有再多说,而是点了点头。 看到张若能听进云自己的话,张轻云开心地举起了酒杯:“爹爹,我敬你一杯,祝你在蜀郡一切顺利。” 一杯热酒下肚,张轻云脸上浮起两朵红晕,看着娇艳似花的女儿,张若却是愁肠百结起来。 这一回,可不是公事,而是私事了。 “轻云,过年你就二十一了!”张若轻声道。 “二十一怎么啦?爹爹嫌弃我了?”张轻云替张若满上酒。 张若摇摇头:“昨天关外那边来的情报,你也看了吧?” 张轻云脸上依然带着笑,只不过在张若看来,这笑容却是很勉强。 北庭都护府发了招贤纳士榜,而这一次征召的对象,竟然是女子。 数百名女子应征,他们将成为北庭都护府的新官员。 而这也意味着,张轻云以后也完全可以登堂入室。 而在过去,作为知秋院这样的部门的高官,虽然内部都知晓张丙这个人,但在公开场合,张轻云是从来都不会露面的。 “这是好事啊!爹爹不是一直都嫌弃我在知秋院做的这些事情上不得台面,鬼鬼祟祟的吗?以后我可以直接转到都护府去做事了!”张轻云笑道。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张若板着脸道:“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说得是萧都护有喜这件事情。” 端起酒杯,啜了一口,张轻云道:“这是好事。都护是要争天下的,一直没有继承人,这其实对未来的规划很不利,现在有了后人,则更能聚集人心。” 李大锤,萧长车,一个都护,一个副都护,两人都在关外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说他们二人是关外的核心和定海神针是一点儿也没有错,他们两人合二为一,在任何人看来都是天作之合,对于北庭都护府的所有人来说,都应该算是一件喜事。 因为这把双方的力量,完美地聚集到了一起。 夫妻一体,原本属于夫妻双方各自的力量,自然敢就此归于一家。 而北庭都护府这一次解决萧长车是个女子的手段,堪称完美,不管世人怎么看关外以女子为官这样一件事情,反正在北庭,这件事已经是合情合理合法。 想来接下来在蜀郡,这件事情也会逐步推开。 当北庭以后的势力越来越大直至获得最终的胜利的时候,女子为官这件事情必然也会在全国推开。 张若知道女儿的心事。 “你二十一了,该说一门亲事了!”张若缓缓地道:“爹爹在士林之中还有很多朋友,也知道许多少年才俊。” “爹爹,急什么!”张轻云却笑了起来:“您看看萧都护,都二十六七了吧?我还才二十一了,却再等几年吧!等我也二十六七了再来谈这件事好不好?” 张若叹了一口气。 看过了星辰大海的浩瀚,眼里又如何还能容得下小河小沟? 可终究是造化弄人啊! 既生瑜,何生亮? 女儿的确在各方面都很优秀,但与萧长车比起来,不管是哪个方面,都要逊上一筹。而且在张若这样的过来人来看,李大锤于自己的女儿,只怕真没有什么男女之情。 他重用张轻云,更多的是看重了张轻云本身的才干和张氏在关内的地位罢了。 这一点,女儿未必不知道。 “如果伱真喜欢李都护,爹爹拼了这张老脸不要,亲自去跟李都护提亲!”张若咬牙道。“萧都护我看也不是善妒之人,战场之上威风八面的大将军,心胸不豁达可不成。” “爹!”张轻云恼怒地站起来,给张若的盘子里挑满了菜,道:“你女儿又不是没人要,再说了,即便真没有人要,女儿也不一定非得嫁人吧?” 张若不再说话。 这是女儿的骄傲与自尊。 先这样吧,等到以后有机会了再说。 就算以后真的不嫁,又怎样呢? 张家又不是养不起容不下女儿?而且如果以这个样子发展下去,以后张家的顶梁柱,就是女儿自己了。 张若自己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 也就只有在自家女儿面前,才能如此的放纵一回,等踏上了蜀郡的土地,便又是一场新的战斗在等着他了。 虽然说起来大家都是战友,都是伙伴,可往往这样的关系,反而更加的难以处理相互之间的矛盾和对立。 安顿下了老父亲,回到书房的张轻云终于是忍不住红了眼圈,湿了脸郏。 想起了破庙偶遇,想起了一路相送,想起了月夜之下那虽然不好听但却能让人安然入睡的歌声,想起了这几年来每一次的相处。 虽然一直知道自己的爱意不过是镜中月,月中花,但在一切都没有公开的时候,总还是可以在梦境之中憧憬一番的。 可梦终归是梦,醒来了,便破灭了。 拿起那份情报,从头到尾,再细细地读了一遍。 李大锤收到这份情报的时候,一定是会欢喜的跳起来吧? 将情报塞进了铜管之中,张轻云轻轻地拉响了书桌边的一根绳索。 有人轻轻叩响了房门。 “进来!” 黑衣人走到了张轻去的面前。 将手里的铜管递给了黑衣人,张轻云道:“以最快的速度,送到都护手中!” 双手接过铜管,黑衣人悄无声息地退也了书房。 走到门边,看着门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张轻云伸出手云,感受着雪花落在手中的冰凉:“谁说女子不如男?既然李都护已经搭起了如此好的平台,自然便要好好地努力一番,将来崭新的大秦名臣录上,为何就不能有张轻云的名字呢?” 咣当一声,张轻云关上了大门,脸上的失落和眼中的哀伤,在她关上门的时候,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本章完) 第376章 保镖 一脸的络腮胡子,身上披着软甲,腰间宽大的皮带里,插着一柄镔铁刀。 刀看起来很普通,刀把子上缠着麻绳,连个像样的刀鞘也没有,就是两片修好的竹片夹着刀,刀刃所在的刀向是完全打开的。 不懂行的人,大概是会鄙薄这个大汉的粗陋的,但懂行的人,只消看一看这把刀的模样,就知道这人不好惹。 仰着脖子,看着挂着小欢喜牌匾的客栈,点点头,就是这里了。 大步入店。 店里有三桌客人,左右两桌都是一身劲装,虽然外头裹着棉衣,但一看轮廓,就知道内里也披着软甲。坐在正中间的一桌只有三人,一个年纪较大的老头儿裹着厚厚的狐裘,却似乎仍然耐不住寒冷,怀里还抱着一个小暖炉,左右两边却是坐着一男一女两個青年,大概都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看到大胡子进来,都是好奇地打量着他。 “敢问可是姜掌柜当面?”大胡子抱拳,冲着正中间的老人问道。 “老朽正是姜士元,阁下便是李宝?”老者问道。 “是!”大胡子道。 “既然是肖乐肖掌柜推荐的,我自然也是信得过的。不过你也看到了,这里干你这一行的兄弟也不少,想要一路上让大家融洽相处,那都得露一手,因为这一路过去,肯定不会太平的,所以嘛,大家也不希望带个累赘上路,你说是不是?咱们队里已经有三个累赘,够多了,可不能再多!” 姜士元笑嘻嘻地说着这话,两边坐着的一男一女两人也开心地笑了起来,似乎听不出来姜老头儿骂他们是累赘。 李宝转身看着另外两桌,手握着刀柄,大声道:“在下李宝,那位兄弟愿意来赐教?” 话音刚落,那头一个四十出头的人站了起来,“魏东来,是这支队伍的头儿,便由我来伸量伸量阁下吧!” “好!”李宝拔刀。 谁都没有想到李宝竟然啥话也没有说直接便动刀,那个魏东来更是没有想到,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眼前已是寒光闪烁,大惊之下,身形疾退,手疾伸向腰间佩刀。 只不过手伸过去却是摸了一个空。 眼前刀光敛去,定睛看时,却见对面李宝手中的镔铁刀上挑着一柄带鞘刀,不是自己的刀又是哪个的? 刚刚那一刀,人家竟然割断了悬刀皮扣,将刀轻轻松松地便夺了去。 店里响起了一片惊叹声。 姜士元的眼睛亮了起来,旁边那一男一女更是瞪大了眼睛,直接鼓起掌来。 刚刚刀光耀眼,煞是好看,一片白光敛去,自家这边武道修为最高的魏东来竟是一招未发便已经落败。 便是不懂武道的人也能看出,刚刚那一下,那个叫李宝的人要杀魏东来,简直易如反掌。 “八品?”魏东来惊魂未定,结结巴巴地问道。 “距九品就差临门一脚!”李宝笑着道:“师父说我如今的水平,差的就是历练,所以让我出来走走。” “太好了!”姜士元大笑道:“有了如此高手,此趟生意必然一帆丰顺,来来来,李宝兄弟,坐,坐!” 指着自己对面,姜士元笑道。 李宝也不客气,径直坐了下来,拱手道:“姜掌柜的,肖掌柜的说了,你们这一趟要去的是丹阳?” “正是,怎么?李宝兄弟有些不大方便?丹阳虽然是楚国都城,不过对于我们生意人来说,那里有利润就往那里去,楚国也好,秦国也罢,倒也无所谓!如果李宝兄弟不方便去丹阳,进了楚境,下船便是!” “不不不,我正想去看看楚国都城!”李宝大笑起来,将手中镔铁刀拍在桌上,道:“长安城这边我也会了不少刀客了,听说丹阳那边有很多不错的刀客,便想去见识见识,也许能帮助我更进一步!” “丹阳那边最大的用刀宗门应当是五虎断门刀,门中有不少好手,李宝兄弟今年贵庚?” “二十七!”李宝道。 “哎呀,二十七岁的八品巅,五虎断门刀中只怕也没有与你相当的。”姜士元道:“李兄弟当真是青年才俊。” “修为高的,也可以过过招!”李宝嘿嘿笑道。 “兄弟这么好的身手,怎么不去从军?如今大秦这个局面,像兄弟这样好的身手,身入军旅,当能大展身手!”姜士元问道。 李宝摇头:“自家人,杀来杀去,没有意思。等我刀道大成,要么去北边砍元国那些蛮子,要么去最南边,砍夷人去。” 姜士元一楞,冲着李宝竖起了大拇指,赞道:“想不到李宝兄弟还有这等好志气!” 李宝嘿嘿一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当如是也。” 同桌的少年看着李宝志得意满的模样,笑道:“李宝大哥要磨炼刀道,其实也不用去丹阳,何足道麾下大将杨立新,便是刀道好手,以前便是八品巅,听说这年把刀道突飞猛进,差一步便能踏入九品,与李宝大哥倒是棋逢对手,不妨找他去磨练一番。” “我倒是想!”李宝一摊手道:“不过这家伙以前是混黑道的,名声不好,我怕他打不过我,就吆喝手下一起上,我是去磨炼刀道的,又不是去找死的。” “李宝兄弟有意,我可以替你撮和,这个人我倒是认识的!” “你与杨立新有交情?”李宝很是惊讶。 姜士元一边笑着道:“我们做生意的,三教九流都打交道,杨将军现在驻扎在淮安郡,我们与他有些生意上的往来。” “要是杨立新愿意公平一搏,我求之不得啊!”李宝喜道:“那就有劳这位小兄弟了,小兄弟贵姓?” “免贵姓韩,韩钲!” 李宝转头瞧向那个女子,少女笑吟吟地道:“小女子姓姜,名子也叫姜!” “姜姜?” “这是家中孙女,不听话,不安生,偏要跟着老头子出来跑江湖,武艺低微还总是喜欢生事,头痛得紧,头痛得紧!”姜士元呵呵笑着。 李宝看他那模样,哪里有半点头痛得紧的模样,倒是一副很开心的模样,看来这丫头还是很讨他喜欢的。 “我家生意在丹阳也有铺子的,你要去丹阳找五虎断门刀的麻烦,我们可以帮忙啊!”姜姜一脸的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 “不要听她瞎说在!”姜士元赶紧道:“五虎断门刀门下,大部分都在军中效力,势力非同小可,李兄弟上门切磋可以,但万万不能去找麻烦,不然我们可不好向肖掌柜的交待!” “姜掌柜放心,我自然是去讨教,不是去讨嫌!”李宝大笑着站起来拱手道:“那姜掌柜,今天我就先告辞回去收拾收拾,明天再见!” “明天饷后一刻正式发船,李宝兄弟可不要误了时辰,水工们还是很在乎这些的!”姜士元笑着道。 “一定,一定!”李宝连连点头。 看着李宝大步而去的背影,姜士元却是颇为高兴,他与肖乐多年交往,知道肖乐的来历不一般,但对于生意人来说,也无所谓,只要肖乐能弄到他要的货就行了。 这位八品巅的刀客要去丹阳,自己带他去就得了,一路上还能借着这个人的能力确保货物无虞,至于到了丹阳之后如何,自己却也管不着。一个八品刀客想在丹阳这样的地方生事,还是不太可能的。 姜士元自然不是什么正经商人。 两条船上表面上装的是白釉瓷器,实际上下头尽都是牛筋、皮革、牛角等一些东西,南方对于这些东西的需求是无止境的,但本地又无法供应充足,相当一部分,便需要通过各种途径来获得,而肖乐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他们最大的供货商。 肖乐来自关外,这一点,姜士元他们自然是摸得清清楚楚的,这些货物来自那里,那也就一目了然了。 一个有货,一个有钱,双方自然一拍即合。 姜家明面上的确是楚国的大商人,不过暗地里,他却是楚国天罗的白手套,专门替天罗走私各类楚国急需的物资,当然,也大量往外头卖楚国的好东西来换钱。 “那姓韩名钲的公子,应当是楚国汝阴郡的郡守韩锬的小儿子,此人竟然与驻扎淮安的杨立新如此熟悉,那说明何足道的确与楚国有所勾连,而楚国也应当在极力争取何足道能够反秦投楚,主导这件事情的人,应当便是汝阴郡郡守韩锬。”肖乐道。 “何足道不到山穷水尽,只怕不会投奔楚国,这家伙,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上桌的机会,绝不会轻易下桌子又听人使唤的!”李宝,自然也就是李大锤笑道。“虚于委蛇,到处弄好处,这样的何足道,还真是不好对付!” 肖乐笑道:“那就要看他整合南部能做到那一步了,否则这样骑墙,最终只怕便是四面树敌,谁都不待见他。对了,都护,那个女孩,刚刚抵达的情报,姓江,不过是江水的江!” “江芊的江?”李大锤有些愕然。 (本章完) 第377章 不得不走这一趟 如今的天下,群雄并起,每个人都虎视眈眈,想着在这场盛宴之中攫取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但李大锤还真没有将其中的大部分人放在眼中。 即便是令狐野,何足道这样的人,在李大锤的眼中,也不过是一群蚂蚁之中比较强壮的那几只罢了。 并不值得付出太大的心力。 但有一个人,却让李大锤很是警惕。 这个人就是南楚太后江芊。 从林云起嘴里挖出来的情报,让李大锤大为震惊。 江芊竟然是魔教的人。 当年自己老娘在大秦没有完成的伟业,人家可是做到了。 如今手握大权,一人独尊,南楚反对她的人,都快要死绝了。 虽然江芊在楚国采取的这种高压政策,从长远来说,肯定是要出问题的,但在短期之内,绝对是将分散的力量最大程度地整合起来,哪怕就算如同慧星一般短暂,可他在灿烂的时候迸发出来的能量也肯定是惊人的。 而大秦现在呢? 稀巴乱。 如果江芊完成了这样的整合,她会干什么? 傻子也知道,她会立即北上,征伐稀乱的秦国。 只要在较短的时间内将秦国彻底击败,那么这颗短命的慧星,必然就会变成长寿的恒星了。 那个时候,江芊作为再度一统天下的强者,她的光芒,即便是秦楚两国的开国皇帝都要被她比下去。 那两位,虽然推翻了雍朝的统治,却也让统一的国度分裂成了大秦和南楚。 江芊如果真做到了这一点, 那么把那個小皇帝扒拉到一边,自己上位,成为正儿八经的女皇,保管这世上没有一个人会吱声。 因为论功绩,人家有这个资格不是? 李大锤确认,江芊肯定就是这么想的。 内部有不可调和的矛盾的时候,那就把矛盾转嫁到外部, 胜利者是不受谴责的。 比起江芊,李大锤现在可是落后了。 这也是在关外虽然肢解了北元,但并没有彻底解决北元问题,李大锤就火急火燎地入关谋算的原因所在。 时不我待啊! 他得与江芊抢时间。 至少要在江芊完成楚国的整合之前,自己在秦国也具备了相当的力量,如此,便能在楚国入侵的时候,与其形成僵持之态,只要双方有来有往的干上几架,楚国那些被强力压制下去的势力必然会抬头,让江芊不能全力北顾。 只有这样,李大锤才有机会完成内部的整合之后,再与江芊一决胜负。 说起来,李大锤还是挺佩服这个对手的。 想想自己老娘当年失败得那么惨,而这个江芊居然能成功,就可见对方不管是手腕还是城府,肯定都比老娘要强出不少。 这个人的凤凰离火也修练到了先天之境,这也很了不起啊! 她可比自己还要年轻几岁呢! “江萍的辈份算起来,应当是南楚太后江芊的堂妹,此人的父亲在朝为官,是江芊控制楚国军队的重要抓手之一,此人一直生活在丹阳,经常出入皇宫,深受江芊喜爱,所以也就无法无天,这一次是偷偷跟着姜士元出来,姜士元也很无奈。”肖乐道。 “姜士元跟你说的?”李大锤问道。 “他知道我会调查到商队之中出现的每一个生人,所以跟我提前说清楚了,免得我无意之间得罪了这个女子,我倒是无所谓,他怕连累到她遭受池鱼之殃!”肖乐笑道:“说是这个女子想来看看北方风物。” “如果真像你说得那样,就简单了,无外乎就是敬而远之便好。”李大锤点头道:“不过以江芊的掌控力,居然能让一个小丫头偷偷离家出走玩失踪?” “或者江芊也不相信能出什么事吧?毕竟姜士元可是九品好手,这条线也是他们经常跑熟了的,与我也是多年交易的老主顾!” “他们也该知道你是北庭的人吧?” “现在还能从关外弄到大批量的这样的违禁货物的人,我说我与北庭无关,人家也不相信啊!”肖乐笑道。 “不管她了,左右只要进入了楚境,我便是要玩失踪的,她是纨绔小霸王也好,还是机巧暗藏也罢,都没有什么关系了。”李大锤摆摆手,道。 “都护,知秋院在南楚几乎没有什么力量,现在虽然接管了黑冰台,但毕竟不是我们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还是不能完全安心使用。”肖乐有些担心:“还有那个柯无忌,真能完全相信吗?” “从黑冰台在楚国那边的人调查得到的情报来看,柯无忌这派人,现在的确被江芊这一系打压得很惨,双方在理念之上相差太大。”李大锤道:“柯无忌这一派算是传统派,主打一个均贫富的理念,扎根在最基层的平民之中,想要来一场自下而上的革命,但江芊这一派呢,却是想着先彻底掌握政权,然后来一场自上而下的改良。” “柯无忌他们要敲碎现在这个世界,江芊他们却是要联合现有的豪门大族,消灭的只不过是那些不合作的,这理念差距的确很大。”肖乐道。“我们北庭,倒也是把旧有的阶层给干掉了,不过手段更隐蔽,也委婉一些。从这个角度上来讲,我们与柯无忌倒还真有些相似之处。” “所以有共同的利益,自然便有了合作的基础!”李大锤道:“你放心吧,就算真有什么危险,我跑还是跑得了的!” “公子,这最担心的便是这个了!”肖乐摇头道:“虽然说您是先天,可这天下,先天虽然罕见,但并不是没有,而且相对于国家力量,即便是先天也不保险。再说了,您就认为这天下,当真就没有比先天更厉害的存在了吗?万一有呢?” “知道啦!”李大锤拍拍对方的肩膀:“事情不对先开溜嘛,我可不是雏儿,而是大漠荒原里赫赫有名的马匪李大锤,你啥时候听说我吃过亏?” “怎么没有?”肖乐道:“端木妙妙那一次?” “那是意外!”李大锤有些尴尬。 肖乐是老人儿,而且多年以前为了替李大锤他开拓财源,千里迢迢地到了洛阳,十几年都不曾回家,这样的老臣,当然也有资格当面怼他一番。 “所以说,这世上总会有超出我们预料的东西。公子您是我们所有人的主心骨,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大楼,立时便会轰然倒塌,公子,你代表的可不只是你自己,而是整个北庭啊!” “受教,受教!不过这一趟我必须得去啊!”李大锤道:“真让江芊把反对派镇压下来,做到了事权统一,到时候我们会更难的。现在既然有抓手,那自然便要去搅动一番,而且我可不仅仅是去搞乱楚国,我还要在江南弄出一番局面,相对于楚国,南方这边机会更大。何足道虽然大棒与胡萝卜双管齐下,摁住了南方,但看起来平静的水流之下,事实上却是暗流汹涌,跟伱说过的,三足方能鼎立,关外,蜀中,现在我在东南方向上还差一个支点呢!” 面对这样的局面,肖氏其实也是无可奈何,计划永远也赶不上变化。 大秦崩塌得太快了。 快得让李大锤没有更多的时间来让自己更强壮一些。 既然没有别的什么办法可以替代李大锤的计划,那也就只能让李大锤去冒险,肖乐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把预案做得更详细一些,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往楚国派去更多的人手保障他的安全,或者说去吸引楚国方面的注意力,为李大锤的活动创造机会。 “林云起既然在关外着了我们的道儿,这一次能够利用吗?”肖乐沉吟道。 李大锤摇头:“不大可能,这个家伙只怕想得更多的是如何隐瞒这件事情,我们真要拿这事儿去威胁他,指不定他会想法设法地弄死我或者干脆自暴自弃地去跟江芊坦白这件事。真要这样做了,对于朱赤来说就太不利了。不动的话,朱赤可以利用这件事拿捏他,从而为朱家获得更多的利益,而我们也能从朱赤这里得到更多。真要翻脸了,朱家都要倒霉,那我们可就偷鸡不着蚀把米了!” “他不怕这件事露出去?” “江芊不会把他怎么样的!”李大锤笑道:“两人都是魔教中人,天然的便是联盟。所以我们也好,朱家也好,都不必刻意提起此事,不提起,林云起反而会自觉不自觉地为朱家说话的。人嘛,都是要脸的,这件事情,怎么说也是一件丢脸的事,如果没有什么危害的话,那林云起自然也不会自揭疮疤。相对于林云起,朱家才是我们需要进一步拉拢的对象。” “公子说得是!”肖乐点头道:“那您先歇着,我还得去货仓盯着,这批货量大,又都是违禁品,虽然私下里都打通了关节,但也不能明面上出了问题。要不然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你去吧,我也正好捋捋思路,不象蜀郡之事,做之前便有了大致的计划,这一次过去,还真是车到山前必有路,见机行事了!”李大锤笑道。 (本章完) 第378章 姜姜 “这里,这里!” 李大锤提着一个包袱出现在码头之上,正在打量着停在码头上的船只的时候,一条船上的二层窗户里,却突然探出了一个脑袋,两条辫子一甩一甩的,却是自称姜姜的江萍。正冲着他用力地挥舞着手臂里。 李大锤一笑,这小丫头倒也热情,提着包袱,跃上了这条船。 姜士元从船舱里钻了出来,笑看着李大锤道:“李宝兄弟,时间掐得刚刚好!” “主要是肖掌柜的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的,一时要我带这,一时又让我带那,婆婆妈妈的,当真是让人烦死!”李大锤笑道。 “听肖掌柜的说过,你的长辈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当年不是你家长辈,他的骨头只怕早就烂了,你这一次入关,他当然要尽到一个长辈的职责嘛,能够理解,能够理解!”姜士元笑道。 “李宝,我的舱房旁边还有一间空房,你住那里,闲遐时分,你正好跟我说说关外的事情!”江萍兴高采烈地道。 “姜姜,你旁边那间舱房是我的。”打扮鲜亮跟个公鸡似的韩钲一听就急了。 江萍翻了一個白眼,道:“后边不是还有一个舱房,你住那里头去!” “那是一个杂物间,怎么住人?”韩钲怒道。 “你要不愿意住那里,那就去后头那条船上去住,伱想住多大,就住多大,没人跟你争!”江萍勃然变色,怒道。 李大锤瞅瞅江萍,再看看韩钲,最后把目光落在姜士元上,但这个老东西笑咪咪的看着三个人,没有一点要管管自己这个所谓的孙女的意思。 嗯,的确宠溺得很! 江萍怒视韩钲,两人对视片刻之后,韩钲终于败下阵来,一顿足道:“住后面就住后面,小一点就小一点嘛,你生什么气呢!” 看着韩钲气冲冲地跑回舱房去收拾东西,李大锤道:“姜掌柜的,还有姜小姐,我一介外人,怎么能让韩公子住杂物间呢,我去住,或者我去后边船上也行啊!我从关外一路走过来,不知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累,这委实算不得什么!” 不等姜士元回答,江萍已是断然道:“不行,你住得离我近,我才能随时找你说话啊,本来今年我是想跟着船去关外的,不过姐……爷爷不许,就只能跑到洛阳来瞅瞅,我听一个姓朱的朋友说,关外这两年有很多精采的故事呢,正好听你讲讲。” “其实住杂物间,也不妨碍讲故事的!”李大锤笑道。 想着那韩钲看看自己那愤恨的模样,李大锤就觉得这事儿毫没有道理,什么都没做呢,就成功地引起了一位贵介公子的仇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天知道接下来那位贵介公子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 这女人,真麻烦。 “姜姜从小任性惯了,好奇心又重!”姜士元笑道:“其实嘛,我也不可能让李宝兄弟你去住杂物间啊,玄元八品巅的武道好手对我们来说,可不是可有可无,你也看到了,我们的船队之中最好的护卫是魏东来,但他只不过刚入玄元,真有高手来袭,指望不上他的,有李宝兄弟在侧,也可以护着姜姜,我呢,还是要以货物为重的!” 听到姜士元这么说,李宝只能点头表示同意。 “姜掌柜的,这一路过去,觊觎这货物的人多吗?” “当然多!”姜士元道:“装得是什么,李宝兄弟当从肖掌柜那里知道了,这些东西,但凡是股势力,谁不想要啊?” “张全义就不想要嘛!” “张全义现在可是豪富,而且他也不愿意得罪我们!”姜士元笑道:“但是这一路之上的其它小势力可就不同了,抢到嘴里就是肉!” “明白了!”李宝拍拍腰间的刀:“但有这把刀在,必不会让姜姜小姐受到半点惊吓的。只是这样得罪了韩公子,到了楚地,姜掌柜可得帮着我说话呢!” “放心啦!”江萍笑着道:“韩钲算老几啊?到了楚地,我一句话,你便可以横着走。” “是吗?那我先谢谢姜姜小姐啦!” “别叫小姐啦,就叫我姜姜!”江萍笑吟吟地道。 “好的,姜姜!”李大锤从善如流。 却让搬完了行礼,刚刚又赶过来的韩大公子双眼喷火一般地盯着他。 舱房的确很大,打扫得也很干净,把自己往床上一扔,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两手交叠,放在小腹之上,抬头看着舱顶。 这个姜姜还真是有点意思。 是真的无法无天,随心所欲还是另有所图呢? 看不出来。 那个韩公子,明显是看上这个姜姜了。 嗯,以江萍的背景,如果韩钲当真能得美人青睐的话,那的确会为他的仕途加上重重的砝码,难怪跟个老鸡崽子护小鸡儿似的,但凡看到有年轻的男人靠近这个江萍,就想冲上去啄两口。 摸摸自己满脸的络腮胡子, 李大锤不由失笑。 自己这副模样,一点儿也不俊,这韩钲未免反应过度,江萍是眼有多瞎,才能看上自己啊?还是一见钟情型的。 韩钲这样患得患失,只怕会更让江萍厌烦吧! 嗯,韩锬是江芊看重的大臣,把其放在汝阴郡便能看出江芊对其的看重,这里可是南楚对大秦发动统一战线的最前沿,当然,也是斗争的最前沿。 能在这里当上一郡之守的,自然是文武全才。 说不定江芊本人也是同意韩钲追求江萍的,否则韩钲能一直跟在江萍的身边? 这个韩钲还是太嫩了,看不出这些内里的勾连。 对付江萍这样从小就娇纵,地位又高,被人百依百顺的小姑娘,可不能跟得太紧了,若即若离才是正理嘛! 门吱呀一声响,李大锤抬头,便看见姜士元走了进来。 翻身坐起,看着姜士元:“姜掌柜,有话对我说?” 姜士元笑着点点头:“接下来毕竟还有很长的路要同行,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跟你说清楚,毕竟也瞒不过你,你应当看出来了吧?” “姜姜不是你的孙女?”李大锤笑道。 姜士元点头:“是丹阳一位贵人的家人!” “有多贵?” “很贵,贵到一言可以定我等生死的那种地步的!所以呢,我其实拿她没什么办法,反而要依着她的喜怒哀乐行事,别看她现在对李宝兄弟你热情万分,说不定下一刻就会翻脸,真要这样,李宝兄弟不要放在心里去。” “明白了,反正就是哄着呗!”李大锤笑道。 姜士元大笑:“李宝兄弟不愧是走老了江湖了,闻弦歌而知雅意,那老朽就不多言了。” “韩公子似乎对我有些不满!” “没事儿,没事儿,韩钲那里,我去说他!”姜士元拍了拍李大锤的肩,“等开船了,我们爷儿俩好好地喝几杯,洛阳境内,还是安全的。” “正好跟姜掌柜的打听一些楚国的事情,看看有那些禁忌要注意,毕竟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我可不想一下船,便被人看穿是个外地人!” 姜士元大笑:“你这口音,一听便是外地人嘛!” “我可以学,船上时间不短,可以学嘛!”李大锤笑着。 姜士元满意地走出了船舱,看着对方的背影,李大锤挑了挑眉。 姜士元说是商人,但对韩钲这样的贵公子毫不在意,甚至还可以随意地斥责他,就这一点,就说明这个姜士元真正的地位,其实一点儿都不比韩锬低呢! 重新躺下,脑子里却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 肖乐兴冲冲地拿着一封情报冲进了自己的房间,眉宇间的喜色是怎么也按捺不住。 凝雨居然怀上了孩子, 自己要当爹了! 这的确是一件大喜事啊! 不过你肖乐比老子还兴奋是什么道理? 而且在接下来与自己商谈楚国之行的时候,话里话外也不在怎么担忧自己的安全了,这是认为老子已经有后,就算在楚国嘎了也无所谓,还有一个小的可以让你们这些人仍然聚在一起的意思吗? 真正是气死个人! 可是马上要为人父的感觉,还真是好啊! 只不过怀胎十月,凝雨那个性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耐得住寂寞,要是忍不住又出去舞刀弄枪的可不行,不过有义父和傅谷主在,不致于管不住她吧! 自己得加紧办事。 等事情有了眉目,就快点赶回关外去, 孩子出娘胎的时候,自己怎么样也得守在产房外头啊!要不然以后岂不是会被凝雨用这件事拿捏一辈子? 想到美好处,不由得咕咕笑了起来。 “起锚!”外头传来了水手豪迈的呼喊之声,紧跟着便传来了水手们整齐的吆喝之声。 一骨碌翻身而起,推开门走了出去。 脚下甲板之上,水手们吆喝着扯起粗大的缆绳,将铁锚一点点拉将起来,跳板已经收了回来,一个水手解开缆绳,脚步轻盈地跳回船上,几根粗大的竹篙撑在条石之上,船只缓缓地离开了码头。 身后响起了脚步之声,李大锤回头一看,却是韩钲走了过来,看着对方勉强才堆在脸上的笑容,李大锤不由笑起来。 虎父无犬子,这是在杂物间里想了一会儿,明白了什么道理,所以来跟自己缓和关系了? (本章完) 第379章 和解 “李兄!”韩钲拱拱手:“先前多有得罪,李兄还请勿要放在心上!” 李大锤笑着还礼,瞅了一眼身后的舱房,压低了声音道:“韩兄是喜欢这位姜姜小姐吗?” 没有想到李大锤如此直白,韩钲顿时便红了脸,嗫嚅着不知如何回应,看着对方的模样,李大锤不由心中大乐。 果然还是一个雏儿! “喜欢自是喜欢的,只不过姜姜对我若即若离,似乎对李兄这样的豪客更有兴致呢!”韩钲咬咬牙道。 李大锤笑着拍拍韩钲的肩膀:“兄弟你多虑了!” “怎么是多虑呢?李兄是不知道姜姜的性子,既任性又执拗上,认准了的事情,不回头呢!” “这位姜姜小姐,一看就出身不凡,我猜她肯定不是什么商贾人家的女儿!”李大锤凑近了韩钲道。 “李兄是从哪里看出来的?”韩钲一怔,问道。 “这样的事情,看韩兄你便知道了嘛!”李大锤笑道:“我可是知道韩兄你的出身的,肖掌柜跟我说了,让我不要得罪你,要和你搞好关系呢,要不然去了楚地,韩兄找起我的麻烦来,够我受的!” 韩钲嘿嘿一笑:“肖掌柜知道我的身份倒也不出奇,多半是姜公跟他说起的。不过我没有那么小心眼儿,就算李兄与我有隙,我也不会随意找你麻烦的,咱们也得给肖掌柜面子不是?对了,你为什么觉得姜姜不是商贾人家女儿呢?” 李大锤心中暗笑,瞧这位说的,还不想找自己麻烦?只怕早就在心盘算着如何整自己了吧? “我纵然来自关外,可也知道南楚规矩是很大的,韩兄是楚国大家,您的父亲是朝廷重臣,深得皇帝太后信重,韩兄你又是家中嫡子,如果没有韩郡守点头同意,韩兄伱能从汝阴郡追一个商贾人家的女儿一直追到洛阳,而且还是这个女子对你如此的不客气的情况之下?” 韩钲不由脸色一白。 “所以说,这个女子必然身世不凡,如果韩兄得追到手,说不得对韩家,对你韩兄未来的前途是很有帮助的。所以韩郡守才默许你一路跟随吧,不知我说得对也不对?”李大锤道。 韩钲佩服得拱手道:“李兄慧眼,既然看穿了,我也就不好藏着掖着,只不过姜姜的真实身份,我真是不好透露。” “不要紧,不要紧!”李大锤摆手道:“我只不过是韩兄与姜姜姑娘生命中的过客而已,船一到目的地,咱们就一别两宽了。” “我看姜姜就对你很感兴趣!”韩钲仍然有些紧张,“她那性子,如果真对你感兴趣,到了南楚,你就更逃不过她的手掌心!” 李大锤大笑,摸摸自己的大胡子,再指指韩钲英俊精致的脸庞,笑道:“姜姜小姐出身富贵,身边嘛,自然是不少像韩公子你这样的高门贵胄之子,书卷气、富贵气啥的,大概她是看惯了,看腻了的,所以即便是韩公子这样的人来到了她的身边,她也觉得一点儿也不稀奇。这便像一株珍贵之极的牡丹,虽然世上少有,凡人难得一见,但姜姜天天看天天看,自然也就觉得平常之极。可是突然之间,他看到了一株在寒风肆虐之中长大的松树,自然就会觉得好奇。” “仅仅是好奇?” “自然!”李大锤笑道:“好奇过后,便会觉得不过如此,再转过眼来看韩公子这样的牡丹的时候,才会愈加觉得珍贵啊!” 韩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李兄说得有道理啊!看起来李兄是久经沧海,极有经验啊!” 李大锤摸着满脸的胡须,笑着道:”痴长几岁,痴长几岁!韩公子啊,这追女人嘛,不管这女人是普通人,还是尊贵人,是高傲的人,还是平常的人,但有一点都是一样的,你可不能上赶着贴得太紧。用做生意人的话来说,那就是上赶着不是买卖嘛!” “李兄可有教我?” “韩兄可有酒?” “美酒佳肴,但凡李兄需要,韩某马上就能弄到,即便没有,让他们停船去买就是!” “可这刚刚开船,不好再靠岸,咱们今日就简单喝几盅,哥哥跟你聊聊!”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两人勾肩搭背,有说有笑地往船尾韩钲的那间小舱房走去。 船头,姜士元看着两人的背影,若有所思,这個李宝很有些本事啊,韩钲这样难搞的公子哥儿,居然三言两语,就被他弄得服服贴贴,好得跟亲兄弟似的了。 一路江湖之上历练过来的人,果然都不简单啊! 房门吱呀一声被拉开,江萍走了出来。 “在看什么呢?咦,这两个人咋就这一会儿子,就处得这么好了呢?”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前面两个勾肩搭背的人。 姜士元微笑着道:“韩锬的嫡子,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先前也不过是因爱生嫉,有些失了心智,冷静下来自然就会明白,所以便要回来找补。至于这个李宝嘛,可真不简单,不但性子圆滑,城府深,而且这一手易容功夫,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学会的啊!” “他易容了吗?”江萍瞪大了眼睛。 “胡子都是粘上去的。”姜士元笑道:“此人易容之术应该受过高人指点,要不是他弄一脸大胡子,我还真发现不了。” “回头拔了他这一脸大胡子!”江萍格格笑了起来:“且看他痛是不痛!这么说来,李宝肯定也不是他的真名了。” 姜士元连连摇头:“不可胡闹,此人只差一步便可跨入玄元九品,江湖之上已经很少见了,而且这些关外的刀客,真要实战起来,即便是我,也不见得是人家的对手。” “为何?” “因为他们真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姜士元道。 “都听说关外军队强悍,本来这一次到洛阳来,是想见识一下令狐野的军队的威风的,不过没打起来,可惜!” “令狐野还是想拉拢张全义的,所以能不打,自然就不打!”姜士元道。“不过依我看来,张全义是不可能投靠令狐野的,所以啊,他们最终必有一战,到时候关外强军和大秦朝廷费尽心思练出来的最后一支强军不管谁胜谁负,对我们大楚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关外啊!”江萍抬眼看向北方,眼神却是有些迷离。“真想去看看那块地方到底有什么神奇的地方?” “郡主可不能胡闹啊,您真跑到关外去了,我这条老命就算是交待了!”姜士元苦着脸道。 “放心啦,我就是说说而已!”江萍笑嘻嘻地道:“回头去找朱赤朱橙兄弟,他们与关外来往紧密,肯定知道很多消息。” “是极是极!”姜士元心中落下一块大石头,笑着连连点头。 船上有这个小祖宗,他实在是战战兢兢。只求这一次能平安到家,将这位小祖宗全须全尾地交出去,便算是阿弥托佛了。 洛阳城,紫微宫。 张全义从大案之后抬起头,看着走进来的一个黑衣男子。 男子身材削瘦,两郏凹陷,两个黑眼圈特别醒目,似乎长时间都没有睡好的模样。 “王爷!”黑衣男子拱手行了一礼。 “严肃来了,坐!”指了指大案前的一把椅子,张全义道。 何冰虽然死了,但那些护送何冰的黑冰台卫士们,依然将朝廷给张全义的金册玉碟送到了洛阳。 张全义也老实不客气地收下了。 他现在是蓝田王。 皇帝死了,太子也死了,卫政道在长安立了一个八岁的小皇帝,张全义还是上了一本奏章,表示承认长安的正统性和合法性。 他当然要承认了,否则这个王爵的合法性就没有了。 在与何足道的一番交易中,张全义获利巨大,洛阳原有的豪门贵族阶层,被他与何足道两人联手,打扫得一干二净。 随着何足道的离去,洛阳巨大的权力真空便完全被张全义占据。拥兵五万,坐拥洛口等几大粮仓,擅长于练兵的他,有信心在一到两年内,再扩军五万。 手中有粮,心里不慌。 令狐野不停地在派人游说与他,可张全义却很清楚,自己与令狐野必然不是一条路上的人,自己可是把豪门贵族阶层得罪得狠了,河东河西再加上洛阳,死在自己手里的世家数都数不清了。 真要跟了令狐野,以后有活路吗? 与令狐野虚与委蛇,只不过是拖拖时间而已。 只要对方觉得还有说服自己的希望,就不会冒险来与自己进行一场大决战。 如果有可能,自己还是希望卫政道能够立住的。 对于大秦,张全义还是有感情的。 只要还有那么一点点希望,他就还愿意为大秦朝廷效力。 卫政道当真顶不住了,自己也宁可抛弃洛阳,南下去找何足道,也绝不会投奔令狐野的。 只是太子之死,何冰之死,给张全义心中蒙上了巨大的阴影。总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着这一切,但却又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这让他一直不安之极。 (本章完) 第380章 只有一条路可走 严肃,黑冰台驻洛阳的指挥使,也是张全义的嫡系心腹,对张全义一直忠心耿耿。 如今亦是张全义麾下专司负责情报的将领,当然,也替张全义做所有的脏活儿。 “他们走了!”严肃低声道。 他就是这么一个习惯,不管是人多还是人少,说话总是声音很低。 张全义点了点头:“都安排好了吗?” “从他们抵达洛阳之后,属下就一直在安排此事。”严肃道:“只要他们一出我们的地盘,便可以动手,而事后,可以完美地栽在杨立新的身上。” “有把握?”张全义道。 “杨立新驻守淮安,他手下那是一帮什么人?都是当年河东河西混绿林的那帮人,在洛阳,又吸收了不少的地痞游侠儿,这样一帮人,见财起意,劫了这批货,无意之中杀了几个人,有什么稀奇的?”严肃道。 “何足道与韩锬眉来眼去,勾勾搭搭的,不管他是个什么意思,我都要让他断了这心思!”张全义道:“这个韩钲也真是好胆,还敢跑到我这里来显眼,好得很,那就做了他。我倒要看看,韩锬连嫡子都给何足道的手下杀了,还会不会一门心思地想要策反他?” “那個少女的身份也查清楚了,姓江,江芊的江!”严肃道。 张全义一怔:“江家的人?” “郡主江萍,深得南楚太后江芊喜爱,在丹阳,那是人见人怕的小魔头,没人敢惹她!”严肃道:“这个韩钲,就是跟着这个女子来的。” 张全义笑了起来:“还真是红颜祸水。这个江萍能活捉吗?如果能抓住,说不定将来还能从南楚换点什么好东西。” “尽量,姜士元是玄元九品好手,一旦事发,这个老东西必然会护着这个江萍逃跑。” “实在不行,便也杀了!”张全义想了想,断然道:“要是江萍也死在淮安,于公于私,江芊也绝不会再容忍何足道的。难不成何足道还会杀了杨立新来取悦江芊?” “好!”严肃道。“尽量活捉吧,这一次我扣了漕帮帮主一家数十口子,这家伙想要家人无事,就只能老老实实替我们去办事,此人可是玄元九品巅,只要他牵制住姜士元,便有很大的机会活捉江萍。” “漕帮势力不小,不过他一直跟南楚那边也不清不楚的,这一次逼着他做了这事儿,以后便也只能死心塌地跟着我们了。”张全义道:“有了漕帮,接下来与何足道谈条件,也就更有底气了一些。” 严肃点了点头。 吐出一口气,张全义站了起来,在屋里踱了几个来回,这才道:“何冰之死,查出一点端倪没有?” “杀他的人,是先天高手,这一点是勿容置疑的!”严肃道:“而且根据现场的情况来看,何冰与这个凶手在一起呆了很久,说了很久的话,还喝了不少的酒。” “熟人?” “应当是!” “与何冰相熟的先天高手?”张全义努力地回想着过去,却是一点点思路也没有。 自己兄弟张全礼及数百精锐护卫被全歼,现场除了一些凶手故意留下的误导他们的东西之外,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也没有。 李泰在长安东门之外,公然被一个先天高手殂杀,虽然那人扮成洪占的样子,可张全义用屁股也能想到,杀人的凶手是故意扮成了洪占的样子。 “方协文他们没有问题?” “他们应当没有问题!”严肃道:“这些人现在也不敢回长安去,都是好手,如果王爷没有别的意见的话,我准备启用他们,于绝境之中给他们一条生路,想来接下来他们会为王爷肝脑涂地的。” “你既然判断他们没事,那该用就用吧。现在我也是求贤若渴,杀光了那些豪门世家的人,军队的人清洗了几遍,能够放心用的人才,的确是太少了!”张全义道。 “那我先替方协文他们谢谢王爷了!”严肃罕见的露出了一个笑脸:“方协文他们几个,过去与我也有一些交情,我先前是真怕他们有什么不对,好在经过几轮审查,他们是真的无辜,毕竟面对着先天高手,连何冰这样的高手都无能为力,更遑论他们了。” 回到大案之后坐下,张全义瞅着严肃道:“长安那边,还能拉过来多少人?能在黑冰台总部工作的人,都还是有两把刷子的,现在何冰死了,何冰扶持的那些人只怕也无法自处吧,想想办法,能拉过来的,都拉过来!” “这个倒好说,事实上,一直就有人与我联络,只是我不敢贸然答应罢了!”严肃道:“只是王爷,除了何足道,卫政道,您就没有想过另外的路?” “你是说关外,北庭,李大锤?” 严肃点了点头,“北庭都护府现在已经独树一帜,不管是分裂北元,还是这一次的谋夺蜀中,李大锤的表现都让人眼前一亮啊!事实上现在长安已经成了顶在蜀中的一块屏障,在我看来,接下来必然是长安越打越瘦,蜀郡越来越壮的结局。您说现在天下大乱,北庭都护府必然也会挥兵入关争夺天下,现在又有了蜀郡这样一个支点,那就更加事半而功倍了啊!” 张全义淡淡一笑道:“因为他已经有了吴德!” “王爷,您与吴德虽然有矛盾,可是吴德也不过是李大锤的属下,而且以我们现在的实力,你如果与李大锤结盟的话,地位又岂会在吴德之下?”严肃道。“而且看李大锤谋夺蜀郡的手腕,作风,此人亦是胸怀大志,这样的一个人,必然也有容人之量。而且说不定您与吴德之间的矛盾,反而会成为您受到重用的原因呢!平衡手下权力,可是这些上位者,最喜欢做的事情。” “你以为我没有想过这件事吗?如果我们投奔李大锤,那么按照李大锤现在的规划,我们就必须配合着卫政道在洛阳、长安与令狐野死扛到底!用我们的实力消磨令狐野的实力。”张全义笑道:“这是卫政道存在的价值,也是我们存在的价值。令狐野与我们和卫政道损失越大,他李大锤受益越多。” 严肃咽了一口唾沫,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出什么。 “我明白你的意思!”张全义笑道:“可是你想想,如果我在与令狐野的死扛之中拼光了所有的本钱,我们在李大锤那里还有价值吗?那时候我们与吴德在他的面前,孰轻孰重?吴德手里有黑冰台,现在又控制着整个蜀郡的兵权,在关内,他是李大锤麾下第一人。” “是我想差了!”严肃道。 “现在暂时我们还可以左右逢源,还有机会可以发展壮大。”张全义道:“还有无数的可能性在前方等着我们,我们为什么要去选择一条必然的死路呢!卫政道是没有办法,他是令狐野必然要清除的目标,所以明知道李大锤挖好了坑在等着他,他也只能义无反顾地往下跳,我们不一样。” “明白了!”严肃道:“先搏一搏,拼一拼,有机会做一个操刀者,自然要操刀来分食天下,失败了,咱们还可以退往南方,何足道力薄,会接纳我们,也会厚待我们,那就又有了新的机会。” “正是这个道理!”张全义点了点头:“所有的路我都想过,现在我们正在走的这路,是我们成功机会最大的一条路。严肃,向来是成王败寇,不拼一拼,怎么知道成不成呢?” “愿为王爷马前小卒。”严肃躬身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接下来我们需要打一仗!”张全义笑道:“东海秦氏有些瞧不起我们啊,这些天不断挑衅我们,前锋斥候居然已经把触角伸到了洛阳近效,哼哼,那就展示一下实力给令狐大帅瞧瞧,我们值得他下更大的力气拉拢,也让其它那些正在往洛阳这边聚集的势力好好瞅一瞅,洛阳不是一块任人作践的肥肉,而是一块能嗑掉他们牙齿的硬骨头。” “这一仗要把秦氏打成什么模样?李国华会不会救?” “齐郡陈氏有可能救,李国华绝不会救!”张全义笑道:“秦氏与陈氏在李国华面前都处于弱势,需要联合来对抗李国华,所以李国华巴不得我们狠狠教训一下秦氏,然后他好在接下来顺利地收编了秦氏呢!东海可富裕得很。” “这一仗,王爷准备亲自出手?” “这一仗是立威之战,只能赢,不能输!”张全义脸上笑容消失:“现在我有兵,可就是少了能独挡一面的将啊!不得不说,世家大族在培养人才方面,的确有独到之秘,但没有办法,我们用不了这些人!我们的军队,要是让这些人掌了权,你就得担心他们在背后捅你一刀子啊,冯从文就是这样的典型。” “寒门难出贵子,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可只要是实战之中打出来的将领,实力会更强!”严肃道:“战争之中,总会有一些才华横溢的人涌现出来的,王爷您就是这样的嘛!” “严肃,伱也学会拍马屁了!”张全义大笑。 (本章完) 第381章 闲谈 “世人都说关外酷寒,这倒也不错。每年也就差不多十月份吧,就开始下雪啦,河流也封冻了,这个时候奔腾的河流,可就成了坦荡大道,上头可以走马车的!”李大锤坐在上首,左右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少年,都瞪大眼睛看着他口若悬河地说着关外的景致。 “真这样吗?”江萍不解地问道:“可我知道,关外的战事,大都发生在这个时节呢?这样的天气之下也能打仗?” “跟关内春耕一样,春天的时候,骡马牲畜熬过了冬天,都瘦骨嶙峋的,正是长膘、交配的季节,这个时候自然是不好打仗的。夏天,天气酷热,行军作战自然也不是好主意,秋天,等战马都贴好了膘,一個个膘肥体壮的,那战事自然便要拉开帷幕了。”李大锤解释道。 “我听说关外都是骑兵?”姜萍接着问道:“来去如风,机动灵活?” 李大锤还没有答话,韩钲已是反驳道:“姜姜不要听信外头的那些谣言,不管是秦国的北庭都护还是元国,都不缺步兵,而且还是重步兵,只不过他们擅于使用骑兵作战,外头便以讹传讹了。元人与北庭双方作战,经常都要攻城拔寨的,只有骑兵,怎么打?” 李大锤给了韩钲一个鼓励的笑容,不错,敢于当面反驳心仪的女子了。 这是向好的第一步,要充分展示自己的博学多才嘛! 江萍翻了一个白眼给韩钲,然后看着李大锤。 “韩兄说得不错!”李大锤笑道:“北庭都护府近百年来,对于元国,采用的都是防御性的政策,以军城、要塞、村堡等为枢纽,组成了一个长约上千里,深度百余里的防御纵深,所以北庭都护府,其实是以步兵为主。当然,北庭都护的骑兵虽然不多,但精锐程度,却是一点儿也不输给元人最好的骑兵部队的。” “长千里,深百里?”韩钲有些惊讶,“如此大的防御体系,令狐野还真是令人佩服!” 李大锤哈哈一笑:“韩公子高看令狐大帅啦,其实这个防御体系脱胎于第一任的都护李牧野大帅,然后一代代的延续了下来,每一年都在加固,因此越来越大。” “我明白了!”江萍道:“元人如果敢深入,就会陷入到这些军城、堡寨的泥沼之中,一旦被牵绊住,北庭都护的骑兵便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赶去支援,步骑配合,消灭来犯之敌!” “姜姜小姐果然聪明,就是这样!”李大锤竖起了大拇指。“不过现在倒也是用不着了,北元已经分裂成了三个,对关外的威胁已经降到了可有可无的程度!” “如果他们又联合起来了呢?”江萍好奇地问道。 韩钲笑道:“姜姜,那北庭的李大锤煞费苦心地分裂了元国,必然还留着后手,肯定会在那边不断地搅局,制造矛盾,但凡他们有一点儿这个意思,北庭肯定就要弄出点儿事来,所以啊依我看,北元这三位王子啊,接下来彼此之间的仇恨会越来越深,越打越弱,最后必然被这李大锤一口吞掉!” “就你聪明!”江萍转头怒视韩钲。 韩钲一缩脖子,但在李大锤鼓励的眼光之下,又鼓起了勇气大声道:“肯定是这样,而且姜姜,这个李大锤,以后肯定会是我们大楚最大的敌人。单看他分裂北元还无所谓,但他在分裂北元的时候,居然还将令狐野也一齐算计了,这份城府,就很可怕了。” “这是你的想法吗?这是韩郡守的想法吧?”江萍冷笑道。 韩钲顿时哑口无言,对于李大锤的分析,的确是他老子说的。 转头看着李大锤,江萍道:“不说这些事儿了,天塌下来了,还有个儿高的顶着呢!李宝,跟我说说你自己吧,你武功这么高,在关外也肯定是赫赫有名的,怎么没去投军挣个前程呢?” 这是要探底吗? 小丫头看着天真无邪的,套起话来也是这般看起来纯洁无遐啊! 李大锤笑道:“咱们关外啊,可以算得上是全民皆兵。就像我家。百余家姓李的组成了一个堡寨,墙修得可不比这洛阳城的矮,只不过没有这么厚罢了。田地都在这寨子周边,元人来了,就往堡寨里一缩,燃起烽火,元人小规模的进袭,咱是不怕的,有时候几个堡子联合起来,还能一口吃了他们,如果元人大部队来了,那就要跑,往附近的军城跑了。我们这些堡寨,都有自己的队伍,元人大举入侵的话,我们就会带上自己的队伍应征,被编入伍的。” “你要是真正当个军官的话,也应当是前程似锦吧?怎么想到出来历练呢?” “家里觉得我在武道修为上可以更进一步!”李大锤骄傲地道:“我今年才二十七岁呢,说不定明天早上一起来,就晋级到玄元九品了。那先天也不是不能追求一下的。要是踏入了先天,我李家在关外,那可就要发达了。泰安城不就是因为他们的城主是先天嘛,短短二十年,便成就了偌大的基业!” “说得倒也在理!”江萍点头道。 “读千里书,不能行万里路,窝在家里肯定是不行的,所以要出来走一走,天南地北来追寻自己的机缘嘛!”李宝道:“现在秦国乱得很,到处打仗,不太平。倒是楚国那边太平,我可以去寻一些刀道大家,切磋交流。” “等到了丹阳,我给你找人!”江萍大包大揽:“不仅是五虎断门刀,我还知道不少的刀道大家,平常人可见不着他们呢!不过我替你找他们,你可就欠了我人情了!” “这个自然!”李大锤大喜道:“但有所成,将来必有回报!” “没有成就不报答我啦?”江萍却是不依:“反正事儿我是做了,伱成不成的,可就与我没有关系,但你欠我的人情,将来可一定要还,要是还不了,哼哼,就拿你来顶!” “一定报,一定报!” 真没有想到这女子的思路如此清奇,但你还挑不出她的理儿来,李大锤只能连连点头。 “不说这些打打杀杀的事了,说说好玩的呗!关外有什么好玩的?” “好玩儿的那还是很多的!”李大锤道:“特别是泰安城,那可是关外最为繁华的地界!如今这个时候,泰安城的冰城可正是生意好的时候,今年元国垮了,北庭可是经济大好,泰安城一定会赚得比往年更多啊!” “冰城?” “就是用冰雕成各种各样的动物、人物,用雪筑成城堡,衬以各种种样的彩灯,灯笼,然后围起来卖票,每年都很火爆啊!”李大锤一脸向往:“我去过一次,美伦美焕,侊若置身仙境,一次一百文,花得可真不冤!” “一百文一张票,就为进这个冰城?如此之贵?”韩钲却是大为吃惊,一个一百文,十个人就是一贯,在江南,如今一斤米也就三五文钱呢! “不贵!”李大锤大笑道:“光是一个冰戏,就足够你回本啦!” “何为冰戏?”江萍问道。 “就是女子穿上专门特制的鞋子,在冰面之上载歌载舞,宛如天仙下凡间,美不胜收啊!” “载歌载舞也就罢了,何必要穿特制的鞋子?这鞋子有什么异样吗?” 李大锤以手指蘸了茶水,在桌面之上随手画了一个图样,道:“喏,就是这个样子的,专门为冰面上打造的鞋子,我们叫它冰刀,穿上它之后,想快时可逾奔马,旋转时宛如陀螺。不仅用来跳舞,还可用来竞速,数十人穿上他,在冰面之上竞争,争得第一便有丰厚的奖品呢!” “真的吗?我可以有这样一双鞋子吗?”江萍瞪大了眼睛。 “当然,当然!”韩钲立时答应道:“下船之后,我马上就让人为你打造一双最好的,李兄,这具体的图纸样?” “没问题,回头我就画给你,下面冰刀的制作方法也一并写给你,这玩意儿在关外不稀奇,都会呢!” “多谢多谢,一定不会让李兄白白辛苦的!”韩钲大喜。 “只不过姜姜小姐,你就算拥有了这样一双冰鞋,在丹阳那里,也没有冰面可供你起舞或者竞速啊?”李大锤好奇地问道。 “这你就不用管了,只要有了鞋子,冰面啊,总是能弄出来的!”江萍笑道。“我有些好奇呢,如果真是快逾奔马,那如果有许多人穿上他,沿着河道展开突袭的话,会不会收到意想之外的功效?” “想法很好!”李大锤笑道:“也有人试过,不过死得很惨!这就是一个玩意儿,小部队穿插倒还行,可能起到的作用终究是有限,所以在关外,也就供大家乐呵乐呵!” “大规模作战,终究是要以堂堂之阵行碾压之势,奇兵突出这样的事情,一般都是万般无奈之下的举动,行险者,成功的少,失败的多!”韩钲道:“只不过一旦成功,就会为历史所铭记,这才让后来者认为行险会有奇效呢!” 李大锤竖起了大拇指:“韩兄是行家,鞭辟入里啊!” (本章完) 第382章 撕掉你的脸 江萍用力敲桌子,于是两个男人的眼睛,又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李宝,你见过萧长车没有?” 看着江萍双眼放光的样子,李大锤只是稍稍迟疑了一下,就点点头道;“见过!有一次与元人大战,我们李家堡也被征召,恰好就分在了骠骑大将军的麾下,我身手还可以嘛,所以就被大将军编到他的亲卫军中担任先攻。” “萧长车每次作战,当真都是身先士卒吗?” “这个千真万确!”李大锤点头道:“骠骑大将军可是玄元九品的修为,每次与元人大战,他都是作为锋矢出击,撕开缺口的。” “啧啧!”江萍咂巴着嘴巴道:“咱们大楚,就缺这样敢于带头冲锋的将军,所以与秦国作战,老是占不到便宜。” 韩钲不以为然:“为大将者,着眼点当在全局之上,萧长车这样的,顶了天,也就能带个万把人,要是给他十万大军,他只怕就指挥不了。冲锋陷阵,将之职责,统筹全局,帅之职责,关外把萧长车捧上了天,我可不怎么佩服他。” “你懂个屁!”江萍哼了一声。“李宝,萧长车炼得真是伐天功法?” “这你也知道?”李大锤讶然问道。 “萧长车这样的人,名动天下,我们大楚自然也会打听清楚他的消息嘛!这個人将伐天炼到了玄元九品,只怕离疯也不太远了,可惜了的!” “这有什么可惜的,我觉得挺好!”韩钲凑了过来,腆着个脸道:“萧长车真疯了,或者是死了,关外损失掉他们的一个核心人物,嘿嘿,对我们大楚那真是再好也不过的,是吧姜姜?我爹说了,令狐野这些人压根儿就不足为虑,何足道本质之上还是一条疯狗,真正要让我们警惕的是北庭李大锤萧长车集团,萧长车真疯了,对我们有百利而无一害!” “什么都是你爹说的,你有没有自己要说的?”江萍突然发飙,冲着韩钲怒喝道。 韩钲被吼得七荤八素,半晌才讷讷地道:“我也的确是这么想得嘛!” 江萍哼了一声道:“你这种人,哪里懂得英雄惜英雄这种感觉哟,哎,天嫉英才啊!李宝,我听说这萧长车男生女相,比一般的女人长得漂亮多了是不是?” 李大锤嘿嘿一笑:“这倒真的是。萧大将军长得的确很美丽啊,所以他从来不笑,一直虎着个脸,一双眼睛杀气浓得很,我们这些人,都不敢直视他呢!” “真是这样啊,我以前还一直以为是谣传呢!”江萍一脸的向往,“也不知有没有机会见到他?公子温润如玉,骑白马,提长枪,枪尖滴血,长枪所指之处,便是北元蛮人脑袋垒成的京观,哎呀呀,这场面,你们想想,是不是很有画面感?” 李大锤与韩钲两人对视一眼,韩钲眼中满是嫉妒之神色,而李大锤,心中倒还是蛮震惊的。 因为江萍描绘的这个场景,李大锤真是看到过啊! 说实话,当时也是蛮震撼的。 干咳了一声道:“现在不一样了,现在骠骑大将军每次作战,都戴上了一个恶魔面具,所以现在可没有什么公子温润如玉,而是九幽恶魔临世啊!” 唉! 江萍长长地叹口气,摇摇头,似乎在遗憾再也看不到那样的画面了。 “李宝,你见过李大锤吗?那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李大锤真没见过!”李大锤肯定地道:“那个马贼神出鬼没的,后来他声名雀起的时候,我已经不再军中厮杀,而是一门心思去磨练武道了。不过我家里人对这个人倒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的。” “一个马贼,在关外这么得人心吗?” “大概是因为他弄垮了北元吧!”李大锤笑道:“伱们楚国人对元人没有什么感觉,我们关外人对元人那可是刻骨铭心啊,说句不怕你们笑话的话,我们关外便是女人,睡觉都在枕头下边放把刀子呢,随时都准备拔刀与元人厮杀。现在北元垮了,无力南下,倒是我们关外的军队常常出去找他们的麻烦,盼望了几百年的和平啊,终于来临了,为了这一天,关外死了多少人啊,一辈儿接着一辈儿的,现在终于走到头了,自家的孩子以后再也用不着提心吊胆了,放羊牧马不怕元人突然冲过来,也不必再晚上把自己关进深墙高垒中去,可以自由自在地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你说关外人是不是很感激这个李大锤?” 江萍点点头:“听人说过现在的关外的确大变样了,那个李大锤很有些想法,而且是一个能将想法付诸实施的人,听说这个人不仅善于打仗,也精擅作生意,还擅长地方管理,赚钱是一把好手,里里外个,竟是全才,也难怪朝廷上下都将关外李大锤萧长车集团作为我们未来的假想敌。” “关外离大楚远着呢!”李大锤看着江萍,勉强笑着。 自己将楚人视作大敌,不成想,敌人也没有因为他远便忽视他,早早地就将他列为第一防范对象了。连江萍这样的闲散人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可见这件事,在南楚已经达成共识了。 这可不是好事。 “远吗?也不远!”江萍摇头道。“有时候,天涯咫尺,有时候啊,咫尺天涯。” 看着李大锤盯着她的目光有些异样,她突然笑了起来,甩甩头上的辫子,俏皮地道:“管他呢,反正有个高儿的顶着,咱们这些小矮子享受便好了。喂,李宝,爷爷说你脸上的胡子都是粘上去的,而且人还易过容。” “啊?”李大锤愕然。 “自作聪明!”江萍得意地笑了起来:“爷爷说了,你要不粘上这些胡子,他还真看不出你易容了,还说你这门易容术很高明呢。把脸伸过来!” “干什么?”听到这话,李大锤反而把头往后缩了缩。 “伸过来!”江萍伸出手,不容置疑。 李大锤犹豫半晌,还是无可奈何地将头伸了过去。 江萍一把便抓住了长长的络缌胡子,用力一揪,李大锤一声惨叫,脸都被揪得跟过去了,胡子却还是牢牢的。 “咦?”江萍大为讶异,“不是粘上去的吗?” 感受到对方又要发力,李大锤立马屈指,在对方手肘麻筋上轻轻一弹,江萍哎哟一声,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姜姜,是粘的,的确是粘的,不过拔不掉,要用药水洗的!”李大锤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只不过一些江湖人的小伎俩而已。” “弄掉胡子,我可不想天天看一张假脸!”江萍哼哼道。 “好,马上洗,马上洗!”李大锤无可奈何地道。 看着李大锤站起来,韩钲一脸的惊愕:“李兄,你这张脸还真是假的啊?” 李大锤尴尬地笑了笑,走到一边,掏出一瓶药水,倒在水里,然后用水浸湿了脸庞,片刻之后,脸上的胡须纷纷落下,然后双手放在脸上一阵揉搓,转过身来的时候,一张粗看有些陌生,但细看却又似曾在哪里见过的面庞,便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韩钲一脸惊讶之余,却又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虽然这胡子比先前看起来好看了一些,但也普普通通,与自己还是没法儿比的。 “这回是真的?”江萍问道。 “是真的!”李大锤点头道。“如假包换!” 江萍又要伸手,李大锤赶紧避让:“姜姜,男女授受不亲。喏,你看你看!” 李大锤双手抓住脸上的肉,一阵乱扯。 江萍开心的大笑起来。 “姜姜,吃饭啦!”外头,响起了姜士元的呼喊声。 江萍嘻嘻笑着站起来,指着李大锤:“就这个样子,不许再装神弄鬼!” “自然,自然!” “走吧,一齐去吃饭?”江萍热情地发起了邀请。 “我先收拾收拾,你们先去!”李大锤指着盆里黑乎乎的毛发。 江萍一笑先出门,韩钲屁颠屁颠地跟在后头,走出门去,却又探了一个脑袋回来:“李兄,图纸,图纸!” 李大锤用力点头。 (本章完) 第383章 邀约 李大锤对江萍越来越感兴趣了。 去除了胡须,恢复了本来面目的李大锤,虽然说不上英俊,但也容貌端正。 当然,该有的一些小微调,还是要有的,只不过那是肌肉和骨骼的动作,想从中觑出端倪来,那基本上就没有可能了。 李大锤属于伪装大师。 现在的他,身上的那种长期身居高位的凌迫感和威势是荡然无存,倒是那种流浪江湖的沧桑味极其的浓厚。 所以韩钲还是颇为紧张的。 便是他自己,也觉得李大锤身上的这股味儿很是吸引人。 对男人都如是了,那对小姑娘的杀伤力,自然不言而喻。 所以这一路基本上只要江萍出现在李大锤身边的时候,韩钲必然也会在下一刻出现。 时间把握之精准,让人叹为观止。 当然,很快李大锤就发现了这家伙的小秘密。 韩大公子居然拿钱收买了船上的好几个水手,只要江萍一来找自己,他立刻就能得到信息,自然就能适时赶到。 韩钲的小心事算不得什么,事实上李大锤还是很喜欢与这个人攀谈的。 必竟是南楚重臣的嫡子,汝阴郡郡守韩锬对嫡子自然是看重的,所以韩钲对于南楚的核心机密,就算不是一清二楚,但也能知道个大概,与其攀谈,李大锤几乎是不用费什么力气,便能勾动这家伙的表现欲,从而将这些李大锤想知道的东西吐出来。 不过有意思的事情便来了。 每当韩钲马上就要吐露出一些相当重要的东西的时候,天真烂漫的姜姜便会恰当好处地跳出来,插科打诨也好,无礼搅三分也罢,总是让韩钲想要说的话说不出口来。 一次两次可以看做是无心之失,但次数一多,便连韩钲自己也知道有些不对头了,再涉及到这些话题的时候,这牙关就咬得很紧了。 他只是被父亲保护得太好,没有经历过人世间的险恶,可不是真的蠢蛋。 在李大锤面前,韩钲就像一个透明的瓶子,里头装着什么东西,看得一清二楚。 只不过姜姜这個最开始的小白兔,现在却让李大锤有些越来越看不懂了。 是丹阳小霸王,混世大魔女,还是扮猪吃老虎,城府心机女呢? 有意思! 李大锤突然就觉得这一趟旅程必然会变得很精采。 又是新的一天。 阴沉了几天的老天爷终于开了恩,难得地扒开层层乌云,露出了内里湛蓝的天空,朵朵白云随风飘荡,一轮娇阳从东方徐徐升起,温暖的抚慰着所有的人。 这样好的天气,自然是要在聚集在船头好好地欣赏一番风景的。 河道之中的船,明显地多了起来,不但有货船,小鱼划子,居然还看到了画舫。 与别的船不一样的是,李大锤他们在船只还支起了炉子,李大锤亲自上手,替大家烤着食物。 货船上备着的食物和各类香料非常充足,连一些外头不常见的香料,居然也能在这里找到,倒是让李大锤颇为意外。 当然,有了香料只是第一步,如何炮制这些香料,怎么搭配就是他的小秘密了,在厨房里一阵鼓捣之后,就拿着几个油纸包出来了。 李大锤鼓捣调味品的时候,韩大公子也没有闲着,坐在船舷之上垂钓,他的钓鱼水平不赖,没多大功夫,身边桶里便已经多了好几条一斤来重的鱼。 倒也不是没有钓着大的,只是李大锤告诉他,只要一斤左右的,太大和太小,都不好吃。 江萍自然是啥也不干的,托着腮在韩钲身边看他钓鱼,这就是韩大公子的劲头更足了。 姜士元呢,坐在椅子上,怀里换着小暖炉,手里拎着小茶壶,半眯着眼睛晒太阳。 李大锤有些不懂这老家伙的爱好,玄元九品的武道修为,纵然不能像先天那样不畏寒暑,但也不至于这么怕冷啊! 装给谁看呢! 不知道你的人,你算是给瞎子点灯。 知道你的人,只会笑你猪鼻子插葱,装象。 不过这也许是他的习惯吧! 做生意嘛,总是在表面上给人一种示弱的感觉。 肖乐也是这个板板。 不过背过身去,他们这些人磨刀子割起人来,那是不要不要的。 凶得很。 当李大锤开始烤制的时候,江萍就对韩钲钓鱼失去了兴趣,转到了李大锤这边看他手法熟炼之极的开始炮制鲜鱼、各类肉块以及一些菜疏。 江萍不看钓鱼了,韩钲也就钓不上鱼了,主要是心思不能集中,老是走神,好几次鱼儿吃了饵然后扬长而去。 韩钲干脆也不钓鱼了,与江萍并排而坐,看李大锤烤制食品。 烧烤算不得什么新鲜玩意儿,但当船头之上飘散出香气的时候,不但跟前的两个少年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涎水,便连一旁眯眼假寐的姜士元也坐直了身子,看了过来。 锋利的菜刀唰唰挥舞,一条烤制好的鱼的主刺被完完整整地挑了出来,盘子里的鱼却仍然还保持着形状,周边配上了一些菜疏,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烧烤就完工了。 李大锤笑着递给了江萍。 江萍却转身捧到了姜士元面前,双手捧给了他:“爷爷先吃!” 姜士元大笑,接过盘子,深嗅一口,却又还给了江萍:“姜姜先吃!” 爷孙两个,在众人面前上演了一出爷慈孙孝的好戏。 只不过李大锤和韩钲都不以为然。 这里,谁的身份最尊贵,自然就是江萍,所以她先吃,是理所当然的,姜士元敢先吃,现在没事,指不定回头就被江萍收拾呢! 挥刀如闪电,炉子上的各色肉块被切成大小均匀的小块,摆成了各种形状,别说吃了,便是闻上一闻,看上一看,便觉得食指大动,口水不由自主地流将出来。 “李兄真正好本事啊!”韩钲一边风卷残云地吃着烧烤,一边赞不绝口:“不但武道修为高,这厨艺也是响当当的,就算你不懂武道,单赁这手艺,在丹阳开一家烧烤馆,也能发财!” “长期在外流浪,时常找不到正经的吃饭的地方,所以便自己琢磨着如何弄点色香味俱佳的东西才对得起自己的辛苦嘛,时间一长,慢慢就地摸出了一些门道!”李大锤笑道:“韩兄是不知道,最开始的时候,弄出来的东西,实在是难以下咽,经常饿肚子呢!不过人嘛,只要有了目标,才瞄着目标,坚定不移地往前走,最终总是能达到最初的目标的,也许会走一些弯路,会受一些挫折,会遇到很多困难,但咬咬牙,也就挺过来了!” 韩钲若有所思:“李兄说得很有道理啊,这可不仅仅是这吃食一道呢,我觉得,人生也不外如是啊!” “小小的一点体会,哈哈,韩兄莫想多了!”李大锤大笑。 被李大锤一阵魔性的笑声给打断了思绪,韩钲便也懒得多想了,看着一边江萍吃得香甜,便拉着李大锤走到一边,轻声道:“配料卖给我!” 李大锤道:“冰刀这玩意儿会的人多,我可以便宜卖给你,但这香料,可是我不传之秘,外头没有人会的!” “你要多少钱?” “在外头流浪,处处都得花钱,韩公子既然想要,那五百两?”李大锤试探着问道。 韩钲回头再看一眼江萍,笑道:“我给你一千两,回头就给伱银票。” “好,那我今天晚上就把这配方以及制作方法一起写给你!” 两人相视而笑,都是喜不自胜。 李大锤觉得反正无事,骗点钱也应了贼不走空这句话,韩钲觉得搞得了这配方,回头自己便也可以烤制出同样美味的食物来勾引江萍。 “李宝,你武功好,又会厨艺,脾气又好,这样的人一定很讨女人欢喜吧,家里讨几房媳妇了?”江萍一边嚼着烤肉,一边口齿有些不清地冲着李大锤笑问道。 “大丈夫当先立业,后成家!”李大锤义正辞严地道:“不入九品,说什么媳妇呢!” 旁边的韩钲便红了脸。 别说九品,他好像连玄元都没有入,直接也就一个御气呢! “立业成家,成家立业,没有先后之分,因人而异!”一边的姜士元打着圆场,免得韩大公子太过于尴尬。 “李宝,到了丹阳,破了九品,我给你介绍几个大家闺秀,随你挑好不好?就在丹最安家立业,赁你的本事,便是做个大将军也不难的!” “那敢情好啊!”李大锤连连点头:“不过要先入九品再说。” “李宝兄弟有志气,单凭这个韧劲儿,我看你踏入九品,也不过旦夕之间的事情!”姜士元赞道。 “借您吉言,借您吉言!”李大锤乐不可支。 几人正笑语晏晏地说着些闲话,不远处的岸上却传来了急骤的马蹄声,几人循声看去,却见一青衣汉子骑着马,沿着河堤一路狂奔,不时还往河里头打量着什么。 “敢问船上是姜士元姜掌柜吗?”青衣汉子大声喊道,中气十足,武道修为可不低。 姜士元挑了挑眉,站起身来,走到船舷边:“老朽便是,阁下何人?” “在下漕帮刘闯,奉帮主之命,特来请姜掌柜上岸小聚!” “贺帮主在这里?”姜士元愕然。 (本章完) 第384章 可以救一救 “漕帮帮主贺一鸣。”姜士元对李大锤道:“在这个位置之上呆了三十多年,今年六十出头了,在洛阳的时候,我本来想着去拜见他一下,送上一点礼物的,只不过他不在,所以只留下了礼物!” “此人势力很大?”李大锤故作不知。 他当然很清楚这个人,肖乐在洛阳经营多年,对于当地最大的帮派力量,岂能不了解? “以前南方运往洛阳,再从洛阳往长安的漕运,基本上便是由漕帮把持!”姜士元道:“现在洛阳往长安的漕运断绝,从南方到洛阳的,也时断时续,漕帮的生计便成了大问题!” 李大锤会意地道:“所以现在他们也兼而做点不要本钱的买卖?” “岂只?”姜士元冷笑道:“他们已经开始盘踞地方了,只不过他们未免把治理地方也想得太简单了一些,而且帮派打斗与军队作战也是两码事。前段时间跟东海秦氏斗了一场,秦氏军队稍稍发力,便把他们打得溃不成军,要不是杨全义派兵出去威胁到秦氏大本营,漕帮主力就会在那一战被灭了!” “这样一个半黑不白的人,为什么要约姜公你见面?”李大锤有些疑惑。 “或者也是想找后路吧!”姜士元笑道:“这个世道,谁不想多找几条后路?我跑这条线也多年了,他自然也知道我后面是谁。比起现在的秦国,咱们大楚算得上太平盛世了。既然他盛情相邀,我不去也不好,毕竟这条路上,漕帮的实力还真是不小,得罪了他们没什么好处,不说把你怎么样,只是稍稍使些坏,便能让我们难受。” “多個朋友多条路,更何况这个朋友还有些能量!”李大锤点头道:“只不过他这邀请可不是什么合适的时间和地点,我们靠岸等待?” 姜士元看了看两岸,思忖片刻,摇了摇头:“不,你们继续前进,我去见见他,最多一两个时辰,便来追赶你们。” “姜公尽管放心去吧,这大天白日的,便是真有盗贼,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来打劫吧?”韩钲笑道:“您只需要在晚上赶回来就好了,我记得再有几十里路,咱们就出了洛阳境内,今天晚上要在枫林渡那里过夜呢!那些地方,可就不怎么太平了!” 姜士元点点头:“你们且慢慢行走,漕帮看来是往这边扩展势力了,那就不会有大股的盗匪来打我们的主意,小股盗贼,只怕还不够李宝砍的。李宝兄弟,我走之后,你就要多操心一些了,最多两个时辰,我便回来!” “放心!”李大锤拍拍腰间的刀,笑道:“来一个,砍一个,来两个,砍一双!” 姜士元呵呵一笑,冲着众人点点头,大袖一拂,人飘然而起,直向岸上掠去,飞至一半,身形下落,在水面上轻轻一点,再度向前跃出,再落下时,人已经是到了岸边。 刘闯的身后,又来了几骑人马,其中还带着一匹空马,姜士元翻身上马,冲着船上的人挥挥手,随着刘闯掉转马头,奔向了后方。 “李宝,我们继续烧烤吧,我还没有吃好!”江萍一把扯过了姜士元的椅子,坐了下去,两手托腮,眼巴巴地看着李大锤。 “刚刚我烤的东西,十成里头有五成进了你的肚子,还没有吃饱?”李大锤讶然失笑。“看不出来,你这么娇小的身材,居然还是一个大胃王?” “那也要看吃得是啥!”江萍笑道:“还要看是谁做的!” 一听这话,韩钲立马走到了炉子边,看着李大锤道:“李兄,不如伱来教教我吧,我也想学学!” “韩兄,君子远疱厨,你还是等着吃吧,要是让韩郡守知道我教你干这些,怕不是要派人来打杀了我!”李大锤笑道。 “没事儿,这不是姜姜爱吃这味儿嘛!以后李兄你走了,还有我做给姜姜吃,别人自然是吃不到我做的这些的!”韩钲看着江萍,情真意切地道。 江萍切了一声,转头看向岸上,但却罕见的没有对韩钲口吐恶言。 韩钲立时便眉飞色舞起来,袖子一挽,看着李大锤道:“李兄,可不能藏私哦!” “自当竭尽全力!” 对于不要脸敢于勇敢追求自己爱人的这个家伙,李大锤还是颇有几分敬意的。 时间就在一个教,一个学的过程之中缓缓流逝, 只不过对于世家公子韩钲而言,要从炮制食物开始学习,委实有些难度,好在御气修为的武道,砍人不见得行,砍肉或者鱼也还勉强,虽然厚薄不一,大小各异,可不过细也看不出来。 等到食物腌制好了,便开始上手烤制了。 一样的火候,一样的佐料,到了韩钲手里,味道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烤制好的食物,韩钲自己吃一块,都皱起了眉头。 倒也不是不能吃,可先前吃了李大锤烤的,再吃自己烤的,未免就差了意思。 别看韩钲做不行,可品尝食物的水准,那却是老饕级别的。 一看韩钲的模样,江萍却是连尝都不肯尝了,又看李大锤不肯亲自上手,从椅子上一蹦起来,直接就回舱房睡觉去了。 这让韩钲有些沮丧。 “韩兄,岂能稍有挫折便退缩呢!”李大锤笑道:“这东西,也没有别的窍门,唯手熟耳,多练心,这里如此多的食材,正好拿来炼手,姜姜不吃,这满船的水手、护卫们可都流着涎水呢!能吃到韩公子你烤制的食物,够他们吹嘘一辈子啦!” 被李大锤一捧,韩钲的兴趣立马便又起来了,兴致勃勃地跟着李大锤学了起来。 拿了一块韩钲刚刚烤好的肉,走到船舷边慢慢地嚼了起来,李大锤的心思却飞到了远处。 心中总是有一股不安的情绪在漫延。 漕帮贺一鸣如此邀请姜士元,委实不应该啊! 这个贺一鸣,现在还能生存下来,要么依靠的是张全义,要么靠上的是何足道,否则以他漕帮的力量,怎么可能盘踞地方? 黑帮在军队面前,啥也不是。 如果贺一鸣真的有什么其它的想法,那么肯定不是图财。 必然是图的船上的人。 韩钲? 还是江萍? 肖乐能摸到的情报,张全义也好,何足道也好,应当都能摸到。 将手里的肉吃完,看着船顺流而下,李大锤却突然明白了过来。 应当是张全义吧! 如果是何足道的话,应该在张全义的地盘之上就动手,而不会等到了自己的地盘之上再行动,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不管是韩钲也好,还是江萍也罢,真要有个闪失,必然会惹怒南楚一方的。 特别是江萍,这位可是南楚太后江芊的堂妹,贵重到了极致了。 看来是张全义要给何足道上眼药啊! 李大锤不由笑了起来。 看不出来,张全义对大秦还是挺忠心的,这么做的唯一目的,估计是应当阻止何足道与南楚那边有什么勾连。 如果事情真如自己想的那般的话,那姜士元只怕一时之间是回不来了。 也许永远都回不来了。 看着渐渐西斜的太阳,李大锤摸了摸自己腰间的刀,或者可以救一救这两个人。 如此一来,便有机会在接下来接触到南楚真正的手中握有大权的人了。 只是不知道漕帮派出来的人会是谁呢?实力可不要太差,要是太差了,那就没劲了,显不出自己的重要性,要是能在千难万险之中救了他们出来,这个人情,可就卖得大了。 最好来个玄元九品的好手。 如此自己还可以借口在与九品好手的搏命决斗之中获得了突破,一举从八品巅来到九品。 如此一来,到了南楚,行事也就更方便一些了。 贺一鸣是玄元九品高手,漕帮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如果没有,那样怎么才能使得自己的晋级显得更加的合情合理一些呢? 李大锤搔搔脑袋,有些头痛。 船上,李大锤察觉到了危险,而在另一边,正与漕帮帮主贺一鸣把酒言欢的姜士元,也慢慢地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 他抬头看向了贺一鸣。 (本章完) 第385章 遇袭 姜士元看向贺一鸣,贺一鸣也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看着他。 刚刚屋子里还热闹, 一瞬间之后,便沉寂了下来, 冷得就像屋子外头的天气。 “贺帮主,这些年来,我们也算是老交情了!”姜士元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淡淡地道:“不知今日是何意要留难老朽呢?我船上的那些东西,你也看上了?不至于吧?” 贺一鸣叹口气:“知道姜老哥你后台硬,可是兄弟我也是没有办法。你那些东西,我是真不在意的。” 姜士元脸色微变:“你想干什么?” “有人要我杀一个人!”贺一鸣道:“这个人姓韩!” 姜士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可知道这姓韩的是谁?” “当然知道,汝阴郡韩锬韩郡守的嫡子嘛!”贺一鸣道:“你船上还有一个女子,姓江是不是?” 姜士元霍然站了起来:“贺一鸣,你要伤了这个女子一根寒毛,我保管你全家很快就会死绝!” 贺一鸣一仰脖子喝干了杯中的酒,也立起身来,看着姜士元道:“没办法,我不做这件事情,我全家马上就会死绝!做了这件事情之后,伱们楚国怎么报复我那是下一步的事情,我总是还有时间来安排安排的。” “张全义?” “大秦虽然现在没落了,内乱纷纷,但也不是你们楚国这些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贺一鸣冷哼道:“既然来了,那就不要走了!” “贺一鸣,你这是在蓄意挑起两国战争!”姜士元怒道:“战事一起,生灵荼炭,不知又有多少人要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现在大秦已经生灵荼炭了!”贺一鸣呵呵一笑:“上一次襄城一战,不是你们楚国有多厉害,而是我们自己输给了自己,这一回你们要再来的话,情况可就不同了!你们不见得就能赢呢!难不成你们太后还会再来一次亲征?” “这就是说,没得商量的余地了?” “本来就没有!”贺一鸣道:“姜老哥,动手吧,你要是能在今日逃出生天,那是你的本事。不过呢,就算你从我这里逃出去,也救不得船上的人了,动手的除了我漕帮精锐,还有淮安杨立新的部众,玄元七八品的一堆人,你船上除了你,也就只剩下人魏东来勉强还能算個高手,其它人,只能等着挨宰!” 姜士元不再多话,飞起一脚,踢翻了面前的几案,大案带着风声呼啸着直扑贺一鸣,而他本人则借着这一踢之力,直接后退,掠向了大门房向,面对着前面方数名冲上来的汉子,袍袖一拂,微风飒然之间,几个龙精虎猛的汉子已是惨叫着倒下去,捂脸大叫,鲜血自指缝之间涔涔流出。 牛毛般的细针插在了这些人的脸上。 片刻之间,渗出来的鲜血,竟然变成了碧绿之色。 姜士元委实没有想到,今日竟然是一个生死之局。 可既然走到了这一步,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出手之时,自然也就狠辣无情。 一出手,便直接是致人于死地。 便是这短短的一瞬间,姜士元其实也想明白了很多问题。 关键是对方动手的地方。 杨全义如果单纯地只是想杀韩钲或者江萍,那在洛阳,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便达到这个目标。 可他偏偏在远离了洛阳控制区域,进入到了何足道的地盘之后,才做这件事。 张全义想要破坏何足道与楚国之间的联系。 所以他胁迫贺子鸣动手,然后栽赃嫁祸给何足道。 杨立新手下的那帮人,都是一群无法无天混黑道的,很容易就会被勾引出来,所谓财帛动人心,能打动这批人的,无外乎就是财富了。 那么只要自己能逃出去,杨全义想要栽赃嫁祸的计谋便可以说是破产了。 达到不祸水东引的目的,再杀人那就毫无意义了,甚至可以直接引起楚国以及何足道对他的仇视。 所以现在自己最重要的不是赶回去救人,而是谋求脱身。 相信漕帮一定有自己的办法迅速通知到动手的人。 姜士元只能赌这一把。 大门近在咫尺。 一步踏过了门槛,只要出了这道门,逃脱的希望就大增。 可就在这一霎那,眼前出现了硕大的一朵红樱花,朵朵绽放的红花之间,一抹寒影隐藏其间,杀机重重。 至少玄元八品。 姜士元扬手,当的一声,铁护臂砸开了长枪,但向前冲的速度却也被拦了下来。 定睛看向门外,持枪连连倒退的汉子,正是一路引自己前来的漕帮帮众刘闯。 身后传来了兵器的破空之声,那是贺一鸣杀过来了。 姜士元长叹一声, 漕帮这样的大帮派,好手太多,自己这一次只怕是在劫难逃了。 如果单单是自己死了那也无所谓, 可想想船上的韩锬和江萍,特别是江萍,要是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就算自己死了,只怕也难以平复太后心中的怒火吧。 在南楚的家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在这一次劫难之中幸存下来。 看着贺一鸣,刘闯缓缓逼近,姜士元心中怒火万丈。 便是死,也要多拖几个垫背的。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 枫林渡只是一个小渡口,像李大锤乘坐的这样的大型货船,是无法靠拢的,特别是现在这样的枯水季节。 只不过渡口这里可以替货船补给各类生活用品,岸上甚至还有一些各种各样不可名状的生意来满足船上那些龙精虎猛的水手们的需要,所以这个渡口还是相当热闹的。 大船刚刚抛下铁锚,便有几艘小鱼划子快速地划了过来,浆片飞舞,竟然如同竞速一般,小小的船儿被被大力划动,尖尖的船头竟然翘了起来,看得船上的一干人等眉飞色舞,大声叫好。 片刻之后,一艘小船脱终颖而出。 其它小船倒也光棍,一见不敌,便都停了下来。 船上的看客们纷纷鼓起掌来。 水手们大都来往为这条河流,这样的场景大概也是见怪不怪了,无外乎便是岸上的生意人,要来拉拢生意罢了。 不管是补充米面油菜疏或者是上岸耍子,都是不笔很不错的生意。 只看那小小的船头还站着一个衣着暴露身材傲娇的女子,便知道这是些什么名堂了。 李大锤啧啧称奇,穿这么少,也不怕冷! 这些人肯定不是危险的源头,李大锤扫眼之间,便发现船头那女子真正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划船的两个汉子,勉强武道入门而已,讲的就是一个皮糙肉厚,力大好使。 耳边传来丝竹之声,李大锤回头,便看见从拐弯处,一红一青两条画舫缓缓驶来,船头之上,有锦衣公子拥女而坐,有江湖豪汉依舷豪饮,弹唱班子则坐在甲板边上,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最妙的居然是在船甲板正中间,还有身材妖娆的女子正在翩翩起舞。 刚刚停下来的那几条小划子,立时又桨片飞舞,冲向了画舫。 一般来说,画舫是不会照顾他们生意的,但这寒冬腊月的,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再说,万一撞了大运呢! 看着两条画舫一左一右,缓缓驶来,恰好将两条货船围在中间的时候,李大锤吐出一口气,终于是来了。 既然招数已出,反而就不用怕了。 怕就怕不知道对方的路子,未知的,总是让人恐惧的。 看到韩钲也兴致勃勃地站在一边观看,李大锤伸手一扯他的袖子,低声道:“穿甲没有?” 韩钲愕然:“什么?” “画舫之上有刺客,只怕人数还不少,我问你穿甲没有?”李大锤问道。 韩钲抬头,看向一侧的画舫,再看看李大锤,再看看江萍。 江萍本也在船舷边上看热闹,这个时候正站在李大锤身边,却是一脸的兴奋:“有刺客吗?厉害不厉害?我是御气六品,身上还穿着金丝软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李宝,我可以帮你!” 李大锤呵呵一笑:“韩钲,你呆会儿一定要紧跟着我,这一次,只怕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谁想刺杀我们?这里是何足道的地盘了,淮安与我们汝阴之间有来往的。对了,这里驻扎的是杨立新,他手下可有大批混黑道的人物,他们看中了我们船上的财货?” “现在不管对方是属于哪里的,我们得先活下来。”李大锤低声道。 话音刚落,本来速度带挺慢的画舫突然加速,正兴高彩烈去迎客想要拉点生意的几个小划子猝不及防之下,竟是被巨大的画舫直接撞翻,落水的汉子拼命划水远离大船,只可怜船头的那个女子,却是直接被大船给吸到了船底,基本上是死定了。 船上的水手们倒也是训练有素,一看这状况,立时便知道情况不妙,这些人平时都身着软甲,身上也带着各式各样的武器以备不时之需,看到不对,立时便后退,其中为首的居然还招呼着韩钲他们几个到舱里躲一躲。 只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他们首先遭遇的,便是铺天盖雨的一轮弩箭。 当听到弩箭那特有的发射之声时,便是李大锤也变了颜色。 这他么不是抢劫,这是军队准备攻坚吗? (本章完) 第386章 恶斗 弩箭不同于弓箭。 民间禁弩不禁弓,就可以看出弩箭的厉害。 这玩意儿一个生手略微训练一下便可以使用,而且准头大差不差,距离一近,便是一个三岁小儿也能重创你。 在关外,特制的一些弩弓不但能破甲,便是御气的武道好手在十步之内,也会遭到这玩意儿的伤害。 关内的弩弓比起泰安城生产的自然是要差一些,倒不是差在制作工艺之上,而是差在了材料的煅造之上,但两者的差异,也只不过是在持久力之上,威力却是大差不差的。 所以当听到如此多的弩弓发射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李大锤不由得也有些愕然了。 贺一鸣这是下了血本啊! 一脚便把韩钲踹翻在地上,然后脚一拨,让他紧紧地贴着了船舷,然后左手一捞,把江萍揽在了自己的身后。 江萍身材娇小,藏在李大锤宽阔的后背之后,除非这弩箭能够穿透李大锤,否则自然是伤不了江萍。 右手拔刀。 轻轻在刀柄上一拍,镔铁刀一跃而起,斜躺在地上的韩钲刚刚抬起头来,便只见眼前寒光闪烁,一片断金切玉之声在耳边响起,飞来的弩箭根根断为两截,叮叮当当地掉落在韩钲眼前。 看着李大锤手中铁刀挥舞,威风八面, 再瞅瞅躲在他身后的江萍两只手紧紧地抓住李大锤的后腰衣物,抬头看着李大锤的侧脸满眼冒星星的状态,韩钲就觉得热血一直冲到头顶,手一按船板,就想要跳起来。 可是李大锤明明没有看他,却似乎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才刚有动作,李大锤的脚便又到了。 明明速度不快,看得清清楚楚,但却闪避不开,脚尖刚好踢在麻筋之上,两手全麻了,手一软,整个人便又趴了下去。 大怒,气起丹田,运之手臂,想要再度跃起,脚尖又来了,于是又卟嗵一声,脸朝下跌了下去,只不过这一下跌得狠了一些,抬起头来时,竟然流鼻血了。 从李大锤肋下钻了一个脑袋来的江萍看着韩钲的狼狈模样,指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未落,自己两条腿一软,也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却是李大锤脚尖弯过来,在她的膝侧也踢了一下。 这一下,少男少女两個人都躺在了地上,随着李大锤脚尖一扒,两个人都贴紧了船舷。 弩箭虽然厉害,但想要穿透厚厚的船帮射到人,还是不可能的。 侧面的画舫顺流而下,正以极快的速度撞向这艘货船。 李大锤抢前一步,一把扯住铁锚的铁链,随手一抖,一扯,轰隆一声,铁锚竟然破水而出,一声大喝,手臂甩动,铁锚在空中呼呼地转着圈子,转了两圈之后,铁锚脱手飞出,势若雷霆地一般砸向画舫。 画舫之上先前一个坐在那里敲着大鼓的老头儿飞身而起,手中两柄鼓槌顶住了铁锚,竟然生生地顶住了铁锚的下砸之势,然后吐气开场,那铁锚倒卷而回,一个身材妖娆的女子长笑声,长袖一挥,卷在了铁锚之上,人随锚起,竟然向着货船飞了回来。 刚刚这个女子还长袖善舞地在甲板上翩翩起舞呢,现在看这架式,那自然是要杀人了。 彩衣飘飘,凌空而来,躺在地上的江萍居然大声喝起彩来。 李大锤低头看了她一眼, 这是无知呢? 还是单纯胆儿大呢? 还是真无比信任自己呢? 管不了这么多,李大锤手腕一振,铁锚在空中骤然定住,但后头的铁链却呜地一声形成了一个圈子,那女子笑声未绝,已是被铁链卷住,然后李大锤手向后一扯,女子的笑声立即便变成了惨叫。 上半身与下半身直接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这可不是她的柔韧性有多好,而是腰被李大锤生生勒断了。 江萍瞪大了眼睛看着李大锤,尖叫道:“李宝,你把她杀了?” “不杀她,等她杀你啊?”李大锤冷冷地看了一眼江萍,铁链伸直,铁锚再度击出,那女子自然也就从空中掉落下来,卟嗵一声,溅起了一人多高的浪花。 女子出手就被杀,对面发出了了愤怒又凄厉的叫喊。 李大锤可不管这些,这一次铁锚出手又准又狠,轰隆一声巨响,直直地砸在船舱正中,冲来的画舫前进之势一顿,竟然偏开了少许。 李大锤将刀插在身前,双手抓住铁链,一声大喝,铁锚横扫而过,画舫的上半部分,随着铁锚的横扫而支离破碎,飞溅的木屑,家具、瓷器还有帐幔,当然还有一些身着甲胄的武士,手中还握着弩弓,也是被这一锚给扫到了半空。 吃这连续两击,顺流而下的画舫船头偏转,与货船在大约丈余的距离擦身而过。 “这里有个高手!”老头吼叫着。 然后船头之上那些跳舞的,打鼓敲锣拉二胡唱曲跳舞的,便一窝蜂地从画舫之上跃了过来。 几个一看就是玄元高手的人,径直冲向了李大锤,另一些人却是冲向了那些在箭雨之中幸存下来的水手。 水手们刚刚的表现可不差。 第一时间便借助一切能借助的东西来掩护,李大锤甚至能看到一个水手直接从地上捞起了一具尸体舞得风车一般,尸体被弩箭射成了刺猬,但借着这个屏障,身后十几个水手却是安然无恙。 完全是军队的打法。 这些水手,全都是出自军队。 而且是非常精锐的军队,要不然在如此猝然的袭击之下,还能迅速作出判断,选出代价最小的对策,最后居然还能发起反击。 如果大家武道修为差不多的话,赢得肯定是这些水手,但问题是,现在冲向他们的,清一色的全是武道高手。 最差的也是御气水平。 这便如同一群娃娃的技巧再好,在面对着一群痴汉拿着棒子硬砸,你也根本没辙。 所以顷刻之间,便伤亡惨重。 而在另一艘船上由魏东西统率,虽然敢被弩箭袭击了一波,但袭击他们那艘船的却没有多少武道好手,基本上也都是一些着甲的武士,所以这一群人迅速组成了军队,由魏东来领头,居然杀人如杀鸡,将冲向那条货船的人杀得人仰马翻。 “过去几个支援!”手里拿着两根鼓槌的老头厉声怒吼,看起来他是领头的。 手里那两个玩意儿自然也不是鼓槌,而是两根铁锏。 玄元八品巅。 “狗杂种!”一个身高九尺的大汉手里却拈着两根比针也长不了多少的铁刺,竟是比那个老头儿速度还快地冲向了李大锤,动作灵活之极,与他的身材一点也不匹配:“还小妖的命来!” 看起来是那个笑着被勒断了腰的女子的相好。 李大锤提刀,一刀斩去。 去你娘的,送你到阎罗王殿去跟你的相好碰面。 叮叮两声响,两柄铁刺在一瞬间已经是在镔铁刀上连戳了数下,竟然硬生生地扛下了李大锤的这波攻击。 又一个玄元八品,虽然刚刚跨入,但实力却真是不差。 听他们说话,不像是漕帮的,倒像是河东河西那边的口音。 杨立新麾下的那帮子混道上的。 怪不得这么多好手。 韩钲从地上捡起一把掉落的钢刀,刚想跃起,又被李大锤一脚给踹了回去。 “玄元八品的好手,就你这点子能耐,去送死吗?”李大锤怒喝道。 江萍一把扯过韩钲挡在自己身前:“挡着点!” “好嘞!”被江萍当挡箭牌,韩钲却是没有半点怨言,横刀于前,色厉内荏:“姜姜别害怕,有我保护伱!” 江萍哧的一笑,一柄小巧的弩箭从韩钲的肋下伸了出来,随着她勾动机关,呜的一声闷响,不过中指长的一枚小小的弩箭飞了出来,那正与李大锤恶斗的手拿铁刺的大汉一声闷哼,单膝跪倒在地。 小腿之上插着一枚黑沉沉的弩箭。 李大锤一刀上去便要收割了这意外的惊喜,两柄铁锏适时赶到,一声巨响,老头被震得连连倒退,那大汉却也借着这个机会后退数步,脱离了李大锤的攻击范围。 一个年轻一些手握长枪的家伙迅速替补了上来。 虽然比九尺大汉差了一少,最多玄元七品,但远攻近守,有这个铁锏老儿在前面扛住了大半的攻势,一时之间,竟然与李大锤打个有来有往。 李大锤很憋气,不好下重手啊! 就这几个鳖孙儿,真要杀他,一刀便了结了,偏生要模仿出玄元八品巅的身手,那也就打成这样罢了。 李大锤选的这个地方挺好,每一次都只能有两个人进来攻击他,而此刻铁去了铁锚的束缚,他们脚下的这条货船却也是开始缓缓地顺流而下,而且随着水流速度的加快,船只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本来还与货船并肩而行的那艘画舫,却是渐渐地被甩到了身后。 李大锤百忙之中偷眼瞧了一眼远处那艘还在恶斗的货船,在袭击者们去了几个武道高手之后,魏东来已是左右支绌,麾下伤亡越来越重,那几个武道好手就像钓羊一样,互相掩护着不时便从军阵之中拖了一个水手来一刀宰掉。 魏东来手下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你自己保重吧!”李大锤在心中念叼了一声,收回目光,一门心思地与眼前的敌人恶斗,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内力不但没有因为长时间的恶斗而削弱,反而愈来愈强劲了。 (本章完) 第387章 见证奇迹的时刻 姜士元箕坐于地,屋子里到处都是尸体,但他终究是没能冲出屋去。 此刻的他,受伤极重,靠墙而坐,嘴里不停地涌出鲜血,两眼血红,死死地瞪着身前数步之外的贺一鸣与刘闯。 这两个人也不轻松。 姜士元看着年老,其实只不过因为长年奔波在外,所以长得显老而已,真实年龄不过五十出头而已。 而贺一鸣已经六十出头了。 不入先天,身体便受到血气的制约,所谓拳怕少壮,就是这个道理。 玄元九品,说起来只差先天一步,但真实能力,就差得太多了。 要不是由刘闯这个八品巅的好手帮衬,贺一鸣今儿个就还真拦不住姜士元。 “贺一鸣,我先去阴间等你!”姜士元呵呵笑着,每笑一声,便有大团的血污涌出来,看得人惊心动魄。 “都有一死,早死晚死都是死!”贺一鸣伸手从肩膀之上拔下一根牛毛细针,看着周围已经变黑的肌肉,眉头都没有皱下,直接拔刀将这块血肉削去。“你耐得烦等,那便等吧!这件事很快就会结束,所有的人都是杨立新的那帮手下杀的,这個锅,得何足道去背。” “你觉得大楚天罗都傻吗?”姜士元冷笑。 “傻不傻的,等他们调查到我身上,我老早已经把家人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了,我孤家寡人一个,还怕他们天罗?”贺一鸣无所谓道。 “你可真天真!”姜士元伸手抹一把嘴上的鲜血,道:“你把家人藏好了,那张全义拿什么继续胁迫你呢?别想这样的好事了。所以天罗是一定能找到你的家人的。” “张全义不是不讲信义的人!”贺一鸣怒喝道。 “是吗?那便走着瞧呗!”姜士元道:“记住了,等你的家人都被天罗杀死只剩伱一个人的时候,别忘了给你爷爷烧柱香,跟我说一声!” “杀了他!”贺一鸣怒吼起来,声音有些发抖,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说得只怕真有可能发生。 人家发现了你的弱点,用了一次觉得挺好用,他会忍住不用第二次吗? 至少自己会连二接三地用这个人,直到把这个用到没有半点价值才会罢休。 刘闯大喝一声,挺枪直刺。 卟哧一声,半尺长的矛刃前胸入,后背出,再手腕一抖,扯住了长矛,滴溜溜一转,枪尖之上血珠纷飞。 姜士元靠着墙,眼睛瞪得老大的瞅着面前这两人。 贺一鸣突然觉得心里瘆得慌,转身大步出屋。 刘闯赶紧拖着枪赶上。 “你怎么样?”看了一眼刘闯,贺一鸣问道。 “还能打!”刘闯道。 贺一鸣点点头:“备马,我们去看看那两条船。” “现在去,只能看到尸体吧?我们这个时候出现在左近,被人看到了不免会有闲话!” “不看到那几个人的尸体,我总是不放心,张全义那人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做不好他要你做的事情,他下起手来,不会有半点犹豫!” “我马上去准备!”刘闯道。 随着河道越来越狭窄,水流也越来越快,船速自然也越来越快。 只不过没有人驾驶,这船处于一个完全自由的状态,想怎么走,就怎么走,时不时还会在河里来一个三百六十度大回环。 一群人还是围着李大锤在恶斗。 而他们要杀的两个人,此刻就呆在李大锤的背后,看着近在眼前,就是杀不着。 而李大锤的刀却是愈来愈重了。 使铁锏的老儿越来越是胆寒,从哪里蹦出来这么一个怪胎,居然越打越强,越打越精神。 “小心,郭老,这狗杂种是不是在拿我们练手,他想要突破到玄元九品!”使铁刺的汉子已经包扎好了伤口,在一边看了半晌,突然大声吼叫了起来。“来人,来人,准备弩箭,准备弩箭,射死他们!” 随着这个九尺大汉的吼叫,船头数十人涌了过来,三排人,数十柄弩箭端了起来。 “我操!”李大锤一弯腰,抓起了韩钲,“上岸,跑!” 不等韩钲反应过来,李大锤已是一挥臂,韩钲大叫一声,扎手扎脚地飞了出去,这一飞,直接便飞越了数十丈的距离,飞过了江水,落在了岸边陡坡之上的密林之中,伴随着声声惨叫,不见了人影。 弩箭一时之间还无法发射,因为李大锤一只手在扔人,另一只手舞刀,却还死死地裹协着正在进攻他的两人,除非对手将同伴一齐射死。 有这两人在前边挡着,他们死了,李大锤也不见得会死。 李大锤于一伸手,将江萍也捞了起来。 “李宝,你会来找我们吗?”江萍尖叫起来:“你不来,我们两个只怕跑不脱啊!” “你们先跑,没有了你们两个累赘,我就从容多了,很快就能来找你们的。” 江萍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塞进了李大锤的怀里。 “来找我们!” 话音未落,她已经被李大锤扔了出去。 比起韩钲在空中扎手扎脚地狼狈劲儿,江萍的身形可就潇洒多了,她居然还回头,面带着笑容瞅了一眼李大锤。 围攻李大锤的两个人终于摆脱了李大锤的攻击,然后乌泱乌泱的弩箭便射了过来。 李大锤放声大笑,刀如匹练,绕身数匝,刀芒竟然形成了一个光罩,将他笼罩其间,强劲无比的羽箭碰上了这个光罩,竟然纷纷倒飞而回,一时之间,射弩箭的人,倒是弄了一个手忙脚乱。 刀光突然敛去,李大锤的气息暴涨,一手握刀指天,一手捏拳身侧,看着前面的一帮玄元高手,嘿嘿笑着。 “竟然真突皮到玄元九品了!”手握铁刺的汉子喃喃地道,满眼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一起上,趁着他刚刚突破,境界不稳!”铁锏老汉暴喝声中,手中铁锏挥舞,直扑上来。 李大锤大笑:“来来来,再陪我玩玩儿!” 这些人,他还真没准备全杀光了,毕竟他们在何足道手下,还能起到一个抵御楚人北侵的作用呢! 挺刀向前,冲进了人群之中。 一枚烟花火箭直飞上空。 这是打不过,要求援了吗? 岸边,一颗大树之巅,江萍的小脑袋从树冠这中探了出来,船上斗得无比激烈,不时有人从船上跌落水中,激起一朵朵浪花,也不时能看到有血花飞溅。 上游,一条货船急速驶来,只不过驾船的却是那帮刺客,船上的那些水手包括魏东来在内,也不知是死是活。 不知他们接到了什么讯息,这些人竟然把船向岸边靠过来,看样子,是想来搜寻自己和韩钲了。 抬头再看看那冲天而起的火箭在空中炸成一朵绚丽的花朵,江萍扁了扁嘴巴,从树顶之上溜了下来,看一眼躺在树下跌得半死不死的韩钲,不由皱起了眉头:“可真是个累赘,还要我来背你!” 韩钲的一条腿,落下地来的时候,已经是断了。 一弯腰,将韩钲扛在肩上,江萍迈开步子,向着密林深处跑去。 刀如匹练,众人纷纷避开,事实上大家打着打着,也是越打越心寒了。 玄元九品又不是先天,这狗杂种打了这半晌,怎么就毫无困倦脱力的迹象,这边一群人轮翻上,都还打得气喘吁吁了。 “一群不讲武德的家伙,打不过老子,居然还放烟花摇人,老子不陪你们玩了!”李大锤哈哈大笑,几刀逼退众人,一手铁起铁锚,用力掷出,然后人随链起,铁锚向前飞去,在空中将长长的铁链拉得笔直,李大锤就沿着这条铁链桥飞滑而过,在铁锚落水的霎那,脚尖在铁锚上一踏,再度腾空而起,落到岸边,还冲着船上所有人竖起了一根中指。 在众人惊骇莫名的眼光之中,李大锤再度腾身飞起,没入密林之中。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吊着膀子的贺一鸣和神情有些萎靡的刘闯两人与这群人会了面。 “贺帮主,没杀了!”使铁锏的老汉却是又些恼羞成怒:“你提供的情报有误,船上有一个九品高手,我们折损了好几个兄弟,这才逼退了众人,只是那家伙带着你要杀的目标跑了!” 铁锏老儿不好意思说那个九品是在与他们的恶斗之中现场晋级的,便只能栽赃贺一鸣了。 “九品?”贺一鸣惊呆了。 “正是!”铁锏老儿指指眼前密密的山林,道:“他们逃进去了,我们兄弟可没有心思去追,这两船货,我们带走了,人,你自己去解决吧!” 丢下这句话,铁锏老儿带着一帮人跃上船头,扬长而去。 “帮主!”刘闯勃然大怒:“就这么让他们走了?这么大的山,没有他们的帮助,我们怎么找到人?” “现在翻脸于我们有什么好处?”贺一鸣摇头道:“招集人手,搜,一定要找到他们,不然我们就有麻烦了!” “帮主,真有个九品高手?” “也许是真的,也许是他们说谎!”贺一鸣看着莽莽群山,道:“只要找到他们,便水落石出。”踏出几步,蹲下身来,看了一眼地下的痕迹,抓起一把泥土在鼻间嗅了嗅,人已是如同轻烟一般掠向了内里。 “你在这里等大家,然后进山,给我搜!” 耳边,传来了贺一鸣的声音。 (本章完) 第388章 这人,得先观察 刺拉一声撕开了厚厚的裤子,露出了小腿。 只是这小腿眼下可粗壮得有些过分,而且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紫,紫里还稍许带着一点点黑。 江萍拿手戳了戳,本来痛得处于半昏迷状态的韩钲大叫一声,竟然一挺身子便坐了起来。 江萍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道:“不就是腿折了吗?竟然疼得昏了过去,也不知你爹怎么养出你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儿子来的。几年前的襄城之战,你爹身上中了十几箭,照样大呼酣战。过后从他身上取下了几斤的箭头,虎父犬子,虎父犬子!” 韩钲羞愧的满脸通红,嗫嚅着不知说些什么。 被李大锤抓住往岸上丢的时候,以他的武道修为,本来不至于受伤的,只是人在空中飞了数十丈远的距离,心中有些发慌,落下地来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搞成了硬着陆。 出丑也就算了,但在自己心仪的女人面前出丑,这可真是糗大了。 “在这儿呆着,我去找点草药来给你敷一敷,要不然以后弄成了瘸子,可不好与韩锬相见!”江萍伸手在肿涨的腿子上又一拍,这一次韩钲咬紧了牙关,哪怕疼得冷汗滋滋冒,也没有吭气儿。 江萍钻进了密林之中,一柱香功夫便回转,手里却是攥着几株枯黄的草以及草根啥的。 “这时节,也找不到什么新鲜的药草!”江萍低声咕哝着,将草根和枯草扯成几段,然后看着韩钲道:“张嘴!” “干什么?”韩钲愕然问道。 “你自己嚼,难不成还要让本姑娘给你嚼不成?”江萍怒道,说着话,却是直接把这些东西往韩钲的嘴里塞去。“不能吞啊,这是外敷的!” 韩钲点点头,用力地咀嚼着,只是被李大锤扔上岸的时候,身上没有带水,这个时候本来就口干舌燥,再来嚼这些枯草树根,当真是痛苦之极。 江萍却是懒得理他,直接掏出一柄小巧的解腕尖刀,唰唰地便将一株碗口粗细的树砍倒,然后麻利地削成了几块还算光滑的板子,树皮也被先划成了丝状,然后几根凑成一起地编成了树皮绳子。 江萍熟练的动作看呆了韩钲。 这位娇娇大小姐,丹阳小霸王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些东西? 反正自己是一样也不会的。 “把嚼碎的药渣抹在肿涨的地方!”江萍提着那些板子走了过来,没好气地吩咐道。 韩钲赶紧从嘴里吐出药糊湖,小心地涂抹到伤处,江萍看他抹匀了,这才将几块板子给他夹好,然后又树皮绳子紧紧地绑了起来。 捆得极紧。 她可不在乎韩钲疼不疼,只要韩钲将来不变成一个瘸子就可以了。 “姜姜,接下来我们怎么办?”韩钲看着江萍给自己的腿上打着结,小声问道。 “还能怎么办?逃命!”江萍道。 “姜公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不用等啦!”江萍摇摇头:“你没看出来吗?邀请姜公去叙旧的是漕帮,但袭击我们的,却是何足道的麾下杨立新的部属,这说明漕帮跟这群人已经勾结到一起了,姜公,大概率回不来了!” “姜公可是玄元九品!” “贺一鸣也是!”江萍冷冷地道:“而且人家可是以有心算无心,姜公估计是死定了。” “那我们怎么办?”韩钲一下子慌了:“咱们两個修为都不高,要是撞上了对方的高手?” 江萍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逃,还能怎么办?坐在这里等死?杨立新那帮属下应当是为了钱来的,不见得肯吃苦耐劳地进山来搜我们,真正要我们命的肯定是漕帮贺一鸣这帮人。姜公就算是死,估计也会给我们争取一点儿时间,所以我们得抓紧时间逃啊!” “只要逃过了这一劫,回过头来,我一定要把漕帮连根拔起!”韩钲愤怒之极。 “先能逃出去再说!”江萍道:“人家既然敢动手,必然把前因后果都想得清清楚楚了,到时候别说是你,便是伱爹,想找后手也不见得找得着人。还把漕帮连根拔起?你知道漕帮有多大影响吗?有多少帮众吗?这些帮众又有多少家眷吗?这是数十万人的生计和稳定。你找不到领头的,这些普通人你能把他们怎么样?你信不信,到时候漕帮另外一些领头的跑去找你爹,说要归顺,你爹能立马忘了你是被他们漕帮的人杀掉这回事,最多取了贺一鸣的人头。” “姜姜,你怎么懂这么多?”被江萍反问得有些张口结舌地韩钲一脸佩服地看着江萍:“这些事情,你都是听太后讲得吗?” “多读书,多观察!”江萍道:“跟你爹多学学他处事的手腕和态度!” “我书读得很多,也跟在父亲身边观政,可老是被父亲骂得狗血淋头!” 江萍哈哈大笑:“就你这水准,没有揍你,看来韩郡守对你还是挺溺爱的,回头我说说他,以后你再像现在这么不长进,就把你屁股打肿!” “姜姜,你可不能落井下石,你要一说,我以后可就没好日子过了!”韩钲大惊失色。 以江萍的地位,他这么一说,韩锬绝对以后的教育便要从说服教育变成棍棒教育了。 江萍瞥了韩钲一眼,一溜烟地爬到了大树顶部,河道之上空空如也,那两条大船,现在也不知道跑到那里去了。 只是远处隐隐约约地能看到马队的影子。 应当是漕帮那些人。 江萍从树上溜了下来,把韩钲一提,便扛在了肩上,大步向着大山深处走去。 韩钲身高至少也有八尺,江萍最多也只有六尺,娇小玲珑地扛着牛高马大的,怎么看都有些不和谐。 被扛在肩膀的韩钲有些无地自容。, 早前还大言不惭地说要保护江萍呢,结果自己现在成了累赘。 自己和江萍都是御气修为的水准,怎么真到了有事儿的时候,差距这么大呢? 难怪人家姑娘瞧不起自己。 “姜姜,姜公真会死啊?” “这个时候,只怕已经死了!” “你不伤心吗?姜公对你可好啦!” “伤心有什么用吗?”江萍冷笑道:“等我回到了丹阳,给他儿子加官进爵,给他姜家多些荣耀与财富不就行了。他为了我死,本来就是应当应份的事情。没有保护好我,让我现在像条狗似的逃命,已经是他失职了,我没有追究他的责任,已经是宽洪大量了好不好?” 韩钲立即闭上了嘴巴。 想想还真是这样。 只是情感上觉得有些难以接受啊! 难怪父亲经常骂自己读书读傻了,妇人之仁。 江萍在林子里跑得飞快,被扛在肩上的韩钲,竟也没有感到多少颠簸。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韩钲终是忍不住道:“魏东来他们只怕是凶多吉少,但我看那李宝,竟然越打越厉害了,这是什么道理?” “临阵晋级突破!”江萍笑道:“从八品巅到玄元九品,那个李宝啊,肯定没事。” “那我们不等他?”韩钲一下子兴奋起来:“他真要突破到了玄元九品,有他保护,我们两个必然就安然无恙了!” “看起来你对他很有好感啊!”江萍笑道:“你对这个李宝很了解吗?” “我觉得他是一个好人,武功高,心肠也不错,我还准备回去之后,就推荐给我父亲呢!”韩钲连连点头。 “就因为他常常教你一些小花招来讨好我?”江萍道。 韩钲顿时便红了脸。 “一个在关外杀人如麻,然后一路从关外到了兵慌马乱的关内,手上也不知道染了多少鲜血,你居然说他心肠好,哈,哈哈!”江萍干笑起来。 “你觉得他不好?” “我没有!”江萍笑了起来:“我只是觉得这个人挺有趣的,如此年轻的玄元九品,世上可不多呢!这年头,天才越来越不值钱了吗?” “咱们不如往下游走去找他。”韩钲道:“此时的他,如果还活着,也应当在找我们吧?” “韩钲,我们现在最好谁也别轻易相信,要不然啊,你被卖了,都还在帮人数钱呢!”江萍道:“这个李宝,咱们先看看他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我们怎么看?” “他如果杀了那些围攻我们的人,然后巴心巴肝地来找你我.” “那就是好人无疑。”韩钲道。 “那必然是另有所图!”江萍冷冷地道:“你我身份都不一般,如此费尽心力地靠近我们,必然是想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可如果他仅仅是救我们一救,然后便自己扬长而去,不再理会我们,那到是可以结交一番。” 听到江萍这么说,韩钲顿时傻眼了。“这是什么道理?” “一个江湖刀客,你指望他的忠诚度?帮我们抵挡追兵,把我们丢到岸上,然后与敌人作战为我们争取时间,作为一个保镖护卫他已经尽到责任了,在明知道接下来肯定还有人来追杀我们的情况之下,还上赶着来送死,你说他无所图,可能吗?” “他真要扬长而去了,我们怎么办啊?你不是说漕帮肯定要来追杀我们的吗?” “先藏起来!”江萍道:“我有办法通知援兵来找我们!” (本章完) 第389章 危险就在身边 山洞不大,但好在挺干燥,只是有一股燥味,闻着不是太舒服,但总比外头寒意料峭的好出太多。而且看这架式,只怕晚上还会下雨,这要是淋湿了,可就难受了。 断了一条腿,行动不便,韩钲靠在洞壁之上,江萍消失了一会子,再回来的时候,却是从怀里掏出一些松子、干果啥的,递给他。 “填填肚子吧。” “你从哪里弄来的?”韩钲有些奇怪地问道。 “掏了几个松鼠的窝!”江萍笑着扬了扬手里的一枚干果,手一捏,卡嚓一声,硬壳破碎,露出内里雪白的果仁,丢进嘴里,嚼得卡崩卡崩作响。 “那几个松鼠肯定恨死你,干嘛不一起弄了来,还能见点荤腥!”韩钲看了看手里的干果,没奈何地边剥壳边道:“这要吃多少才能填饱肚子啊!” “这是给你度命的,不是让你吃饱的!”江萍冷笑:“那几只松鼠我弄来了,又不能生火做,打杀了血糊刺拉的生食,你吃吗?” “那还是算了!”韩钲连连摆手。“这么大的山,咱们猫在这么个小地方,对手想要寻我们,那就是大海里捞针吧?” “也许什么也捞不着,也许一网下来就把我们捞个正着。世事都有一個万一,所以我们做事,自然要尽量地做到滴水不漏!”江萍道。 “姜姜,我觉得你与几年前有些不大一样了!”韩钲看着坐在对面的江萍:“以前姜公还在的时候,倒看不出来,但自从咱们上岸之后,你说的,做的,会的,都与我映象中的姜姜很不一样呢!” “女大十八变,几年不见,你以为我像伱一般不长进吗?”江萍翻了一个白眼。 韩钲苦笑一声:“也是,教你的那些人,无一不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物,还有你堂姐,那更是这世间最最厉害的,你就算不想学,只是与他们相处,耳闻目濡,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江萍哧之以鼻:“韩锬也不差,只不过你真跟你老子说得那样,读书读得有些傻了。不过倒也傻得天真,傻得可爱。” “我可不傻!”韩钲怒道:“我就不信,这世间当真没有义薄云天的存在,肯定还是有的,只不过我们没有遇到而已。” “你还在为我先前说李宝的那些话而不满?”江萍笑道。 “我觉得他真是一个好人!”韩钲道。 “你还是觉得他一定会来找我们?”江萍道。 “我只是觉得他应当是一个很讲义气的朋友!”韩钲嘴硬,但却又拿不准李宝是不是真会来找他。 “你跟他有什么交情啊?”江萍笑着摆摆手:“多吃一点吧,吃好了就睡,好生养着。” 韩钲慢慢地剥着松子,剥了却不吃,而是放在面前一片叶子上。 江萍钻出洞,也不知从那里弄来了几只拳头大小的蜘蛛,把他们放在洞沿上,然后韩钲便傻傻地看着那几只大蜘蛛开始在山洞口上开始吐丝结网。 “这……”他指着大蜘蛛。 “伪装而已,咱们往里藏藏,就算有人看到这个洞,但看到这几只大蜘蛛,也不会想到这里头躲了有人!” 韩钲连连点头,自觉又学了一招。 松子剥了一大捧,他小心地捧起了树吐,递给了江萍:“姜姜,辛苦你了,吃一点吧!” 江萍也不客气,抓过来送到嘴边,小巧的舌头一卷,便将韩钲辛辛苦苦剥了好一会儿子的松子给吃掉了大半。 “姜姜,这一次咱们要是能逃出生天,我们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了!”韩钲有些开心地道。 看着这个家伙情绪时而低迷,时而高亢,江萍哼道:“谁要与你同生共死。” 韩钲嘿嘿一笑,被打击惯了,他也不生气,闭上眼睛休息,也许是真累了,本来只是想着假寐一会儿,但片刻之后,竟然真的睡着了。 坐在他对面的江萍看着呼呼大睡的韩钲,嘴角向上翘起,露出了一丝笑容,伸出一根手指头,在韩钲的身上一戳,韩钲脑袋一歪,酣声却是更响了一些。 江萍站起身来,走出洞去,侧耳倾听,耳边传来的不仅仅是风声,还有狼嗥虎啸之声,还有狗叫的声音。 搜寻的人有近二十人,带着两条大狗。 领路的,自然便是这两头狗。 船上有许多韩钲的衣服以及私人物品,有了这些东西,再有了韩钲下船时的第一落点,刘闯等人便由狗子带路,一路寻了过来。 “你这狗子,行不行啊?”看着牵狗的一个老儿,刘闯有些怀疑地问道。 第二天了,还是没有找到韩钲,眼看这天又要黑了。 “刘堂主,绝对没有问题,我这狗寻人,就是百试不爽,只要你拿来的东西正确无误,那绝对便能找到。” “东西当然不会错。” “那就没问题!”老头道;“这衣服还有熏香,要是那人现在穿着的衣服,也用这种香熏过,那找起来就更容易了。” “那就快前头带路!”刘闯回头看了一眼队伍之中的贺子鸣。 帮主的脸色很是不好。 原本以为手到擒来的事情,到现在为止,竟然办得有些不伦不类了,要是抓不到人,灭不了口,这事儿就再也无法隐藏,最后何足道他们追责起来,只怕张全义就会把自己推出来当替罪羊了。 漕帮就真要完,那自己的族人,自然也就活不成了。 一行人在狗子的引领之下,穿越一片片密林,越过一道道山峰,向着前方前行。 贺子鸣不知道的是,在他的身后,一直不疾不徐地跟着一个人,只不过这个人不但武道修为远远地超过他,便是隐藏踪迹以及伪装之术,也是这世上最顶尖的一批人。 这个人,当然便是李大锤。 现在他当然也找不到江萍与韩钲了,正如韩钲所言,在这样的大山里,想要找两个有意躲起来的人,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如果李大锤带着关外训练出来的那些神鹰,自然可以翱翔于高空之上寻迹,但现在,即便他他是先天高手,也毫无办法。 不过呢,他没有办法,这些帮派不见得没有办法。 所以他跟在贺一鸣的身后,看看这些地头蛇能不能想出什么法子来。 漕帮没有让他失望,几条长相狰狞一看就不好惹的猎犬被牵了出来,看着漕帮中人拿出来了韩钲的衣服,李大锤只想叫一声真妙。 韩钲那小子的衣物讲究,都是熏香的,对于狗子来说,这差不多就是黑暗之中一盏盏亮起的明灯,好找啊! 跟在他们知后,李大锤准备在这两个少男少女再一次陷入最危急的状况之下,再一次出手救人,将自己这个救命恩人的地位做强做大做实。 现在自己好歹也是玄元九品了,击败贺一鸣这个受了伤的九品也说得过去。 这老小子现在还吊着膀子呢! 狗子突然狂吠了起来,努力挣扎着想要摆脱后头人的控制,一下子便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们应当离这里不远了!”牵狗的老儿惊喜地大叫起来。 “放狗,放狗!”刘闯大叫起来,贺一鸣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老头儿松开了狗头上的绳子,两条大狗狂吠着一路向前狂奔,刘闯等一众武道好手立即紧紧跟上。 李大锤看着前方快要消失的背影,正要起身,突然心中一动,他又立即将自己藏了起来。 一股极其不好的感觉,让他心头微颤,这种直觉,曾经无数次的救过他的命。 李大锤有些奇怪。 自从晋升先天之后,这种感觉再出没有出现过,哪怕就是在蜀中与唐家老太爷那一战,也没有觉得啥。 这里,能有什么危险? 正自沉思着,远处突然传来了狗子的哀鸣之声。 李大锤一怔。 紧跟着便传来了老头撕声裂肺的哭喊之声:“大壮,二壮,你们怎么啦?” 狗子死了! 刚刚还活蹦乱跳的狗子怎么会死? 当然是被人杀死的。 什么人能在贺一鸣这样的玄元九品巅的高手面前杀了两只狗子? 自然是先天高手。 李大锤突然就明白了先前那股危险感觉的源头在那里了。 收敛了全身的气息,李大锤将自己完全深深的隐藏了起来。 刚刚那一刻,自己感受到了未知的危险,那么对方,不见得没有感受到。 贺一鸣蹲在两条大狗的尸体之前,脸色难看之极。 狗子就在他的面前被人杀了。 贺一鸣提起死狗,没有发现任何的伤口,将手覆盖在狗子的头上,真气探进内里,贺一鸣的神色便愈不愈不好了。 狗头外头看着完好无恙,但内里,竟然稀巴乱了。 扒开毛发,细细察看,一个极细的红点出现在眼前,一根手指靠上去,随着贺一鸣的手指缓缓离开狗头,一根染红的松针便被吸引了出来。 “走!” 贺一鸣丢下了狗子,转身便走。 刘闯他们看到贺一鸣的手在发抖,知道事情不妙,一个个低头不语,急急地跟上了贺一鸣的步伐。 远处松林之中,一个人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离开的贺一鸣一群人。 刚刚,人影是准备把贺一鸣一群人都杀光的, 只不过刚刚要动手的那一霎那,却本能地感知到了有致命的威胁就藏在左近。 所以,狗子便死了,人却是算他们运气好,活下来了。 夜色终于降临。 人影缓缓退去。 一柱香功夫过后,李大锤也无声无息的返身离开。 (本章完) 第390章 还是剪径更快活 杨立新呆呆地看着从两艘货船之上搬下来的东西。 都是好东西。 每一样都是他们奇缺的战略物资。 搬的人兴高彩烈, 抢得东西回来的人得意洋洋。 都瞅着杨立新,准备迎接头目的赞誉和赏赐。 可是杨立新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船上的人都死光了?”他声音有些暗哑了。 “跑了几个!”使铁锏的老头道:“掌柜的姓姜,被漕帮的贺一鸣给骗走了。” 杨立新咽了一口唾沫,看着老头儿,道:“贺一鸣让你抢,你便抢,让你杀,你便杀?” “头儿,都是好东西啊!贺一鸣还把武道修为最高的给弄走了,由他们来解决,我们只是杀几只小虾米,然后把东西弄回来,回过头,他们只要一成呢!这样好的生意,岂能不做?”老头得意洋洋。 杨立新飞起一脚,直接将老头踹翻在地。 “王八蛋,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就船上那几个人,漕帮自己不能单干?凭什么要把这么大的好处分给你们?这么大的事儿,你们都不跟我说一声,自己就敢作主?” “不就是一单生意嘛,头儿你着急什么呀?”一跛一跛的大汉走过来,扶起跌在地上的老头儿,不满地道:“小妖还死了呢,杀小妖的那个人也逃走了!” 杨立新有些头痛。 这些人,都是跟着他的老兄弟,现在惹下了大祸,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保住他们的性命。 “伱们说,船上的那两个年轻男女都跑了?”他问道。 “是,一個使刀的护卫好生厉害,本来只是八品巅,可是与我们打斗的过程之中,竟然晋级到了九品,我们这些人的伤,都是这家伙造成的。不过后来大家一齐上,终于还是打跑了他!” 对于这个什么现场晋级的劳什子九级高手,杨立新是一点儿也不在意,他只在意那两个年轻人的死活。 “你们知道那两个年轻人是谁吗?” “管他是谁!”站起来的老汉拍拍身上的泥土,不屑地道,气得杨立新又是飞起一脚,只不过这一次老头儿却是有了防备,飞快地闪到一边。 “男的是汝阴郡郡守韩锬的儿子韩钲,那个女的,来头更大,据说是南楚太后江芊的堂妹。”杨立新吼道:“这两个人任何一个出了事,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那个贺一鸣给咱们下套子呢!你们这几个蠢货,轻而易举地被人给骗去,这事儿,一个不好,就会引发双方大战的,你们懂不懂?” “打便打,谁怕谁?”老汉哼哼道。 杨立新给气笑了:“你这话,有种跟大将军说去,知道不知道,现在大将军正在跟韩锬谈判,咱们现在最大的敌人,可不是南楚,也不是汝阴郡,要是韩锬知道他的嫡子死在我们手里,你们觉得这事儿还有得谈吗?更何况还有那个姓江的女子!” 话说到这里,老头儿脸上终于是露出了一丝惧意。 当然,他可不是怕与南楚开战啥的,他怕得是大将军何足道找他的麻烦。 “大将军不会为了几个楚人,就为难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吧?”拄着拐的大汉讷讷地问道。“再说了,我们也没有杀那两个人啊,那两个人跑了!” “那你们觉得,贺一鸣会不会跟在你们后头去找到那两个人,然后一刀宰了,说是你们干得呢?”杨立新怒道。 “这是栽赃陷害!”老头儿跳了起来。 “你说得清吗?那两条船上的人,你们杀干净了没有?有逃跑的吧?”杨立新叹口气,指着面前那堆集如山的物资,“人证,物证俱在,你他妈的让我狡辩都无从辩起!” “这,这怎么办?”老头儿有些麻了。 “怎么办?”杨立新哼了一声,一挥手,一群护卫拥了进来,将铁锏老头,跛脚汉子尽数摁倒在地。 两人想要挣扎,杨立新踏前一步,挥手之间,几个人全都颓然倒下。 “先委屈一下!如果咱们找到了那两个人,而且这两个人还活着,那什么事都好说,要是死了,那就只能把你们送到大将军那里去处置了,是死是活,看大将军的意思了。”杨立新无可奈何地道:“这件事,我可做不了主了!” 看着这群人被押下去,杨立新转过头来,看着坐在一边一直没有说话的一个老者,摇头道:“柯老,让您看笑话了。我的兄弟大都是混道上的,一直都没规没矩的,胆大妄为,什么事儿都敢做,这一回惹了大祸,一个不好,只怕就会没命。可我也不能眼看着他们死啊!” 柯无忌抽出插在腰里的大烟袋,晃燃火折子点起了烟,深深吸一口,吐出一团浓浓的烟雾之后才道:“杨将军想要我怎么帮你?” “我手下兄弟说,韩公子和江郡主逃进了深山,那贺一鸣肯定是要去寻找的,我想要麻烦您带人进山一趟,希望能护住那二位!”杨立新道。 “去是没问题,只不过能不能找到人是问题,能不能抢在贺一鸣前面,更是大问题,找到尸体也没用啊!”柯无忌道。 “如果他们死了,那就没办法,只能先把贺一鸣他们抓了再说。”杨立新皱眉道:“我马上去见大将军,看看是不是干脆借这个机会将漕帮剿了!本来我们还打算与他们合作的,可是这一次贺一鸣如此利用我们,明显不安好心,这是把我们架在火上烤啊!” 拿着烟袋在地上梆梆地敲了几下,嗑干净了烟灰,柯无忌站了起来道:“我带人进山找找看吧,希望一切还来得及。贺一鸣的漕帮现在虽然不如以前那么势大,但仍然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不翻脸是最好,真要翻脸了,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河道两边,漕帮与百姓结合得太过于紧密了,总不能把人都杀光是吧?” “这些只能大将军来作主了!”杨立新有些苦恼地道:“我实在是处理不好这些事务,头痛得紧!” “一开始都觉得难,可只要慢慢往前走,杨将军终会体会到,这里面也有极大的乐趣的!”柯无忌笑道:“这可比以前当绿林大豪有意思得多,也更要有成就感的!要是大将军以后成了事,杨将军你可就是开国元勋了,到了那个时候,一样要学治国理政的。” “总是觉得遥不可及啊!”杨立新却是有些茫然:“以前总觉得自己好强大,可现在走出来一看,越是了解得多,便越是觉得自己的弱小,而且这他妈的也不光是刀子锋利就行的,像这一回发生的事情就是一个明证,到处都是陷阱,到处都是暗箭,防不胜防啊!柯老,不瞒你说,有时候我真想回到过去,做一个快乐的剪径大盗啊!拦住一头肥羊,大吼一声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山前过,留下买路财,拿到钱财之后便与弟兄们去大块吃肉,大碗喝酒,青楼耍子,钱没了便再去找肥羊,何其快活也。” 昔日绿林大豪,今日政坛新秀杨立新,很明显地陷入到了迷茫当中,对于前途是一点信心也无了。 柯无忌有些无语。 “杨将军倒是知足常乐啊,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呢,既然已经踏出了第一步,那就不可能回头了!” “是啊,只能一步一步往前走,步步荆棘,步步坎坷啊!”杨立新颓然道。 “杨将军,那我便去了,你这边赶紧跟何大将军联系吧,这事儿,得让他拿主意,万一那两人死了,我们可就要备战了!”柯无忌将烟袋插在腰间道。 “辛苦柯老了!” 走出淮安刺史府,旁边鲁雄和陈婉便迎了上来。 “有活儿干了!”柯无忌一脸喜色。 “好像是出事了,刚刚看到杨立新的几个心腹干将被捆出去了!”鲁雄道:“这是闹内讧了吗?” 柯无忌道:“何足道与汝阴郡韩锬勾勾搭搭的,这一次要是韩钲死在了这里,两家可就要打起来了,哈哈,韩锬可是江后的心腹干将。” “我们怎么做?” “如果韩钲死了,那我们什么也不用做。”柯无忌道:“要是没事儿,咱们就送他一程!” 鲁雄嘿嘿笑了起来。 陈婉却没有笑,低声道:“长老,我在街上看到了那个标记!” 柯无忌一怔:“没看错?” “怎么会看错?那人召您过去相见呢!”陈婉眼中流露出些许恐惧之色,那个晚上的事情,给她留下了很深的阴影,直到现在一想起就哆嗦。 柯无忌却是兴奋起来,强援来了啊! 鲁雄和陈婉并不知道那人的真实身份,所以有些害怕,但对于自己来说,李大锤可就算是自己真正的首领,自己可是要跟着他一路干到底的。 何清秋的儿子,修练成功了乾坤一气,就凭这两点,便可以在教中争取到不少中间派人士的。 “走,这位来了,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便是那女子这个时候亲自站在我面前,我也丝毫不惧!”柯无忌豪气干云。 (本章完) 第391章 豆腐花该吃甜的还是咸的 酒楼雅间,一身儒雅公子打扮的李大锤坐在桌几前,面前放着四五样精致的菜肴,每到一处,他这个极好口腹之欲的人,必然是要点上几样当地的特色菜肴。 不过今日让他特别满意的是店里刚刚制作出来的豆腐脑儿。 雪白嫩滑,一看就让人特别有食欲。 一大碗豆腐脑儿摆在面前,李大锤正在调制味碟,一勺子醋,一勺子酱油,洒上葱花,再点上芝麻,放进去一些蒜泥,然后让小儿送来一些烧得滚开的菜油,往味碟里一浇,当下便香气四溢,然后再点上几滴香油,这香气就更加的浓愈了一些。 小二出门的时候,惊讶地看到这个儒雅的公子,竟然将味碟里的汤脂,浇在了这一大碗雪白嫩滑的豆腐脑儿上。 豆腐脑居然不加糖? 这是一个什么吃法? 柯无忌进门的时候,正好看到李大锤手拿汤匙,吃着这碗自己调味的豆腐脑,摇头晃脑,极是满意。 目光落在碗里许久,柯无忌才将目光落在了李大锤的脸上。 不是那天晚上见过的那张脸,但如果细细打量一番,却又能从中找到许多的共同点。 似曾相识! 只能用这四个字来形容。 不过样子虽然不一样,但那气息却是一样的。 所以柯无忌并不担心会认错。 “你吃豆腐脑儿是咸还是甜?”李大锤笑问着对面的柯无忌。 没有想到见面的第一句,竟然问得是这样,柯无忌愕然半晌才道:“南人喜甜。” “要不要尝尝这個味儿的?”李大锤笑着舀了几勺,放在对面的小碗里,推到柯无忌的面前。 柯无忌拿起小碗,一口气吃完,笑着道:“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李大锤大笑,“来来来,喝酒,喝酒。这些菜却都是本地特产。” “行走江湖,有啥吃啥,没什么讲究,咸的甜的,吃到嘴里能饱肚子就行!” “我不大一样,我爱吃好的。”李大锤笑咪咪地道:“但我也跟你一样,饿过肚子,吃过苦头,所以啊,知道吃饱吃好的重要性。因此我在自己想要吃好的时候,也尽量地想做一些事情,让更多的人能吃得稍好一些。” “公子仁心!” 李大锤摇摇头:“不是仁心,也只不过是手段罢了。我如果能让更多的人吃饱,吃好,这些人自然就会尊敬我,喜欢欢,崇拜我。如果只是一乡一里的人,我就是乡贤,如果是一城一域的人,我就是地方土霸王,如果是一国呢?那我就是一代雄主!” “手段大家都懂,但是要做到,何其难也!”柯无忌叹道。“我们这些人,一辈子都在努力,可终究能惠及的也不过是身边一些人,了不起也就能算个乡贤,能个土霸王都算不上。” 李大锤道:“的确,想要做到,坎坷重重。柯无忌,你是不是也准备进山去找那韩钲和江萍?” “公子,您怎么知道?” 李大锤笑了笑,却没有回答柯无忌的疑问,而是道:“杨立新是托你进山帮着找人,不过我猜,你肯定是准备进山瞅瞅,要是那两人上还没死,就顺便补上几刀?” “正有这个想法!”柯无忌道:“如此一来,这盆脏水可就结结实实地泼到了何足道身上,何足道与汝阴韩琰再也尿不到一个壶里。公子,那韩锬可是太后江芊的铁杆心腹,要是与何足道起了冲突,打将起来,对我们来说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想法很好,不过我劝你放弃这个想法!”李大锤拈了一著菜放到柯无忌的碗里。 “为何?” “那两个人身边,绝对有高手。”李大锤道。 “有你这么高?”柯无忌脸色骤变,看着李大锤。 李大锤本身就是先天高手,而能让李大锤忌惮,称之为高手的,只怕也是先天高手。 “贺一鸣们进山,带着狗,差一点儿便找到了那两个人,不过在最后时刻,那两条狗被人当着贺一鸣的面杀了,贺一鸣屁都没敢放一个狼狈而逃。”李大锤道:“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放过了贺一鸣?只杀两只狗是什么意思?把人杀得干干净净岂不更爽利?” 说到这里,李大锤若有所思地放下了筷子,片刻之后反应了过来:“原来那人当时也发现了我,投鼠忌器吗?想不到我阴差阳错地还救了贺一鸣一命?” “怎么可能有先天高手?如果有,姜士元还会死?那些护卫还能死?”柯无忌有些想不通。 “姜士元是被人骗走的,当时,我也在船上,也是护卫中的一员!”李大锤笑道:“那两个人,还是我掩护着逃进山的。” “原来如此!”柯无忌恍然大悟:“只是那个先天高手是怎么一回事呢?” “不知道,韩钲没这个级别,但江萍这种人,如果有一个先天级别的高手保驾护航,倒也说得过去!”李大锤道:“所以你进山,最好便是真正的去找人,保护人,把人妥妥当当地交到何足道手里才是正经!” “如果不是遇上公子,小老儿这一次进山找到了那两人的时候,只怕也是小老儿毙命的时候!”柯无忌吐出一口气,有些心有余悸地道。 “那两个人并不重要!”李大锤道:“但与他们结下些善缘,将来说不定什么时候便能用上,那个韩钲,犹存赤子之心,是个不错的人呢!” 柯无忌笑了起来。 他们嘴里有赤子之心的人,换一个说法,那就是马大哈,可以很好地利用起来的人。 “前几天在何足道那里,听说了公子您在蜀郡的壮举,何足道可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柯无忌笑道。 “那他就没有起过投奔我的心思?”李大锤笑道。“他能与令狐野眉来眼去,现在又与南楚韩锬勾勾搭搭,跟张全义藕断丝连,怎么就没有派个人去勾连一下我呢?” “何足道这个人是个很实际的人,没有去勾连您,是因为以前您隔他太远了,够不着他。您想要对付他,得先过了令狐野这一关才可以,而他的判断则是,令狐野是最有可能成事的人!”柯无忌道:“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您手握蜀郡,指不定啥时候何足道就会派人去蜀郡联系您了!” “倒是很好奇,他会说些什么来打动我呢?”李大锤摸着下巴,有些好奇。 “这个人的心思,实在难以琢磨。”柯无忌摇头道:“以前我还觉得自己能把住他的脉,但我们费尽心机,打通了无数关节,一路迎他到了南方之后,却发现根本不是那一回事!” “他在疏远伱们,反而与和你们不对付的那些豪门贵族勾勾搭搭的是不是?”李大锤道。 柯无忌点点头:“正是。那些豪门贵族与何足道干了几场,眼见不敌,立即便作了墙头草,本以为何足道会不屑一顾的,却没有想到何足道对他们的来投是大加欢迎啊!” “所以现在何足道的麾下,除了他原来的部下之外,还有你们这些人与本地豪门,而且你们两边还斗得不可开交!” “公子明见!” 李大锤哼了一声:“平衡之道呗,勾着你,连着他,大家都得靠他来调和,不然就会同僚变仇敌,杀个你死我活。” “公子,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柯无忌道。 “当然要有自己的地盘才行!”李大锤道:“与那些世家斗,斗个不死不休,斗个不可开交,然后在何足道来调和的时候,趁机要拥有自己的地盘,建立属于自己的真正军队。” “公子会派人来支援我们?”柯无忌眼中一亮。 “我们会挑选南方人氏,通过各种途径进入进入你们的地盘来帮助你们把这块地盘建得稳如磐石!”李大锤道。 “自然也会是公子您的有力武器!”柯无忌双眼发亮:“然后以这块地盘为根基,一点点壮大,最后成为如同蜀郡那样的左膀右臂!” “靠自然发展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啊!”李大锤道:“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人,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要在短时间内让力量迅速膨胀起来,如此,才能在何足道集团之内占据更重要的位置,获得更多的发言权!” 柯无忌连连点头。 “你觉得贺一鸣这个人可以拉拢吗?” “这个人只怕很难拉拢,他与张全义的勾连太深,这一次又狠狠地得罪了杨立新和何足道。” “他给张全义的事儿也没有办成!”李大锤笑道:“这便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这个时候,我倒是觉得是拉拢他的最好时机。” “这样的话,恐怕您得亲自出手,否则很难说服此人啊!”柯无忌道:“以我对他们的了解,只怕他有什么大把柄被张全义摁住了,要想说服此人归顺我们,那就得替他解了这个他无法解决的问题才行。” 李大锤点点头:“好,我直接去见见他。” “您要跟他公开身份?” “自然,反正我在蜀郡已经露了相,那出现在洛阳,也不算什么稀奇的!”李大锤笑着举杯:“接下来,你进山,我去寻这个贺一鸣,现在他只怕是吓破了胆子了!” (本章完) 第392章 要我救你吗? 贺一鸣觉得天都要塌了。 一回去,便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 大山深处,当他从狗脑袋之中取出那根松针的时候,毛骨悚然,一股凉意从头顶开始,一直浸到了脚板心。 那是先天的手段。 为何只取狗命,不取他们的性命,贺一鸣不知道。 他只是很清楚,如果再不离开,下一个像狗一样躺在地上的,一定会是自己。 韩钲和那个江萍身边,竟然有一个先天高手保驾护航。 现在想想,似乎也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韩钲就不说了,这个江萍据说是太后最为宠爱的妹妹,出入宫禁就如同出自己的家。 太后心疼妹妹,派一個高手跟着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先天高手的确是很少的一个物种,但对于一个国家来说,也并不是不可以差遣的。 毕竟先天高手也是一个人,也有家,有追求,有欲望。 只要他们愿意做某些事情,那这些愿望就能很轻易地达成。 就像洪占之于卫家。 江占为卫家提供顶尖武力上的支持,而在世俗方面,卫氏却能满足洪氏一族所有的愿望。 先天高手想赁一己之力开创一片事业,其实并不容易。 关外泰安城周致,从八品巅便开始努力,奋斗近三十年,才终于成就泰安城。 而这,还是在人烟稀少,礼法凋零,弱肉强食的关外, 在关内,不管是什么东西,差不多都已经被分食殆尽,想要从别人的盘子中分一杯羹的难度,难于登天。 跑了韩钲和江萍,自己做的事情,便要大白于天下了。 想到姜士元临死之前所说的那些话,贺一鸣便战栗不已。 怎么办呢? 不可能指望张全义。 事情暴露,他必然会将自己抛出来作为替罪羊,对于所有方面的责问,来一个一问三不知。 不管是何足道也好,还是汝阴韩锬也罢,都会很乐意把自己当成一个替罪羊抛出来的。 拥数万强兵,占据洛阳的张全义的价值,岂是自己一个小小的漕帮帮主能比拟的? 怎么盘算,似乎都是死路一条啊! 刘闯提着一坛酒走了进来。 短短数天时间,贺一鸣憔悴了不少,坐在那里,便连身形也显得有些佝偻了。 人最怕的就是失去了精气神儿。 提起酒壶,拍去泥封,贺一鸣倒了满满一大碗,一口饮尽,然后又倒了第二碗。 “刘闯,你们几个就不必跟我回洛阳了!”贺一鸣端起酒碗,道。 “帮主,您也不要回去!”刘闯道。 贺一鸣苦笑:“我能不回去吗?我一家老小几十口子都被扣在张全义手中,不管张全义会怎么迁怒于我,我回去了,至少家人会有一条活路!” “您回去了,一家人才没有了活路!”刘闯摇头道。“你可是玄元九品巅的高手,您不回去,张全义会关着他们甚至于虐待他们,但万万不敢杀他们!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一个玄元九品巅的高手想要报复他们,他们也不见得能承受得起。俗话说得好,只有千日当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他就不怕有朝一日他的家人落单吗?一个玄元九品高手的突袭,照样可以做到想要做到的事情。” “理是这个理!”贺一鸣叹息道:“可是刘闯,我怎么也做不到无情无义,看着孩儿们受苦而不去营救啊!再说了,我不回去,整个漕帮只怕也会成为他们这几家要共同打击的对象,我回去了,所有的罪名,便由我一个人顶着,家人可以无恙,漕帮也能得到保存。不然受到牵连拖累的,可就不是我一家一姓了!” 话说到这一地步,刘闯也无话可说了,两人只是闷头喝酒。 好半晌刘闯才道:“帮主若去,漕帮也就群龙无首,没有了一个能得住所有人的首领,漕帮四分五裂变必成定局。” “总好过大家跟着我一起赴死路来得好!”贺一鸣道:“而且你愿意跟我同患难共甘苦,帮内其它堂口,舵口都愿意吗?到时候弄得大家拔刀相向,互相攻伐,场面会更加难看的。” “当真要把希望寄托在张全义身上吗?” “事情失败,其实就没有希望了!”贺一鸣叹道:“张全义会抛我出去顶罪,何足道愤恨于我嫁祸于他必然要拿我出气,南楚那边也会因为我竟然敢动他们的人而要收拾我,你说说,我哪里还有活路呢?” 窗外突然有人轻笑起来,“贺一鸣,如果我能给你一条活路呢?” 屋里两个人几乎同时弹了起来,目光都转向了窗户。 两个人一个玄元九品巅,一个玄元八品,居然被人摸到了身边还一无所觉,岂能不震恐? 窗户栓子自动地向上弹起,窗户亦是无风自开,窗外,一张陌生的脸带着微笑,看着屋里两人。 “阁下是谁?” “外头很冷,不请我进来坐坐吗?” 贺一鸣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请!” 外头那人并没有从窗户进来,而是走到了门边,很是有礼貌的敲响了房门。 “先天?”屋内,刘闯全身有些发僵,低声问道。 “应当是!”贺一鸣有些机械地迈动步子走过去,拉开了房门,脸上勉强堆起一些笑容:“高人驾到,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李大锤笑着走进来,径自走到桌边,替自己倒了一碗酒,喝了一口道:“酒不错。” 贺一鸣走到桌前,却并没有坐下,而是看着李大锤道:“不知前辈找我,有什么赐教?” 李大锤指了指对面,“坐下慢慢谈吧!” 刘闯低声道:“那我去外头警戒!” 见两人都没有理会他,刘闯慢慢地倒退着出了房门,把房门轻轻掩上。 “几天前在山里,你吓坏了吧?”李大锤嘴角上翘,似乎有些幸灾乐祸。 “杀狗的原来是前辈?”贺一鸣恍然大悟。 李大锤摇头:“那你可就错了,那天我倒的确在场,贺帮主,如果当时我不在,你们这些人,只怕就会被对面那人杀光了。之所以只杀狗来警告伱们一下,是此人无法判断我倒底是谁?与你们是何关系?” “这么说来,前辈倒是我贺一鸣的救命恩人了!”贺一鸣终于明白了当时的情况,难怪对面那个先天高手没有对自己下手,原来他是怀疑自己这边也有先天,所以只是警告驱离。 “应当算是!”李大锤呵呵一笑。“所谓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这件事情,我既然适逢其会碰到了,而且又意外地救了你一条命,那么自然也就不想前面的事情白费功夫,不想看着你接下来自陷绝路。” “前辈是谁?”贺一鸣道:“你虽是先天高手,但您可知道我碰上了什么麻烦?我的麻烦,可不是武道修为高就能解决的!” “我姓李,叫李大锤!”李大锤一字一顿地道。 人的名儿,树的影响,李大锤三个字刚一出口,贺一鸣已是呼地一下站了起来,而外头大门上也发出哐的一声响,那是守门的刘闯脑袋撞在了门板之上。 “北庭都护府都护李大锤?”贺一鸣双手按着桌面,似乎连语速也变得慢了一些,几个字一顿几个字一顿地问出了这句话。 “不错!”李大锤道:“蜀郡的事情完结了,我准备到南边来看看这边的状况,也瞅瞅何足道的现状,看看南楚那边的部署,机缘巧合,居然撞到了你们这档子事。” “贺一鸣见过李都护!”贺一鸣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 这一位,现在可是实实在在的大军阀,实权派。 他的事迹,正在关内传说,以前还只有整合关外,分裂北元的事情,但现在又加上了谋夺蜀郡,每一样可都是让人震惊万分的大事。 “我可以救你,你相信吗?”李大锤笑问道。 贺一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相信吗? 当然相信。 眼前这个人,只怕当真有实力挽救自己于水火之中,但代价是什么,也是一清二楚的。 这世上,不会有什么免费的东西, 人得到了多少,就要为此付出多少的代价。 这一次,人家救了你一家一族的命,那你从此,就得替别人卖命了。 “如果都护愿意出手相救,那么贺一鸣包括漕帮在内,以后都愿意为都护效犬马之劳!”贺一鸣坚定地道。 与聪明人谈话就是很轻松。 李大锤笑道:“很好,你的家人被张全义关在哪里?地方给我,地图给我,我去把人救出来,然后我会安排他们去蜀郡那边安居,你呢,就在这边安心地当你的漕帮帮主,接下来会有人来与你接洽的!” “张全义和何足道只怕就不会放过我!” “张全义有什么理由动你呢?是想不打自招吗?承认这件事情是他怂恿收买你做的?”李大锤笑道:“接下来跟你接触的人,就是何足道的盟友,所以明面之上,你是投效了何足道的。再加上韩钲和江萍都没有死,所以这件事情,便可以摁下去了!” “您在何足道那边也有人?”贺一鸣震惊了。 李大锤笑了笑道:“接下来那个人会告诉你怎么做的。” (本章完) 第393章 援手 肖乐看到跟在李大锤身后的那个人,总觉得有些面熟。 可是却又实在想不起在那里见过这个人,不由大为奇怪。 作为一个老牌细作,肖乐对于自己的记性一直非常自信的,走到街上,只要他一眼见过的人物,在接下来的相当长的时间内,他都能回忆起所见到的每个人的一些细节。也只有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被他判断为毫不重要的人和东西,才会被他悉数忘去。 这是他们作为细作而要修习的一门必备本事。 “不用奇怪了,这位是贺一鸣!”李大锤笑着对肖乐道。 “贺帮主?”肖乐真是呆住了。 都护这出去一趟,回来的时候,竟然就带来了漕帮的帮主,这也未免太神奇了一些。 “肖掌柜,早知道你出身不凡,不过以前一直以为你不过是关外某個家族派在这里做生意的,想不到竟然是李都护的人!”贺一鸣拱手道:“失敬了,失敬了!” “大家也不用敬来敬去了,老肖是跟着我几十年的老人儿了,我还小的时候,他就照顾我,后来我差钱了,他便又自告奋勇地孤身一人来为我开创财源,十几年没回过关外!”李大锤拍着肖乐的肩,道:“这是我真正的嫡系,心腹,也是现在我们北庭都护府在洛阳秘密力量的负责人!” “不是说北庭在关内的代言人是张若的那位女公子吗?”贺一鸣疑惑地道。 肖乐大笑起来:“我只是跟着公子的时间早,熬资历熬到了这一步的,张丙那可是凭着实打实的功绩升上来的,你说得不错,轻云姑娘还真是我的上司!” “好了好了!”李大锤挥挥手:“你们都是熟人,也就不必敬来敬去了。老肖,贺一鸣遇到了过不去的坎,现在也只有我们能帮他了,所以贺帮主现在也可以算是我们的人了。” 肖乐笑道:“贺帮主的家人,被张全义协持关起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都不知道他们被关在哪里!”贺一鸣又惊又喜:“你,你知道他们在哪里?” “当然!”肖乐笑道:“我在洛阳十几年了,张全义才掌握洛阳几天,他以为秘密的地方,在我们这些人眼中,比勾栏瓦肆也强不了多少,自然是知道的!” “都护?”肖乐转头,眼神热切地看着李大锤。 “一天之内,能不能拿到这个地方的防卫布署以及地形详图,然后如何进去救人,如何安全撤退,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把人撤出洛阳,送往蜀郡?”李大锤问道。 贺一鸣听得眼睛一眨一眨的,一天之内,完成这么多的任务,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公子要是前几天跟我布置这样的任务,我是铁定完不成的,但今天嘛,可就不一样了!”肖乐笑道:“现在我可是有了这方面的高手,保证能完成任务!” 李大锤眼睛眯了一下,道:“曹慧他们到了?” “果然是什么事情也瞒不过公子!”肖乐笑道:“曹慧,还有袁融袁通兄弟两人前两天到了洛阳,我把他们安排住下了,这便马上通知他们过来拜见您!” “是原本长安乾元帮的袁融兄弟?”贺一鸣问道。 “不错,当年这兄弟二人护送张学士出关,然后便一直留在了关外,如今可是我们北庭都护府的重要将领!”肖乐道。“至于曹慧曹将军?” 肖乐看了一眼李大锤,见李大锤点头,才接着道:“是我们北庭都护府下知秋院行动司的司长。地位仅在甲乙丙丁四位院长之下,但真要论起资历嘛,可以排到第三!” “他们来了,这是说永丰仓已经守不住了?” 肖乐点点头:“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了,具体的情况,还是等曹慧他们过来与您说吧!我这便去安排人搜集您想要的情报,天黑之前,您需要的东西都会到位。” 李大锤与贺一鸣一杯茶还没有喝完,曹慧带着袁融袁通兄弟二人已经赶了过来。 李大锤安坐未动,贺一鸣却是站了起来。 曹慧他自然是认不得,只不过看着袁融袁通二人一左一右跟着此人身后而安之若素,便可知道曹慧的本事了。 出关之时,袁融袁通二人虽然只是玄元七品,但兄弟孪生,一左手刀一右手刀,两人联合组成刀阵,便是八品九品也能斗上一斗。如今看二人气息,早就晋入八品,想想也不过三四年时光而已。 关外还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总是能让一些原本普通的人变成了一个个能创造奇迹的人物。 “见过都护!”三人齐齐抱拳躬身。 “说说永丰仓的情况!”李大锤指了指左右的椅子,直接道。 三人也没有推辞,在关外久了,早就习惯了李大锤的作派,繁文缛节什么的,李大锤最是愤恨了,便是写奏折,关外也是直通通的直接说事,以前张若还不习惯,但被李大锤茅大贤这些人差不多是揪着耳朵说了无数遍之后,现在张若的文风已经变得极其简单了,可即便是这样,李大锤还嫌弃不够直白。 李大锤的要求是,文章也好,布告也罢,要做到刚刚识字的人,也能弄得懂里头的意思。 “令狐识礼带领大军与罗良峙于茶店小城,双方倒是打得有来有往,谁也不有占着什么便宜。后来随着牛口、仓坪两地我军的援兵在叶涛的统一指挥下开始支援茶店之后,我们还占了一些便宜。不过后来常磊过来了。” “叶涛和罗良比起常磊来的确是差了不少,不是一个级别的!”李大锤点点头道。 “所以我们便按照早先的计划,开始分期分批的撤退,而永丰仓的粮食,能带走的,尽最带走,不能带走的,也都尽量地分给周边的百姓,反正不能让令狐大军轻松得到!” “曹将军,分给了老百姓,回头还是会被大军搜罗走的!”贺一鸣忍不住道。“不如一把火烧掉。” 关外几人相视而笑。 李大锤看着贺一鸣有些莫名的样子,笑道:“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粮食来之不易啊,烧了可惜,不如送给周边百姓,能藏住多少,那是他们的本事,反正我们是尽心了。” 看着李大锤的模样,贺一鸣终是明白过来:“你们送,令狐抢,这一进一出之间,却是民心人望啊!” “正是如此!”李大锤道:“曹慧,我们损失如何?” “其实我们的人,五千出发,中间一途扩充到了一万人,估计最后能成建制撤退到长安的,最多有三千人吧!不过这三千人,比起一万人的战斗力还要强些!”曹慧道:“那边大局已定,张院长担心都护伱在南边势单力孤,没有什么使唤的人,便传令让我带着袁氏兄弟先过来听令,袁融兄弟俩算是土著,有他们在,都护当轻松不少。” 说到这里,曹慧看了看贺一鸣,笑道:“不过看起来倒是张院长多虑了,您有了贺帮主这等地方大佬,哪里还缺人手?” “惭愧!”贺一鸣拱手,不好意思地道:“如今快成丧家之犬了。” 李大锤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贺一鸣的情况,笑道:“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曹慧,你来制定营救计划,现在我已经你麾下一兵。” 曹慧嘿嘿一笑:“都护但请放心,干这个,是属下的本行。” “曹慧是北人,这说话做事很难完全掩藏北人的习性,一时还可以遮掩,时间长了,不免会被有心人窥破,所以这件事了,曹慧你就直接护送贺帮主的家眷去蜀郡,然后在那里任事吧!袁家兄弟本身便是南人,以后就跟着贺帮主去做事,不比蜀郡,我们北庭想要在这个地方站住脚,立住足,难度可就大多了。”李大锤吩咐道。 “明白!”三人同声道。 “何足道也好,张全义也罢,还有那汝阴郡的韩锬,都可算是人中之龙啊!”李大锤道:“再者还有那神秘莫测的江太后,嘿嘿,小小地方之内,藏龙卧虎,一个个的都比狐狸还要精,一不小心,那就是要载跟头的!” 贺一鸣只是在一边听着,便已是愈听愈心惊。 永丰仓那边的守军,居然全都是北庭都护府的人。 再加上李大锤所说的,接下来何足道那边也有人来与自己接洽, 那北庭都护府到底在这天下落下了多少子呢? 假如有朝一日,北庭都护府入关,这些先前落下的棋子一齐发力的话,这天下只怕都要为之震颤不已了。 突然之间,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前路,似乎一下子便光明了许多。 不到入夜时分,肖乐回来了。 从怀里掏出来的一叠纸卷放到了桌子上,笑道:“幸不辱命,地图,兵力布署,明岗暗哨,高手驻扎都在上面了。” “还有我们在洛阳的人手,暗房,紧急撤退路线以及出城之后的接应等!”曹慧毫不客气地道:“这些我都需要!” “这些都在我肚子里!”肖乐笑道:“公子,不如你和贺帮主去喝杯酒,我与曹慧一齐来做这计划?” (本章完) 第394章 救人 永丰仓肯定是守不住了。 张全义站在巨大的舆图之前,久久无言。 永丰仓虽小,但他的影响却极其巨大。能在令狐野大军的攻击之下坚持到现在,已经让张全义很是诧异了。 现在,败相终于显现了出来。 东进长安的常磊在扫清了周边的障碍之后,把目光投诸到了永丰仓,永丰仓就再也无法坚持了。 常磊可不是令狐识礼。 让张全义颇有些失望的则是困守在河东郡的卫义。 当永丰仓还跟令狐识礼打得有来有往甚至于还占了上风的时候,河东郡的卫义要是敢抓住这个机会直接出兵攻击令狐集团在河南方向上的李国华部,那张全义就会全力配合他打好这一仗。 不说击败李国华,只要消灭了在一边敲边鼓拱火的齐郡陈氏和东海秦氏,在河南这边,他们就可以占据绝对优势。 让张全义失望的是,卫义没有这么做。 终究还是一个书生,心有玲珑七窍,算计太多,最终却是害了自己。 张全义明白卫义的意思。 如果做到这些的话,能全面掌控河南的便是自己而不是他卫氏,而自己进而便可以进攻齐郡、东海甚至可以把山东诸地都纳入手中。 这显然是不符合卫氏利益的。 到了这一地步,自己势力可就要比卫氏大,有反客为主后来居上的意思了。 现在倒好,把自己是防得死死的,使自己如今只能困守洛阳,但永丰一丢,卫义的河东郡还守得住吗? 接下来李国华与常磊肯定会左右夹攻河东郡与潼关,卫义要么早早地撤回长安,要么就等着全军覆灭吧! 当然,他还可以投降。 严肃摇头道:“卫义此人必定会率精锐撤回长安,河东、潼关诸地只替留下一些老弱病残,必然被一击而破。” “有一个问题你看出来没有?”张全义道:“守卫永丰的是吴德的稽查大队,稽查大队组建不过一年有余,战斗力居然如此强悍吗?” “自然是关外北庭都护府助力!”严肃道:“像罗良这些人,本身就出身北庭。现在稽查大队的主力,就应当是北庭部队吧?” “那么问题就来了!”张全义笑道:“如果永丰仓那边要坑他的话,你说卫义还能全须全尾地撤回去吗?” “也就是说,叶涛那边只需要在撤退的时间之上稍作安排,便能陷卫义于死地!”严肃看着地图,手指在地图上面划了一个圈:“能走的路,也就这么几条,能让卫义大军通过的路就更少了。问题是,叶涛会这么做吗?” “说不准!”张全义摇头道:“李大锤这個人,让人无法看懂。如果卫义麾下精锐被灭了,李大锤的势力自然水涨船高,因而顶替卫氏拿下长安控制权,也就简单多了!” “北庭主力尚在关外,蜀郡军队经此大变,说有多少战斗力和士气那只是一个笑话!我估计李大锤不会这么做!”严肃道:“他们应当会掩护卫义顺利撤回长安,让其在长安与令狐野再做殊死之搏,他们好藏在后头坐收渔翁之利!” “这样最好,只要长安不倒,我们便有机会,长安抵抗愈激烈,打得愈好,我们的空间便会越大!”张全义笑道:“老严,接下来李国华要全力进逼潼关,我们可得抓住这个难得的机遇。” “拿下荥阳,撵走陈氏!”严肃笑道。 张全义抚掌大笑:“正是。不然等到令狐野他们拿下了河东郡和潼关之后,我们可就没机会再抢荥阳了。我们需要更广阔一些的战略空间。对了,您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看你进门的时候,脸色可不大好!” “贺一鸣失手了!”严肃摇遥头:“韩钲和那个江萍逃之夭夭,根据我们在漕帮的内应说,贺一鸣曾带人追杀进山,可是却遇到了先天高手,一群人狼狈逃了回来。” “先天高手?”张全义愕然:“那两个人身边有先天高手的话,还需要逃?” “船上袭击的时候并没有,只不过仍然出了意外!”严肃叹道:“不知为何,船上多了一个半路加入的刀客,就是这个刀客掩护那两人逃走了。至于那个先天高手,估计是后来听闻消息之后才赶去的,应当是南楚有关!” “贺一鸣呢?” “到现在也没有露面!”严肃道:“下山之后,他就失踪了,连他的下属也找不到他。” “这是想威胁我吗?”张全义冷笑起来。“他大概是想告诉我,最好不要动他的家人,不然,他这个九品巅就能随时来找我的麻烦?” “他个人不会是什么麻烦!”严肃道:“麻烦的是这件事瞒不过何足道了,我们给他下绊子,他必然是不高兴的,至于汝阴郡韩锬和南楚,倒没有什么可说的,反正与我们是敌人,我们就是想杀你们的人,怎么啦?” “所以嘛,何足道需要一个台阶下。”张全义道:“这个时候就需要贺一鸣跳出来把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说就是他干的,跟我无关!” 看着严肃一脸不以为然的模样,张全义嘿嘿一笑:“大家都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来就坡下驴,不管这个理由有多荒谬,有就行。所以贺一鸣不能失踪,他必须得给我滚出来。大秦义士,漕帮帮主贺一鸣必须承担这件事情的所有后果!” “一个九品巅的高手想要藏起来,我们还真拿他没有办法!”严肃道。 “怎么会没有办法呢?”张全义冷笑:“他藏得不会太远,甚至能观察到你我的动向。所以,你该有所行动了!” “明白了!”严肃道:“必须要让他知道我们的决心不可动摇,此人有一庶子,今年二十有八,在家族之中掌管着一些生意,也算是个干练之才,不过不是嫡出,所以并不太受重视,身份正好适合我们来做这个杀鸡儆猴的鸡。” “可以!”张全义道:“拖到最显眼最热闹的地方去砍脑袋,罪名就是勾结楚人,意图破坏我大秦社稷。这一回是庶子,他要再不露面,下一个宰的可就是嫡子了!” “我马上去办!”严肃笑道:“听闻这个贺一鸣还是一个极重亲情的人,这一次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 漕帮以前当真可以算是大秦第一大帮派,沿河两岸,都有他们的人手,帮中好手自然也是不少,也不缺干练之才。 所以严肃在抓了贺一鸣的家人之后,防护可是严密之极,大宅子里住进去了整整一营五百士卒,除了军队之外,十数名玄元高手也布置在宅中,而在大宅之外,更是布置了一些隐秘的岗哨。 一旦这家大宅有事,这些岗哨立即便能在第一时间发出警报,周边的军队,可以在一柱香的时间之内,将该区域完全封锁,一只老鼠也休想溜得出去。 所以严肃从来就没有想过,贺一鸣一家人还能从自己的手掌心里逃出去。 至于威胁,张全义不怕,而他严肃,又岂会是受威胁的人? 你杀我一个,我便杀你十个,左右我没几个家人,伱却是家大业大,一比十来宰,贺家都还有富余呢! 只可惜,强中更有强中手。 曹慧摸到一个正忠于职守在阁楼之上瞭望着对面大宅的家伙身后,那家伙正把硬梆梆的馍撕成小块丢碗里呢。锋利的刀子切断了他的咽候,鲜血恰好便流进了碗中,很快,馍便被鲜血浸透了。 这样的事情,在周边几乎同时发生着。 而在他们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李大锤已经出现在了贺家大宅之中。 当先天高手开始不要脸的做一些偷偷摸摸的事情的时候,他们几乎是无敌的。 特别是这个先天高手还喜欢使毒药,而且还在毒药一道之上颇有研究和造诣的时候。 身份尊崇的先天高手,鬼神莫测地出现在了士兵们休息的地方,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管子,小心地戳破窗户,然后鼓起腮帮子往里面吹东西。 别人怎么想不知道,反正跟着李大锤首先进入大宅的贺一鸣是惊呆了。 先天高手那无比光辉的形象在他的眼中瞬间打了一个大大的折扣。 “先天高手也是人,也要吃喝拉撒睡,能省一份力气,就省一份力气,我才不会为了面子而让自己吃亏的!”李大锤笑咪咪地对贺一鸣说:“你瞅瞅,我只不过用了一点药,便让他们一觉睡到天明,既让他们补足了觉,又不会因为把他们都杀了而心怀内疚!” 贺一鸣点点头。 果然够无耻,把如此的阴毒下作手段,说得如此的清新脱俗。 不过若非如此,这家伙又怎么会成就如此伟业呢? 跟着这样的人,前途应当是很光明的吧? 随着李大锤在宅子里游走,还醒着的睡了,睡着了的更是沉入了深层次的梦境之中,连正在巡逻的队伍,也在同一时间齐唰唰地倒下去呼呼大睡,这就是真正的先天手段了。 “可以了,你去见你的家人吧,不建议你们收拾行礼了,毕竟每一刻钟,都代表着你的家人可以逃得更远。天明之后他们发现了,追捕可也就开始了!”李大锤笑道。 (本章完) 第395章 声东击西 严肃站在门槛上,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仍在酣然大睡的士兵。 本来应当是一群正在巡逻的士卒,此刻却是齐唰唰地倒在地上。 如果是死了,严肃倒觉得更容易一些。 这种不伤人,只让人睡的手段,可就更神秘莫测了。 一名侍卫小跑着过来,低声道:“将军,普通士卒们都没事,只是睡着了,但是军官和那些武道高手们,都死了!贺家的人一个没剩,全都跑了,现在整个宅子里倒是干净得很。” 严肃点点头,迈步走了宅子。 厢房里的通铺之上,士兵们一排排得睡得极是香甜,严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脑子里却突然觉得有些昏眩,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却让严肃极其惊讶。 这是毒。 再走到一间耳房之中,那里坐着一个武道高手。 今天应当是他值班,所以在耳房里。 面前摆着酒菜,一手拿着筷子,另一只手正搭在酒壶的把上, 不过这个动作,也成为了他最后的定格。 就在这一霎那,袭击突然而至,而且在瞬间便取了他的性命,他甚至都感受不到任何的痛苦,便死了。 死得太快,身体还仍然保持着最后的动作。 几乎所有的武道高手,都是被人在无声无息地取了性命。 严肃细细地看着这名高手,好半晌,他伸出手去,从死人的耳后,慢慢地拔出一物。 那是一根松针。 柔软的松针,却轻轻松松地取去了一個玄元高手的性命。 “松针?”跟在严肃身后的人,都是傻了眼。 严肃却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想起了自己的细作描述的贺一鸣在深山之中的遭遇。 也是两枚松针,当着玄元九品巅高手的面,杀了两条狗。 一模一样的手段。 先天高手。 而且还是南楚那边过来的先天高手。 严肃转身就走。 “将军,将军!”侍卫们跟在身后,有些莫名其妙。 “所有中军,进入最高戒备状态,所有玄元级别以上高手,立即到王府集结。”翻身上马,严肃大声道:“你立即去左军,告诉黄华,整军准备进城!” “没有王府军令,黄将军只怕不肯!”侍卫道。 “告诉他,做好出兵准备,我去王府禀告王爷,调兵令马上就会到。”严肃打马飞奔,一边跑一边道:“快去快去!” 看着严肃一脸惊慌地消失在自己眼前,侍卫虽然莫名其妙,但还是上马冲向了城外。 城头之上响起了警钟之声,不长的时间里,一队队的士兵从营房里走了出来,开始在街道之上巡逻。 “先天高手?”张全义皱起了眉头。“先天高手为什么要给贺一鸣出头?贺一鸣纵然没有杀韩钲和江萍,但却杀了姜士元,姜士元在南楚,可也不是普通人。” “谁知道原因呢?”严肃道:“不过先天高手这种人,只怕不能以常理度之。我怀疑贺一鸣当时虽然逃出了深山,后头肯定还是被这个先天高手找到了,也许他们达成了某种交易。王爷,贺一鸣毕竟是漕帮帮主,又是九品巅的高手,要是他肯投降南楚,做南楚的内应,那他的价值,可远远超过了姜士元,更何况姜士元已经死了,死了的姜士元一文不值!” “你说得倒也有道理!”张全义点头道:“所以说,这个先天高手进城来,救走了贺一鸣的家人?” “救人倒也无所谓!”严肃道:“我怕他趁机来图谋王爷您。贺一鸣现在肯定把所有的错都往您的身上推啊,这个先天高手指不定便会来寻您的诲气,咱们这时候,除了军队,可没有在武道修为上能与先天抗衡的人。” 看着王府外戒备森严的军士,听着城内不断响起的喇叭和锣声,张全义嘿嘿一笑:“当年我听寇大尹说过,一个普通一些的先天高手,三千训练有素的军士便足以将其困死。修为高深一些的先天高手,五千人足矣!先天高手还是人,不是神仙,要是他们真可以为所欲为而没有顾忌的话,那这天下,还会有王道礼法吗?” 走出大堂,看着大殿之顶,屋脊之上一队队手指劲弩的士卒,看着旁边偏房之中隐藏着的一台台强弩,张全义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些期待之色。 要是这个所谓的先天高手当真找上门来,那正好可以借此机会伸量伸量。 “城内大搜,逼一逼,看能不能将这个人逼出来!”张全义笑道。“既然左军已经进城了,倒也不能让他们闲着,你也可以顺手把各地的探子都洗一批!特别是令狐野和南楚那边的,就不用留了。” “一起扫了!”张全义嘿嘿笑道:“岂能厚此薄彼!接下来我要率军出击,将洛阳城内打扫得干净一些,免得他们生事。” “明白了,不过王爷,这几天府内一定要好生戒备!”严肃道:“毕竟是先天高手,半点也疏忽不得。” “你放心吧,这个先天高手只要没有痴呆,就不会到王府来生事,倒是你在外头奔走,小心他拿你出气!” 严肃哈哈一笑:“严肃无名小卒,先天高手这样云端里的人物,大概率是瞧不见我的。” 大军整整一万人,分成两路进城,浩浩荡荡,立刻便将城内的人给惊住了。 洛阳人可是在不久之前,刚刚经历过兵乱。 军乱比匪乱更可怕。 李大锤此刻却是在城外,身边站着肖乐和贺一鸣。 “难怪曹慧强烈建议公子你一定要展现出先天高手的厉害,而且还要模仿一下深山里的那个神秘人,论到心机之深沉,我不如曹慧远矣!”肖乐连连摇头:“这一下子张全义必然要把所有高手都搞到自己身边,连军队都调进城了。毕竟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如此一来,贺一鸣,你家人的逃亡之路可就顺风顺水了,等到张全义回过神来的时候,伱的家人早就远离了他的控制区域了。” 贺一鸣冲着肖乐拱拱手:“只是却让肖掌柜经营了十几年的据点毁于一旦,真正是可惜了的,如此大恩大德,贺某必然会牢记于心,将来必有回报!” 肖乐哈哈一笑:“这你就不必感谢了,这店子反正也是保不了多长时间了,这家店只差在门楣之上明晃晃地写上北庭都护府驻洛阳办事处了,哈哈哈!现在早走早了。做了几十年的生意,腻了,接下来干点别的。贺兄,我去宁县帮你管后勤吧,说句不怕你生气的话,你漕帮的帐目,只怕是乌七八糟,以前我们管不着,但以后可就不成了。北庭都护府对于清廉一事,还是看得极重的。” “求之不得,既然要走大事,自然便要有做大事的样子和规矩。”贺一鸣道:“都护,接下来我便是投靠何足道吗?” “不是何足道,是何足道麾下一股势力,你将与他们结盟,宁县就是以后你们的根据地。”李大锤笑道:“张全义估计也没心思再来对付你了,说不定还会派人到宁县来送还你的家产呢。你的家人到了蜀郡之后,会被安置得很好的,虽然暂时不能露面,但绝对会过得很舒坦,等到要可以公开露面了,你家里那些有才华的人,亦会得到很好的安排!” “多谢都护!” “行了,接下来你们去宁县吧!”李大锤笑着挥挥手道:“这段时间,好好地筹划一下接下来的发展大计,然后便是一步一步地来实现他。” “都护不和我们一起去宁县吗?” “不,我在长安还呆几天!”李大锤道:“一但他们松懈了,我便去给他们念念紧锢咒,让他们的神经再绷紧一些,也给你们多争取一些时间。” “公子还是要小心一些,别阴沟里翻了船,被军队给围了!” “你觉得你家公子我有这么傻吗?”李大锤大笑着跨出一步,方向却是长安城。 上一刻还在眼前,下一刻却已经是踪迹渺渺了。 贺一鸣有些艳羡地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前方,侧头对肖乐道:“肖兄,我们去宁县吧,兄弟虽然在那里盘踞了不少时日,可说来惭愧,还是乱七八糟的!” “不要紧,我已经让曹慧回长安了,张丙那里有不少从关外来的人才,正准备安排陆续去蜀郡,咱们半路截胡,弄几个过来帮忙。就算不能公开露面,让他们隐身幕后,做做计划方案也是好的。经过北庭都护府培养的官员,对于制作计划方案那个个都是一把好手。” “是吗?” “当然!等他们来了,你就会知道什么是一年计划,什么是三年发展,什么是五年大计!”肖乐大笑。 深山之中,树枝和枯草搭成的一个小窝棚里,韩钲伸了一个懒腰,爬起身来,取过旁边的一根树叉,撑在腋下,慢慢地走了出来。 对面的小窝棚门打开着,但里头却看不到江萍的身影。 “姜姜!姜姜!”韩钲大喊了起来。 (本章完) 第396章 奇怪的感觉 没有人回应他。 韩钲拄着拐走到一株大树之下,背靠在树上,看着远处山巅之上刚刚升起的红彤彤的太阳,眯起了眼睛。 这几天天气一直不怎么好,阴雨绵绵的,身上所有的衣物都显得湿哒哒的。最为关键的是,他们还不敢生火,怕被那些追踪的人看到烟火发现踪迹。 韩钲前几十年里,何曾受过这样的苦楚? 太阳虽然并不如何暖和,但对于此刻的韩钲来说,差不多却是最好的礼物了。 逃亡的这段日子,一直便是江萍在照顾他。 虽然态度很恶劣,可是该有的照顾,却是一样也没有拉下。 这让韩钲很是开心。 自觉离心目中的伊人已经是咫尺之遥了。 如果说以前追求江萍,更多的是因为家族的希望和自己对未来的追求,对于江萍的喜爱最多只能排到第三名,那么现在,喜爱则要排到第一名了。 爱情最是滋润人,所以虽然过得很苦,但韩钲的精神却是相当的好. 甚至可以说是兴奋。 心中竟然还隐隐有些期望这样的逃亡还能多持续一段日子。 江萍每天都会出去一会儿, 回来的时候,要么带着裹腹的一些食物,要么便是给自己治伤的药草。 今天大概也是出去找这些东西了吧? 只不过这个时间点儿还没有回来,应该是今天找这些物事并不太顺利的缘故吧。 说起来,这些天山里的松鼠啊老鼠啊这些喜欢藏食物越冬的家伙,不少估计都被江萍给扫荡得干干净净了。 也不知道她一个丹阳城内尊贵的郡主,怎么会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反正韩钲知道,换作是他,是怎么也不太可能天天都能找到这些小东西的窝的。 时间慢慢地流逝, 山巅上挂着的那轮红太阳越升越高,颜色也变得更加炽白起来, 衣服终于被晒得干爽了,不过林钲却是有些慌了。 江萍还是没有回来。 她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吧? 心里头不好的感觉愈来愈强烈, 是迷路了还是遇上了敌人? 江萍看起来是个弱小娇峭的女子,可实际上也有御气六品的武道修为,一般的猛兽在她面前,也没有多大的威胁性。 莽莽群山,无边远际,漕帮的那些人也应当找不到他们吧? 这些天,他们一直就在往深处走呢。 最大可能还是迷路了。 韩钲拄着拐,一蹦一蹦地往林子里走了几步,这里枯枝倒覆,地上松软的泥土留着江萍明显的脚印,她就是往这个方向去的。 韩钲准备去寻她。 不过蹦哒了几步,他又停了下来,万一自己走了,而江萍又找了回来了呢? 这里,还算是個坐标, 要是自己离开了这里,想要再找到彼此双方,只怕会更麻烦。 重新蹦哒着回来,寻了一处阳光充沛的地方坐了下来,韩钲觉得等。 也许这个时候,什么都不做,反而是更好的办法。 时间慢慢地流逝,韩钲心中的阴影也愈来愈浓,终于,他重新站了起来,走到了自己的那个窝棚前。 一定是迷路了,自己必须要给江萍一个信标。 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犹豫了好一阵子,韩钲还是一咬牙,将火折子伸手了棚子。 火焰慢慢地从内里的那些枯黄的茅草向上烧起。 缕缕烟雾蒸腾而起。 干燥的茅草之上,便是新砍的那些树杆枝叶了,火焰小了下去,但烟雾却是更浓了,不大功夫,浓烟滚滚,直上天际。 至于这烟雾是被江萍先发现,还是被追来的敌人先发现,韩钲是顾不得了。 赌一把命吧! 柯无忌很是头痛。 几天前他便找到了贺一鸣的那两条狗被宰的地方, 当然,狗什么的除了剩下一点皮毛和骨头渣渣之外,啥都没有剩下来。 再距离这个地点不远的地方,他找到了应当是韩钲他们存在的痕迹, 原本以为接下来找到他们并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是两个初出道的雏鸟嘛。 不过连着几天,柯无忌的想法却是变了。 痕迹倒是一直能找到,只不过真假混杂,有些完全就是引人误入歧途的,他也是连上了好几次当才发现。 从生涩到混圆如意,那一对少男少女的表现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呢。 果然想要成长,便必须得历练。 而且这样的逃亡,对于江湖人物来说,当真是经验值猛增的那种。 这些天来,柯无忌他们并不掩饰自己的行踪,甚至还多次燃起烽火,放出浓烟,言谈举止之间也毫不在意地谈论他们就是来救这对男女的。 柯无忌的意图很清楚,就是告诉那个先天高手,咱们是来救人的,不是来杀人的,你可不能不分轻红皂白就把我们做了啊! 现在看起来,效果显著。 那个先天高手估计也就是只负责他们的安全,并不会干涉他们的行动。 甚至还会有意地让这对少男水女增些江湖经验和历练。 只是这群山之中,想要找到人还真是大海捞针啊,特别是两个经验逐渐丰富又有意逃亡的人。 “长老,烟,烟!”鲁雄从树冠之中探出半个脑袋,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有浓烟直冲天际,也不知道是不是咱们要找的人!” 柯无忌一掠而起,站在树冠之顶,看着远处那道笔直升起的浓烟,亦是面露喜色:“这不是无意之间失火或者啥的,这就是在指明地点,不管是不是,先去看看。” 说来那烟子距离他们并不远,可望山跑死马,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即便是柯无忌这样的九品好手,要从他们现在这个地点,跑到烟雾升起的地方,只怕也得个把时辰才行。 韩钲坐在火堆前,看着火热渐小,便又将新砍下来的松枝柏枝丢进火里,时间已经很久了,他的心情也愈来愈沉重。 江萍如果真是迷路了,这么大的烟子,也应当看到了,可是还没有回来。 如果落到了敌人手里,那大概敌人现在也快要找到自己了吧。 也好,两个人做个同命鸳鸯也算不错。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敌人先找到自己,那就希望江萍别犯傻,好好的藏起来。 反正自己也不知道她的位置, 不管敌人如何严刑拷打自己也无法当叛徒。 想到这里,韩钲居然还笑了笑。 自己不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要是真知道,说不定就会在严刑逼供之下老老实实的啥都说呢! “韩钲韩公子?”耳边传来了问话之声。 韩钲撑着拐杖跃起,看着密林之中掠出来的一个腰间插着大烟锅子的老者。 手紧紧地握着腰间的刀柄,韩钲瞪视着对方:“你是谁?漕帮的人?” 柯无忌连连摆手,往前走了几步,看着韩钲警戒的模样,笑道:“韩公子误会了,我们是何足道大将军的部属。” 这有什么两样? 江上劫杀他们的人,便是杨立新的部下,而杨立新,正是何足道麾下悍将。 “好教韩公子知晓,杨将军麾下那群杀才被人蛊惑,劫财杀人,如今已被杨将军捆送到何大将军那里去了,何大将军知道公子受困,极为关心,所以派了小老儿带人前来寻找,天可怜见,终于是让我们找到了。”柯无忌一副完成了任务的轻松之态。“对了,不是说还有一个女子的吗?” “你们怎么才来啊!”韩钲看着对方,一声嚎叫:“姜姜不见了,快去找姜姜!” 江萍不见了? 柯无忌一愕。 漕帮的人早就撤回去了, 再说了,江萍身边明明便有先天高手手段的人,她能有什么危险? 不过看着韩钲一副焦急的模样,柯无忌还是连连点头:“马上去找,马上去找!” 片刻之后,鲁雄陈婉等一群人便都被又打发了出去,以此地为圆心去寻找江萍的踪迹。 只是一直寻到天黑,却是什么踪迹也没有找到。 韩钲急得跳脚,对于柯无忌要先带他下山的行动坚决拒绝。 不找到江萍,他绝不出山。 当然,柯无忌可不是他的部下,既然好说好商量不行,那也就不客气。 直接一记手刀,让暴燥的韩钲彻底安静下来,然后丢到了鲁雄的肩膀上,扛起来就往山外走。 至于江萍,有什么可担心的? 被韩钲担心不已,昏迷之中还在念叼着名字的江萍,此刻却在大山深处的某一个地方,舒舒服服地吃着小点心,而在她的面前,两个人恭恭敬敬地侍立在一侧。 “小姐,柯老儿找到韩公子,而且带他下山了,柯老儿现在跟何足道混在一起,何足道又在与韩郡守两人谈判,韩公子应当没有危险了。” “嗯!” “您接下来回丹阳吗?” “不!”江萍笑着道:“走了一遭洛阳,还真碰到了不少有趣的事情,也遇到了一个特别有趣的人,说来也奇怪,我为什么会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莫名就有一种特别信任,特别想和他亲近的念头呢?这不应该啊!” 两人低头不语,显然,这个话题,不是他们能回答而且敢回答的。 “我得找找原因。”江萍歪头想了一会儿,接着道:“你们替我送几封信回丹阳去,我过段时间自然就回来了。” “是,不过小姐,那柯老儿以前应当见过您,还是要小心为上!” “放心吧,时过境迁,而且当时也不是我本来面目,再说了,真让他发现了端倪,杀了也就是了!”江萍将一块点心丢进嘴里,拍拍巴掌上的饼干屑,站了起来。 (本章完) 第397章 自己的地盘 何足道与他的父亲何其苦有很大的不同。 何其苦只是粗通文墨,但在武道修炼和军事谋略之上,却有极大的成就。 算是艺由天授,老天爷赏饭吃的那类人。 何足道继承了其父亲的天赋,不过因为其父亲的改变,所以他的处境得到了很大的改变。 他是大秦历史上少有的文武都能大成的人物。 文,他考中了进士,相对于大秦每三年开考取一次,而每一次只取三百人出头的样子,你就可以知道想要考中进士的难度了。 何足道进入考场的时候,何家还没有真正发迹呢! 而修练武道,他的进境比他的父亲还要更快。 何足道也一直自诩为儒将。 当他脱下盔甲,换上儒服,从内到外,透露出来的都是浓浓的儒雅气息,举手投足之间,文质彬彬。 但当他提起巨剑,跨上战马,走向战场的时候,却活脱脱的变成一个地狱杀神了。 他在两者之间转换如意,即便是他的手下,也没有觉得有一点点违和的地方,似乎他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韩钲没什么大事!”一身青衣棉袍,长发只是用一根青巾在头上随意地挽扎了一下的何足道,就如同收馆里的教书先生一般,替对面的柯无忌将杯子里的酒倒满。“医师已经看了,将养个几个月,就能完好如初。倒是看不出,那個江萍居然会这些玩意儿,手法娴熟,接骨敷药包扎样样精通。” “江萍的身份可比韩钲更为尊贵。”柯无忌有些担心:“现在江萍下落不明?” “无妨!”何足道笑道:“对于我们来说,韩钲要更尊贵一些。江萍区区一个郡主,不过是仗着南楚太后对她的宠爱罢了。而江芊可是一个很纯粹的政治动物,不会因为江萍就来找我们的麻烦的。” “如此说来,我就放心了!”柯无忌点道:“那我先敬大将军一杯,下江南半年有余,如今江南八镇基本稳定,基业初成,以大将军纵横捭阖的谋略,接下来自然便能大展鸿图了。” 何足道哈哈一笑,举杯与柯无忌一碰到:“柯老,饮水思源,不管我将来的成就有多大,我都不会忘了你的功劳,如果不是你助我下江南,我早就被那些人活生生地困死在北地了。” 柯无忌笑了笑,把酒饮尽,却不作声。 “我知道你对我这段时间的作为很是不满。”何足道再次起身,给柯无忌将酒满上。“今天我专门请你喝这顿洒,也是想调解一下你与杜、黄这几家的矛盾。” 柯无忌叹道:“大将军,当初我们在北地说好的,重下江南,要做的可是均贫富、等贵贱啊!杜家、黄家这些人,是真心要归附于大将军吗?他们是迫不得已,您不但接纳了他们,而且还委以重任,这会让兄弟们寒心的。” 何足道抿了一口酒,道:“我何足道本身便是寒素出身,自小便受够了豪门大户的轻蔑和白眼,想来柯老也听过我年少时候的故事吧!我比任何人都想要等贵贱。” “既如此,何不做起来?光是想,永远也达不到目标!”柯无忌不满地道。 “柯老,这些年来,我悟出得最大的道理,就是欲速则不达。均贫富,等贵贱,这可是当年李济民、何清秋他们便提了来的口号,连他们都没有做成,我们如果敢这样直通通地去做,只怕死无葬身之地。” “何大将军,你在河东,在洛阳,都已经这么干了!”柯无忌提醒道:“你既然已经走了这条路,就没有回头路可走。手上染了这些豪门贵胄的血,无论伱如何洗唰,如何向他们表达好意,他们都不会原谅你的,跟你秋后算帐只是时间问题。” “这个我当然知道!”何足道大笑起来:“所以我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但是现在我想要成功,也就必须要借助他们的力量啊。不管他们是真心也好,还是假意也罢,暂时大家都坐在一条船上。” “大将军,你在河东河西那种敢为天下先,那种老子就是天下第一的气概呢?”柯无忌很是不满。 “不瞒柯老说,那个时候我一无所有,而我也认为自己必然是死定了的一个结局,寇仲卫政道他们给我弄的是一个死结,根本就打不开。既然没活路,那自然就要来一个渔死网破。”何足道冷笑道:“所以那个时候杀是一个选择。可是后来,寇仲居然死了,而且你们也来找我了,这就是在绝境之中给了我一条活路,而且这条路现在已经走活了,我自然要想着把这条路越走越宽,越走越平坦才好。” “所以,您开始接纳过去那些看不起你的人了!”柯无忌道。 “想要成大事,兼收并蓄是必然之事!”何足道看着对面,语气坚定:“而且均贫富,等贵贱也不是一定非要把这些人杀光,把他们的土地钱财都分光才能达到的,你说是不是?” “大概是这个道理吧!”柯无忌道:“前些日子,我碰到过一个人,跟他讲起经济之道,他也是笑我太过于狭隘,我说天下财富之数一定,不将这些人宰掉,怎么能让更多人拥有财富呢?他却说天下财富并不是一定的,而是可以创造更多的财富,把财富这个饼越做越大,让能够参与分饼的人越来越多才是正理。我们两人还争论了一番。” “这个人很有见地啊,柯老能不能替我引见一番?”何足道两眼发亮:“现在我们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万万不可遗珠于野啊!” “一面之缘,话不投机,我要揍他,他便跑了!”柯无忌道。 何足道大笑:“柯老还是真性情。” 柯无忌哼了一声道:“既然大将军今天亲自摆酒为那些人说和,我也不能不卖大将军的面子,但今日我也有一事要求大将军。” “你我之间,何谈一个求字?”何足道笑道。 柯无忌心中冷笑,是啊,不用谈一个求字,可你也没有答应啊,还是要先听听我说得什么事,才会衡量能不能答应吧? “我想求大将军放过贺一鸣这个人!”柯无忌道。 何足道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这个人倒也有眼色,居然找上了柯老?他心存不良,异图嫁祸于我,而且这个人还得罪了韩锬,恶了南楚太后,你确定要为他求情?” “大将军,如今我也想要做大做强了!”柯无忌道:“杜家、黄家这些人可都势利得很,我要是不做大做强,以后只怕站的位置离大将军要越来越远了。而且大将军,也不容讳言,我的出身也是让大将军有些忌讳的,如今我也不想再躲躲藏藏了,我就是要站在明面上来,大将军能不能光明正大地接纳我们?” “有何不敢?”何足道一仰脖子将酒喝尽:“不就是魔教吗?天下容不得的人和事,我何足道偏要来容一容。不就是一个贺一鸣吗?他既然投了你,那也便是我的部下了,韩锬那里,我来说!他儿子不是没死吗?” “多谢大将军!”柯无忌拱手道:“别的地方我不敢说,大将军治下八镇,我教弟子必然会奉大将军为尊,替大将军谋事出力,赴汤蹈火,死不旋锺。” “柯老言重了!”何足道大笑:“来,喝酒,喝酒!” “还有一事我想问问大将军,令狐知书是不是就藏在您的府中?”柯无忌笑问道。 “柯老耳目如此灵敏的吗?”何足道脸有讶色:“我还道这件事很隐秘呢?” “他来的时候,我们有人见过他,我正在找他呢,但他却消失得无影无踪,有这个本事藏下他而不让我们找到的,也就只有大将军了!”柯无忌:“与令狐一族有什么好说的,他来了,杜家黄家这些人,只怕立马就找到了主子,要去抱大腿了。” “他来找我,却是为了另一件事!”何足道摇头道。 “不知我能否与闻?” “他认为,李大锤拿下了蜀郡,接下来必然会来江南搞事!”何足道:“此人在关外,在蜀郡,连二接三败于李大锤手下,心有不愤,所以来江南,想与我联手,殂击李大锤。” 柯无忌心中一惊,令狐知书这个搅屎棍当真是阴魂不散,不过这家伙能力也的确不差,此人专门来坏公子的事,倒也不能不防。 “大将军何等人也,还需要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来相帮,他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总是一番好心!”何足道大笑:“再说了,他颇得令狐野信任,与他相交一番也无不可,将来这天下,说不得我迟早是要与令狐野碰上一碰的,提前多深入了解一下也是好的,此人送上门来,我岂能拒之门外?” “大将军可不要被他蒙敝了!” “这你大可放心!” “大将军,接下来我就要去宁县了,贺一鸣既然要归降我们,那宁县自然便要好好整顿一番,那里与张全义的地盘相邻,却也是我们扩张的前沿。” “看来柯老现在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有一块自己的地盘了。” “只是想在将来,大将军升帐的时候,我在大将军的帐下仍然如现在一般,左首第一张椅子仍然归我坐。” (本章完) 第398章 整个世界都在变 浙阳、南阳、淮安、汝南、房陵、襄阳、舂陵、弋阳,是为秦国的南方八镇。 作为大秦曾经准备南征的发起地,这里自然而然地便成为了一个物资、技术、资金的集中地。 便捷的交通为军队的迅速调动提供了要件, 大量的屯田使得官府能够就地筹粮, 无数的工匠,让军械能够迅速得到补充。 因此种种,使得南方八镇成为了大秦另一个特殊的地方。 这样特殊的地方其实大秦还有一个,那就是北庭都护府。 只不过北庭距离中原实在太远,又有阳关扼守,所以大秦朝廷对于北庭向来都不怎么在意。在大秦中枢看来,不管北庭怎么折腾,只要中枢在财政之上开始扼杀北庭的时候,北庭就会举步维艰 更何况,北庭还有北元这个强敌窥伺,没有了中原的支持,北庭都护府会垮得很快。 而南方八镇就不一样了。 大秦从立国伊始,但凡还想有点作为的皇帝,基本上都是把灭掉楚国,统一天下作为己任的。 北元那是蛮荒之地无所谓,可楚国熊氏占领的那可是以前大雍的地盘,从法理上讲,那就应当是大秦的。 人丁众多,土地肥沃,交通便利,水利发达,谁掌握了南方八镇,对于中枢的威胁,比起北庭来,那完全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只不过在过去,朝廷对于南方八镇掌控极严,谁要是想在江南八镇搞小团体,会死得很难看。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秦对于灭亡楚国已经愈来愈有心无力,甚至于将楚国的存在,作为了一個常态的时候,事情便终于有了变化。 大量的军队屯田,慢慢地变成了私田,无数的工匠作坊,也在某些人几十年如一日的经营之下,化公为私,南方的某些人,官商勾结,一步一步地将大秦多年来的部署变成了自己家业的一部分。 即便是南方八镇的军队,也有渐渐私人化的趋势。 就像令狐野之于北庭都护府一样。 何其苦在几年前之于南方镇军,也是同样的道理。 于是,便有了寇仲和卫政道那个庞大的想要一箭数雕的计划。 计划基本上是成功了。 何其苦被废掉了,南方镇军分崩离析,河东河西豪门几乎被灭杀殆尽,南方的这些豪族也因为争夺何氏遗产而大打出手。 本来如果一切正常的话,应当是卫义或者张全义率军到南方,接管南方八镇的防务的。 只是何足道没有死。 寇仲到了洛阳,本意是想将何足道困在北方然后杀死,以免他再度南下的。 但寇仲却死了,何足道还是如愿回到了南方。 虽然此时南方八镇再也不是数年之前的何其苦麾下的那个浑然一体的南方八镇,但底蕴犹存,特别是何足道的归来,给了南方八镇大部分人一个可以靠拢的对象。 何家的敌人,这一次是真的被彻底扫干净了,剩下的中间派们本来就是墙上草风吹两边倒的货色,立时便再次归附于何足道。 南方八镇的确远远比不上过去了,毕竟襄城一战,他们的精锐损失太大。 但当剩下的残余重新被拧成了一股绳后,他们的力量仍然足以影响到天下大局。 “大将军,魔教就像是一个长在身体里的毒瘤,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暴发坏了你的大事,以在下看来,还是及早与他们了断来得更好!”坐在廊桥栏杆之上的令狐知书抓起一把鱼食,洒进下面的渔塘里,看着无数锦鲤在哗拉啦的水声激荡中飞游过来抢食。 “昨天柯无忌也刚刚劝我要与你们及时了断。”何足道哈哈一笑道:“令狐兄,几年没有回南方,这一回回来,当真是感觉物是人非啊。魔教在南方八镇的发展,当真犹如雨后春笋啊,成长得太快了。” “襄城这一战,寇仲卫政道是杀敌一千,自损三千!”令狐知书失笑道:“当然,如果把江南这一局放到天下这一局大棋中去,倒也不算什么,要是他们赢了,当真是可以再让天下平静几十年的。只不过棋局起势过于庞大,算计太过于精巧,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事,只要一个环节出错,便可能引起连锁反应,最终导致全面崩盘。” “正是这个道理啊!”何足道点头道:“寇仲太自负了,想一举解决南方八镇军队问题,天下豪阀割据问题,还有你北庭都护府拥兵自重问题,这样大的局面,他们也不想想自己真能掌控吗?” “所以当何兄你这里破局的时候,整个天下便崩了!”令狐知书道。 “你这么说,好似我何某人就该老老实实的去死一般!”何足道伸手,池塘之中一条最大的锦鲤便破水而出,落在了何足道的手中,摇头摆尾地不停挣扎。 “事实便是如此,如果你何足道当真死在了河东,那我们令狐氏也不敢入关,我们不入关,李大锤的那些算计便无法实施,或者不会收到这么好的效果,这天下,当然也会平稳许多!”令狐知书叹道:“有时候人算不如天算啊!” “对于我来说,这天下,如今却是最好的天下!” “这倒不假!”令狐知书点头表示赞同:“早先你是网中之鱼,不管怎么挣扎,都无法摆脱罗网,但如今,你却是鲤鱼跳龙门,化鱼为龙了。” 何足道大笑,伸手一抛,手中的锦鲤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无数的水珠在阳光的照耀之下闪烁着七彩的光茫,伴随着那锦鲤卟嗵一声落进了水里。 “我不是不知道魔教的危害,但是这几年江南困苦,魔教趁机大举侵入,底层早就被他们渗透一空了,伱让我这个时候清除他们,那不是在清除魔教,那是在自残!”何足道微笑着道:“令狐兄,你居心不良啊,我就不信你看不出这里面的关连。” 被何足道当面揭穿,令狐知书仍是面不改色:“长痛不如短痛嘛。” “不不不,其实一直以来,我也在研究柯无忌他们这些人到底想要做些什么。百姓越穷,他们便越容易蛊惑人心,参加他们的人便越多。可是南方八镇原来不是这个样子的,所以我现在要做的很简单,要南方八镇的人重新富裕起来,跟过去一样,那老百姓自然就不会信他们的歪理邪说了。你在博陵做得就不错嘛,听说你走的时候,还收获了万民伞,百家衣!” “你在变,魔教也在变!”令狐知书摇头道:“事情不会像你想得那般简单,你不是说柯无忌已经与贺一鸣联合在一起,准备走向明面了吗?这便是他们的改变。” “走向明面的魔教,还是魔教吗?”何足道呵呵一笑。 令狐知书点点头,何足道这样的人,本质上与寇仲并没有太大的区别,都是无比的自信,总是觉得自己可以掌控一切。 “你的部下,迟早会与柯无忌他们起冲突的。”令狐知书断言道:“柯无忌他们不管怎么变,他们痛恨权贵,痛恨兼并的本质是不会变的,而你虽然杀掉了过去很多的权贵豪门,但在你的手下,新的权贵豪门正在形成,比方说杨立新,冯宽、陈建仁这些人。” “既能稳住杨立新、冯宽他们这些新的权贵,又要能好好地有效利用柯无忌那帮人,虽然是一个考验,但并不是不能做到!”何足道淡淡地道。 “很难!”令狐知书道。 “我知道有一个人正在这么做,而且做得还不错!” “李大锤?” “不是吗?”何足道笑道:“关外如今一片欣欣向荣,李大锤这个小儿能做好的事情,我何足道为什么就做不到呢?” “想不到何大将军你还会如此推崇李大锤啊!竟然要仿效他的执政手段!”令狐知书有些意外。 “令狐兄,你不必担心我会倒向李大锤!”何足道轻叹一声:“想必你也听说过了李大锤是李泽民和何清秋的遗腹子这个传言吧?” 令狐知书笑出了声:“我当然知道,因为这个传言,还就是我传出来的。何兄,这就是一个谣言。” “谣言啥的,一点儿都不重要!”何足道叹道:“只要对李大锤有用,他就一定会用,所以我何足道将来一定是李大锤要诛杀的对象,你觉得我会投靠他吗?” 何其苦、何足道父子当年背叛李泽民何清秋,导致太子一系惨败,整个天下大变,这样的深仇大恨的确没有任何可以原谅的理由。如果李大锤要继承前太子的政治遗产,那就自然也要继承相应的仇恨。 所以,何足道只能与李大锤战斗到底。 “李大锤一定会来南方搞事情的!”令狐知书道:“北庭、蜀郡两点已成,他现在就差在南方再做一个支点了,这便是我来何大将军这里的原因。大将军,李大锤狡滑如狐,万万轻敌不得啊!” “如果真来了,那就好好较量一番!”何足道淡淡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如此而已。” “还请大将军给知书行些方便,我此次过来,只为击败李大锤,这是两利之事,不知大将军允准否?” “既是两利,有何不可?”何足道笑道:“你去找建仁吧!” (本章完) 第399章 宁县 小船轻盈地在河道之中滑过。 划船的是刘闯。 船上坐着的三人却是李大锤,贺一鸣和柯无忌。 坐在船上,极目四望,两边岸上,是一片片良田,而在田里,农夫正在忙活着。 有的田地之上,农夫正扶犁而耕,肥沃的土地随着犁铧向前,波浪般地向两边翻滚,拉犁的老牛埋着头努力向前,却也不时伸出粉红色的舌头,将面前的草根卷起来送到嘴里咀嚼着。 有的田里却已经灌满了水,农夫们站在耙犁之上,吆喝着水牛向前,随着耙犁向前,水中的大块土坷垃便被打碎,沉入到了水中。 “接下来就是育种了!”对于农活,柯无忌却是极熟悉,“这些田,都是种苗田,打理起来最是要仔细不过了。再过上一个月,种苗培育好,便可以大规模地开始种植了。” “宁县不大,但境内却有十余条河流纵横往来,将整个县分割成了细碎的小块。”贺一鸣道:“宁县人农作物主要便是种植稻子,这里自然条件极好,不受旱灾侵袭,唯一困挠的也就是涝灾了,不过自从三年前我们开始进入宁县之后,便开始组织人手开沟挖渠,努力地想要将所有的河流都沟通连接起来,如此一来,当有水灾的时候,这些河流沟渠便可以自动地进行调节,尽最大的可能减少自然灾害的侵袭。” “的确是个好地方!”李大锤笑道:“这样的地形之下,骑兵就不用说了,便是步兵,也不可能大规模地运用。倒是对于舟楫极其熟悉的漕帮,在这里可以尽情地展示自己的长处。像这样的一条小扁舟,可载十余人,百余条便可运载千人,灵活之极,神出鬼没地穿插,想要谋夺宁县之人多半会知难而退。而且这个地方恰好就在张全义与何足道两方势力的缓冲区,贺帮主的确会选地方啊!” “也是无可奈何之举!”贺一鸣道:“漕帮业务越来越萎缩,帮众都养不活家人了,而且看着这局势,天下大乱也是必然的,只能结社自保了,可如今这局面,心中其实还是惶恐无比,没有强有力的后盾,我们终究如同狂风之中的一盏烛火,随时都有可能熄灭。好在现在有了柯老,有了李都护,我这才能真正的放下心来。” 李大锤转头看着柯无忌:“你当真要将人手全都转到宁县,由暗入明吗?” “都护,无数年以来,世人对我神教多有污蔑之词,而加入我教的又多为底层百姓,很难有渠道为自己发声。魔教魔教,事实上,我神教所做的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想为解百姓之忧,解世道之困,只是因为与那些当权者的利益相悖,便使得他们将无数污蔑之词加诸于我们之身。恶性循环之下,让我们的境遇越来越恶劣。也使得我教不少身居高位者,也不愿打明旗号宣扬我教之教义,反而只是将我神教当成一個工具,能用时则用,不用时,则弃之入蔽履。” 李大锤点了点头,这便是在说南楚江芊那帮人了。 在楚国上位,掌权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开始掉转刀口,大力屠杀昔日的伙伴和战友。 因为江芊那些人,现在本身就代表着楚国的权贵阶层了。 他们自然是不能允许魔教的那些以造反为己任的家伙,把楚国弄得一团糟。 至于什么均贫富,等贵贱, 当口号喊喊可以,真想要实现,怎么可能呢? 便是在神教内部,那也是阶层森严吧! “所以我要竖起旗帜,吸引志同道合者一起到宁县来共创大业!”柯无忌道:“神教数百年经营,虽然被当权者一直打压,势力日衰,但也不是没有资本的。” “何足道现在还想利用你们,一来你们势力渐大,必然要向外扩展,可以利用你们来打击张全义,二来你们如果发展得好,又会吸引到楚国境内的其它魔教派系,如同相互勾连,便会对楚国形成一定的压力,所以你们又是何足道与南楚讲条件的筹码,这家伙,是里外都不吃亏的。一定要小心,” “我会小心的!”柯无忌道。“何足道这种人,只要利益足够,他谁都可以出卖。连他爹的死活此人都不在意,更遑论我们这些人了。眼下,也只能说还彼此需要吧!” 小船在河道之中左弯右拐,最终在通过了一个狭窄的宛如瓶口的河道之后,眼前便豁然开郎起来,一大片平静如镜的湖面呈现在眼前,岸边,无数的房屋迭比鳞次,木制的栈桥边上,停着一艘艘大小不一的船只。 “这便是我们漕帮在宁县的大本营!”贺一鸣指着前边那些房屋道。“现在我们正在训练水师。” 大湖之上,一队队的船只往来穿梭,旗号飞扬,鼓锣不绝,看样子却是两支队伍正在往来厮杀。 “看起来已经颇具气象了!”柯无忌笑道。 “路上我们不敢说,但在水上,我们漕帮还是有几分自信的!”贺一鸣微笑道。“如果接下来都护能帮我们解决陆上的问题,那么在宁县,我们便再无短板,接下来只消内部好好经营,外部不断拓展,必然能做出一番事业。” “卫义已经放弃河东郡了,他的主力正在经永丰撤向长安。”李大锤道:“原来我们在永丰的主力,也是要撤回长安的,既然现在有了宁县这个点,那么便将其中一部分,部署到宁县来!” “都护,要小心令狐知书,如果让此人觑出我们宁县的后台是您,只怕何足道便不是现在这个说法了!”柯无忌提醒道:“何足道对您一直都很忌惮,而且现在只怕他也听到了那些个传闻,一旦他相信了,必然会想法子疯狂打压您的。” “这个自然。”李大锤道:“现在你们还没有独立的资本,当然得小心从事,不能让外人觑出我们的底牌,这些事情,张轻云会操作好的,明面之上,宁县只是魔教与漕帮的联合而已。” “张全义正趁着这个空当,北上取荥阳,这对于我们来说,便有了一段难得的战略机遇期!”柯无忌道:“要不然张全义必然不会容忍我们在他身边搞三搞四的,等他取了荥阳,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就会发现想要再啃我们,付出的代价会有些受不了,那时候,便是谈判的时候了!” “张全义撑不了多久的!”李大锤却是摇头道。 “您是说?” “令狐野既然已经拿下了河东郡,控制了潼关,那接下来,就必然不会放过洛阳了!”李大锤道:“相比起长安,洛阳自然要更好打一些。张全义认为现在令狐野一定会趁势打铁去攻击长安,所以他便挥兵去取荥阳,这可是太不了解令狐野了。” “令狐野会突然掉头来取洛阳?” “肯定!”李大锤道:“接下来常磊、令狐识礼这些人,必然会穿越潼关,与李国华联兵直扑洛阳,而刚刚被张全义教训过的齐郡陈氏、东海秦氏,自然也会一涌而上。张全义别说吞下荥阳,只怕洛阳他也呆不了多久啦!” “如果与令狐野为邻,只怕我们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贺一鸣有些发愁。 李大锤一笑道:“别忘了,你们可是何足道的人。张全义无法支撑,肯定会投奔何足道的。没有了洛阳的张全义,至此也就完全沦为了何足道的部下。” “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准备对付的,其实是令狐野集团了!”柯无忌恍然大悟。 “压力的确会更大,只不过呢,正是在强大的压力之下,何足道也好,张全义也好,也就更不会轻易地抛弃伱们了,特别是在你们展现出一定的实力之后!水师为主,陆师为辅,与令狐野的部下们在这片土地之上好好地较量一番。” “还要主动出击吗?” “敌进我退,敌疲我打,敌驻我扰,敌退我追,诱敌深入,关门打狗!”李大锤哈哈大笑:“这里是你们的地盘,令狐野的大军在陆地之上打仗的确很有一套,只不过在水上嘛,至少现在他们还只是十窍通了九窍而已。” “原来是一窍不通!”贺一鸣大笑起来。“都护,到寨子里去看看吧,这里虽然不大,但麻雀虽小,却也是五脏俱全,一百米以下的船,我们这里都是能自己造的。” 一百料,在这样的河道之中,已经算是大船了。 即便是在大河之中,一百料也是中等战船。 听到这个,李大锤倒是有些意外,比起这里有多少部队,他更在意这里的技术力量有多强。 “那就去看看吧,过两天,我便要走了!” “都护要去哪里?” “先去襄城看看,也许会去汝阴郡那边看看,最后,我想应当会去一次丹阳吧!等我从丹阳那边回来,再去你们魔教总坛看看。”李大锤笑着对柯无忌道。“我对你们那们开派宗师,当真是挺好奇的。” (本章完) 第400章 子母蝉 李大锤坐在巷子中的一家小饭馆里。 只不过是百来户人家的一个小镇而已,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上档次的酒楼。但有时候本地的特色小吃和美味,反而就藏在这样一些小小的苍蝇馆子之中。 找这样的地方,就如同寻宝一般。 眼下李大锤就很开心。 小小的屋子里,不过两三张桌子,桌椅都很旧了,不过都擦拭得特别干净,端上来的陶瓷碗虽然边缘开了口子,但也洗得干干净净,而且李大锤还看到这些碗都是从一个大木甑子中拿出来的,只看甑子里腾腾冒出来的蒸气,李大锤对这一家苍蝇馆子的好感就无限度上升。 居然懂得高温消毒啊! 一碗热气腾腾的姜茶,里头还飘着两枚红枣,还是免费送的。 四十出头的掌柜笑咪咪的告诉李大锤,这个不值钱,随便喝。 如今春寒料峭,喝一杯这样的热茶,祛风避寒,对身体那是有很大的好处的。 这是一家典型的夫妻档。 妇人主厨,男人则在负责外头,看他们的日子,在淮安这地方,也应当算是中等人家了。 “以前日子还好过一些!”掌柜却是一个健谈的人,一边收拾着另一边桌子上的碗筷,那一桌客人刚刚结帐走人了。“儿子是漕帮里跑船的,每月收入不错,现在生意大不如前,儿子也下了船,进城去打零工了。也不知什么时候不打仗了,这河里的生意就会好起来。” “听说现在淮安的刺史,以前是北方那边的绿林好汉呢!他们不滋挠地方?”李大锤笑着问道。 掌柜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最开始可不是的吗?那些人凶神恶煞的,比强盗都不如,可是后来被何大将军宰了好几個,就大大收敛了。不怎么敢明着欺负人了。” “你们觉得何大将军如何?”李大锤接着问道。 “何老将军还在南镇当家的时候,我们的日子过得还是挺好的。”掌柜的叹口气:“可是后来老将军不是打了败仗被朝廷罢官了嘛!接下来我们这里的日子,就是矮子下河堤罗,好在现在小何将军又回来了,大家觉得还是有些盼头的。” 李大锤点点头,何足道在南方八镇果然还是有一定群众基础的。 其实当官的为政一方,你只要没有坑害百姓,让老百姓有口安稳饭吃,大家便念你的好。 何其苦在南镇当大将军时,你要说他对老百姓做了什么好事,只怕也没人说得出来什么。 但他至少护了一方平安,让这个地方外敌难侵,内患不生,老百姓住得安稳,不至于说早上出去不知道晚上能不能回来。 所以老百姓们还是念他的好。 以至于现在这种信任,延续到了小何将军的身上。 挟了一筷子爆炸藕带,清脆着带着微微的酸味,立时便觉得胃口大开。 老板娘是个懂得吃的,知道该先上那些菜,后上那些菜。 “味道不错!”李大锤连连点头。 听到客人称赞,掌柜的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缝。 “客官慢慢吃,红烧鲤鱼才是我堂客的拿手好菜,那鱼,也是我今天早上刚刚下河去摸的呢,绝对新鲜!” 掌柜的没有吹牛! 新鲜出锅的红烧鲤鱼当真是鲜嫩可口,特别是淋在上头的酱汁,别有一番风味,这应当是这家小馆子的不传之秘。 吃一口刚刚起锅的鲤鱼,喝一口店家自酿的米酒, 对于李大锤来说,当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荷包内突然微微震动起来,李大锤顿时怔住,愕然半晌,他伸手入怀,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盒子。 打开盒子,一只活灵活现的蝉两翅一展,嗡嗡地飞了起来,竟然是想要飞走。 李大锤两手一拈,将蝉抓住。 这玩意儿是江萍被他扔到岸上的时候塞到他手里的。 李大锤一直以为这就是一个做得非常完美的标本,没事的时候还拿出来把玩过。 可今天,他居然活了过来, 而且想要飞走。 这就有点意思了。 掌柜的又端了一钵汤上来,这应当是最后一盘菜了,放下汤钵,看着李大锤手里嗡嗡作响的蝉,掌柜的愕然道:“这时节,客人在那里抓到的蝉?” “不是真的,一件小玩意儿!”李大锤笑着把蝉塞到盒子里,再把盒子一把塞进怀里。 汤当然是用来填肚子里剩下来的缝隙的。 酒足饭饱的李大锤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留下了小小的几枚银角子,在掌柜发亮的眼睛之中,迈着四方步子走出了小馆子。 怀里的那只蝉还是嗡嗡响个不停,直到走出小镇子,李大锤这才重新掏出小盒子,打开,那蝉振翅而起,向左前方飞去,李大锤挑挑眉,发力跟上。 看到这只蝉,李大锤蓦然便想起了几年之前,他去殂杀铁勒的那一次。 明明铁勒只是一个人,可后来端木妙妙却在间不容发的时间内赶了过来,事后方知,铁勒的身上带着一样物事,只要发动,端木妙妙便能确定铁勒的具体位置从而能找到铁勒。 眼下这蝉,只怕也是这一类的东西。 这玩意儿怎么做出来的,周致不会,傅青主这位神医也不会,大概也就只有那些传承久远的延续才会拥有这些秘法。 铁勒是北元皇族,而江萍也是南楚太后的堂妹啊。 也不知道长安李氏家族里有没有类似的玩意儿,将来得好好打探一番。 这蝉很有意思,如果真是这东西,回头一定要好好地研究一下,这是一个什么原理。 小小的蝉飞进了一片竹林之中,然后似乎是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动力,卟的一下从空中掉落下来,李大锤一伸手,接住了蝉,然后目光转向了某个地方。 片刻之后,密密的竹林之中,探出了一个脏兮兮的小脑袋,小心地打量了一番,然后才忽的一下蹦了出来。 不是江萍又是那个呢? 只是现在的她头发蓬乱,小脸脏兮兮的,黑一块红一块,身上衣服也破了好几处,初初打眼一看,跟个小叫花子一样没啥区别。 当然,再多看一眼,有点眼力见儿的就会发现,这小叫花子身上穿的衣服,似乎不是一般人穿得起的。再如果有真正懂行的,便能一眼看出她身上随便一件衣服,只怕就能顶得上普通人一年的劳动所得了。 “李宝,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江萍叉着腰,瞅着李大锤,歪着头,眼圈却是红红的,水汪汪的,似乎下一刻,眼泪便要夺眶而出了。“你知道这些日子我吃了多少苦吗?” 李大锤挑了挑眉,摊了摊手道:“我去找了,没有找到,所以我便走了,对了,韩公子呢?” “韩钲被何足道的人抓走啦!”江萍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韩钲跌断了腿,我出去给他们找草药,找吃的,一不小心迷路了,回来晚了一些,结果那个傻瓜便点了棚子,被何足道的人在我前头找到他,把他抓走啦,我躲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老头把他打晕了给带下山了。” 看着对方哭得伤心,李大锤走了过去,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方汗巾,递给了她:“那你还跑来这里干什么?也不怕把自己也陷了进去?” “我本来要去汝阴的,可是我下山之后又迷路了,找人问路,那些人都不是好人,还好我见机得早,跑得快!”江萍接过汗巾,擦了几下,也不知又想起了什么伤心的事情,于是又大哭起来。 倒也真是可怜。 江萍这样毫无江湖经验的小姑娘,行走在外,那就像在一群老母鸡之中站着一只仙鹤,被人打歪主意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能坚持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已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看着对方大有哭到天荒地老的架式,李大锤当即抢过来汗巾,一手摁住对方脑袋,一手没鼻子没眼儿的给对方一乱擦。 效果立竿见影,果然不哭了,只是瞪着一双大眼睛,骨溜溜地看着李大锤,似乎有些没有反正应过来。 “这是啥玩意儿?”李大锤拿出小盒子,指着小盒子里的蝉对着江萍问道。 这只蝉现在又安静地躺在盒子里,看不出来半点生气。 可就在刚刚,他还嗡嗡地飞了好几里地呢! “这是子母蝉,你这个是子,我这里还有一个是母,只要我这里开启了母蝉,在一定范围之内,子母蝉就能互相感应到的!”江萍从怀里也掏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里头同样也躺着一只,只是比李大锤这个略大一些。 “还有这样的好东西?伱哪里来的?” “姐姐给的,也说不上多好!必须要在一定的距离之内!在山上我就打过开过,一点反应也没有。李宝,你根本就没有去找我!”江萍嘴巴一扁,看起来又要哭。 “打住,打住,我真找了,真没有找到!”李大锤道:“这山有多大啊,我顺水而下,飘得太远,对这里我又压根不熟,好了,现在你不是没有事吗?” “可是韩钲被他们抓走了!”江萍眼眶红红的:”这怎么办啊?李宝,你会帮我的是不是?” (本章完) 第401章 我要跟你去闯荡江湖 (明天八月一日建军节,自然而然也是要放假一天的!) 透过窗户,看着下面的码头。 一辆马车从远处得得的走过来,轿帘一掀,两个丫头率先出了马车,然后转过身,从内里头扶出一个华服青年。 “是不是没事?”李大锤指着下头正被搀扶着上船的韩钲,“而且还被好吃好喝地招待着,这可比你像个花脸猫似的在林子里掏老鼠藏的那点东西好多了。” “他没事就好!”江萍笑道。“我也就放心了。” “你应当跟着他一起回汝阴的!”李大锤瞅着江萍,不满地道:“可是你却不肯,非要缠着我干什么?” “我才不去!”江萍嘟起了嘴,走回到屋子里,走到了桌边,双肘撑着桌面,两手捧着一张小脸,“那个韩钲跟個牛皮糖似的,又没皮没脸的,真是让人心烦呢!到了汝阴,他老子韩锬不但不制止他儿子,还在后头使劲儿,就更恼火了,我去汝阴干什么?” 李大锤笑了起来:“人家那是喜欢你,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看韩兄弟就不错,家世好,年轻,脾气好,更重要的是,不油滑,有错就认,而且肯为了你学习他其实并不想沾的东西,这样的好男子,你错过了,是要后悔的。” “如果我不姓江,没有一个当太后的姐姐,他还会那么上心?”江萍反问道。 李大锤一楞,倒也没有说错。 “既然你不喜欢他,那这一路上又如此的照顾他?他被抓走了,伱还这么着急,居然敢冒险一路跟到淮安来!你就不怕连自己也被抓走?” “我才没有韩钲那么蠢!”江萍笑道:“他受伤了我照顾他是因为我们是朋友嘛,你要是受伤了,我肯定也会照顾你的啊!” “那可就谢谢了!”李大锤坐到江萍的对面,给她倒了一杯水:“其实我还是以为,你应当跟他一起走。” “韩钲许给了你什么好处啊?让你这么替他说话?”江萍端起茶杯,一边喝着水一边不满地道。 “我的母亲跟我说过,以后要找伴侣啊,一定要找一个爱你的,不要找一个你爱的!”李大锤道。 “这是什么道理?爱我的,自然就是我爱的!” “这可不一定!”李大锤手指头指了指下边。“因为爱你的,是会不顾一切为你付出的。找一个爱你的,你会很轻松,因为爱你的那个人会替你把一切都安排好的。但找一个你爱的,那就不一样了,因为你要照顾对方的情绪,满足对方的爱好,生怕对方哪里不开心,不满意,这样的日子,你会开心吗?” “应当,会开心吧!”江萍有些犹豫。 “应当会开心,但是站在家里长辈的立场之上,自然是希望找一个爱你的!”李大锤笑道。“姜姜,现在下去,还来得及呢!” 江萍摇摇头:“韩钲可不是我想要的。再说了,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要是跟着韩钲跑到了汝阴郡,那可就是半点自由也没有了。韩锬可不是儿子,厉害得紧。而且我堂姐她比韩锬还要厉害,这一次要不是出了这么多的意外,我可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他们的视线的,现这样挺好的,我要跟着你去闯荡江湖!” “跟着我去闯荡江湖?”李大锤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姜姜,这几天,我想你也知晓了孤身一人在外流浪的苦吧,你才吃了几天苦啊,就变成了那副样子,跟着我,可是就天天过这样的日子了!” “我不怕的啊!”江萍道。 “你不怕我怕的呀!”李大锤有些无奈:“你身份这样贵重,万一出了一星半点的事,掉了一根寒毛,我怕被你堂姐派人抓了去大卸八块。” “你可是玄元八品,正儿八经的高手呢,我虽然差一点儿,也有御气六品的嘛!咱们两个联手行走江湖,自保还是没有问题的嘛!” “你知道江湖上的波谲云诡吗?”李大锤失笑道:“在丹阳,你是人人敬重的小郡主,没人敢惹你,但到了江湖之上,你就是一个啥也不懂的小菜鸟。” “这不是还有你这个刀法高明的玄元八品巅的高手吗?可不要以为我啥都不懂,我可是知道,玄元八品巅放在任何地方,都是可以开宗立派的高手了。” “告诉你,我现在可是玄元九品!”李大锤起下巴,得意地道:“那天把你们丢上岸之后,那一群高手围殴我,形势那可是危急得很,不过嘛,压力越大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坏事,退无可退,逃无可逃的情况之下,我居然就狗急跳墙,突破了!” 江萍大笑起来:“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把自己形容成狗的。” “不像你们从小读书,词多,我这是词穷了,就觉得这个词挺适合我当时的情景的。”李大锤笑道:“不怕你笑话,我是个旱鸭子,要是会水,我当时就跳江游水跑了。” 江萍咯咯笑个不停,指着李大锤,乐不可支。 李大锤摊摊手,无可奈何。 “既然你都是九品了,那么我跟着你去行走江湖岂不是更安全了?”江萍道:“李宝,不要想甩脱我!” “其实我倒不是怕江湖上的危险!”李大锤很实诚地道:“我是怕你堂姐!” “我堂姐很好的,有什么可怕的?”江萍道:“跟谁说话都是和声细气的。” 李大锤努力让自己笑了笑:“姜姜,我虽然是从关外来的,可关外并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么荒僻,是什么苦寒之地,我们那里,很好的,而且消息也很灵通。对你堂姐,也许我对他的了解,比你的了解要更深一些! “你就吹牛吧!”江萍目光闪动:“那你跟我说说,我堂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管是亲征襄城,还是肃清内政,我们看到的都是一个杀伐果断,谋略无双的一国之主,比起什么李安民,令狐野那强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儿。”李大锤摇头道:“也许她对你,就单纯的只是一个姐姐,但对于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来说,她就是那天上耀眼万丈的太阳!” “什么意思?” “就算她不是有心,也许只是无意之间瞥了我们这些小人物一眼,就把我们给融化了!”李大锤道:“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不愿意带着你玩了吧?” “你这么怕她?” “你走到外边问问,看看有几个人不怕她?”李大锤指指外头。 江萍笑了起来:“那你就更要带着我去闯荡江湖了,要不然,我现在就跑回丹阳去,告诉我姐姐,你欺负了我!信不信马上就让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不要以为你玄元九品很厉害哦,我姐姐身边,玄元九品的数不胜数。” 李大锤扁扁嘴,那是,不但玄元九品多,你姐姐本身就是先天高手呢! “姜姜,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在船上要不是我,你只怕就被那些好汉们可宰了!”李大锤没好气地道:“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那我不管,你要是不带我,我就跟我姐姐说你欺负我!就算你跑到关外去,也能把你抓回来你信不信?”江萍当当地拿筷子敲着桌子。 “得,你算是吃定我了!”李大锤无奈地道:“你喜欢跟着就跟着吧,不过等到了丹阳,咱们可就各奔东西了。” “你不会现在就去丹阳吧?” “当然不!”李大锤连连摇头:“这两天你们楚国出了一件大事,你还不知道吧?” “什么事?我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山里,好不容走了出来!”江萍愕然道。 “你那个厉害的堂姐,别出机杼啊,说起来真是让人佩服之极!”李大锤笑着道:“大秦彭城寇家知道吧?” “当然知道,黑冰台寇仲的家族嘛!”江萍点头道:“不过自从寇仲死后,他们可就倒了架子啦,以前欺负别人又多狠,现在被报复起来就又多厉害。” “所有人都在关注着大秦令狐野集团破永丰,迫河东,抢潼关,逼洛阳,却没有人关注到,你堂姐居然派人于无声无息之中策反了彭城寇家,就在三天前,楚国兵部侍郎林云起率两万大军,直趋彭城,如今与彭城寇家合并一处,直趋东海郡,东海秦氏的主力,现在可正在洛阳,这下子好了,连老家都要被人一锅端了!” “真的吗?这么说来,我们大楚又要新得一大块土地了?哈哈,现在秦国这么一个鬼样子,肯定不是我们的对手。” 李大锤点点头:“彭城,东海易手,如今看来是肯定的了。现在楚国大军出击,丹阳那边的高手跟着走了不少,你以前说的那个五虎断门刀的高手,自然也跟着出征了,还是等他们回来了我再去吧。” “那你准备先去哪里?” “丹阳虽然不能去,但可以先去你们南楚的那些风景名胜之地去转转嘛!”李大锤笑着道:“左右是出来长见识,历练。” “那我正好给你当导游!”江萍道。“大楚的好地方,我没有去过的还真不多!” (本章完) 第402章 一张狗皮膏药 世家大族因一人而兴,因一人而亡的事情,并不鲜见。 彭城寇家这几十年因为寇仲,可谓是鲜花着锦,声势之盛,一时无俩。 不过盛景之下,却也隐忧重重。 最大的问题,就是后继无人。 下一代人中,不管是文治还是武功,竟是无一人能撑得起如此浩大的场面。 所以寇仲一倒,整个秦国摇摇欲坠,天下再次进入群雄逐鹿的时候, 寇家便第一个成为了大家的靶子。 你够肥,这几十年来,吃尽了红利的寇家有足够的膏腴让大家分润; 你结的仇也够多,寇仲在世,大权独掌,黑冰台在手,想谁死谁便死,要谁活谁便活,威风八面之下,却也不知结下了多少血海深仇,一旦撑天巨柱倒下,被镇压在水面之下无法露头的仇人,终于觅得了良机。 不过终究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这一代的寇家掌门人在无力独撑门户,向外又求援无门的情况之下,当机立断,立即便倒向了世仇南楚。 对于楚国来说,这便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这泼天的富贵,岂有不努力接住的道理? 林云起亲赴彭城,周密策划,一经发动,立时便震动天下。 南楚虎贲,寇氏私兵,两路夹攻,主力在外的东海郡瞬间垮塌,而拿下东海郡之后的林云起并没有就此罢手,而是继续向前,提兵威胁琅玡郡。 本来还稍显平静的东南方向,顷刻之间便是巨浪滔天。 别看林云起跑到关外在李大锤手里吃了一个大屁,灰头土脸的回了丹阳,但这个人的才具并不是徒有虚名的,只不过是看对上谁而已。 当对手不再是妖孽李大锤的时候,林云起便显得无比强大了。 当然,比他更强大的,则是他身后的那位年轻的太后。 于无声处中听惊雷。 当得到这個消息的时候,李大锤对于江芊的忌惮就更深了。 知秋院在南边的情报网几乎等于没有。 黑冰台在南楚也被打压得极其厉害,想要渗透进高层几乎没有可能。 而魔教对于南楚的渗透倒的确厉害,不过能一路爬到高层掌握权力的,无不是江芊这一派。 江芊刚刚收拾了小皇帝亲爹那一帮人,杀得人头滚滚的,国内反对声浪可不低,再加上魔教不同派别的造反从来都没有消停过,楚国国内说起来比秦国也好不了多少,大家都以为江芊要先平复国内这些问题的时候,她却悍然出兵了。 她又成功了。 彭城、东海甚至于琅玡被纳入楚国境内之后,楚国的内部矛盾,又会被摁下去一段时间。 当国内矛盾趋向激烈的时候,向外发动战争,激发所有人的同仇敌忾之气,向来是统治者们的拿手好戏。 如果这样的手段还能屡屡带来绝大的收益的时候,国内的反对派们存活的机率可就越来越小。 而江芊的威望就会越来越高。 李大锤最怕什么? 最怕的是他还没有搞定秦国,这边楚国已经完成整合,上下一心,齐心协力。 以关外为核心,再以蜀郡为宁县等地为两翼,三角鼎立的点,李大锤已经准备好了,不过现在还是显得有些重心不稳,头重脚轻。 蜀郡尚在整合,想要在经济、政治和军事之上成为举足轻重的力量,尚待时日,不过现在蜀郡大佬云集,张若,张松林,吴德等人都是能力上佳之辈,给他们时间,他们绝对可以给你一个稳定而又强大的蜀郡。 但宁县现在就还是一个牙牙学语、步履蹒跚的娃娃,每一步都会充满着不确定性,稍有风浪,说不定就会夭折。 不管是贺一鸣也好,还是柯无忌的麾下也罢,想要融入到一起,能不能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作用,还真不好说。 更不用说接下来还有大量的关外人手进入宁县。 三者只有通力配合,协力发展,才能在最短的时间之内,让这个支点显得不那么软,能硬起来。 做好自己的事,让自己越来越强只是一个方面, 另一个方面,当然还是要希望敌人越来越弱。 李大锤想去楚国走一走,看一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了解敌人的弱点,自然也就无法对症下药。 楚国的内部矛盾一样也很多, 江芊更多的采取的是暴力镇压,这样自然是见效快,但相应的后患也大。 找到弱点,给她上点眼药,但是这一趟李大锤往南楚的最大目的。 只不过,现在身边跟了一个狗皮膏药。 江萍可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般人畜无害,在船上,李大锤就多多少少看出了一些端倪。 比起江萍来,韩钲才是一个真正的好孩子。 对于江萍一定要跟在自己身边的目的,李大锤一时也猜不透。 说什么厌烦了被看得死死的,要跟着自己去自由的闯荡江湖,这话,骗鬼去吧。 一定是自己身上有什么地方让这个江萍感兴趣了。 只不过自己一时想不透而已。 或者当真是看厌了山珍海味,突然对野草有了一些兴趣,想近距离的观摩一番? 不过也无所谓,有这样的一个熟悉江芊的人在身边,以自己的手腕,对方防备的再严密,自己也可以从她的嘴里多多少少掏出一些秘密来的。 一些对方以为无伤大雅的小秘密,小事情,对于李大锤来说,却是更加珍贵的东西。 赁着这些看起来不重要的小事,完全可以推断出江芊这个人的性格,心理,脾气,如果资料够多,甚至可以就此推断她的行事规律和大致的行事脉络。 这可太关建了。 房间门推开,江芊换上了一身普通的衣裙,头上质地不凡的几样首饰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就是一支普通的银簪。 先前江萍身上看着普通的那些衣服料子,真正懂行的人一行就会明白,那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穿那些出去,岂不是明晃晃地告诉你,我很不一般,你快来查查我啊! “李宝,你怎么知道我穿多大的衣服?你也没有问过我,出去一买居然就如此合适?”扯着裙摆,在李大锤面前转了几个圈子,江萍笑嘻嘻地道:“还有哦,颜色也是我喜欢的。” 李大锤干咳了两声道:“家里有个妹妹,身材跟你差不多吧,我就是按着她的身量给伱买的,至于颜色嘛,好歹也跟你同船走了这么久,这点子观察力还是有的!” “李宝,都说关外大汉彪悍,冷血,没有想到你还这么细心呢,而且你还会做饭,一手烧烤味道是一绝。当然罗,你的武功也很好,这么年轻的玄元九品呢!”江萍越说越兴奋:“我发现你这人还真是很少见呢,可惜啊真可惜!” “可惜什么?”李大锤问道。 “我不是可惜你,我是可惜我自己!”江萍叹口气坐下来:“你来自关外,出身不过是一个小小堡寨,要不然,我一定求我姐姐让你去做的我驸马呢!” 正喝水的李大锤一口茶水全喷了出去。 这是一个小姑娘该说得的话吗? “哎,我们两个,肯定是没缘份了,不过李宝,等到了丹阳,我给你介绍别人啊!”江萍道:“虽然比不上我,但也绝对是大家闺秀!” 李大锤黑了脸:“你都瞧不上我,那别的大家闺秀能瞧上我?” “那不一样啊!”江萍道:“因为我姓江,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我将来要嫁的,不是韩钲,就是王钲或者罗钲啥的,我有自知之明呢!所以趁着现在还是自由身,能到处玩就玩吧!你这样的人才,姐姐也是需要的呢,所以也不怕没有要你的!” “我先谢谢你了啊!”李大锤哼哼道:“我在关外有媳妇,就不劳你们费这个心了!” “有媳妇怕什么呢?”江萍瞪大了眼睛:“你的媳妇肯定也是哪个寨子的女子吧?你要是在咱们大楚做了官,等到将来功成名就的时候,把她接来,就算你不嫌弃糟糠,给她一个平妻的位置也对得起她吧?而且关外女子,腰粗膀圆的,那有我们江南女子秀气美丽?” 李大锤皮笑肉不笑地道:“有机会一定介绍你给我妻子认识,她一定会非常非常欢迎你的!” “现在秦国这么乱,用不了多久,我们大楚就能北伐,到时候一路平推过去,用不了几年,便能一统天下了。李宝,你功夫这么好,抓住这个机会,说不定将来便能成大将军呢!”江萍笑道:“你要是愿意,我能给你谋一个好职位呢!” “我还是先看看吧!”李大锤哈哈一笑:“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到目前为止,我还是觉得我们关外更强呢!你看过数万骑兵奔腾作战的场面吗?你看过追亡逐北,日行一千夜走八百的闪电战吗?这些可都是我亲身经历的。” “一统天下,可不是光靠武力呢!”江萍笑道:“也好,你去南边走一走,看一看如今的大楚与秦国,到底是谁强谁弱?至于关外,还是算了吧,僻居一隅,能成什么大事?” (本章完) 第403章 套话 小溪边,李大锤将挑选出来的石头一个挨着的一个码好,从河里掏出来的湿泥抹在缝隙之间,慢慢地,一个小灶就像模像样的被做好了。 将切削得整整齐齐的树枝放进灶里,点燃,开始烘烤着小灶。 耳边传来了风声,李大锤抬头,便看到江萍如飞而来。 啪哒两声,两只野鸡被丢到了李大锤的面前,嘟着嘴的江萍看着李大锤:“打猎这样的活儿,居然也要我去干,我可是郡主!” 李大锤哼了一声:“是你要跟我闯荡江湖的,要是吃不了这个苦,受不了这個累,那就趁早一拍两散,我送你去最近的官府,你只消报上名号,保管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得了得了!”一听到李大锤下逐客令,江萍便蔫儿了,“不就是干活儿嘛,我这不是干了吗?” “还没完呢!”李大锤指了指野鸡,“还是拔毛,开膛破肚,洗净,这毛绒绒的,血糊拉刺的,怎么吃?” “我不会!”江萍可怜巴巴地瞅着李大锤。 “既然是要闯荡江湖,那自然什么都得学!”李大锤笑道:“就从今天开始学。要不然的话,我去干这些活,你呢,来弄这灶,然后弄东西我们吃。” “那我还是去拔毛吧,这个看起来简单一些!”江萍垂头丧气地拎着两只野鸡走到了小溪边。 拎着两只洗剥干净的野鸡回到李大锤身边的时候,小灶已经烘干了,一块极薄的青石板放在上面,下面火熊熊燃烧着。 “怎么弄?”江萍看着李大锤。 打开随身的包袱,从里头掏出一个个的小瓶子,滴了几滴油在青石板上,立即便冒起了腾腾白烟。 将一只野鸡拎起来,李大锤手腕翻处,一柄锋利的短刀在空中挥舞,片刻之间,放在旁边的几片硕大的树叶之上,便整整齐齐地摆满了肉片,骨头。 “好刀法!”江萍连连鼓掌。 想起在船上的时候李大锤烧烤的手艺,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 “你平时都带这么多东西吗?”指着这些瓶瓶罐罐,江萍有些好奇。 李大锤摇头。 “也不是,只不过是你一定要跟着我,所以我便在前面镇子里买了这些。”李大锤笑道:“我出去买的时候,你还在呼呼大睡呢!喂,你看清楚啊,这两天我做,再以后,咱们可就轮换着来了。” “我也要学?” “为什么不学呢?”李大锤大笑:“走江湖嘛,什么时候伱不依靠你堂姐,也能在江湖上过得很好的时候,那就是一个真正的侠女了!” “我只不过是好奇江湖而已,而且你这个人也不错,武功也高,我才跟着你玩一玩。领略这江湖之后,也就罢了,你还当我真要流浪江湖啊!”江萍咯咯的笑了起来:“我姐姐说过,所谓的江湖啊,只能成为我这些人手中的一件工具,需要用他的时候,他必须发挥出效力,不需要他的时候,他就要学会夹起尾巴,缩回爪子,老老实实的。” 李大锤笑着点头:“像你堂姐说的话。” “好像你很了解我堂姐似的!”江萍冷哼道。 “我的确不怎么了解她,但是你知道啊,要不然给我讲讲!”李大锤道。 “我给你讲可以,但你不能让我再干活了!” “那你还是干活吧!” “好了好了,没见过一个大男人,这么小气的!”江萍不满地道。 “我可不是韩钲哦,韩钲会惯着你,我不会。”李大锤道:“我最多算是你的保镖或者说是同伴?所以有福可以同享,有苦嘛,那也自然是要同当的。来,尝尝,野鸡是你打回来的,你有资格吃头一片!” 穿着细细树签上的烤鸡肉,江萍吹了吹,咬了一口,在嘴里打个滚,舌尖上的味蕾充分体会着美妙的滋味,“比在船上烤的还要好吃!” “那是自然!”李大锤抓起地上的柴,“看清楚了没有,这可是我专门去林子里找的松香木。” 江萍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吃了你这么好吃的东西,你问吧,你想知道我姐姐啥事呢?不过李宝,宫里的有些事情,只怕我说了,你也不大懂呢,我说了你也别生气,别看你吃的还算讲究,可皇宫里那些厨子做菜,才是真讲究,便是一个普通的茄子,他们也能做出让你想象不出的味道来。” “明白!”李大锤微笑道:“你武道修为真不咋地,你堂姐修为如何?” “不知道!”江萍拿签子在青石板上戳肉片吃。 “不说就不说呗,说什么不知道?” “真不知道!”江萍认真地道:“我第一次见我堂姐的时候,她就已经是皇后了,我只知道她是修练武道的,只不过我也没看见过她动手啊,而且我也没胆子问她啊!” “说得倒也是!”李大锤笑道:“那她喜欢吃什么?喜欢做什么?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 “你问这个干什么?” “好奇嘛!”李大锤笑道:“我见过最大的官儿,就是咱们关外的骠骑大将军萧长车,还是远远的看上一眼那种,你姐姐是皇后呐,我要是知道这些,将来回去了,可是能吹一辈子的!” “是吗?”江萍有些怀疑地盯着李大锤。 “不然呢?” “也是!”江萍道:“姐姐好像不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东西,就我所知,御厨里弄什么她吃什么,从来不提要求的,姐姐不好口腹之欲,不像我。喜欢做什么?她除了批折子,就是跟大臣谈话。衣服嘛,除了正式的袍服,似乎就只喜欢穿青衣。” “听你这么一说,你姐姐挺没劲儿的啊!”李大锤啃着一块鸡胸脯,嚼得吱吱作响,江萍看着他连骨头都嚼碎了吞下去,眼睛都不由得直了。 “李宝,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姐姐有一个最崇拜的人!”江萍突然想起来什么,献宝似的跟李大锤道。 “她最崇拜谁?” “也是一个女的,叫何清秋!”江萍道。“你知道何清秋是谁吗?” 李大锤心中一动,笑道:“你姐姐崇拜的人,肯定也一样是了不起的人,我这么一个关外武夫,怎么可能知道这个人是谁?” “我私下问过林云起,哦,林云起你也不知道是谁。这个人是姐姐的狗腿子,对我也极好的,不过我问起这个何清秋是谁呢,他就抵死也不说,被我拔了几根胡子也坚决不说!”江萍悻悻地道。 给江萍也递了一根鸡腿,李大锤道:“我在关外的时候,听说你们楚国被魔教渗透得很厉害,还说你们的中枢朝堂之上,也充斥着不少魔教教徒,这事儿你知道吗?” 江萍目光闪动,嘻嘻笑着:“那是你们秦人污蔑我们呢。不过魔教也不是你们想得那样坏啦,他们中也有很多好人的。” “你怎么知道?” “我为什么不知道?”江萍道:“我见过魔教很多人的,有的是阶下囚,有的是座上宾,有的很可恶,有的很可蔼!” “这以说来,你们朝廷真得和魔教有勾结罗?” “别说得这么难听!”江萍不满地道:“是合作,姐姐说了,魔教的历史与楚国的历史一样长,底蕴深厚,要是能让他们全心全意为大楚效力,那区区秦国算什么?只不过魔教里头有许多的老顽固,抱着老皇历不放,老是跟姐姐作对,这些人,迟早被姐姐杀干净。” “魔教的总坛是在你们楚国呢!”李大锤道。 “是啊,就在云雾山那里!”江萍不屑一顾地道:“我们不是不知道,只不过姐姐说了,为了拉拢魔教中的那批愿意投靠朝廷的人,这总坛便不好抄他们的,算是给这些人一个面子。” “江萍,你能带我去云雾山看看吗?”李大锤道。 “去那里干什么?”江萍道:“又没有什么好玩的?” “好奇嘛!而且魔教总坛呢,肯定有很多高手啊!”李大锤拍拍腰间的刀:“肯定比五虎断门刀的那些人更厉害!” “你要单刀挑他们的总坛?你一个区区玄元九品,找死去啊?” “那里还有先天?” “当然!” “所以要带着你去给我撑腰嘛!”李大锤笑道:“你是太后的妹妹,看在你的面子上,他们不至于动用先天高手收拾我,只要都是玄元九品,我可不怕他们。” “总感觉你是在利用我?真就只是磨练武技?” “你觉得我还能干什么呢?” “也是哦!再说吧!”江萍点点头:“那就要看你这一路对我怎么样了,不然,才不带你去呢。李宝,我想吃鱼!” “好呐,郡主,我这便去给你逮鱼!”李大锤笑着道。 看着李大锤扯了好长一根草藤子,然后将草藤子的一头丢进一个深潭之中,片刻之后,草藤修倏然钻进水底,然后再度破水而出,草藤子的头里,却是捆了一条尺余长的大鱼,摇头摆尾地被李大锤拖到了跟前。 “哎呀呀,原来练好了武功,还可以用来做这些啊!”江萍大呼小叫地鼓着掌,满眼都是艳羡之色:“我也要好好修习武道,争取很快就能和你一样!” “那你可有的练了!” (本章完) 第404章 独缺一样 江萍与李大锤以前相处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不同。 从小在一起长大的夏至,对李大锤照顾得无微不至,梳头穿衣洗脸做饭,啥都能干,有她在李大锤身边的时候,李大锤就是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家伙。而且李大锤说什么就是什么,即便是有了脾气,也不会在李大锤面前发,而是会躲起来偷偷哭。有时候会揍方小猫出气,当然,有时候也会被谷小满揍。 而萧长车呢,自己什么都会,一点儿也不需要李大锤帮着她做什么,她也不会帮着李大锤做什么,更不会在李大锤面前撒娇卖萌,更多的时候是想提枪把李大锤扎个眼眼,当然,后来两个人好了不好扎眼眼,但想要揍李大锤的心思一直是有的,至于揍没揍,怎么揍的,那就不好为外人道了。 前两年遇上了张轻云,大家闺秀型,待人接物,永远彬彬有礼,说话做事,一直轻言细语,极有主见但却又善于听取人意见,让任何人都挑不到半点刺儿。 现在身边狗皮膏药似的江萍呢,就太有性格了。 会发怒,郡主的脾气时不时就会发作, 会撒娇,当发现发怒对于李大锤没有任何作用的时候,立即就会转换手段,撒娇卖萌装可怜。 会呕气,有时候被李大锤可气着了,真可以一天不吃饭,哪怕李大锤以各种美食引诱,也绝不为之所动,肚子咕咕响得老远都能听到还能硬挺,直到李大锤认错。 但她也很努力,设陷阱下套子装笼子之类的捕猎手段,一学就会,即便是李大锤的厨艺,现在也偷师一二,至少与李大锤一起走了十来天之后,弄的饭菜,已经可以下咽了。 用李大锤的话来说,就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成长着。 这是一個很有趣的小姑娘。 “李宝,你的老婆有我漂亮吗?”两人并辔而行,十几天的相处下来,两人之间的信任度倒是飞速上升,已经可以互相问一些比较私密一些的问题了。 “嗯,比你要漂亮!”李大锤点头,这是实话实说,江萍长得其实很不错,不过也要看跟谁比。 把她跟萧长车放到一起,那确实差了一筹。 “哪里比我漂亮了?”江萍气得小脸泛红,揪着嘴巴不满地问道:“我怀疑你眼瞎!” “哪里都比你漂亮。比你高!比你白!”李大锤瞅着江萍道,其实他心里也一直很奇怪,萧长车风里来雨里去的,为什么皮肤还一直那么白?而跟她一起的那些人,却都是黑里泛红。 这或者就是老天爷的赏赐,不能以常理度之。 “而且还给我生了儿子!”李大锤没等江萍反驳,又接了一句。 虽然孩子还被萧长车揣在肚子里,但肯定是个小子。 对于现在的李大锤和萧长车而言,嫡长子是个小子还是很重要的。 “她就没什么不好的地方吗?”看着李大锤仰着头一脸幸福的模样,江萍就气不打一出来,“这世间,就不会有十全十美的人的,如果你说她没有不好的地方,那就是在撒谎!” “自然是有的!”李大锤认真地道:“脾气大得很,经常对我拳打脚踢!” 江萍有些意外地瞅着李大锤,半晌才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李大锤,想说些什么,却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竟是说不出来。 “李宝,哈哈,想不到,你居然怕老婆!” “这不是怕,这是爱,懂不懂?”李大锤不以为然地道,“真要打架,她打得赢我?只不过能被她揍,我觉得挺开心,挺快活呢!” 江萍的笑声戛然而止,瞅着李大锤,眼神有些诲涩难明,半晌才点点头:“或者,是吧?” “怎么啦,听见我好,不开心啦?”李大锤取笑道。 “不是,就是想起来伱以前跟我说的,找伴侣要找一个什么样的人,那你跟你妻子,算是那一种呢?” “我和她是天作之和,互相喜欢,互相爱慕,一拍即合!”李大锤洋洋得意。 本来准备迎接牙尖嘴利的江萍嘲笑的李大锤,却愕然发现江萍居然没有出声反驳,反而点头道:“看你的样子就知道该是这样吧!你们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那还真不是!”李大锤道:“咱们关外,没有这么多少讲究,我跟她相互看对眼了,先成就了好事,家中长辈还能说啥?” 万万想不到是这个答案,江萍顿时便羞红了脸:“这也是能随便说的?你知不知羞?” “这有什么羞的,我婆娘不但长得好看,还彪悍得很,手底下杀过不少元人呢!”李大锤认真地道。 “你可真是一个幸运儿!”江萍幽幽地道:“我姐姐常跟我说,她这辈子,功名财富权势什么都不缺了,但唯独缺一样东西!” “是什么?” “爱!”江萍叹道:“她也就跟我说说而已。” “你姐姐要是知道你告诉了我,会不会杀我灭口?” “那可真说不准,这或者就是她最大的秘密和遗憾吧!”江萍道。“两三岁的时候,我姐姐就被送出去拜师学艺了,这一去,便是十余年,回来的时候,连爹娘都没什么映象了。在家里没住几天啊,便被选进了东宫,跟一群同样漂亮的女人在宫里生活,后来就成了太子妃。可是太子身体又不好,一直都是那样半死不活的。再后来又当了皇后,我那位皇帝姐夫啊,不知道有多勤政,又把自己活生生的累死了,于是我姐姐就又成了太后,你说她这辈子,是不是很可怜?” 李大锤想了想,“也许,她更喜欢这样的日子呢!姜姜,权势名位是一剂毒药,它是能让人上瘾的,我猜你姐姐跟你说这话的时候,该当是很久以前吧?” “不是,就是我这一次离开丹阳的时候,她跟我说的!”江萍道:“她说她这一辈子,心中的遗憾永远也不可能得到弥补,所以,只能用权势来麻醉自己,用一统天下这个伟大的目标来激励自己。” “是吗?可是这两个东西,并不是互补的,也不是有了这个就不需要那个的。”李大锤道。 “可不是吗?”江萍点点头:“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好像是没有什么办法!”李大锤道:“在她这个位置上,似乎只能取一样。如果她不当这个太后了,那选择就太多了,对不对?” “上去容易下来难呢!很多时候,是根本就下不难吧,除非你想粉身碎骨!”江萍道。“所以我看姐姐她也就是念叼念叼,她大概是会把自己的余生嫁给楚国吧! ” “你姐姐以后会当皇帝吗?”李大锤问道。 “你怎么什么话都敢说?”江萍瞪大了眼睛,“大楚有皇帝,哪有女子当皇帝的道理?” “女子为什么不能当皇帝?”李大锤不以为然:“在我们关外,女子上阵作战,下田种地,开门作买卖,我进关的时候,听说他们正在准备实验着让女子也考试作官呢!” “秦国关外那个北庭都护府真在搞这些吗?公开让女子当官?” “在我们关外,人力紧张得很。那是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李大锤肯定地道,“等我回到关外的时候,说不准这件事,早就已经大规模铺开了呢!你们楚国也有商船去关外那边嘛,你也可以去看看!” “我肯定是去不了!”江萍摇头道,看着李大锤,接着道:“这一次出来后,只怕一回去就会被看得紧紧的,再也没有机会出来了!关外,太远了!” “那就太可惜了!”李大锤笑道。“不过到时候我可以给你写信,让你们的商人给你带回来。” “那敢情好!” 不知为什么,江萍今天的心情似乎很是不好,平日里总是叽叽呱呱说个不停的她,今天特别的沉默,两个缓缓策马而行。 (本章完) 第405章 穷人 “大娘!”江萍牵着马,沿着一段破破烂烂的篱笆走到了一个倚门而望的老婆婆身边,拱手道。 从最开始的生涩,到现在浑然如意,江萍的进步很快,现在已经能独立操作去向人借宿了。 天色已晚,乌云低沉,眼看着就要下雨了,极目所及之处,竟然就只有这么一户人家,李大锤无所谓,江萍却是不想淋雨。 倚门而望的老婆婆身上衣服补丁摞着补丁,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瘦骨嶙峋地,站在破破烂烂的木门前,踩着烂掉了一半的门槛,有些好奇又有些畏惧地盯着牵马而来的两人。 看到江萍行礼问话,老婆婆忙不迭地躬身,小声道:“贵人安好!” 在老妇人眼中,穿得如此整齐,骑着马,带着刀的,那自然都是高高在上的贵人。 “大娘,我和哥哥两人迷路了,误了时辰,眼看着就要下雨了,附近也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能不能在您家里借个宿?” 听着江萍的话,老妇人回望着破破烂烂的屋子,有些为难。 “大娘,不白白借宿的!”江萍笑着从马鞍之上的袋子里掏出了一串铜钱,“只要有避避雨,有口热水喝就好了!” 看着那串黄澄澄的铜钱,老妇人的眼睛亮了,手伸到一半,却又缩了回去,看了一眼江萍身后的李大锤。 江萍笑着把铜钱塞到了老妇人的手里,得意地回头看着李大锤道:“李宝,把马牵进来吧!大娘,给我们烧点热水,我要洗洗澡,好几天没有洗过了!” 将马拴在院子里,两人踏进了屋子。 屋子里状况让两个人都有些楞了。 用一贫如洗来形容毫不为过。 一张桌子,四条腿三长一短,短的那条腿,下面垫着一块石头,两条板凳,黑乎乎的,其中一条中间还破了一个洞。 桌上有個茶壶,壶嘴儿只剩下一小截了,两个陶碗的沿子上也是凹凸不平。 除了这些,屋子里竟然啥都没有了。 李大锤看着江萍:“姜姜,这便是你们楚国的百姓吗?未免也太穷了一些吧?” “这肯定只是个例,个例,永安郡上的折子我看过,百姓们的日子好过得很,去年上缴的税赋,在大楚可是排进前五,郡守林烘考评因此得了上上,今年要是再得上上,就可以去丹阳任职了,听我姐姐说,这个人理财很有一套,户部侍郎的位置准备留给他呢。。”江萍道。 李大锤嘿嘿一笑,“只会你问问这位大娘就知道是个啥情况了,我们进入永安郡有几天了,说句老实话,如果你们大楚赋税前五的郡治就这个水平的话……” 李大锤连连摇头。 说话间,那位老妇人走了进来,有些局促地站在门边。 “姑娘,水在烧呢,一会儿热了我就给你提起来!”说完又指了指旁边一间屋子道:“家里穷,就只有一间房,二位就在那里歇着吧。” “只有一间?后头这不是吗?”江萍不信,走到后边,推开了一扇门,然后就楞住了。后头倒是真还有房子,只不过没了顶子,墙也倒了两方,乱七八糟的废墟堆了一地。“何止于此啊?” 李大锤问道:“大娘,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就剩我和老伴了!”老妇人叹口气道:“老头儿出去找吃了,还没有回来!” “找吃的?”江萍问道。 “家里没吃的了,出去挖点野菜,看看运气好不好,能不能挖到老鼠窝。”老妇人笑了起来,露出一嘴黑乎乎的牙。 “你们没孩子吗?” 老妇人脸上露出悲戚的神色:“有三个孩子,上一次襄城打仗,三个儿子都被征召了。后来大儿子请人带了口信来,说是老二老三都死了。现在又两三年了,大儿子也没个信儿,也不知道还活着没!” 江萍吃了一惊:“朝廷征兵,独丁不抽,二丁抽一,怎么可能把你三个儿子都征走当兵?” 老妇人目露茫然之色:“县里的大老爷说的,我们不知道!” “如果是战死了的话,朝廷也有抚恤的,每个战死的人都有五十贯的抚恤金的,还有免赋免税的政策,你们家,怎么还这么穷呢?”江萍问道。 “抚恤金是什么?”老妇人眨着眼睛看着面前这个长得极好看的女子。 李大锤伸手拉了拉江萍, 江萍脸色涨得通红,两只手紧紧地捏起了拳头。到了这个时候,她自然也是明白过来了,永安郡根本就没有执行朝廷的策略,抽丁倒也罢了,可他们连战死的英烈的抚恤金也敢吞没,林烘,他到底是怎么敢这般胆大妄为的。 外头传来了一个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老婆子,老婆子!” 老妇人转身出门,“当家的,有两个贵客来借宿呢,眼见着便要下雨了,我就让他们留下来了,他们还给了我好多铜钱。” “就是借个宿,我们这破屋烂瓦的,伱也好意思要人家钱!”老头笑着走进来,一只手里提着一把镰刀,另一只手里则是用草绳串着的七八条老鼠,腰里挎着一个蔑篓子,篓子里不但有新野的野菜,还有一些谷粒米粒啥的。 看来今天是真丰收了。 “老丈,打扰了!”李大锤上前一步,拱手道。 “不打扰不打扰,有贵客上门,难怪我今天运气这么好,抓了这么多田鼠,客人稍待,我这便去洗剥干净!” 江萍看着那一串还在扭动吱吱叫着的老鼠,顿时便一阵恶心。 “李宝,你上山去,打几只野鸡兔子啥的回来,这,这老鼠怎么吃啊?”江萍道。 “客人万万使不得。”老丈连连摆手道:“这里的山林,都是林大官家人家的,您要是到林子里打了他们家的东西,被他们发现了,那可就不得了啦!” “这么大的山,都是林家的,那个林家?”江萍尖声问道。 “听说林家有亲戚是咱们郡里最大的官!”老丈道:“客人千万别给自己招祸。” 江萍喘着粗气道:“他们连上山打猎也不许?” “山都是人家的,那山里的东西,当然也是人家的,怎么能去随便动人家的东西呢?”老头儿无可奈何地道。 江萍吸气,再吸气,胸脯一起一伏,好半晌才终于喘匀了气。 “李宝,咱们还有干粮吗?” 李大锤点点头,走到院子里,从马上取下一个褡裢,走回到屋子里,将里头的东西都掏了出来,都是一些小点心肉脯糕点啥的,当零嘴儿可以,当饭吃,还真不行。 “这些东西,我来打理吧!”李大锤接过老丈手里的老鼠,转头笑对江萍道:“我这里有足够的佐料,其实田鼠肉很好吃的?” “你吃过?” “我吃过!”李大锤点头,当年在荒原之上,田鼠当真是不错的食物。 “怎么能让客人动手呢?”老丈慌不迭地道。 “无妨,您给我烧火,您老伴呢,把热水烧好了,帮着她洗一洗!”李大锤指指江萍道。 过了李大锤手的田鼠手,的确味道不错。 只是江萍怎么也吃不下,倒是那老两口儿,险些将舌头都吞了下去。 房间里黑咕隆冬的,这家里,自然是点不起油灯的,李大锤盘坐在一张蔑席之上,江萍则躺在屋子里唯一的一张床上。 床上的被褥破破烂烂而且还湿哒哒的,外头已经开始下雨了,一向很讲究的江萍现在居然也不讲究了,就这样倒在大床之上,若有所思地瞪着屋顶。 “怎么啦?不食人间烟火的小郡主,现在看到了人间疾苦啦?” “或者也就是下头的人阴奉阳违吧?” “也许,等你回到了丹阳,让你姐姐派人来好好查查呗!”李大锤笑道,“你不饿?晚上我看你啥也没吃?” “气都气饱了!”江萍道:“对了,这老两口的大儿子,他们说叫什么来着?” “林大有!” “对,林大有。”江萍点点头:“这名字我记下了。” 李大锤笑笑:“希望他还活着吧!” “如果这个林大有也死了,我剥了林烘的皮!” “你差点意思吧?你姐姐不是要让人家当户部侍郎吗?” 江萍哼了一声:“他当不成户部侍郎了,他最好烧香拜佛,祈求这个林大有没事!” “说得你好像能作主似的!”李大锤哧之以鼻:“你姐姐不是一般人,在她眼中,这样的普通人可有可无,但像林烘这样能办事的臣子,那可是不多,所以你别有太大指望,人家太后的心思,跟咱们普通人看问题的高度,角度都不一样的。” 江萍默然半晌道:“明天走的时候,给他们多留一点钱吧!” “身上的铜钱都给他们了,只剩下银票了,这种东西,你留给这老两口,你确定不是在给他们招灾?”李大锤问道。 “那……”江萍想了想,道:“李宝,还记得我们来的路上看到的那个庄院吗?” “记得,离这里大概三十里?” “那个庄子里应当不缺粮,你跑一趟呗,给他们弄几袋子粮食来,他们把粮藏好了,至少可以很长时间能吃饱饭了!” “这么大的雨,你让我跑三十里,来回六十里,还扛几袋粮食?” “算我欠你的,行不行?”江萍道:“我见不得这老两口的惨样,没看到也就罢了,看到了,不帮一下心里实在不舒服!” (本章完) 第406章 窥破 看着李大锤越窗而出,在屋檐之下戴上斗笠披上蓑衣上马而去,江萍却并没有关上那扇小小的窗户,而是久久立于窗户之前,看着外头如注的雨幕出神。 外间堂屋里,老两口有些不安地在窍窍私语着,屋顶有漏子,本身也没怎么睡着,再加上李大锤骑马离去有动静也不小,本就瞌睡少的两个老人怎么可能还睡着? 只是他们不敢来管屋里头的这两个人的事,便只能装作不知道。 外头,却传来了破烂的大门吱呀被推开的声音。 然后,老两口的呼吸便沉重起来。 听声音,是睡着了。 小屋的门也被轻轻推开了。 一个人影垂着走,低着头走了进来,站在了江萍的身后。 “去襄城那边打听一下,一个叫林大有的人还活着没有,如果还活着,就调回来。”江萍道。 “是,小姐!” “再好好查一查襄城那一战,战死士卒的抚恤落实情况!”江萍的目光渐渐地就变得狠戾起来:“这一战,是关乎大楚国运的一战,哪些人敢吞这些英烈的银子,那就剥了他们的皮!” “明白!” “回丹阳告诉林云起,给我好好查查永安郡,查查林烘这個人。” “小姐,我们的情报说明,永安郡马上就会爆发一场暴动了,目前一共有三个县的魔教弟子在串连勾通,一旦开始,只怕马上就会席卷整个永安郡,这个时候查林烘,恐怕会让时局更加动荡!”黑影低声道。“不若等这一次的暴动被平息下去之后再查不迟!” “等到平息了暴动,林烘又立新功了!”江萍冷笑起来,“那岂不是更动不得他了。” “这个人是项老将军的门生!” “那又如何?”江萍淡淡地道:“如今咱们大楚大局是稳定的,区区一个永安暴动,成不了气候,闹一闹也好,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该拔除的那些暗疮都给拔了,说不定还能借着这个机会把一些以前动不了的人也动一动。” “是!” “这一次永安的暴动是神教那个堂口组织的?” “永安这边,自然是厚土旗!”黑影道。 “我会亲自去看一看!”江萍道。“你去吧!” “小姐要小心一些,这个李宝,属下总觉得他怪怪的,看不透他!”黑影道:“要不要属下今天借着这个天气去试探一下他,是骡子是马,拉出来一溜,那就一清二楚了。” 江萍笑了起来:“我想我大致猜到他的来历了。你还是别去试了,容易把小命给试没了!” 黑影一惊,半晌才道:“先天?” “如果我没有猜错,应当是他了!”江萍笑了起来:“也是真有意思的一件事情。他到我们大楚来干什么呢?也想挑起一场动乱?看他在蜀郡的所作所为,该当是如此了。那么这一次的永安暴乱,对于他来说,一定是一个不错的切入口。他应当会积极加入的。” 说到这里,那个黑影也明白过来江萍说得是谁了。 “北庭都护府,李大锤!” “应当是他!”江萍道:“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这个人可比传说中的有趣多了。” “如果是他,还请小姐小心在意了!”黑影沉声道:“此人城府之深,手段之高妙,让人叹为观止,以北元之盛,被他巧手拨弄,转瞬之间便四分五裂,蜀郡之牢,亦被他轻轻松松伸手摘走,小姐万不可大意。” “自然不会!”江萍道:“只是想近距离观察一下这个人,到了合适的时候,我自然会处置的。” “他亦是先天!” “有时候武道修为可不是决定性的。”江萍道:“其实除了对于这天下局势的拨弄之外,我更好奇的是,为什么他身上总是有一种让我欲罢不能的吸引感呢?他长得也不俊啊!” 听到这个话,黑影立即低下了头,这个时候,他大概是想把耳朵塞起来,只当自己没有听到的。 “虽然不帅,但其他方面还是很不错的。”江萍咯咯的笑了起来:“李大锤啊李大锤,你的确没有在大的方面露出破绽,但小毛病却也不少,而且你这好吃的毛病,真是到哪里都没有改变呢!” 笑声之中,江萍的指尖骤然冒出了一朵蓝色的星火,然后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接下来满屋子都是星火游荡。 那黑影身体微缩,明显得有些紧张起来。 “每当那个李大锤真气鼓荡的时候,凤凰离火就跃跃欲试,这是几个意思呢?”江萍把玩着那一簇簇的星火,皱起了眉头:“跃跃欲试却又似乎毫无敌意,不像遇上月华弱水,老是想将对手灭掉,李大锤这个人,到底修练的什么武道啊?居然能吸引凤凰离火,真是奇怪!” 黑影儿犹豫了片刻,道:“小姐,林云起当时收到关于关外的报告之中,便提到过李大锤的那个仆从,修练的便是凤凰离火,而且还练到了玄元九品。” “一个男人,能将凤凰离火炼到玄元九品还没有被烧死,只有一种可能。”江萍微笑着道:“跟你一样!” 黑影垂下了脑袋。 “所以说,这个李大锤肯定跟神教有着莫大的关系。” “小姐,据我所知,能与凤凰离火有呼应的功法,除开月华弱水,就只剩下一种!”黑影张了张嘴,似乎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连他自己也不大相信,所以便摇了摇头,没有再接着说下去。 “亁坤一气?”江萍呵呵一笑,“这东西,就摆在神教总坛里,谁都可以去看一看,可是你看有谁去练这玩意儿?大家都在说,这乾坤一气就是当年祖师爷弄出来整人的。要是李氏后代争气一些,一统了天下,这玩意儿定会落到他们手中,他们如获至宝,然后练一个,死一个,只怕这才趁了祖师奶奶的心意吧!” “小姐,想要整人,何不如直接送给他们?” “白白得来的,哪里会珍惜呢!只有历经千难万险夺得的东西,才会视若珍宝,才会深信不疑!”江萍笑道:“祖师奶奶何许人也?虽然早年为情所困,但后来只怕也是看破红尘种种了,以祖师奶奶的才情,想要报复,自然会设计得浑圆如意。只是有一点她没有想到,就是李氏一代不如一代,别说一统天下了,现在已经要亡国灭种了。好得很,等我们灭了秦国,也算是替祖师奶奶出了一口恶气。” “可是小姐,凤凰离火和月华弱水都是从乾坤一气里头分离而出,当年祖师奶奶也的确练成功了啊!” “你知道祖师奶奶练得是乾坤一气啊?在我看来,必然是先有了凤凰离火和月华弱水,然后祖师奶奶根据这两门功法,编出了这门乾坤一气,专门用来害人的。要不然解释不通,你也是文武双绝的人物,乾坤一气那玩意儿,伱也深研过,能练?” 黑影摇摇头。 “可是小姐,有一件事您要注意到,关外萧长车练的是伐天功法!”黑影儿道:“如今已经炼到了玄元九品巅,但并没有出现什么不合常理之举,这件事情,是不是跟李大锤也有关系呢?当年开派祖师可是能够让李清大帝的伐天功法毫无后遗症从而突破先天,若不是如此的话,后来这些年,李氏上下一直对祖师功法念念不忘呢!” “的确是有些诡异!”江萍揉揉太阳穴:“但终究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且行且看吧!” “那我走了,小姐小心一些,莫要中了那李大锤的算计!” 江萍笑了起来:“也就你敢跟我说这些,去吧去吧,雨已经停了!” 黑影躬身,然后掩上小门走了出去,旋即,大门也咯的一声响了一下,然后外间老两口的呼吸便显得正常起来。 紧接着,老头儿先醒了过来,然后老妇人也紧接着醒来 “刚刚睡得好香。” “我也是!” “梦到大郎回来了。” “我看到的却是他们三兄弟一起下田劳作呢!” 外间一阵子沉默,然后传来了老妇人拼命强忍住的呜咽声。 江萍手一紧,蓝色的星火倏然没入掌心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屋里屋外,三个人都是毫无睡意。 (本章完) 第407章 刮目相看 大约四更时分,李大锤终于回来了。 骑着马的他,身前横着一个袋子,肩上还扛着两个袋子,就凭着一双腿操控马儿,居然就一路之上这样奔回来了。 看到李大锤的模样,站在窗前的江萍卟哧一声笑了出来。 将几袋粮食从窗户里塞了进去,李大锤不满地道:“有啥可笑的,为了这几袋粮食不被打湿了,我可是费了老鼻子劲了!” “不就是几袋子粮食吗?对你一个九品高手来说算得了什么?”江萍哧之以鼻。 “那里只是几袋子粮食!”李大锤连连摇头,道:“造反啦!” “什么?” “我是说,乡民造反,暴动啦,我去的时候还好好的,从仓库里扛了几袋粮食正准备走人呢,结果就干起来了。”李大锤道:“你是没有看到啊,雨地里,黑乎乎的那些乡民,也不知道从那个地方钻出来的,黑压压的涌过来,爬墙的,砸门的,搭人梯子的,嗯,里头也有高手,嗖地一下就飞了进去。” “你是说乡民暴动?”江萍讶然:“这么快?” “你知道些啥?”李大锤反问道。 江萍摇头:“我啥也不知道,不过看这对老夫妻,就觉得只怕这地方迟早是要造反的!” “你看得的确很准!”李大锤摇头道:“人太多啦,你不知道,拖着几袋子粮食躲着人走有多么难受,因为到处都是人,连他娘的茅厕里都能钻进来人。” “那個庄园里原来的主人只怕……” “这还用说吗?”李大锤摇摇头:“当然是死光光,男女老幼,无人得脱。” 江萍脸上异色,好半晌才道:“你都没有救救那些无辜者?” “谁无辜?”李大锤看着江萍道:“雪崩之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那些乡民的状况,不会比外边这对老夫妻好多少,我能感觉到他们的恨意,那种发自内心的对那些人的仇恨,我救得了这一家,能救得了更多吗?就像我今天可以去扛几袋粮食给这对老夫妇,但是我即便不眠不休,一天又能给几对老夫妇送粮食呢?” 江萍沉默了。 “你一直没有睡吗?”李大锤看了看身后的褥子,走的时候是啥样,现在不是啥样。 江萍摇摇头:“等伱,睡不着!” “你这么关心我吗?倒真是想不到!”李大锤笑了起来:“虽然出去碰到了暴乱,不过那些人还是伤不到我的,反而是我,不想伤他们而已。” 江萍点了点头,走到床榻前,卟嗵一声,直挺挺地向后倒在褥子上,“那些人不会杀到这里来吧?” “来这里做什么?喝西北风啊!”李大锤往地上的蔑席上一躺,架起了二郎腿,道:“听到他们说,要去县城呢,县城才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吧!” “大概有多少人啊?” “起码有好几千!”李大锤道:“明天他们往县城进发的时候,说不定还会更多!” “县城有正规军队。” “我看那里头也有不少武道高手!恐怕是魔教也插手了吧?” “你想去看看吗?”江萍道。 “本来是想看看的,不过想想你的身份,还是算了吧!”李大锤摇摇头:“你可是大楚的小郡主,要是让那些造反派知道了你的身份,那还不扑上来把你撕成沫沫啊!成千上万的人涌过来,别说我只是一个九品,便是一个先天,也会被他们堆死的。所以呢,还是先把你安安全全地带到了丹阳之后,我再去看热闹吧!” 说到这里,李大锤嘿嘿笑道:“现在看起来,你们这大楚也治理得不怎么样嘛,这暴乱,肯定是摁下葫芦起来瓢,所以什么时候都有热闹看嘛!” 江萍扁扁嘴,“那只怕你想得差了,永安,只是一个例外。前几年打襄城之战的时候,这里的付出实在是太大了一些,后来肯定是我姐姐又看错了人,以为林烘是个干将,所以把他放到这里,本来是想让永安休养生息,现在倒好,成了永安的摧命阎王了。” “但愿吧!”李大锤伸长了腿,“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李宝,你是不是特别盼望我们大楚变成一锅乱粥啊?”躺在床上的江萍问道。 “我不知道。”李大锤指了指外头的那对老夫妇:“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有时候真是这样的想的,可看到了外头这样的老夫妇,便又觉得这天下还是太平一些好。” 说到这里,李大锤偏过头,笑看着江萍道:“而且这天下啊,我说了也不算啊!你看看你们这大楚,稀乱,大秦,稀乱。倒是被你们看成是偏僻之地的关外,现在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械样!” “你能跟我说说你这世外桃源是怎么一回事吗?”江萍感兴趣地道。 “你想知道些什么呢?” “你们那里,是怎么治理百姓管理官员的,有些什么比较特别的律法等等,我都很好奇!”江萍道。 “那行,我就我所知,跟你说说吧,真还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呢!”李大锤一挺身坐了起来。 不知不觉,窗外竟然露出了曙光。 天亮了。 两人一个说,一个听,偶尔江萍还插嘴问问,李大锤倒是很惊讶每一次江萍的发问,都能问到点子上,也一下子就能卡到李大锤的痒痒处,于是又要就这些江萍不理解的事情,作出更多的解释。 “关外北庭都护府,除了在官员管理之上还有些独到之处外,其它的,倒也看不出有许多出奇之处!”江萍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站起来走到窗外。 “你是这样想的吗?” “当然,你所说的那些,在楚国,不是不想为,而是做不到啊!”江萍叹道:“关外,人少地多,你们愁的不是没有营生,而是人太少吧?” “的确!” “我们大楚,愁的却是人多!”江萍道:“没有足够的土地,没有足够的桑林,生产不出足够多的粮食,织不出足够多的布匹。” “错了!”李大锤摇头道:“在我看来,你们现在所拥有的土地,便是再增加一倍的人丁,也完全能养得活,而且还能活得很好,你们最关键的问题,就是土地在少数人的手里,财富在少数人的手里,当然,最关键的是,你们也有和秦国一样的问题,普通人向上的通道,几乎被完全封死了。留下了几个狭窄的孔洞沦为了朝廷的门面。” “我姐姐正在解决这个问题!” “她要是解决得了,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暴乱了!”李大锤微笑着道:“说起来你姐姐当政也有些年头了吧,楚国看起来很强,实际上也是外强中干,当年秦国的何其苦其实看得很准,只不过因为大秦国内自己的问题,被自己人拆了台而已。” “我姐姐也是从那时起再走到台前的!这才几年时间?” “说得也是!”李大锤笑道:“那就拭目以待吧!” 外头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两位客人,早饭已经做好了!” 江萍拉开门,老夫人瞟了一眼盘膝坐在地上蔑席上的李大锤,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桌上放着一盆野菜糊糊,里头能看到一些黄色的小米,或者已经是这对老夫妇压箱底的东西了,毕竟这对年轻人,昨天给了他们不少的铜钱。 江萍从墙边提了一袋子粮食走了出去,哧啦一声撕开了口子,看着内里白花花的大米,老两口都惊呆了。 “屋里头还有两袋子,这是送给你们的,以表昨天你们让我们借宿的情意!”江萍道。 “你们,你们是神仙吗?这粮食是从哪里来的?”老妇人颤声道。 “放心吧,这粮食来路绝对干净。”李大锤靠在门边上笑道:“是我们拿钱去买来的。不过你们还是要把粮食藏好了,接下来外头肯定会乱上一段时间的,要是让别人发现你们有粮食,说不定就会来抢!” 老妇人走上前去,紧紧地抓起一把米,“真是给我们的?” “真是给你们的!”江萍点头。 老夫人一把抱住这个米袋子便往屋后走去,看样子是要把粮食藏起来。 李大锤走到桌子前,拿起破碗盛了一碗野菜糊糊,递给江萍道:“吃吗?” 江萍接过碗,拿着两根木棍,呼啦呼啦地往嘴里扒。 明明不爱吃甚至于有些难于下咽,但江萍这副强迫着自己吃下去的样子,倒是让李大锤刮目相看。 (本章完) 第408章 帮我一次吧 岔路口。 一条往丹阳方向,一条却是往县城方向。 江萍勒马,久久未动弹。 “还是想去县城看一看这场暴乱?”李大锤问道。 江萍点点头:“以往在丹阳,看到的都是花团锦簇,听到的都是盛世太平,即便有些不顺,那也是乱臣贼子图谋不轨,暴民流匪祸害人间。可这一次走出来看一看,并不像他们所说的那样啊!” 回望来时路,想起那个老妇人紧紧地抱着粮食袋子的场景,江萍的神色便显得愈发沉重起来。 “要去看,便去看吧,不过你得听我的,不然我就无法护你周全了。”李大锤道:“你只怕没有见过千军万马冲锋的场景吧,真要陷入到这样的战争之中,我能自保就不错了。” “放心,都听你的,我只是想亲自看一看,这大楚,现在到底是一个什么模样?”江萍道。 主意已定,拨马便行。 道路两边,一些房屋已经烧成废墟,另一些房屋却还在熊熊燃烧,浓烟遮天蔽日,焦胡之味扑鼻而来。 “为什么要烧了这些房屋?看起来这些屋子,应当是普通百姓的居所啊!”江萍有些奇怪,突然跳下马去,捡起一条长长的骨头,在手里端详了一下,愕然道:“这是牛骨,乡下人有一头牛,就是了不得的财产了,怎么连牛也杀了?” 李大锤脸上露出了一些厌恶的神色。 “组织这场造反的人,烧毁了百姓的房屋,应当是逼迫着所有的人跟着一起去造反。”他缓缓地道:“至于这牛,当然也是被他们杀了充作军粮了。” 江萍脸上露出愤怒之色。 “为了他们的野心,却让无辜之人为他们前驱,当真是死不足惜!” “有因才有果!”李大锤道:“如果这里吏治清明,百姓富足,这些人能翻起什么大浪来呢?他们敢鼓动造反,只怕老百姓立马就会把他们举报给官府。先是你们给了这些人合适的土壤,才让这些人能够生根发芽,发展壮大。所以,一味地骂他们也是不对的。” “你认为他们没错?”江萍冷冷地看着他。 李大锤摇头:“不,对于这些人,我也很厌恶,在关外,我们对于这些挟持普通人作乱的家伙,向来也是杀无赦。因为战事一起,首先死的,便是这些并没有多少自保能力的普通百姓。” “那好,既然我们两个在这个问题之上意见一致,那你能不能帮着我平息了这场暴乱?” “我们两個?”李大锤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我还不想死呢!咱们两个就算是钢铁铸就的,但把浑身身上下都在打碎了又能打出多少钉子来?” “蛇无头不行!”江萍道:“想法子,混进去,杀了领头的,没有了带头的,普通百姓自然也就散了!” “然后呢,等着官府来把这些普通百姓一一抓起来,砍掉了脑壳当作功劳报上去?”李大锤道。 “别忘了我还在这儿嘛!”江萍从怀里掏出一片牌子晃晃,“怎么说,我也是大楚的郡主,我的姐姐威望素著,我进城去,找到这里头当官的,说服他们招安,安抚,决不滥杀一人如何?” 李大锤沉吟不语。 “李宝,你不是可怜那些普通人吗?这样,是死人最少的方法,只死几个心怀不轨唯恐天下乱的,却救下了无数被裹协的老百姓的性命,这可是功德无量的事情!”江萍道:“而且我向伱保证,一定会督促当地官府开仓放粮,安抚百姓,减免赋税,让这里的百姓们能够安居乐业。” “好,我去。只是我去乱军之中,你一个人去县城,会不会有危险?”李大锤道。 “放心吧,只要进了城,就没有人敢把我怎么样了!”江萍道:“你把我送到城墙外就好了。” “也行,另外你的子母蝉还能用吗?”李大锤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那个子蝉静静地躺在盒子里,宛如一个标本。“如果还能用,有什么事儿就启动,我来救你!” “好!”江萍笑着道。“李宝,想不到你还这么关心我呢!” “说什么话?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我们好歹也有十年同船渡的缘份,再说了,我觉得你这个小姑娘不错,对我胃口,所以帮帮你也无所谓!”李大锤笑道:“要不然我指不定还跑去乱军之中帮帮他们的忙,把这个永安郡弄得再乱一点才好呢!” “那你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了呢?”江萍目光闪动:“因为我吗?” “有点关系吧,难得刁蛮小郡主将目光从云端投向了普罗大众,要为老百姓做点实事了,作为朋友,帮你一把也是应有之义。” “这么说,我们是朋友罗?” “我想应当算是朋友了吧!”李大锤笑道:“等到了丹阳,你一手遮天的时候,可别忘了照顾照顾我啊!” “那是自然的!”江萍微笑着摧马前行。 永安郡治下永兴县。 县城之外,被魔教弟子组织起来的数万计的百姓,几乎是将这座并不大的县城围得水泄不通,看起来,整个县的百姓几乎都来了。 站在高处,一眼便能看得出来这支队伍的核心在哪里。 普通的百姓,自然是没有什么军帐的,他们甚至连窝棚都懒得搭一个,当然也不可能有什么严格的营盘和防护。 月光之下,东一簇,西一群,他们就这样席地而坐,有的地方则燃起了一堆堆的篝火。 而在队伍的正西方向上,有一支队伍就显得明显的不一样。 十几个帐蓬扎成了一个小小的营盘,竖起的杆子之上旗帜飞扬,能看到下方的部众都着统一的服饰,不少人还身着甲衣。 这就应当是这支队伍的核心所在了。 想依靠人多势众攻克永兴县,也许能够得逞。因为一个县治,大概率是不会驻扎有太多的军队的。 出其不意,攻克永兴县,从县里的武库抢到更多的武器来武装乡民,粮库里获得更多的粮食让跟随者能吃饱饭,再然后便裹着着更多的人向着下一个目标进发。 直到官府回过神来。 然后专业的暴力机器便来了。 在全副武装的专业军队面前,这样即兴发挥式的暴动,除了葬送无数人的性命之外,基本不会取得什么成果性的东西。 那些组织者们因为拥有更多的资源,或者说有着更强的本领,在事败之后,往往能逃之夭夭,躲避一阵风头之后再度出山来重新聚拢人手,再来一次这样的暴动。 普通的老百姓在他们的眼中,也就不过是一次性的工具而已。 而最可悲的是,这样的人,还往往被称之为英雄。 李大锤觉得自己要是碰上了这样的英难,必然是见一个宰一个,见两个杀一双。 像柯无忌那样愿意沉下身段,在某一个地方扎根经营的魔教弟子,才是李大锤喜欢的。 永兴县的这些魔教弟子,李大锤决定去看一看,如果是想当英雄的家伙,李大锤就决定送他们到阴曹地府去当英雄。如果是因为别的原因,那也可以帮一帮,但至少不能拿普通百姓的性命作为做事的代价。 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李大锤将江萍送上了城墙,目送着江萍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小巷之中,他这才掠下城墙,安步当车,向着远处的那处造反者的核心营地走去。 一边走,一边从怀里摸出一张面具,往脸上一罩,然后一阵揉捏拍搓,一个新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鲁雄! 魔教长老柯无忌的心腹。 对于李大锤这样一个陌生人牵着马在人群之中穿行,居然就没有一个人上来盘问一句,检查一下,他们最大的反应,也就是掉转头瞅一眼这个牵马的家伙,然后便不再理会。 或者他们以为,出现在这里的,大概率就是和他们一样的造反派吧! 当然,这个家伙绝对不是因为活不下去才造反的,因为他穿得不错,还有马,腰里还有一柄刀。 那就应当是首领们那一伙了。 因为李大锤正在往那里走。 这让李大锤十分无语。 县城里的人要是知道是这盘光景的话,组织一批人,换上便装,来一个黑虎掏心,杀人先杀马,擒贼先擒王,直接便让这数万人的队伍完蛋。 或者这样的毫无组织无纪律的造反队伍,在关外,大概只需要一个百人队的骑兵队伍,几次冲锋下来,就会被杀得溃不成军了。 如此的造反,毫无意义。 纯粹就是为了造反而造反。 终于,有反应了。 就在李大锤距离那个有步规矩的营地百十步的时候,那里有一小队人迎了出来。 李大锤大步迎了上去,双手结了一个有些怪异的印结,大声道:“熊熊圣火,焚我残躯,生变何欢,死亦何惧,厚土旗那位堂主在此,锐金旗下鲁雄前来拜见!” “原来是锐金旗鲁旗主!”走过来的一个老者吃了一惊,双手结印,却是与李大锤所结之印稍有些不同。“此次起事,是我们厚土旗下苏堂主领头,鲁旗主,请,请!” (本章完) 第409章 魔教往事 魔教创立数百年,最兴旺的其实也就是开派祖师清风还在的时候。 在那个时代,秦楚并立,北面元人屡次入侵,南方蛮族不停作乱,两国疲于奔命之余,又还想着互相征伐,以期一统天下,再现雍国之时的大一统格局。 只是如此一来,可就苦了百姓。 两国君主都抱着再让我的子民苦几年便可以休养生息的念头打生打死。 只是谁也奈何不得谁。 而魔教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愈来愈强大。 魔教的最辉煌的顶点,便是秦国开国皇帝李清病死之后的国葬之上。 出殡的队伍延绵数十里,近十万大军,无数武道高手警戒的情况之下,魔教教主清风却如同入无人之境一般,长驱直入,然后在千万人的注视之下,一把掀了李清的棺材板儿。 李清死时年过七旬,早已经是垂垂老者,但那个时候出现在天下人面前的清风,却仍如同数十年前,她与李清并肩战斗时的容貌一般无二。 在李清的棺椁之前,清风哭了一场,然后消逝无踪。 从那以后,魔教便再也找不到他们的教主了。 很多人认为当时的清风的武道修为,至少也是神游,或者早已经触及到了最高的境界。 因为在许多武道修为极深的人看来,清风似乎已经堪破了人最为恐惧的生死大关。 否则说不通为什么几十年过去,与李清年龄相仿的清风,为什么容貌丝毫未变。 那可不是易容。 而是真实的存在。 当年秦国的顶级勋贵大臣之中,对清风熟悉的人,可谓是车载斗量。 天下万事,情之一字,最为误人。 或者清风一直还留在人世间的最后理由,便是想要与李清争个高下,当然不是在武道之上。 只是李清却老死了。 李清一死,只怕清风便觉得这世间再无任何可以留恋的人或者事,自然便会踏破虚空,逍遥远游。 清风这最后一幕演出,将魔教的声势拉到了顶点,可这也是最后的辉煌。 随着秦楚两国罢兵,边疆也开始平静,陷入战乱长达六十年的人世间,也厌倦了战乱,人心思定,而两国朝廷终于也开始了百姓们渴望已久的休养生息。 没有了战争,所有的资源全都投入到了民生当中,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 从简简单单的想要一口吃的,然后进步到了能够吃饱。 当百姓们开始追求吃好的时候,造反的魔教自然也就市场越来越小了。 更重要的是,清风的消失,让魔教没有了定海神针。 方针路线的争论,权势财富的争夺,魔教在清风离开之后不到一百年的时间里,便分崩离析,各个不同的派别,开始各干各的了。 里头甚至有些派别互相敌对的程度堪比生死仇敌。 这两派人要是碰上了,那怕楚国天罗就在一边窥伺,他们也一定先分個死活之后再与天罗来较量。 至于先联手做翻天罗再算家里事是完全没有可能的。 在这两派眼中,天罗都可以是合作的对象,但对方必然是要先杀掉的。 魔教教主之下,便是长老团。 清风在时,长老团中的长老权力是极大的,大小事务,几乎都可有长老团商议决定,只需要报给清风即可,只要清风不否决,立时便可施行。 而在长老团之下,便是魔教的军事力量五行旗了。 锐金,巨木,洪水,烈火和厚土五旗扎根于民间,也就是造反的主力军。五行旗主听命于长老团行事。 清风失踪之后,长老团执掌权力,但因为谁也没有办法服众,于是便有了圣子圣女一说,其实便是为了缓解大家的矛盾。 在天下挑选天姿出众的少男少女,从小便开始习练魔教最高武学以及接受各种各样的训练,谁能完成清风祖师一直以来的愿望,那谁便是教主。 但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于是便又有了谁能练成乾坤一气,谁就是教主。 凤凰离火与月华弱水,都是清风传来下的,说是从乾坤一气改编而出,但到得后来,大家其实已经不怎么信了。 因为强行练习乾坤一气,死得人实在是车载斗量,而且死的基本上一个个的都是魔教的一代天骄。 大家终于觉得,这就是祖师爷留下来害人的东西。 祖师爷也绝不可能练成这东西。 百余年时间过去之后,是与不是,一点儿也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掌权的长老们发现,没有教主其实也挺好的,大家头上没有个管束,想干嘛就干嘛,多好啊! 于是乎,魔教愈来愈弱,终于从一个公开的能与秦楚叫板的庞大组织,沦落成为了一个人人喊打喊杀的邪教。 也只有在天下大乱之时,他们才会有发展的空间。 在熬了三百余年之后,魔教终于又开始大展身手了。 在漫长的岁月里,魔教本身也改变了不少,至少手段也是愈来愈多样化了。 何清秋出自于锐金旗。 而江芊出身自烈火旗。 锐金旗差一点点便成功了,如果当初挫败了长安事变,李泽民登上了皇位,何清秋便是皇后,以何清秋当时对李泽民的影响力,清风的愿望搞不好真能成功。 但是何清秋死后十余年,烈火旗天才少女江芊横空出世,让烈火旗看到了复制一次何清秋事迹的可能性。 接下来的十几年时间里,烈火旗把全部的力量全都投入到了这一件事情当中,在充分吸取了当年何清秋失败的教训之后,江芊成功了。 只不过这个时候,烈火旗的掌权者们的坚持,与魔教当年的立教根本,早就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这也是锐金旗柯无忌他们无比痛恨烈火旗的原因所在。 你们成功了,明明可以大展鸿图,实现我们神教几百年来的梦想,但你们为了权力、财富,放弃了理想,放弃了神教立教之根本。 神教成了你们的工具,成功之后便弃之如蔽履,甚至回过头屠杀当年助你们成功的兄弟姐妹,这自然是不能忍的。 锐金旗与烈火旗可都是当年魔教之下专司战斗的两支队伍,实力最强,麾下高手也最多,当然,矛盾也最多。 现在他们更是水火不能相容。 厚土旗跟他们的名字一样,憨厚老实,其麾下主要便是种田的农夫,只要有田种,有饭吃,他们一般都很安分。 当然,没有田种了,没有饭吃了,自然就要造反。 而洪水旗专司水上营生,在后来的岁月之中,慢慢地与烈火旗合流,在烈火旗渗透成功,掌权之后,现在已经全面掌握了楚国的水师队伍,是江芊铁杆的帮手。 至于巨木旗,则是以匠人为主体构成,他们没什么造反的欲望,因为不管在什么朝代,他们都是被拉拢的对象。 待遇,可比农民好多了。 所以,巨木旗是中间派。 游走在烈火与锐金之间充当和事佬,希望大家看在同属神教一脉的份上,不要对彼此赶尽杀绝,今日留一线,他日好见面。 只不过现在他们有点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不管是锐金还是烈火,都不待见他们。 现在厚土旗开始造反了,与专职造反的锐金旗,自然也走得近些了。 李大锤随着那老者走到最中心的一间帐蓬之中,终于看到了老者嘴里的苏堂主。 这位苏堂主年约四十出头,也许只有三十多,只不过脸色黝黑,一双手奇大,手上伤疤累累,一看便是苦练外功所至。 李大锤扫了一眼,大概是玄元七品修为。 修练外功居然练到由外而内,也算是登堂入室,这位苏堂主还是很了不起的。 这样的人,一般来说,很扛打。 与他修为相若的人,全力揍他一拳他不会太在意,但他揍别人一拳,别人可能就受不了。 “鲁旗主,三年之间匆匆一别,不意竟在今日相见啊!”苏堂主的一句话,立时便让李大锤提高了警惕。 奶奶的,这家伙认识鲁雄? 好在这家伙接下来一句话,让李大锤如释重负:“三年之前,我随我们家展昭展旗主去拜见柯长老,与您有过一面之缘,只是您另有要事,与我们展旗主说了几句话便走了,后来直到我们走时,也没有回来。” 展昭展旗主? 李大锤拱手笑道:“有事来永安,不想竟撞见了厚土旗起事,展旗主可好?” 黑汉子的脸色立时就阴沉了下去:“鲁旗主,厚土旗这一次起事,仓促之极,完全没有准备好,只是没办法,为了救展旗主,只能不得已而为之。” 李大锤吃了一惊:“展旗主怎么啦?” “展旗主在永安郡城被人出卖,落到了林烘之手!”黑汉子叹道:“为了救展旗主,我们只能选择起事,拿下面前的永兴城,抓出内里的林烘族人,然后谋划用这些人换回展旗主。” 这个答案大大出乎了李大锤的意料之外。 厚土旗的旗主被林烘抓了,难怪他们要发疯。 只是抓住了林烘的族人,就能换回展昭? 只怕不见得。 (本章完) 第410章 给我一天时间吧 在江萍的描述之中,林烘是那种功名利禄之心极重的人物,为了向上走,可以说极尽其所能事。 换一个积极的说法,此人是想站在更高的位置,更多地做一些利国利民的事情。 当然,到底是为了利国利民,还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权欲,这便要得两说了。 站在不同的立场之上,自然便有不同的解读。 不过以林烘此人在永安郡的一些做法,李大锤有理由认为,这家伙绝对是那种你抓了他爹喊要烹杀,他在一边叫唤着分一杯羹的人物。 永兴县里的林姓族人,对他有那么重要吗? 指不定他正好可以拿着这些同姓族人的性命和鲜血来向朝廷表明他为了国家大义,不顾私情,一心为国的伟光正形象。 “不会吧?”黑汉子苏启听了李大锤的分析,满脸都是诧异之色,搓着青筋毕露的大手,道:“我们可是打听清楚了,永兴县的这一支,可是林烘的亲兄弟,而且这段时间,他爹也在这里。” “老苏,咱们啊,可不能以己度人,这些大人物的心狠着呢,为了往上爬,啥干不出来?”李大锤摇头道:“而且,你真觉得依靠外头那些人,能攻破永兴城?” “城里甲兵只有不到五百人!”苏启道:“这两天,闻讯缩到城里来的那些大家族的私兵,加起来也不过一两千人。” “这一两千人到了县城,就可以利用县城的武库,组成甲兵,你也知道,甲兵与非甲兵之间巨大的区别吧?”李大锤指了指外头:“真能破城?” 苏启小声道:“鲁旗主,我也不瞒你,在城内,我们已经有不少兄弟潜进去了,今天大家吃饱喝足,明天大家一涌而上,到时候城内自然有兄弟替我们打开城门,只要进去了,寻就好办了!” “会死很多人的!” “我也没有其它办法,只能这样办!”苏启道:“动作稍微迟一些,只怕展旗主就没有命了。鲁旗主,我也不瞒你说,外头这些人与我无亲无故,我跟他们也没有半点情分,但展旗主可是我的兄弟,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砍了脑壳。” “以后呢,想过以后怎么办吗?”李大锤问道:“按你所说最好的结果,救出了展旗主,可是你们这些人从此也就算过了明路,再敢无法隐藏,只能亡命天下了。而这些参与了这件事情的人,必然在接下来遭到极其惨烈的报复,更多的人,将会死去。” “我没有想这么多!”苏启低下头:“我只想救出展旗主,至于以后的事情,便让展旗主来作决定吧。” 李大锤道:“苏堂主,如果我有其他办法可以救出展旗主,你愿意放弃这次攻城,让这些百姓归家吗?”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苏启为难地道:“鲁旗主,这样的活儿,伱以前也干过,知道到了这个地步,人都来了,你又让人家白白地回去,如此葬送士气,那就真就没有以后了!” “如果能让他们不白白地回去呢?”李大锤一笑道:“比方说,让城内的那些人,拿出一些粮食和钱帛来分给这些百姓,让受到冤屈的那些人,能够伸冤雪恨,那么,这份感激,他们是不是也会投诸到你们的身上?因为是你们带着他们做了这些事情!” 苏启笑了起来:“鲁旗主,你莫不是在开玩笑?这些当官的和有钱的,要是有这样的好心肠,他们要是真能做到这些,我们厚土旗,早就回家安安分分地种田打粮,谁会出来提着脑袋卖命啊!” “我没有开玩笑!”李大锤道:“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拿出来自然是不可能,但如果拿着刀子架着他们脖子,或者说他们因为其它的原因,而不得不这么做呢!” 苏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盯着李大锤道:“鲁旗主,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一着不慎,葬送的便是我们旗主的性命。” “当然有把握!”李大锤道。 “鲁旗主,那我给你一天时间!”苏启道:“我手头的粮食,只能再让这些人在这里呆一天,后天这件事情没有办好,我就只能挥兵攻城,不管怎么样,我手里必须要有一些筹码。” “可以!”李大锤道。 苏启思索了片刻,道:“鲁旗主,展旗主还在的时候,跟我说起过一些你们的事情。你们当真投奔了何足道?” “何足道能够从秦国北方一路回到南方八镇,我们起码占了六七分功劳!”李大锤点头道:“我们与何足道的关系,是合作。而且现在,我们在那边有了固定的地盘,而且漕帮现在也与我们一起合作,苏堂主,救出了展旗主之后,如果你们没有更好的地方,我邀请你们去那边一起发展。” “鲁旗主,柯长老会同意吗?”苏启颇为意动。 “现在柯长老主要负责一些大方向上的事情,这些事情,其实已经不大管了!”李大锤微笑道:“具体事务,都是我在操持,说句实话,兄弟我实在是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要是厚土旗的兄弟们能去那边助我们一臂之力,那可就太好了。” “神教五旗,本就一家!”苏启说到这里,却突然噎住了。 神教五旗,现在还鬼的一家啊? 烈火与洪水现在倒是抱成团了,可他们与锐金旗是死敌,巨木旗和厚土旗一个关心种地,一个专注于技术,偶尔也充当一下和事佬,可双方根本都不卖他们的面子。 不过看起来,以后似乎厚土也要与锐金抱团了。 “有了固定的地盘,这是说以后咱们就要公开站出来了吗?” “有何不可?”李大锤傲然道:“天下大乱,群雄逐鹿,我们神教为何就不能站出来分一杯羹呢?” “鲁旗主好雄心!”吴启竖起了大拇指。“要是这一次你真能救出展旗主,那以后我们这些人,便去投奔鲁旗主又何妨?” “那就一言为定!”李大锤笑道。 “鲁旗主这么有把握,是你们跟何足道的关系吗?我也听说了,楚国现在正想说服何足道弃秦投楚。” “这些事情,都是柯长老在管,我之所以这么跟你说,是因为我另外有一些渠道!”李大锤笑道:“只是现在不好跟吴堂主你说,且给我一天时间吧!” “好!” “那我就先告辞了。” 永兴县城之内,江萍站在巷道之中,回首城墙之上,那里已经看不到李大锤的影子了,她轻轻地抿嘴笑了笑,转过身,向着巷子深处走去。 她缓缓地在前头走着,巷子旁边不时有人走了出来,默不作声地跟在她的身后,另有一人小步快跑着走到了她的身侧,低声道:“小姐,都已经安排好了!” “来了多少人?” “一百人!只要小姐需要,这一百人,立即便能变成一百名虎贲骑士!”这人笑了笑,道:“城外那些乌合之众,挡不住我们一击!” “都是些普通百姓,杀他们很有乐趣吗?”江萍冷冷地道。 “属下知错。” 小巷的尽头,一扇门在江萍抵达的时候,适时拉开,当江萍踏上台阶,跨步进门的时候,大门也刚刚好全部打开。 径直走到内里,江萍坐了下来,道:“永兴县的知县是?嗯,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应当也是姓林吧!” “是姓林,叫林荣,林烘的弟弟!这個人还是颇有才能的!” “说说看!” “暴乱一开始,林荣就立即用最快的速度将县城周边的那些大家族的人全都集中到了县城之内,如今城内除了五百县兵之外,更有一两千私人武装,这些人的战斗力可不差,有效组织起来之后,与外头那些人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永兴县距离永安郡城可不远,骑兵到这里,三天便能抵达。林荣打得就是这个主意,坚守个三五天,然后等到郡城的援兵来之后,将这些暴民一鼓荡平。” 江萍低下头,冷笑道:“真要荡平了,这永兴县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来为大楚缴赋纳税?莫不是都要变成他林家的私产?” “小姐准备怎么做?” “我让你查的那些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时间太紧了,还没有来得及查。” “这么麻烦干什么?去,把林荣他们抓起来一审,不就是真相大白了!”江萍瞪眼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一板一眼的做事?事急从权,真要冤枉了他,事后自可补偿,要是没有冤枉他,嘿嘿,那可就有说头了!” “小姐,属下这便去办!您先歇会吧,天亮之时,这个人是良是莠,是好是坏,自然一目了然!” 江萍点了点头,看着下属匆匆离去,她展眉一笑,这些事情,对于她来说,其实都不过是一些小事情,只不过碰上了,就正好看一看而已。 毕竟这个时候看到的,才是最真实的大楚。 而不是大臣奏折里的大楚。 “来人,给我准备一些烧烤的食材和佐料来!”她站起身来,吩咐道。 (本章完) 第411章 早有防范 城外大军压境,数万暴动百姓将永兴县城差不多围得水泄不通了。 城内百姓惶惶不可终日,一旦城破,最轻的后果,也是本来就不多的一点点家财被洗劫一空,一个不好,便是丢掉性命的结果。 相对于百姓的惧怕,作为永兴县知县的林荣,却毫不在意。 他是上过战场的。 大楚与秦国在襄城作战的时候,他虽然没有进入战斗最为激烈的核心战场,但边边角角的战事,还是打过几场的。 他知道真正的军队作战是怎么样的,也见过识过精锐甲士与普通部队的区别。 几万人围城? 看着声势浩大,可也只能吓唬一下不懂行的人。 这几万人真正能作战的,也就是魔教最为核心的那一部人,不会超过一千。 剩下的那些跟着起哄的百姓,打赢了他们可以帮你长声势,只要稍遇挫折,这些人绝对就会跑路。 永兴城内现在兵力可不少。 常驻永兴的五百甲士是参加过襄城之战的真正精锐部队,虽然这些几年在永兴也是养尊处优,髀肉复生,但终究是见过大场面的。 而自己更是决断极早,一发现暴乱的迹象,便将所有家有私兵的那些豪族尽数勒令他们撤到城内来。 不管愿不愿意,都得来。 至于这些人城外的庄园豪宅,没了就没了,只要收拾了这帮暴民,以后再建就是。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到时候,还可以建得更好更豪华。 可以想象得到的前景就是, 这一仗打完,必然又会抓住无数的俘虏, 这些暴民别看这个时候一个个似乎凶神煞,不可一世,可一旦他们聚拢的这個团体被打散,他们就会变得像鹌鹑一般胆小,任你操弄而不敢有半点怨言。 到时候自家在乡下的庄园还可以扩充一倍,里头的庄丁也需要添加更多的人手。 哈哈,一仗打完,什么都有了。 便是所需要的建筑材料,大体上也可以直接去拆了那些暴民的家便能一一备齐, 这是几头省的好事。 甲兵五百,再加上那千余被武装起来的私兵,魔教造反的那个苏启,真懂什么是打仗吗? 他还以为打仗是乡间械斗,互殴,人数多就一定会获胜吗? 更何况,自己为了确保万一,在事发之初,便派人去了郡城,向哥哥林烘汇报了全面的计划,大哥那里不也正缺人手吗?那便让大哥派出一支部队来,在外围再拉一个网,到时候将所有人一体成擒。 这是双保险! 林荣不觉得还有什么纰漏。 城里那些私兵还是缺乏了一些正规部队的作战概念,这两天,正在对他们进行一些最基本的战场团体作战的基本战术普及。 当然,对付外头的那帮乌合之众,这些私兵,也只需要跟着领头的军官冲锋就是了。 过上几天,便到了收割的日子了。 守城? 老子到时候要主动进攻。 如此,才能彰显老子的武功,才能让大哥林烘高升之后,可以正大光明的推荐自己去永安郡任职。 大哥去了丹阳,不管是谁接手永安郡,都只能成为林家摆在前面的一枚棋子,任由林家操弄,不服,那就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即便是大楚那几大家,到了永安来,也得跟林家好好合作,这是大家族之间的君子协定,要不然,这天下岂不是要乱? 我的地盘,我作主! 张原看了一眼灯火辉煌的后厅,听着那里头传来的吆五喝六的猜枚划拳喝酒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圈,终于不是毅然决然地转身走了。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作为驻扎在永兴县的这一营正规军的头头儿,作战之时,绝不可饮酒的禁令,在多年军伍生涯之中,已经刻到了他的骨子里。 这么多年下来,多少人因为一些不起眼的小事而误了性命,在四十出头的张原的军事生涯之中见过太多太多。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死于军法而不是死于战场。 属于那种死了都没个好名声的。 所以张原牢牢地方记着这些教训,绝不能在这些原则问题之上犯错误。 他自己没有什么后台和背景,以区区御气六品的水平能升任一营校尉,靠得是几年前在襄城作战的时候最后的决死冲锋。 那一战,他觉得自己肯定回不来了。 因为带队冲锋的是太后身边的那个太监总管,平素看起来阴柔之极,说话都娘里娘气的,但那一天却披盔带甲,手握大刀,凶神恶煞,杀人如切菜砍瓜。 在后头大旗之下擂鼓助威的是太后本尊。 这样的场面,张原觉得自己肯定会死在战场之上,没有第二个选择。 对面的敌人是秦国的南部镇军,还有来自长安的禁军, 都是很强悍的部队。 这是一场双方都输不起的战役。 最终,楚国赢了,张原那一队人,死得没剩几个。 活着的人,却也个个都升官发财了。 像张原的老长官,那直接去了太后身边的虎贲军任职。 而像张原这样的小武官,也直接被分配到了永兴县当了驻军校尉。 这是对他们这些人的褒奖,要不然这样的肥差,怎么可能落在他一个无后台无背景的小军官的身上呢? 作为县里的驻军首领,以后的大仗恶仗大概率是轮不到他亲自上阵了,但每年的俸奖励却一样多,关键是,在地方上,其它方面的收入才是占了大头。 这一点,也是张原到了永兴县之后才知道的。 如今的他,已经在丹阳郊外替家人买了房子置了地,现在他可是全族人的骄傲呢! 永兴这五百人,基本上都是从襄城之战之中退下来的军队。 外人都道他们是经过襄城战的,其实像张原这样的人才知道,这些人,只不过都是在边边角角打酱油呢! 真正的精锐部人,像他的原部队那样的,差不多都打光了,剩下的那些人,年轻的全都被编入到了虎贲军,成为了太后的亲军,像他这样年纪大的,都被放到了地方之上。 用兵部林侍郎的话说,他们这些人到了地方之上,也要牢记太后的恩典,替太后镇守四方,训练士卒,以期他日能再度替太后效力。 其实每每想起太后擂鼓助战时的那个场面,张原还是有些热血贲张的。 当时皇帝驾崩,太后可是一身重孝上的战场, 白衣飘飘,鼓声隆隆,无数强弩越过战场,射向高台之上的太后,虽然只是冲锋之时的回头惊鸿一瞥,却仍然深深地铭刻在了张原的内心之中。 不过说句实话,他也真不想再经历这样的场面了。 那一仗能活着,只怕已耗尽了祖宗十八代替他积下的阴德。 张原在永兴县很低调,基本上只把心思扑在手下那五百人身上,默默地训练着他们,把这五百人训练成最好的兵甲,便算是替太后效忠了。 当然,县令那边林荣送来的钱财,他也不会有什么心理障碍,都是直接收下。这本身就是对他们这些人的奖励。 张原即便不通晓政治,却也知道,襄城那一战之后,太后便成了楚国真正的当家人,以前的熊首辅,项大将军纷纷告老还乡。 太后如今的风光,那可都是他们这些粗汉子用性命和鲜血拼出来的呢! 一个不愿插手地方事务,但又愿意收钱,而且还业务娴熟地把本职工作做得呱呱叫的驻军军军,自然是林荣的心头爱。 所以给张原送钱也欲发的频繁了一些。 当然,有时候要借一借张原手下的兵出去办些事情,张原也不会推三阻四,只要不是造反,都不是大问题。 双方合作得很愉快。 这一次百姓造反,对于张原来说,无非就是一场普普通通的平叛作战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 只不过这一次叛乱的规模有点大而已。 城外的乌合之众,他还真没有放在眼里。 哪怕现在他已经是髀肉复生了。 再去城头之上转了一圈,不管是自己麾下的士卒,不是那些临时安置的青壮,都还算警觉,毕竟城外围了这几万人,这种情况之下还敢麻痹大意,要么是胸有成竹要么就是懵然无知。 敌人并没有连夜攻城的意思,张原觉得这些人,压根儿就没有做好任何攻城的准备,难道他们准备搭人梯吗?永兴城再小,那城墙也有好几丈高呢。 你们打造不出来云梯,那还不能砍些树啊竹子什么的,那也可以用啊。 啥都没有。 啥也不是! 难不成你们还寄希望于城内有人给你们开门? 你们聪明,城里人也不傻,城门这边都设下了陷阱,当真有人敢来做这种事,除了白送性命,不会有任何的作用。 巡完了城,张原决定回去睡上一觉。 没什么可担心的。 推开房门,黑古隆咚的,家人都在丹阳,平素身边也就只有一个小妾跟着,今日太累,也不想再折腾她,好好地睡一觉才是正经。 卸去盔甲,将刀丢在桌子上,从桌子上摸过打火镰,啪地一声打着火, 然后张原就看到了就在桌子对面坐着一个人。 啪哒一声,打火镰落在了桌子上。 对面那人捡起了打火镰,将油灯点燃。 (本章完) 第412章 不辱使命 林荣举起酒杯刚刚端到唇边,外头便传来了巨大的喧哗之声,他啪地一声将酒杯顿在桌子上,怒声吼道:“什么情况?” 轰的一声,回答他的是大厅的两扇大门连同着门框齐唰唰地倒了下来,倒下的门板之上,还躺着好几个人,都是大厅之外的护卫。 让林荣不解的是,那个手扶腰刀,龙行虎步而来的人,居然是永兴县的驻军首领,校尉张原。 一直以来,张原都是很识相的。 张原出身寒素,林荣原本是瞧不起的,也没有将这个人放在眼中。 要不是大哥林烘的嘱托,他才不会放低身段去结交这个下里巴人。 是的,在林荣的眼中,张原哪怕是朝廷军队驻永兴县的最高统领,也不过是一個下里巴人。 大哥林烘说,张原他们这些人,都是跟随着太后在襄城冲锋陷阵的那一批,对太后最是忠心,所以太后也把他们放在最基层的地方替其掌握军队,训练军队。 不要小看张原这批人,他们看起来不显眼,但真要有事,大量地集结起来之后,就是一支恐怖之极的力量。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林荣才刻意结交一下。 而这几年来,张原也很给面子。 林荣一直得意地认为,张原已经被他拉过来了。 下里巴人嘛,眼界能有多高? 稍许一些钱财,便能让其俯首贴耳。 只不过今天看起来,自己似乎错了。 “张原,你要干什么?”林荣拍案而起。 张原当庭而立,对着林荣怒目而视,厉声道:“奉令,缉拿永兴县令林荣到案听审!” 林荣仰天大笑:“张原,莫非你得了失心疯?听令,听谁的令?” 屋子里其它人都哄堂大笑起来,而大院之外,兵刃交错、战斗的声音传了进来,那是张原的部下与林荣他们的私兵开始交锋。 “张原勾结魔教,辜负圣恩,其罪当诛,诸位,还在犹豫什么?一齐动手,拿下这个叛逆,就是大功一件!”林荣厉声喝道。 大厅之内,几人蹂身而起,扑向了张原。 张原以前在永兴县,看起来很有地位,可这并不是因为他武道修为有多高,御气六品,只能说过得去,其实当这个校尉还是有些勉强的。 光是这大厅之中,武道修为比他高的便有好几个。 在林荣看来,拿下张原当真是易如反掌。 擒贼先擒王,拿下张原之后,他手下的那几百甲士,自然也不会再形成威胁。 张原嘿嘿一笑,不进反退,倒是他身后,两名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士兵迎了上来。 然后,在林荣震惊的目光这中,这两名毫不起眼的士兵,竟然三下五除二,就把冲上去的几个人打倒在地。 两个玄元八品。 张原手底之下什么时候有玄元八品的高手了? 整个永兴县都找不出来一个。 张原当真勾结魔教了。 不管为什么张原翻脸,先前说他勾结魔教只是先扣一顶帽子再说,但现在看起来,只怕是真的。 只不过真要如此,为什么张原不干脆找打开城门,放外头那些魔教崽子们进来,不就完事了吗? 几万暴民,那可是人多势众,冲进城里来了,甲士的优势可就会被降到最低。 大厅里当然还有高手,只不过看到先前冲出去的人被人砍瓜切菜般的拿下,顿时便不敢动了。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张原提着刀走向了林荣。 呛的一声,腰刀出鞘,压在了林荣的脖子上,巨大的力道摁得林荣卟嗵一声坐回到了椅子之上。 “诸位,张某奉令捉拿林荣。”张原看向屋内众人,厉声道:“还请诸位好好配合吾行事,否则祸及家人,殊为不智。” “张校尉,我们怎么知道你不是投了魔教,意图不轨?”大厅之内,有人质问。 楚国之内,官员与魔教勾结,甚至本身便是魔教中人这种事情,是一点儿也不出奇。 话音未落,刚刚动手那两人,齐唰唰地掏出了两面腰牌亮在了众人的面前。 天罗! 屋里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天罗怎么要对付林荣了? 林荣的背后可是林烘,这是大楚重臣啊! 而坐在上首的林荣更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与厅内诸人不同的是,他的见识更多更广。 这两面腰牌的确是天罗的不假,但天罗内部,也是有区别的。 刚刚那两面天罗腰牌之上有特殊的云纹,那是天罗之中的内卫,是隶属于太后的心腹嫡系的。 天罗内卫为什么会来永兴这种小地方? 他们不是一直都在丹阳吗? 林荣浑身战栗不已。 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 林荣束手就擒,大厅里的其他人自然也就失去了抵抗意志,随即大厅之外的抵抗也冰消瓦解,林荣的心腹嫡心纷纷被擒。 先前还在大厅之内与林荣把酒言欢,敢对张原动手的人,在看到天罗腰牌之后,立即便纷纷倒戈,纷纷向张原表示要为大楚尽忠,要为太后效力。 他们不认识那两个动手的人,也不敢随意地上前去套近乎,也就只对一个张原很熟悉,现在的情况还不上前赶紧与张原拉关系还等什么呢? 明摆着天罗是信任张原的嘛。 有了这些人的配合,城内的骚乱,迅速得到了平息,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只是在悄无声息之中,永兴城却是已经换了主人,驻军校尉张原暂代县令一职。 林荣坐在书房之中,没有将他投到大牢里去,这让他稍稍地松了一口气,看来大哥林烘的面子还是在的。 只是天罗内卫为什么找到了自己头上呢? 天罗内卫一般都是太后身边的人,他们查办的,可都是谋逆大案,只有对太后形成威胁的人,才会劳动他们的大驾。 自己一个小小的县令,值得内卫动手? 莫不是大哥想要谋反? 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林荣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哆嗦。 这不可能吧? 要是大哥真有这个想法,平常至少也会在自己这个弟弟面前露出一些端倪吧,可在自己看来,大哥一直谋划的可是在如何更进一步啊! 就像今年,大哥就在谋划着如何发动一场突袭,看看能不能将襄城拿下来。 上一次的襄城大战,双方都伤亡惨重,最后大楚拿下了樊城,可襄城还在南部镇军手中,现在被何足道控制,要是将襄城也拿下来了,那就算是一场完胜,将几年之前的那些遗憾可彻底补上。 没理由啊! 林荣百思不得其解。 书房门响,一个人走了进来。 林荣抬头,并不是先前那两个人,而是一个他不认识的人,咣当一声,一把椅子放在了他的面前,那人坐在了林荣的对面。 “我跟你不熟,但是呢,我跟你大哥还是很熟的。”来人笑道。 “阁下是?”林荣心中涌起一丝希望:“我们林家,一向对朝廷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 “也许。不过我现在要问你的,你要是不老老实实的回答,那后果可就不好说了!”来人皮笑肉不笑地道:“这个时候,你的那些下属们也都在接受审讯,不过呢,他们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天罗的审讯手段伱也是知道的,所以不用指望他们还能帮你隐瞒什么,自己交待那才是最能获得谅解的路子。而且林荣,只要不是谋逆,其它的事情,委实算不得大事情是不是?” 林荣懵然地了点了点头。 “您想要知道呢什么?我必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很好,这个态度很好,那我们就从襄城之战前,咱们永兴县征召士兵的事情开始谈起好不好?”来人笑咪咪地道。 江萍坐在那里,百无聊赖地翻着永兴县的县志。 看着看着,嘴角不由噙起了冷笑。 瞅瞅,瞅瞅,这么多年来,在这里当县令的,有多少是姓林的? 而且但凡是姓林的,便能在这个位置上干很长。 而不是姓林的,能干满任期的,都没有多少个。 在翻翻里头那些个能在县城之中有名有姓的,也基本上姓林。 难怪啊! 难怪那老夫妻两个说山林水泽都是姓林的,连上山去打个野味都不敢,这么多年经营下来,永兴县还真算是朝廷的吗? 而且整个大楚,这样的地方还有多少? 砰的一声,江萍将县志丢在了桌子上。 看似花团锦簇,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吗? 还真让那个李大锤给说中了! 怀里的母蝉突然抖动了起来。 掏出小盒子,打开盖子,母蝉振翅而起,悬停在空中。 那个李大锤已经说服了城外的那些人吗? 办事还真是有效率, 还好,自己这边也不慢。 刚刚的骚乱持续的时间极短便得到了平复,现在,应该到了审讯的阶段了。 一切,都在有序推进之中。 母蝉在屋子里开始转起了圈子,这说明李大锤离这里很近了,江萍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李大锤出现在了外头的一顶屋脊之上,在他的身前,子蝉嗡嗡飞来,而他,也是几个纵跃,便落在了江萍面前。 “姜姜,不辱使命,你有一天的时间可以解决城内的事情!” “不用一天,今天一夜就可以了!”江萍微笑着道。 (本章完) 第413章 暗流涌动 “这么厉害的吗?”李大锤笑道。 “你别忘了,我可是大楚的小郡主!”江萍笑道:“你不是也说我是丹阳小霸王吗,小霸王发起怒来,还是挺可怕的!” 李大锤大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江萍不满地道:“永兴县也是有天罗的,也是有驻军的,而且我告诉你,现在大楚全天下各地的驻军首领,至少六成以上,都是跟随着我姐姐襄城作过战的,他们对我姐姐最是忠诚。所以啊,我也是能指使他们的。” 江萍从怀里掏出来一块牌子,得意地在李大锤面前晃啊晃的。 “原来是不看僧面看佛面!”李大锤点头道。 “你在外头是怎么跟这些人说的?”江萍道:“你一个关外来的,是怎么说服他们的?” 李大锤手在脸上一抹,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出现在江萍的面前。 “这是谁?”江萍轻呼一声。 “鄙人姓鲁,名雄!”李大锤连声音都变了,粗犷中略带着些沙哑,“如今为神教锐金旗副旗主。” 江萍鼓掌叫好:“原来你还有这门技艺!” “在淮安那边见过这个人,知道这人魔教的旗主,自然要拿来利用一番!”李大锤微笑着恢复了原来的面貌:“他们主事的叫苏启,是厚土旗的一个堂主,他跟我说,林烘把他们的旗主展昭给抓走了,为了把展昭换回来,那家伙病急乱投医,就鼓动了这一次暴动!想把林烘在永兴的族人给逮起来然后找林烘换人!” “展昭是厚土旗的灵魂人物,我们都知道这个人的。”江萍道:“怪不得厚土旗要发疯。” “姜姜,我答应了那個苏启,说能帮他把展昭弄回来,这件事,你得帮我,要是展昭搞不回来,他们还是要发疯的!”李大锤道。 “他凭什么相信你能把展昭给搞回来?” “我说咱们锐金旗现在可跟何足道在合作,而何足道可是伱们大楚太后娘娘现在急于招揽的人物,所以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能想到办法的!”李大锤道。 “你倒是会扯着虎皮做大旗!”江萍翻了一个白眼。 “小郡主肯定是能想到办法的是不是?”李大锤道:“明天城里能不能出粮,先在城外开他十几个赈济棚子,让外头的人有口饭吃?” “这太荒唐了吧?”江萍吃惊地道:“他们是来打县城的,县城里反而出粮食让他们吃饱?” “他们要没吃的,就会真打!”李大锤道:“但要是有吃的,他们便有很大可能不打,然后城里的人商量好了,给外头的那些人分钱分粮,你觉得,那些普通百姓还有战意吗?这些人不想打了,那么就苏启那点子人手,还能打吗?” “自然是打不起来了,只不过外头好几万人呢,这要多少钱粮啊?” “你觉得城里头的那些人拿不出来吗?”李大锤笑道:“而且关键在于,分给这些人的不在乎多少,一斤米也是给,十斤米也是给,重要的是给了对不对?” 江萍思忖片刻,点头道:“这话大有道理,而且是以朝廷的名义给付的,以后厚土旗再想鼓动人造反可就不容易了。” “正是!”李大锤道:“如果你还能更进一步,把这些年来残害荼毒老百姓的罪魁祸首给揪出来绳之以法,把他们侵占的老百姓的财产给还回去,那你小郡主的名声,在这永兴可就算是大振了,估计你在这里一呼千应万应都没有啥问题。” “这可不是短时间能办到的事情!”江萍眨巴着眼睛道。 “先做起来,然后让老百姓知道是你小郡主让他们做的不就可以了?”李大锤笑着道。 “那就按你所说的来做,到时候让丹阳的那些烂人们看看我江萍也不是吃素的,不是什么刁蛮小郡主,丹阳大霸王!”江萍目光闪动:“你说的分钱分粮可以先做着,其它的事情,慢慢来,来人啊!” 门外一人应声而入,躬身道:“小郡主有何吩咐?” 张原这一夜真是一刻也没有闲着。 先是抓了林荣这一伙子人,然后又接管了城里所有的那些私兵,最后还要重新安排城内的防守,而做完了这一切之后,正想歇一歇,没有想到那边又来了新的命令。 听到天明之后,要组织人在城外搭棚子煮粥,给外头的那帮子准备攻打城池的暴民提供饭食,倒是把张原给惊呆了。 实在不明白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操作。 只不过作为了一名军人,服从命令倒是他的习惯,上头既然这样说了,那就这样办吧,于是又是一阵子忙乎。 现在他不仅是驻军首领,还是代知县,所有这些事情,都得他来安排。 等到把这些事给安排得有点眉目了,天边已经麻麻亮了。 精疲力竭的他,也不准备回家了,直接上了城楼,合衣往城门楼子里一躺,准备就在这里眯上一会儿,万一天亮之后有什么事儿,自己也可以就近反应。 如果城外那些人当真要进攻的话,张原觉得反而简单了。 无外乎就是战斗而已。 城内现在甲士不少,除了自己的麾下五百人之外,还有刚刚整编过来的那些私人武装,他们的战斗力同样不差。 当然,最让张原放心的,就是昨天晚上来找他的那个人。 那可是九品巅的高手,是曾经带着他们在数万秦军之中趟出了一条血路的大人物,有他在,还有什么可怕的? 外头的那些人这个时候发动攻势,就只能是找死了。 刚刚眯着,突然觉得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睁开眼,张原顿时一个激凌。 坐在自己床板之上的那个人,穿着甲士的衣服,但面目都是陌生之极,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想要站起来,那人一伸手,自己顿时动弹不得。 张原瞪大眼睛看着对方,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就这一下子,张原就知道对方想要做了自己,简直不费吹灰之力,所以叫喊也没有用,越叫死得越快,倒不如冷静下来,看看对方到底想要干什么。 想想也真是倒霉, 昨天刚刚回家,屋里头坐着一个大高手候着自己, 今天还没有睡醒,又被一个大高手摁在了床上。 “张校尉,我没有任何的恶意,我只是想要问问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一直与林家交好,为什么一点交情都不讲便翻脸了呢?我只想要一个答案,你给我答案,我马上就走!” “你是谁?” “我是林郡守派回来的,不过晚到一步,到了永兴城,就发现林荣已经被你们抓了。”来人有些不解:“谁让你这么做的?” “内卫,天罗内卫!”张原道。 “内卫怎么会出现在永兴县?” “我得到的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说是小郡主到永兴来了,反正也不知道林知县那里惹到了小郡主,小郡主勃然大怒之下,调动了天罗内卫。” “小郡主?江萍?”来人愕然道:“他那里有资格调动内卫?” “这有什么可说的,肯定是太后娘娘派了内卫在小郡主跟前啊!”张原道:“内卫下了令,我敢不遵守吗?不按他们说的办,回头他们在太后娘娘跟前多一句嘴,我就要完!” “好,那我现在要去林家一趟,你觉得怎么样?” “我劝你不要去!”张原想了想,低声道:“贺总管现在正在林家大宅里!” “谁?” “贺总管!”张原道。 “你一个小小地方县尉,怎么可能认识金总管?” “你怎么这般瞧不起人呢?”张原不满地道:“在襄城,我们就是在贺总管的带领之下向秦军发起决死冲锋的,我当然认识贺总管。” “太后居然让贺总管跟在江萍这个混世魔女身边?”来人松开了手,皱起了眉头:“只怕不单单是为了保护小郡主,而是另有所谋吧?先前在洛阳,在淮安,郡主身边都没有这个人啊!要是这个人一直在小郡主身边,姜士元怎么可能死?” 来人霍然站起来:“不对,这一定是一个阴谋。朝廷有人在针对林郡守,甚至于是想牵连出项大将军!” 躺在那里的张原听到这句话,顿时又打了一个寒战。 “张校尉,继续睡你的觉,不要声张,不要让人知道我来过,就算是报答这几年林家对你的深情厚谊了!”来人又拍了拍张原,然后闪身鬼魅一般地消失在小屋之中。 张原当真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无奈地叹着气。 天色大明,苏启走出了自己的帐蓬,看到对面的永兴城。 一个个的萝筐从上头放了下来。 然后,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中,那些人在距离城墙一箭之地的地方开始架起了大铁锅,然后往里面倒进去了白花花的大米,水,点燃了火,开始熬起粥来。 “去问问,怎么一回事?”苏启对身边的一人道。“等一等,不用去问了,我们马上就能知道具体的情况了。” 城墙之上,又一个萝筐放了下来,这一回萝筐里只有一个人。 苏启昨天见过的锐金旗的副旗主,鲁雄。 (本章完) 第414章 牧民其实并不难 “鲁兄,什么情况?”苏启一脸懵逼地看着面前的李大锤。 李大锤摆摆手,低声道:“苏兄,里头说!” 两人进了帐蓬,李大锤这才道:“苏兄,幸亏没有动手,你可知道,这永兴城中现在有多少兵力吗?” “我们查得很清楚啊,只有五百甲兵,然后剩下的都是那些豪族的私兵,这些人本事是有的,但真要拼起命来并不顶事。”苏启道:“以前我们跟他们当过面,好打得很!” “关键不在他们!”李大锤摇摇头:“苏兄你知道天罗内卫吗?” 苏启顿时变了颜色:“永兴城怎么会有天罗内卫?” “原因很简单,因为天罗内卫也在调查林氏一族!”李大锤苦笑着道:“我恰恰认识这一次他们负责调查这件事的人,稍一打听,才知道城内居然有一百内卫骑士!” 作为魔教中高层之一,对于天罗内卫那是半点也不陌生的,经常打交道,自然知道这些人的恐怖。 只不过天罗内卫甚少出现在楚国都城丹阳之外,是以苏启作梦也想不到居然会在这个小小的地方碰上他们。 “本来内卫是来查林氏的,结果你们一来,人家不管怎么说也都是朝廷一脉,所以已经合流,原本是准备在今天向你们发起进攻的!”李大锤指了指外头,道:“一百内卫骑士突袭,五百铁甲甲士跟进,最后是那些豪族私兵扫荡!苏兄,你说你们有没有半点胜算!” “现在呢?”苏启语气有些苦涩:“鲁兄说服他们不打我们了?” 李大锤点点头:“林氏这一次肯定是出了大问题,所以我找上他们一说,领头的那个内卫头领居然就同意了,而且还说,只要外头的百姓肯散去,他们还愿意给每个人补充一分钱粮。” “还有这样的事情?” “反正这些钱粮是林氏那些豪族的,又不要他们出一文钱!”李大锤道:“这个内卫首领不欲多生事。只想拿住林氏的把柄然后回去交差,平叛这种事情,他并不热衷!” 苏启拱手道:“多谢鲁兄从中斡旋,真有天罗内卫在此的话,我们这些人只怕就是白白送死了,我倒也不怕死,只是如果牺牲了这许多人,仍然救不出展旗主,那就是典型地赔了夫人又折兵了。可是鲁旗主,如此一来,展旗主怎么办呢?” “如果林氏真的出了大问题,林烘还能坐得住永安郡守的位子?”李大锤笑道:“到时候再见机行事,看能不能把展旗主救出来。” “也是,林烘若倒了,永安郡必然大乱,我们可以试一试去劫狱!”苏启自言自语地道。 李大锤顿时便一脑门儿的汗,这位黑大哥不是厚土旗的吗?怎么想的主意都这么暴力呢? 一個郡城的大狱是那么好劫的吗? “苏兄不急,我这不是在城内帮着那些人找林氏的麻烦吗?等我与那个内卫首领再勾通勾通,说不定就能把展兄弟捞出来。” “这可能吗?”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李大锤笑着指了指远处,那里一口大锅里,米粒在开水里翻腾着,阵阵香气随风飘散。 “这个时候,我觉得你应当派人去维持一下秩序了,不要抢,人人都有!”李大锤道。 城内的办事效率极高。 这也是因为林荣被天罗拿下,而在天罗的手里,林荣连一个时辰都没有撑过去,竹筒倒豆子,把他所知道的一切,全都抖擞了个一干二净。 很多连天罗都不掌握的情报,也被他说了出来。 于是林家在城里的那幢占了大半天街的庄园,立即就被抄了。 当所有人看到连林家的老爷子都被如狼似虎的内卫带走之后,大家便都明白,林家这颗大树,肯定是要倒了。 而这个时候,抱紧天罗的大腿,天罗要干什么就就干什么,绝不敢有二话,以期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不被林家牵扯到。 即便是有些牵扯不清,但看在今日的情份之上,说不准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所以,当天罗要给外头的暴民们发粮发钱的时候,所有人立即响应,出钱,出粮,出力。 城头之上,江萍静静地看着城外那些排着队领粮食的百姓。 而在昨天,他们还在磨刀霍霍准备攻进城去打砸抢呢! 这一路上,他们就是这样干的。 沿途的那些来不及逃走的大户,或者那些以为凭着高墙深垒可以抵抗流民的大宅门,全都成为了他们前进路上的牺牲品。 “看看!”江萍指着下面的那些百姓,再指指更远处,那些领到粮食和银两的百姓,正扛着东西远离县城,看他们兴高采烈的样子,应当是踏上归途了。“贺涵,所谓牧民,也并不难是不是,他们的要求也不高,只不过十余斤粮食,一贯钱,他们就愿意回家去了。” “百姓向来都不贪,他们只是想活下去而已。其实小姐,不到万不得已,普通老百姓谁愿意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造反呢?”站在江萍身边,一个瘦高的头发花白的老者道。 “这么说来,我们大楚这些年来暴动此起彼伏,实际上是因为他们活不下去了?”江萍反问道。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 “以前怎么从来不跟我说这些呢?” “您关注的向来是高屋建瓴的大事,大方向,大战略,属下认为,这些事情,应当是宰辅之事,办不好,便是宰辅的责任。”贺涵微笑着道:“您应当去追究宰辅的问题,而宰辅当然就应当再去追究下面那些郡守,县令等等的职责。” “你以前为什么不跟我说这些话呢?” “小姐,属下是内卫统领!这些不在属下的职权范围之内!”贺涵摇头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更何况,属下的身份需要更加的忌讳这一点。我可不想外朝的那些人在攻击您的时候,又多了一份罪行。” 江萍大笑起来:“我可不在乎他们。话说回来,伱这样的人,这样的才能,却不得不做一个内官,当真是可惜了。” “也没什么可惜的。而且很单纯,很简单。”贺涵笑着举起了手里的一叠卷宗:“小姐,事在林烘与项大将军暗通款曲之事,可谓是罪证确凿,您准备怎么办?” 江萍沉默了一会儿道:“林烘是个很有能力的人。” “可是太贪了,不仅是在钱财上贪,在名利上贪,还左右逢源,试图在两边摇摆,小姐,这样的人,你还准备使用他吗?”贺涵脸现厌恶之色:“林烘除了办事能力强,效率高之外,剩下的,便都是缺点了!” “就是这一点,便让我有些舍不得啊!”江萍微笑道:“所以,我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如果他应对得当的话,贺涵,我有时候看人和你看人不太一样的。你更注重忠诚,这是你所处的位置决定的,而我,更看重是他能来能完成我交给他的事务。” “您在这里等着他?” “昨天夜里,有人找了张原!”江萍看了一眼城门楼子那边正在安排事务的那个校尉军官,“应当是林烘的人,那个人在问了张原一些事情之后,便离去了。” 贺涵恍然大悟:“您在等着林烘做出一个决定。” “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如果他选对了,那么就让他回丹阳去当户部侍郎,林家所有的罪过,便由林荣来承担,与林烘没有半点儿关系!”江萍淡淡地道:“如果他选错了,那么,林家就没有了!” “小姐,永安郡有驻军二万,周边县治,还可以召集数千驻军!”贺涵有些担心。 江萍笑了笑,却没有做声。 贺涵也没有再接着问。 两人一起注视着远处正在忙碌的李大锤。 “事后,还真放了展昭啊?那家伙一直都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好不容易逮住了他,这一放,可是纵虎归山。” “杀了厚土旗的旗主,烈火旗就与他们当真结下了不死不休之仇了!”江萍道:“这几年,我们杀了太多的神教子弟,巨木旗高层对我们已经很不满了,我们不能把他们往外推,便是洪水旗旗主上次也在暗示我对教中弟子不要太狠了!” “路线之争,向来都是你死我活!”贺涵不满地道:“岂能心慈手软!” “那是对锐金旗,厚土、巨木还是不同的!”江萍道。“现在锐金旗也变了许多,也晓得要跟势力合作了,他们选得还是很不错的,何足道还真与他们是天作之合!” “真让他们得了势,以后我们要北伐之时,他们就是第一道拦路虎!” “无所谓,拦路虎也罢,混江龙也好,挡在我们路上的人,迟早都会被我们碾成齑粉!” “包括那一位?”贺涵笑指着远处的那个人影。 “我希望他是最后一个!”江萍格格地笑了起来:“但也许,他是第一个!” 贺涵挑了挑眉,没有再作声。 (本章完) 第415章 杀意 林烘拿起印章,重重地盖了上去。 这枚印章的材质极其特别,似石似木,敲之却又有金铁之声,传闻是从大湖深达千尺之下的淤泥之中掏摸而出的一块宝贝,最后分成了十余份用来制作印章。 林烘这枚,就是这十分之一。 不说这印章的特别,便是面前的这盒印泥,普通人也只怕闻所未闻,制作周期长达二年之久,比等重的黄金还要贵重数倍,这样的印泥盖在卷宗之上,即便历时数十上百年,也不会黯淡变色。 有时候那些豪门世家的豪奢,普通人是真看不出来。 你看着朴实无华的一件衣服,兴许你一年的收入都买不起,一双你以为便宜的布鞋,价格能让你望之兴叹。 就像这盒印泥,在普通人眼中,与一般的印泥,又有什么区别呢? 亲手将信装好,火漆封装,然后派人送了出去,林烘这才站起来,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 朝中已经有了明确的信息,他即将回朝担任户部侍郎一职。 说起来永安郡守到户部侍郎,只能算是平调,但是重要性却远远不一样,地方官员和中央官员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而且大楚朝廷,各部尚书那只是荣誉衔,不管事的,真正管事做事的是左右侍郎。而自己这一次回去,担任的将是左侍郎,说白了就是户部的一把手。 现在大楚的权力正眼看着一步一步向着中枢在集中,在太后眼皮子底下工作的重要性,正在一步步凸显出来。 不过在临走之前,林烘还想在丹阳诸公加深一下印象,他准备向襄城发动一次大规模的进攻,争取能够在襄城一举拿下。 如果襄城樊城尽入大楚之手,那在与何足道的谈判之中,必然就更能占据优势。 现在何足道因为握有襄城,在大楚面前,腰子还算是硬的。 不管能不能胜,只要不吃亏,那自己就是赚的。 必须要让朝中诸公知道自己文武双全。 上马能提枪作战,下马能著书立说,而擅长铜臭营利之事,太后那已经是知晓了的,要不然这户部左侍郎的位置也不会落到自己头上。 永兴那边有点麻烦,不过算不了什么。 派遣两三千骑兵便能解决问题。 当然了,现在部队还没有出发,那是因为林烘想让弟弟林荣立下足够的功劳。 自从太后上台之后,军功正在大楚的升迁体系之中占据越来越重要的地位,送上门来的军功岂能不要? 林荣打好了这一仗,自己就可以举贤不避亲,直接推荐林荣到永安郡来担任司马一职,继续掌握军队。 至于谁来担任永安郡守并不重要,因为新郡守想要在永安事事顺心,那都是必须与林氏合作的。 不然,举步维艰那都是便宜他了,让他身败名裂都是简简单单的事情。 房门轻响,一人闪身进屋。 “郡守,出事了!” 林烘眉头微皱,来人叫汪军,玄元九品的高手,以前也曾在大楚军中效力,几年之前造反未遂,亡命天下,后来才到了自己这里。 自己也是受人所托,不得不收下他。 不过玄元九品的好手,自己这里也的确缺这样的人才。 前几天自己刚刚派他去永兴办事。 “永兴不就是魔教撺掇一些泥腿子造反吗?能出多大的事情?” 汪军摇头道:“郡守,天罗内卫出现在永兴,他们直接找上了驻军校尉张原,然后将林荣他们一批人一举全都捉拿了!” “天罗内卫?”林烘霍然站了起来。“内卫怎么会出现在永兴?带队的是谁?” “带队的是贺涵!”汪军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打听了一下,据说是小郡主出现在了永兴,而贺涵是保护小郡主的,也不知道这小郡主是那根筋搭错了,突然就下令捉拿林荣!” “那个刁蛮小郡主,丹阳大霸王?”林烘问道。 “应当是的。前段时间这位不是跟着姜士元去了洛阳吗?结果姜士元死了,韩钲也受了伤,而这位小郡主则失踪了!”汪军道:“看样子是被贺涵救走了!” “仅仅是抓了林荣?” 汪军摇头道:“可是内卫当天晚上便直接围了林家祖宅,抄了那里的宅子!我就是看到这个,才深知不妙,郡守,你祖宅那边存放着许多东西,是万万不能落入朝廷之手的啊!” 林烘有些烦燥地在屋里走来走去。 “林荣城府不够,落到天罗内卫手中,只怕别人三吓两诈,他连自己少年时候遗过几次精都会交待出来!” “那些东西,早该毁去的!”汪军道:“现在麻烦大了。要是落到太后手中,只怕郡守莫说这个户部左侍郎当不成了,便是性命都堪忧。现在太后最忌惮的是什么?就是地方大臣与皇族相勾结。” “我没有与皇族勾结,只是一些平常往来而已!”林烘有些恼火:“老将军是我恩师啊!” 汪军不说话,只是看着林烘。 而林烘也摇了摇头,这些毫无意义。 这样的政治斗争之中,不可能搀杂半分人情世故,只有你死我活。 两年之前,小皇帝的生父举兵造反,丹阳被杀得人头滚滚,从那以后,本来还处于半退休状态的熊首辅和项老将军彻底失声。 但失声就代表着什么也不做了吗? 毕竟是大楚曾经权势最大的两位。 所以太后对他们的忌惮那也是发自内心的。 一旦发现自己与他们私下来往的那些东西,可就大事不妙。 “你能确定,内卫并不是太后亲自派下来查我的?”林烘问道。 “这有什么区别吗?”汪军不解地看着林烘:“那些东西现在肯定已经落在了林烘手中,那位小郡主自然也是看到了,瞒是瞒不住了。郡守,那位小郡主大概是看到了流民造反,有些好奇,一经打听,很有可能是发现了林家在永兴做事比较霸道,再在有心人的馋言之下,不管三七二十一,让内卫先抓了林荣,而林荣被内卫一吓之下,啥都说了!您也知道,天罗,最擅于罗织大狱,没事儿都能给你整出事儿来,更何况现在的确有事。” 林烘猛然停了下来,目光炯炯地盯着汪军。 汪军心头一跳,“郡守。” “林涵,天罗内卫统领,太后心腹麾下,玄元九品修为!”林烘一字一顿地道:“这样的人,也不是不能对付!” 汪军立时明白了林烘的选择,低声道:“郡守,林烘要拱卫小郡主,所以他无法逃,只能与我们死扛到底,我等要取他性命的确容易。但是小郡主呢?” “小郡主被那些暴民所伤,林某卫护不力,的确有罪,可是在这一场暴乱之中,林某在永兴的数百族人,还有年逾七十的老父都丧生于这一役,太后即便心中有怒气,也不好再多说我什么了吧?”林烘一字一顿地道:“而且江家除了江萍这個小郡主,也还有好几个小儿女,所以她也没有那么不可或缺吧?” 汪军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林烘,只觉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林烘这不仅仅是要杀了贺涵,杀了小郡主江萍,更是要让林家在永兴的这一支族人全都陪葬,这的确是个能让太后息怒,也让朝廷没有话说的好办法,只是这么做,当真不伤天和吗? “汪军,伱觉得我太狠心?”看着汪军的模样,林烘反问道。 汪军没有回答,但看着林烘的表情,却是肯定了这一点。 “我这不也是没有办法了吗?”林烘长叹一声:“谁能想到小郡主居然会去永兴这样的小地方?又怎么能够想到突然就碰上了暴民作乱?巧巧的老娘生巧巧,真他娘的巧到一起了。不这么做,那些东西落到了太后手里,我们林氏就要死绝,而不是只死永兴这一支,而且还会牵涉到项老将军,而项老将军又勾连着多少人?” 说到这里,汪军终于动容道。 “郡守说得是,如果牵连到了老将军那里,一直找不到很好借口的太后娘娘,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找老将军的麻烦了。那必然又是一场腥风血雨,死的人已经够多了!”汪军突然起身,向着林烘深深一揖:“我替老将军谢谢你!” “你是将军的部属,我不也是将军的门生吗?”林烘摆摆手道:“只是现在大势所趋,太后掌权已成定局,而且汪军,你也看到了,大楚在太后的带领之下,的确有欣欣向荣之势,就这样吧!有时候有舍才有得,我爹还有林荣他们,知道自己是为了家族荣光而赴死,也会含笑九泉的。” 汪军默然点点头:“那我先出发去永兴潜伏,大军一至,我趁乱掩杀。” “多带一些人去!”林烘道:“贺涵应当不会离开小郡主,但肯定也还会有其它内卫的。一击不中,让人跑了,那就不是后患,而是我们要完蛋了。” “郡守放心!我会带着我的人去,真有什么问题,也不会有半点牵连到郡守的身上。” (本章完) 第416章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贺涵跪坐在一侧,手里一柄锋利的小刀飞快地旋转,一条黄瓜便变成了长长的极薄的长条,一双修长的手在盘子中拨弄一番,这些黄瓜条就又成了一朵朵绿色的小花,再往最里面放进去一枚红枣,造型便算完成了。 而江萍则在一边兴致勃勃地烤着一只小乳猪,手里拿着佐料刷,不时地蘸上各色佐料往乳猪身上刷去,油脂滴到火里,不时溅起一朵朵红黄色的火花,滋滋作响,香气四溢。 拿起小刀,切下烤得金黄的猪肉,放到刚刚贺涵准备好的盘子里,一片一片地摆好,然后推到李大锤的面前,居然摆得是一个红心的造型。 “李宝,尝尝我的手艺!”江萍笑道。“名师出高徒哦!” “咱们两个,就不要自吹自擂了!”李大锤笑着道:“依我看,反正贺老兄的这刀功,能把咱们的厨艺全都比下去,贺老兄,你是练刀的?” 贺涵微笑着摇摇头。 “李宝,你别看贺涵黄瓜削得好,就认为他是练刀的,想着要与他切磋切磋。”江萍道:“贺涵是好多年的玄元九品巅,可比你这个刚入九品的厉害多了,千万不要自取其辱!” “那可不见得!”李大锤一脸的不服气:“我这九品,可是杀出来的,比练出来的不知要强出多少。姜姜,玄元九品只是一种境界,可不代表本事的高低。我可是见过有玄元八品的修为,却硬生生地宰了玄元九品的家伙。” “你怎么知道贺涵这九品不是杀出来的呢?”江萍笑顾贺涵道:“贺涵,给这位关外的土老帽露一手。” “别了,武道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表演的!”李大锤道:“贺老兄虽然是你的侍卫,但也不能如此轻慢人家!” “没关系的!”贺涵微微一笑,人坐在那里纹丝不动,那枚先前削黄瓜的小刀却是飞了出去,看着极慢,在空中绕了一个圈子,又飞了回来,悬停在贺涵身前。 伸手取下小刀,贺涵微微欠身:“献丑!” 李大锤冲着对方竖起了大拇指:“佩服!” 江萍瞪大眼睛:“这有啥?你们还献丑,佩服的?” 李大锤哈哈一笑,挟起一块烤肉,塞进嘴里大嚼起来:“嗯嗯,好吃,果然已得我真传了,妙极,妙极!” 看他这样子,是压根儿就不准备向江萍解释原因了。 大概是觉得夏虫不可语冰,说了你也不懂的意思。 气得江萍直接割了一块肥肉,丢到了李大锤的盘子里。 李大锤大笑着也不挑剔,直吃得满嘴冒油。 外头有個脑袋探了进来,看了看,又缩了回去,贺涵起身,走了出去,片刻之后他转了回来,看了一眼江萍,再看看李大锤,却没有说话。 “李宝是自己人,我信得过的,有话你就说!”江萍冲着他翻了一个白眼。 “郡主,我们有麻烦了!”贺涵道。 “什么麻烦?”李大锤与江萍两人异口同声地道,话刚出口,两人对视一眼,却是相视一笑,倒是极有默契的。 “永安郡那边传来消息,林烘亲提三千骑兵,正往永兴而来,以他们的进军速度,两天以后,便将抵达永兴!”贺涵道。 “两天?”李大锤皱起了眉头:“两天时间,只怕连外头的那些百姓都疏散不完。” “让他们赶紧跑!”江萍道:“林烘一来,只怕他们下场堪虞。” “问题是,前头的人,可是领了米拿了钱才走的,他们安安分分地等着,就是这一点子期盼,伱这个时候告诉他们快跑,说林烘带了兵来杀他们了,你说他们会不会信呢?”李大锤摊摊手:“只怕他们会以为是官府在欺骗他们,就是不想给这份钱粮了。” “可我们没有骗他们啊!”贺涵道。 “等他们明白这一点的时候,一切就完了!”李大锤道:“永兴城外,必然会血流成河!除非你这个小郡主能够制止林烘的行为。” “在林烘眼中,我这个无权无势的小郡主算得了什么啊?”江萍有些无奈:“你别看我能吓住林荣这些人,但在林烘这些重臣面前,真的不够看,人家不给我面子,我是一点法子也没有?去我姐姐面前进馋言吗?我怀疑那家伙根本就不在乎。” “这么一说,你姐姐还是一个挺贤明的君主啊!”李大锤若有所思地道。 “她是太后,可不是什么君主!” 李大锤一笑:“现在你姐姐,与皇帝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一个名头的区别而已。” “郡主,我们还是走吧!”贺涵道:“您可是千金之躯,不能在这里冒险,大军一至,动起手来,就不好说了!” “城下这些百姓呢?我们可以走,但城下的百姓不走的话,就死定了,那我们先前做的那些事情,岂不是就白做了?”江萍摇头,看着仍在一边大口吃肉的李大锤道:“李宝,你说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在我们关外,碰到这样的事情,那就是干他娘的!” “林烘麾下三千骑兵,战斗力强悍,你不要以为他们是骑兵就不能攻城,这三千人虽然拿得是朝廷俸禄,但实际上是林氏私军,上马骑战,下马步战,上了船还能水战,每月林烘付给他们的军饷,是朝廷给的数倍之多。” “难怪这永兴县都快要变成林氏私产了,如此大的开销,的确需要开源!”李大锤连连点头。“不过他们强,我们也不弱啊!贺老兄,我看了你的部下,虽然只有一百人,但那一百人可顶得上一千人!” “你不了解林烘的这支军队,我了解,光凭我这点人马,打不赢啊!”贺涵摇头。 “怎么会只有你这点人马呢?”李大锤笑道:“我看城里那个张原带的兵就很不错,还有那几千私兵,挑一挑捡一捡,那也是能挑出千把能冲锋陷阵的,再者,城外不是还有那个魔教的苏启吗?他手下还有千把人,所以咱们的人可不比他们少呢!” “魔教苏启能听你的话?” “这个我去说!”李大锤在脸上一抹,已是换了一张面孔,“而且我是玄元九品,贺老兄你也是玄元九品,咱们两个玄元九品带队冲锋,林烘顶得住?” “我要卫护郡主安全,不能离开郡主身边!”贺涵摇头:“这一百侍卫也不能离开郡主身边。而且郡主也绝无可能跟着我们去冲锋陷阵。” 李大锤转头看着江萍。 江萍道:“李宝,你是准备主动出城作战?” “不仅仅是要主动出城作战,我们还要去半路上设伏袭击他们!”李大锤道:“这个林烘只怕万万想不到我们这帮子人居然敢这样做吧?” “这个主意好!”江萍看着贺涵,道:“贺涵,就这样办,你们去半路而击,我就躲在城里,身边留上两个侍卫就好了,你们在外头打垮了林烘,我在这里自然高枕无忧,你们要是输了,我跑也来得及!” “这……” “就这么定了!”江萍道。 “好,那我现在就去跟苏启说,这场祸事是他惹出来的,他也必须要收尾,不过姜姜,此事过后,大家也算是朋友了,那个展昭啥的,你就还给他们吧?” “打赢了这一仗,我让贺涵亲自去永安大狱,把那个什么展昭提出来,姐姐要怪罪,我一力担起便是!”江萍道。 李大锤竖起大拇指:“果然是女中豪杰,那我这便出城去与苏启商量合军之事。” 看着李大锤扯了一条猪腿边边啃边走,江萍不由笑出了声。 然后拿刀切了一小块,慢慢地咀嚼着,还削了一块递给贺涵:“尝尝,我烤的还真是不错,难得这个挑剔的家伙还喜欢吃!” 贺涵小心翼翼地接过了这片肉,却没有吃,而是道:“小姐,林烘选错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什么办法呢?”江萍叹一口气:“机会我给了,他却选了一个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他这是准备来杀人灭口的,所有人都得死,当然也包括我这个小郡主了!” “我真和李大锤两人一齐去冲锋?” “当然!” “可小姐这里?” “林烘想杀我这个小郡主,自然是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杀的。”江萍道:“必然会派高手潜进城来寻找机会,要的是趁乱杀。所以我给他这个机会。” 贺涵忍不住笑了起来:“反正那个时候李大锤正在外头与林烘对砍呢,怎么也发现不了城里头的事情。” 江萍格格笑起来:“正是这样啊,你盯着他些,我在城里,会会林烘手下这个高手,看看是何方神圣?” “有人在永安郡见过汪军!” “如果是他,那就太好了!”江萍眉开眼笑:“逮了他,送回丹阳,我想看看项鹰怎么解释?汪军可是他以前最为器重的将领,上一次丹阳事变,这家伙也是主力军,只不过林云起没有逮着他让他跑了,这一次送上门来,正好,项老头手里最后握着这点东西,也得给我交出来,要不然,我就在他面前宰了这汪军。” (本章完) 第417章 坠入深渊的绝望 李大锤不时转头瞄一眼身边的苏启。 苏启的武道是由外而内,练这种功法的人一般都是那种最能吃得起苦的家伙,否则很难练到他这一地步。 只不过李大锤万万没有想到,苏启的武器,居然是一根九齿钉耙。 好在苏启整个人又黑又高又瘦,还整日价地愁眉苦脸的一副模样, 要是换个白白胖胖的,李大锤就要把他跟某个家伙联想到一起了。 想到这里,李大锤不由卟的一声笑出了声。 旁边的苏启听到李大锤的笑声,转过头来看了一眼他,心中倒是充满了佩服之情。 果然不愧是最好斗的锐金旗的副旗主啊!闻战则喜!马上要就面对永安铁骑了,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苏启抓紧了手里的九齿钉耙,觉得人生有时候可真是奇妙。 前几天他还在一门心思地筹划着要攻打永兴县,想要抓了里头的权贵人物。 可今天,自己居然就和他们联手来对抗另一波朝廷军队。 天下事之荒唐,大概莫过于此吧! 不过当苏启看到那一百名全副武装的内卫的时候,他还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可是一百名重装骑士。 每一个人的武道修为至少也是御气六品。 作为厚土旗下的一名老资格堂主,他对于天罗内卫这個名字并不陌生,只是从来没有见识过。 今天一见,他突然觉得自己欠了鲁雄一个大人情。 这要是自己不顾一切发动了进攻,这一百重装骑士,只怕可以横扫战场,便是自己可以一个打十个,但来上二十个,就足以把自己揍成一堆肉酱。 如果只有张原来的那几百士卒,外加上那些豪族私兵,自己还是可以斗上一斗,但有了这一百内卫,自己的行为,就纯属于飞蛾扑火。 救不出来人不是说,还会搭进去更多的自己人。 今天,他们来伏击来自永安的林烘的军队。 苏启不知道为什么永兴的军队和这些内卫要与自己联手对付林烘的骑兵,这大概也是鲁旗主的功劳吧,也不知他有些手段蛊惑了城里的官兵。 苏启懒得去深想,反正这事儿对自己没坏处,与林烘打上一架,要是能把他彻底击垮,救展旗主的希望便又多增一分。 让苏启震惊的是,锐金旗的鲁副旗主居然是玄元九品。 以前只知道锐金旗的柯无忌柯长老是玄元九品,现在鲁副旗主居然也是玄元九品了。 据鲁旗主说是刚刚突破的,而且是在战斗之中突破的。 或者自己以前只知埋头苦练的法子有些不太对路,是不是以后也要去多打上几架呢? 鲁旗主昨天跟自己聊起修练的时候,不还说自己这门功法,就要是在战斗之中才能不断地进步吗? 这一回办完了事,便去宁县,听说那边现在战斗不断,是个好机会。 哨骑正在一一返回,双方的距离已经接近到了十里范围之内,对于骑兵来说,差不多已经可以算是战斗的半径了。 第一波攻击,当然是由贺涵带着内卫铁骑发起冲锋,而张原带领的永兴县兵马随手跟进,自己带的这一千多魔骑弟子,则是第二波攻击。 李大锤不觉得林烘有什么机会可以反败为胜。 两名玄元九品高手的冲击力,对于军队来说,便等于是手举两柄开山巨斧狠狠地砸下去,对面如果没有同等级的对手,阵形就会被轻易的撕开。 想想在关外,萧长车率领他的数千骑兵纵横关外的场景就可知道了。 先天高手,是战略核武器,一般情况之下,根本就不会动用。 玄元九品,那就是战术核武器,时常在战场之上被动用。 而战场之上更多的,还是玄元七品、八品为主力的高手在作战。 林烘何其幸也,一场小小的内部争斗,居然有两名玄元九品高手出手? 不对,其实是一名先天高手和一名玄元九品高手。 所以,他只能认命。 贺涵默默地注视着远处迅速迫近的永安郡骑兵。 心中委实有些替林烘可惜。 这本来是一个可以前途无量的人。 太后还是很器重他的,哪怕他犯了那么多的错。 不管他是喜好敛财也好,还是与项鹰他们这些保皇党勾勾搭搭也罢,但只要能幡然醒悟,其实都可以一笔勾销的。 在太后的眼中,这些都是可以原谅的,但对太后不诚实,想要以欺骗的手段来蒙蔽太后,就是不可原谅的。 林烘选择了最坏的一种解决办法,这也代表着林氏一族的终结。 可惜了! 本可以跟着太后名垂千古,现在却要因为一念之差而半路夭折。 太过于骄横了! 大军行动,竟然连斥候哨骑也不派。 贺涵举起了手,一百内卫翻身上马,锋利的斩马刀扬起,而在他们的身后,一千游骑也准备妥当,最后,则是两千名青壮步卒。 而在战场的侧后方,李大锤带领的另一千魔教子弟,此时也应当正在迂回后方,这一次来的林氏三千骑,一个也别想跑。 举起的手重重落下, 号角声中,一百具装铁骑汹涌而出。 而在关外,当时的李大锤天子营,这样的骑兵只不过区区六十六骑,李大锤便可带着他们横扫数千马匪。 林烘霍然抬起头,看向侧方,百余玄甲骑兵如同流水一般自林中流出,冲向了他的队伍的肋部。 对手不在城中等死,居然敢向主动发起进攻,真以为你们天下无敌吗? 林烘勃然大怒,马鞭戟指前方:“灭了他们!” 永兴城中很是安静。 驻扎在城里的几千士兵突然之间走得一干二净,便是傻子也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情,所以大家都关门闭户,求神拜佛千万不要出什么祸及到自己的事情。 而他们能做的,也就是如此了。 江萍现在就住在林家的大宅子里。 而林家的那些重要人物,则被拘禁在大堂一边的偏房里。 宅子里现在没有多少兵马保护,来来回回巡逻游荡的,就只有十几个衙役,站在门前的,居然只有两个身着内卫服饰的人。 江萍在专心致志的调制着一份佐料。 在小小的石臼里将蒜、姜捣成泥,再将芝麻和花生亦放在里头一阵鼓捣之后与蒜泥放在一处,再往里头倒上一些酱油、香醋,配上一点子茱萸粉末,配上香葱,然后把菜油里放进去八角、香味等炸出香味来,末了,将滚开的菜油往这些调料之上一倒,一阵哧哧的响声中,香味便扑鼻而来。 身边,蒸好的茄子撕成一条一条的,摆放得整整齐齐,旁边围一圈黄瓜卷,点缀上几片小菜叶,黄瓜卷上再放上切得均匀的皮蛋。 端起调好的佐料,一汤匙一汤匙的浇在这盘菜之上,便算大功告成了。 提起筷子,挟起一条拌好的茄子塞进嘴里。 “果然,还是自己做得最香!”江萍连连点头:“比宫里头那些厨子做得要好吃多了!” 她满意地点点头,放下筷子,等李大锤回来了,让他尝尝自己今天新做的菜。 外头传来了闷哼之声,紧跟着紧闭的大门被推开,两名内卫一步一步地倒退进了屋子里,在他们的身前,一名身材匀称,虽然蒙着脸但露在外头的两道眉毛却如剑一般斜插进鬓角之中的人,正杀气腾腾地走了进来。 江萍用一个沙笼将菜罩好,转过身来,看着走进来的汪军,笑道:“汪将军,戴个蒙面巾,藏头露尾地干什么呢?没的折了项老将军的名头!” 汪军霍然止步,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个少女,她的手里还拈着筷子。 “你,你”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结巴了。 江萍微笑着看着他:“是不是看我有些眼熟?” “小郡主江萍,不不,你不是.你是” 江萍轻笑了起来:“襄城之战,汪将军经常向我汇报军情,也给过我不少好的建议,这才几年功夫,汪将军就认不出我来了!” “太后!”汪军失声惊呼。“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么汪将军,现在你还要杀我吗?”江萍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着对方。 汪军一言不发,脚步在地上微顿,人如离弦羽箭直冲江萍。 开什么玩笑?怎么会不想杀你?想得都快要疯了。 丹阳事变,不就是为了杀伱吗? 只不过让林云起这个狗腿子抢先一步破坏了而已。 现在你送上门来,这样的大好事焉能错过? 诛杀妖后,还政皇帝,大楚方有宁日,也才有明天。 这位玄元九品的好手,下一刻便看到了满天无比美丽的蓝色的星火。 星火闪耀,将他团团包围,哪怕他是玄元九品,依然无法作出任何有效的抵抗。 更重要的是,出手的是这个人是江萍。 汪军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嗥叫! 这是凤凰离火, 这是魔教的镇教神功。 大楚的太后,怎么会魔教的功法,而且还修练到了如此地步? 能让自己这个玄元九品的武道好手毫无还手之力的,只能是先天。 汪军倒下去的时候,眼中只余下了深深的绝望之情。 他知道,倒下去的,不仅仅只是他。 (本章完) 第418章 幸会幸会 似乎沉睡了很久很久,汪军睁开眼睛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和茫然,但他马上便反应了过来。 一挺身想要站起来,但全身酸软,竟是一点点劲儿也使不出来。 曾经那萦绕全身似乎永远也使不完的气力,无影无踪。 勉强抬起眼皮,看到了一尺开外的一双月白色的鞋子,再努力地转动着眼珠子往上,便看到了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庞。 然后,他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提了起来,直接摁在一张椅子上,而椅子的对面,正是他曾经朝思暮想要杀掉的妖后江芊。 一直以来,所有人都以为江芊只不过是一个纤纤弱女子,她能走到今天,只是心计厉害,算计厉害,又有林云起、贺涵这些狗腿子的帮助。 今天,汪军终于看到了妖后的真面目,一切却显得太晚了。 双眼喷火地瞪视着江芊。 自己没有做错。 过去没错,现在也没有错。 唯一错的,就是对对手没有一个正确的认知。 大楚打压魔教数百年,可万万没有想到,现在坐在大楚最高位置上的那个人,就是魔教的大人物。 汪军直想扇自己几巴掌,过去为什么没有往这方面想呢! 明明,几十年前,秦朝发生过同样的事情。 秦国太子妃,也被证明了是魔教弟子。 “妖后,要杀便杀!”当他觉得舌头又归属自己指挥之后,汪军立即便一心求死。 江芊看着汪军,叹道:“死是当然要死的,只不过在你死前呢,我有一些事情想要问你!” “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吗?别做梦了!”汪军冷笑。 江芊摇摇头:“我想问的,与你想的不一样。怎么,你以为我要从你这里拿到一些项老将军或者熊首辅的事情吗?” 汪军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用不着,你落在我手里,就是最好的证据,不用你开口说什么!”江芊微笑着道:“只要项老将军知道你落在我手里,那他就一定会来找我的。” “妖后,杀了我!”汪军嘶声吼道。 “想痛快地死,那就好好地回答我的问题吧!”江芊淡淡地道:“汪军,我记得何其苦攻打襄城,我来前线督战的时候,伱对我还是很尊敬的,而且你也应当承认,襄城这战,如果不是我来到前线,力挽狂澜,就凭你们这些人,熬不到后来的秦国内乱,禁军兵变,我们大楚也就谈不上最后的胜利是不是?” 听到这些话,汪军沉默了半晌,虽然他无比痛恨眼前的这个女人,但对于事实,却也不愿意否认,这是他的为人所不允许的。 “是!” “襄城虽然胜利了,但因为先帝驾崩,新帝年幼,国内一片混乱,叛乱四起,经济几乎崩溃,这個时候又是因为我的努力,才将楚国稳定下来了是不是?” “对!” “可以说没有我江芊,就没有现在的大楚,你们这些人自诩为大楚的忠臣,为什么就一定要与我为敌,要推翻我甚至于杀死我呢?”江芊奇怪地道:“难不成我死了,楚国就会比现在更好?” “如果你在一切稳定,大楚走上正轨的时候退居后宫,不再干政,那你仍然是我们大楚人人敬仰的太后,但是你没有!”汪军大声道:“我们看到的是你对权力的贪婪,你对忠臣的打击和杀害,项老将军、熊首辅他们一个接着一个的被你逼退,而那些歪门邪道却齐聚朝廷中枢,这样的日子一长,那楚国还能是楚国吗?皇帝还能是皇帝吗?只怕再过上几年,我们都得跪在你面前,称呼你一声陛下了吧?” 江芊叹口气:“也就是说,不管推翻我之后,楚国会变成什么样子你们都不在乎是不是?” “楚国只会变得更好!”汪军大声道。 “是吗?”江芊冷冷一笑道:“不说眼下这位的皇帝了,他年纪小,啥都不懂,有什么事也怪不到他头上,你只说说先帝在位的时候的楚国比起现在的楚国,孰优孰劣?汪军,你是个忠臣,但也是个正人君子,你扪心自问,是现在强一些,还是过去强一些!” 汪军闭嘴不语。 “你们这些人啊,就是看不得一个女人手握大权,死死地拿捏着你们!”江芊道。 “魔教妖女,人人得而诛之!”汪军厉声道。 “可是在你今天来到这里之前,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谁!”江芊道:“汪军,这是你的理由吗?你们这些人反对我,不在于我是谁,只在于我是一个女人,牝鸡司晨嘛,嘿嘿!所以,千万不要扯上什么高尚的冠冕堂皇的理由,那会让我恶心的。” “是又如何?事实证明,我们终究还是没有错!”汪军大声道:“大楚,绝不能落在魔教手中,你能瞒得过一时,瞒得了一世吗?终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何清秋当年都死于非命,你会比何清秋更强吗?” 江芊大笑起来:“我还真比她要更强。汪军,放心吧,我不杀你,一个活着的汪军,可以让我从项老将军那里得到更多的东西,而且我相信,你活着落到了我手里,会钓出更多的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我还不知道的对手。你说说,我把你安置到那里,他们会前赴后继地来救你或者来杀你呢?” 汪军脸露痛苦之色,他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 只可惜,他现在即便想自杀,都没有半分力气。 食指拇指轻轻一弹,一枚蓝色的星火出现在江芊的指尖,星火飘然而起,落在了汪军的眉心之间,然后无声无息地钻了进去。 “别多想了,你死不了的。”江芊笑道。 “我还想问一件事!”汪军有些绝望。 “问什么就快些问吧,离火入脑,你接下来就会浑浑噩噩了,除非我想你重新清醒过来!” “先帝,当真是死于病重不治吗?”汪军一字一顿地道。 江芊格格的笑了起来:“你猜!” 汪军闭上了眼睛,脑中越来越痛,意识也越来越迷糊。 原来是这样。 也应当是这样。 当他看到眼前的女人指尖之上那跳跃的星火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是这么一个结果。 先帝还是太子的时候,虽然身体不好,但也没有什么要命的病,宫里那么多的太医,都看不出什么大毛病来,怎么会在登基之后,短短两年,便一病不起最后盍然长逝。 江芊是魔教妖女,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 无限的悔恨在心头弥漫。 但脑子中越来越迷糊了,江芊的脸也在他的眼中越来越模糊,最终,他陷入到了一片黑暗之中,身体似乎在不停歇地下坠,坠向无尽的深渊。 江芊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半晌,自失的一笑。 这些个臭男人! 凭什么女人就不能凌驾于他们之上,不能驭使他们呢? 我比谁做得差吗? 如果不是我,你们这些人早就成了秦国的俘虏,被那个何其苦捉去送到边关去修城铺路了吧? 不知感恩,反而想卸磨杀驴,那你们可是找错人。 “来人!”她轻声道。 门外走进来一个面白无须的人。 “带人护送汪军回丹阳,把他安置在桐宫吧,最高密级。” “遵命!” 林烘披头散发,头盔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支羽箭给射飞了,而此刻他的身边,只余下了不到十名亲兵。 贺涵带领的一百具装铁骑轻轻松松地凿穿了他引以为傲的训练了多年的这支队伍,张原带领的轻骑兵乘势突击,扩大战果。 就在林烘好不容易整顿兵马,稳住阵容的时候,李大锤带领的千余魔教子弟给予了他致命的打击。 在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这个要命的当口,李大锤的出现击垮了他和他部下的最后一点信心。 又一个玄元九品上的高手。 这让他们所有人都感到绝望。 所以,只能逃。 拼尽全力,死了无数忠心的手下,林烘终于逃了出来,现在身后还在追着的只不过一人一骑而已。 但林烘心头的绝望仍然在不停地扩大。 因为追来的那个人,便是后来加入的那名玄元九品上的高手。 身后的十余名亲兵齐齐勒马,然后返回迎向了追来的那个人。 林烘热盈眶,不敢回头,只是拼命地打马奔逃。 他的亲兵要用性命掩护他逃亡。 李大锤回头看了一眼,再也没有任何的人追上来了。 看起来贺涵要留在那里剿灭那残余的林氏骑兵,而他也应当相信自己能追上林烘。 所以这个时候,自然是不必再掩饰什么了。 冲上来的十余名亲兵,连李大锤是怎么出手的都没有看清楚,便纷纷落马,而在落马之前,他们早就已经失去了性命。 林烘听到了身后的马蹄声,接着他便遭遇了这一辈子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情。 自己的马,在狂奔之中竟然凌空飞了起来。 马儿长嘶,林烘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甚至伸手用力地揉了揉。 是的,他的马,飞到了空中。 虽然四蹄乱窜,但却是一点点距离也没有再跑出去。 马蹄得得,一张陌生的面孔出现在林烘的面前。 “林郡守,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本章完) 第419章 这样的家伙必须死 连人带马,就好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被重重地掼在了地上。 林烘握刀努力地想要站起来,却发现整个人身上如同被压了千斤巨石,竟然根本无法起身, 此时此刻,林烘已经明白,追过来的人的武道修为远超自己的想象。 玄元九品根本不可能将自己压制成这个样子。 好歹自己也是玄元八品的修为,却没有一丝儿的还手之力, 对手是先天。 这个发现,让林烘无比绝望。 来人从林烘手中拿走了那把切金断玉的宝刀,随手挥舞了几下,轻笑起来:“不错的刀,可惜明珠暗投,以后归我了。” 听完这句话,林烘突然觉得压力全失,全身绷满了劲儿的他嗖地一下便飞了起来。 只不过刚刚飞起,一只脚便被人拽住扯了下来。 “你是谁?”被摁得坐在地上的林烘,大声喝问道。 虎死不倒架,即便现在人为刀殂,我为鱼肉,但长期身居高位的林烘,却仍然脊背挺得笔直。 “在下神教锐金旗副旗主鲁雄是也!”李大锤将宝刀在手里滴溜溜地转着,笑眯眯地看着林烘。 林烘愤怒地看着对方:“你可以杀我,但你不能侮辱我。柯无忌都只不过是玄元九品而已,他屁股后的一個小跟班是先天高手?” “哎哟,知道得还很多嘛!”李大锤大笑:“实话告诉你,我是神教教主!” “快点杀了我吧!”很显然,林烘认为李大锤在调戏他,这让他无法忍受。 士可杀不可辱。 “你这么想死?”李大锤讶然问道。 “难不成我还能活?”林烘反问道。 李大锤想了想,点点头道:“的确,不管是站在那个角度之上,我都不可能让你活。对了,你还有什么遗言要对我说吗?” “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是谁?”林烘叹了一口气:“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一次的事情,该当是伱一手策划的吧!” “过奖了!”李大锤摇头道:“策划还真谈不上,只不过是适逢其会,便在其中小小的推上了一把而已。最后的收获居然是能把大楚堂堂的永安郡郡守给做掉,到是大大地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 “这么说来,你是大楚的敌人!”林烘讶然道:“你不是天罗的人?” “天罗这个小庙,容得下我这样的大神吗?”李大锤道。 “也是!”林烘叹了一口气:“那你是何足道的人?还是令狐野的人?” “为什么这么想呢?”李大锤很是感兴趣。 “何足道如今掌控南方八镇,直接与我大楚对抗,只不过现在秦国国内混乱,何足道生存艰难,我大楚正在想尽办法招揽他,他自然也要加重自身的砝码,在永安造成混乱,或者可以从中谋利。” “有道理!” “令狐野呢,肯定是不想何足道投奔大楚的,这个人想要当皇帝,自然也想一统天下,我们大楚乱起来,对他自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像我这样的人死了,必然会在大楚引起动荡的,而且还是被内卫给杀的,就更容易引起内乱了,所以,他的人来策划这件事,也是说得通的!” 李大锤大力鼓掌:“你对事情的后果猜得太准了,我就是这样想的,只不过有一个最重要的东西你猜错了!我既不是何足道的人,也不是令狐野的人!” “那你是?” “我叫李大锤!”李大锤呵呵一知:“知道我不?” “北庭都护府都护!”林烘瞪大了眼睛:“前一段时间你夺了蜀中,我们都以为你的目标是南方八镇,想不到你的目标直接到了我们大楚?” “不可以吗?”李大锤笑道:“我也是胸怀天下之人,布局天下嘛,何处不可落子,为什么一定要局限在南方八镇呢?林烘,你的格局小了!” “大与小,现在也没有什么差别了!”林烘摇头道:“你是怎么混到江萍身边的?” “因缘际会!”李大锤道:“我也没有想到会遇到你们的小郡主,而且这位小郡主看起来人还不错,虽然有些暴燥,也喜爱耍小脾气,但总体上来说,还是颇有正义感的!” “所以你可以肆无忌惮地利用她?”林烘呵呵一笑:“那你可得快一点回永兴了。” “为什么?” “因为我手下,有一个玄元九品的高手,在我率大军向永兴进发的时候,他已经带人潜入到了永兴,你们大军和高手一出城,他就会去杀了江萍,也不知你现在赶回去,还能不能见到活着的江萍?” 李大锤霍地站了起来:“你杀江萍干什么?” “因为江萍抄了我在永兴的祖宅,很多东西绝不能让太后知道,否则,便是灭族之祸!”林烘坦然道。 “你也真是个狠人啊!所以为了灭口,你连太后的妹妹也要做掉,让我想想,你肯定是要连自己的兄弟,老爹也一并陪葬的,是吧?” “自然,为了林氏一族的存续,只能这样办!” “也是为了你自己!”李大锤摇头叹道:“现在的结果并没有什么两样。”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林烘道:“李大锤,放我一马,我能助你成事!” “助我成事?那你得先证明自己的价值。”李大锤笑道。 林烘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李大锤这样的人,无疑是一代雄主,想要打动对方,当然得拿出真材实料,让对方看到自己无以伦比的才华。 林烘分析得很细致,楚国现在的长处,短处,致命弱点这些东西,李大锤还能知道一二,但当林烘开始讲起楚国内部的那些矛盾,皇族、遗老、世家、巨贾以及新兴权贵们之间的矛盾和斗争,这便不是李大锤所详知的了。 而有些深层次的东西,当真是不可能为局外人所知的。 一旦知道了这些,有的放矢,那对于将来自然是极有帮助的。 一口气说了一盏茶的功夫,林烘才停了下来,这一盏茶,他可是拿出了平生功夫,毕竟此刻命悬一线,一个不好,就会没命。 他期待地看着李大锤。 李大锤微微一笑,手中宝刀寒光一闪,林烘的喉间立时便渗出一条红线,丝丝血迹慢慢地渗将出来。 林烘震惊地看着李大锤,眼中尽是不可思议之色。 你怎么如此的不讲道理? 你怎么这样的没有信用? 他的脑子里盘旋的尽是这两个问题。 他想要质问李大锤,可拼全力,也只是喉间咯咯两声,林烘仰天倒下了。 “我这个人,其实对于德行的要求也并没有那么高,只不过你太没有下限了,我还真不敢用。”李大锤摇头道:“你这样的人,还是死了的好。” 翻身上马,一路向着永兴方向疾驰。 玄元九品以上的高手,现在永兴城中还真没有人能顶得住,江萍可别真被这个人宰了。 一柱香功夫过后,蹄声隆隆,贺涵带着数十名骑兵狂奔而来。 吁! 贺涵勒停马匹,翻身下马,走到了林烘的尸体之前,看着那具仰卧在地,死不瞑目的尸体,无言地摇了摇头。 踏错一步,当真是死无葬身之地啊! “带上他的尸体,回去!”贺涵挥了挥手,道。 毫无遗问,杀了林烘的人,必然是李大锤。 只不过这小子,现在去了那里呢? 莫不是回永兴了? 瞅瞅林烘的尸体,贺涵若有所思,只怕是这个林烘死前招供了什么,所以李大锤急急赶回永兴去救小姐了? 这可有意思了。 不不,一点意儿也没有,他要是回去得早了,当头撞上了,那可就很不好了。 永兴城外,一片平静。 还有许多没有领到米粮的百姓安静地等待着。 这让李大锤松了一口气。 纵马入城,直趋林家大宅。 弃鞍下马,飞一般的掠进大宅,长趋直入内院。 在看到后花院中怒放的迎春花架之下,江萍正在那里一板一眼地调制佐料,旁边摆放着不少的食材的时候,李大锤不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可吓死我了!”他走过去,端起旁边的一壶茶,直接嘴对嘴地牛饮起来。 “这是我的茶!”江萍大叫起来,一把抢过茶壶。 李大锤龇牙一笑:“渴了,一路狂奔而回。知道吗,林烘交待说他麾下有一个玄元九品的人潜到了永兴,准备把你和林家那些人都杀了灭口,可把我急死了!” 江萍眼中异光闪动,微笑道:“你是在担心我的安全吗?” “自然,我与那林家非亲非故,难不成我还担心他们?”李大锤翻了一个白眼:“真碰上那个玄元九品,你这点子身后,除了引劲就戮,毫无办法!” “那可真是谢谢你了,看你都满头大汗了,来来来,再喝一点!”江萍笑着把茶壶又递了过去。 “那个家伙没来?”李大锤环视四周。 “你说呢?”江萍笑道:“要是来了,你还能看到我?只能看到我的尸体吧?” “也是,真要这样,我就要赶紧夹着尾巴逃命!”李大锤笑道:“要不然太后震怒,我怕是要遭受池鱼之殃!” “我姐姐没有这么不讲道理的!”江萍微笑。 “你姐姐,不可以常理度之!”李大锤连连摇头:“姜姜,我饿了!” (本章完) 第420章 你得自己悟 李大锤打了一个饱嗝,看了看桌上先前摆食材的地方早已经是空空如也,自己竟然是吃掉了其中的大部分,而江萍,这一段时间一直在帮着他烤,自己竟是没有吃上一星半点。 抹抹嘴上的油花,李大锤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好意思,真是饿得狠了。打了小半天仗,又奔波了这么长时间,竟是没有顾到你。” “没事儿,反正我也不饿!”江萍笑着双手叉在腰间,旋即又放了下来,皱起眉头道:“这段时间跟你一起跑来跑去,反倒是胖了不少,这都怪你。” “为什么怪我啊?”李大锤不好意思地道。 “因为我要练习你教给我的技术啊,有时候烤得不好,就不好意思拿去现眼,便只能自己悄悄吃掉,可不就吃胖了呢!”江萍道。 李大锤不由笑了起来。 “我现在的烧烤技术,是不是已经得了你的真传?”江萍笑问道。 “差不多了。其实烧烤呢,火候是其一,佐料调制第二,掌握了这两样,也就可以出师了!”李大锤道:“你不仅已经出师,而且已经可以说是青于蓝了!” “真的吗?”江萍瞪大了眼睛。 “自然是真的,我从来不说假话!”李大锤大声道。 江萍笑着往屋里跑去:“等我一会儿!” 等到江萍出来的时候,看着她肩上扛着的包裹,李大锤不由奇怪:“你这是干什么?” “跑路啊!”江萍一脸的理所当然。 “为什么要跑路啊?”李大锤茫然地看着她。 “你傻啊!”江萍不由分说,拉起李大锤的手便往外走去:“在永兴,为了少死些人,我不得不召了本地的天罗,然后他们又勾来了更多的天罗,连贺涵都闻讯而至了,我要是还不跑,等着被他抓回去吗?伱不知道贺涵是我姐姐的大总管吗?他要抓我回去,我可半点法子也没有,在别人面前我能耍脾气,他可不会理我。趁他还没有回来,我得赶紧跑,他要一回来,我就没辙了!” “你回丹阳去不是蛮好的吗?”李大锤道。 “我主动回去,和被抓回去,那可是两个概念。我可不想被贺涵拎回去,然后要么被关在宫里,要么被关在家里,一出门身边便呼拉拉的一大群人。”江萍笑道。“咱们悄悄地去丹阳,你不是还要去五虎断门刀那里挑战吗?我陪你去。” “那个贺涵看到了我,你这要一跑,你姐姐肯定怀疑是我拐跑了你!只怕不会放过我!”李大锤道。 “有我在,你怕什么?”江萍道:“我先带到丹阳逛一逛,然后再带你去魔教总坛。” “你带我去?你能进去?”李大锤问道。 江萍哧的一笑:“我是不是跟你说过,魔教总坛在云雾山?” “说过!” “那你说,连我都知道魔教总坛在云雾山,我姐姐会不会知道?” 李大锤心道你姐姐可是魔教圣女,她不知道谁知道。 “她当然知道!” “那朝廷知不知道?” “不会吧?”李大锤道:“楚国朝廷也知道魔教总坛所在?” “当然。”江萍嘻嘻笑道:“所谓的魔教总坛所在地,早就被朝廷控制了。李宝,我悄悄地跟你说,你可不能往外说啊!” “是有什么秘密吗?” “绝大的秘密!”江萍小声道:“魔教没有教主,早就四分五裂了。其麾下五旗之中,洪水旗早就投靠了朝廷,具体来说,是投靠了我姐姐,我姐姐就依靠着他们,掌握着水师呢!还有巨木旗,那些匠师啊,绝大部分都一心想钻研技术,他们不欲生事,所以我姐姐承诺给他们特殊的地位,比方说不用服徭役啊之类的,他们也就跟我姐姐结盟了。现在守在云雾山总坛的,就是巨木旗的那些高手。那里可是机关重重!” “这么说来,一直是楚国心腹之患的魔教,都快要变成你姐姐手中利刃了?” “差不多吧!”江萍笑道:“只不过锐金旗造反成瘾,而且他们要的那些,眼下根本就做不到,柯无忌又是一个老顽固,而厚土旗麾下主要由农夫构成,姐姐也没法大短时间解决大楚土地兼并的问题,便只能先这样了。” “锐金旗与何足道结盟,会不会成为你姐姐的心头之患?” “算不上!”江萍扁扁嘴:“何足道这個人啊,也不过是利用锐金旗而已。锐金旗认为何足道是寒素出身,又在河东河西洛阳等地大肆屠杀权贵,所以与他们是一路人,因此便想扶他上位,嘿嘿,柯无忌的眼光可不咋地。迟早有一天,他们会被何足道抛弃,倒省得我们大楚再费时费力地对付他们了。说起来何足道可是一把好刀子。” “原来如此,难怪我早先跟你说,厚土旗那些人在经过这事后便会离开楚国去南方八镇,你这个小郡主一点儿也不在乎,敢情是知道他们迟早会分裂。” “柯无忌在南方八镇实力越强,便越会受何足道猜忌,双方闹翻的可能性就越大。”江萍道:“所以,几个在楚国无法立足的丧家之犬跑去投奔柯无忌,对大楚来说,可是大好事一件。没有了这些家伙,楚国反而会太平不少。” “看来你这心思城府,也是得了你姐姐的真传。”李大锤肃然越敬。 江萍一笑:“在丹阳的时候,隔三岔五往宫里跑,姐姐与那些大臣们议政说事儿,也不避着我,听来听去,总是能听些道道出来。” “那好,这一路上,你给我好好讲讲这些事儿,我爱听。”李大锤笑道:“将来我要去谋个一官半职,有这些个经验,说不得就能飞黄腾达,官运享通!” “你要飞黄腾达官运享通也很简单啊!”江萍拉着李大锤的手一路飞奔到马廊。 “怎么简单啊?” “我不跟你说了!”江萍咯咯笑着。“你自己悟吧!” 夜半时分,贺涵终于回到了永兴县。 江萍却不见了影踪。 “小姐已经走了!”一个面白无须的男子走了过来,垂道道。 “这就走了?”贺涵皱眉道:“林烘死了,三千精锐全军覆灭,永安必然有一场大地震,小姐没有什么交待吗?” “小姐已经让人回丹阳,急调丹阳副守何炯赴永安任郡守。”男子道:“还让贺总管您先往永安稳住局面。” “我一个内卫总管,去永安郡,人家那里会给我面子啊!”贺涵苦恼不已。 “还有,小姐说,放了展昭,交给那个吴启。” “还真放啊?” “小姐说,人无信不立,既然答应了,那就放!” “明白了!” “知道小姐去那里了?” “不知道!”男子说完了这些话,躬身缓缓退入到了黑暗之中。 襄城太守冯宽在屋子里不停地转着圈子,刚刚收到的消息,让他实在是举棋不定。 楚国永安郡守林烘竟然谋逆造反,举三千铁骑意图袭杀朝廷特使,但举事不密,被朝廷得知,旋即被朝廷兵马在距离永兴三十里外包围伏击,林烘当场战死,三千林烘亲军尽皆阵亡。 如果这个消息是真,那对于他来说,绝对是好得不能再好的消息。 因为他一直想要收回樊城的想法,终于可以实施了。 有襄城而无樊城,就像一个人只有双手却没有双脚,是一个典型的残疾人。 只有拿回了樊城,整个荆襄防线才是完整的。 而且,对于冯宽来说,樊城更是有着特殊的意义。 他的这张脸,就是在樊城掩护友军的时候,在大火之中作战被烧毁的。 “林烘一向深得楚国妖后信重,有传言说他马上要调入丹阳任户部侍郎,怎么突然就造反了?这是不是一个陷阱?前段时间不是还一直盛传林烘要打我们襄城的主意吗?我怀疑这是诱兵之计,林烘想诱我们上当。”一名部将不敢置信地道。 “可是给我们消息的是柯无忌的人。他们没有理由骗我们,而且来人说得言之凿凿,亲眼所见双方发生了大战!”冯宽握紧了拳头:“林烘是前楚国大将军项鹰的门生,想要杀掉妖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更重要的是,柯无忌他们已经决定在宁县那边向永安方向发起佯功,替我们牵制一部分兵力,人家要是做了,我们这边却没有任何动静,不免会被人看轻。” “您真准备动手?” “有时候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冯宽的脸显得极是狰狞,“便是冒险,我也要试一试。如果林烘真的死了,那樊城现在必然人心浮动,军无战意。要是等到楚国那边派了人来接手,稳住了局面,我们可就又没有机会了。” “大将军不是正在跟楚国谈吗?” 冯宽哧的一笑:“谈能代表啥?我们拿下樊城,襄樊一体,大将军真要谈,那不更有本钱?传我命令,所有校尉以上将领明日晨间来郡守府议事!” “明白!” 看着手下快步跑出去,冯宽摸着满是疙瘩的脸庞,吐出一口浊气,拿回樊城,才能一平胸中这几年郁结的气啊。 樊城是在自己手中丢的,虽然不是自己的错,但是能在自己手中收复,那也对得起死在那里的无数兄弟了。 (本章完) 第421章 这算什么双喜临门 令狐知书喜气洋洋,连走路都有点飘了。 无他,自然是战场之上打了大胜仗。 昨天,令狐大军在李国华的指挥之下,趁着张全义主力全出进攻荥阳之机,大举进攻,洛阳守军猝不及防,在兵力严重不足的情况之下,只是稍作抵抗便告失守。 然后李国华又半途设伏,一举击溃了匆匆赶回来支援的张全义主力,张全义出击的五万精锐,最后得脱的只有万余人马,一路奔逃到宜阳方才甩脱追兵。 在这场较量之中,张全义作出了错误的判断。 他认为令狐野肯定会先攻长安。 毕竟长安有卫氏,有天子,拿下长安,则等于握住了名份,再想做什么,就方便许多了。 正是在这个指导思想之下,在卫义丢掉河东郡,全线退守长安的时候,张全义选择了主动出击,攻击荥阳,想要扩大自己的战略纵深。 占据荥相的是东海秦氏。 说起来东海秦氏也是倒霉摧的。 以前多受寇氏欺压,寇仲死后,秦氏立即便反戈一击,抢了不少寇氏利益,然后又呼应令狐野,自东海出兵,一路进逼洛阳。 他们也是看中了令狐野有可能成功夺鼎,所以决心赌一把,抱一抱令狐野的大腿。 不成想,彭城寇氏意然连脸都不要了,居然直接投降楚国,勾引了楚军长趋直入,结果便是空虚的东海郡被楚军连锅给端了。 没了家的秦氏只能在荥阳据守,这个抢来的地盘,自然不再容有失。 张全义来抢,秦氏自是拼死抵抗。 双方在荥阳拼死作战,李国华这边趁虚而入。 作出了战略误判的张全义惊怒之下,进退失踞,连接犯错,被李国华算计,数万精锐毁于一旦,狼狈奔逃至宜阳。 至此,雄踞一方的张全义军事集团基本宣告终结,虽然其还活着,只不过小小的宜阳被令狐集团和何足道集团夹在中间,已经是无足轻重,可有可无。 他还能不能撑下去,那得看令狐野和何足道的眼色了。 从可以影响天下,上桌吃菜,操刀分割到一无所有,也不过短短的几个月时光而已。 而曾经也是一方势力的东海秦氏,先是老窝被抄,接着又被张全义一顿暴打,实力损失严重,从此以后,也失去了作为令狐野盟友的资格。 当盟友,也是需要实力的。 令狐野一箭双雕,既拿下了洛阳,又弱化了秦氏。 而更让李国华欣喜的是,因为击败张全义太过于顺利,使得洛中仓等几个大常平仓都顺利地被接收了过来。 那里头,可是能供上百万大军两年的粮食伫藏的。 这可是争夺天下的根本啊! “恭喜令狐兄!”一见面,何足道便知吟吟地向对方祝贺。 “大将军,同喜,同喜!”令狐知书眼角眉梢尽是喜意,“刚刚接到李叔的信件,接下来河南这边的大军,就要入潼关直逼长安了。想让我问一声大将军,可有意一齐会猎长安?” 何足道大笑起来。 所为会猎,只不过是一句说得比较委婉的话而已,这是要让自己投子认负啊! 不过是占了洛阳,还没有打下长安呢! 何足道摇摇头。 长安还有老谋深算的卫政道,还有十数万大军,而在秦岭之后,蜀郡必然会不遗余力地支援长安,以消耗令狐野的实力。 你令狐野凭什么就认为自己稳操胜卷了呢? 别忘了,在你的屁股后头,李大锤的北庭都护府正视眈眈呢! 北元一分为三,相互之间征战不休,或许用不了两年,李大锤便会让北元寿终正寝,到了那個时候,北方铁骑南下,河东河西首当其冲,你老巢都不保,还谈何争夺天下? 真欺我不知天下之势? 在自己看来,不说大楚了,便是李大锤的局面,在其夺下蜀郡之后,也比令狐野要好得多。 令狐野这是急了啊! 如果能与自己联手,那当然就可以占得极大的上风。 可是凭什么,要以他为主,自己为辅呢? 自己就不能当一回主子? “令狐兄,今日可谓双喜临门!”何足道指了指面前的酒席:“今日摆酒,可不仅仅是庆贺李国华将军得了洛阳,也是贺我南方八镇终于得雪前耻,收复失地!” 令狐知书的笑容顿时一敛。 “就在今天一大早,我还在睡觉呢,窗外喜鹊呱呱乱叫,我便知道必有喜事,只不知,竟然是双喜临门!”何足道大笑:“冯宽送来捷报,他已于昨日出兵樊城,苦战之下,收复丢失数年之久的樊城,阵斩数千楚国铁骑,便连楚国永安郡守,也被我们宰掉了,哈哈,哈哈哈!襄樊重归一体,南北门户,又重归于吾南方八镇矣!” 令狐知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再次浮现出笑容,连声恭喜何足道,心中却是遗憾不已。 何足道说得没有错,收复樊城,对于南方八镇来说,至关重要。 以前楚军握有樊城,对于南方八镇喊打喊杀那是方便得很,也让何足道在这场博弈之中异常被动。 收复了樊城,使得南方八镇在对上楚国的时候,不说势均力敌,至少不会再像过去那样被动挨打了。 讨价还价的本钱更厚。 因为楚国很清楚,一旦何足道当真全面倒向令狐野,有了令狐野的全力支持,南方的这场争斗,便又要势均力敌了。 所以,他们势必会加大筹码来说降何足道。 相应的,令狐集团想要说服何足道,要付出的代价也就更大, 而且还不一定奏效。 本来是一顿喜酒,令狐知书却是喝得没滋没味。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呢! 永安郡守林烘,那不是无名之辈,而是能力相当突出的楚国重臣,永安郡驻军数万,应对的就是襄樊之局。 冯宽一介莽夫,怎么可能杀得了林烘这样的人物? 除非林烘想要自杀! 这里头一这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原因。 太过于是诡异了。 慢慢地走在回去的路上,冷风一吹,身上一激凌,令狐知书突然想起一个人来,顿时便停下了脚步。 李大锤! 那个家伙在夺了蜀郡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即不在蜀郡,也没有回北庭,他去了哪里? 以这个家伙出现在那里,那里就必须会有一些惊天动地的事情发生的过往规律来看,楚国林烘之死,是不是与他有关? 令狐知书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弄死林烘,永安大乱,必然会涉及到襄樊之局,樊城一乱,冯宽便有机会收复樊城,从而让何足道有足够的筹码北拒令狐,南抗楚国,从而让这天下局面更加的混沌。 现在李大锤怕什么? 不就是怕关内各大势力三下五除二便鼎定大局吗? 如此一来,地处偏僻的北庭都护府,还没有来得及上桌子,菜都被人吃光了。 所以他需要何足道这个搅局者来继续使得局面混沌下去。 必须查清楚林烘是怎么死的! 令狐知书打心眼儿里认为,李大锤现在就应当在楚国境内。 可以通过一些渠道将这个消息告诉给楚国天罗! 而且令狐知书这段时间也终于看明白了何足道。 不用在这个人身上费劲了, 何足道不到山穷水尽,绝不会回头,即便前头是铜墙铁壁,这家伙大概率也会想着拿个凿子想去打个眼眼好穿过去。 与其在他身上浪费时间,还不如转而去进攻他的属下。 一旦何足道势头往下的时候,可以说服他们反正。 另外,宜阳的张全义,现在可以去说降了。 这个人已经山穷水尽,而且他不像何足道,还是有机会说服他的。 这个人所担心的是什么,令狐知书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他决定走一趟宜阳。 宜阳城,张全义整个人憔悴不已,数月之前意气风发,挥斥方酋的一方豪雄,转眼之间便已经成了困居小县,前无去路,后有追兵的难堪处境当中。 “王爷,今天又有数百逃卒!”严肃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走了进来。 初来宜阳之时,尚有万余军队,但宜阳小小地方,平日又没有多少积存,如何应对得了上万大军的消耗? 在后勤供应不及,前途黯淡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时候,逃兵,便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逃了便逃了吧,现在也养不活他们了!”张全义颓然道:“好歹也是追随了我这么久的,现在的失败也与他们没有关系,如果他们离开后还有一条活路的话,那便离开好了!” “王爷,如果任由这样的风气漫延,只怕不出一月,王爷麾下便再无可战之兵了 !”严肃焦急地道,张全义的颓废远超他的意料之外。 “就算他们都留下来,我们又能怎么样呢?”张全义摆摆手:“严肃,你去吧,我累了,想休息一下。” 看着张全义手边上的那个酒坛子,严肃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可奈何地退了出去。 大势已去,如之奈何? 其实摆在张全义面前的路已经很清楚了,三条。 其一,投何足道! 其二,投令狐野! 其三,去死! (本章完) 第422章 第四条路 “不,你还有第四条路!” 说话的人,曾经是张全义的同僚,但也是他的竞争对手。 两人过去的关系并不睦。 甚至于在当初张全义与严肃两个人讨论万不得已该去投奔谁的时候,这个人也是很重要的因素之一。 因为他,张全义不愿意去投奔李大锤。 但张全义万万想不到,在他最落魄,最无助的时候,第一个找上门来说要帮助他的,居然会是他。 吴德! 人生际遇真是很难说清楚。 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三贫三富不到老, 过去张全义没有那么深的体会, 但现在,却是刻骨铭心。 当他参与到黑冰台最核心的机密之中去的时候,吴德还在做那种隐姓埋名到处钉钉子,埋暗桩的苦活儿,还要亲自去第一线打探情报,那个时候的自己,何曾将吴德看在眼里,那怕寇大尹一直很照顾这個家伙。 在张全义看来,寇大尹也就是看在他任劳任怨,忠心不二的份儿上。 但一趟关外走过之后,吴德的身上,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开始发力,在仕途之上猛力追赶自己,甚至有了后来者居上的架式。 而随着令狐入关,皇帝惨死,自己封王,似乎时势又倒转到了自己身上, 只不过忽忽年余过去,自己山穷水尽,吴德却是混得风生水起。 “去关外吧!”吴德道:“我从那里回来,知道那里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那里任人唯贤,只要你有本事,必然能出人头地。而且在关外,三五年间,北庭都护府必然会对元人发起最后的战争。那里,需要人,需要人才,特别是像你这样武道修为高,又有统帅大军作战经验的人。” “对元的最后战争?”张全义喃喃地道。 “当然,北元一分为三,互相征伐,而且北庭都护府在里头更是不断地施加影响,他们之间的仇恨愈来愈深,当然,他们也愈来愈弱。本来如果时间足够,多等上几年,北元说不定自己就彻底崩溃,但关内之事,却也容不得北庭一直等下去,所以必然会发起最后一击,以便解决关外隐患,从而可以一心一意经营关内!” “李大锤会要我? “为什么不要?吴德道:“你的能力,我很清楚,所以,我向李都护推荐了你,我认为你去了关外,足以胜任一个方向上的主帅。在关外,将才极多,帅才不足。单单一个萧都护,可是不够的。” “你推荐我?”张全义有些怀疑地看着对方。 “我为什么不能推荐你呢?过去我对伱有意见,是认为你这人人品不行,不过后来看起来,很多事情,压根儿就不是我想象的那样,而且你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也没有投奔令狐野和何足道,还在努力坚持,说明你对大秦还是有几分忠心的。张全义,我跟你说实话吧,真正打动都护的,则是这最后一条!” “何意?”张全义不解。 “因为李都护的亲生父亲叫李济民,母亲叫何清秋!”吴德道。 张全义一下子蹦了起来。 吴德对这样的反应,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扯淡!”冷静下来的张全义完全不信。 “我跟你扯什么蛋!”吴德淡淡地道:“李都护之母何清秋,当年可是神游之境,这样的人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岂是我们这些凡胎俗人所能了解的。其实是与不是,你以后可以去慢慢体会,但正是你对大秦的这一点执念,让李都护愿意接纳你。” “你也愿意让我去关外?真要如此,等到入关的时候,说不定我又要凌驾于你之上了。”张全义道。 吴德哈哈大笑:“固所愿也,只要你有这个本事。我不用跟你争什么,因为我加入得早,我与李都护萧都护他们的交情,可不仅仅是权力名利。” “还有什么?” “还有相同的理念和理想!”吴德微笑:“你去了关外,肯定会有一段时间的不适应的,不过不要紧,在那样的一口大染缸中,即便你不愿意,也会在不知不觉中被他们将你浸染成一样颜色的人的。” “好,我去!”张全义用力点点头:“说句老实话,我现在已经是走投无路了,令狐野那里是容不下我的,我杀了太多的豪门贵族,他今日用得上我,自然会优容于我,待用不上我的时候,只怕就会将我抛出去讨好那些跟随他的豪门世族。而何足道,跟楚人眉来眼去的,实在让我恶心。” “我如果不来,你准备怎么做?”吴德有些好奇。 “挂冠而去!”张全义嘿嘿一笑:“好歹我也是八品巅的武道好手,逃之夭夭还是行的。世道不好,我找个地方占山为王,世道好了,我放下刀枪扛起锄头去种地,怎么也有个活路是不是?” 听着张全义的话,吴德哑然失笑。 “我怎么去?” “首先,当然是将宜阳移交给我们的人!” “你们的人?” “现在也是何足道的人!”吴德道:“柯无忌听说过吧。” “你们的手,现在都伸到魔教里头去了?”张全义微惊:“何足道能够南下,可以说柯无忌出了大力,柯无忌在何足道帐下也极得重用,哈,哈哈,居然是你们的人,真是难以想象。” “没有什么不能想象的,李都护的能耐超乎你的想象!”吴德笑道:“柯无忌在明面之上是何足道的人,所以他们接手了宜县,令狐野他们就不好再动手了,而你,从此消失,再出现之时,说不准就是关外讨伐北元立下不世功劳的北庭名将了。” “我怎么走?” “我们这里会安排的,这一次跟你一起去关外的,可不止你一个,还有蜀中的全新!”吴德道。 “听说全新是九品好手?” 吴德点点头:“是的,全新协助我们拿下了蜀郡,但也正因为如此,在蜀郡之中,名头有些坏了,为蜀人所垢病,所以也就不能再呆下去了,便去关外发展,与你一样,他也是统兵练兵的高手。” 张全义哼了一声:“武道修为比我高,但论到打仗,我还真瞧不上他。” 吴德不语,只是笑看张全义。 张全义想着如今自己的处境,不由得尴尬起来。 自吹自擂,却偏偏在自己大败之余,的确有些不合时宜。 “论到战略布局,无人能出李都护左右,论到战术变化,临场指挥,我从来没有看到过比萧都护更强的将领!”吴德道:“你去了关外之后,便会明白,那里无弱将,无弱兵。因为这几百年来,那里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战斗,你即便是随便拖一个乡野村妇出来,人家也能跟你聊几句战术兵法!或者他们并不懂这些是什么,但他们却运用娴熟,这便是熟能生巧,硬生生地拿命堆出来的。张全义,作为朋友,我要提醒你,到了关外,千万莫要瞧不起那些元人,那些人,论打仗,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挺厉害的。” “多谢指教!”张全义拱手道。 宜阳在无声无息之中,完成了交接。 张全义召集了自己的那些心腹,能坚持到现在还跟张全义不离不弃的,已经算是忠义之辈了。 但当听到张全义要去关外的时候,不少人还是脸上露出了难色。 张全义也没有为难他们。 愿意去的,跟着去, 不愿意去的,可以留下来, 接手的柯无忌会善待他们。 当然,愿意离开的,也全凭自愿。 最终,三十余名校尉以上的军官,有十八人愿意跟着张全义去关外再拼一把。 这个结果,已经大大出乎张全义的意料之外了。 而对于士兵来说,或者这是一个更好的结果,他们所知道的,是从现在开始,他们归属于何足道大将军麾下了。 而且,源源不断地粮食运进了宜阳,也让他们安心不少。 当兵吃粮,当兵吃粮。 如果连粮也没得吃,那还当什么兵呢? 对于柯无忌来说,不费吹灰之力,拿到了宜阳这片土地,使得宜阳与宁县连成了一片,地盘扩大了,人丁增多了,当然,更重要的是,那剩下来的近万名训练有素的士兵。 能在那样的情况之下与李国华的关外大军正式对垒着还能撑着成建制地逃到宜阳来,已经算是难得的强军了。 而柯无忌、贺一鸣他们这帮人,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不就是这样的成建制的军队吗? 魔教也好,漕帮也好,都不缺武道好手,但就是缺训练有素的军队。 现在,他们有了。 接下来把这些武道好手安插进军队中去作为军队之中的先登、突击,那军队的战斗力立即便要成倍的增加。 更何况,马上从永安那边还会有厚土旗的展昭、吴启他们过来加入到这个大集体里。 可以说,在很短的时间里,他们这支力量便会成为何足道麾下举足轻重的一支,发言权将会越来越大。 吴德离开的时候,除了啧啧称奇,当真是不知说什么好。 似乎李都护不管去了哪里,都有本事折腾出极大的浪花来。 据说他去了丹阳? 拭目以待他又会扑腾出什么大事来! 想想当初他在北元的杰作,还真是颇为期待! (本章完) 第423章 三股势力的合流 厚土旗旗主展昭,与李大锤心里想着的某个号称御猫的展昭,没有半点相像之处。 御猫展昭风度翩翩,容貌英俊。 而展旗主,身量颇高,但与苏启一样,手长脚长,脸色黝黑,更让人映象深刻的,则是那一脸的络腮胡子,宛如一根根坚硬的鬃毛挺立着,估计一般的刮胡刀,拿这些一看就不好惹的胡子是没有办法的。 这是一个一看就坚硬如铁石的家伙,只不过在林烘的大牢里呆了一段时间,现在虚弱得很。 走路还得苏启扶着。 林烘可不是善男信女,逮着了展昭这样的重量级人物,自然是想迫不及待地从对方嘴里撬出有份量的情报,要是能将厚土旗的一众首领们一网成擒,对于林烘来说,可是天大的成就。 厚土旗与林氏这样的大地主,天生就是仇人。 当然,厚土旗可不仅仅是会种地。 只不过他们的发展重点在广袤的农村而已。 厚土旗最核心的那一部分,最擅长的,其实是土木作业。 修路,筑城,建房这些技术含量相当高的事情,对于厚土旗的核心部众来说,只不过是手拿把攥的家常便饭。 魔教五行旗,锐金和烈火两旗,是专门的暴力队伍,也就是造反和搞事的主力。而其他诸如厚土、巨木甚至于洪水,其实都是有着相当技术含量的队伍。 巨木旗下,能功巧匠数不胜数,数百年的经营,楚国大量的匠人,都是巨木旗下的一员,巨木旗以技术为饵,钓人入会,你想要学得高深的技术,就必须得入会。 只不过巨木旗比较温和,而匠人在那个朝代都是受到优待的对象,至少温饱还是能保证的,所以发展到现在,他们对于造反委实兴趣不大。 稳定才是他们最想要的环境。 至于洪水旗,造船、修船、水上作战、以至于水利修建这些事情,过去楚国对魔教是闻之色变,洪水旗对于楚国这些行业只能缓慢渗透,但等到了江芊上台,洪水旗立即便迎来了飞速发展的好时机,双方达成了协议,成为了盟友,而洪水旗也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便在江芊的帮助之下,控制了楚国水师。 你要说李大锤最喜欢五旗的那几个? 肯定不会是他现在的盟友锐金旗。 他真正想要的是像厚土巨木这样的技术含量颇高的组织。 只不过现阶段,山河破碎,战事连绵,才使得武力成为了排在第一位的东西,而这些技术含量颇高的东西,便只能先向后退。 年逾五十的展昭,比柯无忌要年轻了十余岁。 武道修为八品巅的展昭,如今已是功力全失。 在林烘的大狱之中,展昭被摧毁了丹田,一身修为早就化为了乌有。 不过武道修为可以消失,那些几十年积累起来的工程经验却不会丢掉。 李大锤希望这位展旗主,能够把自己所精擅的的东西编录成书,传之于后世。 这些工程经验,过去完全靠口口相传,师傅带徒弟的方式来进行,不但效率低下,而且一個不小心,很多成熟的经验,就会因为某些莫名其妙的原因而失传。 这样的损失,可不是拿钱能买回来的。 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重新捡起来,有时候甚至捡不起来。 但如果形诸于文字,并且在专门开办的相关的学校之中传授,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关外学堂,对于这样的实学的重视,其实要远远超过什么微言大义。 展昭是一个极其坚韧的人。 哪怕武道修为全失,也没有让他有更多的沮丧,只是有些遗憾以后再有什么大的工程的时候,自己再也没有那一把子常人所不能为的力气了。 这样的一个可以说泰山崩于前也不会有太多惊讶的人,在听到了柯无忌说起了乾坤一气的事情之后,仍然吃惊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苏启也是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柯无忌,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鲁雄!”柯无忌指指自己身后站着的鲁雄,道:“苏旗主,你瞅瞅,与你见到的那位鲁雄有什么区别?” 苏启瞅着对面的鲁雄半晌,才摇摇头道:“从外形之上看不出什么差异,说话也差不多,只是,只是那位鲁旗主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总是能有很安心的感觉,而眼前这位,却让我没有这种感受!” 这种感觉很玄妙,也没有什么佐证能证明,但有时候就是这样的,你莫名其妙的就异常地信任某一个人。 鲁雄也没有因为苏启的这些言语而难堪,反而笑了起来。 “那位便是李大锤,”柯无忌兴奋地看着展昭:“展旗主,他是李泽民与何清秋的儿子,他修练成了乾坤一气,他更是如今的北庭都护府都护,我们神教一直以来都期盼的事情,总算是看到了成功的希望。” “真有人能练成乾坤一气?”展昭觉得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几百年来,神教不知多少俊杰,就栽在了这个所谓的乾坤一气上面,以至于到了现在,这门神功在魔教的总坛之中从不禁教中弟子翻阅,但却从来没有人把他当回事儿。 “你能相象一个人身居凤凰离火与月华若水这两门功夫的吗?”柯无忌问道。 “很难想象。”展昭摇摇头:“我就是练月华弱水的,只不过受限于资质,也就只能练到如今的八品巅就再也无法寸进,一个至阴,一个至阳,水火不相容,总纲之中所说的阴阳调和,水火交融根本就无法实现。” “可是我亲眼看到了!”柯无忌想起了那个晚上,漫天飞舞的蓝色星火与瀑布一般倾泄而下的月华。 星火在月华之中飞舞,至阳离火与至阴月华,像是并蒂莲花,也像是同命鸳鸯,互相依靠,互相支撑,看着极美,可当时的柯无忌无比清楚,那美仑美焕的景致之中蕴藏着多么凶险的杀机。 “展旗主,你丹田被毁,修为尽失,对于一般人来说,几乎没有恢复的希望,但李都护修习的乾坤一气或者会有办法。”柯无忌道:“等到李都护回来的时候,看看有没有希望能给你修复,从而恢复功力?” 展昭摇摇头,苦笑道:“没有想过这些,没了就没了。只是伱说的这件事,当真是匪夷所思,着实让人难以相信啊!”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柯无忌笑道:“回头等李都护回来了,你一见便知,这段时间,你便好好在这里养伤,把身子养好,要不然李都护回来了,可以给你治伤了,但你的底子出了问题,身体像个漏风的筛子,那就不好了。李都护事务繁忙,东奔西走,在一个地方停留的时候可不多。” “行吧,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展昭点头道:“柯长老,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干呢?” “现在我们有了地盘,也有了训练有素的军队,接下来就是一个站稳脚跟,彻底掌控这支军队。这支军队战斗力可不差,咱们神教和漕帮的高手安排到军队之中作为骨干,军队的战斗力便会大为上升。”柯无忌笑道:“做好了这一切,下一步咱们自然就是要想法子扩大地盘,一点点地增加势力了。” “跟令狐野争?” “当然!”柯无忌笑道:“令狐野才刚刚从张全义手中抢过来了洛阳,这脚跟与咱们一样,都还漂在半空之中,自然要趁着这个时候往咱们自己怀里扒拉!” “令狐野翻脸来打怎么办?” “那有什么好怕的?”柯无忌呵呵一笑:“展旗主,这宜阳也好,宁县也好,都是小城,城防都只不过是聊胜于无,接下来你们厚土旗的精英都要过来,正好拿这两个地方练练手,看看怎么打造一个既省钱,又能够在敌人来进攻的时候重创对手的城防体系。” “也好,厚土旗的人,对于阵战之事,当真是不太擅长,但做这些嘛,就是行家里手!”展昭连连点头:“有个年把时间,我能把这个小小的宜阳,打造成一个砸不乱嚼不动的铜豌豆!” “如此甚好,你司防守,我主进攻,漕帮贺一鸣主要就是赚钱,咱们三只要配合默契,便能在这四战之地,替都护打造一个支撑点,只待北庭大军挥师入关。” “李都护当真是何清秋之子?” “当然!” “他修练的乾坤一气,真有可能修复我的丹田?” “别的不好说,但你不是恰好练的月华弱水吗?月华弱水是从乾坤一气之中分化而出的,对别人没效的事情,指不定对你就正好对路子!”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好了!”展昭点头道:“这种身体虚弱,百把斤东西都提不起一的感觉,真是糟糕之极。” 两县之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关键是他们的位置极其关键。 李大锤精心策划了张全义部众的归附,锐金旗厚土旗的合流,漕帮的加入,让这些本来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的势力,被牢牢地绑定了一起,也使得这块土地上的实力,骤然出现了了几何级数的上升。 钉子是已经打进去了,接下来,就要看他们的经营了。 (本章完) 第424章 你来晚了 令狐知书看到坐在那里,将一只脚翘在大案之上,正在吞云吐雾的柯无忌的时候,整个人当真是傻了。 他当然是认识柯无忌的。 魔教长老,锐金旗实际控制人。 何足道能够南下,这个人可谓是居功至伟,所以如今在南方八镇之中的地位很高,而魔教锐金旗如今在南方八镇,也差不多算是半公开的在活动。 何足道如今力量显得有些虚弱,自然也愿意借助一下魔教的的力量。 要知道,你看到的魔教实力,永远只是水面之上的那一部分,而大头,则在水面之下。 在令狐知书看来,只怕这也是何足道与楚国谈判的筹码之一。 楚国对于柯无忌这些人是无比忌惮的,而这些人如果有了何足道的支持,自然会更加的难缠。 所以,作为筹码被何足道搬上谈判桌,完全是可以想象的。 不过魔教强则强矣,但令狐知书还真没有把他们当成什么对手。 因为见不得光的,永远也不可能成大事,最后也就在背后打打辅助罢了。 但今天,他在这样的场合之下,看到了柯无忌。 令狐知书有些不是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他抬头看了看大门之上的匾额,然后再看了看左右肃然而立的那些兵将。 都是对的, 只是坐在最上头的那个人变了。 张全义呢? 柯无忌嘎嘎地大笑着,砰砰地在大案之上敲着他的铜烟袋,厅堂里满是烟灰飘扬,“令狐将军,你来晚了,张全义与某家达成了协议,如今,他已经将他麾下这万余精兵以及这宜阳,全都托付给我了!” “他人呢?”令狐知书不相信柯无忌敢杀了张全义,真要敢这么做,厅堂里的这些校尉将领,只怕也不会答应。“你把他关起来了?” “张将军纵然现在落魄了,那实力也比小老儿强得多,我哪有这个本事关他杀他!”柯无忌笑道:“不过蛇有蛇道,鼠有鼠道,我们也有些别人不能及的本事,所以与张将军作了一個交换。” “且不知张全义从你们这里换到了什么?” “一个全新的身份!”柯无忌笑咪咪地道:“张将军现在已经没有了满腔豪情,只想找个地方和家人平平静静地共渡余生,而我们做这样的事情,倒是轻车熟路,所以现在张全义将军已经不存在了,也许在很多年后,你会在街上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但是叫什么,就不好说了!” 柯无忌所说的,九成都是假的,但有一件事却是真的。 那就是宜阳和这宜阳的万余精兵,全都归了他。 令狐知书仰天长叹。 魔教在拼命地扩充实力他是知道的, 在宁县,他们就与漕帮贺一鸣搭上了线,现在双方正是你侬我侬,深情蜜意,在宁县搞得热火朝天。 现在,他们又得了宜阳,实力进一步澎胀。 如果算上他们在暗中的力量,现在只怕何足道想卖他们,也得好生考虑一下后果了。 一个不好,是有可能掀起大乱的。 因为锐金旗的本职工作就是造反,只不过现在他们想正大光明地干上一场而已。 假如这个平台消失了,他们只怕又要去四处撺掇着造反了。 现在南方八镇的老百姓的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 造反的土壤是存在着的。 令狐知书转身就回了淮安。 “这件事必然与李大锤有关联!”令狐知书双手撑着何足道的大案,颇为无礼,但现在他真是有些气急败坏,却是也顾不得这些了。 “先是漕帮投了柯无忌,紧接着张全义毫无征兆的消失了,所遗留下来的东西,又便宜了柯无忌!这世上捡一次便宜已是很难得了,连着捡两次便宜,你觉得有可能吗?那个柯无忌要有这个本事,锐金旗至于只有今天这个模样?” 何足道看着令狐知书,道:“令狐将军,柯无忌柯长老于我有大恩,如果不是他,我不可能南下,所以,你要指证他,是需要拿出切切实实的证据的。现在伱空口白牙指责他与李大锤勾结,你让我如何服众呢?只怕在其他人看来,你这是唯恐我南方八镇不乱,所以要给我们制造一些麻烦吧?” 令狐知书瞠目难语。 是啊,证据! 从哪里来能弄到证据呢? 眼下说起来柯无忌与何足道是一伙的,柯无忌把张全义的兵马不费吹灰之力搞到了手,便宜的可是何足道。 只是所有事情你联系起来一想,便知道不对劲啊! 还有襄城樊城之后,看起来都是何足道才占便宜。但你细细一想呢,真的是便宜吗? 不管是柯无忌吞掉了张全义的部属,还是冯宽一举收复了樊城,重新将襄樊这战略要地握在了手中,似乎破坏的都是何足道与令狐野以及南方楚国之间有可能出现的联合。 但这个话怎么说呢? 你跟何足道说,你压根儿就没有上桌子吃饭的资格,还是老老实实的捧个碗去厨房里吃吗? 那只怕何足道当头就是一把掌扇过来。 何足道的力量越强,他的野心便越大。 在南方来了这么长时间,令狐知书也慢慢地摸清了这个人的脾性。 只是突然澎胀起来的这些实力,真正完全属于何足道吗? 会不会像个猪尿泡一样,一戳就破呢? 可不管怎么说,这些事情的发生,对于令狐集团是大大不利的。 现在令狐集团必然要全力猛攻长安了,但洛阳这边呢?要不要留下重兵? 如果不留,万一何足道突然发难怎么办? 可如果留了,攻击长安的力量便又会削弱。 卫义在眼见长丰仓扛不住的时候,就开始撤走河东郡及潼关的精锐,留下断后的最后被一口吞掉的那些部队,无足轻重。 卫氏军队的实力仍然强悍,打长安如果不能全力以赴,一个不好,就又会打成一场持久战,消耗战。 而这,却是令狐野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因为在关外,北庭都护府还在虎视眈眈呢! 果然,令狐知书还在想这些问题的时候,何足道已经笑吟吟地开口了。 “令狐将军,你这段时间一直都盯着我们,恐怕有些忽视了来自关外的威胁吧?我可是听到有来往的商人说到,阳关那边,兵马出现了大规模的调动。原阳关守卫马亮率一万兵马出关,而北庭大将谷小满而率领五千铁骑入驻阳关。你说他们是想干什么呢?以关外铁骑的速度,从阳关而至河西,似乎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呢!” 令狐知书一惊。 这个情况他还真不知道。 阳关早就落入到了北庭都护府的掌控当中,当初令狐野能够顺利入关,靠得便是与李大锤的那份默契。 你走,我不拦你, 但关外从此就是我的了! 当然现在看起来,令狐野是吃了大亏的。 可当初,谁又能想到,转眼之间,看起来强大无比的北元便分崩离析了呢? 令狐野晚入关三个月,但当又是另一番景象。 但真晚了三个月,还能入关吗? 只怕到时候便是阳关死死地锁住门户吧? 谷小满是什么人? 李大锤的嫡系。 他提兵至阳关,表露出来的态度,已经清清楚楚了。 这是在威胁令狐野。 因为令狐集团马上就要攻打长安了。 谷小满这支骑兵就算一直停在阳关不动,令狐集团这边也必然要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来防备。 因为你无法知道对手什么时候会来袭。 令狐知书一直在猜测李大锤要来南方补齐自己的另一个支点,现在看不出来李大锤的第三个支点到底在哪里,但何足道却是势力愈发的大了一些。 也许,这便是李大锤潜来南方的本意? 阳关牵制住令狐野的一部分兵马,强大起来的何足道又能牵制住令狐集团的另一部分兵力,还能顺带着防备南楚。 大家都在互相提防,互相牵制,唯独李大锤在关外独善其身,可以一心一意地先对付分裂的北元。 “大将军,我要告辞了!”令狐知书抱拳为礼:“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谢谢你这些日子的盛情款待!” “这是应当的!”何足道微笑道:“虽然在未来,也许我们还会刀兵相见,但并不妨碍我们现在可以为友!” 令狐知书点点头:“最后还想跟您说一句,当心李大锤,你一直对李大锤有些不以为然,可是现在,我越来越相信,他真是李济民与何清秋的儿子了!” “不是你告诉我,这些不过是谣言,而且是你们造出来的吗?” “我也一度以为这是我们造的谣,可是现在细细想来,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说得准呢?也许设局的那个人,利用的就是我们这种心态。否则,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魔教有这么大的本事。”令狐知书有些失态:“如果李大锤是何清秋的儿子,那么他与魔教便有着莫大的关系,何清秋曾经是魔教的圣女,魔教有理由接纳他!大将军,当心你手下的魔教,当心李大锤!” 令狐知书一揖而起,扬长而去。 身后,何足道脸上的笑容却是在慢慢地敛去。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 令狐知书眼下这副心灰如死的模样,还真是不是装的。 (本章完) 第425章 兄弟 铁勒站在一株青松之下。 两个人手拉着手也围不起来的松树,是这方园十数里范围内的唯一。 所以它便成了无数人的许愿树。 冠盖如云,探出来的长长的枝条上挂满了红色的布条,也不知有多少在这里许下了自己的心愿,又有多少人心愿得偿,多少人希望破碎。 过去的铁勒,不管是穿着打扮还是谈吐以至于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着浓浓的秦人风格,再加上其外貌异常肖母,走在秦人的城市里,不会被人认出来是异族。 但现在,他蓄了满脸的大胡子,过去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发髻,现在都编成了一根根的小辫子。对过去的铁勒异常熟悉的人,无不惊讶于铁勒现在的变化。 从马鞍上的包袱里扯出一段红布,双手捧着走到了树下,伸手将红布系在枝条之上,双手合什,深深的弯下腰,闭上眼默默地祝祷了半晌,睁开眼,垂下双手,铁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今天他来这里,是来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这了促成这次见面,他付出了很多。 可是即便到了今天这个时候,他也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来。 来了,大元或者还有希望, 不来,也就这样了,这世上本来就没有永不落幕的王朝,即然无法挽回,那就随他去吧。 反正,自己真得很努力地想要把他从悬崖底下拉回来了, 如果力不能逮,也不能算是自己的错。 大元现在一分为三,燕都的阿可敦,大定的自己,还有跑到乌古敌烈统那边,以泰州为统治中心的大哥哲别。 原本出走大定的自己,以为凭着自己的本事,用不了多久,便可以打垮那個昏了头的搞什么三王议政的阿可敦,可事实证明,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近两年的战争,每当自己能取得决定性胜利的时候,北庭都护府的军队,都会适时地出现在边境之上,他们的斥候队伍甚至深入到境内可始破坏,杀戮。 那当然是牵制,可是自己却不能视而不见,只能撤兵。 不管这两年自己如何地在北庭都护府面前奴颜卑息,连脸都不要了,只希望北庭不再干涉元国的事情,但终究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李大锤亡大元之心不死。 自己和老三之间的剿杀,老大在一边还时不时地抢掠一番,整个大元的经济其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源。 面对着无穷无尽的内耗,还有着北庭都护府在经济之上的围剿,大元,真的已经撑不下去了。 百姓没有了地方种粮食,没有了草场牧牛羊,他们怎么会不逃呢?他们怎么会不起来反抗呢?这两年来,原本就是大元神出鬼没的鹰盗,更是势力大涨,现在已经开始攻城掠地了。 那些人跟李大锤有着莫大的关系。 高群书一次意外的与他们狭路相逢,认出了他们中的不少人。 如果不是高群书命大逃出了一条性命,只怕自己还一直蒙在鼓里,以为鹰盗不过是大元的一股实力强悍的土匪。 他们就是李大锤埋在大元的一颗钉子。 想到这些,铁勒只觉得心里发闷,一股郁气无处发泄,他仰天怒嗥,震得松树之上一个个的翠绿的松塔啪啪的掉落下来。 远处传来了急促的马蹄之声,铁勒眼睛一亮,几步窜了出来,看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一匹枣红色的战马由远及近,迅速地接近到了这里。 铁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终于还是来了。 他一直等着的人,是他的大哥,现在盘踞在泰州的哲别。 比起以燕都为中心的老三阿可敦,以大定、真定为核心的铁勒,泰州的哲别日子过得可就寒酸多了。 寒潮一天天的南下,这里已经是春暖花开,处处绿色了,而泰州那边还是冰天雪地,举目望去尽是白色。 白灾,不再是偶然能碰到,现在几乎是年年都如此。 漫长的冬天,是哲别和他的部下最为难熬的时候。 因为中间隔着铁勒与阿可敦,便连商队,都不会去北方做生意。 左右将东西贩到大定和燕都这样的地方,便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了,又何必再冒着生命危险往更北的方向上走呢! 不管是燕都还是大定,秦化都是很深的,面子上大家都还是要讲究一番的。 可是泰州那边,可是北蛮啊,那些家伙可没什么道理好讲,他们一直崇尚的,就是我比你强,那你的东西,便都是我的。 哲别很穷。 他的部下更穷。 这一年多来,铁勒开放了边境,允许哲别的手下到自己境内贸易,也允许自己治下的粮食之类的东西,流向泰州,他相信,自己的这些善意,哲别一定能看到,就算他是根直肠子看不到,他的谋士也一定会看到。 哲别翻身下马,看到迎出来的铁勒,他楞了一下,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的佩刀。 但马上,他就认出来了对面这个一脸大胡子,满头小辫子的家伙,就是自己的二弟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满脸的惊讶之色。 哲别一直都不喜欢铁勒。 在他看来,铁勒受他的母亲影响太深了。 铁勒不是元人,他就是一个秦人。 大元帝国,怎么能让一个秦人上位? 他甚至于喜欢阿可敦都要超过铁勒。 “大哥,我真怕你不来!”铁勒迎了上去,张开了双臂,想要去拥抱自己的哥哥。 哲别却是后退一步,冷冷地看着他。 铁勒苦笑着放下了手臂。 “老二,不要来这一套,咱们两关系最好的时候,也不曾像兄弟一样拥抱过,我宁愿去拥抱一头熊,也不会拥抱你!”哲别冷冷地道。 铁勒点点头,“大哥这么讨厌我,但你还是来了!” “我来看看你又想耍什么鬼花样,咱们兄弟几个,就数你鬼点子最多!”哲别道:“所以我想来看看,你这一次又想弄什么?” “大哥,现在我已是技穷了。”铁勒苦笑:“除了找伱,我不知道还能去找谁。你虽然不喜欢我,但我却知道,你是个直肠子,真性情,你肯定见我,想来也知道咱们大元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再不想办法,就要彻底完蛋了。” 哲别盯着铁勒,道:“你知道我来的时候,秦功跟我说什么吗?” “秦功还是颇有谋略的。” 哲别呵呵一笑,道:“秦功告诉我,如果见到你的时候,你真只有一个人,那就一刀砍了你。就在我身后五十里,上万铁骑正枕戈以待呢!秦功说,只要你死了,你的部下群龙无首,我趁虚而入,有很大可能不战而屈人之兵,直接将你的一切全盘接收!” 铁勒笑道:“那大哥为什么不这么做?” “因为我知道,我不会是那个能拯救大元的人!”哲别道:“如果当初父皇传位给我,我接手的是一个完整的大元,那我信心把他做大做强,但是现在一分为三,又被敌人弄得乱七八糟,就不是我能收拾的了,也许,你能做到。这才是我今天来的原因,看看我们能不能谈拢!” (本章完) 第426章 欲练神功,挥刀自宫 铁勒怔怔地看着哲别, 然后,他掉转了头。 因为他觉得眼睛酸酸的。 这种感觉,很久不曾出现过了。 “不要得意,我不杀你,纯粹是不想父亲辛辛苦苦经营了一辈子的大元,在我们兄弟的手里被毁于一旦。”哲别冷冷地道。 铁勒看着哲别:“大哥,你知道我来见你的时候,高群书怎么跟我说的吗?” “他怎么说?” “他让我出其不意地施下辣手,只要杀了你,你手下些蛮人自然就会星散,那些人没有什么忠贞观念,只是有奶便是娘,到时候,我们只要给足好处,便能将那些人全都钓回来。至于其他人,本来就是元人,我是二王子,他们投降我,并不会有什么心理障碍!” “你能杀我?”哲别看着铁勒,有些好笑。 哲别的年龄是铁勒一倍,多年以前便已经踏入到了玄元九品,而铁勒,在大元分裂的时候,也不过区区八品而已,还是刚刚踏入的。 铁勒看着哲别,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在哲别震惊的目光之中,铁勒的手慢慢地变成了红色,然后继续向着深红变化。 血玉功! “你,你怎么能练血玉功?”哲别大叫了起来:“这么邪门的功夫会让你不得善终的。” “没办法!”铁勒道:“凝海诀需要时间的积累,我等不起了。大哥,你可知道,李大锤已经踏入了先天,我如果再按部就班,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武道修为的高低,并不能决定国家之间战斗的胜负!” “可是也有着很大的影响!”铁勒苦笑道:“我只有一个端木嬷嬷,但你知道李大锤还有谁吗?除了他,还有周至,还有常建,现在又有了然和益明。虽然说这些人不会轻易出手,但是我们却不能不将他们出手也盘算在内。刀,只有握在自己手中的时候,才会有安全感。” “血玉功想要在短时间内突飞猛进,需要吸取别人的功力,可这些内力驳杂不纯,有些甚至互相排斥,短期内进境飞快,时间一条,就会要你的命!”铁勒道。 “也许到时候我能炼炼凤凰离火!”铁勒笑道:“端木嬷嬷就是靠着凤凰离火淬炼驳杂功力,从而一路直入先天的,我想,我也行!” “胡闹!”哲别怒道:“我纵然不是太了解凤凰离火这门功夫,也知道其必须要纯阴体质才能炼,端木妙妙恰恰是纯阴体质,才能炼习,你一个大男人,一炼就把自己炼死了,除非……” 说到这里,哲别突然住了嘴,看着铁勒,眼中满是不敢相信的神色。 铁勒哈哈一笑:“大哥没有猜错,我就是这么想的。欲炼神功,挥刀自宫,哈哈,哈哈哈。有什么可怕的,不过就那几寸长的一点儿玩意儿罢了,比起大元的传承,简直不值一提。” “你刚刚成婚!只有一个女儿。”哲别喃喃地道。 “无所谓!”铁勒道:“大哥,我没有儿子,可你有啊!” 哲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习练血玉功已经年余了,进境神速,现在已经到了九品巅了!”哲别道:“当然,我也感受到了那些来历不同的驳造真气的危害,也许再过上一年半载,我就不得不习练凤凰离火了,所以大哥你瞧!” 铁勒笑着摸着自己满脸的大胡子:“我蓄了这大把的胡子,等我炼了凤凰离火,这些胡子,估计就再也长不出来了,说话大概也要娘里娘气了。到时候大哥莫翻我的白眼才好!” 哲别气急,只觉得心中闷得发慌,横跨一步,他猛力一拳,打在了那株大松树之上。 松树震劝,松针下雨一般的落了下来。 “李大锤!”他咆哮着又飞起一脚,喀喀一声,一根碗口粗细的松枝被震断,轰然跌了下来。 “大哥可别把这树打垮了,我刚刚许了愿,这株大松很灵的!”铁勒笑道。“你也别恨李大锤,咱们双方争斗,各显奇谋,人家技高一筹,将我们兄弟玩弄于鼓掌之上,输了要认,可是输了不服气也还是可以的,咱们还有本钱下注,可以再上桌赌上一番。话也说回来了,我要炼的这凤凰离火,也是出自李大锤的母亲,从这个方面来说,人家对我们还是有恩的。” 看着笑盈盈的铁勒,哲别当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下这个决定,也不知道铁勒挣扎了多少个无法入眠的夜晚吧? “长乐公主和大玉儿知道你的决定吗?” “母亲应该知道,端木嬷嬷一定跟她说了我开始习练血玉功的事情,只要一练,这便是必然的结果。不过母亲是何许人也?那可是大秦的公主啊,从小什么样的残酷的争斗没有见过?所以她能理解我,她也不会试图阻拦我,至于大玉儿,如果耐不住,可以走,我不会怪她。” 哲别沉默了半晌,走到自己的枣红马身边,从马鞍之上取下了一个皮囊,皮囊里鼓鼓的,塞子一拔,酒香四溢。 “想不到大哥手里还有这样的好酒!”铁勒笑道:“今日我们兄弟,便好好喝一顿。” “你也跟我说说,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做?”走到大松之下,哲别盘膝坐下,一仰脖子就着皮囊口喝了一大口,然后将皮囊递给了铁勒。 痛饮了一口烈酒,铁勒道:“我得到了确切的情报,李大锤离开北庭都护府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而萧长车,好几个月的身孕,都已经显怀了,现在一直住在栖月岛不出,周致和傅青主也呆在栖月岛。所以现在的北庭都护府,算是一个没有大脑的所在。没有了李大锤的判断,谋划,没有了萧长车的指挥,他们的战斗力,至少打一个对折。” “所以现在是消灭他们的最好时机?”哲别道。 铁勒摇摇头:“北庭都护府气候已成,而我们现在又无比虚弱,所以这一次,我们能争取的,只不过是在他们的手里争取到活下去的机会,我要拿下的是燕都,只要我们三家归一,那么北庭都护府就不可能一口吞掉我们了。” “北庭会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这么做?” “当然不会!”铁勒笑道:“我们也不是没有帮手的!大哥,在关内,有人希望我们能再度崛起,希望我们能将李大锤死死地拖在关外。” “令狐野?” “正是。” (本章完) 第427章 悔恨是一种无用的情绪 铁勒决定放手一搏。 这两年他终于彻底弄清楚了李大锤到底想要干什么。 分裂大元之后,然后以一种温水煮青蛙的态势,慢慢地把大元拖入到深渊。 大元三方每一次的搏杀,损耗的都是大元的精华,摧毁的是大元的经济,而北庭都护府在一边推波助澜,那一方一旦势弱,他们便立即插手拉偏架。 目的只有一个,不允许大元重归统一。 而这,也说明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他们对于一个统一的大元还是相当的忌惮的。 敌人害怕的,自然就是己方要去努力做的。 “父亲是老三杀的!”铁勒喝了一口酒,眼中愤怒之色愈浓,“嬷嬷从长春谷回来之后,确认了这一点。老三勾结了李大锤,将一枚与父亲喝的药丸一模一样的毒药混了进去。” 如果是以前铁勒跟哲别说起这事儿,哲别不见得会信。 只会当是铁勒对阿可敦的中伤。 但现在,却是由不得他不信。 因为到了这个地步,铁勒已经没有必要再骗他了。 自己已经决定与他一起干了。 现在回想起整个事件,老三策划得其实极其周密,功亏一篑的最终原因,就是没能在宫城之内围杀老二,让老二得以脱身而去。 如果老二死在了宫城之中,老三一家独大,自己在青铜峡其实除了臣服,并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而老二能够脱逃,又完全得益于李大锤的帮助。 想到这些,哲别便觉得身上有些发冷。 那个人进入大元的目的就是要谋划如何肢解大元。 想起一身白衣在大殿之中侃侃而谈三位王子的优劣,出得殿门与自己对上一掌让自己立即中毒又马上解毒,每一步,都是在为老三最终弑君作着铺垫。 如此的心计和城府,哲别只觉得自己再多上几个脑也是想不出来的。 老三也不行。 他的三王议政,已经把以燕都为中心的大元最富庶的地区,弄得稀巴乱了。 分裂后的大元,还是以老三的实力最强。 毕竟大元在英卓时期执行的是强干弱枝政策,有实力的部落、军队、商贾等都被移民到了燕都周边以拱卫京师。 可是一个三王议政,就把这一切全都毁掉了。 君不再是君,臣亦不再是臣。 也识只有老二能够在上台之后,重新聚拢大元的忠贞之士。 “怎么弄?”仰脖子喝一大口酒,哲别问道。 “第一步,当然是要先清理掉境内的那些细作!”铁勒道:“这两年,北庭都护府利用商队,把我们的地盘渗透得跟个筛子似的,不把这些人拔除,我们做什么都不行!” “你如此大的动作,北庭那边自然会猜到你有大动作!”哲别提醒道。 “他们知道我们有大动作,但是他们想不到我会往那里动!”铁勒道:“他们肯定以为我又要进攻老三了!” “你不是进攻老三吗?” “我不进攻老三,是大哥您!”铁勒道:“我会起大军,猛攻青铜峡一线,那里虽然被北庭都护府夺了去,但我在那里经营了多年,终究还是有些人脉的。而现在驻扎在青铜峡的萧成功,不过是无名小卒,不值一提!” “假如北庭都护府作出了错误的判断的话,你有很大的可能攻破青铜峡!”哲别道:“接下来呢?” “接下来,北庭都护府主力自然会从各个方向上来堵截我,因为青铜峡一破,我就可以长趋直入,左可以攻振武城陈良,右可以进攻远安城,如果发起狠来,不顾一切的以轻骑突进,还可以一路打到宝瓶城去!”铁勒笑道。 “你当然不会去!” “打下青铜峡,只需要步兵而已。我的骑兵主力,将会跟着大哥一起向燕都发起进攻!”铁勒道:“没有了北庭都护府的策应,阿可敦只不过是一头可以轻易砍倒的猪猡!” “仁多忠的南大营和细封的西大营都还是有战斗力的!”哲别摇头道:“轻敌不得。万一一击不成,打成了相持,北庭都护府一介入,事情便又回到了以前,白白地损失了力量。” “黎准死了,苗德到了我这里,耶律重光和适贤可都还在燕都。”铁勒道:“国师八师巴看到现在大元的现状,也是痛心疾首。” “他们都决定支持你了吗?”哲别又惊又喜。 “如果不是这些人的加入,我哪里有底气一口气攻克燕都呢?”铁勒道:“即便是兀突,也在八思巴亲自跟他谈了之后,改变了立场!” “这个狗东西,降而复叛,叛而又降,毫无道德可言,你居然敢相信他?” “现在的大元,最不需要的就是道德!”铁勒吸了一口气:“兀突在八方城,手底下还有近万兵马,大战爆发之后,阿可敦必然会调他回燕都支援的。玄元九品高手,练兵带兵打仗都还不错,只要他愿意助我完成重新一统大元,过去的一切,全都可以一笔勾销。” “你果然肚量比我大!能容人之所不能容!”哲别服气地看着铁勒:“我不该杀了楞格的!” “那时你不杀楞格,楞格绝对不可能让你走脱!”铁勒道:“这不算什么,楞格是为我死的,但我回报了他的家族。” “父亲在最后选择了你,而不是我与阿可敦,直到今天,我终于服气了!”哲别叹息:“可是我明白得太晚了。如果从一开始,我就能明白这一些,大元决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只需要你与我联手,当年便能逼迫老三退位!”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铁勒苦笑:“李大锤这个魔鬼精准地把握了我们每个人的贪婪,找到了我们的软肋,然后专门向这些软肋上捅刀子,大哥,我们这样的人,又无比自信,总是相信自己能赢,总是觉得自己可以斗败一切敌人。太过于自信于是愚蠢了。” 兄弟两人,默默无语地喝着酒。 “我指挥对燕都作战吗?” “临阵指挥,大哥你比我要更强一些!”铁勒道:“而且这一次作战的主力,是你的军队。” “你居中协调?” “不,我去青铜峡,我要是不去,哪里能骗得过北庭都护府那帮子人?只有我出现在那里,他们才会相信,我要孤注一掷了!”铁勒笑道。 “那你得小心一些,要把握好火候,适时地撤出来!” “我晓得!” (本章完) 第428章 对手不同结果自然也不同 (最近单位出了点事情,有可能不能按时更新,我会尽可能地保证,先跟大家提前说一声。) 周乙坐在火盆边,将手里厚厚的一迭卷宗一张一张地丢到了里头,看着那些卷宗化成了飞灰在空中飞扬。 砰的一声,房门被一脚踢开,一个中年军官迈步走了进来,看了一眼火盆,再看看周乙,狞笑起来:“死胖子,你怎么不跑啊?” 周乙抬起头,不满地道:“术赤,你先前跟我做生意,找我搞钱的时候,都是叫我周大哥的,现在便成了死胖子,前恭而后踞,会让人很瞧不起你的人品的。你这番嘴脸,让你的老子在泉下也要蒙羞!” 术赤大怒,一脚踢出去,火盆顿时便向着周乙飞了过去,周乙拂袖之间,火盆又被稳稳地摁了回去。 “恼羞成怒了啊?”周乙笑道:“我记得刚刚认识你的时候,我跟你说过,你不适合干我们这行。不早点改行的话,你会死得莫名其妙的。” “是吗?可是现在却是你落在我的手里!”术赤强自控制着怒气,被眼前这人瞧不起,让他真是很愤怒。“你为什么不逃呢?你要是逃,或者反抗,我就能正大光明地弄死你了!” 周乙哈哈大笑:“我从不做无谓的反抗。虽然说你的武道修为也不过凡凡,但我就算杀了你,外头那些强弓硬弩也不是我能对付的。所以你来抓我,我便跟你走呗!术赤,你信不信,我就算被你抓回去了,铁勒也会好好地款待我,指不定比在这里还要住得舒服一些!” “你做梦!”术赤冷笑:“我想现在你也应当猜到了吧?咱们大元要对你们展开进攻了。所以第一步,便是将你们这些见不得光的蛆虫抓个干干净净,免得你们坏事!” “不要污蔑我,我可是正大光明地探子!”周乙拍拍手上的灰:“走吧,看看大元的皇帝陛下给我安排了一个什么样的住所?” 看着周乙昂然往外走,术赤不由有些楞神。 周乙走到门边,又转过头来看着术赤道:“术赤,要是我在大定的那些手下,死了一个,将来你们跟我们北庭谈判的时候,那就会多付出一份的代价!” 半个时辰之后,周乙被带到了铁勒的面前。 “不愧是周掌院啊,三言两语就把术赤给整得破防了。”铁勒微笑着看着周乙:“知道我要干什么了吧?” “当然!” “以周掌院的能力,当然也把情报送出去了,之所以留在这里不走,只不过是为了吸引术赤他们的注意力,从而让你的手下有更多的人能逃出去,我猜得对不对?”铁勒笑道。 “比起楞格,术赤差得太远,骗骗他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周乙笑得有些肆无忌惮。“只是陛下,你觉得做出这样的决定是明智的吗?一旦战败,就算北庭不灭你,阿可敦也会毫不客气地把你拿下的。” 铁勒大笑:“周掌院,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因为我吃准了你们不会消灭我啊!我战败了,变弱了,阿可敦想来捡便宜的时候,你们反而会帮助我,不会让阿可敦灭了我的。” “陛下居然是因为这个就跟我们动手?” “不行吗?赢了,我会赢得一切,输了,只不过缩回来而已,再用上几年慢慢地恢复元气呗!”铁勒得意地道。 “原来陛下是这样想的!”周乙恍然。 “不过有一点你说得是对的,我不会伤了你一根毫毛的,便是你的那些手下,如果不反抗呢,我也会客客气气地把他们请回来,但如果反抗的话,就不好说了!”铁勒道:“都是有用的资源,将来不管胜败,都是可以从北庭都护府里换回一些我需要的东西的。” “那我就先祝陛下心愿得偿?”周乙笑道。 “我的成功,就代表着北庭的失败,你是真心祝福我的吗?” “我这个人从小就乌鸦嘴,说好的不行,说坏的,一说就灵。”周乙道:“难得陛下给我放上这么一段时间的假,我正好休息一下,陛下,我喜欢吃鸡,不喜欢吃羊肉,你可得吩咐下头记好,别弄错了。” 周乙是知秋院的副院长,在知秋院中排名第二,属于李大锤的嫡系心腹。 所以即便成为了阶下囚,待遇仍然极好。 吃得如何还不知道,反正安排给周乙的床,让周乙觉得很满意。 至少他从前,还没有睡过这么舒适的床。 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周乙细细地想着这一次的突变。 从得到消息,开始撤退人员,到自己留守弄到最后一份最为关键的情报。 情报到手了,也送出去了。 铁勒的确准备铤而走险,大举进攻北庭都护府,进攻的重点,就在青铜峡,那里的确是双方边界的最重要的一个点,拿下了那里,对于北庭的威胁是最大的。 只是这时间,未免太巧了一些。 自己刚刚安排把情报送出去,术赤就来了。 似乎就是在等自己把这份情报送出去一样。 周乙一下子坐了起来。 想到蹊跷在哪个地方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铁勒这个小子这一手玩得倒是巧妙,如果不是青铜峡,那重点在哪里呢? 周乙想不出。 啪的一声,他给了自己一巴掌。 一辈子打鹰,这一次却是被鹰给啄了眼了。 这么说起来,自己费了大劲又是送钱又是送美女收买的那个家伙,肯定是在铁勒的授意之下与自己交往的了。 真他娘的人财功劳三得啊! 等老子出去了,不把你整得欲仙欲死的,老子就自己卸了这身肥膘。 啪的拍了拍厚厚的肚皮,周乙仰面朝天的躺了下去。 事到如今,后悔也没什么用,只能盼着北庭那边能准确地判断铁勒的意图,不会因为自己送出去的情报而被误导。 这些年来,知秋院无往而不利,自己就小瞧了天下英雄啊! 忘了铁勒也不是凡凡之辈,他在公子面前棋差一着,束手束脚的,看着挺蠢的。 可那是对上了公子. 不是自己! 当自己独自与他放对的时候,这一次算是真正领教了他的厉害。 这一次对自己下的套,至少便是从一年之前开始的。 而自己懵然不知。 将来定然会被钱甲笑掉大牙。 周乙叹口气,双手捂住了脸。 “周掌院,吃饭啦,您点的叫花鸡!”外头传来了宫女娇滴滴的呼喊。 “不吃!”周乙怒吼道。“老子要吃你!” “吃我,好的,奴婢来啦!” 看着走进来的宫女,周乙有些发呆,有这么不要脸的吗? (本章完) 第429章 两份绝密情报 钱甲看着手里的两份都标着最高密情的情报,嘿嘿地笑了。 公子从来都是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蓝子里的。 即便是情报,也是如此。 等级、密级再高的情报,如果没有与其相对应的佐证,那么它的真实性,就必须要打上一个问号。 而眼下,这两份的情报,带来的消息,却是完全相反的。 一份来自大定的周乙,情报中说明了盘踞大定、真定的铁勒,近期将会组织一起针对北庭的大规模的进攻。 这一次的进攻的规模是空前的,也可以看作铁勒在拼死一搏,将他能组织起来的力量,全都组织起来了。 而与这份情报相呼应的,不但有着铁勒的进攻路线图,各支军队的将领和人数,还有后勤调配的详细资料。 可以说这份情报是完美的。 如果周乙在大定那里,没有进入核心领导层的内线,是不可能拿到这些东西的。 而另一份情报,则来自更远的北方。 情报显得很简陋。 直接写在一张羊皮纸上,而且因为对秦语不是很熟悉,写得字也是歪歪扭扭。 “铁勒与哲别合流,哲别主攻燕都,其它方向为佯攻!” 两份情报因为密级的关系,都是直接摆到了钱甲的案头,并没有进入情报分析司。 不管从哪个方面看,周乙的这份情报,都要显得更真实。 而提供情报的两个人,周乙自然也更可信。 不过钱甲却是笑得幸灾乐祸。 周乙这个跟头栽大了! 等他回到北庭的时候,估计脸会成猪肝色。 嗯,也许会装一段时间的病不出来见人。 钱甲哈哈大笑着拿了两份情报,径直出了知秋院的总部大门。 一个时辰之后,他出现在了栖月岛。 萧长车长胖了。 兴许是因为怀孕的缘故,人也变得有些庸懒。 北庭都护府的副都护,骠骑大将军萧长车是女子的事情,在关外轰轰烈烈的传了一段时间之后,已经偃旗息鼓了。 不像关内,关外女子在家中顶大梁的事情,比比皆是,上战场作战的不乏其人,其实大家都并不在乎这些事情。 因为在关外,首要的第一任务是求活。 在能活着的前提之下,其它都是次要的。 而真正对这件事情反应极大的其实是那些所谓的清流文人,只不过在关外,这些人不是主流。 在关外,现在真正掌权的,倒是泰安城聚英堂里的那帮在正统文人看来绝对是离经叛道的家伙。 在这群家伙的眼中,萧长车是不是女人压根儿就不重要,相反,他们更重视以此为契机,关外将女子正式纳入到了官员体系之中这一伟大创举。 这绝对是数百甚至上千年来从来没有过的开创之举,而主持这件事情的他们,也必然会因此而名垂史册。 至于被那帮正统文人唾骂为必将遗臭万年的事情,他们是毫不在乎的。 以茅大贤为首的他们,信奉的便是不能五鼎食,便当五鼎烹。 遗臭万年那也是上史册的,比你默默无闻地烂死在臭阴沟里可要强出来太多。 而且,他们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特别是在关外本来就人口稀缺的情况之下,将大量有学识有见识有能力的女子关在闺阁绣房之中,在家中相父教子本身就是最大的浪费。 关外资源匮乏,最痛恨的就是浪费。 把女人当男人用,把男人当牲口用,是关外北庭都护府最大的特色。 盘膝坐在软榻之上,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萧长车的身上,本来的瓜子脸,如今却是丰满了起来,在阳光之下,当真是吹弹得破。 因为是在家里,见的又是铁甲这样的长者,萧长车并没有着正装,一身嫩黄色的裙衣再加上一条淡青色的披肩,赤脚盘膝,长发披肩,衣服很宽大,看不出来身形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但比起以前来,的确是胖出来不少。 萧长车认真地看着这两份情报,钱甲发现她居然染了指甲。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以前的萧大将军,看起来也不过是强自按捺下自己的这份心思,现在天性终得释放,整个人似乎都发起光来了。 “周乙这个当可是上得结结实实!”萧长车放下了卷宗,笑道。 “属下也是这么认为的!”钱甲点头道:“铁勒还是颇有手段的,说真的,要不是公子在哲别那里很久之前就埋下了安玄这条线,这一次,我们还真会上当!” “铁勒是个聪明人!”萧长车道:“他这是要孤独一掷,而且并没有想要击败我们,想要的,只是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击败阿可敦,从而完成北元的再度统一。的确如你所说,要是没有安玄这条线,我们真会上当。一旦让他达成了目的,北元再次统一的话,我们就会被死死地拖在关外了。” “是啊!阿可敦实在是做得太烂了,如今在燕都,除了仁多家族和细封家族这两个得到了实际利益的之外,其余的,基本上都与他离心离德了。”钱甲道:“也正是因为如此,铁勒看到了机会。估计他应当是得到了相当多的燕都那边人的支持,要不然,也不会如此信心满满。其实他这个计划的重点,只是如何欺瞒我们,这说明他根本就没有把燕都当成对手!” “既然知道了对手的真实目的,接下来你想怎么做?”萧长车问道。 “我已经让人去请茅大贤过来了!”钱甲道:“算算时辰,他也应该到了!” 话音刚落,外头已经传来了洛华的声音:“茅长史,都护等您很久了,请进!” 茅大贤提着袍子跨进门槛,或者是此时阳光正透过窗户照在萧长车身上,在阳光的映照之下,本身就明艳无比的萧长车更是显得美艳不可方物。 茅大贤脚步微顿,然后便又恢复了正常,大步走了过来,也不用萧长车说,直接搬了一个凳子坐在了软榻之前,与钱甲并列。 萧长车笑道:“刚刚钱老进来的时候,还赞扬了我几句什么美艳不可方物,我还以为学富九车的茅长史也会夸我几句呢!” 茅大贤哈哈一笑:“您在我眼中,只是都护,其它都是虚妄,什么潇洒美丽全都不值一提。百年过后,大家都是一堆骨头,有什么好比的。能比的,也就是在史册之上谁能被多说上几句。像钱甲这样的家伙,估计在史册之上是不会留下名字的!” 钱甲哼了一声,却也是反驳不得。 因为茅大贤说得是真的。 做他这种事的人,想要在史册之上留下名字,那可比登天还难。 “瞅瞅吧!你是个什么说法?”钱甲将萧长车看完的那些情报,塞给了茅大贤。 (本章完) 第430章 他必须不要脸 很快看完两份文件,茅大贤揪着胡子思忖片刻,又拿起周乙的那一份情报看了看,才道:“周乙这是被人骗了?” 钱甲哈哈大笑:“英雄所见略同,英雄所见略同!” 茅大贤翻了一个白眼:“略同个屁,你先就知道这件事?这份情报从哪里来的?” 他将那些羊皮拍在了钱甲面前。 “这是两年前那场大战之中,李大锤追杀的那个安玄送过来的。” “这个人有几分可信?” “可信,因为到现在为止,每三个月,他还需要我们送给他的一份解毒丸,要不然就会死于非命!”萧长车笑道:“而且我们也答应过他,等到我们彻底解决北元之后,会给他和他的族人安排一个休养生息的好地方。” “这些蛮人,真要有了这样的好地方,只怕又不会安分了!”茅大贤摇头道。 “只要我们足够强大,他们这些人便会乖乖听话!”萧长车淡淡地道:“他们强横,那是因为他们的对手弱了,在我们的面前,他们最好把擅长的打砸抢变成能歌善舞,要不然我就零碎削了他们!” 茅大贤大笑:“都护如此说,我便放心了。说实话,有时候李都护他还有些妇人之仁,我一直都搞不清楚他某些道德洁癖是从哪里养成的?” 萧长车一瞪眼道:“你的意思是说,我没有什么道德罗?” 茅大贤嘿嘿两声:“萧都护,说句你不生气的话,在某些方面,您可比李都护狠多啦!比方说垒京观这种事情,李都护是绝对不允许手下做的。” “好啦好啦,说正事,说正事!”钱甲看着萧长车脸都红了,看样子是样发飙,赶紧出来打圆场:“茅长史,这件事你怎么看?” 茅大贤道:“关内之事,已经愈来愈紧迫了,令狐野已经拿下洛阳,河东河西关陇甘陕,差不多要尽入他手了,我们要是再不了结关外之事,其势就将愈大。所以我觉得,这是一个我们彻底了结关外之事的契机!” “正是如此!”钱甲一拍大腿,“如今阿可敦差不多算是众叛亲离,铁勒要来吸引我们,进攻阿可敦的主力只能是哲别的麾下,而哲别麾下如今最强大的战力,却是安玄统帅的蛮部骑兵。可是安玄却是我们的人!” 说到这里,钱甲得意地笑了起来:“我们正好将计就计,一举将北元的这三股势力全都收拾了。都护,你是战术大师,你给我们讲讲,这件事情要怎么做?” 萧长车微微一笑,道:“铁勒肯定会亲自率部进攻青铜峡,只有如此,才能让我们相信,他们的主力就在铁勒的身边,但我相信,铁勒只是虚张身势,他身边的除了他的亲卫这一股强悍力量之外,其它的,只怕是虚有其表!” “他的主要力量,应当会配合哲别去打阿可敦!”钱甲点头道。 “铁勒这是欺负防守青铜峡的是萧成功!”萧长车接着道:“不管他能不能打下青铜峡,他赌的就是我们一旦发现他在青铜峡,那就必然会尽起主力去围堵他。” “一般情况之下,的确会这么做!”茅大贤笑道。 萧长车道:“振武城的陈良和野猪岭的常鑫两人率本部向青铜峡合围,将铁勒包围在青铜峡,如果觉得在野战之中很难抓住这个人,那么不妨让萧成功在抵挡两天后主动撤出,直接将青铜峡城让给铁勒。” “他要是不进呢?” “那岂不是会露馅?所以他一定会进去。”萧长车笑道:“只要他进去了,我们围他就更容易了。” “我们真正的主力,其实是要直插燕都,趁着哲别与阿可敦打得两败俱伤的时候,去捡个现成的便宜!”茅大贤道。 “有安玄在,这的确是一个现成的便宜!”萧长车点头道:“关山的鹰盗三个月前,刚刚接受了阿可敦的招安,所以他们也会正大光明地出现在战场之上。” “这又是一股出其不意的力量!”茅大贤抚着长须笑道:“多年经营,终于可以看到他们发挥出最大的功效了。” “可是有一个问题。”钱甲道。 “有什么问题?”茅大贤问道。 “顶尖战力!”钱甲看着二人道:“燕都这一战,差不多算是对北元的灭国之战了,那么,他们的顶尖战力,例如八师巴这样的人,也必然会出战。” “先天高手,我们比他们多。”茅大贤道:“周城主,常建常公,现在又还有两个老道士。” “你去请吗?”钱甲笑道。 茅大贤闭嘴,却是转头看着萧长车。 “他们那边,我去说!”萧长车笑道。 “即便是周城主他们这些人愿意出手,但他们也只会对付八师巴,不会也不屑于对阵其他人下手吧?那么那些玄元九品高手怎么办?据我所知,他们至少便有兀突,仁多忠,细封可勤三人,其他不详!我们现在,陈良在振武城那边,剩下的似乎就只剩下李开心了。” 萧长车敲了敲床梆子,“你把我放在哪里?” 茅大贤与钱甲两人齐唰唰地把头摇得像货郎鼓:“都护,您想都别想,周城主也好,傅谷主也好,他们不会让你出栖月岛的。再说了,您现在这个样子,适合出战吗?” 萧长车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肚子,脸上露出了又羞又恼的神色。 她这些年来,无时无刻想的不是要灭掉北元,可是却不能参与这最后一战吗? “我有的是办法!”她冷哼道:“不过你们两个要是敢多半句嘴……” 钱甲眨巴着眼睛不做声。 茅大贤却是昂着头:“都护休想威胁我,你肚子里揣着的可是北庭都护府上上下下无数人对未来的期盼,所以,除非您封了我的嘴巴,否则我必然是要跟周城主他们告密的。” 话音未落,萧长车已是一指戳来。 钱甲赶紧伸手替茅大贤挡下了这一指:“都护莫生气,他这个样子出去,周城主看到了岂不是立即便知道其中有问题?您肯定是不适合出战的,但您可以去威胁一下周城主,让他在适当的时候放下先天高手的架子,让常建去青铜城那边对付有可能出现的端木妙妙,让了然和益明两个以切磋的名义去缠住八师巴,让周城主去帮我们对付那些九品高手。” “周城主不要脸的吗?”萧长车反问道。 “为了大孙子,他必须不要脸!”钱甲义正辞严。 萧长车卟哧一声笑了出来,顿时满屋子都似乎亮了起来。 (本章完) 第431章 麻杆打狼,两头怕 令狐知书站在一处高地之上,看着下方数千人正在忙碌的工地。 这是在修建一处前进营地。 而在这个硕大工地的前方十数里处,一支多达三千人的骑兵正枕戈以待。 这里距阳关,仅仅只有不到一百里的距离。 在蜀郡折戟铩羽,在江南无功而返,回到洛阳的令狐知书在见到了叔父之后,便知道了关外铁勒准备的最后一搏。 为了能够多一些成功的把握,铁勒派出了使者,希望得到令狐野的帮助。 令狐野爽快地答应了。 现在形式愈来愈明朗,令狐野只剩下了两个最大的敌人,江南八镇何足道和关外的北庭都护府李大锤萧长车集团。 令狐野当然要全力支持铁勒的这拼死一搏,只要成功,李大锤和萧长车莫说有精力南窥关内,便是关外,他们也要尽最大的能力才有可能抵挡得住元人的攻击。 现在的令狐野与铁勒是天然的盟友。 所以,与李大锤撕破脸皮的时候已经到了。 令狐知书回来之后,立即便接到了新的任务,重归北地,率部威胁阳关。 其实在令狐知书回来之前,相关的工作便已经展开了。 这也是北庭都护府派遣谷小满率部抵达阳关的原因所在。 只是那时候的北庭都护府还不清楚具体的原因,只不过是中规中矩地调遣兵马做出对令狐集团的回应。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清晰明了。 阳关的对峙也便成为一种必然。 北庭都护府不想令狐集团能够一心一意集中全力攻打长安,而令狐集团也想在关外爆发战争,北元最后一搏的时候,北庭都护府还要分心防备关内对阳关的进攻。 令狐野怕关外兵马捅他的菊花,一旦河东河西有失,他的基本盘便出了大问题,一旦在长安的战事不顺,即有可能引起连锁反应,导至全面的崩盘。 而北庭都护府呢,一旦失去了阳关,立刻便会被锁死在关外。要知道阳关原本的功能,就是用来防备关外敌人能够进攻关内的。 这是典型的麻杆打狼,两头怕。 之所以派令狐知书来,是因为令狐知书的身份足够贵重,可以在关键时刻拍板。 这样的对峙是需要相当的智慧的。 能不能打? 什么时候打? 都需要当事者临时做出判断。 这需要足够的权力, 也需要足够的判断力和决断力。 否则,要么失去机会,要么被动挨打。 令狐知书虽然屡次被李大锤暴打,但其人的智慧和能力,还是得到公认的。 相比起北元铁勒他们几个被李大锤整到如今这个地步, 令狐知书现在的几次失败,真还算不得什么。 阳关原本有两万兵马,这其中可以真正作战的,应当在一万出头,剩下的多是辅兵和后勤辎重,谷小满来后,使得这里的兵马增加到了两万人。 更重要的是,谷小满带来的一万人,步骑各半。 这不是一个固守的架式,而是摆出了进攻的样子。 进攻的目标是谁? 自然不言而喻。 而现在令狐知书手下,步兵二万,其中战兵一万五千人,五千后勤辎重兵,骑兵五千。 步兵都是后头征集组建的,但五千骑兵,却结结实实都是以前的老底子。 令狐野深知北庭都护府军队的实力,不派出老底子,只怕对面就敢硬碰硬地冲过来。 谷小满那种人,骨子里便充满了进攻的基因,你给他一点机会,让他看到了一点口子,他能把那个口子给撕成大窟窿。 真要让谷小满击败了令狐知书,关外兵马只怕就会顺势而下,那就是一场战略上的灾难。 两相比较,其实还是关外北庭都护府要占一些便宜,因为他们有阳关这个经营多年的后方基地,进可攻,退可守。 而令狐知书,便只能自己修建营寨了。 当然,对于令狐集团来说,他们的希望不在于自己获胜,而在于北元铁勒这一次能够打一个翻身仗,只要铁勒赢了,就等于是他们赢了。 “告诉监工的弟兄们,寨子修得结不结实,关系着大家的性命,北庭都护府的兵马,有许多都是跟他们过去一起作过战的,底细大家也很清楚,莫要因为懈怠而丢了性命,这一次咱们对付的,可不是关内的那些软脚虾!”令狐知书策马往山坡之下走去。 这一次的战事,当然不是短短时间内就能结束的,也许会打上好几个月甚至于更长,所以他准备在这一片区域修建一个成体系的纵深达五十里的防御区。 不仅仅是为了现在,也是为了将来。 如果铁勒这一次失败了,北庭都护府彻底解决了关外危机,那么这一片防御区,也会为己方提供更多的军事选择。 未虑胜,先虑败。 失败多了的令狐知书现在考虑问题的方式与先前已是完全不同了。 “将军,让作战部队的兄弟们也轮班去修建后方的第二道第三道防御,大家心里还是不舒服的!” “坐在那里干吃干喝就舒服了?”令狐知书冷笑:“李大锤跟我说,战前多流汗,战时少流血,以前我只当他是放屁,现在却奉为圭臬,告诉他们,他们修建的每一处营寨我都是要亲自验收的,如果不符合早先我定下的规矩,军法不容!” “遵命!”军官躬身领命。 看起来将军对眼下的这场对峙是忧心忡忡的,要不然不会如此大规模地修建营垒,这是准备要长期防守的架式。 阳关,谷小满和马亮正在依依作别。 谷小满来了,马亮却被调走了。 对于这个结果,其实马亮是很清楚的。 北庭都护府不会允许有盘踞一方的军头存在,马家在阳关经营太久了。 阳关只能姓北庭都护府,不能姓马。 所以借着这一次的机会,来了一个大换防。 马亮率本部精锐去参加对北元的这最后一战,而谷小满却驻守阳关,对垒令狐知书。 马亮欢喜雀跃,谷小满却是满脸遗憾。 与元人打了这么多年,临到要收官了,他却只能作壁上观,马亮这小子以前就没跟元人真刀实枪干过,这一次却要作为大将参与这一役,将来说不准就要名垂青史。 不过这是北庭都护府事关大局的安排,谷小满没法说出半个不字。 “替我多砍几个元人吧!”谷小满拍拍马亮的肩膀:“不过你也要小心,元人凶悍,这一次又是他们狗急跳墙之下的最后一搏,你可莫阴沟里翻了船!” “放心吧!从我跟着老大当马匪的时候你就知道,我就是那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但凡有一点点狐疑,都会上十二分小心的人。马少爷春风得意,这世间的荣华富贵还没有享够呢,才不会乱来!”马亮大笑着道。 鼓声隆隆中,数千兵马迤逦远去。 而马亮这一走,也就代表着马氏对阳关近二十年的经营正式划上了句号。 (本章完) 第432章 一进一出之间的改朝换代 马亮走得很洒脱。 在很多人看来,这小子崽卖爷田不心疼。 马大成在阳关辛辛苦苦几十年经营下来的家业,被他直接送给了北庭都护府。 大家都认为马亮可以待价而沽,将自己卖一个更好的价钱。 因为阳关的位置实在是太重要了。 可现在,北庭都护府命令一下,马亮二话不说,便将这里的指挥权交给了谷小满,自己仅仅带着五千骑兵出关外作战了。 马氏心腹、部将们都极其的不理解。 阳关部队的精髓可不是骑兵啊! 是重步兵,是擅长于守城作战的那些轻步兵。 这些人,是几十年来一代一代积累,一代一代的传承下来的。 虽然到了马亮这一代,开始极其重视骑兵,但从马亮开始练骑兵开始,也不过五六年时光。 阳关的骑兵跟阳关的步兵压根儿就不在一个档次之上。 现在,这些步卒,全都交给了谷小满。 “诸位,阳关再好,终究能管辖之地,方圆也不过百十来里,真要说起有效管辖区域,那就更小了!”告别宴上,马亮举起了酒碗,站起来看着周围坐着的那些他的叔叔、伯伯甚至于爷爷辈儿的人。 “我知道大家在这片土地之上投入了不少,有土地,有庄园,有生意,也有人脉。但是,也就是这小小几十里的一个小地主罢了。我出去过,我见识过外面的世界,我看到北庭都护府那些人,正在一个比我们高得多也大得多的舞台之上翩翩起舞,他们正在创造一个属于他们的世界!” “有人觉得我们可以待价而沽。可是待价而沽,何如早些加入?这就像是做生意,原始股东自然能拥有更大的利益,而且还会有更多的决策权。如果看到别人做生意发了财才想起来加入,这个时候也许还能分得利润,但是还会有地位吗?”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站了起来,道:“小亮,我们并不是反对你的决定,而是觉得现在太早,而且北庭也不见得必胜,还有,兵是立身之本啊,你把我们最精锐的步兵都交了出去。交出去容易,收回来可就难了!” “佟爷爷,你过的桥比我走的路多,你吃的盐比我吃的饭多!”马亮笑道:“但是这一次,还请你支持我的决定,就像三年前,你支持我从父亲手里获得阳关的指挥权一样。以前,我依靠着李大锤,得到的是财富,让大家赚得盆满钵满,以后,我继续依靠他,是想为大家挣一个封妻荫子,封候拜相。” “我们倒也没有这么么大的野心!”姓佟的老人笑着摇摇头,坐了下来。 “您在阳关呆了一辈子,佟叔也算是在这里呆了一辈子,但您想佟震也在阳关呆一辈子,当一个小地主,小校尉吧?走出这一步,将来我们就是从龙之臣,开国元勋,几代人的富贵便是稳妥得了。”马亮笑道。 “将军,你就这么笃定李大锤会赢吗?” “英卓或许人也?都被李大锤给算死了。铁勒什么人也,接下来大家拭目以待,也会被李大锤给算死,人家这一次让我带兵出去,不是让我去做马前卒,是送功劳给我的。”马亮笑咪咪地道:“这也算是酬谢我带领阳关归附他们的功劳,有了灭元这个功劳打底,入关之后,即便我们再也没有立下一丁点儿的功劳,那也足够大家富贵了。” 有人恍然,当然也有人茫然。 马亮一口饮尽碗中酒,提起酒罐子,又倒了满满一碗,看着诸位道:“诸位都是宿将,老将,接下来,你们不再是马家军,你们是北庭都护府的军队,我在这里丑话说前头,喝完这碗酒,以后我马亮便与大家只是同僚了,你们要是犯了军纪,违了军法,我是不可能为你们求情的,只能丁是丁、卯是卯,还请各位叔伯爷爷们原谅了!” 端起酒碗,举过头顶,团团作揖。 厅内众人都是站了起来,脸上无一不是露出伤感之色。 “干!”马亮直起身子,大吼道。 一仰脖子,将碗中酒再一次喝得涓滴不剩,转身将碗放在酒桌之上,大声道:“有请谷将军!” 大厅之外,谷小满稳步而入。 马亮大步向外。 两人面对面,马亮拱手道:“谷将军,是然与在坐诸将再无任何统属关系,但情义却仍然在,拜托谷将军了!” 谷小满拱手还礼:“你的亲人,自然也是我的亲人,是整个北庭都护府的亲人,谷小满誓言一视同仁,如违此誓,死无葬身之地!” 马亮一揖到地,起身大步而出,再也同有回首。 厅内众将,齐齐躬身送别马亮,转过身来,看着上首立得笔直的谷小满,再次躬身:“见过谷将军!” 这一进一出之前,阳关彻彻底底地完城了改朝换代。 从现在开始,阳关算是真正的掌握到了北庭都护府手中。 而阳关,也随着谷小满的进驻,开始绷紧了弦。 以前马亮当权的时候,就算是犯了错,也会看着大家多年情份之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现在就完全不一样了。 北庭都护府的军纪之严,那是出了名的。 即便他们在阳关,也是有所耳闻。 像什么军中吃空额啊,有利差啊,新粮换陈粮,歹钱充好钱啊等等,这些都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好在谷小满也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就在与马亮交接的那一个晚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得清清楚楚,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地方,他给大家十天的时间去处理。十天之内处理完的,那就等于什么也没有发生。十天之内没有处理完,以后又暴了雷的,那可就要依法依规了。 就这一点,大家都认为谷小满亦是通情达理的。 而且现在的阳关,比起以前,说起来实力那可是增长不少的。 至少谷小满带来的这一万步骑,步兵不说,这骑兵,正儿八经的关外铁骑,是以萧长车的亲兵以及李大锤的天子营骑兵为骨干搭建的。 现在大家既然已经作出了选择,那么自然是希望己方实力愈强愈好。 (本章完) 第433章 我必须要上战场 “你想都别想!”周致叉着腰,站在萧长车的面前,吹胡子瞪眼:“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儿,你就别想踏上战场,了不起我不要这张老脸了,亲自上阵去帮你们对付那些玄元九品的高手。” “你可以蒙上脸!”一边的傅青主火上浇油,推波助澜,“这样谁也不认识你,就算是认出了你,你也可以事后不承认。” “正是这个道理!”周致摸着下巴道:“想当初,泰安城刚刚起步的时候,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干过。” 看着两个为老不尊的家伙在自己面前大发蕨词,萧长车勃然大怒:“我不是在跟你们商量,我是在通知你们!” 周致眯起了眼睛:“你在威胁我?” “那又怎样?”萧长车冷哼道:“信不信我调来大军将你给困在栖月岛?” “调大军?”周致也冷哼道:“信不信我一伸手就将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还调军?我让你生活不能自理,上个茅房都得喊洛华来帮你!” 萧长车瞪眼看着周致,人家是先天高手,自己只不过玄元九品,真要翻了脸,情况还就是这个情况。 周致也瞪眼看着他。 老少两人像斗鸡一般地互相瞪视,傅青主在一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笑个不停。 “义父!”萧长车大叫起来。 “叫亲爹都没有用!”周致往后退了一步,往椅子上一倒,“别想出栖月岛一步。” “义父,这一战的重要性,您了解了吗?”萧长车问道。 “当然,茅大贤和钱甲都给我说了!”周致道。 “既然您知道重要性,那么您可知道,一旦失败,意味着什么吗?”萧长车追问道。 “怎么可能失败?” “这世间,哪里有什么事情是有十成十把握的!”萧长车道:“兵凶战危,任何一点小小的意外,都有可能导致全局的溃败,您承认这一点吗?” “是的!”对于这一点,周致倒是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 想当年的长安事变,太子和太子妃,就是在认为有十成把握的情况之下,被李安民翻盘的,而那一个意外,是什么人也没有想到的。 “铁勒和哲别都可算是一代人杰,他们的本领都不差,你承认吗?” “的确,只不过他们二个人命不好,碰到了你和李大锤。”一边的傅青主抢答道:“如果没有你们,铁勒还真有可能成为一代雄主,即便是哲别,那也是不差的。” “这二人联手,尽起手下雄兵,指挥燕都作战的是哲别,这是一个作战经验极其丰富的人,他一辈子一直在打仗,我们即便有安玄这个内应,您就觉得我们一定能胜吗?那可不见得,在燕都,还有适贤,还有耶律重光,还有兀突,这些人,那一个是好相与的?”萧长车如数家珍地数着对方的有名将领:“不说别人,光是一个兀突,当年可是能与李大锤纠缠十几天时间最后还能摆脱李大锤扬长而去。” “你想说什么?”周致有些不安起来,怎么在萧长车嘴里这一说,这一仗,还真是有些有不那么十拿九稳呢? “您在北庭都护府里给我数一数,有那几个将领,可以与这些人匹敌?是陈良?还是常鑫,抑或是夏至?还是萧东伟萧成功?” 周致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好像也就只有陈良还算一方人物,其它将领,只怕还差了一筹。” “所以说,没有我的临场指挥,这一仗,您当真认为打得赢吗?”萧长车道:“这一战的复杂性,哪怕您从来没有指挥过作战,那也应当能想象得出来吧?敌中有我,我中有敌,数个战场同时作战,什么时候发动,什么时候穿插,什么时候后退,什么时候启动内应,这些事情,只要有一点差错,就有可能导致满盘皆输。这是需要多方协调的一场综合性战场,比我们以前打得任何一场战争都要复杂,您觉得,没有我,行吗?” 周致挠挠脑袋,有些迟疑:“好像是不大行啊!北庭都护府崛起太快,将有很多,帅才还真不够。不过钱甲给我说,最多还有十天,全新还有张全义两个人都要来了。这两个人,该算是帅才吧!” “他们倒是有统带大兵作战的经验,可是新降之人,新来乍到,兵不知将,将不知兵,下头人信任他们吗?他们了解我们每支部队的特点吗?义父,咱们的兵,跟他们以前带过的兵,可完全不是一样的,这样的至关重要的一战,您敢交给他们?” 周致点头道:“的确不大行!” “这一仗要是输了,北元重新三家归一,我们北庭以后全部的精力就会被北元所占据,别说什么争斗天下了,能守住北元就不错啦!”萧长车冷冷地道:“还说您什么孙子,连你义子这一辈子都得在关外替中原的新霸主守着关外,说不定这个新霸主就是令狐野,也有可能是楚国的那个太后江芊!” “那不行!”周致断然道。 “所以,这一战,非我不可!”萧长车道:“换了别人指挥这场仗,您真放心吗?也只有我,会不顾一切地想尽一切办法获得胜利。” 周致转头看向傅青主。 “别看我,我只是一个大夫!”傅青主一摊手道。 “要去指挥也不是不可以!”周致在那里权衡了半晌,终于还是道:“只不过你绝不能上战场亲自作战,还有,我和傅老头会一直跟在你的左右!傅老头,保胎的事儿就交给你,你能打保票吗?” 傅青主看了一眼萧长车充满威胁的眼光,当下连连点头:“可以,可以!” “那个全新和杨全义不是要来了吗?到时候便也放在你身边,需要高手带队去冲锋陷阵的时候,就要他们两个带队上!”周致道:“正如你所说,新来乍到,需要表现一下他们的能力,以可以让你看清楚他们到底是不是可以托附重任的人,将来入关的时候,我们不仅需要将才,也需要帅才呢!” “多谢义父!”愿望达成,萧长车顿时笑开了花。 (本章完) 第434章 地图 (事儿还挺麻烦,工作压力山大,头痛!) 全新与张全义两人自从在宣武州码头下船之后,一直便如同一个好奇宝宝一般四下张望,随行为他们安排行程的知秋院一位官员,几乎没有停过嘴,一直在不停地为他们解说着。 在这两人的想象之中,关外,自然是那种极其偏僻,极其穷困,不是深山大泽,就是大漠荒草的地方。 但是船只一到岸,宣武城的繁华便让二人震惊了。 能够一次性停泊十余艘大型海船的港口,较之楚国这样海洋贸易发达的国度最大的码头也不差分毫 踏上岸,便发现港口的基础设施,较之楚国更是要胜出好几筹。 宽阔的道路,高耸的仓房,林立的店铺,络绎不绝的操着不同语言、不同外貌的商人,让这两人都惊讶得合不拢嘴。 他们二个前往关外北庭都护府,走陆路自然会关隘重重,而且拖家带口更是不易,所以知秋院按排的是走水路。 只不过在海上也飘荡了半月有余,全新与张全义等人倒没什么,但他们的家眷可都吃了大苦头,这些人一向养尊处优,那里像现在这样风里来雨里去呢? 出海之后的新鲜劲儿,在遇到第一场风雨之后,便尽数化为了恐惧。 对于海上的人来说,只能算是毛毛雨的一点子事情,对于这些人来说,简直便是在地狱里去走了一遭。 好不容易下了船,这些人看样子无论如何也是不能连续赶路了,只能在宣武城就地休养一阵子,等到完全恢复好了再前往宝瓶城。 从宣武州到宝瓶城,快马也得十几天,如果是马车慢悠悠,那走上一个月也毫不稀奇。 毕竟陆路上的道路到现在也只是断断续续在修,货物往宝瓶州这些地方,更多的还是依赖水运。 只不过全新与张全义的家眷是打死也不愿意再坐船了。 本来如果不着急的话,在宣武州休养一段时间再走陆路慢悠的去也无所谓,可不曾料想,在当地的官驿安顿下来还没有一天功夫,北庭都护府全面总动员的消息,已经通过八百里加急,一路传到了宣武州。 宣武蔡明也知道这二人的身份,晓得以这二人的身份地位,迟早是会得到重用的,便也不曾瞒着二人,而是将这个消息通报给了全新与张全义。 这一下,二人哪里还能坐得住呢? 全面总动员,那就是要对北元发动最后的总攻。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既然双方打起来了,他们二人自然想要参与其中。 参与了,才会有功劳,有功劳,才能在这里立住脚跟。 这对于千里迢迢,远离故土,重新开始的他们来说,极其重要。 机会从来都是有限的。 如果不能在这一场战事之中立下功劳,得到信任,接下来的入关之战,你又怎么能让别人信任你呢? 所以全新与张全义二人倒是不约而同,让家眷在宣武好生休养,他们则是仅仅带了贴身卫士,一路快马加鞭,向着宝瓶州狂奔。 以他们的速度,最多不超过十天,便能赶到。 “二位将军,眼看就要下雨了,而且也要黑了,得找个地方躲躲雨。”带路的知秋院官员韩四在马上展开了地图,瞅了几眼,道:“前方小山处拐上左边小道,前行五里,便有一个集镇,那里住着一名校尉,管着周边数十个村子的武备!” 张全义看着韩四,伸手道:“能让我看看你的图吗?” “这有何不可?”韩四笑着将图递给了张全义。 一边的全新也探过头来。 看了一眼图,两人抬起头来,互视一眼,都是面面相觑。 无他,实在是这份图太过于详细了。 连哪里有条小溪沟都标记得清清楚楚。 他们两人都是领兵打仗的,对于如此详尽的地图的作用,自然是心知肚明。 “这样详尽的图纸,很多吗?”张全义问道。 一边的全新也抬头看向韩四。 “很多啊!”韩四笑道:“现在关外已经基本绘制完毕了,都是这样的。不瞒二位将军说,便是北元那边,还有关内,这样的地图,我们也一直在绘制着。但凡有我们的人或者商队出现的地方,内里必然会有着几名精擅制图的好手。” “关内也有?”两人震惊地互望了一眼。 “有,不过还不多!”韩四道:“毕竟以前我们的工作重点都在北元那边,以前在关内投入的力量少,不过自三年前开始,投入力量便一年比一年多了,现在累积起来的地图也有不少了。而且我们绘制地图,也是有个轻重缓急的。二位将军以后要是率兵进入关内的话,绝对会拿到最详尽的地图的。” 两人再次展开地图,贪婪地细细地看着,倒好像是一个憋了几十年的男人看到了一个成熟的美妇一般。 “这要投入多少人力和财力啊?”全义叹道:“李都护的成功,并不是偶然啊!” “二位将军,在我们知秋院中,便有专门一个司从司地图勘测工作,十几年了,大家一直在干这个活儿!”韩四笑道:“倒也的确是花费了偌大的人力和物力。最早的时候,我们还有些不以为然,都是公子一力坚持,这才一直做了下来,后来我们才明白过来一张准确详细的地图,有多么的重要!走吧,将军,马上要下雨了!” 韩四自豪无比地道。 全新和张全义二人一听这韩四这话,便知道他应当是李大锤的老班底,这一路上他们碰到了不少的北庭都护府的人,但凡是叫李大锤都护的,都是后来加入的,而喊李大锤公子的,都是李大锤的老班底,深受信任,而且也基本上手握大权。韩四一直没有说他在知秋院中是什么职务,但现在看到他对地图勘测如此熟悉,只怕在知秋院中,大概率就是做这种事的。 想到这家伙是从楚国境内与自己这些人会合的,那他先前在楚国干什么,那就不言而喻了。 李大锤已经在着手绘制楚国的地图了。 不谋一世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不足谋一域。 窥一叶而知秋,张全义终于明白自己的失败和别人的成功,都不是简简单单的命数、运气,像这种平时点点滴滴积累的水磨功夫,自己从来都没有想过去做。 幸运的是,以后自己也将加入这个团体了。 当自己能力不足的时候,那么加入最强大的一方,自然是获得成功的关键。 (本章完) 第435章 小镇 出现在眼前的小镇并不大,但却很紧凑,而且房子、道路都很新,一模一样的房子构成了一个横平竖直的长方形。张全义扫了一眼,大概百来幢房屋,其中有一些一看就是具有特殊功能的建筑。 镇子外头有一些农田,但并不多,很显然,这个镇子建立在这里是为了周边的村子提供一些基础的服务的,住在这里从事农业的并没有多少人。 一条宽丈余的的绕镇子的道路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与先前走过的泥泞道路不同,这条路却是夯得极其结实,上面再压上了细细的小石籽,便是这样的雨天,照样清爽。而在他们能看到的视野的尽头,却是一个硕大无比的广场,最起码能容得下几千人在上面操演。 一个年轻人从另一头稳步走了过来,张全义与全新等人也都翻身下马。 这个年轻人,就是韩四嘴里驻扎在这个共勤镇的校尉了。 打眼望去,最多二十出头,但玄元七品的修为,仍然让两人吃了一惊。 “丁校尉!”韩四从怀里掏出一块牌子以及一份公文递给了年轻人,道:“这二位便是张全义将军、全新将军,由我护送前往宝瓶州,二位将军想要早些赶到地头,今日却是错过了宿头,便只能来叨扰你了。” 虽然先前韩四已经派了人送了信,但丁二狗仍然一丝不苟地检查了韩四的证件和公文,这才双手抱拳,向张全义和全新二人行了一礼,笑道:“二位光临共勤,小镇蓬荜增辉,欢迎,欢迎!不过因为有些仓促,所以热水饭食和下榻的地方还在准备中,还请大家去我那里先坐一坐吧!” “多谢丁校尉!”张全义与全新二人都是拱手表示感谢。 虽然二人只要正式加入北庭都护府之后,地位绝对要在眼前这位年轻的校尉之上,但现在,他们还是素人一个,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镇守一方的军官。 “丁校尉可是我们北庭都护府无数青年眼中的偶象呢!”韩四大笑着道:“最年轻的玄元七品,也是最年轻的校尉军官。二位将军,别看他年轻,这几年北庭都护府的大仗恶仗,他都参加了。” “韩大哥休得胡说!”丁二狗笑道:“我算什么最年轻的玄元七品,比起都护,我差得太远。” “公子那是神一般的人物,咱们不拿他与咱普通人比。”韩四笑道。 “那倒也是!”丁二狗前头带路,边走边道:“二位将军来得不巧,三天前我接到了集结令,命令已经下达,明天将完成集结,所以现在镇子里都在为这件事忙活,如果有准备不周怠慢的地方,还请二位不要见怪,只管跟我说,我来改正!” “丁校尉客气了!”张全义笑道:“我们也是大头兵出身,风里来雨里去泥里滚,什么样的苦头没有吃过?有现成的饭吃和遮风挡雨的屋子,已经很好了,大家说对不对?” 跟在两人身后的那些心腹卫士都是轰然应是。 “丁校尉,这个地方是用来集结操练军队的?”全新问道:“在蜀中的时候,我听李都护简单地说了一下关外的府兵制度!” “是的!”丁二狗点头道:“北庭都护府除了少数的常备军之外,实行得是府兵制度,平时嘛,不轮值的军士该种田种田,该做生意做生意,只是在农闲季节便会集结起来进行一个月左右的校阅训练,平时都是由各地的队正自行训练。” “这一路行来,沿途人丁不多啊!” “是啊!”丁二狗点头道:“这里以前是俗称的黑域,也就是官府管不着的地方,两年前,萧都护带着大家扫平了这里的土匪和不服从北庭都护府的势力,这才将这片区域纳入到治下,方圆百里之内,只有三十余个村子,有资格成为府兵的家庭也就一千来户而已。” “不是什么人都能成为府兵的啊?” “那是当然!”丁二狗笑道:“府兵还是有很多普通人没有的特权的,想要成为府兵,要经历自己审请,然后一步一步的审批,最后要得到都护府那边的认可,才能真正成为一个府兵。兵贵精而不贵多,滥芋充数可不行。二位,到了!” 这是一处官衙。 共勤折冲府的匾额挂在门楣之上,只不过这几个大字显得有些拙劣。张全义无所谓,全新却是大家族出身,自小自然是要勤练书法之类的,所以他不免多看了这块匾几眼。 “是我自己写的,字儿写得不好,让大家见笑了!”丁二狗有些赫然。“我出身贫苦,没读过书,后来跟着媳妇认识了一些字。” “说起咱们丁校尉的老婆,那可比丁校尉还有名气呢!”韩四笑着道:“就在几个月前,咱们北庭广纳贤才,招收女子为官,丁校尉的老婆可是状元,现在就在都护府观政,说不准那一天,就会成了咱们丁校尉的顶头上司呢!” 全新与张全义二人听过一嘴关外招募女子为官的消息,倒是没有想到,到北庭都护府之后碰到的第一个基层军官的老婆,居然就是其中一员。 “我老婆的本事比我大!”丁二狗很是自豪地道:“如果没有她,也不会有我的今天。这间官衙足够大,大家进来稍挤一挤,对付一宿吧。” 官衙的左右两边,都有着很大的仓房,门口都有卫兵值勤。 “左边的是粮库,常年伫备一千人食用一月的粮食,右边的是武库,伫存着一些府兵们不能在平时携带的武器,比方说各种弩机等。”丁二狗介绍道。 “整个北庭都护府,像这样的折冲府有多少?”张全义有些好奇。 “我这里是很小的啦!”丁二狗笑道:“别看地方大,但也就能集结起千把人的队伍,正规的一个折冲府,编制是三千人。具体有多少我不知道,不过真要打大仗,集结起十几万人,一点儿问题也没有吧!” 走在官衙里,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一个个的小房子里,能看到有人正在忙碌着。 明天就要集结军队,今天这里显然会是一个不眠之夜。 “二位将军到后院歇息吧,不用管他们,今天大家有的忙活呢!”丁二狗道。 “麻烦了!”全新与张全义都是拱手道谢,人家正忙得不可开交,还要分出人手来照应他们,的确是有些不好意思。 (本章完) 第436章 初见 一大盆米饭,一大盆白面馒头,一大盆水煮羊肉,一大盆青菜叶子,一大摞木碗竹筷,丁二狗搓着手看着全新和张全义,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二位将军,时间太仓促了,来不及准备什么好吃食,将就一顿,等到了宝瓶州,那里可是啥都有,不像我们这里穷乡僻壤的。” “丁校尉说笑了,这样的饭食岂能称简陋?”全新拱手:“倒是我们给你添麻烦了。” 看得出来,丁二狗是一个非常细心的人。 知道这两位将军一个来自蜀中,那是惯吃大米的,另一个却是北方人,肯定更习惯吃面食,他们的手下自然也是一样,在短短的时间内便能准备出这些东西来,这行动力,已经是让人刮目相看了。 虽然只有两个菜,但屋子里却是香气扑鼻,那水煮羊肉里放了不少的香料,膻气却是几乎被压了下去。 “诸位先吃着,呆会儿有人来安排诸位的寝室,我却要告罪了,今天晚上还有许多准备工作要做,就不陪二位了!”丁二狗笑道。 “校尉请便!”全新与张全义都是客客气气地与丁二狗拱手告别。 众人奔波了一天,中午也就吃了一点自带的干粮,早就饥肠辘辘,此刻美食当前,在全新与张全义一声令下之后,立刻便拿起碗筷直接开干起来。 房子再挤,全新与张全义两个人自然也是有一个单间的,但其他人,却只能去挤大统铺了,好在都是在军队里讨生活的,倒也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三更的梆子刚刚响过,却又传来了悠扬的牛角号声。 而随着牛角号声的响起,折冲府内却是忙碌了起来。 纷乱的脚步声连绵不断地响起,张全义推开门走出来的时候,对面的廊下,全新也走了出来。 “出了什么事了?”张全义一把拉住一个小兵,问道。 “第一支奉命集结而来的府兵已经到了!我们得马上去安置他们,第一支既然来了,后面的只怕便会连绵不断,本来以为他们明天上午才会到,看起来是提前了!”小兵挣脱了张全义的手,赶紧向外跑去。 “去看看?”全新道。 “当然得去看看!”张全义点头。 关内的人,都知道关外兵马凶悍,全新还没有什么直观的感受,但张全义可是跟李国华、常磊率领的关军军队交过手,那种自以为很精锐的军队,在对方面前被一击而溃的感觉,可真的不好受。 如果现在的北庭都护府军队与令狐野的军团有一样的战斗力,而且跟丁二狗所说,这样的军队能集结起十几万人,那李大锤的确大事可期。 不过想想这也是很难的事情。 北庭都护府军队分为常备军和府兵,应当常备军才是精锐,府兵应当会差上一大截。 临时集结起来的一群农夫,再强也不可能强到那里去吧! 说话间,两人已经顺着街道走到了外面的校场之上。 校场四周,数十支火把都已经点燃了,将整个校场照得透亮。 而在那里,丁二狗已经全副武装地站在了那里,看到两人过来,丁二狗也只是点了点头。 此刻,他是点兵的将领,这二位只是看客,地位再高,也只能在一边儿呆着。 牛角号声连绵不绝地响起,站在校场之上,远处一条火龙正在迅速地向着这里接近,而比火龙更快的,是得得的马蹄声。 不过片刻之间,一支十余人的骑兵小队便出现在校场之上,打头的,是一个大胡子,看到丁二狗,一个漂亮的侧身飞跃,马儿还没有停,他人已经稳稳地落了下来,手里揪着缰绳小跑几步,恰恰在丁二狗的面前站住,而那马儿也四平八稳地停在了他的身后一步之地。 这一手骑术,让一边的张全义和全新二人都是眼前一亮。 不过接下来十几名骑兵,却都是齐唰唰地差不多的动作,只不过这十几个人,却又都是停在了那个大胡子的身后。 “校尉,鸡山村村长、府兵队正潘雄前来报道!鸡山村骑兵十一名,步卒五十名,全员到齐!”大胡子声音洪亮,扫眼四周,没有看到别的队伍,脸上顿时流露出了遏止不住的得意。 赶过来的韩四低声对张全义与全新解释道:“鸡山村离这里不是最近的,他第一个赶到,超过了所有的队伍。” 说话间,后头杂乱的蹄声响起,这一回却是乱糟糟的,几十号人有的骑着马,有的骑着骡子,他们在刚刚踏进校场之后,便都从坐骑之上下来,也不管坐骑,小跑着过来,在奔跑的过程之中,这五十人已经形成了一个整齐的五行十列的队伍。站在大胡子和那十名骑兵的身后之时,已是昂首挺胸,身着轻甲,腰胯横刀,手持长枪,腰间手掌管的牛皮带扣环之上,还挂着不少的各式各样的武器,有一些甚至连张全义和全新也不认识。 丁二狗点点头,挥挥手,旁边一名军尉站了出来,手里握着一卷名册,开始点名。 每点到一个,便听到一声声音洪亮的应答之声。 张全义和全新都明白,点卯一毕,这些人就不再是农夫,而是军人,执行的就是军法了。 远处又响起了号角之声。 第二支队伍,也来了。 全新和张全义两人回到官衙后院的时候,四更的梆子才刚刚敲过,而在这一个更次之内,隶属于这个丁二狗的共勤镇的一千二百名府兵,竟然已经全员到齐。 原本还没有太在意的两人,在看到了这些府兵的表现之后,心态已经完全不同了。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这只不过是一支刚刚集结起来还不到一个更次的队伍,两人一定会认为这是一支长期接受严格训练的精锐军队。 “所有的基层军官,都是从常备军中选拔出来的!”韩四仍然承担着解释的角色:“他们平时带着村子里的人训练,然后每一个季度,折冲府会有一次校演,每一年会有一次大校,北庭都护府用的是同一部操典,训练出来的士兵,自然也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丁校尉昨天说,这样的军队,可以集结起十几万人!” “他说的是战兵!”韩四骄傲地道:“如果算上辅兵和其它一些特种兵马,那人数可远远不止。二位将军,都说关外偏僻,其实关外也有超过三百万人,只不过地方太大,撒得太开,所以显得地广人稀而已。过去大家各自为政,各干各的,现在可不一样,大家都得听北庭都护府的,劲往一处使,绳往一起拧,这力量自然就越来越强了。” “好,太好了!”张全义和全新都是喜不自禁,关外力量越强,军力愈盛,也就意味着将来他们的麾下会更加强大。 原本还有些心中存疑,但今天看了丁二狗的这一千二百人马,两人瞬间便信心爆棚了。 有此强军,何事不可成? (本章完) 第437章 整军 看到了丁二狗麾下的这支府兵之后,全新也好,张全义也好,倒也并不急着赶路了,在征得丁二狗的同意之后,他们这支队伍与丁二狗的府兵合到了一起赶路,左右都是要去宝瓶州点卯大阅的。 府兵们的武器,都得自己准备,共勤镇里有武库,里面的武器除了弩机这些东西之外,其它的没有一样是免费提供的。 需要府兵们自己出钱购买。 没有人愿意在这个上面省钱。 而且这一次可是要大战一场,目的是奔着彻底灭掉北元去的,那战事之激烈就是可以想见的。所以武库这里就显得很热闹了。 破损了的旧甲、旧武器可以在这里定损折价,补齐差价之后,便可以获得一套崭新的甲胄。 全新在一边默默地看了一会儿,这些制式甲胄质量非常可靠,价格也只有关内一半左右。 轻步兵们买的最多的是半身甲,骑兵们多使用链甲,像库里有几套重步兵甲,却是无人问津。 重装步兵,重装骑兵,这些都是常备军,一般人家压根就置办不起这身行头。 这里武库之所以有这些东西,只不过是都护府认为有可能下边出现了某个猛人需要重甲,而武库里又没有,那就不美了。 折冲府的那些官员们办事效率极高,很快,武库外头便放满了旧的甲胄和武器,然后一套套新的东西送到了士兵们手中。 除了武器,还有一样,也是很受士兵们欢迎,基本上每一个士兵都去军需官那里买了一个,而且很是宝贵的贴身收好。 这是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的,却是一些战场之上必备的药品,这些都是都护府下面的大医馆制作的。而大医馆里的医生,可全都是出自长春谷。 关外有一个传说,那就是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吊着没死,但凡能送到长春谷的那些老神仙小神仙面前,那就可以活。 其实布袋子里大部分都是急救药品,一旦你受伤了,而随军医师又不在你的身边的时候,依靠这些东西,你可以自救一番。 老兵们对于自救,都是驾轻救熟。 不过这里头,还真有一枚丹丸的确能让人吊一口气,那是一种激发人体潜能的丸子,在伤员当真极度危险的时候,吃下这枚药丸,便可以多撑一段时间,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变数。 在李大锤看来,这玩意儿,就是一种兴奋剂。 一枚这样的丸子下去,药效一过还没有得到有效的救治,那基本上就没得救了。 这个布袋子价格可不便宜。 居然要价两百文。 但很显然,在这些救命用的东西上,府兵们还是很舍得用钱的。 天亮的时候,这支军队已经是焕然一新。 武器需要自费,但既然集结了,粮食却是由折冲府提供。 士兵们排着队,领举着属于自己的粮袋,拳头粗细,作成了长条状的粮袋分成了一格一格的,每一格就是一顿的口粮。 全新好奇打开了一袋,里头是炒熟的米面,或许里面还掺了一些豆子之类的东西,伸指头蘸了一点,放在嘴里尝了尝,咸的,还带着一些其它的味道,再仔细瞧瞧,里头竟然还夹杂着细细的肉糜。 “这是从共勤镇抵达集结点所需要的口粮。”丁二狗道:“集结之后,组成正式的军阵,那就由都护府提供口粮了,那可比我们这里自己准备的要好上太多。” 丁二狗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油纸包裹着的四四方方的东西,递给了全新,“喏,这是都护府提供的军粮,这一小块,可以吃一天。制作起来极耗时间,七蒸七晒,一斤粮食,最终只能得二两这种军粮,不过吃的时候,只需掰下一小块,用水一冲,便是一大碗,这里头掺了很多东西,吃起来可是很顶饿的。最关键的是,这种干粮可以保存一年之久,运输容易,贮存方便,可是出行、作战的必备之物啊!” 手里握着这块硬梆梆的像是砖头一样的东西,只怕吃的时候,得用刀子切割才能取下来,上面还很贴心的分成了一格一格的,大概意思就是一格就够你吃一顿了。 一个士兵备上一袋这样的玩意儿,只怕一两个月都不用愁会饿肚子。 打仗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后勤。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很多战争,失败的一方不是战斗力不行,而是生生地被后勤拖垮的。 像关外这种地方,因为作战双方都有着大量的骑兵,机动突击,骚扰粮道那是最基本的操作,现在有了这种军粮,便对后勤的依赖大大降低。 而且先前全新也注意到了,这些士兵们带来的各种各样的牲口,基本上都是母的,这又可以为士兵们提供新鲜的奶。 张全义提着几个医用的布袋子走了过来,笑道:“以前就听说李都护是把赚钱的好手,现在看来还真是不假,而且更高明的是,士兵们花钱花得心甘情愿,没有一点点勉强。” “府兵们都盼着打仗呢,战场之上所有的缴获,可全都是归他们自己所有的。”丁二狗笑道:“即便是那些他们用不了的东西,也是可以作价卖给都护府的,一场仗打下来,基本上都能赚得盆满钵满,要是立下了大功,那还另有赏赐。即便是死了,抚恤也是极为厚重,关外人丁本来就尚武,在这些政策的激励之下,士兵们的作战热情那是相当高的。” “如何保证士兵们的纪律?”全新轻声问道:“能做到不骚拢地方吗?” 丁二狗干咳了一声,呵呵笑道:“我们一般是出境作战,既然是出境,那肯定面对的都是敌人。” 都是聪明人,自然是点到为止,丁二狗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作好一切准备工作,一个上午便算是报销了。 简单地吃了饭,军队立即开拔。 一千二百人的军队,却有近两千匹各类牲口。 “一天行军一百里!”丁二狗道:“这是都护府考核府兵们的及格线,但我给共勤府兵们订的是一天必须行军一百五十里。其实其它各折冲府的府兵也都差不多是这样要求的。” 瞟了一眼这支全部用牲口代步的军队,再想想他们的后勤供应,一天一百五十里,的确是能够做到的。 队伍一路前行,后饷时分,共勤镇府兵遇到了另外一支规模更大的府兵队伍,来自宣恩县的整整三千人的队伍,带队的军官很显然资格要比丁二狗老上许多。 所以丁二狗的这一支府兵,立即便汇入到了这支三千人的府兵队伍当中。 全新与张全义二人都注意到,两支军队汇合之后,在指挥之上,没有半点晦涩之处,仍然浑圆如意。 这就说明,北庭都护府的军队,即便是兵不知将,将不知兵也无所谓,只需要按照规定的操典按部就班,就可以指挥你从来没有见过的一支军队。 这可是极了不起的成就。 而且对他们二人,也是极大的利好。 因为他们两个,对于北庭都护府的军队,基本上是一无所知,一路之上两人还在担心这个。可现在看来,是白担心了,他们只需要熟读通读北庭都护会的操典,弄清楚他们的运作规律,便能自如地指挥关外军队了。 而这些事情,对于他们而言,可并不难。 (本章完) 第438章 布置 钱甲引领着全新与张全义二人蹑手蹑脚地走入到了议事厅。 厅里面已经站了十几名高级将领和一些文职官员,大家围着一个巨大的沙盘正在热闹地讨论着什么,而最上首的位置站着一个身着便服的年轻人,而年轻人周边三步之内,没有一个人靠拢,那怕好几名将领只能侧着身子,有的甚至只挤去了一个脑袋,最可笑的是最后方,有几个身材矮小的家伙,居然站在一个凳子上。 萧长车今日主持这场会议,所以专门找了过去的男装穿上,只是过去身材削弱,现在却是胖了,衣服穿进去稍显有些勉强,好在外头搭上了一件斗蓬一裹,便也不那么引人注目。 萧长车在关外一众将领之中威名素著,后来大家知道了她是一个女子之后,基本上除了更加的敬畏和佩服之外,竟是找不出其它的情绪来。 所有人都知道,一个女子要做到萧长车现在的成绩,该有多么的困难。 萧长车不但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 所以在大家的眼中,萧长车只是骠骑大将军,只是北庭副都护府,至于她是男是女,压根儿就没有那么重要。 大家需要的是一个能带着他们不断地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的常胜将军。 全新与张全义二人挤不进去,便干脆站在后头,静静地听着大家讨论。 不过越听却是越糊涂起来。 大家讨论的的确是对元国的这场战争。 不过怎么听也不像是一场正经的灭国之战。 好像战斗会在三个方向之上爆发。 一个是北庭都护府的青铜峡城,这里是盘踞大定的铁勒的主攻方向,根据目前的情况判断,至少不低于五万人。 一个是燕都等地,可怎么听起来是哲别与铁勒的联军在打燕都呢?那这与北庭的关系在哪里? 糊涂了! 第三个战场,居然是会有一支偏师直捣真定大定等地,要去抄了铁勒的老家。 全新与张全义两个看着大厅内的一众将领,关外的家伙们,都这么猛的吗? 只是这听起来可执行的程度并不高啊! 萧长车拿起了手边上的一根竹竿,梆梆地敲了几下。 随着这几声响动,大厅里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目光转向萧长车。 “这一场仗,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方,打起来并不困难。”萧长车道:“最困难的是时机的把握,我们的敌人都不蠢,介入早了或者晚了,都会让他们发现端倪,一旦让他们警觉,则我们所有的计划都会付诸流水,特别是燕都方向。” 众人都是点头称是。 这仗,真不难打,难以把握的就是什么时候假打,什么时候真打,什么时候是佯攻,什么时候是决战。 “相比较而言,青铜峡那边反而稍微简单一些!”萧长车的目光看向了一名将领:“陈良,青铜峡之战,便由你来担任总指挥,萧成功和常鑫都归你指挥!” “领命!”陈良用力点了点头,在他身边,常鑫与萧成功也都是拱手领命。 “萧成功先在青铜峡城与对方打上几天,然后再后撤。铁勒只能选择入城,只要他一入城,振武城和野猪岭的军队,便可以左右合围过来,当然,在战事的前期,会有一支万余人的骑兵自宝瓶州和泰安城等地出发,作出支援青铜峡的态势,但当你们完成包围之后,这支骑兵会立即转向,直奔真定。这支骑兵由萧东伟率领。” “领命!”独眼龙萧东伟喜笑颜开。 跟着萧长车久了,这样的率领轻骑,长途奔袭作战,是他最为擅长的。 铁勒这一次倾巢而出,可不仅仅是在青铜峡城的这几万人,他的真正的主力,可都跟着哲别走了,真定、大定这些他统治的核心区域,基本上已经空空如也。 可以想象,当这上万骑兵出现在这些地方的时候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 “只不过到了这个时候,铁勒大概率已经知道我们窥破了他的计划,所以,他会突围!”萧长车看着陈良道:“对你们的考验,这个时候才真正来临。相对于铁勒来说,你们并没有绝对的兵力优势,而背水一战,再无其它出路的铁勒以及他的部队,此时肯定会爆发出极强的战斗力,这就跟我们如果在外作战,家被人袭击是一个道理。” “都护放心。”陈良道:“末将绝不会让铁勒破围而出,青铜峡只能是他人生的最后一站,他将在这里谢幕!” “常建常公会去东线你们那里,因为不排除铁勒这一次会带着端木妙妙前去,先天高手配合军队作战的话,效率还是极恐怖的!”萧长车接着道。 陈良点点头,有这样的顶级战力相帮,会让他更加的有信心。 “西线,由我亲自指挥!”萧长车的目光扫过众人。 屋内一众将领,却是个个脸上都露出了喜色,甚至还有人如释重负的模样。 坐在最后头的全新与张全义两人看得清楚,很显然,萧长车亲自指挥,让这些人瞬息之间便信心爆棚了。 早前听说萧长车有孕在身,估计不会参加这一场战事,现在看起来,兹事体大,北庭都护府还没有人敢于承担西线这一战的重担。 这一次作战的主战场,当然是在西线。 铁勒将自己作为诱饵摆在了青铜城,作战目标明显,就是一个攻防转换。前期肯定是铁勒占上风,然后北庭都护府重兵从四面八方围将上来,将他包围。 如果铁勒认为吸引北庭都护府的主力成功,他必然会想着突围,但不幸的是,由于北庭都护府早已经猜透了他的战术,所以到时候,必然是十面埋伏在等着他,就算他长了翅膀,恐怕也很难飞出这重重包围了。 西线这一次哲别与铁勒的联军,大概在五六万左右,由于其基本上都是骑兵,作战速度和机动性是很恐怖的。 主打就是一个快速有效。 只要一慢,北庭都护府就会插手。 北庭一插手,阿可敦就有可能守住燕都,不能快速拿下燕都,干掉阿可敦,那么铁勒的所有谋划,都没有任何意义。 “我们的第一战,八方城!”萧长城道:“夏至,你来攻坚,兀突这个家伙据说又投奔了铁勒,肯定会拼死阻击我们的北上前去支援燕都,为哲别争取时间,我只给你一天时间,给我拿下八方城,有问题吗?” “没有!”一个全身火红的宛如一团火焰的身材修长的女子声音清脆地道。 这让全新与张全义侧目。 他们是真没有想到,萧长车会将攻坚任务交给一个女将。 (本章完) 第439章 加入 会议整整开了半天。 但全新与张全义二人却一点也没有觉得时间很漫长,反而感到怎么眨眼之间天就快要黑了呢? 这样的军事会议,以前二人也亲自主持过不少,今日作为观众旁观一次,立即就发现了大不同。 当场提出问题,当场解决问题。 没有推娓,没有埋怨,一家不能解决的,那便几家联合起来解决。 甚至于当场便由几家凑在一起商量一下,便能推举出一个部门来作牵头负责人负责解决所有的问题。 而负责会议记录的人,将这些讨论结果一丝不苟的记录下来,这便算是正式的决议了,要是在实施的过程之中哪里出了问题,便会依据这个来追责。 而在这个过程之中,萧长车没有任何的干涉和强行指派。 很显然,下头的这些将领以及各个部门的负责人,是真正的将公事当成了自己的事情在做,而不是说拿一份工钱干一份活儿。 问题得到解决的将领满意的起身告辞,还没有解决问题的,则继续留下来协商。 有些问题很简单,但有些问题很复杂。 有些在全义与张全义觉得根本无法当场解决的问题,在这里,却很快达成了几方协议从而得到完美解决。 这便是效率! 这便是执行力。 终于,最后一拨人也离开了会议室。 萧长车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负责会议记录的书吏,将记录捧过来,萧长车唰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终于是将目光落在了全新与张全义的身上。 “都护,便二位,便是千里迢迢来投奔我们北庭的全新将军和张全义将军!”钱甲笑着替二人作了介绍。 “见过大将军!”张全义和全新二人上前一步,拱手为礼,眼前这位,不仅是北庭的二老板,更是老板娘,自然是不能丝毫怠慢的。 萧长车笑着道:“外仰大名,张全义将军练兵太行,出河东河西,下洛阳,威名赫赫,全新将军镇守剑阁道十余年,蜀中精兵,十有六七倒是出自你手,李大锤在信中对二位可是赞不绝口呢!” “承蒙李都护看重,我二人前来北庭效力,只望不负李都护之厚望,能为北庭都护府做些事情,亦为关外百姓奉献一份力量!”全新微笑着道。 萧长车请了二人坐下,道:“二位来得巧,我北庭都护府马上便要发动一场大战,这一战关乎着元人的国运,也关乎着我北庭的未来,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二位听了这半晌,不知有什么想法?” 张全义与全新对望了一眼,张全义终于道:“的确是有些不明白的地方,特别是对于西线这边的战事布置,是不是太过于想当然了。” 全新接着道:“听起来似乎是认为敌人一定会发生内讧,把我们取得胜利的关键寄托在这种虚无缥渺的事情之上,委实有些荒唐,只是不矢都护这边是不是还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情况?” 萧长车一笑道:“果然是行家里手,一听之下,便明白这里头有问题,钱老,你给二位介绍介绍吧!” 钱甲道:“二位刚至,有些特别机密的情报还不曾与闻。这么说吧,敌人内部发生内讧,是一件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因为在数年之前,我们便已经策反了敌人大将,另外,在元国内部,本身就有一支我们的军队扮成了马匪,而这一次,这支马匪也被燕都阿可敦招安了。在西线战场两个敌人加起来超过十万人的大军之中,大约有两万人与我们相关。” 听到这些,张全义与全新两人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敌人有十万人。 你说有两万人是你们的人。 而且这十万人还要自相残杀。 “数年之前,李都护设计让元国一分为三的时候,便也同时埋下了这些伏笔。”钱甲骄傲地道:“其实当时我们也没有觉得会起到多大的作用,只不过事情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才猛然发现,这些当时看起来不经意的落子,如今却成为了双方的胜负手!” 萧长车捧起了旁边的一杯茶,抿了一口,三分不屑三分恼火更有四分是骄傲的语气道:“李大锤这个人,最擅长弄这些阴谋诡计了,一不小心,便会坠入他的奸计而不自知。被他卖了还给他数钱呢!你们二个,想来也感触颇深吧?” 全义与张全义看了一眼萧长车微微鼓起的肚子,却是笑而不语。 他们当然都是吃了李大锤亏的人。 只不过看起来现场几个人吃亏最大的,或者就是这位女士? 但这话肯定是不能说的。 “李都护之深谋远虚,全某在蜀中一战是深深地体会到了!”全新笑道:“刻骨铭心啊!” 萧长车大笑起来:“二位将军接下来有什么想法呢?” 张全义道:“一路之上还和全将军商量着这个事儿,我们二人初来乍到,对于关外的整个体系还较为陌生,想先熟悉熟悉,然后再做打算,当然,我二人都是领兵打仗的,也是希望能尽早地重返战场。” “接下来我要亲临西线!”萧长车站了起来,道:“你二人大概也看到了,我身体不大爽利,很多事情都无法亲历亲历,二位如果没有什么别的想法的话,可以先来我中军行辕帮着参谋,不知意下如何?”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两人都是大喜,早早地一路赶来,就是为了能参加这一场战事,现在不但能出战,还能跟着主帅,那自然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能看到、学到的东西,也就更多了。 毕竟关外军队与关内军队不论在那个方面都差距巨大,用兵之事,有时候当真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战场之上千变万化,纸上计划得再好,有时候也会出现一些想象不到的情况,这个时候,便需要中军行辕做出最有效的布置和调整,有二位在我身边,我用兵的余裕可就太大了!说不定到时候,还需要二位领军冲锋陷阵呢!”萧长车笑道。 (本章完) 第440章 决别 小小的人儿迈着蹒跚的步伐,张着双手,摇摇晃晃地,咿咿呀呀地往前走着,似乎下一刻就会摔倒,但却又在踉踉跄跄之中保持着难得的平衡。 在小人儿的前面不远处,打扮入时的一个女子蹲在地上,张开双臂,笑吟吟地看着小娃娃,而在她的身后,站着一个穿着精致略显福态的女子,却是面色紧张,上身前倾,小娃娃每一个摇晃,她都会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 而在远处的廊下,另一个黑衣女子却是微笑着斜坐在栏杆之上,手里拿着一个绣棚,正在一针一线地做着绣活儿,不时抬起头看看前方的三人,偶尔抿嘴一笑。 蹲在地上的那个穿着打扮如同二八少女的女子,其实已经年过四十,只不过一辈子养尊处优,无忧无虑,又保养得极好,从外表看,当真是猜不出她的真实年龄,看起来比站在她身后的那个女子还要年轻一些。 但其实这二人的年纪相差了二十余岁,一个是婆婆,一个是媳妇。 婆婆看起来比媳妇儿年轻。 年轻的婆婆是大秦的长乐公主,如今元国的太后,她身后的那个女子,自然便是铁勒的媳妇儿大玉儿。 廊下绣花的黑衣女子,当然便是先天高手端木妙妙。 而那个小小的娃娃,便是铁勒刚刚一岁的女儿小玉儿。 小玉儿跌跌撞撞的,终于在最后跌倒的那一霎那,撞进了长乐公主的怀中,长乐公主哈哈大笑着一把搂着孩子,跳了起来,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子,又将小玉儿高高地抛起在空中。 小玉儿也不知道害怕,飞在空中,手舞足蹈,咯咯地大笑着。 倒是又把一边的大玉儿惊得额头之上冒出细细的汗珠。 她很不愿意。 但是没办法,谁叫这个人是她的婆婆呢? 而且是一个四十多岁还像一个少女脾性的婆婆。 抛了三四下,长乐公主意忧未尽地将小玉儿抱在怀中,转头对大玉儿道:“胆子,要从小就练,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掉了,能培养出什么好孩子来!” “母后,小玉儿是个女孩子!”大玉儿陪笑着道。 “女孩子怎么样?大玉儿,咱家出去的女子,提笔能做文章,捉刀便能砍人,摸琴便能弹曲儿,文武双全,外灵内秀。”长乐公主道:“你看看你母后我,是不是这样的人?” “母后自然是的,只不过小玉儿可没有您这样的天姿。” “胡说八道,这是我的孙女儿!”长乐公主翻了一个白眼,抱着孩子便往廊下走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道:“你也真是白担心,端木在这里,不管小玉儿怎么疯,都不可能摔在地上的。” 端木妙妙在廊下道:“是的,只要我在跟前,皇后放心让小玉儿玩耍!” 大玉儿勉强笑了笑,却没有答话。 她跟端木妙妙不熟,因为她嫁进来的时候,端木妙妙恰好不在,一直在外头疗伤,刚回来不久,不过这个人在宫内的地位非同一般,不但太后婆婆拿她当姐妹看待,便是丈夫铁勒,对这个中年女人也是毕恭毕敬。 廊下响起了脚步声,几人回头,便看见铁勒正大步而来,看起来是刚刚与臣子们议事回来,穿着很正式。 “来,抱抱你的宝贝女儿!”长乐公主笑着将小玉儿直接抛给铁勒,看得一边的大玉儿心惊肉跳,内心只埋怨自己这个婆婆当真是为老不尊。 铁勒接过女儿,在小玉儿的脸上啪哒亲了一口,小玉儿却很抗拒,两手撑着铁勒的脸,尽力地想让自己离铁勒的那张满是胡子的脸远一些。 太扎人了。 铁勒却是呵呵笑着,将自己的满嘴大胡子贴在小玉儿嫩如水的脸上一阵摩擦,终于成功地让小玉儿哇哇大哭起来。 大玉儿赶紧过去,从铁勒手里接过了小玉儿,同时也嗔怪地看了一眼铁勒。 铁勒冲他笑笑,挥挥手道:“你带小玉儿进去吧,我跟母亲有正事要说!” 大玉儿点点头,报着小玉儿快步离去,快要离开花园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端木妙妙仍然跨坐在廊下,而丈夫也并没有让她也离去的意思。她不禁叹了一口气,突然对自己的地位,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看着铁勒一脸郑重的模样,长乐公主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不笑的时候,她眼角的鱼尾纹,也终于是不可避免地明显了起来。 “都安安生生的不好吗?”她叹道。 “娘,我倒想安生,可安生得下来吗?李大锤咄咄逼人,现在已经不是温水煮青蛙了,因为水快要煮开了,儿子要是再不奋起一搏,就被他活生生地给煮死了!”铁勒道。 “有把握吗?”长乐公主问道:“你那位表哥,比他父亲不知要强出多少倍,儿子,说句实话你别生气,论谋略、城府,你真不如他。” “为了这最后一搏,儿子谋划了近两年!”铁勒道:“如果还不成,那也便是活该我大元灭亡,这也是我为延续大元国祚的最后一搏了。而且我这一次的努力,不是为了打败李大锤,而只是想让我能在对方的压迫之下,能继续地生存下去。” 长乐公主点点头,要求越低,成功的希望其实越大,好高骛远,失败便不可避免。 “母亲,这一次我以身为饵,吸引北庭都护府的主力前去包围我,实际上我真正的致命一击是联合了大哥哲别以雷霆万均之力直击燕都,只要成功,那么分裂的大元将重归统一,那怕这个时候的大元仍然很虚弱,但也不是李大锤想怎么揉捏就怎么揉捏的面团了,我至少拥有了可以反击的力量。” “你是怎么说服哲别的?” “我说一旦成功,我便会立他的儿子为大元太子!”铁勒笑道:“您也知道,我炼了血玉功,不可能再生儿子了!” 长乐公主仰首看向天际,好半晌才垂下了头,强笑道:“你一向都有主意,既然已经想好了,便去做吧!” 铁勒卟嗵一声跪了下来。 长乐公主有些惊了,看着儿子道:“这是干什么?” “儿子这一去,便是破釜沉舟,誓死一搏,如果成功了,那自然会高高兴兴的回来见母亲,可兵凶战危,面对的又是北庭都护府强军,儿子心中也实在没有十成的把握,如果儿子失败了,那也就不可能回来见母亲了,还请母亲一定要保重,另外小玉儿也就拜托母亲了,您是大秦公主,也是李大锤的亲姑姑,即便北庭军队打到了这里,也不敢对您有丝毫不敬的!” 说完这些话,铁勒重重地跟长乐公主叩了三个响头,爬起来,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看着铁勒渐去的背影,长乐公主声音有些哽咽地道:“妙妙!” 端木妙妙走到了长乐公主的身边。 “你跟着他去,就算是败了,也要把他带回来,好吗?” (本章完) 第441章 一起活,一起死 长乐公主步履沉重地走向后院。 这一瞬间,她似乎老了不少。 一抬头,便看见了站在前方满脸泪痕的大玉儿,怀中的小玉儿却是不知忧伤,咿咿呀呀地把玩着母亲头上的小辫子。 长安公主停下了脚步,心疼地看着这个儿媳妇,但更多的,却是心中充满了无奈。 普通人看他们这些人,总觉得他们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尊贵无比,可是谁又能知道他们身上所承受的压力,却也比别人大了无数倍。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一旦失败,他们这些人的遭遇,只怕比起普通百姓犹自不如呢。 “都听到了?”长乐公主柔声问道。 大玉儿点点头,却是卟嗵一声跪了下来,然后把小玉儿双手捧着递给长乐公主。 “你想干什么?”长乐公主问道。 “娘,我自然要跟着我的男人上战场!”大玉儿仰起脸,道:“死也好,活也好,总是要一起的!” “只不过是打一场仗而已,以前又不是没有打过!”长乐公主摇头道:“至于让你连小玉儿也不顾了?” “娘不要瞒我了,这一次肯定是不同的!”大玉儿摇头道:“还请娘成全!” 长乐公主叹了一口气,抱着小玉儿,绕过了大玉儿向着后院走去。 端木妙妙走了过来,扶起了大玉儿,瞅着对方那些显得倔强的脸庞,也是叹口气。 “嬷嬷,你是不是武道修为很厉害?”大玉儿问道。 端木妙妙点了点头,“算很厉害吧,这天下,打得过我的人,大概也没有多少的!” “那您就不能帮着铁勒去杀了他的那些敌人吗?就算杀不了李大锤,杀了他手下些统兵大将,地方大臣,岂不是就能让我们有更多的胜利把握?” 端木妙妙摇摇头:“大玉儿,像我们这样的人,更多的是威慑而不是动手。就像我在这里,敌人就不敢让跟我一样的人来杀你、杀公主、杀小玉儿是一个道理。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因为在敌人那边,也并不缺少我这样的人。假如我今天去刺杀了一个对方的将领,那明天,对方也会杀我们一个甚至于几个,那这个世界就没有一点规矩了,会乱套的。” “生死关头,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 “即便是生死关头,有些规矩亦是不能突破的!最后大家死伤狼藉,谁都讨不到半点好处,那大家争来争去的意义在哪里呢?”端木妙妙道。“要是破了这个底细,那么必然会引起公愤,会被群起而攻之的。” 停顿了一下,端木妙妙接着道:“你知道北庭都护府那边,像我这样的人有几个吗?” 她伸出了四根手指:“四个。你想想看,要是我敢仗着我的修为出去肆意刺杀对方的重要人物,那对方便可以理直气壮的报复回来呀!” 大玉儿有些伤心地垂下了头。 “多谢嬷嬷!” 向着端木妙妙行了一礼,大玉儿向着前院飞奔而去。 凌晨时分,真定城中响起了悠扬的钟声,九十九响之后,无数的号角吹响,城头之上,上百面大鼓同时敲响。 南城的数道城门同时被打开,一队队的兵马,从内里缓缓走出。 城内,灯火通明, 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人出征。 街道之上挤满了送行的百姓。 极目望去,火光之下,送行的出了妇人、老了和孩子外,基本上看不到有多少青壮。 青壮都出征了。 这是一场国运之战,也是元人的最后一搏。 能上战场的,都得去。 长乐公主坐在屋脊之上,身边坐着端木妙妙,两人凝目望着南城门楼之上,那个扶刀而立的魁梧身影,在那个身影旁边,站着一个披甲的女子。 那自然是铁勒与大玉儿。 “我过去不怎么喜欢大玉儿!”长乐公主道:“三年前铁勒为了聚拢那些中小部落,娶了这么一个小部落的女子为妻,我是很不满的,可是没办法,铁勒当初必须这样做。大玉儿没读过多少书,琴棋书画一窍不通,也就会骑马放箭砍人,性子倒也算豪爽。” “所以这两年,你对她可没什么好颜色,反正是不热情也不冷淡,相处起来,倒像是熟悉的陌生人一般。”端木妙妙道:“现在看起来,她还是很不错的吧?” “一个愿意跟丈夫同生共死的女子,自然能赢得我的尊敬!”长乐公主点头道:“是我狭隘了!” “公主,您也别太担心!”端木妙妙道:“这一次铁勒的计划我看相当周密,而且他真实的目的,只不过是想击败阿可敦,收复燕都,结束大元的分裂而已。对北庭那边也就是不想让他们干涉到哲别对阿可敦的这一战,所以成功的可能性是极大的。” “有时候越是自信满满的事情,越是容易出纰漏!”长乐公主摇头道:“有时候真是有心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啊!这件事情,进行了两年多,怎么不会有漏洞呢?不是说别的,就说这一年多来,铁勒突然放松了对哲别那边的经济封锁,使得哲别能够得到大量的物资补给这件事,就足以引起北庭都护府那边的警惕。” “这算不得太大的漏洞吧?我听说不是都以走私的名堂进行的吗?”端木妙妙道。 “你觉得李大锤这个小狐狸会相信吗?”长乐公主摇头道。 端木妙妙思忖了一会儿:“别人也许会放过,但李大锤这个人真说不准!” “针尖大小的洞,有时候会吹进来斗大的风!”长乐公主低声道。“其实铁勒面对李大锤已经有了心理阴影了,他或者自己还不清楚,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出征之前,特地来找我托孤!” “放心吧公主,他如果真失败了,我会把他带回来的!”端木妙妙道:“不管对方是哪个先天高手来坐镇,敢拦我带铁勒回来,我就跟他没完!” “我就怕铁勒自己到时候不愿意回来!”长乐公主面露悲戚之色。 (本章完) 第442章 内应 马儿打着响鼻,甩甩头,长长的鬃毛便将一蓬蓬的水珠甩到空中,落到了安玄赤裸着的上身,然后又一颗颗从古铜色的强壮肌肉之上滚落到小溪里。 洗干净了马匹,拍拍马股,马儿便摇头摆尾地走到了岸边,拿嘴拱着安玄丢在岸边的一堆衣裳,平素安玄总是从里面掏出一把把的豆子喂它,今天它想自力更生。 拱了一会儿,豆子没找着,倒是从里头掉出了几块肉脯,马儿倒也不挑食,叼到嘴里便大嚼起来。 安玄拿了头盔,舀着水从头上淋下来,四月刚刚开始,在南方,人间芳菲已差不多走到了尽头,但对于北方来说,春天才刚刚开始呢! 这两年,安玄带着部族,也开始学习种田了。 不管收获如何,多多少少也是一点补贴,而且在安玄的心中,还存了另一个想法,某个人给过他承诺,在将来的某一天,会在燕都周边那片肥沃的土地上给他们划出一大块来让他们生活。 那些地方,他看过,也走过。 都是上好的农田。 总不能到了那一天,才让自己部族开始学习如何种田吧? 今年正是春耕的时候,却要打仗了。 家里就剩下了一些老弱妇孺,可以想象的是,这一仗打赢了,那么可以就食于敌,可要是打输了,那就要饿殍遍地了。 而且这一次,输定了。 不过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自己会是这一次的赢家。 他抬头看着远处,在视野的尽头飘扬着的哲别的大旗,眼中露出的却是浓浓的不甘之色。 每一次都是先锋。 所有的攻坚拔寨的难题,都是他来做。 可是得到的补给和财物,与哲别的嫡系相比较,却要差了好几个档次。 从南方来的商队都被哲别牢牢地控制着,即便是要置换一些日常物资,也要被哲别的心腹们扒一层皮。 部族的青壮一年比一年在减少,实力愈来愈弱,出生的孩子也愈来愈少,这样下去,部族迟早会烟消云散。 你不仁,我不义。 如果哲别一直对安玄很好的话,安玄或者还会犹豫,但现在,他甚至盼望着这一战更早一些到来。 这一次,他自然还是先锋。 面对的第一个对手,便是仁多忠的南大营。 南大营两万兵马,骑兵为主,步兵为辅,作为仁多家族的支撑,战斗力自然是不差的,但这也要看跟谁比。 至少安玄不会把他们放在眼中。 蛮族南下,便是英卓和哲别,也足足花了数年时间才击败他们,与英卓与哲别比起来,仁多忠可就不在一个档次上了。 而且这一次的战斗,讲究的便是一个快速突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消灭掉仁多忠的南大营。 秘密行军十数天了,绕了不少的远路,一直还在铁勒的控制区内行动,为的就是保持大军行动的秘密,上千的斥候散布在周边,但凡看到人,不管是谁,一律杀无赦。 最多还有三天! 这是安玄的判断。 因为他手里有一张地图。 而这张地图的提供者,是北庭都护府知秋院。 这张地图的详尽程度让安玄叹为观止,相比起来,铁勒方面给他提供的地图完全可以归类到垃圾一列。 真是很难想象,北庭都护府是如何在敌人的占领区内绘制出如此详尽的地图来的。 将身上洗得干净清爽了,从溪沟里爬了出来,套上衣服,盘膝坐在了地上,深深地吸一口气,感受着丹田之内那雄浑无比的真气流转全身,瞬息之间,整个人都似乎有些飘飘欲仙起来。 三年之前,与李大锤那一战,当真是把他给打出了阴影。 明明大家都是玄元九品,为什么就是打不过呢? 而且后来,还被迫吃下了对方给予的毒药。 其实说是毒药也不太准确,正如李大锤给他的时候说得一样,这是毒药,但也是对炼功大有脾益的补药,可以让其的真力迅速得到增长,而这一点,这几年安玄也是有了充分的体会。 特别是今年以来,哲别在切磋之时,已经不是自己的对手了。 或者这也是哲别更加地忌惮自己,从而对自家部族压榨得更厉害的原因之一吧! 在北方,武力为王。 拳头最硬的,自然便能受到更多的追捧。 这药的确大补,可是你得一直吃,一断就会出现问题,而且最终,如果没得到相应的解决方案的话,这真气会把人撑爆的。 安玄可不想自己最后想个羊尿泡一样砰的一声炸成沫沫。 一旦从李大锤那里拿到最终的解决方案,那么自己的后患不但可以消除,还可以有机会冲击一下先天。 不管成不成,至少能有希望。 吐出一口气,波的一声,前方小溪之中的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啪的一声在水底炸得粉碎,安玄满意地点点头。 远处马蹄声声,安玄转头,便看到一骑飞奔而来,到了安玄附近,甩鞍下马,快步而来。 “安玄将军,我们又见面了!”来人笑着拱拱手,直接一屁股坐到了他的对面。 这个人叫向俊,北庭都护府知秋院的话高级官员,在安玄被李大锤收服之后,一直便是由他负责与安玄单线联系。 说话间,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盒子,递给了安玄。 安玄眼露迷惑之色地接过盒子,打开,八个小小的方格里,装着八枚颜色不同的丹丸,上面还标着序号。 他抬头看着向俊。 “这是你真气问题的解决方案!”向俊笑着道:“傅青主傅神医亲自做的,为让你毫无后患地解决掉身体内的所有问题,按序号一天一枚。” “为什么现在便给我?”安玄把玩着盒子,问道。 “萧都护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而且现在也相信安将军为了自己的部族未来,一定会做出最为正确的选择,我们希望与你成为互相信任、互相帮助的伙伴,而不是互相猜忌,不敢交托披此的盟友,因为未来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现在给安将军,也是给安将军一次选择的机会。安将军还有机会后悔!“向俊道。 安玄大笑起来:“萧都护这是在将我的军了?不过萧都护果然是萧都护,虽然是女子,但却比这世上九成九的男子都要厉害,我服她了,告诉萧都护,我当然是要做战友,做伙伴了!只不过还请萧都护莫要忘了当初答应我的给我的部族土地的事情!” “当然,我们北庭答应的事情,向来不会反悔!当然,以后你们成了北庭子民,也同样要遵守北庭的规矩!”向俊笑道:“一视同仁,不会有什么优待!” “我们期盼的就是一视同仁!”安玄大笑着道。 (本章完) 第443章 决不后悔 向俊看着在风中黑发飞舞的安玄,心中真是感慨万千。 这曾经是一个多么桀骜不训的家伙啊! 但现在,也被李都护和萧都护二人治得服服贴贴。 萧都护说,只要我们足够强大,那么再英武善战的族群也只能把他们最擅长的事情变成能歌善舞。 李都护说,一手挥舞大棒,一手送上蜜糖,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对待安玄,正是这些政策的有力贯彻。 现在安玄,成为了北庭都护府手中最有力的武器,在这一场灭元之战中,将成为左右战局,决定胜利的胜负手。 而哲别征服安玄这些部族已经多年了,可元人始终采取一种高压、威吓、剥削的政策,终于激起了这些部族的反感。 如果没有其它的选择,这些部族便只能忍气吞声地过下去,可是一旦有了其它的选择,他们便会义无反顾地选择另外一个选项。 因为再怎么选,大概也不会比现在更差的。 “这一战,我们要面对仁多忠的南大营!”安玄道:“这是一块硬骨头,想要啃下来,我们必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可是为了部族的未来,我们这一代人愿意付出这个代价,只是想让我们的孩子们能在未来,有一块安静的牧场,有一块能自由耕种的土地,刮风下雨的时候,有一间可以遮挡风雨的房屋,在严冬时分,大雪肆虐的时候,老人们不再为了节约粮食而自己走进漫天风雪之中。” 看着伤感的安玄,向俊却是笑道:“安将军,这一仗,实际上也没有你想的那么难打!” 安玄道:“我见过仁多忠的南大营,那不是一支弱旅!” 向俊点头道:“的确不是,可是安将军,我们北庭做事,向来是谋定而后动。哲别想要削弱你们的实力,所以事事让你们为先锋,战死一个,便少一个。但对于我们来说,你们的青壮,可都是极棒的劳动力,能在未来这片广袤的土地之上创造更多的财富,所以怎么舍得你们无谓的战死呢?” 安玄目光闪动,“这么说,这场战事,还有一些其它的变化?” 向俊哈哈一笑道:“安将军听说过鹰盗吗?” 提起鹰盗,安玄的脸色顿时变差了起来,“怎么会不知道?他们多次入境抢劫过我们本来就不多的牛羊和粮食。这是一股让人痛恨的马匪!” “这股马匪,也是我们的人!” 向俊的一句话,让安玄的脸色顿时显得精采之极,瞪目看着向俊,嘴巴一开一口,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燕都那边大力拉拢鹰盗,到处抢劫你们和铁勒两方,当然也是受阿可敦的授意!”向俊道:“你们进攻仁多忠的南大营意图被对方发现之后,仁多忠必然会联系鹰盗一起来左右夹击你们。鹰盗在拿到足够的报酬之后,自然会欣然前来,只不过到了战场之上,鹰盗打谁,可就不是他们能控制的了!” 安玄半晌没有说话。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将领,他当然知道在战场之上突然出现了这样的变故意味着什么! 特别是双方实力相仿的情况之下,遭到背刺的另一方,除了败亡,没有第二个选项。 “鹰盗又是什么时候被北庭拉拢的?”安玄有些艰难地问道。 “鹰盗一直便是北庭都护府的队伍!”向俊笑着道:“里面很多首领,都是我的同事!” 安玄彻底无语了。 当然,这对于他的部族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 少死一个战死,就意味着未来部族会多一个青壮劳动力。 “我听哲别说起过,李都护和萧都护都意在关内,想要去逐鹿天下?”安玄颇感兴趣地问道:“关内有多大?” 向俊伸出手指头,在地上勾勒出了一副大致的图画,然后在内里画出了几个粗粗的线条,指着其中一块道:“这是关外。” 安玄看着这一块,“关外只有这么小一块?” 向俊嘿嘿一笑:“关键还不在于地域之大小,而在于人丁之多寡,财富之多少!现在北庭都护府治下,不过三百万人丁,即便接下来我们征服了北元,也不过多出来两百万人丁而已。可是仅仅一个大秦,就是我们十倍之多,如果再加上大楚,还得再翻上十倍。而如果说到财富,嘿嘿,那还是不比了,没得比。在关内人看来,我们关外的都是些苦哈哈,穷棒子!” 安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他看来,北庭都护府的人,已经富的不得了啦,至少让他们忘尘莫及,可即便是这样,在关内人眼里还是穷人? “将来进军关内,我们可以参与吗?”他兴奋地问道。 “安将军了解北庭兵制吗?”向俊反问道。 “了解过一些!” 安玄对于要投奔的对象,自然也会透过一些渠道了解一下对面的情况,兵制这种东西,自然是他要了解的重中之重。 “安将军这样的猛将,自然是要参与的。”向俊道:“只不过安将军到时候率领的,不见得就是您现在这批部下了。咱们北庭,崇尚的是即便兵不知将,将不知兵,但仍然能打胜仗。” “这怎么可能?” “这当然可能!”向俊道:“因为我们现在一直便是这么做的。安将军,跟您说句实话,在我们北庭,现在下面的将军想要造反压根儿就不可能实现,因为别说下面的军官了,便是士兵也不可能跟着你干的。等您以后到了北庭,自然便能深入地了解到这些。” “这不是剥夺了军权吗?” “军权只能在都护府手中!”向俊严肃地道:“将军只能有指挥权,而且我们追求的是,哪怕临阵换了将军,对军事指挥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也就是说,到时候逐鹿天下的时候,你的这些麾下说不定在别人的指挥之下,而您也指挥着另一批人。当然,您和您现在这批部下所立下的功绩,亦然会惠及到您的整个部族,让他们能够得到更多的利益和好处。” 安玄沉默了片刻,道:“一路南下,打了多少年了,说句实话,是真累了,以后只要能安顿下来,让族人们能平平安安地生活,我个人的权势,倒在其次。如果还能用自己的努力为族人挣来更多的好处,那我当然也会欣然前往!” “安将军,你绝不会为了现在的选择而后悔的!”向俊肯定地道。 (本章完) 第444章 飞蛾扑火 板门溪水库是铁勒坐镇青铜峡城时候最得意的一项水利工程。 那时候的他,刚刚满十六岁,踌躇满志地从燕都来到了青铜峡城,接管了这里的数万大军以及十几万的百姓。 那时候元国南部边军可养活不了自己,全靠从燕都转运粮草来支应。 铁勒不想受制于人,于是开始率领着边境军民屯田。 而屯田,自然是少不了水利工程的。 十几万人,辛苦一年,终于挖出了板门溪水库。 占地百余亩的板门溪水库,就此开始滋润青铜峡周边的土地,把荒原变成了良田。 三年前,元国败走青铜峡,板门溪水库自然也就归了北庭都护府。 这里是建有坞堡的。 坞堡里驻扎着大约五十名士兵,由一名队正率领。 他们的主要任务,其实就是保护水库。 这个水库是滋养周边的生命之源,但也算得上是悬在所有人头上的一把利剑,一旦在雨季决口或者崩塌,那下面的百姓可就要遭大殃了。 今日阳光明媚,春光正好,队正伍建正坐在水库边垂钓,前两天在坞堡之上隐隐绰绰地看到水里有一个大家伙,起码有百十来斤,这要是能弄起来,可不仅仅是满足口腹之欲的事情,那足以让自己吹嘘好长时间了。 所以从昨天他们打下了窝子,设下了陷阱,而且也观察到了那个大家伙果然又出现了,所以今天信心十足,准备一把成功。 水面荡起层层波纹,伍建屏住了呼吸,略带着紧张的盯着水面,这样的大家伙甚是少见,说不定就成精了呢! 鬼精鬼精的那种。 稍有不对,必然便会开溜。 水波愈来愈大,一层一层的荡开,伍建的嘴角也咧得越来越开。 来了,来了! 深深地吸一口气,看着水面,伍建突然楞住了。 这条鱼再大,荡起的波纹也不至于漫延整个板门溪水库吧? 他站了起来,直楞楞地看着原本光滑如镜的水面,正荡起一层一层的涟漪。 手上一紧,一个踉跄,却是水里那大家伙吞下了饵料,一扯之下,正自出神的伍建手一松,鱼竿立时便落在了水里,而那大家伙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迅速带着鱼竿向着水库中心游去。 伍建突然转身,撒腿便向坞堡跑去。 “敌袭,敌袭!关门,点狼烟!” 他大声吼叫起来。 随着他跑进坞堡,坞堡大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三步并做两步窜上坞堡顶端,那里有一口大锅,里头一直准备着狼烟所需要的材料。 “准备战斗,有敌来袭!” 伴随着他的吼叫,坞堡里的所有士兵顿时便忙了起来。 一台强弩被揭去了包衣,一名老兵从匣子里取出弓弦,手脚麻利地把弦绞上去,一盒盒的弩箭被摆在了旁边,一次三发的强弩,即便是对于骑兵,也是有着极大的杀伤力的。 不过只有一台。 但坞堡从来都只是一个警戒放哨的作用。 士兵们从一层纷纷涌了上来。 他们的装备相当强悍。 一个个的都是全身盔甲,人手一支弩机,腰里挎着横刀,身边搁着长枪。 与伍建一样,这五十个人,都是府兵。 北庭的府兵们不差钱,所以都在被征发之前,尽可能地把自己武装到牙齿。 欲善其行,必利其器,这一点,大家是深有体会的。 一年一轮值的他们,已经值勤四个多月了。 说句实话,他们真没有想到会爆发战争。 这几年来,元人已经被北庭都护府压得气儿都喘不过来了,过去最为危险的边疆,现在可是好地方,有些地方甚至是肥差。 特别是商队要经过的地方,那更是赚得盆满钵满。 即便是驻扎在板门溪水库的伍建,这几个月也得了不少好处。 开春以来,雨水不足,下头的村寨,还不得来这里意思意思,要不然就不给你放水,你能咋地? 先前还只是看到水库里的水纹波动,而现在,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动静。 整个地面似乎都在颤抖,便连他们脚下的坞堡,似乎也在摇晃。 这得多少骑兵? 堡里的人面面相觑。 伍建咽了一口口水,回头望了一眼周边的士兵,脸色变得惨白。 身后的这些府兵,没有经历过多少大战,可他不同。 就凭这动静儿,没有五千以上的骑兵,根本就弄不出来。 这不是小规模的袭击,这是一场兵团级别以上的大战争。 而他手下,只有五十人。 在这样的大兵团面前,别说阻拦别人,连当一个绊脚石的资格都没有。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面面军旗,然后,便是一道黑线出现在远处的旷野之上。 然后,这条线,便变成了铺天盖地的一眼看不到头的源源不绝的骑兵。 耳边传来的是雷鸣般的马蹄声, 卟嗵一声,身后有人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没有人笑话他, 因为所有人都被吓着了。 跑都没得跑! 投降别人都嫌耽搁时间。 一刀杀了多爽利! 伍建绝望地看着愈来愈近的骑兵浪潮。 他突然跳了起来,一脚便被那个半蹲在地上手里握着弩机的家伙踢开,大吼道:“伙计们,活不成了,临死也得拉个垫背的,动起来啊,举起你们手里的家伙,准备杀敌,杀啊!” 或者是伍建的吼叫声惊醒了所有人,大家看着距离他们不过里许地的骑兵巨浪,都知道他们的生命必将定格在今日。 大队的骑兵从前方掠过,有一支偏师向着他们这边狂奔而来。 两百步,一百步,五十步…… “杀啊!”伍建大声嗥叫着猛地扳下了手中强弩的勾机,崩崩崩三声脆响,三枚强弩破空而出。 对面三骑倒撞下马,而在强弩发射之后,坞堡之上其余人都发出了狼一般的嗥叫之声,他们纷纷射出了手中的弩箭,然后将弩机狠狠地往地上一拍,拔刀砍上去,一刀两断。 没有时间再给弩机上箭了,因为好多的骑兵直接从马上一跃而起,直接跳向了坞堡。 “杀敌啊!”伍建挥刀砍了过去。 (本章完) 第445章 慈不掌兵 长鞭倏然飞出,卷住了正在水面之上快速滑行的鱼竿,将其倒拖而回,鱼竿离水,钓线绷直,水上鱼儿吃痛,竟然啪的一声飞离水面,在空中翻了一个身,再砰的一声水花四溅地跌回到水里,岸边的人都齐声欢呼起来,这条鱼出乎意料的大,起码也有百十斤左右。 使长鞭的军官却是异常有经验,松紧适宜,不过片刻,那大鱼就被拉到了岸边,看起来一副精疲力竭的模样,浮在水里,也不大动弹了。 铁勒蹲下身子,一手扣住鱼腮,另一只手小心地取下了鱼钩,然后轻轻一推,竟是将那鱼推向了深水区。 鱼儿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重获了自由,头露在了水面之上,吐出几个泡泡,看了铁勒好几眼,这才鱼尾一摆,钻到了水下,只留下了一圈圈的涟漪。 铁勒站起身来,甩甩手上的水,道:“这鱼儿,应当是当年水库建成之后放进去的鱼苗,想不到已经长这么大了。” “当年陛下您主持修建的板门溪水库,可是惠及周边十几万百姓,造就了上百万亩良田啊!”使鞭子的年轻军官笑着道:“光是这一样功绩,便足以让燕都的那些只有嘴上功夫的家伙汗颜!” “从小母亲就告诉我,农桑为本!”铁勒道:“虽然我们大元过去是以放牧为主,但放牧终究还是靠天吃饭,一旦遇到天灾人祸,很容易遭受重创而缓不过来。可农业就不同了,你看这百万亩良田,我们当初失败走了,但田仍然被种得好好的,现在我们又回来了,说不准这个秋季,便该由我们来收获了。” “母后高瞻远瞩!”军官奉承道,这名军官竟然便是铁勒的妻子大玉儿,倒是使得一手好鞭子。 “母亲倒也算不上什么高瞻无瞩,只不过从小耳闻目濡罢了!”铁勒摇头笑道:“中原屡遭重创,但却总是能从重创之中迅速地复原,便是因为以农桑为主,而我们,一旦遭受重创,随时都有可能烟消云散,这便是区别了!因为上好的良田,是可以聚拢人丁的啊!你看这板门溪水库周边,虽然历战事,打来打去,可有了这灌溉的水源,村落仍然越聚越多。” “等我们打赢了这一仗,重新统一了大元,陛下您就可以大展鸿图,好好地规划我们大元的未来了!”大玉儿收起了鞭子。 “但愿吧!”铁勒笑着点点头:“借你吉言!” 马蹄声急,高群书翻身下马,走向了铁勒。 “陛下!”高群书拱手道:“我军进展顺利,在一百多里的展开面之上,一共拔除了对方大大小小五十多个前进据地,坞堡,哨寨,消灭近千敌人。北庭都护府毫无防备,显然有些被打懵了,到现在我们的斥候,还没有发现对方出现有组织的调兵遣将准备反扑的迹象,倒是有些手忙脚乱的意思。” 一听到这话,大玉儿顿时兴奋起来:“高将军,既然如此,我们是不是就该加快速度,长趋直入,如果能一举拿下青铜峡城,岂不是就有了一个极好的前进据点?” 高群书微笑着躬身道:“理论上是这样的,娘娘!” 大玉儿眨巴着眼睛,转头看着铁勒,她又不傻,高群书说理论上是这样的,那话里头的意思,无非就是说事实上并不是这样。 果然,铁勒道:“告诉前锋将士们,收敛着一些,不要跑得太快了,小心中了敌人奸计!” 高群书点点头:“陛下,青铜峡周边百姓听说铁勒您又杀回来了,都是高兴无比,周边村镇,可都是送来了犒劳大军的物品,不少乡绅宿老都想见见陛下,我暂时将他们留在大帐之中,您见是不见?” “当然要见!”铁勒笑道:“难得他们还记得我。 “陛下当年坐镇青铜峡城,对他们可是施恩良多,他们怎敢忘记?那我下去准备一下,陛下既然要见,总是还要赏赐一些什么的,我看不如招待他们一顿饭食吧!” “好!”铁勒道。 看着高群书离去,大玉儿有些不解:“陛下,为什么不趁势进兵呢?” “因为这一次,我们这里不是主战场!”铁勒道:“我们杀得太快,进展太过于迅速,反而不利于对方聚集大军啊!这一次,我们是诱饵,能吸引更多的北庭都护府大军是我们的目的。我希望我抵达青铜峡城的时候,北庭都护府调集的各路援军,也已经距离我不远了。船大难调头,只要他们到了我周边,燕都那边突然爆发大战,他们可就来不及回头了。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燕都那边的战事已经结束了!” “如果那边结束了,恼羞成怒的北庭都护府,必然会把所有的气儿都洒在您的身上,到时候,您还能突出去吗?”大玉儿红了眼睛。 铁勒哈哈大笑,拿马鞭敲了敲大玉儿的头盔,道:“我能不能出去并不重要是不是?只要哲别那边取得一场大胜,我这边其实损兵折将也无所谓,就算死在这里,可大元终归再次一统。我能杀出去当这个皇帝自然更好,如果杀不出去,大哥哲别其实也不错的!” 大玉儿难地过地垂下了头。 “这样的诱兵之计,一定要您来吗?” “错非是我,谁能吸引到北庭都护府的主力呢?”铁勒道:“这是最好的时机了,李大锤不在北庭,萧长车身怀有孕,阳关那边,令狐知书率大军逼近阳关,如果有机会,他甚至会对阳关直接展开进攻。” “他们如果夺下了阳关呢?” 铁勒大笑起来,“令狐知书要是抢下了阳关,那咱们这整盘棋可就全都活了。问题是,这种事情基本上是不可能发生的。走吧,别想这么多,这是一盘大棋,咱们这里是边边角角呢!咱们去陪那些乡绅宿老喝几杯,大元皇帝皇后亲自给他们敬酒,保管让他们喝了这顿酒后三天三夜睡不着觉!” 青铜峡城,萧成功站在沙盘前,将上面的一面面蓝旗拔起来放在一边,又将这些地方插上一面面的小红旗。 门咣当一声被推开,一名将领大步而入,萧成功抬头瞥了他一眼,又垂下头看着眼前的沙盘。 “萧将军,我们明明知道敌人马上就要进攻,为什么不通知前方的哨卡、堡寨的士兵撤退?”将领语气哽咽,大声质问道。 萧成功放下了手中的旗帜,看着对方,道:“撤退所有的前方哨卡士兵,是想告诉铁勒,你的计划,我们一清二楚,我这里,正在诱敌深入吗?” 将领两眼通红,后退两步,卟嗵一声坐在椅子上,抱着脑袋,痛苦地道:“他们就这样白白地死掉了!” “所以说,慈不掌兵!”萧成功吐出一口浊气。 (本章完) 第446章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同样的话,萧成功也问过陈良,他也在陈良面前咆哮过。 陈良只不过瞟了他一眼而已。 没有任何一句解释。 因为作为一名高级将领,萧成功应该知道这里面的轻重,他只不过是一时情绪的发泄而已。 这才仅仅是开始而已。 在萧成功准备着青铜峡城的攻防战的时候,陈良也正站在沙盘之前,筹谋着整个东线的战事。 对于他来说,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陈良其实与萧长车一样,他们的亲人都是死于元人之手,他们参军的目的,也都是想为亲人复仇。 这也是为什么陈良在令狐野入关的最后时刻,选择了背弃令狐野而加入李大锤萧长车集团的原因所在。 关内争霸,逐鹿天下这件事情,可远远比不上灭掉北元对陈良的吸引力。 他那个时候第一个梦想,便是能回到青铜峡,能在当初死难的亲人坟墓前,上一柱香,烧一沓纸,告诉九泉之下的亲人,他带兵杀回来了,替他们复仇了。 而陈良,也的确做到了。 现在,他更进一步,要成为彻底覆灭元国的人之一了。 二条战线,西线是副都护萧长车亲自指挥,而东线,则是由他陈良指挥。 这一战如果能胜利结束,达成所有的预定目标,那他陈良的地位,也就由此一跃而成为李大锤、萧长车之下的军队第一人。 即便是谷小满也会落到他的后面去。 虽然谷小满现在负担的是隐藏的第三条战线,与令狐集团在阳关对抗,但这一战打与不打,还在两可。 根据萧长车的判断,如果关外北庭都护府打得顺利,打得利落,令狐知书必然就会缩回去。如果北庭吃了败仗,让铁勒一举得逞,那他说不定会趁火打劫。 人这一辈子啊, 当真是有心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 一旦灭了北元,北庭都护府必然会剑指关内。 在消化吸收了元国之后,北庭都护府会空前强大。 以前的令狐野,是打算把关外送给元国,以前来换取他顺利进军关内, 而现在的李大锤,却是灭了元国,再进军关内。 两者之间,当真是天差地别。 关键是,李大锤的这一场灭国之战,并没有损耗多少北庭都护府的实力,也就是这最后一战,将会付出一定的代价。 但这是值得的。 何成功问他的那些边境之地的哨卡、巡逻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下战死,在陈良看来,这都是代价的一部分。 不仅仅是这些边境哨卡,还有青铜峡城,都在放弃之列。 陈良的计划,是要将铁勒诱进青铜峡城,然后青铜峡城与远安之间这数十里的地域之内,将对方彻底包围。 铁勒是何许人也? 镇守了青铜峡城多年,一手打造了当时让令狐野无可奈何的防线,不管是其战略能力还是战术能力都是一时上上之选,面对这样一个人,陈良不敢露出一丝丝的破绽。 北庭都护府要的是这一战彻底覆灭北元,一旦让铁勒发现不对,抽身而退,那燕都那边也绝对会生出变数。 这一战,不能将铁勒、哲别、阿可敦一举拔除,对于北庭就是一场失败。 消灭了元国,北庭都护府才能心无旁骛的南下。 这一次陈良指挥的部队可是空前的。 振武城下设十个折冲府三万余余人。 青铜峡萧成功麾下六个折冲府一万八千人出头, 驻扎在野猪岭的由常鑫指挥的部队超过八个折冲府两万人。 除了这些,还有正在自阳关一路赶过来的由马亮率领的整整五千骑兵。 如果再算是远安、独县这些地方能够动员起来的府兵,陈良这一次能够动用的军队,超过八万人。 铁勒对于北庭都护府的府兵体系,终究还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而北庭都护府强悍的动员与组织能力,更是远远超出他的预料。他认为自己五万大军展开进攻,北庭都护府需要竭尽全力才有可能包围自己,以身为饵,引诱萧长车上钩。 可是他无法想象北庭都护府在全面推开府兵体系之后,光是东线一地,便能动员起近十万的大军来包围他。 北庭都护府甚至都不需要动用李大锤萧长车的直属常备部队。 萧长车的亲军也好,李大锤的天地人三营也罢,这一次,却是由萧长车率领,要直扑燕都,因为元军的主力在哪里。 哲别的主力在那里。 阿可敦麾下的南大营、北大营以及卫戍部队在那里。 铁勒麾下的由野利率领的东大营在那里。 相比较起来,铁勒带领着的,除了他自己的那一支亲军之外,剩下的,只能算是二线部队。 陈良带着几乎一倍的兵力包围这支二线部队,在萧长车看来,作战难度并不大。而且萧长车给陈良的任务并不是要求他消灭铁勒,只需要他困住铁勒即可,等到西线战事结束,主力回转,铁苗自然也就灭亡了。 可是陈良当然不这么想。 好不容易有这样的露脸的机会,岂有不竭尽全力的道理? 他希望在西线获得胜利的同时,自己也能献上铁勒的人头。 “萧成功至少要挡住三天,然后才能撤出青铜峡城!”陈良对着身边的一名军官道:“随便打一打,会让铁勒起疑的。不要让前面那些战士白白牺牲了,明白吗?一定要让铁勒认为我们最终是实在抵挡不住才撤退的,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在接下来更加的深入,我们也才能更好地对他们执行包围。” 军官脸色沉重地点点头,拼死抵抗,也就意味着更多的伤亡。 而在战事的前期,铁勒为了欺骗北庭都护府,出动的肯定也会是他的精锐嫡系,那些二流部队只会在一边摇旗呐喊,免得露出了破绽。 这一次,东线的所有动作,整体来看,就是一个战略欺骗,目的就是要让铁勒相信一件事:我们不知道你在燕都那边有大动作,所以接下来我们肯定会调动大军对你进行包围,你深入一点吧,再深入一点吧,兵力再分散一点吧,只有这样,才能让我们调集更多的军队来对你进行围剿啊! (本章完) 第447章 四方战起 青铜峡城,一波波的元军抬着各式各样的攻城器械,前仆后继地冲向城墙。 与元国本身赖以依仗的东南西北四个大营以骑兵为主,精擅野战,并不擅长攻城不同,长期驻扎在边境之上的铁勒所统率的南部边军,那可是受秦人影响极深,不管是攻城还是守城,都是行家里手。 自然,他们也不缺攻城器械。 你能想到的攻城手段,他们都懂,都会,而且都玩得挺溜挺熟练。 这便给萧成功的守城带来了极大的伤亡。 三天,在这样的攻城强度之下,守上三天,萧成功估计起码又是一到两千人的伤亡。 看着城外远处飘扬的铁勒的大旗,萧成功不由得咬牙切齿。 这家伙一路慢吞吞地走到了青铜峡,生怕北庭都护府不知道他要来进攻青铜峡城了。 可一旦到了这里,进攻却如雷似电,泰山压顶,打得火花四溅。 “他妈的,守两天,守两天老子就跑!”萧成功站在城楼之上,看着对面又推出了一辆与城墙差不多高的攻城楼台,不由得感到一阵阵牙酸。 再瞅瞅更远处,那些迤逦而来的队伍,更是一阵阵的火起。 狗娘养的, 一群养不熟的兔崽子。 这两年,北庭都护府对你们不好吗? 现在铁勒来了,你们居然敲锣打鼓的欢迎,还巴心巴肝地送肉送粮送酒的慰问,老子在这里守了两年多,却没喝着你们一滴水。 等着吧! 等这一仗打完,咱们再来秋后算帐。 那时候你们可别哭。 收回目光,便见到那架巨大的攻城车距离城墙一箭之地的时候,城墙之上无数的弩箭便如同飞蝗一般地飞了过去,其中夹杂着火箭,而另外一些羽箭之上带着一袋袋的油脂,火箭引燃这了些油脂,攻城车便熊熊地燃烧起来。 如同一个巨大的火炬的攻城车咣当一声靠上了城墙,从火焰里钻出来一个个顶着皮子的元人士兵,而在城墙之上,早有士兵们手持丈余长的长枪守在那里,此起彼落的长枪根本就不会给人有任何落脚的空间。 而身后,密密麻麻的更多的士兵们持枪而立,随时准备补位,这样的场景之下,即便是武道修为极高的人,除了自保,其实也没有更多的办法。 你可以挡住十支长枪,你能挡得了一百支几百支吗? 放眼望去,你连个落脚之地都没有,全是明晃晃的锋刃,你一掌将你面前的敌人打得五脏俱裂而死,可这个死人都不会倒下去,仍然会被他的同伴们挤着一步一步往里贴近,你就说瘆不瘆人! “强将手下无弱兵!”临地搭建的观战台上,铁勒注视着远处的攻防战:“以前这个萧成功都没怎么听说过,但坐镇一方,居然也能成为我前面的绊脚石!” 高群书笑道:“这只不过是陛下想给敌人更多的时间好让他们往这里调援兵,围点打援嘛!要不是这样的话,只怕一天就拿下了。” 铁勒摇摇头:“咱们两人,你就不必往我脸上贴金了。萧长车带兵,真是有一套,李大锤比她还要更强一些。这一公一母,倒是绝配。” 高群书深有同感:“这一次李大锤不在,如果北庭都护府在他不在的情况之下,仍然能运转浑圆如意,那就太可怕了!” “他不在,对我们来说,总是一个利好的消息,若非如此,我还真下不了这个决心!”铁勒道:“群书,接下来的攻城战,由你来指挥!” “陛下要去哪里?” “野猪岭那边的常鑫过来了!两万多步骑!”铁勒嘿嘿一笑:“围点打援,围点打援,我当然是去打这个援军了,不打败这个援军,怎么能调动更多的援军过来呢?” “常鑫也不是弱者,而且我还担心常建也在里头,陛下,您得当心!” “放心吧,我们也不是没有先天高手,所以啊,这种斩首行动,大家都不会采用的,始作俑者,其无后乎?”铁勒笑着一跃下台。 片刻之后,铁勒率领着五千精锐骑兵,向着野猪岭方向行去。 青铜峡城,双方渐渐杀出了三分火气的时候,千里之外的燕都,却还是一片平静。 南方,已是人间四月芳菲尽,但在燕都,这里的草场,却是刚刚返青,有些地方甚至还有着没有化尽的积雪,青青小草自一片枯黄之中探出头来,在微风之中自由摇曳。 湛蓝的天空之上,一朵朵白云随风飘荡,一群群牛羊在草场之上游荡,时而低头啃食,时而仰头鸣叫,几个少男少女骑在马上,快乐地绕着这些牲口群奔驰着,手里的长鞭在空中啪啪作响,与他们的欢笑声汇集在一起在风中飘荡。 莫日根在自己的帐蓬之前,正在给一头已经宰杀掉的大羊剥皮,本来春日并不是一个应该随意宰杀牲口的时刻,但今天毕竟日子特殊,长子吉达今天十六岁,按着部族的规矩,他已经成年了,过了今天,他就可以分帐单独过了。 今天会是一个热闹的日子,自己的朋友们都会来庆祝吉达成年,作为主人家,自然是要准备好最好的东西招待客人。 最肥美的羊肉,最好的马奶酒! 妻子卓玛正在另一侧挤着奶,不时抬眼看着远处那些快乐的少男少女,脸上满是幸福快乐的笑容。 虽然从明天开始,吉达就要离开她独自去生活了,但小鹰长大了,总是要是去独自翱翔天空的,他的弟弟妹妹们也会在接下来的几年里,纷纷离开这顶伴随着他们整个少年生活的大帐,而到了那个时候,莫日根就拥有一个小小的家族了。 自己这辈子对莫日根最大的功劳,就是替他生了这五个孩子并将他们养大了。 一头儿马脱离了马群,向着远处奔去,吉达挥舞着马鞭,纵马追了过去,中气十足的吆喝之声,便是隔得老元的卓玛与莫日根也听得清清楚楚。 看着吉达纵马跃上了前面的小岗,然后猛然勒马,胯下马儿人立而起,在空中旋转了半圈,砰然落下,莫日根不由笑骂道:“小崽子又想在弟弟妹妹面前炫耀他那可怜的马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吉达不是在炫马术,马蹄落地,他立即便打马狂奔而回:“阿大,阿大,敌人来了,是蛮子,是蛮子的斥候!” 吉达的吼声,让莫日根的脸色大变。 (本章完) 第448章 突袭 莫日根冲进了帐蓬,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提着长弓,背上背着箭壶,腰里别着弯刀,几步跨到战马旁边,翻身上马,远处的原本玩得正开心的几个孩子也正在拼命地打马往回赶,可是除了吉达之外,剩下的四个骑得都是幼马,根本就跑不快。 莫日根打马迎上前去。 既然是斥候,应当不会太多。 自己前去纠缠一阵子,好让卓玛和孩子们逃掉。 回望卓玛,经验丰富的她,已经点燃了一堆牛粪,并且在上面覆盖了不少的青草,浓烟正一股股腾起,在这样的天气之下,即便是十里开外,也能够看清楚这样的示警狼烟。 莫日根并不慌,他可不孤单,在周边,至少还有几十帐牧民,与他家都还是小崽子不同,那些人家,每一帐里,可都是能拿出好几个战士的。 狼烟一起,便是战讯,大家会迅速地向着这里聚集。 极短时间之内,他们便可以凑齐百多骑彪悍的战士的。 “阿大,快跑,阿大,快跑,好多人!”吉达疯狂地鞭打着马匹,他甚至越过了几个弟弟妹妹,莫日根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无比的惊慌之色。 这让莫日根非常的生气。 你是家中的长子,你应当成为弟弟妹妹的榜样和保护神,而不是遇上事儿,跑得比他们还要快。 孩子还是太年轻了,还需要磨炼。 莫日根决定这一次原谅吉达。 吉达与莫日根的战马交错而过。 下一刻,莫日根猛勒战马缰绳,战马长嘶声中人立而起。 莫日根终于知道吉达为什么如此恐慌了。 哪里有这么多的斥候的道理? 刚刚的那道小山梁上,至少上百骑同时出现,而在他们策马向下冲来的时候,在他们的身后,更多的骑兵不停地涌现。 绝望在一瞬间便占领了莫日根的全部思绪。 下意识中,他已是勒马掉头。 “阿大!”身后传来了孩子们惊恐的呼叫声,更远处,则是卓玛绝望地嘶吼。 莫日根回头。 他那四个还没有成年的,骑在小马上的孩子已是被洪流一般涌来的骑兵给淹没了。 “啊!”莫日根愤怒地吼叫了起来,这一霎那间,鲜血涌上了头顶,他忘记了什么是恐惧,也不再害怕什么是死亡。 他重新拨转了马头,迎着那股洪流冲了上去。 弯弓,搭箭。 部族里最好的弓手莫日根射出了三箭,然后他拔出了腰间的弯刀,单枪匹马,逆流而上。 吉达还在逃。 他不敢回头。 他认得那些人。 是蛮族。 几年之前,这些蛮人曾在三王争位之时,在燕都周边肆意地抢劫过,他们的凶残,让燕都周边的百姓心有余悸,现在,他们又回来了。 他听到了父亲的嘶吼,他看到了母亲像一尊雕塑一样呆呆地站在哪里,身边明明就有马匹,可母亲并没有上马逃跑。 吉达喊了一声,卓玛脸上终于有了一些表情, 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快跑!”卓玛的声音依稀传到了他的耳中。 吉达猛地鞭打着胯下的马儿,这是父亲精心为他挑选的,号称方圆百里之内最好的战马,可是现在,却成为了他逃跑的载具。 吉达放声大哭起来。 对于元国来说,这几年无异于是立国以来最为灰暗的几年,因为他们从一个统一的国度,一分为三,而且这三个之间还互相争斗不休。 但对于仁多家族来说,这几年,却是最好的几年。 他们的权势、财富在这几年里,抵达了新的高峰。 阿可敦为了击败铁勒,用三王议政换取了仁多一族和细封一族的支持,虽然最终当上了皇帝,但付出的代价,却是权力。 现在的他,大约也就是一个三分之一皇帝。 这与他先前想象的可是大大不同。 对于仁多忠来说,现在的朝堂格局,就是最好的格局。至于统不统一,他真不在乎。 百余年前,没有大元,也没有什么国度,大家就是部落联盟,那个时候不好吗? 至少他仁多家族不需要向皇帝行礼,没有那么多烂规矩,大家就信奉一个最为简单的道理: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老大。 现在阿可敦权力不出燕都城,细封可勤去年得了一场重病,现在还躺在病榻之上奄奄一息,仁多家族的权力经过了新一轮的扩张,现在的实力,已是三王之首了。便是北庭都护府方面,现在也开始把接触的重点放到了自己身上而不再是阿可敦。 如果北庭都护府能够支持自己吞掉阿可敦和细封可勤,那即便再付出一些代价也不是不可以的。 先前的接触之中,北庭都护府并不是太积极。 他们似乎更喜欢阿可敦一些。 当然,作为敌对方,阿可敦这个废物当然会比自己要更得对手喜欢。 不过北庭都护府并没有完全拒绝,至少他们还是开出了价格。 虽然胃口太大,自己不可能答应。 但只要开出了价,便意味着有的商量。 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嘛! 这政治政治,说到底了,到最后了,也就是一场生意而已。 仁多家族在这片土地之上生活了几百上千年,靠的就是能够识时务,抓机会,该让的时候让,该赚的时候便猛赚。 前百余年,英卓家族这几个实在是太猛了,仁多家便只能退避三舍,这一让便是百余年的卑躬屈膝,现在,又该轮到仁多家伸展志向了。 弯弓搭箭,羽箭闪电般地射出,百余步外,一枚系在柳树之上的铜钱叮当作响,飞上半空。 九箭连珠,便是九声脆响,九枚铜钱飞上高手,仁多忠哈哈大笑着将弓抛给一边的卫士。 即便六十有五,可依旧能食饭三升,夜御数女,操刀拎弓,照样勇武三军。 仁多家族正在是进行一年一度的巴鲁图春季选拔。 巴鲁图是勇士的称号。 不管你以前是什么身份,是俘虏还是奴隶抑或是平民,都可以报名参加这个选拔,一旦胜出,身份地位立时便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可以说就此踏上了一条康大道。 而这个巴鲁图的称号,每年也不过区区一百人而已。 而巴鲁图组成的军队,便是仁多家族最为核心的嫡系部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基。 “开始吧!”仁多忠盘膝坐在了高台之上的毡毯之上,一手端起了酒杯,一手随意地挥了挥。 (本章完) 第449章 迎战 看台之上,仁多家族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大堆,这是一次选拔,也是一次聚会,同样,他还是仁多家族用来聚集人气,凝聚人心的大会。 选拔大会现场的背景,是一座苍翠的青山,而在山里面,躺着仁多家族无数年来的先人遗体。 所以这里,也是仁多家族的圣地。 在这里,以家族之名,祖宗之名,每年都会奖赏许多人,也会处罚很多人,有时候,甚至会杀掉一些人。 仁多忠对于今年的气氛很是满意。 因为过去家族里时不时都会传出来的一些杂音,这两年完全消失不见了,自己的威望在宗族、在大元,也攀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而自己的高度,自然也就是仁多家族的高度。 新高度,自然就有新气象。 这从今天的巴鲁图选拔之上便能看出端倪来。 来了不少周边部落的勇士,这些部落可算不上自己的麾下,有不少人还有着不小的名气,他们的到来,代表的可不仅仅是个人的意思,恐怕还有这些部落的小小的试探。 这也算是众望所归吧! 如果不看好你,人家自然不会来投你。 捋须微笑点头不已,仁多忠眼睛虽然还看着场内的各种比拼,心思却已经飞到了九宵云外,要怎么样才能逼迫阿可敦再出些昏招呢? 或者可以利用一下细封家的那个小崽子,细封可勤这个老东西老奸巨滑不好算计,可现在他不是不行了吗?掌权的小东西能耐不大,心气倒很高,正好可以拿来用一用。 远处数骑狂奔而来,沿途警戒的哨卡连连避让,一看这架式,仁多忠便知道来的是谁。 仁多保! 自己曾经很喜欢的一个儿子。 只不过现在看到他,仁多忠便觉得很碍眼睛。 这缘于多年之前,仁多保率兵去剿鹰盗,结果呢,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不但大败亏输,自己还被鹰盗给活捉了去。 鹰盗倒也没有杀他,只是割了他一只耳朵送了回来,然后索要大笔赎金,否则就要把仁多保给零碎砍了挂到大元各地,还要在上面标明这是仁多家族某某人某某部件。 仁多忠舍得死儿子,但却万万不能让仁多家折了这个面子。 所以最后不得不屈服,付出了大笔的钱财才了结了此事。 只不过从此他就不再待见这个儿子了,更多的时候都打发在外地,换句话说,这位,已经被边缘化了。 现在他应该在巡视边境,怎么跑回来了?这是又不安分起来,想回来搞事? 仁多忠冷冷地看着狂奔而来的仁多保。 “阿大,阿大!”飞身下马的仁多保没有任何一个停顿,直接一步便跃上了台面,连声呼喊之后看到仁多忠面沉似水之后,才反应过来。 高台下面的比拼,因为他的到来,此刻也停顿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仁多保的身上。 “见过族长!”仁多保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镇静了下来,躬身行礼。 “什么事情如此慌里慌张?”仁多忠冷冷地道:“天塌下来啦?每遇大事有静气,你都四十好几的人了,还一点儿长进也没有!” 仁多保咽了一口唾沫,看着仁多忠身后那一张张幸灾乐祸的面孔,有些无奈地道:“是,儿子记下了。” “什么事?还不说?”又是一声怒吼。 “回族长,哲别大军大举侵,先锋由蛮族将领安玄担任,一日突进上百里,我仁多家族辖区内大大小小已经有近二十个部落被他们扫荡一空了。”仁多保压低了声音。 “你说什么?”仁多忠霍地一下站了起来:“我们与哲别交界的地方一直军队警戒,哲别他们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族长,哲别他们是从铁勒的控制区内突然杀出来的!”仁多保道。 铁勒今年突然全面动员,大举进攻青铜峡城,燕都众人自然是知晓的,只不过没有人看好他。燕都这边之所以没有趁火打劫,在这个时候去攻击铁勒的领土,主要是他们内部也出了问题。 细封可勤重病不能理事,仁多忠起了别样心思,想要取阿可敦而代之,其它一些重臣诸如耶律重光等人坚决反对,所以大家便只保持了一个观望的态度,但万万想不到,哲别的军队居然从铁勒的领地里冒了出来。 这可就打了仁多家族一个措手不及。 都以为那里现在最为空虚,岂知强敌就是从那个地方冒出来的。 “多少骑?”仁多忠强自按捺住内心的震惊,问道。 “只怕哲别是倾巢而出,因为作为前锋的安玄,便有上万骑!”仁多保道。 仁多忠深深地地吸了一口气:“传令南大营,全员集结,准备迎战,传令全族,全体动员!” “传信燕都,禀告皇帝,哲别与铁勒已经合流,铁勒攻打青铜峡城只怕是假,要防备其主力从东面对燕都发起突击,要小心提防!” “迅速传信给细封家族,向他们求援!” “细封家族会来援吗?”仁多保问道。 “细封可勤还没有死呢,唇亡齿寒的道理他还是懂得!”仁多忠道:“这一次只怕不是什么零打碎敲,铁勒很有可能想玩一把大的,细封家的小崽子或者不明白,但他一定能想清楚这里头的关节。” 仁多保虽然有些不服气,却也不敢争论。 “仆固恩,你马上去联系鹰盗,告诉关山,一万只羊,五千头牛,一千匹战马,五百匹骆驼,另外还加上十万两银子,我要他与我联军,从侧面对安玄发动攻击,战事胜利之后,所有的战利品也是他的。”仁多忠对紧跟在身边的一名将领道。 “末将马上就去与鹰盗联系!这群家伙一向见钱眼开,族长开出如此高价,他们必然不会拒绝,蛮子可是一些穷哈哈,拿出来什么东西来收买他们!” 提到鹰盗,一边的仁多保的脸色便变得无比难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原本该长着耳朵的地方,现在只有一个洞。 仁多忠却是懒得理他,直接大步上前,一把抢过士兵手里的鼓槌,用力地擂动起来。 要干,那就干一场吧! (本章完) 第450章 首战即决战 (这段时间忙的飞起,工作的同时,还在写检讨,呃,就是前段时间所说的单位出了一些事情,虽然真论起来,跟我屁关系没有,但有时候就是这样无奈,所以,检讨还是要写。) 在自己家里作战,和在别人家里作战最大的区别,就是一方可以肆无忌惮,另一方却是要心疼自己的这些瓶瓶罐罐。 所以仁多忠的策略便是尽力地寻找到安玄的主力与他进行决战。 不能放任这股蛮兵在自己家里肆虐,这些蛮兵的德性,几年之前,他就已经见识过了。 所过之处,当真是大地一片白茫茫,干干净净。 搞成这个样子的话,自己就算最后击败了安玄,但又还能剩下什么呢? 家当都被捣毁得没剩下多少, 人丁损失得七七八八, 这样的胜利有什么意义? 再用许多年来恢复吗? 自己可等不及,而且也等不起。 所以,早发现,早决战,才是最好的方略。 对于决战的结果,仁多忠还是有着相当的自信的。 蛮兵的战斗力的确很不错,但他们就只有这一万余骑,而且装备一向很寒碜,就算他们投降了哲别,唯哲别是命是从,哲别也防着他们呢,好东西向来没有他们的份儿。 以前大元尚自强大的时候便是如此,更遑论现在哲别自己也穷得只差舔糠了。 仁多家族麾下步骑两万余,这可都是装备精良的精锐人马,对上蛮族并不吃亏,更何况鹰盗已经答应了配合仁多家族一齐干掉蛮人,虽然他们要求仁多家族提前付款。 这个要求很无礼,不过仁多忠现在有求于人,便也爽快地答应。 钱财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真是算不得什么,只要能击败蛮人,保住家族,这点子牛羊,当真是毛毛雨。也就是鹰盗这种没有见过大世面的苦哈哈,才会为了一点子钱财而卖命。 仁多忠想要决战,安玄何尝不是想要决战呢? 对于安玄来说,战斗从来不是问题,有问题的是他的后勤。 这一次的作战,哲别只提供了十几天的粮食,剩下的就只有一句话了:就食于敌。 所以安玄在前进的道路之上,便需要扫荡一切来获得自己所需要的给养。 但这样的补给,是不稳定的,有着极大的缺陷,一旦补给断绝,安玄深知自己这帮子麾下的德性。 只怕到时候可就不好控制了。 安玄最怕仁多忠跟自己躲猫猫,再搞一个坚壁清野。 在如此广阔的地域之中,想要找到敌人的主力可不是一件容易事,而那些目标明确的地方却又是高墙深垒,让蛮兵这样的毫无攻城经验的人去打这样的地方,那是送人头。 所以,安玄无比渴望仁多忠能够出来跟自己野战。 双方不谋而合。 于是在三年之后,在距离燕都百余里外的沱沱河畔,两支大军迎头相遇。 今年的春天少雨,沱沱河的水量当真是少得可怜,虽然还没有断流,但大量的河床却是裸露在外,两支大军就隔着沱沱河对望。 如果是过往水量充足的时候,大家只能望河兴叹,但现在,却是咫尺之遥。 骑兵上万,无边无际。 而且蛮兵可没有什么列阵而战的习惯,他们只是习惯性地聚集在一起,看着军阵森严的,也就只有飘扬着的大旗之下的安玄的中军。 一千多人的中军是安玄的杀手锏,安玄再穷,这股骑兵也是人人带甲,不管是武器还是防护,都是做到了最好。 这便跟仁多忠现在身后的巴鲁图一般。 鼓声阵阵,仁多家族的军队开始率先动了起来。 步骑各半的同时还携带着大量军资的仁多家族开始布阵。 防守反击是仁多忠这一次的策略。 步兵组成严密的军阵,引诱安玄来攻击,而骑兵则于两翼不断地逼迫,迂回,希望能将安玄的部队完全的包围进来。 只要达成了这个战术策略,那么这一战便没有什么悬念了。 “鹰盗现在大概到什么地方了?” “族长,关山说,他们至少也要到今天午后才能抵达战场!”仆固恩回禀道:“关山发下了重誓,这些人虽然德行不怎么好,但还是极守信的,这也是他们能一直生存下来的原因之一,既然说是晌午到,那就一定会是晌午时分到!” “这些该死的盗贼是想捡便宜,晌午时分,大战只怕已经到了后半程了!”仁多忠抬头看了一眼东边冉冉升起的太阳。 “族长,那个时候,想来也是最为关键的时候,这支援兵的出现,足以摧毁敌人的斗志!”仆固恩笑道。 仁多忠是这样想的,安玄自然也不傻,更何况,他现在身边还有着来自北庭都护府的知秋院高级将领向俊和他集结起来的部属。 “面对着身着甲胄紧密列阵而战的步卒,骑兵的办法并不多!”向俊指着对面那层层叠叠的步兵阵垒,不得不说,仁多家族的步兵素质不错,毕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列成了一个尚算整齐的对抗骑兵的军阵并不容易。“不到万不得已,骑兵完全没有必要去挑战这样的军阵!” 安玄大笑:“这是自然,我又来傻,不过看样子,他是想以骑兵来驱赶我,想逼我不得不去碰这个石头。” “骑兵左右两翼齐出,步卒军阵缓缓推进!”向俊道:“不得不说,想法不错,只不过我很怀疑他们的步兵在往前推进的过程之中,还能不能保持这般严整的军容。” “我要先打他的左翼!”安玄笑道:“就是在外面游战,逼迫他的右翼不得绕更大的圈子去兜我的后路。” “一直向左,带动仁多家族的骑兵跟着我行动,这便如同大河之中的一个漩涡,开始并不会很大,但随着水量的增多,这个漩涡的吸力会越来越大,最终双方都会身不由己的投入自己最大的力量进入!”向俊笑吟吟地道:“仁多家族的步兵军阵就不得不投入兵力加入进来,他们的军阵,就不攻自破。” 安玄瞅着向俊道:“这个时候,鹰盗出现了!” “正是如此!” “向将军,这样一战下来,我族兵马,只怕要伤亡三分之一以上!” “可歼灭的却是敌人的主力!”向俊的脸色郑重起来:“安将军,首战即决战,打赢了这一仗,接下来就没有多少苦战了,想想你们从北地一路南下,便是在路上冻死饿死的人也不止这个数儿吧,为了你们的孩子不再打仗,这一战所有的牺牲那便是值得的!” “为了孩子们不再打仗!”安玄喃喃地念了一句,提起了一直插在战马旁的硕大狼牙棒,高高举起,厉声吼道:“为了孩子,战斗,战斗!” (本章完) 第451章 援兵已至 蛮族军队的装备简陋,并不代表着他们的战斗力低下。 恰恰相反,他们的战斗力相当之强悍。 使刀枪剑戟的人很少,几乎所有的蛮兵,使得都是钝兵器。 不是他们不喜欢刀枪剑戟,而是他们生活在极北之地的时候,铁器是极度缺乏的。 棒子,便是最为普及的家伙。 可不要以为棒子的杀伤力低。 那种自深山老林之中开采而出的硬柞木,在经过一番炮制以后,刀枪难留印痕,火烧不留痕迹,每一根都重大二三十斤,一般人在战场之上是很难使得动这样的重武器作战的,但在蛮兵的手中,舞动它却如同孩童的玩具一般。 四年之前,李大锤击败安玄那一战,动用的可是他的天字营,而且先是以铺天盖地的弩箭先将蛮兵射得惨兮兮之后才发动的最后突袭。 可即便如此,天子营最后也付出了不少的代价。 百余名重甲骑士倒是没啥事,但其它的人可是吃了不少的亏。 那一仗之后,也是李大锤的天子营补兵补得最多的一次。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大锤对于安玄这个蛮兵之首没有赶尽杀绝,而是起了将他们招揽过来以为己用的心思。 这些人是天生的重步兵的好材料。 这才有了后来的故事。 连李大锤都觉得应付艰难的队伍,仁多忠自然也同样难以对付。 这些蛮人虽然不披甲,但他们身上那件油光水滑的羊皮袄,只怕也比盔甲差不了多少,你一刀砍下去,也许就将他这破袄子给砍开,但他一棍子敲下来,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仁多忠高高地打起了他的旗帜,指望着安玄能够挥兵直指中军,与他来个王对王,只要安玄这样干,那左右骑兵一包抄,这仗就简单了。 只消安玄啃不动他正面的重步兵军阵,那他就离失败不远了。 但安玄现在似乎变得聪明了,采取的战术,让仁多忠吃了一惊。 安玄的确是全军出动,一点余力也没有留,这符合仁多忠对于蛮兵的认知,但对方攻击的方向,是自己的右翼骑兵,这就让人看不懂了。 战场之上,牵一而发动全身,安玄这一动,仁多忠左翼的骑兵立刻便兜了个大圈子想去戳安玄的屁股。 这是一支成熟军队自然而然的反应。 左翼绕大圈子去包抄安玄,整个战场便向右侧偏移,将仁多忠的步兵方阵的侧翼完全地暴露了出来。 仁多忠的步兵辎重兵们,很快就搭建起了一个高台,仁多忠登上了高台,整个战场顿时就一目了然。 现在的战场便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自右向左地慢慢地施转着,虽然速度并不快。 如果不是登高,还很难发现这么一点小小的变化。 仁多忠冷哼了一声。 安玄没有读过多少兵书,但是却狡滑得很,这些战场之上的小伎俩,当然是在无数的战场对垒之中慢慢地摸索出来的。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安玄仍然想要打击的是自己的步兵,是自己这面中军大旗所在的地方。 攻击右翼骑兵,只不过是想调动自己的布署而已。 如果不事先发先对方的伎俩,顿到对方将战场慢慢地拖动到战场左翼,当他们突然自肋部向步兵发出突击,而步兵的军阵却没有相应的调整过来的时候,那自然就要倒大霉了。 只不过这也太小瞧老夫了。 真认为老夫这一大把年纪是白活的吗? 一连串的命令下达之后,整个步兵军阵开始调整,一队接着一队地奔行,虽然有些慌乱,有些勉强,看起来还有一些混乱,但是整个队形终归还是随着整个战场的倾斜而开始变化。 仁多忠调整他的步兵队伍也在向左移动,而且并不是仅仅限于防御,他在预先判断安玄前进的路线,从而想要提前堵住安玄的前路。 他要把自己的步卒方阵当成一块巨大的礁石,横亘在这个巨大的漩涡的前方,击碎这个漩涡,当安玄率领的蛮兵再也旋转不起来,而是被死死地摁在方园之地的时候,他们的末日也就要来了。 只是,付出的代价有点儿大。 看着骑着那匹比别的战马要出一头的枣红马挥舞着巨大的狼牙棒如同一个魔神一般的安玄,仁多忠便有些牙痒痒。 自己虽然也是玄元九品,可是毕竟老了。 不如先天,武道修为便终是要受到这具尸体的桎锢,年老气衰的自己,却是无力与这个家伙对抗了。 好在仆固恩已经迎了上去。 看着手提一柄长枪的仆固恩在千军万马丛中找上了安玄,当长枪与狼牙棒相遇,溅出无数的火花的时候,仁多忠松了一口气。 仆固恩作为巴鲁图中的第一勇士,作为自己的侍卫首领,刚刚踏入玄元九品的他,对上安玄虽然还有些勉强,但却也能勉强抵挡。 毕竟这是大军交战,不是单个较量。 只要能顶住就可以,不然让安玄这样狂轰乱杀,对于士气的打击还是很大的。 又看了看正在兜圈子的自己的儿子仁多保,仁多忠便又是一肚子的气来。 抓不住这场战事的重点,也找不出现在安玄的弱点,被对手牵引得团团乱转到现在还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仆固恩只是一个穷因牧人家的孩子慢慢成长起来的,可现在在军中的声望,比仁多保不知要强出了多少。 仁多保这个大号算是练废了,不过还好的是自己还有很多小号,而且自己身子强健,还可以努力地再培养几个小的,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出一个佼佼者来。 安玄一狼牙棒砸退了仆固恩,仆固恩虽然拦下了这一棒,但长枪却是弯成了一个弓形,幸好两个都是快马交错而过,一击之后,两人便又迅速,要是安玄再来一下,仆固恩这把枪就得废,没了武器,那可就惨了。 长枪在手中一抖,重新变得笔直,一枪将前面的一个大呼小叫的蛮兵挑起来,高高地甩向空中砸向远处另几个蛮兵,然后一圈马头,又去寻安玄。 而安玄这个时候也砸死了好几个对手之后,也掉转马头在寻找他。 擒贼先擒王嘛。 安玄想先宰了这个家伙,很明显,这家伙一死,敌人必须针溃败。而仆固恩呢,却是只想缠住安玄,只要能降下安玄的速度,再等仁多保赶过来,前方仁多忠的步卒拦住去路,这场战事,己方便会赢。 “向俊,仁多忠不上当,怎么办,我找不到他的步卒的弱点,这样打下去,一点儿便宜也占不着!”看到浑身是血的向俊,安玄大声吼道。 “无所谓!”向俊呵呵笑道:“安将军,他没有将屁股露给我们,但是他露给了鹰盗啊!” 安玄恍然。 高台之上,仁多忠抬头看向天空,不知不觉之间,太阳已经渐渐西斜,晌午已过。 而远处,鹰盗的那面辩识度极高的大旗终于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还算讲信用!”仁多忠笑了起来。 手中旗帜挥舞得更加用力,而步兵的调动便愈发的频繁起来,先前还只是一小一小队的动,眼下却是整营整营的开始变阵了。 援兵已至,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本章完) 第452章 兵败如山倒 鹰盗首领关山选择的时机恰到好处。 攻击的方位直指要害。 毫无防备的仁多忠在看到鹰盗的旗帜之后,自认为强援已至,这场大战结局已定,竟然将自己最为柔软的腹部送到了关山的面前。 当他发现汹涌而来的鹰盗骑兵攻击的目标并不是安玄的蛮兵而是自己之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的骑兵与安玄纠缠在一起拼死搏杀, 而他倚之为最后一击的步卒正在大规模地调动阵形,原本还算得紧密的军阵完全散开,一支一支的步卒正在以数百人这样的营级单位奔赴中军指示的地点,相互之间毫无遮挡,毫无掩护。 骑兵最喜欢打什么样的步兵? 当然是正在行军之中的步兵! 一旦步兵列好军阵,各种障碍物布置好,密密麻麻的强弩和铺天盖地羽箭来压住阵脚并进行远程打击的时候,骑兵毫无胜算,只能避而远之。 可是现在,仁多保的步卒看似全副武装顶盔带甲,但状态却与正在行军的队伍一般无二。 广阔的战场之上,东一簇西一团的仁多族步兵们迎来了鹰盗的死亡打击。 现在的鹰盗与过去的鹰盗大不同。 人员已经扩充到了三千人,而且随着知秋院青龙大队在部分人员的加入,鹰盗的实力得到了大大的增强。 青龙大队可是知秋院战斗人员的精华所在。十余年布局,在铁勒被袭击的那一个晚上拔剑一击,成功地将元国拖入到了三方鼎立的状态。 可以说元国落到今日的地步,青龙大队当年那一次成功的营救是一切谋划的胜负手。 要是铁勒没有救出去,而是死在了玄武门,那么元国仍然是一个统一的国家,即便阿可敦再不成器,在短时间内,元国对于北庭都护府在力量之上仍然占着上风。 一分为三且彼此仇恨,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那一战之后,青龙大队损失泰半,参加这一役的剩余人员,基本上全员加入到了鹰盗之中,一是为了休整,二来也是为了增强鹰盗的力量以为今后的奇兵突出再增力量。 所以区区的三千鹰盗的战斗实力,其实是异常恐怖的。 虽然没有一个玄元九品,但玄元八品上的高手,却多达七八个。 在普通的军队之中,玄元八品上的武道修为,已经可以指挥数千人乃至上万人的军队了。而在鹰盗之中,他们只能充当一个类似于校尉一样的角色。 鹰盗从正在变阵的步卒的缝隙之中切割了进去。 步兵们没有任何障碍可以阻挡他们,没有强力的弩箭对他们造成杀伤,更没有成规模的羽箭对他们形成压制,稀稀拉拉的羽箭对于披甲的鹰盗来说,如同在挠痒痒,而绝望的士兵举起来的那些稀稀拉拉的长矛,在骑兵的面前,就像是一个笑话。 没有军阵的掩护,步兵在骑兵面前,就是待宰的羔羊。 这就类似于后世,一个勇敢的步兵面对着一辆坦克冲过来的感觉。 再英勇的战士,面对着这样的场面,最大的可能,便是逃跑。 所以,仁多保的步卒在鹰盗攻进来的一霎那间,便溃散了。 高台之上,仁多保呆若木鸡地看着鹰盗的骑兵们肆意地将他的步卒方阵阵一个接着一个的驱散,然后像杀羊一般地将那些敢于抵抗的人就地击杀。 鹰盗的战斗经验无异是丰富的,他们能准确地判断出那些人是真的在逃跑,那些人是想在逃跑的过程之中组织起反抗的力量,所以往往在一个刚刚聚集起来了一些人手但还没有形成战斗力的那一瞬间,鹰盗骑兵便已经呼啸而至,再次将他们驱散。如是者三,再有毅力的人,也只能放弃,取而代之的便是以逃命为首要任务了。 卟的一口鲜血直喷而出,仁多忠双手紧紧地抓着高台的栏杆,人却软软的往下出溜。 几名巴鲁图一涌而上,扶起了仁多忠,带着他急匆匆地下了高台,扶上战马,一根皮带将仁多忠死死地绑在战马之上,然后打马便走。 三千巴鲁图,一千给了仁多保,一千给了仆固恩,现在正在与安玄激战,另外一千,作为仁多保的护卫,聚集在他周围。 现在,他们护着昏迷的仁多忠跑了。 仆固恩处于战场的正核心位置。 他被安玄的上万骑兵包围着。 他的任务是死死地拖住安玄,等待外围的仁多保包抄过来,也等待着仁多忠指挥的步卒方阵压过来。 所以,他的压力是最重的。 当他听到鼓号变化的时候,还以为终于熬到了最后时刻,因为那是代表着援军抵挡,代表着步卒马上布置到位的信号,但接下来,在他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鹰盗是敌人。 步卒方阵崩了。 中军大旗退了。 更可怕的是,最外围的仁多保,居然也跑了。 相对于被围在核心的他,仁多保想逃跑还是很方便的。 当仆固恩看到安玄再一次气势汹汹的向着他杀来的时候,这个一直在跟安玄硬刚的高手,策马转身便逃。 安玄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也懒得去追他,这个时候,当然是以追杀仁多一族的军队为主,没有了庞大的军队,一个玄元九品高手也值不得有什么过多的关注。 匹夫之勇,在战场之上永远只能起到极小的作用。 没有了安玄的阻挡,仆固恩很是顺利地杀出了重重包围,而他的身边,大概只有三百巴鲁图跟着他一起冲了出来。 看了一眼正在不断远去的仁多忠的中军大旗,仆固恩重重地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一带马缰,向着相反的方向逃去。 鹰盗是他联络的,那些羊、马、牛以及银钱是自己送过去的,可现在鹰盗居然反水了,多疑的仁多忠只怕会迁怒于自己,怀疑自己也反了水,仁多族,回不去了。 而且,也没有必要回去了。 视野所及之处,尽是狼奔鼠窜的仁多族士兵,仆固恩长叹一声。 哲别赢了。 比普通士兵知道得更多一些的仆固恩知晓哲别这一次的进攻,是与铁勒联合在一起的,也许,在仁多一族战败之后,大元的重归一统又有了希望。 这看起来也不算什么坏事,像自己这样的人,将来也不愁没有再度复起的时候,所以现在,当然是要保持有用之身。 “跟我走!”他大吼一声,打马远去。 (本章完) 第453章 遗嘱 人的生命有时候极其的脆弱。 几天以前,仁多忠还是一个武道修为大成,真气浑厚,精神矍铄的老头儿,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顿饭能食三升,一夜能御数女。 可短短几天时间,他就完全垮了。 不但是心理,还有身体。 在战场之上目睹被鹰盗背刺,大败亏输,仁多忠呕血数升,昏迷不醒,被部下抢出来冲出战场,一路逃亡,中间虽然醒过来几次,但时间极短便又陷入到了昏睡当中。 也许是他不愿意清醒过来面对如此惨淡的局面。 直到仁多保带领部分残部终于找到了他。 两边合在一起,也不过三千余众,一个个凄凄惨惨戚戚,丢盔卸甲,伤痕累累。 虽然说仁多保一向不受仁多忠待见,但现在这个时候,仁多保毕竟还是仁多一族的嫡系长子,他的到来,倒也让这群败军之卒有了主心骨。 只是仁多保现在也是一脑门子浆糊,不知道接下来该要怎么办。 “族长醒了!”远处,传来了士兵们又惊又喜的大喊声。 以仁多保为首的一群将领都是大喜。 对于他们来说,这个时候,仁多忠仍然是定海神针。 仁多忠醒了,而且看起来精神很好,满面红光。 只不过他的眼神却极是诲暗, 每一个武道修练大成的人,都对自己的身体有着清楚的和充分的了解。 仁多忠知道自己时候不多了。 之所以突然间精神好了,脑子清醒了,浑身也有劲了,只不过是最后的回光返照而已,体内多年苦修而得的真气,正在丝丝缕缕地散入四脚百骸,而且不像以往那样循环往复,而是一去便如同泥牛如海,无影无踪。 仁多忠知道,这是自己修练了一辈子的真气在支撑着自己身体,让自己还有一点点时间来安排后事。 就是这一会儿的功夫,真气散逸的速度便又快了少许。 “父亲,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大家都还在等着您的指点呢!”仁多保跪坐在父亲的身边,满脸欣喜和殷切之意。 仁多忠叹了一口气,这个儿子能力的确不济,但眼下,仁多一族实在找不出一个能撑大局的人了,如果仆固恩在这里? 仁多忠环目四顾,没有看到仆固恩的身影。 就算仆固恩在这里,自己也会杀了他的。 仁多忠想。 因为如果把仁多族托附给仆固恩,那只怕以后存活下来的就不是仁多一族,而是仆固一族了。 “回长干山!”仁多忠看着仁多保道。 “啊?”仁多保有些惊讶:“父亲,敌人大举来袭,长干山虽然是我族的圣山,但那里并没有多少兵马,我们现在回到那里去,一旦敌人追至,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不如一路退回燕都去,那里有坚固的城墙,还有皇帝陛下的亲军,尚有反击之力!” 仁多忠看着这个儿子,心里又气又急:“蠢材,你现在去燕都,仁多一族就真的完了。” 仁多保一脸不解之色。 仁多忠无奈,只能解释道:“现在我们损兵折将,实力不足,一旦去了燕都,必然会沦为别人的刀枪,到时候阿可敦命你出城迎敌,你去不去?让你去守城,你去不去?到了那个时候,便是哪里有危险,就会让你去哪里!不管最后是谁胜利了,有仁多一族还有什么关系?” “回长干山,敌人就不去了吗?” “铁勒、哲别他们去长干山干什么?他们要的是击败阿可敦,夺回燕都,让大元重归统一!”仁多忠喘着粗气,体内真气散逸的速度越来越快,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六七成的真气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而仁多忠的颜色也从红光满面开始变得苍白起来。“所以,他们会集中所有的兵力,用最快的速度直击燕都。” “北大营那边?” “安玄对上我们,那么你觉得哲别去了哪里?”仁多忠苦笑道:“既然是哲别与铁勒联合,那么野利的东大营又去了哪里?只怕细封家输得会比我们家更惨一些!” 仁多保呆若木鸡。 “铁勒和哲别想得是要用最快的速度击败阿可敦,否则让北庭那边反应过来了,一定会出兵干涉,那时候就又要回归原状了,所以你回长干山,是保存我仁多家族的最好的一条路!”仁多忠伸手,紧紧地抓住了仁多保的手。 仁多保用力地点点头。 “记住,战事不停,就不要出山!”仁多忠道:“收拢能收拢的所有兵力,长干山是我们仁多家族的圣山,那里地形险要,堡寨牢固,在祖宗的陵寝里,存伫有粮食、兵器、金银,养精蓄锐,卧薪尝胆,等到这一场争斗结束。” “结束之后了怎么办?铁勒他们要是赢了,我们只怕也没有好日子过!” “糊涂!”仁多忠瞪了儿子一眼:“你当铁勒是你这样的糊涂蛋吗?到了那个时候,我已经死了,你把所有的过错往我身上一推,铁勒自然就会就坡下驴,原谅你的。到了那个时候,你再下山,而在战争期间你收拢起来的这些人,就会成为我们仁多家族再度崛起的希望,明白了吗?” 仁多保恍然大悟,“父亲,我明白了,我一定会按您所说的去做。” “小心仆固恩!”仁多忠低声道。 “为什么?父亲您不是一直很信任他的吗?他还是您的义子,他的武道修为也比我高,领兵打仗也比我强!”说着说着,仁多保的声音慢慢地低了下来,在仁多忠讥讽的眼光之中有些羞愧地垂下了头。 仁多忠在,仆固恩会是仁多一族忠心的打手,仁多忠不在了,仁多保拿什么镇得住仆固恩? “儿子知道怎么做了!儿子一定会保住仁多一族的。” “走吧,走吧,回长干山!”仁多忠挥挥手。 三千余人胆战心惊,几乎是日夜不停地向着长干山一路前行,生怕一停下来,便会被蛮兵追上来。 可是正如仁多忠所猜测的那样,他们的身后,最初还能看到一些敌人的哨骑,但随着他们离燕都越来越远,那些哨骑也看不见了。 只不过大家并高兴不起来,因为仁多忠越来越不行了。 终于,在大家看到长干山那高耸的山峰的时候,仁多忠让仁多保将他扶了起来,靠在仁多保的怀里,睁大眼睛看着红彤彤的太阳慢慢地落到了山的另一面。 当最后一抹余晖消失的时候,仁多忠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本章完) 第454章 借兵 就在仁多保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在离他一百余里的地方,燕都的另一位议政王细封可勤也死了,北大营两万余兵马被彻底击溃。 仁多保是死在儿子的怀里,好歹留了一个全尸,也可以在接下来归葬祖坟,细封可勤为了掩护自己的儿子带着最后一点种子逃走,拖着病重的身体带着军队断后,最终全军覆灭。 哲别深恨仁多保与细封可勤二人。 如果不是这二人贪图阿可敦的三王议政,从而与阿可敦联手,那么大元是不会分裂的,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这一次的总攻,哲别与铁勒联军将真正的突破点选在了北大营身上。 北大营与南大营相比起来,实力有所不如,细封可勤病重,他的儿子细封可待比起他老子可差得太远了。 所以攻击仁多保的是安玄,而攻击细封可勤的,却是哲别亲自率领的主力,不但包含着他的嫡系部队,还包含了由野利率领的东大营,真正的雷霆万钧之力,两路夹攻,短短数天时间,便彻底击溃了北大营主力,然后一路狂追上百里,最终将逃亡的细封可勤也杀死了。 对于这位曾经在元国无比尊贵的大贵族,哲别下令大军自他的尸体之上践踏而过。 千军万马过后,细封可勤血肉无存,当真是消失得干干净净。 至于安玄,能胜,只怕也是惨胜,一场大战下来,蛮族精锐被打掉主力,对于现在较为孱弱的元人来说,不算是一件坏事。 所以安玄对上仁多忠,哲别抱的态度是胜亦欣然败亦喜。 而事实上,这一场大战安玄如果不是有鹰盗的助力,他还真有可能与仁多忠来一个两败俱伤,现在安玄的主力损失了三分之一,可是仁多族军队却完全失去了战斗力。 安玄与鹰盗合流之后,仍然保持着上万骑兵的兵力,一路缓缓地向着燕都推进。 如同仁多忠预料的那样,他们对于逃往长干山的仁多族残兵,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是欠奉。 他们还有更多的大事要做呢! 只不过在前进的道路之上,这支军队派出了斥候,再配合上知秋院的细作和暗哨,彻底隔绝了这边战场与主战场以及燕都方向上的消息。以至于燕都方面和哲别方向上都不清楚这一场战斗的结局到底如何。 不过哲别并不在乎。 他与野利的联军才是主力。 而且随着他们向燕都推进,沿途又有不少的部落加入到了他们的军队当中,这些都是些小部落,以及的存在感并不强,在三王议政时代,这些小部落是受压榨最深的受害者,现在哲别杀了回来,自然便兴冲冲地要加入讨伐的王师。 虽然说他们的战斗力入不了哲别的眼,但哲别也好,野利也好,都还是欢迎他们的加入,不管怎么说,这都代表着人心的向背。 而在燕都,阿可敦已经彻底地慌了神。 北大营败亡,而南大营没有半点消息传来,派出去的使者如同泥牛入海,毫无消息,这样的状况,本身就代表着最不好的消息。 很显然,南大营和北大营现在都指望不上了。 而在燕都,由他指挥控制的卫戍部队只有三万余人,统兵将领是他的心腹沙列文。至于能力更强的兀突,因为叛来叛去的,让阿可敦对他失去了信任,在成功上位之后,便将兀突给撵到了八方城镇守。 更让阿可敦恐慌的是,国师八师巴也不再理他了。 自那一战受伤之后,八师巴便闭关养伤,阿可敦则还是保持着以前的恭顺态度,每月都会亲自上山给八师巴送上美食,过去他是王子,现在他是皇帝,这意义自然是大不同。 只不过从三个月前,八师巴却是再也不许他上山了。 八师巴态度的变化,让阿可敦心中恐惧更甚。 “燕都兵力不足,现在必须要把兀突召回来加强燕都防守!”阿可敦道。 “陛下,万万不可!”耶律重光跳了出来,大声反对:“八方城驻守的兵马,守卫的是我大元的边疆,一旦撤回,便门户大开,北庭都护府兵马必然会长趋直入。” “那又如何?”阿可敦冷笑。 “陛下,哲别等人来攻,只不过是兄弟相争而已,谁输谁赢只是家里的事情,可一旦外人介入,则有亡国灭族之祸啊,八方城里的人马万万动不得!”适贤亦是反对。 阿可敦冷冷地看着他们,半晌才道:“二位叔父,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大哥和二哥的人杀来了,不仅仅是我难得活命,便连我的妻儿老小,多半都要死绝,你们说是不是?” 耶律重光和适贤两人默然不语。 阿可敦又看向殿内其他人,道:“我们如果失败,那么今日这大殿之中,还能有多少人活命?不多吧!铁勒、哲别当年仓皇逃出燕都,他们的族人、部属、亲族现在还剩下几何?都去了那里呢?诸位,何去何从,都好好想想吧!” “陛下,守卫都城,自然是重中之重!”沙列文大声道:“而且这几年来,北庭都护府一直在我们这三方之间找平衡,他们无力吞并我们,便会努力维持我们现在三家并立的局面,臣建议,不但要召回兀突,还可以向北庭都护府借兵!” “岂有此理!”耶律重光暴跳如雷:“这是引狼入室!” 沙列文呸地往地上吐了一口道,厉声道:“耶律重光,哲别回来,你一样还可以当你的太宰,可是陛下还能活吗?你不让调兵回来,也不许我们借助外力,是想让陛下死吗?” “血口喷人!”耶律重光愤然道。 “好了,不要争了,眼下大敌当前,当团结一心,共抗外敌!”阿可敦道:“我意已决,召回兀突,并向北庭都护府借兵平叛!” 丢下这句话,阿可敦拂袖而去。 沙列文走到耶律重光和适贤面前,冷笑着道“两个老东西听好了,你们最好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不要做些不该做的事情,否则全家老小的命就保不住了,哲别距离燕都还远着呢,也许我打不过他们,但是在他们来之前,杀了你们全家老小,还是轻轻松松的。” “竖子!” “奸佞!” 耶律重光与适贤两人破口大骂,而沙列文却在大笑声中扬长而去。 (本章完) 第455章 正在等着你 顿珠看着前方绵延不绝的军营,看着奔驰往来的哨骑,看着一支支的车队络绎不绝地驶进大营,不由得有些傻眼。 原本以为还在奔波好几天才能抵达北庭都护府的治所宝瓶城,可万万没有想到,在这里就看到了北庭都护府的大军。 这里,距离八方城,不过五十里地。 自己要是今天没有到这里,明天,这支庞大的军队,只怕已经推进到八方城下了。 北庭都护府准备进攻大元。 这是顿珠的第一个想法。 但马上,他又想起了这一次自己来的任务是什么? 自己不就是奉了皇帝的命令前去北庭都护府借兵的吗? 其实在燕都发现哲别大军开始展开攻击的时候,阿可敦便已经派了顿珠往北庭都护府这边出发了。 在某些方面,阿可敦可不蠢。 北庭都护府刻意地在他们三兄弟之间维持一个平衡的做法,他岂有看不清楚的道理? 想当年铁勒刚刚分裂出来还没有在真定大定等地站稳脚跟的时候,自己大军讨伐想要彻底击败对手,但北庭都护府马上出兵骚扰己方边境,迫使自己不得不退兵。 再往后,铁勒恢复了元气,开始攻击自己的时候,每当自己吃了亏,接下来北庭都护府的兵马,就会出兵去攻击铁勒。 一来二去的,阿可敦已经很熟悉李大锤萧长车的套路了。 而到了今年,阿可敦早已经没有了统一大元的心思,三王议政,使得燕都政权愈来愈弱,他只想保持现状就可以了。 而保持现状,又必须得要借助北庭都护府的力量。 “走吧,萧都护在等着你呢!”钱甲抚着山羊胡子,皮笑肉不笑地摧促着顿珠。 钱甲丝毫没有在顿珠的面前避讳什么的意思,直接带着顿珠穿门越户,而在穿起这连绵不绝的军营的时候,顿珠甚至还看到了大量的匠师,这些人正在打制着什么。 看到如此数量的木匠、铁匠随军,顿珠头上汗珠滚滚。 这些人自然不是随军来旅游的,他们是来打制各种军械的,前方就是八方城,他们准备打八方城吗? 终于看到了中军大帐。 顿珠立住脚步,伸手整了整衣襟,扑了扑身上的灰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才随着钱甲往大帐内走去。 他虽然没有见过萧长车,但萧长车的名字在大元却是如雷贯耳,特别是在今年萧长车是个女子的消息传遍大元的时候,顿珠和所有人一样,都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些年来,他们大元的勇士,就是被这样的一个女子摁着暴揍吗? 想想真是惭愧之极。 “大元皇帝陛下使者顿珠,见过大秦北庭都护府萧都护!” 跨进大帐,双手抱拳,一揖到地,直起身子来看向上首,顿珠不由打了一个寒噤。 大案之后,一个脸戴恶魔面具的人正盯着他看呢。 楞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萧长车吗? 前几年萧长车打仗的时候,脸上一直都戴着恶魔面具。 “坐吧!”萧长车指了指大案前的一个蒲团,道:“阿可敦派你来,是想要我们出兵去救他吗?” 顿珠觉得有些羞耻,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经到了这里了,还能怎样? “的确如此,只是不知都护的兵马竟然已经距我大元边境只有咫尺之遥了!” “如果在宝瓶城等你来,然后再调集兵马,再一路跑到燕都,只怕你们皇帝陛下早就被哲别给砍了脑袋挂在城墙上了!”萧长车大笑起来,“顿珠,只怕我们比你们更早地知晓了哲别将要袭击你们的消息,所以我们很早就开始动员了,这才有你今天看到的状况。” 顿珠勉强笑道:“只是不知道都护这一次出兵,想要得到什么?” “我能得到什么呢?自然是希望你们元国还是处在以前那样分裂的状况!”萧长车的话里充满了恶意,而且丝毫不加掩饰:“当然,这一次阿可敦得给我一些什么,我觉得就是八方城吧,如何?” “大元皇帝陛下愿意用钱银、骡马、牛羊等来换取都护的这一次出兵!”顿珠道:“八方城肯定是不行的!” “顿珠,你觉得我现在缺牛羊吗?论起富裕,只怕现在我们北庭都护府比你们要强不少吧?”萧长车道:“其实你们给不给,这一次我都要拿了八方城的!” 顿珠沉默不语,任何话在这个时候都是多余的。 “明天我们会抵达八方城,打下八方城,估计要个几天功夫!”萧长车道:“顿珠,你觉得你的皇帝可以在燕都抵挡多长时间?” 顿珠愕然:“都护,八方城在我们手中,在我来这里的时候,同时也有使者已经前往八方城向兀突宣旨,兀突会在都护之前返回燕都,您在抵达八方城的时候,那里只会有少量的士兵维持秩序罢了!” 萧长车摇摇头,道:“顿珠,如果我告诉你,兀突根本就不会返回燕都,而是会在这里殂击我们,不许我们北上去援助燕都呢?” 顿珠霍然站了起来:“您是说兀突他…… “不错,兀突又叛变了!”萧长车笑道。“他又倒向铁勒和哲别了。所以你去到八方城的同事,只怕活不成了。” 顿珠沉默半晌,道:“燕都城中现在能够放心使用的,也就只有沙列文率领的三万余卫戍部队,其它的部族军队、重臣私兵,只怕各自都有各自的小心事,不生乱便已足够,指望不上的。” “这么说来,我们得快些赶去才行了,不然我们辛辛苦苦地赶过去,阿可敦已经死了,那就没意思了。”萧长车笑咪咪地道:“顿珠,你还敢去八方城吗?” “都护的意思是让我悄悄潜进八方城去协助都护你破城?”顿珠思忖片刻:“当初兀突来八方城的时候,只带了几百亲卫,年余时间,他也不太可能将所有人收服,有人受益,就必然会有人吃亏,倒是可以一试!我当年在八方城也呆过不短时间,对这里很熟悉,也有不少朋友在里头。” “如果你能在里头说服部分人作为内应,那么我便有把握在极短时间内破掉八方城!”萧长车笑道:“然后用最快的速度赶往燕都去救你的皇帝。当然,如果你说服不了,我这里还有另外一个办法,你可以试一试!” (本章完) 第456章 只有战斗 八方城千夫长毕力格目瞪口呆地看着坐在他屋子里正在喝水的顿珠,好半晌才问道:“你怎么来了?你是怎么来的?” 顿珠一口喝完了壶中的水,看着毕力格道:“毕力格,我问你,哈拉赫还活着吗?” 毕力格一下子沉默了下来,看着他的表情,顿珠的表情也垮了下来。 他与哈拉赫一起从燕都出来,没有想到现在哈拉赫已经死了。 萧长车说得果然没有错。 兀突又叛了! 毕力格走过去,坐在了顿珠的对面,问道:“顿珠,你真的跟大将军所说的那般,是去了北庭都护府那边吗?” 顿珠没有回答毕力格,而是道:“铁勒与哲别突袭,燕都危急,陛下派了哈拉赫是要招回兀突回援燕都的!” “我知道!”毕力格道:“那么八方城呢,不要啦?顿珠,你真去了对面那里借兵?” 顿珠从怀里掏出了一份东西,放到了毕力格面前。 毕力格瞅着上面的内容,面容有些扭曲,拳头也是捏得格格作响。 “兀突不愿意回援燕都,所以杀了哈拉赫?”顿珠问道。 “我觉得大将军说得没有错!”毕力格缓缓地道:“大殿下也好,二殿下也好,他们争来争去,都是咱们自家的事情。谁当皇帝,跟我们这些人也没有啥关系,但是秦人就不同了,他们来了,我们就要亡国了!顿珠,你知道的,秦人杀了我两个兄弟!” “你连皇帝的旨意也不奉了吗?你忘了陛下对你的恩情了吗?” “引狼入室的皇帝,我不认!”毕力格道:“顿珠,看在过去我们同僚一场的份儿上,我不杀你,你怎么来,就怎么走!以后我们两个也不必再来往了!” 顿珠沉默片刻道:“毕力格,秦人已经来了,他们至少有五万人,最迟明天他们就会发动进攻,指挥这场作战的,是北庭都护萧长车!我在他们的军中,还看到了周致,那是先天高手啊!” “八方城会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固若金汤!”毕力格冷冷地道。“顿珠,就算失败,我们也会让他们知道,我们大元,也是有好汉的,对于八方城所有的大元子民来讲,我们只有战斗,战斗到最后一刻!” 顿珠有些落寞地向外走去,眼泪却是扑裟扑裟地掉下来。 毕力格是他的好友,但自今日起,他们的友情便走到了尽头。 也许,他们的人生也走到了尽头。 “固若金汤?”萧长车站在高高的指军台上,看着远方沐浴在朝阳之下的八方城,笑对着身边的顿珠道:“那便让你看看,北庭都护府是怎么击破这个想要螳臂挡车不自量力的家伙的。” “都护,全新请战!” “杨全义请战!” 高台之上,两人站了起来,走到了萧长车的身前,躬身请战。 “好,二位便去夏至军中,各领一个千人队!”萧长车笑道:“有二位助战,想来三通鼓罢,我便能看到我们的人站在城头上了!” “请都护拭目以待!”两人转身跃下高台,起落之间,向着最前方的那些身着玄甲的部众奔去。 丁二狗按刀而立,在他身后,数百名身着软甲的步卒肃然而立。 他现在带着的人,可不是他麾下的那帮府兵了。 在汇入大军之后,部队重新进行了整编,丁二狗现在带着的这帮人,是全军的先登,这几百个人,没有一个人的武道修为在四品以下。 而在他的身后,是朱哲。两人都极其年轻,丁二狗刚满二十,朱哲今年则二十三,同样的都是玄元七品的修为,只不过这一次两人在竞争先登的时候,丁二狗占了上风。 全新与张全义两个人与夏至进行了简单的交流之后,便径自来到了这两支队伍之前。 夏至是整个队伍的统帅,有全新与张全义两个九品高手前来助战,让她异常高兴,这意味着她的先登和接应都会有强悍的武力作保证,而这会让她麾下的精锐的损失大幅度减少。 城内的实力可不弱,兀突也是九品高手呢! 红衣红甲的夏至回望身后的高台,看到那里旗帜挥舞,她转过头来,一挥手道:“开砲!” 昨天夜里,匠师们连夜打制的数十台投石机呼啸着投出了数十斤重的石弹,粗如儿臂的弩箭带着尖利的令人失魂落魄的鸣叫之声,紧跟着石弹飞了出去。 鼓声之中,身着重甲,举着大盾的步卒缓缓向前推进,而在他们身后,是推着攻城车,蒙冲车,抬着爬梯的步兵。 北庭都护府实行府兵制度,着实节省了不少的银钱,而这些钱,又在战时转化成了更多的数不胜数的强兵利器,像强弩这种一台便要数十上百贯钱的东西,眼下就跟不要钱的排了一排又一排,射击的时候,依着轮次,一轮接着一轮,最后一轮射完的时候,第一排的又已经做好了发射的准备。 在这样密集的强弩攻击,投石机加持的情况之下,小小的八方城的天空之上,就像是下起了石头雨,刮起了羽箭风。 别说是普通士兵了,便是武道修练有成的人,也只能躲避。 大几十斤重的石头从天而降,血肉之躯当真无法抵挡。 就算是毕力格这样的玄元七品的高手,在挥枪荡开了几枚石头,救了石头笼罩范围之下的几个士兵之后,也是手足酸软,只能缩回到城墙根下,眼睁睁地看着更多的石弹落下,更多的弩箭射上城来,火箭带来了熊熊大火,而射上来的油脂让火烧得更加猛烈,火中一股股的青烟冒起,闻到那烟中带着的略略腥甜的味道,毕力格心中大骇,猛地撕下一块衣衫,在水缸之中浸湿了绑在了脸上。 “烟中有毒!”他大声疾呼着。 脑子中一阵阵的眩昏,踉跄几步,再站稳时,看到城墙之上已是横七竖八地倒了无数人,一个个口吐白沫,在地上痛苦挣扎。 好在城墙之上此时风也不小,那毒烟被风一吹,却也是散得极快。 “狗娘养的!”毕力格眼睛通红,耳中却又传来了咣当一声响,他回过头来时,便看见一台巨大的攻城车靠到了城墙之上,一名北庭都护府的军官,手里握着一柄长矛,一跃站到了墙垛之上。 “给我去死!”毕力格嚎叫着扑了上去。 (本章完) 第457章 速战速决 萧长车顶盔带甲,惯用的长枪就插在高台之上,台下,嗅到了战争气息的小黑不停地刨着蹄子,仰头喷着响鼻,不时长嘶几声,似乎是在呼喊着萧长车。 萧长车瞅瞅高台之上左右两个门神,苦笑一声。 他们两人,就在看着萧长车的,相处久了,彼此都太熟悉了,要是这两位不在这儿,萧长车估计就会忍不住提枪上马了。 周致和傅青主两个人正在高台边上兴致勃勃地观战。 “傅老头儿,你的毒药还真是有效,瞅瞅,就这么一阵烟儿,就倒了一大遍,哈哈,全新和张全义两个人登城了,这城,破了!”周致兴高采烈:“给你记一大功,回头我敬你一壶酒。” “不会是拿人间世敬我吧?”傅青主冷哼一声。 “自然,也只有人间世配得上你这位神医嘛!”周致笑吟吟地道。 “拿我的酒敬我,你的脸皮还能再厚一些吗?” “咱们兄弟俩,何分彼此?”周致大笑,转头看着顿珠,道:“傅老头儿给你的药,丢到城里水井里了吗?” 顿珠垂头走了过来,低声道:“时间仓促,城里一共有八口水井,只丢了一半!” “也够了!”周致嘿嘿一笑。 傅青主看着一脸若丧考妣模样的顿珠,忍不住道:“你也不用自责,我给你的药,只会让人骨酸筋软,无力作战,并不会要人命,我这是在救他们,要不然这里大军攻城,里头拼死抵抗,你也看了北庭都护府这边是何等的兵强马壮器械犀利,他们不能作战,反而不会死,是你救了他们,明白吗?” “不是毒药吗?” “谁说毒药就一定会弄死人的!”傅青主怒道。“我这一辈子,想着的便是如何救人,不管做什么事,最终的目的也是救人。那些人中了毒,不能作战,便不会死亡了,而那些侥幸没有中毒的,生龙活虎的,反而今天会战死在这里,所以顿珠,你今天救了很多人的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听着傅青主的话,顿珠的脸上,终于是多了一丝血色。 是的,为了救人。 八方城肯定是守不住的,与其让这里的兄弟们白白战死,还不如就这个样子,兴许接下来还能在自己的带领之下,去燕都救皇帝陛下。 “都护,八方城攻下之后,能不能让我来整编这里头剩下的军队,我在这里服过役,这里也有不少人是我过去的战友,我能说服他们!” 萧长车冷冷地道:“谁有时间等你整编他们?再者说了,这一次兵贵神速,晚一刻说不定就会误了大事。打下八方城之后,这里所有的俘虏都会被就地关押,你要是想在这里,那就在这里看着他们吧!” 毕力格一招都没有接下来。 在城头之上士兵中毒纷纷倒在地上痛苦挣扎的时候,他冲上去碰到的,便是为先登开路的玄元九品高手全新。 只是一击,毕力格便像一个破皮口袋一般被击得飞了出去,然后沿着上城的斜道骨碌骨碌地滚了下去,一直滚到了城墙之下,想要站起来,全觉得全身骨头似乎都断了,在地上一阵摸索,找到了一杆长枪,刚刚挣着勉力想要站起来,上头却又连二接三地飞下人来,不偏不倚地砸在毕力格身上,直接将他砸昏了过去。 毕力格最后看到的,便是无数的北庭都护府士兵出现在城头之上。 他曾经以为八方城可以抵抗住敌人的侵袭,可事实上,他连一击都没有挡住。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毕力格悠悠地醒了过来,一睁眼,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是顿珠。 “毕力格,你醒了?”耳边传来了顿珠惊醒的声音:“你断了十几根骨头,不过没关系,我都已经替你包扎好了,养上几个月,你就会好的!” “八方城,八方城?”毕力格问道。 顿珠摇摇头:“八方城只坚持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已经告破,兀突带了大约几百人逃了。现在北庭都护府萧都护带着数万大军正在向着燕都方向疾行!” “只守了不到一个时辰?”毕力格心丧若死,他闭上眼睛,脑子中回想的却是那遮天蔽日的石弹、弩箭还有那最后石破天惊的一击。 “守了不到一个时辰!”顿珠坐在床边,低声道:“没死多少人,北庭都护府那边有神医傅青主,那些毒烟并不会人致人于死地,现在整个八方城成了一座大监狱,大约七八千人被囚禁在这里。” “八方城有一万多将士!” “还有一些见势不妙逃了,真正战死的大约两千余人!”顿珠道:“毕力格,答应我,活下来,为了你的妻儿活下来,好不好?” 毕力格闭目不语。 顿珠叹了一口气,起身向外走去。 身后,传来了毕力格的咒骂之声:“叛徒!” 顿珠猛然回头:“我不是叛徒,我是为了救燕都,我是奉了陛下的皇命过来的。” “你是大元的叛徒!”毕力格瞪视着对方。 兀突打马狂奔。 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输得这么快,这么惨。 当城头之上爆发激战,而城下的军营中,无数的士兵却在准备上城接应之时倒地不起,痛苦抽搐的时候,兀突就知道完了。 没有多少犹豫,兀突立即便带着还没有中毒的一些士兵,打开了北门,狂奔而去。 而攻城的萧长车,也贴心地在北门为他们留下了一条生路,围三阙一,免得敌人在城内拼死作战,毕竟让敌人困死在城内,与对手展开残酷的巷战,一点儿也不符合萧长车速战速决的的战术。 当然,在城外,萧长车给兀突准备了另外的惊喜。 在兀突逃出约五十里的时候,随着鼓号之声,四周涌现出来的数千骑兵,将兀突团团围住,而为首的,却是知秋院院首钱甲。 老头儿笑咪咪地看着面色如土的兀突,大笑道:“兀突,你这个风吹两边倒的墙头草,今天把路走到尽头啦!老夫来送你一程!” (本章完) 第458章 埋得极深的一枚棋子 沙列文拖着疲力的身子往家的方向走去,连轴工作了好几天都没怎么休息,此刻即便是骑在马上,他的脑袋也如同鸡啄米般一点一点的。 得回去好好地休息一下,磨刀不误砍柴工,敌人还没有兵临城下呢,可不能把自己先搞垮了。 一个激凌,心中忽有所感,沙列文抬头看向一边的楼房,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一闪而逝,沙列文猛地勒停了马匹。 “大将军,怎么啦?”侍卫头领问道。 沙列文笑着指了指旁边的酒楼,道:“突然就想喝一顿这家酿的百日醉了,弟兄们这些天也辛苦了,也该犒劳一下。” 一众侍卫都是大喜过望。 现在的他们,不但是身体累,心里也累,压力极大。 能喝上一杯去去乏,那自然是极好的。 而且还是主将赐酒,没有违反军纪之虞。 “我去赶人!”侍卫头领翻身下马。 “不用了!你看这酒楼里,还有人吗?”沙列文笑着摆摆手,下了马,背着手径自往内里走去。 大堂里的确空空荡荡,看到沙列文走进来,掌柜的赶紧迎了上来。 “很清静啊!”沙列文笑道。 “大将军是今天唯一的客人!”掌柜的一脸苦相。 “一壶百日醉,再来几样拿手的菜送到楼上雅间!”沙列文一边往楼上走,一边对侍卫首领道:“你和兄弟们就在下头大堂里吃吧,好酒好菜放开了吃,今日不禁。” “大将军,您一个人上去?” “我想静一静!”沙列文摆摆手,道。 上得楼,沙列文踯躇片刻,终于还是推开了其中的一间房门,走了进去。 里头,坐着一个干瘦的老头儿,看着沙列文进来,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鏠。 “大将军,几年未见,可比当年更加威风了!” 沙列文坐到了老头儿的对面,摇头道:“只是被架在火山上烤,那来的什么威风?我倒是羡慕兀突了,在八方城自由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老头笑了起来:“你不会羡慕他的,因为他已经死了。” “什么?”沙列文懵然地看着对面的老头儿。“他,他他他怎么会死的?” “因为他背叛了你们的皇帝,妄图想要阻拦我们大军的前进!”老头儿淡淡地道:“既然想要螳臂挡车,我们自然也不会客气,顺手便碾死了他,哦,对了,他就是被我杀的。杀了他之后,我就一路往燕都来了,我跑得比较快,大概还过个几天,你们便能收到消息了!” 沙列文咽了一口唾沫,脸色苍白。 他丝毫不怀疑眼前这个所说的话,因为这个人的身份和地位就摆在那里。 北庭都护府知秋院院首,钱甲。 外边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钱甲道:“进来!” 掌柜的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将一壶酒和几样小菜放在了两人的面前。 沙列文一点儿也不惊讶。 北庭都护府对燕都渗透多年,这老板是他们的人并不奇怪。 “萧都护亲自来了?”沙列文声音有些抖。 对于萧长车,他现在的确是有心理阴影了。 “当然,萧都护亲自领军!”钱甲道:“两万铁骑,三万步卒,正在日夜兼程向着燕都推进呢!生怕来晚了,阿可敦被哲别给嘎啦!” 沙列文很清楚,北庭都护府所谓的步卒,其实便是骑着马的步兵,机动速度快得很。 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仰脖子喝了下去,却是呛得连声咳嗽。 百日醉可是烈得很。 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顿,沙列文苦笑道:“我不信你们真是来救皇帝陛下的!” 钱甲笑着给两人面前的酒杯都满了,两根手指拈了一颗豆子塞时嘴里慢慢地咀嚼着,一边嚼一边看着沙列文,道:“三年前我们放归你时,跟你的约定,现在仍然有效,现在,到了你选择的时候了。” 沙列文面容有些扭曲,扭头看着窗外,神情变幻,显然内心挣扎不已。 “我们不来,阿可敦也必然会亡于哲别与铁勒的联军!”钱甲道:“如果他们获胜,你何以自处?” 何以自处?当然只有死路一条。 他沙列文可一直都是阿可敦的铁杆心腹,不知帮着阿可敦做了多少得罪人的事情,阿可敦一旦败亡,他沙列文只怕会被无数的仇人剁为齑粉。 “北庭就不能像过去一样,还是扶助皇帝陛下偏安燕都吗?”沙列文还想挣扎一下。 钱甲笑道:“阿可敦偏安燕都的条件是,铁勒仍然兵强马壮盘踞于真定大定等地方,哲别虎视眈眈于乌古敌列地区,随时有可能南下,可现在他们都在败亡的边缘了,你觉得阿可敦还有继续偏安的道理吗?沙列文,最后的时刻到了,百年大元,在今年将成为历史的尘埃,你是幸运的,还有选择的机会,而更多的人,却是只能随波逐流,完全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北庭是想一举吞掉三王的力量?”沙列文有些震惊。 “不妨告诉你,铁勒已经被我们困在了青铜峡,他回不来了!”钱甲道:“如果你能配合我们,那么在燕都城下,全歼哲别的军队便也有了可能,这是你最好的立功机会,也是你沙列文在元国灭亡之后,仍然能永享富贵的机会。” “城内三万卫戍军都是忠于皇帝陛下的!” “当然,所以你更要率领他们与铁勒哲别决一死战!”钱甲笑道:“不过在此之前,你还有许多别的事情要做!” “做什么?” “耶律重光、适贤这些人,你们居然还能容忍他们继续生活在城内?” “他们都是重臣!” “如果他们在哲别进攻的时候,给你来一个窝里反呢?” “院首的意思是?” “当然是要一鼓成擒,尽数杀之!”钱甲笑道:“然后不妨再让人冒充他们与哲别等人联系一番,约定一个时间对燕都展开最后的决战!沙列文,如果你那里没有这样的人才,我这里却是人才济济的!这一点,完全可以帮你!” 沙列文是一口气喝干了壶中的酒之后出的酒楼。 楼上,钱甲微笑着看着他离去。 今天晚上,燕都又将是一个血腥的夜晚。 当年远安一战,萧长车万军阵前生擒活捉了沙列文,然后这个家伙便被交到了知秋院手中。 在李大锤和钱甲两人的联合策划之下,这位深受阿可敦信任的家伙,作为一枚闲棋被送回了燕都。 不过所谓的闲棋,在时机合适的时候,摇身一变,就成为胜负手。 便是那个时候丢下这枚筹码的李大锤和钱甲两人,也完全没有想到,今天的沙列文居然成为了燕都防守的总指挥。 (本章完) 第459章 谋划逼宫 一朝天子一朝臣。 阿可敦上任之后,自然便要重用自己的人,前朝的那帮子重臣,基本就靠边站了。 黎准算是活生生的被气死的。 他与英卓一辈子辛苦,这才将整个元国原本有些松散的政治结构给收拢起来,结果到了阿可敦这里,一个三王议政,几十年的辛苦瞬间便崩塌。 建设容易,破坏就太简单了。 而耶律重光、适贤这帮子人,阿可敦虽然看不惯,却也不敢把他们怎么样,毕竟这些人以前一个个都是位高权重,门生故吏一大堆,一个苗德跑路,就让整个燕都震动,这几个就只能好生地养将起来。 那怕就是用来妆点门面呢! 这些人,自然与阿可敦从来都不是一条心。 其实对于谁当皇帝,这些人当真没有多少的倾向性,反正皇室之间血淋淋的争斗,元国大贵族们大都已经习已为常了。 弑父杀兄什么的,对于皇室来说,也算不得什么,你真做成功了,这些人反而会敬你有手腕,有能耐。 但阿可敦为了上位,破坏了元国原本稳定的政治结构,导至了元国的衰落,那就是不可原谅的。 更何况就现在的局面来说,阿可敦已经输定了。 今天传来了确凿的消息,仁多忠的南大营,已经被蛮族安玄带领的兵马击溃,仁多忠死亡,仁多保带领残余的士兵逃进了仁多一族的圣山长干山。 而北大营的细封可勤更是尸骨无存,其子细封可待仅带着数千兵马逃回到了燕都,而现在并没有被允许进城,只让他们在城外扎营,城内为他们提供粮草。 南北两个大营一去,燕都便失去了伸展在外的两条臂膀,只余下了燕都的卫戍部队,已是独木难支,面对着哲别、野利、安玄这些如狼似乎的大将,燕都怎么打? 既然没有任何的胜算,那么自然就应当体面地认输,为大元多留一些精气儿。 这,才是正理。 相比起铁勒来,阿可敦实在是差得太远了。 就凭这一次为了重新凝聚大元,结束分裂,铁勒孤身犯险,以己为饵,在青铜峡那边,吸引了北庭都护府大量的兵力,使得北庭都护府即便知道燕都这边出了事,也来不及前来救援。 铁勒很有可能回不来。 “诸位,陛下已经立下了遗诏,如果他死了,或者他回不来,我们在拿下燕都之后,便立刻拥立大殿下为帝!”苗德站起来,冲着南方拱了拱手,他嘴里的陛下,自然是铁勒,而不是眼下燕都的阿可敦。 几年前逃亡到铁勒那边的苗德,这一次又潜了回来,目的就是要说服耶律重光这帮子人加入到反对阿可敦的行列中去。 如果能从内部分化瓦解那自然是最好的,能少死一个就少死一个,第一个在这场战事之中死亡的,都是大元的青壮! 屋里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铁勒此举,的确让这些人都极为动容。 同时想想也是唏嘘不已。 强大的元国,短短数年时间,便已经沦落到需要铁勒这样的人物用牺牲自己的手段来换取生存了吗? “陛下自然是吉星高照,肯定能安全回还!”苗德却是信心十足,“按照先前的约定,只要南北两个大营被击溃,陛下就会立即后撤。青铜峡的那些兵马,丢了就丢了。” “现在就看我们的了!”耶律重光道:“逼迫阿可敦退位,开城,投降,只有这样,才能迅速地结束内乱。” “我们现在没人没权,阿可敦凭什么会被我们胁迫?”一名五十出头的彪形大汉有些颓废地道:“现在我出门,身后都会跟着几条尾巴,什么也做不了!” “我们的确什么做不了,但是有人能做!”耶律重光笑道。 “谁?”有人急切地问道。 “国师!”耶律重光笑道。 屋子里所有人一下子都跳了起来。 “国师?他不是一直帮着阿可敦的吗?” 苗德点头道:“在进城之前,我先去了国师那里,与国师长谈了很长时间!国师是大元的国师,眼下大元危急,他自然要为大元着想,今天,国师也应当会进城来,有国师来跟阿可敦说这件事,想来阿可敦会更容易接受一些。而且有国师作保,阿可敦也更容易相信,陛下真的没有想过要杀死他,只要他肯退位就好了。” 耶律重光道:“只要国师说服了阿可敦退位,燕都便可以完好无损,数万大军也能在今后发挥更大的作用。这样一来,即便接下来北庭都护府来犯,我们也能集结起足够的力量与其抗衡,而在阳关之外,令狐野集团可也对屯集了重兵,北庭都护府真要露出了破绽,令狐知书一定会再度挥兵出关的。” “有国师出马,自然一切无碍!”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这是自然,所以大家都要做好准备,一旦阿可敦答应退位,我们就要准备着重新接手整个燕都各方面的权力,以便有序地迎接大军的抵达,同时又要做好备战,防止北庭都护府的干涉,八方城那边,不见得能顶很长时间!” 众人都是连连点头。 这样才是最好的。 没有了南北两个大营的支持,阿可敦的力量已经被削弱到了极致,现在他不肯投降,只是恐惧于铁勒的秋后算帐而已,没有了这层担忧,那他投降的可能性便大大增加。 当然,如果他还不肯识时务,那国师也不会客气了。 “大家再来议议接下来我们能做什么吧!”耶律重光道:“最多还有十天,大殿下率领的大军便将抵达燕都城下了。” 屋子里的气氛再度热烈了起来,毕竟靠边站了这么久,马上又要重新掌握权力了,对于这些人来说,可真比喝了壮阳酒还要更让人感到刺激。 砰的一声,紧闭的大门猛然被推开,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众人抬头,便看到了一张惊慌失措的面孔。 “外头来了好多卫戍军,已经把宅子给围了!” 冲进来的人声音有些颤抖。 屋子里的都是脸上变色,冲出大堂,便看到府第之外,已是灯火通明,不过片刻功夫,连周围的屋脊之上都亮起了火把,站满了士卒。 而一支支响箭扶摇直上,在场的人都很熟悉这样的通讯方式,这是军队在互相联络,告知同伴他们已经布置到位的意思。 他们被团团包围了。 是一网打尽的那一种。 “国师现在能来吗?”有人颤声问道。 只是没有人回答他。 (本章完) 第460章 国师哪里去? 八师巴盘膝坐在天罡峰最高处。 风和日丽。 往日极烈的罡风,似乎也不想破坏之难得一见的平静,消逝得无影无踪。 蓝天、白云。 云卷云舒。 八师巴深深地吸一口气,天空之中飘荡的白云似乎也被这一吸气而拉到了近前,随着他波地吐出这口气,这团白云哗拉一声,散成了丝丝缕缕,随着微风消散在天地之间。 天空便显得更加空旷和湛蓝了一些。 真气流转,内视周天,八师巴的额头上的川字便显得更加的深了。 伤是养好了, 可是修为却退步了。 退步不是因为身体,而是心理上的原因。 在大元传承这件事情之上,自己终究是做错了。 阿可敦不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大元落到如今这个处境,固然有外在的因素影响,可是当年自己对他的大力支持,却是一个最为重要的原因。 正是因为自己不但出了面,而且还出了手,这才使得绝大多数处于观望的朝臣、部落选择了支持阿可敦。 直到事后,八师巴才知道了阿可敦与仁多忠、细封可勤的私下协议。 三王议政。 但到了那个时候,却是一切都显得晚了。 现在,有了一次改变的契机,只消成功,大元便能再次迎来统一,获得新生。八师巴决定再一次下山,这一次,他要去拨乱反正。 青铜峡那边,那个有着一半秦人血统的皇子,才是能挽救大元倾覆的最好的人选,希望他能够平安归来。 初听到苗德说铁勒为了吸引北庭都护府的目光而以身为饵的时候,八师巴极受触动。 铁勒有很大的可能回不来了。 站起身,拂袖之间,这些天来积累在身上的积垢便不翼而飞,转过身来,看着远处无尽的旷野之中如是蚂蚁一般在辛苦劳作的农夫。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职责, 每个人也都有着每个人的作用。 前面既然是自己做错了,那么就应当去努力地改正过来。 一切应当都还来得及。 一步踏出,瞬息之间,便已来到了半山腰。 八师巴停了下来,看着前路之上,两个看起来仙风道骨的道人。 八师巴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先天高手,而且一下子来了两个。 从哪里来的? 北庭都护府从哪里一下子来了这样的帮手? “无量寿佛!”站在前面的一个道人看着八师巴,单掌立于胸前,微微躬身为礼:“贫道了然,来自蜀中九宫山,久闻大元国师八师巴大名,特来拜访!” 八师巴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转头看向另一个道人。 比起了然的彬彬有礼,这一个道人就显得潦草多了,看着八师巴直截了当地道:“老道道号益明,欠了李大锤那小子的人情,但只能替他办事来还这人情!我可不像这牛鼻子假惺惺的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实话跟你说了吧,你要是不下这天罡峰,咱们便可以论论道法,说说修为,谈谈先天,交流心得,你要是想下山去燕都,说不得便要打上一场。一个人干得过你,那就是单打独半,要是你比我们强,那咱们就两个一齐上!” 一边的了然被骂了一顿,却也不生气,笑咪咪的显得脾气甚好:“国师,益明话糙理不糙,事儿就是这个事儿。老道以为,咱们这样的人,真没有必要介入这凡尘俗世之中争权夺利的勾当,由着那些人自己去干就好了。” 八师巴冷冷地道:“如果不干涉,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就是为了让国师你也别去啊!老道来关外这几个月,对于先天之上有了一些新的感悟,不如就借国师这地方一起参详参详如何?”了然道。 “那也得先看看你的成色!”八师巴站在原地,提拳摇摇一击。 了然单掌竖于胸前,笑容不变。 似有微风吹过,了然身上衣袍如同水波荡起层层涟漪,但人却纹丝未动。 一边的益明板着一张脸走了过来,手中拂尘随意一拂,八师巴立即倒退了一步,却仍是晚了少许,唰地一下,身上衣服顿时便多出了无数的裂缝。 八师巴心中怒极。 这个了然道人看起来的确是一个有道行有涵养的,自己攻击,他只是防守,但这个叫益明的,却是无耻之极,趁着自己旧力将尽新力未生之际出手攻击,哪里有半点得道高人的模样? 但是这两人一攻一守之间,八师巴却是已经明白,自己今日只怕是下不了天罡峰了。 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个,都不弱于自己,两人联手,自己没有一丁点的胜算。 八师巴渭然长叹,侧身相让:“请,只不过居所破烂,怕是入不了二位的法眼!” 益明大步向前,走到了然跟前,道:“瞧,这一次是我当了不要脸的人,下一次轮到你了!” 听着这两人的话,八师巴更是愕然。 山顶依然云卷云舒,只是八师巴的心情,却是更加诲暗了。 “铁勒还能回否?”盘坐在大石之上,八师巴问道。 “只怕是回不来了!”了然道:“铁勒以身为饵,想要引诱北庭都护府入局,只不过北庭都护府对此一清二楚,所以另有布置。” “如此说来,铁勒与哲别的计划,从头到尾你们都一清二楚吗?” “这还用说吗?”益明笑道:“昨天萧长车已破八方城,兀突被阵斩,眼下北庭都护府精锐正在向着燕都急奔而来,八师巴,元国就要寿终正寝了!你这个国师,也要当到头了!” “即便铁勒不回,哲别与野利手中仍有数万大军,燕都之内亦有数万大军,双方如果能联手,便是十万精锐,北庭想要灭我大元,胃口不免大了一些。” “他们怎么打仗我不知道,但我看萧长车的模样,似乎是胸有成竹!”益明不耐烦地道:“反正我和了然老杂毛就是让你不下山掺合即可,剩下的事情,与我们无关!” “难不成是城中有变?”八师巴忽然有些醒悟过来。 “有不有变得,跟你半点关系也没有了!”益明道:“要么咱们坐而论道,要么与我们打上一场,打赢了我们你就可以去,不过在我看来,你多半要大败亏输。” (本章完) 第461章 馊主意?妙主意? 八师巴亦是那种极为聪明剔透的人。 虽然只是简短的几句对话, 说这些话的人,对于整个局势其实也并不太清楚, 但也不妨碍八师巴大致能理出一个脉络来。 北庭都护府能让两个先天来困住自己,就说明他们对于整个局势的把握极有信心,相信这一战,能够彻底解决所有问题。 哲别与野利原本还指望着有八师巴出面,能不战而下燕都城。 如果真达成了这样的目标,哲别与野利还能迅速整军与北庭对峙,从而能够与北庭讨价还价,说不定还能救回作为诱饵的铁勒。 现在当然是不可能了。 八师巴不能下山,而在城内,依靠耶律重光与适贤等人,成功的概率太小,甚至于这些人只怕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哲别与阿可敦在燕都一场大战,北庭都护府大军在关键时刻杀至,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而以李大锤在前面所表现出来的阴谋算计的能力,只怕在这场大战之中还有其它的可以致命的因素,否则萧长车凭什么如此信心满满? 所以必然还有自己猜不出来的致命一击。 “百年大元,就此终矣!”八师巴叹息不已。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也没有不亡的王朝!”了然一副看透世事的坦然,拂尘轻摆:“国师亦是通透之人,何必如此在意?再者说了,大元亡了,可生活在这片土地之上的百姓,却仍然还会在这上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并不会有什么改变。” “秦人有一句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八师巴道:“大元百姓,以后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大秦还有一句话,叫狄夷入我华夏者,则华夏之!”了然把头摇得跟货郎鼓一般:“国师太过于偏颇了,关外之地有丁三百余万,其中包含着数十族裔,可老道我来关外数月,也走了不少地方,却发现北庭都护府对所有人全都一视同仁,并没有什么歧视,便是百姓之间,也是和平相处,为亲、为友、为邻,其乐融融。” “秦人与大元仇视百余年,不,他们相互仇杀的过程,甚至可以追溯到数百年前!”八师巴道:“大元一灭,我能想象到百姓们以后的日子肯定是不好过的。就算李大锤萧长车说要一视同仁,可政策是一回事,落实又是另外一回事,破家县令,灭门令尹,便是区区一小吏,亦可让人生死两难!” 益明哈哈一笑道:“这还不简单,八师巴,我有一个法子,可让你念念不忘的元人,以后也还有个依靠!” 八师巴一挑眉,道:“愿闻其详!” 益明不怀好意地看着对方,道:“你也投奔北庭都护府好了。以你的修为、威望,只要你肯投奔北庭都护府,保管李大锤和萧长车要倒屐相迎,将你奉为上宾。北庭都护府没有国师,但必然也会给你一个你想要的位置,既然你都居于高位了,自然就会为灭国的元国百姓争取更多的利益是不是?” 说完这些话,益明本来以为八师巴一定会勃然大怒,反辱相讥,却万万没有想到八师巴竟然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在益明惊讶的目光之中,八师巴居然点了点头:“益明道友说得也有道理,这不乏是一个路子。李大锤他们一旦彻底覆灭了大元,只怕会将大元的皇室、贵族清扫得七七八八,免得还有人利用这个名份来作乱,而我的身份,倒也真可以超脱物外,既不会让他们生疑,又能成为一个能最后为无辜百姓发声的地方! 益明有些傻眼了,瞅着八师巴道:“不过嘛,这样做,只怕于你的名声有碍!” “名声是个什么东西?”八师巴摇摇头:“你益明道长的名头我也听说过,不是也为了某些目的窝在皇宫之中给秦国皇帝炼丹吗?” 益明顿时涨红了脸:“我那是研究医道,医道,你懂吗?我的医道连傅青主都赞不绝口,我的医道可以救无数人,你能比吗?” 八师巴却敢不争辩,反而走到屋内,开始在屋内点火烧水。 “既然我走不了,那就只能烹上一壶茶,与二位道友好好谈一谈各自修行的心得了!这天下,自清风失踪,何清秋死亡,就再也没有听闻过有人能突破至神游!我想信二位,对神游也必然向往不已,一人力穷,众人智长,想来在这个方面,大家都不会藏私!” “这个自然!”了然点头道:“不管是谁能再次踏足这一境界,对于我们来说,也算是有了指路明灯。” “我不觉得我们这些人真能弄出一点名堂来,咱们这些人已经穷尽一切法子了,说句心里话啊,我之所以愿意到关外来,愿意听那李大锤的话,实际上是把希望寄托在那家伙的身上,二十多岁的先天啊,如果说真还有人有希望踏足神游,我看也就是他了!” “学无先后,达者为师,少有少的好,老有老的妙!”了然反驳。 “可是别忘了,李大锤的娘,就是何清秋!”益明道。 “什么?李大锤是何清秋的儿子,那他的父亲?” “当然是李泽民了!”益明一摊手道:“还能是谁?何清秋肯定给他儿子留下了什么!” 八师巴楞怔了半晌,嘴里嗫嚅了几句,终是摇摇头,满脸的苦笑。 旷野之上,无数的骑兵呼啸而过。 打眼望去,漫山遍野,无边无际,飘扬的旗帜表明着这支骑兵的身份。 这是由安玄统率的蛮兵,也就是曾经的大元帝国的西大营。 “关将军,怎么就不让我一刀子宰了哲别派来的使者呢,他娘的,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限老子三天之内赶到燕都去,让老子单挑仁多忠也就罢了,还想让我去燕都攻坚,想都别想!”安玄怒道。 “区区一个使者,杀了又有多大意义?”关山笑咪咪地道:“不若放他回去,让他去告诉哲别,你安将军没有粮草,现在正在四处劫掠呢,军无粮不稳,谁让他大殿下不给你把粮配齐呢!这样找个借口,他也不容易起疑心,这样一来,等我们赶到的时候,更容易更他来一记狠的!” “就像你搞仁多忠一样?” “正是如此!”关山点头道:“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战果嘛!” (本章完) 第462章 兵临城下 耶律重光的府第里,血流成河,尸体一层叠着一层,此刻,除了卫戍军,已经找不到其他的活人了。 耶律重光、适贤、苗德这些曾经的元国重臣,现在都变成了一具具破烂不堪的尸体。这些昔日的叱咤风云的人物,在他们觉得自己可以成为挽救大元英雄的时候,轰然倒下。 当然,随着他们这些人一齐倒下的,还有大元帝国。 沙列文默默地看着这些人的尸体被抬到了自己的面前,看着这些人一个个死不冥目,牙龇目裂的样子。 这些人在临死的那一刻,一定把自己恨到了骨头里。 可那又怎么样呢? 沙列文突然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在沽沽流动的血河当中,在满地的死人当中,显得是那样的突兀,那样的阴森,那样的恐怖,所以周边的部将和士兵们,都下意识地往外让了让。 沙列文越笑声音越大,只是越往后,便不免有些变调,终究是变成了咆哮。 那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发泄, 也是一种如释重负之后的轻松。 沙列文知道,他的路走到现在,终于没有了任何选择的余地,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来人,将他们的头颅砍下来,送到皇宫去呈给陛下!”沙列文吼道。 本来还担心如何跟阿可敦解释为什么要杀了这些人,结果在死者里面居然发现了叛逃到铁勒那边去的苗德。 这就不需要再多费唇舌了,这些人内外勾结,准备背叛陛下,阴谋献城,死有余辜。 燕都城里的杀戮还在继续, 这些人死了,但他们还有家人,还有部属,还有朋友。 那当然是一不做,二不休。 别看沙列文在战场之上作战不太行,但搞起清洗这种勾当来,却是相当的有水准,一边观摩的钱甲很是满意。 “知道耶律重光这些人为什么这么有把握想要献城吗?”钱甲笑问沙列文。 “不知道!”沙列文摇头:“他们一向不怎么看得起我,甚至也不怎么看得起陛下!” “不不不!”钱甲摇头道:“是因为他们说服了国师八师巴,准备让八师巴进京来逼迫你们的皇帝就范!” “国师?”沙列文脸色顿时就变得惨白:“你,你为什么不早些跟我说这个?” 钱甲不以为然:“八师巴来了吗?” “他要来怎么办?” “他来不了啦!”钱甲笑道:“你不会以为先天高手就可以无敌于天下吧?论起先天高手,我们北庭可比你们大元多出不少呢!实话告诉你,现在就有两位,在天罡峰上堵着八师巴呢!” 沙列文如释重负:“能杀死他吗?” “不知道!”钱甲一摊手,诚实地道:“但他肯定干涉不了我们的事情了,所以,放心地做你该做的事情!沙列文,这一战过后,你会和安玄一样,成为北庭都护府的功臣。” “安玄?”沙列文一下子跳了起来。 钱甲嘎嘎大笑:“你不会以为我们单单就靠你一个人吧?” 沙列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明白,因为他走到了现在这一步,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所以钱甲才会把这个最大的秘密告诉自己。 哲别他们马上就要抵达燕都了,没有了耶律重光、适贤、苗德这些人作内应,他们就只能强攻燕都。 就算他们兵强马壮,可燕都这数万卫戍军也不是纸糊泥捏的,原本自己还觉得这场仗一定会很艰难,可现在看起来,恐怕会变成自己军旅生涯最简单的一场战事吧? 蛮军首领安玄,居然也是北庭都护府的人! 当真是匪夷所思啊! “耶律重光他们这些人的家财丰厚!”钱甲道:“这些钱,现在可以散下去,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让所有人都能从这件事分润到好处,告诉他们,想要保住这些钱财,那么就要在接下来的攻防战中死战,要是让敌人攻进城来,他们丢的可不仅仅是这些财宝,还有他们的性命!” “当然!”沙列文道。 皇宫之中,阿可敦看着耶律重光等人装在盘子里的脑袋,暴跳如雷,特别是看到苗德的头颅时,更是飞起一脚,直接将对方的头颅踢得从大殿内骨碌骨碌地滚到门槛边上才停下来。 他自问对这些人很不错,至少在他们一直暗搓搓地搞些小动作的时候,也没有狠下杀手,可在这最后的关头,他们不助力自己也就罢了,居然想要反水,这就极可恨了。 “杀得好!”他咆哮着。 “陛下,北庭都护府那边送来了消息,他们一定会赶来援救陛下,不会让哲别这些叛贼得逞的,我现在只是担心,他们能不能及时赶到!”沙列文垂首道。 “这几年你要钱给钱,要人给人,现在你居然守个十天半个月的信心也没有吗?”阿可敦怒道。 “陛下,来的毕竟是大殿下还有野利将军啊!”沙利文道:“末将的确有些心虚,所以,所以到时候想请陛下能御驾亲征,有陛下亲自指挥,末将心中才有底士,士卒也更能英勇作战!” “什么大殿下,那是叛贼哲别!”重重一拳击在案桌之上,阿可敦怒道:“朕会亲自斩下他的头颅!” 三天过后,燕都城外,打探敌踪的斥候们一路狂奔而回,而在他们的身后,漫天的烟尘卷起,隐约能看到一面面飘扬着的旗帜。 敌人终于来了。 城楼之上,悠扬的钟声响起,一路绵延到城内,整个燕都,警钟之声大作。 斥候们在城门完全关上的最后一刻,飞马驰入城内。 对于城内的士兵们来说,反而轻松了下来。 等待是最为煎熬的,现在终于看到了敌人,无非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罢了。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反而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哲别耽搁了一天时间。 原本他是期望能不战而下燕都城的。 有八师巴出面,有耶律重光等人策应,原本八九不离十的事情,却因为耶律重光这些人的脑袋被挂上了城墙而变成了镜中月,水中花。 国师到现在也没有露面。 哲别不能再等了。 因为八方城的兀突已经失败,萧长车的大军正在一路狂飚猛进,如果他不能迅一速拿下燕都的话,到时候就要面对两面夹攻了。 哲别估计自己有五天的时间。 (本章完) 第463章 真相有时候并不真 真相总是掌握在极少数人的手中。 而蒙在鼓里,被动接受信息的,却总是大多数。 所以说,真理并不见得在大多数人手里。 因为任何事情,都是一体两面。 站在不同的角度,你便会看到不同的真理、真相,而大家又都坚信自己看到的才是真实的。 争端便是这样起来的。 对于燕都的军民来说,阿可敦当然便是真理,便是真相。 这么多年来,阿可敦一直坐镇燕都,协调四方,在他还是皇子的时候,阿可敦给人的形象,可是一个礼贤下士,彬彬有礼的贤王。 而对于长年坐镇北疆的哲别,大家只知道他是大殿下,在北方与蛮人作战。对于哲别立下的功劳,燕都人并没有什么切身的感受。反倒是三王之乱的时候,隶属于哲别麾下的西大营,也就是蛮族士兵对燕都周边的抢劫和扫荡,让大家留下了深刻的映象。 而现在,这个哲别又带着那些蛮兵回来了。 你说大家怕不怕? 当然是怕的。 铁勒呢? 多年以来坐镇南疆,在南疆,他屯田开荒,兴修水利,活人无数,在南疆他的威望极高,所以才有了铁勒再度兵临青铜峡城的时候,生活在周边的百姓敲锣打鼓的欢迎他回来,把萧成功气了个半死。 但在燕都,大家对于铁勒的了解,更多的却是他的母亲是秦人的公主,他有秦人一半血统,而这几百年来,元人最大的仇敌,就是秦人。 所以,老王去世的时候,怎么可能把大元的皇位传给有一半秦人血统的铁勒呢? 那自然就是铁勒作乱,想要谋反篡位。 失败之后,便远窜真定,但谋反之心不死,这一次,铁勒与哲别这两个歹人又勾结在一起杀了回来,想要让燕都人民遭罪。 这便是燕都人自认为看到的真相,而且他们坚信不疑。 所以,真相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大家相信这就是真相。 而做到这一切,自然也少不了北庭都护府知秋院下的由洛华掌控的舆情司。 这几个月来,诸如此类这样的真相,一直在通过各种渠道传播。 传播的讯息完全是假的,那是十分低劣的手段, 因为很容易被戳破,而且一旦被戳破,制造这一切的人,便将信用破产,再也不会取信于人。 但如果九真一假,那就很容易让人百口莫辩。 接受这些消息的人,不会明白这些消息之中,前面的九成真的,都是为了铺垫那最后一成假的。 被这些讯息包围的燕都军民,都紧信自己这一方才是正义,外面的那些人是邪恶的,如果让他们得逞,那么大家都得遭难。 所以,为了自家的财富,为了家人的性命,得拼命。 这便是燕都之战最底层百姓们英勇战斗的最基本的逻辑。 三万余训练有素的卫戍军,再加上临时动员起来的青壮,他们战斗的勇敢与激情,让城下的哲别与野利不敢置信。 两天过去了,城池之下积尸如山,但燕都却仍然巍然耸立,竟然看不到丝毫的动摇。连着两天的激战,倒是燕都内的兵马越打越有信心了,越打越有章法了。 阿可敦、沙列文从第一天的惴惴不安到现在的信心十足。 阿可敦更是时不时地会出现在城楼的最高处擂鼓助阵,一箱箱的珍宝从皇宫内院内抬了出来,放在城头,杀敌之后,现场发钱。 第三天,城下罕见的停止了攻击,但安静的战场给人的却不是欢欣和鼓舞,而是更加的小心翼翼。 久经战阵的人都知道,这样的情况只代表一件事情,那就是再度开打的时候,必然是泰山压顶,石破天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那一种。 沙列文和阿可敦也都是打过仗的,更何况,城内还有钱甲这个老狐狸。 所有的能动用的人手,能利用的物资都被搬上了城头,准备迎接这最猛烈的一击。 这一次,便是钱甲,也将城内能够动用的所有的知秋院的人手也全都动用了起来,包括钱甲在内,所有人都穿上了盔甲,准备在最危急的关头,投入到战斗中去。 因为大家还要顶一到两天。 “明天我们必须要攻下燕都!”哲别双眼血红,脸色憔悴之极,两天的血战,他所受的不仅是战斗的压力,还有精神上的巨大压力,萧长车的主力离燕都越来越近了。“我们必须在第四天拿下燕都,这样我们还有一天的时间来准备迎接萧长车的攻击。” “一天,太难了!”野利的模样比哲别好不到那里去,这两天,在第一线指挥的其实是他。 “明天,我亲自带队上!队伍之中所有的武道修为三品以上者,跟着我一起组织成突击队,只需要在城上占住一个桥头堡,后续的部队能跟上,那么以我们双方的实力对比,胜利就会是我们的。” “我来带队!”野利道:“大殿下,你是全军主帅,现在陛下生死未卜,你不能再冒险了。” “明天天亮之后,你便在东城组织进攻,等你那里攻击正酣的时候,我从北城展开突击!”哲别道:“成与不成,就在明天一击了,如果不行,我们就走!” “走?” “不走能怎样?”哲别面容苦涩,“明天拿不下燕都,后天萧长车便要来了。那个时候,疲惫不堪的我们,还能是她的对手吗?只能避而远之,保存实力,以期卷土重来。” “那在青铜峡的陛下怎么办?” “我不知道!”哲别道, “安玄怎么还没有到?”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哲别恶狠狠地道:“这一战要是赢了,蛮族,必须得到清理。” 被哲别和野利惦念着的安玄,此刻距离燕都也不过数十里的距离,只不过他还在慢吞吞地一走三回头。 “安将军,消息来了!”向俊笑吟吟地走到了安玄面前,“钱掌院送来了最新的命令,要求我们明天傍晚时候,抵达燕都西门!” “为什么是西门?” “因为钱老估计,燕都明天便会岌岌可危,有极大可能守不住了!”向俊道:“而西门的守卫者,是我们的人,所以到时候,咱们能够从西门直接进去!” “有可能发生巷战?”安玄道。 向俊点点头。 “打上一宿半天的,萧都护可就来了!”向俊笑得很开心:“到时候,把他们一锅煮了。” (本章完) 第464章 担心 看完手边上最后一卷文书,萧长车站起身来,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自从怀上孩子之后,人也似乎更容易困倦了一些,总是时不时地就想小憩一下。 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时候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和精力。 摸摸隆起的腹部,脸上有几分恼意,却又有几分幸福。 夜深人静躺在床上的时候,细细地去感受,似乎能听到腹中小儿那咚咚的心跳之声,偶尔也能看到肚皮之上这里隆起一团,那里鼓起一块,却是小人儿在肚子中也不太安分,伸拳踢腿的彰显着他的存在呢。 “娇娇,还有没处理完的文书吗?”萧长车看着跪坐在大案另一侧的一个身着青袍官服的女子,问道。 这一次出征,在都护府观政的屠娇娇也被抽调到了中军大帐之中协助萧长车处理事宜。 倒也不是说都护府没有别的更加成熟稳重的官员,只不过屠娇娇亦是女子,在萧长车现在这个阶段,与萧长车长时间共处一室,更加方便而已。 但这对于屠娇娇,的确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 “没有了!”屠娇娇手里还抓着笔,抬起头来。 萧长车批阅的有些东西,是需要传达给不同的部队或地方的,这个时候就需要屠娇娇将这些批阅或者指使,抄录一些分发下去。 与闻机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有什么最新的情报送过来吗?”萧长车从案后走了出来,在大帐里踱着步子。 屠娇娇在手边上翻了一下,道:“倒也不有什么特别的,一切都在按照计划推进。”说到这里,屠娇娇看了一眼扶着腰的萧长车,突然就明白了什么,低下头在脚边的一个箱子里翻找了一阵,却是找出了几份还没有来得及拆阅的文书。 中军大帐是全军上下数万人的运转中枢,每日汇集到这里的文件,成百上千,一般情况之下,都先在屠娇娇这里过一圈,从内里筛选出最重要和最紧急的,先递给萧长车。 另外有一些送来的文件,本身就标明了必须直呈萧长车,那又是另外的章程了。 而除了这些,还有不少从后方追过来的文书,这些一般就不太重要了,基本上都是让萧长车这个北庭都护府的副都护了解了解就行了。 所以这些东西,什么时候拿出来给萧长车看,便看屠娇娇的意思了。 有时候觉得萧长车太累,这些东西就扣一扣。 反正也不是太要紧的事情。 就像眼下屠娇娇手里握着的几份情报,都是从南方来发过来的。 现在大军的注意力全都在燕都,从关内来的情报,要紧程度自然就排不上号。 不过大家都是女人,看着萧长车的模样,屠娇娇便心中一动,知道了萧长车真正想要知道的只怕是都护如今在关中的情况。 就像自己,现在也挺担心丁二狗的。 从屠娇娇手里接过这几份文书,抽出里面的信件,萧长车走马观花地瞅一遍,却是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最后一封之上。 那是一封肖乐从宁县发来的关于李大锤的最新行踪的信件。 这些信件,本身都是用密语书写的,到了屠娇娇这里之后,再将其一一还原成正常的信件,先前屠娇娇觉得这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所以也就丢下了。 现在看起来,倒是自己想差了。 萧都护很在意李都护眼下的状况的。 “弄死了那个林烘之后,他居然与那个什么江萍一起去了丹阳?”萧长车的眉头皱了起来:“娇娇,肖乐有没有细说这个江萍的底细?” 屠娇娇歪头想要想道:“都护,好像之前却是有一份相关的情报,说得是这个江萍是楚国太后江芊的堂妹,极其受宠,李都护大概是想利用这层关系,去丹阳多打探一些楚国上层的情报吧!” “总觉得这个江萍有些怪异!”萧长车摇了摇头。 “李都护何等样人,真有什么怪异之处,只怕也会察觉得吧!”屠娇娇却是对李大锤崇拜得很:“都护,能借着这个江郡主的关系打探到更多的楚国上层的秘密,却也是极难得的。这是花多少钱,费多大精力也培养不出来的好线索呢!” “话是这么说,但我就怕李大锤小瞧了楚国,那位楚国太后二十多岁年纪便能将楚国一众人等整治得服服帖帖的,手段也是高超得紧!”萧长车道:“在长安,我们好歹也是打下了一些基础,有张轻云先前的经营,有吴德这样的盟友,还有喻老夫子的关系以及大锤先人的遗泽,如此方能让他在长安如鱼得水,来去自如。丹阳,那可都是敌人!而且我们对楚国了解得太少了,莫要在阴沟里翻了船。” 屠娇娇笑道:“都护,李都护不但心思细密,还是先天高手呢!肖乐在信中说,那江萍只不过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小公主,没什么城府,那还不被咱们李都护骗得团团转啊!就算真有什么事,要脱身那也不难吧!”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什么江萍,我是怕李大锤恃才傲物,小瞧了天下人,想要在丹阳做些什么的话,被那姓江的太后抓住了踪迹,那就会有麻烦的!”萧长车停下了脚步,道:“前些年这位小太后便派出了林云起如此重要的人物来窥探我关外的虚实,这几年,借着朱赤这些人,更是明目张胆地打探我关外的情报,眼下我关外如此大的行动,她岂能不注意?而且长安之变,蜀中之变,荥阳之变,永安之变这些事情都是李大锤一手策划的,一旦那位太后把这些事情联到一起去想话,便能勾勒出一副路线图来,这个时候李大锤在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只怕会露出破绽!” 屠娇娇看着萧长车,心道这大概就是关心则乱吧! “都护,肖乐在信中说,李都护只是要借着这个江萍的力量去魔教总部一探,不会在丹阳生什么事!只要他不做什么,自然也就不会引起那个太后的注意!”屠娇娇道:“她又不是神仙,能知道咱们都护跑到丹阳去了?” “写一封信给李大锤,让他自己当心一些。”萧长车看了看手里的信,总是觉得江萍这两个字有些刺眼。 “是!”屠娇娇点点头。“只是都护,咱们的信送到肖乐手中,都要一个月的时间,再到李都护手中,就更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本章完) 第465章 我不信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军帐,外头洛华已经在草地之上铺好了毡毯,毯子上摆满了一些小吃点心,当然,酒肯定是没有的。 虽然是夜晚,可是圆月当空,星光璀璨,却也莫明地觉得天空就是那样的蓝。 坐在草地之上仰望星空,似乎在这里,天空还要更高一些。 空中有云飘来,却又不时随风变幻着形状,偶尔会遮住月亮。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一处高地,周边的形式一览无余,数里之内,塔楼上的火把,恰好是以这里为圆心,塔楼之下,便是粗大的栅栏构建的营地。 第一波骑兵是晌午时分派出去的,整整两万骑,由全新与张全义两个玄元九品各自为首。 傍晚时候,又是两万步卒出发了。 说是步卒,其实都骑着马或者马骡,机动速度比不上真正的骑兵,但速度也绝不是一般的步兵能比的。 现在留在这里的,只剩下了后勤大营,保护后勤的兵卒和匠师,加起来也就一万出头。 仗打到这个份儿上,其实胜负已经有七八成的把握了,剩下的两三分,那是谁也说不准的,也许一些意想不到的因素便会改变战争的走向。 真要出现了这样的结果,那便是天意了,谁也没有办法。 该谋划的,该做的,已经全都做了。 三个女子坐在一起,便也不再讨论战争的问题,倒是说些家长里短的事情。 即便是强如萧长车,有了身孕,再说起话来,便也将重心落到了孩子身上。 她不懂,生孩子和养孩子都不懂。 洛华呢,养孩子这几年倒是积累了一些经验,但生孩子,同样是一脸懵懂。 不过屠娇娇懂。 虽然屠娇娇的年纪比她们两个都要小,但如今却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当下便细细地跟萧长车说一些怀孩子生孩子的细节。 第一次的时候,屠娇娇也是糊里糊涂的,能顺利生养,过程没遭啥罪,说起来也是一个有福之人,但生养第二个的时候,便经验丰富了。反正那时候在贺兰原的时候,一个村子里的妇人们没事的时候,聚在一起,也就说这些事情。 反观萧长车,那里有机会听过这些。 屠娇娇细细说着这些事情,她们两个便也听得极是认真。 “娇娇你身体也不如何强健,那时候身怀六甲居然还要下田?”洛华瞪大了眼睛,道:“丁二狗那厮看起来也是一个疼女人的,怎么忍得下心?等下一次见了他,必然让他好看!” 屠娇娇笑道:“倒也不怪他,那时候他被征召出去打仗了,可庄稼一熟,就必须要在几天内收了,要不然雨一下,一年的辛苦岂不是就是白白葬送了吗?现在想想,生孩子能如此顺畅,指不定也就是因为那个时候下地劳作,动得多有关,真要关起门来静养,说不准便会有其它事情。我们村子里的黄大富的女人,差点便丢了命,最后生下一个八九斤的大胖小子,就是孩子太大,出生的时候,对女子就格外危险一些,现在想想还是怕得很呢!” 听着这话,萧长车却是若有所思。 “我也觉得要多动一动才行!”她伸手在腰上掐了一把,有些恼火地道;“这几个月可是长胖了不少,连修行也不许,说我练的伐天太过于霸道,李大锤又不在,不能替我疏理。这每天什么事儿也不做,当真是闷煞人了。” “这是都护的福气!”屠娇娇笑道:“有傅神医这样的人在,又有周城主卫护左右,都护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了,都护的身体可比我要强出太多了。” 萧长车眼珠子转动,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洛华,怎么没有看到那两个老头儿啊,平常不是一直都在我周边转悠吗?” 洛华道:“快黑的时候,周城主陪着傅谷主出去了。长春谷的一个弟子在左近发现了一个村子,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得了一种怪病,腹大如鼓,全身乏力,那弟子一问,据说这个村子里的人一直是这样,刚出生的时候都与常人无异,但慢慢的随着年岁增长,便会变成这样。您也知道傅谷主这个人,只要听说了他没有见过的怪病,便会心痒痒的,所以便赶过去一探究竟,周城主大概这段时间也是闷坏了,便跟着去瞅热闹了。” 听到两个老头儿居然不在身边了,萧长车的眼睛顿时便亮了起来。 “这么说来,他们今天甚至明天都不会回来了是不是?” 洛华和屠娇娇两个对视了一眼,又转头看着萧长车:“你想干什么?” 萧长车格格一笑,舔了舔嘴唇,呼地一声便站了起来往帐内走去。 傅青主见猎心喜,周致大概是看到大军都已经派出去了,而萧长车这段时间又老老实实的什么幺蛾子也没有出过,所以便也放松了警惕,居然远离了萧长车。 这对于萧长车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 直叫一声天助我也,立即便进了大帐。 外头洛华与屠娇娇只叫得一声苦也,赶紧跟着进帐的时候,便看到萧长车已经在换衣服,套盔甲了。 “都护,你不能去!”屠娇娇大声道。 “凝雨,你去不得!”洛华一把扯住了萧长车。 “我就是去看看,又不真得上阵杀敌!”萧长车一抖手,洛华哪里拉得住她。“毕竟这是一场灭国之战啊,李大锤不在,我如果也不去,终是有些放心不下。” “我还不知道你?真上了战场,你不冲上去才怪呢?”洛华大叫道。 “就在外头看看,真不上阵!” “我才不信!”洛华道。 屠娇娇连连点头:“我也不信!” 萧长车哈哈一笑:“你们不信又如何?那两个死老头儿不在这儿,你们拦得住我?娇娇,你在大帐之中扮成我,有什么讯息便按正常处理,只不过是后勤大营而已,以你的能力,处理相关事宜,绰绰有余。洛华,你则负平在外头打掩护,防备那两个老头明天回来发现了,以周老头儿的脚程,说不定真还能追上我,但过了明天,周老头便是一步千里,我也到了战场啦!哈哈!” 洛华和屠娇娇眼睁睁地看着萧长车提着枪冲了出去,一声唿哨,小黑便踢踢踏踏地跑了过来,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两人面面相觑,还没有想清楚到底该怎么办的时候,耳边却又传来了萧长车的声音。 “你们两个要是敢出卖我,那就做不成姐妹啦!” (本章完) 第466章 威望 一柱香烧到了尽头,最后一点火焰燎到了手指,丁二狗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一挺身坐了起来,抖起手背上的香灰,伸个懒腰,揉揉脸郏,让自己彻底清醒了过来。 两万步卒进击,自然是有探路前锋,主力中军,左右游骑卫护以及断后队伍的。而他,则是这支大军的前锋。 两万步卒的统领,是夏至。 也是丁二狗的老上司了。 比丁二狗大不了几岁,但却一直统带着整个北庭都护府最为精锐的步卒地字营。 这二万大军中,五千地字营是核心,其它的,都是府兵。 丁二狗跟着夏至打过好几场恶仗了,最危险的一次,便是在远安县城与沙列文的那一仗。 地字营重步兵硬扛北元铁骑冲锋。 那一仗,便连夏至都受了重伤。 而那时的丁二狗,还只是小小的一个队正,现在丁二狗已是率领三千人的校尉了。 说起来像他们这样的校尉,基本上都是出自天地人三营。 丁二狗站起身来,一边走一边踢着地上睡得跟死狗一样的部下。 各地府兵在集结之后,重新进行了整编,像这样作为前锋的精悍部队,都是老兵油子,打起仗来是熟手,也知道什么时候该放松,什么时候该紧张。 随着牛角号声响起,整个营地便沸腾了起来。 倒也用不着埋锅造饭什么的,大军的伙食都是成品,只消将水烧开了,将那干粮削下一块来,泡到水里,片刻之间,便是一碗香喷喷的饭食。 军粮用量十足,里头不仅有各色佐料,更有各种肉丁,水泡发之后,水面之上都漂着一层油花。要是没有这层油,便不是太顶饿。 没人敢在军粮上面弄花样。 所有人都是三两口吃完了这一顿饭,然后便赶紧去伺弄自己代步的牲口。 说起来是步兵,但实际上人人都有坐骑,都是从自家里带出来的,不但驼人,还驼着大家作战时候的甲胄。 这时节草都是现成的,只不过想要牲口有力气,自然得加一些粮食。 丁二狗端着碗,一面大口吃着糊糊,一面检查着所有人的装备,也顺便看看大家的状态。 他并不担心会有敌人来袭。 因为就在昨天,骑兵大部队刚刚从这片土地之上走过。 数万骑兵经过的地方,连走兽都不会留下什么。 敌人的主力,现在都在燕都,而剩下的那些小猫小狗看到他们的踪影,跑都来不及,那里还敢来招惹他们? 除了必要的巡逻和明没岗暗哨外,丁二狗没有立寨子,挖壕沟,树栅栏。 虽然这与行军手则相违备。 但萧都护在课堂上也讲过了,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 丁二狗觉得,这一仗,其实最关键的就是一个速度,只要大军能及时赶到燕都,剩下的那些条条框框,都可以往边上抛一抛。 事事都拘泥于条条款款,虽然不会犯错,但说不定就会误事。 他知道昨天没有按军律立营,肯定会被军司马记上一笔,打完仗之后,也会因为这件事情把自己的功劳削上一分,不过无所谓。 伸出长舌头,把碗底里的糊糊舔得干干净净,丁二狗放下碗来的时候,突然眼神微凝,视野之中,一人一骑,宛如一道黑色的闪电掠过,那人,那马,怎么那么像都护呢? 不可能! 丁二狗的老婆屠娇娇就在都护大帐之中帮着处理公务呢,都护身子不便,这一次可是留在后军之中,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就在丁二狗疑惑的时候,那人那马却迅速地从远处向着他这里接近,眨眼之间,便到了眼前。 不是萧都护还能是谁? 丁二狗愕然半晌,小跑着上前,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萧长车已是道:“昨天走得急,忘了带补给,军粮拿一袋,清水、还有豆子各拿一些来!” 丁二狗立即转身,片刻之后已是拿了萧长车需要的东西,正想说话,萧长车却已经是拨马便走,耳边只留了一句话:“你老婆跟我说,怀孩子的时候要多动动才好,所以我准备去燕都看看!” 听了这话的丁二狗却是一哆嗦,脸都白了几分。 看着瞬间远离的那道黑影,丁二狗觉得这一次回去之后,不管娇娇如何狡辩,自己都要好好地收拾她一顿,至少要打十记屁股才好! 萧长车出现得突然,走得也是极快,前前后后,也不过停留了这么一小会儿功夫,但却让整个前锋队伍都沸腾了起来。 对于北庭都护府的军队来讲,萧长车就是神。 有她在,北庭就还没有吃过一次败仗。 数千人的队伍,旋即整顿队形,在号角声中,紧紧地追随着萧长车的足迹而去。 都护在前头, 而他们,只需要跟着萧都护往前走就是了。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士气莫名的就突然高涨了几分。 “校尉,咱们得快一些走,要不然功劳都被那些骑兵抢光了!”有人大声吼道。 “对罗,那些骑兵平常就看不起咱们,这一次要是咱们去得慢了,他们把敌人都收拾干净了,咱们去只能干些收尸挖坑的活儿,那可真是没脸在他们面前做人了!” “快走快走!”有人摧促着胯下的马儿骡子,只恨不得马上追上前面走的那些大队骑兵。 只不过他们落后了半天功夫,想要追上那些以马为家的骑兵,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两万骑兵,一分为二,由全新与张全义二人各带一支向着燕都突击。 全新完全没有想到,萧长车竟然会如此放心地对自己委以重任, 在通盘了解了这一次作战任务以及内幕之后,全新便明白了,此次作战的关键便在于锲入的时机和时间。 只要把握了这两点,那么胜利便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而且,这一次的急行军,全新也终于对北庭都护府的军制有了更加清楚的认知。 有制之军, 无制之将。 任何一个将领,只要掌握了北庭都护府的军事操典,都能够顺利地指挥北庭都护府的一支军队。 毫无疑问,这种军制,彻底杜绝了军队将领的某些想法。 拥兵自重这种事情,在北庭只能是一个笑话。 耳边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全新转头,却看到远处一匹黑马正在迅速地接近,而在黑马的周围,伴随着百余骑骑兵。 随着那黑马的驰近,大队的骑兵突然爆出了如雷鸣般的欢呼之声。 全新看清楚了,那是萧长车。 而萧长车身边的那些骑兵,分明就是自己派出去在周边游弋的哨骑。 萧都护居然是单人独骑到这里的? 想想萧都护帐中那两个老头儿,全新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笑容。 (本章完) 第467章 破城 看着远处巍峨耸立的燕都城池,安玄再一次看向身边的向俊和关山,还想再争取一次。 “一定要进城去吗?我觉得在他们将攻还未攻下的时候,对他们展开攻击,一样能击溃对手!” 向俊摇了摇头。 “安将军,这一次我们要的不是击溃,而是要消灭。你说得固然没有错,在那个时候展开致命一击,付出的代价很小,但却无法达成我们的战略目的啊!看到这样的局面,哲别马上就会跑的。” 关山亦点头道:“只要让他们进城,然后把他们全都困在城中,如此方能一网成擒。” “燕都很大,哲别所部一旦进城,分散开来,想再有效聚拢,那可就难了,城中混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到了那个时候,北庭都护府一来,封死了后路,便可翁中捉鳖!”向俊接着道。 安玄怅然若失。 这样的话,他的部下,伤亡一定会很严重的,可他看了看一边的关山坚毅的模样,却是啥也说不出来。 关山的三千鹰盗,与他一样要进城作战呢! “出发!”他抽出了刀,戟指着远方的燕都城池,两腿一夹战马,一马当先,向前驰去。 燕都城,沙列文提着刀走回了城楼,身上血迹斑斑。 “哲别疯了!”沙列文看着钱甲道:“燕都只怕是守不住了,萧都护什么时候能来?” 钱甲眯着眼睛瞅着城下如同怒潮一般一波接着一波扑来的敌人,道:“既然守不住了,那不如就把敌人放进来杀!按照预定方案执行吧!” 沙列文有些犹豫:“城内多有青壮,我只怕一旦城破,这些人根本就没有了抵抗的勇气,那可就是兵败如山倒了!” “无妨!”钱甲道:“你只需要将所有能控制的军队布置到核心区域,剩下的那些地方便任由他们各自抵抗,敌人分得越散越好!而且,安玄他们马上就要到了,燕都城,接下来将要进行的是一场乱战,也只有这种乱战,才能将哲别和野利的所有部队全都牢牢地粘在这里,直到萧都护的主力赶到。” “什么时候能赶到?”沙列文追问道。 钱甲看了一眼天色:“我们至少要抵抗一夜,最迟不过明天晌午,北庭主力必然赶到!” 沙列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也就只有如此了。 哲别提着刀,冲在了最头里。 在他的身后,是一千余军官,从统带万人的大将到只带百余人的队正。 他在燕都城下耗了三天了。 原本以为的一击而下,变成了一场拉锯战。 这是他的最后一击,如果再不成,他就要撤退了。 北庭都护府的主力,离这里不远了。 要么他能够进城去组织去有效的防御,要么便就在远遁,以突东山再起。 抬头看了一眼已渐渐西斜的太阳,哲别的步伐越来越大,最终在众人眼中化成了一道残影。 一支支掉落在地上的长矛被他踢了起来,闪电般地飞向城墙,夺夺声中,这些长矛插在了参差有致地插在了城墙之上,竟然是形成了一道向上的矛梯。 哲别飞身而起,一跃丈许,落在了一根长矛之上,矛杆一沉一弹之间,哲别已是再度飞起,手中大刀化为阵阵刀影,砍向了城墙之上的守军,立时便是鲜血飞溅,一颗颗人头飞向半空,哀嚎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在他身后,突击的军官们络绎不绝地冲上了城墙。 城墙上的守卫者看着状如疯虎一般的哲别,认出了这是大元曾经的大殿下,终于是迟疑了,恐惧了,在哲别跃下城垛,向着前方挺进的时候,城墙之上的数名军官一个转身,便从城墙的另一个方向跃了下去。 军官一走,其余的士兵也立时便轰然而散。 三天的苦战,三天的拉锯,三天的煎熬,到得最后,拼得不过是谁更能忍而已。 如果城墙之上的守军能够挺过这一刻,那么逃窜的就会是哲别呢! 事实上并不是城内抵挡不住哲别的这最后一攻,而是他们的长官故意放弃了。 哲别最后的进攻点是那么的明显,只需要沙列文、钱甲这些人在相应的点上来一个针锋相对,哲别是不可能打上来的。 只不过现在,北庭都护府需要将这些人全都诱到城中, 而已经被绑上了北庭都护府的沙列文,除了执行这一条诱敌深入的命令之外,并没有别的选择。 哲别逃了,他守住了燕都,于他而言,也没有半点好处了。 因为随之而来的北庭都护府萧长车如果没有完成这一次的全歼任务,自然会把一腔怒气发泄在他的身上。 他需要在新的主人面前立下战功,他需要为自己的未来铺就康庄大道,那么就只能拿燕都,拿哲别,甚至于拿阿可敦来作为礼物。 哲别提着血淋淋的长刀,站在城楼的最高处,看着身后连绵不绝攻城上来的手下,看着城门被打开,大队兵马一涌而入,终是松了一口大气。 还是破了! 一旦破城,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禀殿下,东城野利将军传来捷报,东城已破!” “禀殿下,西城传来捷报,安玄将军率部赶到,恰逢城内敌军开西城逃亡,被安玄将军一举夺取了城门!” 第一条消息,让哲别无比开心。 第二条消息,却是让他好生郁闷。 狗娘养的安玄,来得真是巧,真是妙啊! 自己拼死拼活终于是拿下了城池,他好巧不巧地就在破城的这一瞬间赶到了,不费吹灰之力便也占了一份功劳。 “传令给两位大将军,一个自西而东,一个自东而西,扫荡燕都,所有战事,今天晚上必须结束!”哲别大声道。 不管怎么说,安玄最后还是来了,虽然他在击溃了仁多忠之后便开始推三阻四,但在这最后的扫荡之中,兵力越多自然越好。 尽可能早地结束燕都的内乱,自己马上就要组织所有人来抵御北庭都护府的进攻了。 接下来,守城的可就变成自己了。 好在萧长车为了救援阿可敦,连后勤辎重都没有带多少,她坚持不了多长时间的。 (本章完) 第468章 醒悟 哲别站在自己原本的府邸之前。 曾前的这里,也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可现在,门前的草都快要比人高了。 护卫们抢在头里,挥刀斩去这些草木,哲别走到大门前,抬头看着被蛛网缠绕的匾额,不由苦笑几声。 离京数年,物是人非。 推开大门,大步而入。 在他身后,百余名护卫蜂涌而入,这些护卫都是哲别的亲兵,他们也是这间宅子里的住客,看到曾经的家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也都是感怀不已。 “把前厅收拾一下就好了,剩下的,等战事完结之后慢慢打理!”哲别大声吩咐着。 走到前厅,扯过一张桌子,也不管上头灰尘起码也有一指厚,直接便将硕大的燕都地图往桌上一铺。 燕都一破,城上的守卫立即便星散了。 这本来就在哲别的意料之中。 守城之时,青壮或许能帮忙,但城池一破,进入巷战,青壮可就只有挨宰的份儿,他们又不蠢,自然要逃。 现在还在有组织抵抗的,便是卫戍军了。 而抵抗的核心,便是皇城。 阿可敦、沙列文和他们最核心的力量,此刻便集中在皇宫之中。 拿下这里,一切便结束了。 大王子府距离皇宫,就只有一个街道的距离,在这里就近指挥,哲别觉得以现在双方实力的对比,最多一个更次,他就能拿下皇宫。 外面的喊杀声一波高过一波,不时便能听到步卒、骑兵们匆匆而过奔赴向前的脚步声,也有一名接着一名的信使,从外面急匆匆地奔来,向哲别汇报着或好的或不好的信息。 哲别手里扣着一支炭笔,每拿下一个要点,他便在那个地步划上一圆圈。 能看到,圆圈从东门、北门伊始开始向全城扩散,只有西门那边一直没有消息过来。 “派了人过去了,但一直还没有讯息传过来!”身边一名副将低声道:“我马上再派人过去联络!” 哲别点点头,看着地图却是皱起了眉头。 占领的地点太散了。 兵力也撒得太广了。 别看现在麾下七八万人马,可燕都也足够大,这样撒进去,也显不出什么优势来。 只是城破之后,大家一涌而入,跟着败退的守军一阵狂追,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眼下自己还能控制的人马,也就眼前这万余人了。 “召集所有兵马向皇宫方向集结!”哲别抬起头,对身边的军官道:“不要到处都打,毫无意义!” 军官点点头,转身便向外跑去,看到哲别画满了黑圈圈的地图,他也看出问题来了。 只是他刚刚跑到大堂门口,却与迎面而来一个人撞了一个满怀,外头跑来的那人被撞得鼻血长流,竟然是擦也顾不得擦,直接便冲进了大厅。 “殿下,不好了,不好了!” 那人的声音之中带着的惊慌失措,让正准备出门的军官停下了脚步,有些疑惑地看向冲进来的那人。 这人是东大营的一名军官,这一回双方联军,他也是见过的,是一个很稳重的人。 是什么情况让他居然如此失态,难不成萧长车已经来了? “什么情况?”哲别沉声问道。 “安玄,安玄所部,突然向我军发起了猛烈进攻!”来人抹一把脸,鲜血涂得满脸都是,但却仍然能看出他惨白的脸色。“我军猝不及防,吃了大亏,现在野利大将军正在组织人手准备反击,可现在整个东城都陷入到了混战之中,敌中有我,我中有敌,大将军派我来报信的时候,也只勉强集结了几百人。” 啪哒一声,炭笔在哲别的手里被捏成了碎末。 安玄! 为什么? 为什么是安玄? 再转过头,看向地图上那些黑圈圈,哲别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重新拿起一支炭笔,他想将那些圆圈连接起来,可每每起笔,往前走不到两个街口,便会被中断。 连着倒退了几步,哲别终于明白过来了。 燕都不是守不住,他们是主动撤退,引诱自己进城的。 所有的撤退线路都是事先规划好的,城内所有的坚守地点,也是事先都准备好了的,而那些被自己占领的,要么是敌人刻意而为,要么便是压根就不重要的地方。 现在,他的数万大军被切割得稀碎。 集结大军,成为了一个奢望。 别说这是敌人的蓄意为之,就是正常的一场城市争夺战,想要在短时间内将散乱的军队重新集结起来,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原本自己以为可以很快击败对手, 没有了敌人,自然便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可现在,敌人布置了一个硕大无比的圈套,让自己一脚踏了进来。 只是为什么呢? 哲别想不通。 沙列文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魄力以及能力能够做到这一切? 他什么时候与安玄勾结在了一起? 不,这一切应当是北庭都护府的手笔。 安玄也好,沙列文也罢,他们两个原本毫无瓜葛,是北庭都护府过根线把他们连接到了一起。 哲别冲出了府第,翻身上了战马,一路冲向皇宫。 马上撤退! 只要能出城,便海阔天空。 “传我命令,所有军队,立即出城,出城!”哲别声嘶立竭的吼叫声,让所有的卫兵们都惊骇莫名。 胜利在即,为什么要放弃这些立即出城? 皇城,阿可敦全身披挂站在宫城的最高处,在他的身边,是沙列文。 “陛下,我们只消坚守到天明,天明时刻,我们的救兵就会来了!”沙列文给阿可敦打着气。 “我们还能坚守到天明吗?”阿可敦听着震天的喊杀声,看着不断向着皇城涌过来的士兵,一点儿底气也不足。 论起打仗,他还是很怕哲别的。 “陛下,没问题,我们一定能顶住,您却下去休息吧,我去前面守着!哲别他们想要进来,得踏着我的尸体!”沙列文慷慨激昂。 “你的忠心我记着了,要是度过了这一劫,沙列文,我封你为王!” “多谢陛下!”沙列文匆匆一揖,转身向着皇城方向跑去。 (本章完) 第469章 乱战 沙列文看着钱甲,满脸的不可思议。 “全线反击?” 钱甲肯定地点头:“哲别已经发现问题,所以他在收缩,这个时候,我们绝不能给他有任何的可以集结部队后缩的机会。所以我们要进击,要把整个局势搅得更乱才行!” “院首,我担心我们不是对手啊,出击的话,伤亡会很大的!”沙列文道。 钱甲不以为然:“如果你说双方摆开阵仗打一场中规中纪的野战,我相信卫戍军的确打不过东大营或者哲别的部下,但是在这样的混战、乱战之中,卫戍军可就不见得输了!沙列文,你别忘了,真要论起来,拱卫皇城的卫戍军的个人素质是各军之中最强的。” 沙列文恍然。 “让各军各伍各自为战,随便他们打!”钱甲嘎嘎笑着,“无所谓指挥,无所谓建制,反正在这样的战斗之中,退无可退,逃无可逃,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看着钱甲的模样,沙列文也清楚,这样的乱战,损失肯定也会是极大的。 但是对于北庭都护府来说,这却是最好的结局。 而这,也正是自己的投名状。 大元的军队在这一战之中损失得越多,自己的功劳兴许就越大。 “明白了,末将会组织起一支最精锐的力量,发现那里敌人有汇合的可能,便去将其卡断!” “就是这个道理,我也正准备去干这事儿!”钱甲大笑着拍着沙列文的肩膀:“这一仗打完,你在功营薄上,必然是排在前面几位的!” “不敢不敢,都是李萧二位都护运筹帷幄,院首居中策应,末将不过是亦步亦趋而已!” “不不不,如果没有你,这些计划都只是镜中月,水中花!”钱甲笑道:“将军不必过谦,你的功劳就是你的功劳。” 沙列文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灯火通有的皇宫,再看了看含笑不语的钱甲,忽然有所醒悟。 片刻之后,驻守在皇城里的卫戍军在呐喊声中向外发起了逆向冲锋,而让所有人兴奋的是,本来在他们前面看起来还如狼似虎的敌人,突然之间便如同冬日积雪碰到了六月的阳光一般瞬间融化。 竟然是一个空壳子! 惴惴不安的卫戍军顿时士气大振。 黑暗中,看到空荡荡的防守已几近于无的皇宫,钱甲笑着隐去身形。 高舞阳躺在一堆死尸里,还顺手在一具尸体身上抹了一手的血然后涂在自己的脸上。 作为青龙大队的一员,他最擅长的,其实便是搞刺杀。 像上一次那样在皇宫之中面对面的砍杀,他是真不喜欢。 哪怕他是玄元八品上的好手,他也不喜欢正面硬扛,他更喜欢的就是躲在暗处,悄没声的给人一刀,然后又悄没声的隐去。 今天这样的乱战,很合他的胃口。 他选定的这个街口很关键,刚刚在前方,他看到一堆东大营的队伍正在向着这个方向上撤退,而队伍里的最高长官,居然是一个万夫长,那至少也是一个玄元八品的高手。 宰了这个家伙,会让他很有成就感啊! 抬头看了一眼屋脊,比了一个手势,躲在屋脊之上的是贺正,一个用弓的好手。 杀了人,总还要全身而退,所以贺正在上面,就是为刺杀得手的高舞阳提供一个逃跑的通道的。 要不然被大群的士兵围上,武功再好也讨不了好。 乱哄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高舞阳侧着身子,找了一个更容易发力的角度,透过一具尸体的腋下观察着敌人。 纷乱的脚步踩在了血泊之中,发出啪哒啪哒的声响,有几只脚踩在了高舞阳的身上,高舞阳没有半点动静,瞪得死大死大的眼睛似乎没有半点焦距,其实他只是锁定了其中一个人。 距离他越来越近了。 那是一个毛发特别旺盛,头发胡子几乎都纠结在一起,除了眼睛鼻子露在外头,嘴巴和脸都被遮盖起来的壮硕的家伙。 就是现在! 锋利的匕首毫无阻碍地穿透了这个家伙的小腿,然后高舞阳如同从地上猛然窜起来的一根藤蔓一般缠住了这个壮汉,两只手握着的匕首不停地拔出插下,再拔出再插下。 直到最后一刀轻轻巧巧地划破了对方的咽喉,看到鲜血狂喷而出的时候,高舞阳也一脚踏在对方身上,跃向屋脊。 士兵们愤怒地扑向高舞阳,几名武道高手紧跟着高舞向跳上屋脊,街道之上,士兵们张弓搭箭瞄准高舞阳。 然后,空气之中便响起了羽箭的破空之声。 一名追击的元军将领没有想到刺客居然还有后手,不到二十步的距离,如此强劲的利箭,让他根本避无可避。 他唯一来得及的是将手臂抬到了胸前,然后羽箭便将他的手臂和胸膛钉在了一起,胸甲丝毫没有起到阻挡利箭的作用。 嗖嗖羽箭连珠般响起,后面几个动作稍慢的元军将领大惊之下也顾不得其它,直接在屋面之上几个驴打滚卟嗵一下跌下屋顶。 而高舞阳与贺正两个却是大笑着扬长而去。 元军们看着已经气绝倒地的首领们面面相觑的时候,四周又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喊杀之声。 也不知有多少敌人,正从四面八方杀了过来。 房屋,巷道遮挡了所有人的视线,大家只能凭着直觉和记忆,冲到那里算那里。 咣当一声巨响,野利踉跄后退,在他身前,挥舞着巨大狼牙棒的安玄大笑着跃起,竟是比两边的房屋还要高些。 野利终究是老了,无力抵挡安玄这样的暴力打击,只能连连后退,他的亲兵奋不顾身地涌了上来,然后便一个接着一个的倒在安玄的狼牙棒下。 “安玄,大元待你不薄!”最后一个卫士被砸得脑浆迸裂,野利退无可退,靠着身后冰冷的城墙,他大声吼道。 “是啊,待老子不薄,不薄到老子的部族,一年比一年人少,再这样不薄几年,我就要成孤家寡人了,老贼,给我去死!” 巨大的棒子迎头击来,砰的一声,野利矮了一截,手中长枪也变成了孤线,第二棒又砸了下来。 喀喀几声,手臂折了,紧跟着,脑袋也折了。 哲别孤独地站在燕都城皇家寺庙的塔尖,这里,也是整个燕都的最高处,绝望地看着火光四起,杀声震天的燕都。 天快要亮了,他收拢起来的人并不多,而且站在他这个位置,他能清楚地看到,四周全都是敌人。 (本章完) 第470章 全是我的错吗? 哲别跪在佛堂当中,垂头瞑目,喃喃低语。 前方高处,供奉着的金光灿灿的大佛一脸慈悲,左右两边,整整齐齐的两排和尚敲着木鱼,唱着梵经,大殿之内香烟缭绕,烟雾重重。 外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殿下在哪里,殿下在哪里?”一声声的追问传入了佛堂。 哲别五体投地,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然后站起来身来,转身走出了大殿,顺手拿起了竖在大殿旁边的他的那把杀人无算的大刀。 那上面,血迹未干。 “殿下,萧长车来了。哨骑已与其前锋斥候交手!”将领眼中满是惊惶之色。“回来报信的斥候说,北庭骑兵,分左右两路,起码有两万余骑!” 如果是平常时节,两万北庭骑兵自然也不会让这些将领有太大的心理起伏,了不起就是一场硬仗罢了,但今日这光景? 数万大军陷在了城中,到处都在交手,到处都在厮杀,可将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将,你中有我,我有中你,从昨天后半夜起,哲别便传达了全军集结的命令,可现在天色已经大放光明,集结在大殿下周围的,也不过两三千人而已。 虽然陆陆续续也有人归来,但根本不济事。 “萧长车亲自来了?” 哲别的反应让将领有些奇怪。 “是,有哨骑说,看到了对方主将骑黑马,持银枪,带面具,北庭,也就只有萧长车如此了!” 哲别低声嘟囔了几句,将领没有听清楚,却看见哲别提着刀,大步向外走去。 身后,佛唱的声音更大了一些。 哲别踏出了佛寺的大门,砰的一声,大门便在他们的身后紧紧关上了。 “殿下!”又有一骑飞奔而来,看到哲别,翻身下马,仆地跪倒,脸上却满满都是悲戚之色:“东大营那边传来消息,大将军野利战死!” 哲别跨出去的步子一顿,然后便又继续向前。 “殿下,您该离开了!”将领紧跟在他的身后,道:“要不然萧长车的大队骑兵一到,再想离开,可就难了!” 哲别停了下来,转头看着部下,道:“离开,能去哪里呢?” 看着哲别平静之极的脸色,将领只觉得一股股寒意从心底只冒出来:“殿下,天大地大,哪里不能去得?乌古敌烈,还有您忠实的子民呢!” 哲别叹口气,道:“大元的精华,都在这里了,现在他们正在互相厮杀。的确天大地大,可属于我的,却正在一点一点的消失。” “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大元马上就要完了,那里还有青山?山都没了,又去哪里觅柴呢?”哲别大步向前。 “殿下您要去哪里?” “我去皇宫,我去看看阿可敦!”哲别道。 原本紧闭的皇城城门大开,守卫在这里的卫戍军在沙列文一道命令反击命令之下全数出击,此刻,也都陷在了燕都的混战当中,城墙之上,三三两两的士卒惊魂未定的四下游走,在看到远处哲别的旗帜和身影之后,他们立即转身下了城,却也没有往更内里的宫城走,而是沿着皇城根,一溜烟儿地跑得没了影儿。 哲别带来的人并不多,也就两三千的样子,但在现在混战乱战的燕都,也算是一股强悍的力量了。 至少比现在宫城的守卫人数要多得多。 阿可敦身边,只余下了数百宫卫。 哪怕他下达了数次命令给沙列文,要他立即调集足够的兵力保卫宫城,都没有得到沙列文的任何回应,到得最后,他的宫卫基本上已经找不到沙列文在哪里了! 阿可敦只能彻底放弃皇城,缩回到了宫城。 可即便是宫城,也不是这几百个宫卫能守御得。 大家手拉手在宫城之上站面一排都还站不满呢! 哲别仰头看着紧闭的宫城,厉声喝道:“阿可敦,出来见我!” 连喝数声,全身披挂的阿可敦终于出现在了城头。 “阿可敦,这就是你愿意看到的吗?”哲别手指着浓烟滚滚的燕都,眼中含泪地问道。 阿可敦冷冷地道:“大哥这是在怪我吗?难道不是你和二哥联合来攻我,才导致现在这个结果的吗?” “萧长车已经来了!”哲别道。 阿可敦仰天大笑:“北庭都护府的大军一到,你们败亡就在眼前了,哈哈哈,大哥,你这是来求饶的吗?” 哲别缓缓摇头:“阿可敦,你现在怎么糊涂到了这一地步?你觉得萧长车是来救你的吗?” “难道不是吗?” “萧长车是来灭杀我们大元的!”哲别语气沉重地道:“以往他们救你,是因为我和你二哥的存在,我们在,故你在,当然反过来也可以说,你在,故我们在!可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我们的大军此刻正在城中互相厮杀,萧长车的大军马上就要抵达燕都了,好一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阿可敦,你很想我死吧,可你想过没有我们死了,你又如何独存?” 宫城之上,阿可敦勃然大怒:“什么都是我的错,从小就一直是这样。这一次也是我的错吗?皇位争夺,向来不择手段,当年阿大不也是这样的吗?我效仿阿大有何不可?倒是你们,输了却不认输,反而分裂大元,让我们的敌人有隙可寻,现在输得一塌糊涂了,却还来指责我,当年我登上皇位之后,你们如果向我表示臣服,大元会分裂吗?” 阿可敦的指责,让哲别沉默了下来。 是啊,阿可敦固然短视,固然不是治国之材,可是大元落到现在这个地步,自己没有责任吗?老二没有责任吗? 只是当初如果臣服,结果就是一个死字。 这是大元的传统, 而自己和老二甘心吗? 哲别突然觉得心丧若死。 “阿可敦,我马上就要死了,你二哥估计也活不了太久!”哲别苦笑道:“你肯定不会有与国赴死的决心,如果北庭不杀你,以后便记得给父亲母亲多烧几柱香吧!” 说完这句话,哲别掉转马头,有些失魂落魄地往外走去。 “哲别,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侮辱我!”阿可敦厉声尖叫:“你要去哪里?” “曼巴的子孙,当然该死在战场之上!”哲别转头,脸上却是罕见的露出了笑容:“我去杀萧长车啊,如果上天眷顾,让我成功了,你或者还可以继续做大元的王!” (本章完) 第471章 赴死 世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棋盘。 只不过下棋的棋手,却都只能看到自己落下的棋子以及一部分对手的棋子,剩下的,便全都笼罩在烟雾之中,偶尔会让你窥见一些迷雾中的棋子,但是不是对手的圈套,需要你自己去判断。 有资格坐在这个棋盘两边的人,自然都是这个世界上最为聪明也最为自信当然也是最有权势的那一拨人,他们都认为自己的落子准确无误,能够将对手算计得无路可走。 只有等到云开雾散,水落石出,真相才能大白于天下。 这是真正的落子无悔, 到了揭示真相的时候,也就是分出胜败的时候, 胜的将获得一切,输得将一无所有。 大元在这场较量之中,连输了两场。 如果说第一场输掉,他们还有扳本的机会的话,那么现在,他们注定将失去所有。 数年之前,李大锤深入元国,游走于三位王子之间,巧妙地将引动他们内斗的种子植入到了他们的脑子中。 如果在这场内斗之中,三位王子中有一位,愿意牺牲自己,成全别人,那么李大锤的谋划,就注定不会成功。 但是谁又是圣人呢? 谁又不想自己坐在棋盘之上下棋呢? 谁又想沦为让别人操控的棋子呢? 李大锤死死地抓住了所有人的软肋,让他们都以为自己还可以坐在棋盘之下对弈并且还有着不小的赢棋机会。 于是,强大的大元一分为三,彼此争斗。 随着时间的推移,铁勒终于看懂了这一切,想清楚了李大锤的险恶用心,于是他决定牺牲自己来作最后一搏。 这是新的棋局。 铁勒如果赢了,那么他前面所有的投入都将获得巨大的回报。虽然有可能获得回报的不是他,但一定会是大元。 只不过用心良苦的铁勒,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所走的每一步,都落在了对手的算计之中。 而且这些棋子,还是多年之前布下的。 安玄也好,鹰盗也罢,还是阿可敦麾下的那个莫名其妙的沙列文,都成为了让大元走向深渊的推手。 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这一次铁勒的倾力一搏,现在看起来,只怕也是北庭都护府所盼望的,他们终于等到了将大元残余的力量聚而歼之的机会。 哲别仰头,泪流满面。 都是自己作的。 都是自己这些人的贪欲将好好的一个帝国,几年之间便糟践完了。 逃? 不是逃不掉! 可是逃掉了又如何? 从此成为被人满天下追捕的亡命之徒吗? 还是隐姓埋名就此当一个缩头乌龟? 哲别有哲别的傲气, 这样的路他不会去选择的。 他宁可去死! 虽然同样是没面目去见祖宗,但战死沙场,至少不会让祖宗蒙羞。 仰头, 艳阳高照, 白云悠悠, 俯首, 绿草如莹, 朵朵不知名的小花在绿草之间争相竞放, 今天是个好天气, 脚下是个好地方, 所以死在今日,死在这里, 也很不错了。 前方有烟尘卷起,地面微微震颤,哲别勒停了马匹,回望身后,不到三千骑。 出城的时候,有些人悄悄地跑了。 没关系。 他可以选择去死,别人自然也可以选择去活。 明知道前面是死路,还有几千勇士愿意跟着他一起赴难,这一辈子敢很值了。 看看左边,三十刚出头的长子一脸平静, 右边,十五岁的孙子稚气未脱却也是脸色坚毅。 招招手,孙子策马靠近。 “敌人至少两万骑,怕不怕?”哲别问道。 “跟着爷爷,不怕!”孙子用力握着手里的弯刀:“孙儿也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了!” “好!好!”哲别连连点头,伸手替孙子系好了头上的铁盔,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约两三里处,黑色的大旗在风中飞舞,密密麻麻的骑兵充满了他的视野。 随着对方骑兵潮水盘的左右分开,一面萧字大旗出现在哲别的眼中。 果然是萧长车亲临。 也好,死在萧长车的手中,总比死于一个平平常常的人手下要好得太多了。 哲别拔刀,指向了前方。 于是身后的两千余骑发一起喊,摧马向前发起了冲锋。 “杀敌!”哲别开始策马向前。 他的儿子和孙子抢在了他的头里。 萧长车紧紧地握着手里的长枪,胯下的小黑兴奋地打着响鼻,不时昂头长嘶,只不过此时它的辔头却被一个胖乎乎的家伙死死地握在手中。 换了别人,小黑肯定张嘴就是一口,咬不死你个不识相的。 只不过眼前这人却是熟人,而且它也知道这家伙不好惹, 因为这个胖子叫李开心。 如果去咬这个家伙,多半要吃一记拳头。 所以小黑竭力仰头去看背上的女主人, “放手!”恶魔面具里,一双妙目透露着煞气,语气更是不善。 “不放!”李开心语气坚定,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您戳死我吧!” 萧长车不禁气结。 这是耍无赖了! 而李开心却并不止于此,见萧长车说不出来话,他却转头看着全新,大声道:“全将军,你现在可是这支部队的主将,还在等什么?” 全新笑着举起了手中长枪,大声吼道:“将士们,随我杀敌!” 伴随着全新一马当先冲出去,身后的上万骑兵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杀向了远处正在急奔而来的元军。 全新接管这支军队的时候,军官们都已经验看了兵符。 有制之兵, 无制之将! 士兵们看队长,队长看团长,团长看校尉,校尉看将军,牵一便发动全身。 于是在洪水决堤而出之后,刚刚还布满了骑兵的大地之上,便只剩下了廖廖数骑,萧长车恼怒地摘下面具,愤怒地瞅着李开心。 躲过了周老头和萧老头儿的监视,却忘了李开心这个死胖子。 李开心嘿嘿笑着,挺着个大肚子,手里却死死地攥着小黑的缰绳。 战场隔着他们很近, 但却又离着他们很远。 两千余元军骑兵,被上万北庭都护府的骑兵包围着,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终于,那面象征着哲别的大旗颓然坠落于地。 萧长车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这样的敌人,也是值得尊重的。 (本章完) 第472章 夙愿 李开心百无聊赖地蹲在地上数蚂蚁。 地面之上蚂蚁路路成行,来来往往,大概是因为太多的血迹吸引了他们,一般情况之下,很难看到如此多的蚂蚁在这样的天气之下出没。 听到脚步声,李开心抬起头,看到钱甲正大步行来。 今日的钱甲与过往李开心熟悉的那个钱甲完全不一样。 过去,钱甲就是一个普通的老头儿,这样的老头儿在街上随手一抓一大把,毫不起眼。不像周乙,与他李开心一样都是胖子,容易给人留下深刻的映象,钱甲是那种典型的让人见过就忘的模子。 只不过今天穿上了盔甲的钱甲却似乎完全换了一个人,那一身的煞气从内到外弥漫出来,倒是把李开心看得一楞一楞的。 走得近了,一股血腥味儿便传了过来。 这家伙看起来昨夜杀了不少人,难怪这么杀气腾腾的。 “被赶出来了?”钱甲有些好笑地看着蹲坐着的李开心。 李开心点点头:“昨天不是那哲别冲阵嘛!萧都护想要亲自上阵,被我拉住缰绳不松手,最后哲别死在了全新手里,都护没逮着上阵的机会,从昨天到现在,没给我好脸色看,都不许我在跟前服侍!” “做得不错!”钱甲压低声音道:“都护到底还是年轻,在某些事情上总是思虑不够周全的,她也不想想,现在她肚子里揣着的可是咱们关外数百万人的未来,当然,也是我们的未来,可不能出一点点的意外!” “我倒没想这么多。”李开心一笑道:“我跟你们不一样!” “一样的一样的!”钱甲拍拍李开心的肩膀道:“以后的大内总管,非你莫属!” “你这身上味儿有点冲!刚刚全新来了,被我赶回去洗澡了!”李开心道。 “来之前,我还好生冲洗了一番。”钱甲道:“我也怕这味熏着了都护和孩子!” 两人正说着,从屋里飞出来了一柄刀鞘,夺的一声,插在了两人的身边。 两人相视一笑,钱甲向前急走了几步,清清嗓子,道:“都护,钱甲求见!” “进来!”屋子里头传来了萧长车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恼怒。 昨天上午,哲别战死,全新与张全义拢共两万骑兵,完成了对燕都的合围。 下午,两部陆续入城,与安玄所部以及鹰盗联合剿杀困在燕都城内的元军。 傍晚时分,随着夏至统带的两万余步兵抵达,则意味着战事进入了最后的垃圾时间。 入夜,沙列文率领他所能控制的卫戍军投降。 战事进入到了最后的清剿,绝大部分元军已经放弃了抵抗,剩下的死硬分子则在北庭步骑两方的联合进剿之下,逐一被消灭。 预计最多三天,燕都之战,便将彻底结束。 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战果。 北庭都护府再一次完成了让世人都瞠目结舌的经典案例。 而谋划这一切的李大锤,此刻却远在关内。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大概就是说得像李大锤这种人了。 这场战事从头到尾,李大锤都没有参与过,但里面的每一个环节,却又都能发现他的影子,很多事情,更是他在多年之前便开始布局。 就像是一个高明之极的其手,落子这里,这里一颗,那里一枚,让人看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可等到最后收官之时,却发现先前那些不经意的落子,却都是至关重要的胜负手。 萧长车真是不高兴。 兴冲冲地一路到了战场,最后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说上阵杀敌了,现在这一瘦一胖两个家伙,居然还在讨论身上的血腥味儿会不会熏着自己,当真是岂有此理。 想要发作吧,可看到进来的钱甲的模样,委实却又说不出口了。 人家一大把年经了,还拼杀在最前线,而且这段时间,钱甲只怕就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自己乱发脾气,未免让人心冷。 “钱掌院辛苦了!”萧长车站起身来迎接钱甲。 “不辛苦不辛苦!”钱甲眉开眼笑地道:“恭喜都护终于达成愿望,亲手覆灭了元国。” 萧长车全家皆死于元人之手,其投军的唯一目的,就是想要覆灭元国,杀尽元人,这么多年来在与元国的作战之中,打出了赫赫威名,而现在,她终于将元国都城踩到了脚下,当然是值得恭喜的。 不得不说,钱甲是擅于抓住重点的,就这一句话,便让萧长车脸上浮起了笑容,郁闷的心情,瞬间便一扫而空。 “都护可曾上香祷告,给亲人们说一下这个喜讯啊?”钱甲接着问道。 萧长车摇摇头:“眼下公事都忙不过来,自己的私事,当然得往后放一放,等到回程之时,回老宅一趟去祭奠亲人!” “那可以让李开心先去准备!”钱甲转头看了一眼门外:“都护老宅子那里一直没有修缮,过去是因为大仇未报,不能忘了这血海深仇,现在既然已经得偿心愿,我觉得当可以去修整一番了,这也是都护的一番孝心不是?” 萧长车若有所思:“你说得也有道理!” 一直将耳朵贴在门上的李开心立时便喜滋滋地推门而入,站在门边上深深地作一个揖道:“都护,那开心马上启程去办理此事,您却放心,等您回程的时候,一定把所有的事情都办得妥妥的!” 萧长车点了点头。 “李管家多找几个商议一下,特别是茅大贤他们,在形制之上可不要马虎!”钱甲提醒道。 李开心笑道:“这个我自是省得的。” 钱甲这是在提醒李开心,李大锤的身份,肯定会在灭掉元国之后公开,到了那个时候,他就是正儿八经的秦国皇子。 皇子的岳家,身份与普通人自是不同,而且等到李大锤挥师入关,鼎定天下,登基为皇,那萧长车的父亲可就又成为了国丈,那就又要升级了,所以现在都要留下未来改造的空间。 “院首放心,其实前一段时间,我与茅大贤他们几个便讨论过这个问题,连图纸都已经准备好了,回头便让人送来给都护审阅!”李开心笑咪咪地道。 “你倒是想得周全!” “不是开心想得周全,而是公子早就吩咐过这件事情!”李开心道。“在公子的心里,都护的事情,可比其它事情都要大咧!” 萧长车哼了一声:“我看他现在就有点乐不思蜀了,在南楚玩得开心的很,连灭元这样的大事,都懒得回来参与!也不知到底是什么吸引了他!” 屋里头一胖一瘦两人立即便闭紧了嘴巴。 (本章完) 第473章 灭国 燕都的战斗已经从最中心的城区向外漫延,战斗的烈度也是一天比一天小,参与双方的人数,也是越来越少,只余下一些零零星星的抵抗活动。 像这样的抵抗已经不成气候,不可能撼动大局,但在很长的时间内,也一定会存在。 从来都不缺乏忠臣孝子,英雄烈士。 只不过因为所站的角度不同,称呼有时候也不一样。 比方说在元人看来,这些想尽各种办法仍在抵抗的人,自然便是大元的英雄。 但在北庭都护府的人看来,这些动不动就搞刺杀、放火、投毒的家伙,当然便是恐怖分子,发现一个,便杀死一个,绝不留情。 燕都之内,还在卫戍军控制下的只余下了一个地方,那就是宫城。 倒也不是北庭军打不下来,而是北庭军根本就没有向宫城发起进攻,虽然他们近在咫尺。 皇城城墙都已经被北庭军控制了。 没有进攻的原因,只是他们不想进攻而已。要不然凭着宫城内现在那几百宫卫,北庭军当真是吹口气就把他们给灭了。 阿可敦跪在宗庙之中,此刻,除了他的妻妾子女之外,身边再也没有其它人。 便是仍在宫城内的那些宫卫,此刻也不见得是真心实意地在保护着阿可敦,而是因为他们无处可去。 北庭军封锁了皇城,他们成了笼中鸟,只能留在宫城之中。 这个时候往外跑,多半便会成为北庭军的合法打击对象。 这些宫卫可也不傻。 留在宫城,至少没有性命之忧。 而且昨天外面的北庭军,居然还往宫城之内运送了不少的后勤补给,这让他们又看到了新的希望。 现在看起来,北庭军并没有杀掉阿可敦的意愿啊! 沙列文有点儿不愿意再见到阿可敦, 这就跟一个人做了亏心事,不愿意再见到吃了亏的人一个道理。 阿可敦对他沙列文当真是不错的,哪怕当年兵败被俘,回来之后依然得到了阿可敦的重用。 而最后,元国落到这一地步,也正是沙列文在大元的屁股后面踹上了重重的一脚,让摇摇欲坠的元国,彻底落入了深渊。 可是没有办法,很多事情,必须得他来说。 北庭这是既要面子,又要里子。 而坏人,当然得由沙列文来做。 沙列文也算是通读历史的人物,他觉得现在已经可以预见到自己史书对自己的描绘了。 肯定不会有什么好话。 如果有贰臣传,只怕自己是当仁不让要排在前几位的。 虽然有人说不能留芳百年,那遗臭万年也不错,但真要落到这个处境,还是极难堪的。 有些话,说得时候轻松,上下嘴唇一碰就出来了,一落到实处,就又后悔无比,至少在内心深处是这样的。 宫城上的卫戍军看到沙列文走了过来,早就忙不迭地打开了城门。 “陛下!”踏进宗庙,沙列文冲着阿可敦跪了下去。 “萧长车怎么说,他们会不会杀我?”看到沙列文,阿可敦一把便薅住了对方的衣服,抓得紧紧的,便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浮木一般,再也不愿放松。 城破的时候,他痛骂过沙列文无能误事。 北庭军彻底掌控燕都城的时候,他痛骂沙列文通敌卖国。 但现在沙列文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又赫然发现,这个人应当是他现在唯一的指靠。 “陛下,北庭都护府不会杀您!”沙列文道。 “是吗?是吗?”阿可敦有些无力地瘫坐在地上,高度紧张之后的猛然放松,让他有一种全身脱力的感觉。“可是他们杀了大哥。” “大殿下是主动求死!”沙列文有些脸红,比起哲别父孙三代以及跟着哲别赴死的那些英雄豪杰,他自惭形秽。 “真的不会杀我吗?” “是的!”沙列文道:“当然,他们也有一些事情需要陛下去做!” “他们想要我做什么?”沙列文有些艰难地问道。 “第一,要陛下明诏天下,宣称哲别、铁勒等人谋反叛国,当为谋逆之罪!”沙列文道:“第二,要说明北庭军入境是受陛下相邀前来平叛。接下来因为反贼未平,仍在四处作乱,所以北庭军仍将协助大元追剿叛贼!要求大元上下全力配合,违令者与谋反同罪!” “不要我退位吗?”阿可敦的眼中闪过希翼的光芒,追问道。 沙列文垂下头:“今年自然是不会!” 阿可敦眼中的光芒顿时又黯淡下来。“今年不会是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可一旦我被利用完了,还会让我活下来吗?” “如此陛下在这段时间内与北庭配合得很好,让北庭能够顺利接管大元全境,那么萧长车承诺陛下一定会安享富贵!”沙列文道。 “就这些吗?” 沙列文点点头:“就是这些!萧长车说,不可能给得更多了,因为他们已经说服了国师八师巴,国师答应了帮助他们去说服各地部落豪强。有陛下不多,没陛下不少,主要就是一个锦上添花,能让北庭接管大元更顺利一些罢了。” “国师也背叛了我,背叛了大元吗?”阿可敦绝望地看着沙列文。 沙列文看着阿可敦,干咳了一声道:“国师其实和我一样,更看重的是迅速地结束战争,让我大元的百姓能够在这一场劫难之中存活下来,国虽灭,但老百姓无辜啊!不该让他们受罪遭殃!” 庙里死一般的寂静,好半晌,阿可敦转过身去,冲着整整一面墙的灵位跪下去,大声痛哭起来。 沙列文站在他的身后,道:“陛下,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萧都护还在等着您的回答呢!如果您愿意,那么现在就可以跟着我一起走出宫城去拜见萧都护,如果不愿,她也不强求,只不过从明日起,一应供给可就断了。” “去,我去!”阿可敦爬起来,有些踉跄,险些摔倒。“只能如此了,为了不让我大元子民再遭磨乱,我愿意当这个罪人,只求北庭都护府能善待我大元子民,别无所求,别无所求了!” 黄昏时分,阿可敦终于主动走出了宫城,随同他一起走出来的,是他的妻妾子女以及宫城内最后的数百名赤手空拳的宫卫。 阿可敦手中捧着大元的印玺、户册、疆域图,步履蹒跚,一步一步向着萧长车驻地行去。 笔直的大街之上,最后的阳光,也随着阿可敦的前行,而渐渐隐去最后一抹光亮。 太阳落山了, 百年大元也就此终结。 (本章完) 第474章 各人都有各人的道 八师巴从屋子里端了一盆子馒头,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最后一点粮食了,本来我可以吃上一个月的,可来了你们两个,已经没有了。”八师巴坐了下来,伸手拿了一个馒头,撕了一点丢进嘴里慢慢咀嚼着:“吃完这顿,你们也该走了。我估摸着现在事儿也办完了,你们没有必要再守着我了。” 了然微笑着道:“国师,抛开那些世俗事不谈,这些日子以来,与你相谈,我收益良多。” 一向嘴巴尖刻如小刀的益明也是一反常态,伸手倒了一杯水推到八师巴面前,道:“以水代酒,敬你一杯!” “前踞而后恭,益明道友何意?”八师巴笑问道。 “在长安的时候,我与寇仲交流过!”益明道:“那是一个曾经号称半只脚踏入过神游境界的人,可在很多方面的认知,我觉得比你远远不如,正如了然牛鼻子所说的,我收益颇多。” “寇仲呢?” “被李大锤宰了!” “什么?” “因缘际会而已!”了然道:“你不要想多了,正常情况之下,一个先天想要宰了另一个先天并不太可能!” “也说不准,反正死在李大锤手里的先天已经有三个了!”益明摇摇头:“寇仲,杨坚,再加上蜀中的唐老太爷,嘿,虽然各有各的原因,但老子看到李大锤,还是忍不住心里头冒凉气!” “既然冒凉气,为什么还为他做事啊?”八师巴反问道。 “一来呢,是想跟他做朋友,做了朋友,总不好再对我下手吧,二来呢,我的确想从他那里听到何清秋的只言半语,也想与他交流一下修行心得,一个二十多岁的先天,值得我这么做。第三嘛,则是我到了关外才发现的,北庭都护府的医馆制度竟然惠及到这么多的百姓,在这里,我的医术不仅仅是可以炼丹,也不仅仅是只能救有限的几个人,如果运用得当,可以救无数人,这也算是积德,说不准于我的修行亦有好处!”益明摊摊手:“有其中一条,便值得我替他做事了,何况现在有三条之多!” 八师巴若有所思:“说得有道理。” “八师巴,你不跟我们一起下山吗?你不是说要盯着北庭都护府,盯着李大锤和萧长车的吗?”益明道:“那总要去见一见,听听他们到底对灭亡后的元国的安排,对百姓的安置吧?不亲自过问一下,你放心?” 八师巴笑着摇摇头:“我当然也会下山,不过不是去见他们,也没有必要见他们。接下来我将游历人间,走遍这天下的山山水水,见识这世间人生百态。李大锤和萧长车对我百姓如何,我自然会清清楚楚,如果如同你们所说,我见与不见有什么区别?如果你们早前的话都是在哄骗我,那也不必再见,因为我一定会做些什么的。” “明白了!”益明点点头。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了然站了起来,在天罡峰顶来回踱了几步,道:“你在这天罡峰也苦修了这么多年了,回到红尘中去过过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说不准在修行之上便能更进一步。” “怎么,了然老道,莫非你想与我一起去历红尘?”八师巴大笑。 “那就算了,你有你的修法,我有我的道路,也许会殊途同归,但上山的路终究不同。”了然摇头道:“我自有我的去处,益明,你呢?” “我的道,便是接下来去北庭大医馆当先生!”益明大笑:“不是先天高手益明,是一个医术还很不错的医师益明,他会教出无数个优秀的弟子去行走天下的,八师巴,了然,这一点上,你们可比不了我,哈哈!” “既然如此,那就以水代酒,喝了这一杯,咱们就分道扬镳,各自去寻各自的道吧,希望大家有在巅峰再见的一天!”八师巴笑道。 “不见也没什么关系!不见,说明这天下太平,一切安好!” 三人端起碗,砰地一声碰到一起,一饮而尽。 了然冲着两人摆摆手,飘然下山。 “八师巴,你在这里修行了多年,这下子要走了,总得收拾收拾,缅怀缅怀,说不定就不会再回来啦!我先走了!”益明难得地单掌合什,冲着八师巴稽手为礼。 八师巴苦笑道:“明明是好话,怎么从你的嘴巴里说出来,就这么难听呢?” 益明大笑着下山而去。 看着两人渐次远离的背影,八师巴不由得仰天长笑,挥手之间,山顶之上的小屋以及其它一些物事,都在挥手之间碎为齑粉,然后随风而去。 “去休去休!” 长干山,仁多家族历代祖先长眠之地,也是仁多家族最后的港湾,被安玄击败之后,仁多保遵循了父亲仁多忠的遗言,一溜烟儿地便跑回到了长干山躲了起来。 接下来燕都大战,仁多保不由得庆幸自家老子的先见之明,这得亏没去,去了就被一锅煮啊!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真相慢慢地浮出水面, 安玄、关山甚至于沙列文都被事实证明了是李大锤萧长车的人,更是让仁多保如坠冰窖之中。 李大锤阴毒如斯啊! 按着死去的老子的安排,接下来仁多保只需等待胜利者上门招揽他就可以了。 可现在胜利者,不是三位殿下中的任何一个,而是大元的死对头北庭都护府。 长干山接下来要如何自处? 仁多保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不过也没有等多久,他就等来了从燕都方向来的人。 一个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家伙。 曾经的三王议政中的另一大家族,细封家族的继承人细封可待。 他的老子战死之后,被哲别下令万马践踏,连肉沫沫都没有留下一点。回到燕都之后,又被拒之于燕都之外,细封可待在无处可去的情况之下,居然直接带着最后的几千人投降了张全义。 而现在,他又作为北庭都护府方面的特使,来到了长干山。 目的当然只有一个,劝仁多保投降! (本章完) 第475章 希望 “什么条件?”仁多保看着细封可待,问道。 细封可待摇摇头。 仁多保眨巴着眼睛,没有明白对方的意思。 好半晌,细封可待才道:“归顺可以保全一族性命和财产,仁多嫡系一族可以在宝瓶城、泰安城、振武城等地选择一处安居。仁多一族下一代可以在通过北庭正式的选拔之中出任官吏。” “就这些?” “就这些!” “那我们的领地、子民呢?”仁多保大声问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细封可待道:“这是北庭的那个叫茅大贤的人告诉我的。” “欺人太甚!”仁多保拍案而起:“要是我不愿意呢?” “兄长,我来之时,鹰盗关山已经在整军了,他们的目的地,就是长干山!”细封可待道:“与他们一起出发的,还有整整一个折冲府的重装步卒。要么归顺,要么灭亡!这就是北庭给你的选择,没有第三个选项!” 鹰盗! 仁多案卟嗵一声坐了回去。 他与鹰盗交过手,对于鹰盗那伙人一点儿都不陌生。 下意识地摸了摸耳朵,缺失的那半只,就是鹰盗的杰作。 那个时候,仁多一族正盛都不是鹰盗的对手,遑论现在他已经成了拔毛的凤凰,下山的老虎了。 “我想想,我想想!”他喃喃自语。 “大元亡了!”细封可待长叹一口气:“我亲眼看到哲别战死,看到阿可敦出降,看到成千上万的大元猛士放下了武器,如同一群温顺的绵羊被关进了大营里等待着敌人的处置!” “你知道二殿下的消息吗?”仁可保问道。 “二殿下被围在青铜峡城,屡次突围都被堵了回去,如今内无粮草,外无援兵,也撑不了几天了!”细封可待长叹一声道:“兄长早作决定吧,北庭施行府兵制度,并不给士兵发军饷的,府兵的收入全靠战争缴获,所以最下面的军官和士兵异常渴望战争,等到他们抵达,你这里还没有作出回应,战争立时就会开始,那个时候,便是北庭都护府也不会叫停了。因为他们不可能让自己的麾下失望,那时候,你将失去更多!” “我们大元,怎么就落到了这个地步?”仁多保看着对面的细封可待,双手捂住了面庞,声音有些哽咽。 细封可待瘫在椅子上,无言地看着屋顶。 是啊,强大的大元,怎么短短的几年,就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了呢? 北庭都护府的意思很明显,他们这些人,如果投降的话,财富可以保全,但这些财富,也就仅仅限于浮财了,例如金银、牛羊啥的。至于土地和子民,这些都将被收缴。 他们可以选择地方,但也只能做一个有钱的寓公了。 说起来他们的下一代可以通过考试选拔重新进入官场,但两边的选拔制度完全不同,他们的子孙短时间内怎么可能适应得了北庭都护府的选拔模式? 所以至少要到孙辈这一代人,他们才会真正的有机会进入官场。 沉沦几十年的时间,等他们终于有机会再度进入官场,然后又只能从底层一步一步的奋斗,想要再恢复祖宗的荣耀,当真是难如登天了。 可又能如何呢? 至少能活下去。 至少还给了你希望。 仁多保知道,说是选择,不如说是通牒。 一天过后,仁多保跟着细封可待出了长干山。 随着仁多保的归降,整个元国国内最具影响力的大家族,尽皆向北庭都护府投降,剩下的那些,差不多可以可以说能期待一下传檄而定了,不定的,那就刀兵加身,强行平定也就是了。 蛇无头不行,没有了有影响力的人物,元人想再重塑辉煌,也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而李大锤带出来的这帮官员,最擅长的事情是干什么? 就是同化! 狄夷入我华夏,而华夏之。 李大锤和他的部下,在真正的践行这一政策。 青铜峡城,铁勒站在城墙之上,看着远处飘扬着的北庭都护府的大旗。 这是他被困在这里的第二十天了。 如今在青铜峡城的兵马,还有两万余人,其中便有隶属于他的最后的五千精锐。 剩下的,都在前面的二十天的鏖战之中或死或俘或散了。 不是没有想过突围,可对面指挥作战的陈良也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他的唯一任务,大概就是要把自己困在这里吧! 所以无论自己如何引诱,此人都巍然不动。 营造的防线固若金汤。 每一次的进攻,除了带来更多的伤亡之外,完全无法啃动对方的防线。 敌人的兵马在增多。 看着逐日增多的旗号,铁勒愈发的沉默了起来。 现在他与外面的消息也完全断绝,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能吸引更多的北庭兵马,看起来是一件好事,可是铁勒却觉得有些不妙。 因为到现在为止,他也没有看到北庭的萧长车,夏至,萧东伟这些重要将领。 一直在与他抗衡的,便只有陈良、常鑫和萧成功。 这三个人在北庭都护府中,可算不得最核心的人物。 那些人去哪里了? 特别是萧长车。 能够让萧长车舍弃自己不管,只能有另一个地方,那就是燕都,也只有那里的从此值会大过自己。 那么现在燕都是个什么情况呢? 铁勒希望自己的牺牲有价值。 自己败了,死了都不要紧,只要大元能再度统一,那么一切便是值得的。 视野之中突然多了一个人。 铁勒眼瞳微微收缩。 下一刻,那个人更近了一些。 一身黑衣,身材瘦削,这个身形铁勒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端木嬷嬷。 铁勒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上一刻还在城下远处,下一刻,端木妙妙便已经出现在了城头。 “嬷嬷!” 强忍住内心强烈的不安,铁勒站起身来。 “跟我走吧!”端木妙妙的眼中充满了怜悯之色,“大元已经没了!” “没了?什么叫没了?”铁勒如同木头桩子一般站在原地,直呆呆地看着端木妙妙。 “大元亡了!哲别、野利战死,阿可敦出降,燕都已经被北庭都护府全面占领!”端木妙妙缓缓地道。 (本章完) 第476章 君王当死社稷 铁勒盘坐在城墙之上,听着端木妙妙说着外面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 当他听到安玄早就投靠了李大锤的时候, 他先是愕然,然后摇头,最终却是失声笑了起来。 难怪! 难怪会这样! 自己与大哥两个人苦心孤诣地谋划,自以为有多么的机密,却没有想到,从外面看起来密封的大铁锅,底子上却穿了一个大洞。 想着自己自为以骗过了周乙而洋洋自得的时候,李大锤萧长车他们一定会笑得睡不着吧! 只是想不通啊,安玄这样一个蛮子,什么时候与李大锤他们搭上线的呢? 李大锤又是拿什么打动他的呢? 藏得真深啊! 在最关键的时候,对着大元的心腹要害之上便是致命的一刀。 “还有那个沙列文,也早就投降了北庭都护府!”端木妙妙摇头道:“应当是他当年在远安被俘之后,就被策反了。最终哲别与野利的大军在燕都深陷乱战,连撤退都做不到,便是因为沙列文的安排,不过他没有这个能力做到这些,应当是北庭都护府事先便做好了计划,他只不过是照计划执行而已!” 铁勒垂头无语。 “跟我走吧!”端木妙妙道:“我答应过公主,要平平安安带你回去的。” 铁勒看着端木妙妙:“嬷嬷,你能带着这城里的几万人一起走吗?” 端木妙妙摇头道:“你嬷嬷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实话告诉你,这段时间,我一直便在周边,可是常建跟个牛皮膏药似的,一直贴在我身边。” “那常建会让您带走我?” “会!”端木妙妙道:“我如果只带走你们夫妻两个的话,他并不会阻碍,他说,这也是萧长车的意思,毕竟他们不想让长乐公主伤心,但是这里的其它人,便只能放下武器投降!” 铁勒叹口气:“嬷嬷费心了,我不会走的!” “你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端木妙妙道:“用不了几天,北庭都护府便会调集更多的军队过来,而且就算不打,你们的粮食也快要没有了吗?便是困,他们也能困死你啊!铁勒,输了就认输,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嬷嬷,我不是简单地输了,我成了亡国之君!”铁勒苦笑道:“说起来,都是我的错。我自作聪明啊,以为还有可以一搏的机会,以为自己觅得了良机,岂知所有这一切,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中。人家挖好了陷阱,我却还自以为得计,美滋滋儿的跳了下去。” “你谋划还是不错的,只是李大锤太阴险了一些!” 铁勒叹道:“人家不止技高一筹,每一步都是谋定而后动,甚至算死了我的一举一动,最后让我们自相残杀,他不费吹灰之力,便赢得了一切,除了佩服,还能说什么呢?” “铁勒,输了咱就认输,不当这个捞什子皇帝,一样可以过得很好!”端木妙妙道:“你看我,不也是大雍皇族吗?” “嬷嬷,我跟你是不一样的,你出生的时候,大雍都亡了几百年了!”铁勒道:“大元亡在我手里,我有什么脸面还活着?除了一死以谢罪之外,我没有别的路好走了!” “胡说八道!”端木妙妙怒道:“你就不想想你的娘吗?不想想你家小玉儿吗?” 说到这里,端木妙妙看了一眼铁勒身后的大玉儿,怒道:“你哑巴啦,哭有什么用?不知道劝劝你男人?” 大玉儿哭着摇摇头,却是不说话。 “我娘是大秦公主,什么样的事情没有见过!”铁勒笑道:“再者,我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李大锤胜了,照样得把母亲供着,小玉儿有母亲照看,又是一个女孩子,李大锤和萧长车都是高傲的性子,一定会把她照顾得很好的。如果将来李大锤真杀进关内当了大秦皇帝,小玉儿说不定还能捞个大秦公主当当,哈哈,不错不错!” “我在,你死不了!”端木妙妙森然道:“我答应过你母亲,要活着带你回去的。” “君王当死社稷!”铁勒缓缓地站了起来,语气坚定地道:“嬷嬷,我知道你的本事,可是你武道修为再高,也救不了一个心已经死了的人。” “铁勒!” “嬷嬷,你当真要带我回去,让母亲和小玉儿亲眼目睹我的死亡吗?”铁勒道。 “为什么一定要死,就不能活吗?”端木妙妙怒道。 “心已经死了,活着行尸走肉,又有什么意思?”铁勒笑了笑,突然跪倒在端木妙妙身前,以额触地,咚咚连叩了几个响头。 “铁勒,你干什么?” “嬷嬷,母亲往后余生,就拜托您啦!”说完这句话,铁勒站了起来,有些落寞地往内里走去,大玉儿冲着端木妙妙也是躬身深深行了一礼,然后紧追着铁勒而去。 端木妙妙楞楞地看着两人的背影,没有去追,她知道,追上了也没有用。 正如铁勒所言,哀莫大于心死。 身后微风轻拂,端木妙妙回头,便看见常建掠上了城墙,坐在城垛之上,看着她道:“怎么样?我跟你说没有用吧?铁勒是何等骄傲的人,他宁可死,也不会接受失败,特别是这样的彻底的失败。” 端木妙妙看着常建,一双柳眉慢慢地竖了起来。 “咦,你想干什么?”常建一挺身站了起来:“端木,你不会被气疯了吧!” 话音未落,端木妙妙已是扑了过来,看着转瞬之间整个裸露在外的身体全都变成红玉一般的端木妙妙,常建心头微惊之余,却也是夷然不惧,双手握拳迎了上去。 “又犯疯病,那就陪你玩玩!” 砰的巨响连连,整个青铜峡城似乎都在颤抖。 两个先天高手,从城头斗到城下,又从城下一路翻翻滚滚斗向远方。 回到城中府邸之内,铁勒紧紧地握着大玉儿的手:“当真要跟我一起走吗?” “既是夫妻,自当生同床,死同穴!”大玉儿道。 “好!”铁勒笑着点点头,“却容我来安排一下城内这些跟随我多年的兄弟们,咱们再上路。” (本章完) 第477章 归于尘烟 先天高手当众相斗这种事情,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看到的。 特别是端木妙妙现在伤心得很,也失落得很,更加愤怒得很,是以压根就不加收敛。 与其说她在疯狂的进攻,不如说她在发泄。 铁勒是她看着长大的,对于她来说,跟自己的孩子也没有什么两样。 而现在,铁勒要去死了,她却毫无办法。 常建与她对垒片刻,便察觉到了对方的情绪, 如果真要分出个胜负,现在心境大乱的端木妙妙自然会大不妙,不过大家都是熟人了,而且彼此之间渊源也非常深,常建自然也不可能趁机猛下杀手,倒是要小心着莫要失手误伤了眼前这位好像就要疯癫了的女子。 陈良站在营垒之中高高的刁斗之上,看着两位大高手一路远去,却是笑着自高处一跃而下。 端木妙妙来了又走了。 骄傲的铁勒,果然宁死也不愿意面对失败。 想要他在李大锤面前屈膝,估计的确是一件让他无法接受的事情。 现在,他要做好最后的准备来迎接铁勒的临死反击了。 既然已经决定要死了,那只怕接下来对手的反扑,肯定是前所未有的,不计代价的,陈良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要是在这最后时刻,还被铁勒咬了一口,那就要成笑话了。 号角声声,旌旗飞舞,便是天空之中,亦是雄鹰往来盘旋,一项项命令迅速地传达到各部,然后军队便开始了有条不紊的调动。 当哨骑终于发现城内的异动之时,陈良这边也已经做好了一切布置,大营辕门大开,军队源源不绝地走出,逼向青铜峡城。 城门开了! 并不是陈良所以为的元军的决死反击。 陈良很清楚,在这为期近一个月的战斗之中,铁勒最为精锐的五千嫡系,损失极小,这些人本来就是铁勒准备着在最后时刻保护他冲出重围的。 如果要作垂死挣扎,当然是这支队伍为先。 可现在,出来的的确是这支队伍,但却是一支解除了武装的队伍。 没有着甲,没在武器,没有战马,手中倒还是有旗帜,只是旗帜却倒垂了下来。 看这个样子,这些人是准备投降了吗? 陈良愕然。 整个北庭军队也都愕然不已。 一人越众而出,大步走向北庭军队。 这个人陈良是认得的。 他叫高群书,也曾经是一个秦人,而现在,他是铁勒最为倚重的谋士和心腹。 陈良缓缓策马向前。 “大元殿前都虞使高群书,奉大元陛下之命,向北庭都护府大将军陈良请降!”高群书看了一眼陈良,单膝下跪,双手高高地举起了属于铁勒的王旗。 随着高群书的下跪,他身后的那些元军也一一跪下。 陈良能从这些人的脸上看到伤心、愤怒、绝望以及茫然,这一刻,他似乎看到了人类所能有的所有情感。 翻身下马,陈良走到了高群书的面前,先是伸手接过了铁勒的王旗,随手递给身后的常鑫,然后再扶走高群书,温声问道:“高指挥使,敢问陛下现在在何处?” 高群书无言回头,看向城内。 顺着高群书的眼神看过去,城内某处地方,一股浓烟滚滚而起,不过片刻时间,便又看到了冲天的火焰随着浓烟一起喷向了天空。 好大的火! 很显然,这是蓄意地堆集了无数引火之物,并且喷上了油脂之后点燃的。 像这样的火势,基本是没有任何救援的可能。 “那是陛下所在?” “青铜峡城是陛下除了燕都之外生活的最久的地方,那座府邸也是陛下亲手一砖一瓦建立起来的。陛下之大业始于青铜峡,也终于青铜峡!”高群书转身,面向城内,缓缓跪倒。 来到青铜峡的时候,铁勒不过是个十余岁的少年,在这里近十年的经营,威望日著,势力剧涨,追随他的人愈来愈多,也让他有了逐鹿天下的雄心,始于此,终于此,也算是另类的有始有终了。 其实在高群书看来,铁勒,当真算是一位明主。 只是上天无良啊,既生瑜,何生亮呢? 铁勒碰上了李大锤,于是一输再输,直至输得一无所有。 他们之间的争斗,没有双赢这一说,典型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铁勒手中握着更好的牌面,拥有更强的实力,但在李大锤这个怪胎面前,还是饮恨收场。 可不管怎么说,这个人亦是一代人杰,陈良二十余年的军旅生涯,倒是有十余年在跟这个人对抗。 如果不是李大锤,而是令狐野的话, 这局棋谁输谁赢还真是说不定呢! 陈良神色肃然,双手抱拳,深深一揖到地。 被困在青铜峡城的两万余元人军队,在铁勒的安排之下,由高群书率领尽数投降北庭都护府。 翌日陈良入城,于一片白地之中,竟是连骨头也没有找到一根。想来是那火太大,将人完全烧成了飞灰,风一吹,便散入天地之间,再也无迹可寻了。 真定府,正在午睡的小玉儿忽然一阵悸动,哇的一声便大哭起来,床榻边上的宫女赶紧轻轻拍着小玉儿,唱起小曲儿哄着。 寻常时节,这样一拍一哄,便也会乖乖再次入睡,可今天,不管怎样哄,小玉儿的哭起却愈来愈大。 将小玉儿抱起来回走动,仍不见好,哭声凄厉,手脚乱动,将宫女给吓着了,只能抱着来见常乐公主。 接过哭泣不止的孩子,常乐公主心中却也是一阵悸动,不好的预感如同潮水一般涌上来。 “南疆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端木嬷嬷回来了没有?” 一连数问,宫女面面相觑。 不过片刻之后,一切却又都有了答案,宫室之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宫卫面带惊惶之色闯入,跪倒在地,颤声道:“太后,赤温将军急报,北庭都护府约五千骑兵正在逼近真定府,赤温将军已经下令关闭城门,赤温将军请求太后授权紧急动员全城,征召青壮,准备迎战!” 常乐公主仰天长叹,铁勒终是无力回天! (本章完) 第478章 棋子的自觉 周乙踏进大厅,一眼看到抱着孩子的常乐公主,不由有些愕然。 那小孩子应当是铁勒的女儿小玉儿,似乎刚刚大哭过一场,现在躺在常乐公主怀里睡着了,只不过小小的身子依然一抽一抽的。 “见过公主殿下!”周乙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这个把月时间,你倒是又胖了不少!”常乐公主瞅着周乙,道。 “这十几年来,一直忙碌不得自由,难得有这么一个可以好生休息的时间,可不就长胖了吗?”周乙摸了摸肚皮,有些难为情。 “你就不担心这一场战事吗?” “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周乙道:“这一段时间,我细细思量了,陛下的谋算,并不在于如何对付我北庭都护府,重心在燕都那边,所以我们有可能最大的损失,就会是面对一个重新统一的大元。但是公主,此大元已非彼大元,即便陛下成功了,此时的大元也是虚弱不堪的,我们自然会有另外的对策!许是会更麻烦一点,更费事一点而已。” “你倒是自信!”常乐公主道。 “北庭都护府上上下下,这点自信还是有的!”周乙笑道:“其实公主殿下也应当知道我们那边大致的情况,心中也该有个判断才是。” 沉默了片刻,常乐公主才道:“恭喜你们了,北庭都护府在这一场较量之中大获全胜,哲别战死,阿可敦投降,铁勒,现在只怕也回不来了!” “什么?”被关了一个多月的周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没有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长乐公主苦笑道。 周乙咽了一口唾沫,眨巴着眼睛,仍然是百思不得其解。 “你还没有想明白吗?”常乐公主道:“你也是其中的一环,不过你是被抛出来的一环,是用来欺骗铁勒的一枚重要棋子。” “我需要好生理一理,这个消息说实话是真把我给惊着了!” “燕都那边传来了消息!”常乐公主道:“安玄是你们的人。你是知秋院的副掌院,这件事你知道吗?” “不敢欺瞒公主,这件事,我还真不知道!”周乙老实地道。 “那沙列文也被你们策反了,你知道吗?” “这件事我知道!”周乙点点头。 “铁勒在两年前便与哲别两人开始谋算这件事情,而你作为活跃在这片土地之上的北庭最大的情报头子,自然便是需要欺骗的对象之一,从一开始,铁勒想的便是攻打燕都,而不是你们北庭都护府!”常乐公主苦笑道:“只不过铁勒他虽然成功地欺骗了你,但却怎么也想不到安玄是你们的人,那还有什么秘密可言?你说是吧?” “是!” “所以在铁勒他们发动之前,李大锤萧长车必然已经知晓了铁勒的真实目的!”常乐公主道:“但他们并没有通知你,而是让你成为了欺骗中的一环,而你的表现,也让铁勒和哲别深信他们的这一次计划,必然会成功。” “应该是这样!”周乙道。 常乐公主有些不解地看着周乙:“你难道不愤怒吗?在这件事情之上,你是一枚弃子,你很有可能被铁勒杀死的。” “没有什么愤怒不愤怒的!”周乙嘿嘿一笑:“殿下,干咱们这一行的,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做事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不明不白的死了,从干这一行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说句不好听的话,我们就是活在阴谋和圈套之中的。算计敌人,也算计自己人,甚至于算计自己,而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最后的胜利。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们不在乎牺牲一切,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了!” “想不到你竟是如此看待此事!”常乐公主倒是有些意外:“我以为你至少会表现出恼怒的意思。” 周乙摇头:“殿下,我以前也这样设计过别人啊!而且我如果真在这件事情之中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也是应当应份的,想想当年为了推动元国的三王分立,在皇城之中我们战死了多少精锐,这些年来,为了北庭的强大,我们又死了多少人。死去的每一个人,都是在为一个强大的北庭添砖加瓦,您说,我有什么好抱怨的呢?每个人都有一个自己的目标,而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即便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没有什么可惜的。我们都是天下这个大棋盘上的棋子,什么时候该出击,什么时候该蛰伏,什么时候该牺牲,都由棋手决定。所以,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我都能坦然面对。” “李大锤的手下,都是这样考虑问题的吗?” “以前我们的同事都是这样想的,不过现在摊子大了,倒也不见得都是这样了!”周乙笑道。“殿下,既然我北庭大军已经大获全胜,接下来您又什么打算?” “刚刚接到通报,你们的一支骑军距离真定也只有数十里距离了,赤温将军正准备动员全城青壮守护真定!”长乐公主道。 “殿下,您觉得还有必要吗?”周乙道:“这一次陛下为了达到目的,必然是倾巢而出,抱的就是不成功就成仁的心思吧?真定这边,如果还要负隅顽抗的话,除了更多的鲜血和死亡之外,还能有什么呢?最终的结果,并不会改变。” 看了一眼常乐公主,周乙轻声道:“请恕我直言殿下,即便是北庭都护府全面占领了大元,您仍然会受到最高的尊重,包括小玉儿公主。如果陛下愿意归降,也肯定会受到最高的礼遇,虽然会失去权力,但绝不会失去尊贵啊!咱们公子的身份,别人不清楚,您还不清楚吗?” “铁勒的性子我知道,只怕现在,他已经不在了!”常乐公主垂下眼睑,将怀里小玉儿抱得更紧了一些。 “殿下……”周乙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眼前一花,大厅之中突然就多了一人。 “妙妙!”常乐公主看着回来的端木妙妙孤身一人,终于是忍不住泪水长流。 “公主,铁勒夫妇都不在了!”端木妙妙哽咽着道:“我有负你所托,带不回来他。” “不怪你,他就是那个性子,这是他的命。”一手托着孩子,一手擦干了泪:“死者已矣,妙妙,我们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呢!” “殿下节哀!”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周乙一时之间竟然没有觉得有什么胜利的喜悦,反而觉得心中沉甸甸的。 “周乙,你先出城去告诉你们的人,就说真定已经决定开城出降了!”常长公主道:“为了不引起城内骚乱,便请他们在距城十里之外驻军可好?” 周乙躬身行了一礼,“公主大义!” (本章完) 第479章 小部族的未来 天上露出了一丝儿鱼肚儿白,圈里的牲口开始骚动了起起来,看守他们的家犬绕着栅栏奔跑,不时狂吠几声,将那些试图想要越过栅栏的大牲口给轰回去。 清晨的大草原上,这些动静儿顿时便让这方天地之间多了许多生气。 布查有些步履蹒跚地走出了帐蓬,身后,跟着他的老伴。 两人都快要六十了,这在大草原之上,算是高寿了。 整个部落里,平均年龄也就五十出头而已。 所以布查自然而然地便成为了部落里最为德高望重之人,也就成为了这个小小部落的话事人。 整个部落只有一百余帐,所有人丁加起来,也不到五百丁口。 布查走到牲口圈,打开了栅栏门,早就已经等不及的牲口们便如同流水一般,迫不及待地从大门奔跑出去,向着远处的草场奔动。 几只大狗狂吠着左右奔走,约束着牲口们的行走路线,也有身手矫健胆大心细的,竟然穿行在无数的牲口群中。 这些犬只是布查放牧的最好的帮手,年纪大了,再也不能像年轻的时候那样策马奔腾,现在更多的时候,便依靠这些犬只来帮着他放牧。 随着布查家这边出现了动静,周边星落棋布的帐蓬便都开始动了起来,更多的牲口从各处汇集起来,开始向着不远处的草场进发。 布查跨上了一匹老马,老伴将一个布兜挂在了马鞍旁边,那是布查今日的吃食和饮水。 冲着老伴挥挥手,布查拍拍老马的屁股,老马便也不紧不慢地向着前方走去。 都是老伙计,早就心意相通了。 沿途不时有人汇集过来,只不过却没有什么年轻人,大部分都上了年纪,偶尔有几个年纪稍轻的过来,却都是身有残疾的,看到还有几个十岁出头的小子也骑着小马过来,布查脸上的皱纹就显得更深了一些。 很多的牲口都怀上了小崽子,这对于牧民来说,可是一件大事情。粗粗一看,今年应当是一个好年景,至少牲口的数量,肯定会有不小的上涨,可大家的脸上都看不出来什么喜悦之情。 部族里的青壮,都被征发去替皇帝打仗了。 小小的部落里一共走了六十八个人,也是部族之中所有能出征的数量了。 过去皇帝也征发士兵,但是会根据部落的人丁进行抽成,一般而言,布查他们这样不到百帐的小部族,出十几个了不起二十个人,便到了极限了。 可是这一次,所有适龄的人,全都被征走了。 布查活了这么久,自然也就对这个世道了解得更深。 他知道,出现了这样的事情,只代表着现在的情况很不妙,所以那些大人物们才会涸泽而渔,不管不顾,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如果胜利了那自是好说,可如果失败了呢? 布查不敢想。 要是这几十个青壮都不能回来,布查觉得他们这个部落只怕很快也便要消失了。 前两天来了一个走货商人。 就是那种带着三两匹马,驼着一些大家急需的物资穿行在大草原之上的那些家伙,这些人大都消息灵通,既能为大家换取货物,也能为大家带来外界的消息。 那个商人说,真定那边已经插上了秦人的旗帜。 这个消息,布查是万万不信的。 真定,那可是皇帝的所在啊! 他布查年轻的时候,曾经跟着老皇帝四处征战过,秦人并不如何强大,怎么可能打到真定来。 可是那个行货的商人却赌咒发誓说他没有说谎,他行走四方,也去过关外,怎么会认错秦人的那种黑色旗帜? 本来他是想去真定补货的,可看到黑色的秦人旗帜之后,他却没敢进去了。 这也导致他现在的货很少,而且很贵。 行货商人匆匆地走了,但他带来的消息,却让布查心慌不已。 自己两个儿子,都在这一次的征发之列,听说是要跟着皇帝去打青铜峡城。 青铜峡城布查当然是知道的,他年轻的时候,就在那里打过仗。 可如果现在连真定都被秦人占领了,那出征的士兵平还能回来吗? 自己的儿子还能回来吗? 他忧心忡忡。 部族里六十八个健儿,都是去青铜峡城的,要是都不能回来了…… 不敢想! 无数的牛羊马匹聚集到了一起,放牧的人也慢慢地汇聚到了一处,看着一张张沟壑纵横的老脸,布查只觉得心里如同有一百只蚂蚁在爬来爬去,忧心如焚却又要装做没事儿一般安慰这些人。 可千万要回来啊! 哪怕就是回来的人少一些也好! 布查在心中祈祷着。 远处传来了急急的马蹄声,布查站了起来,看向来路,下一刻,他的眼睛便瞪得老大,虽然隔得远,但那身影自己却是无比的熟悉,自家大儿子,自己这一段时间老是在梦中梦到的人。 “布查,是你家的德俊,他回来了!”身边有人叫了起来:“是他们回来了吗?仗打完了吗?” 布查咽了一口唾沫,没有答话。 仗打完了,自家儿子回来了,这是喜事,可是回来了多少人却不知道,出去的时候,可是六十八个孩子呢! 德俊的骑术相当不错,看到布查一行人,他立即勒马,马还没有停稳,他却是一路小跑了一段距离,卸去了向前的冲力,便刚好停在了布查的面前。 “阿大,我们回来了!”德俊大声道。 “德俊,我家洛杰回来了吗?”身边,一个老人大声问道。 “回来啦,回来啦!” “我家昆比亚呢?” “我家特德呢?” 一群人围了上来,把德俊围得水泄不通。 德俊高高地举起双手,大声道:“大家听我说,咱们都回来拉,咱们族里六十八个兄弟,都回来啦,一个也没有少!” 草场之上顿时沸腾了起来,所有的人又笑又跳又叫。 像这样的大规模征发,肯定是一场大战,大家谁也没有想到六十八个出去,还能有六十八个人回来,只是希望在回来的人中有自家的亲人而已。 “德俊,咱们是打了大胜仗吗?大家带回了多少战利品?” 既然都全须全尾地回来了,那肯定是打赢了,既然打赢了,那便应当有无数的战利品,这是他们这些老人们多年以来的经验。 听到这话,德俊的脸色却显得尴尬起来,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来。 看到这个模样,布查便知道内里有事,一回手道:“先回去,先回去再说!” 于是大家便忘了战利品的事情,不管怎么说,亲人们回来了便是好事。 (本章完) 第480章 新的开始 战争结束了。 部族的六十八名从军的青壮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如果放在过去,部族一定会举行一次盛大的欢迎仪式,载歌载舞来庆贺这样的大喜事。 可今天这个状况,却是太尴尬了。 因为大元战败了,大元没有了。 从儿子嘴里听到这个消息之时,布查沉默了很久。 因为战败,皇帝自焚于青铜峡城,遗命殿前都虞使高群书率余部投降,而他们这六十八人,侥幸在进入青铜峡城之后一直便呆这里没有离开,从而没有半点损伤,而其它很多应征的部族就惨一些。 出发时的四五万人,最后只余下了一半。 而今,秦国北庭都护府的军队,已经抵达了真定,而太后娘娘抱着皇帝唯一的孩子宣布向秦北庭都护府投降。 大元没有了, 这让布查很伤心。 因为他也曾经为这个帝国出过汗,流过血,卖过命,那个时候,他们是多么的强大啊! 但伤心之余,却又有一些小小的安慰, 因为战争结束了,他的孩子不用再去打仗了,他们也不必再在恐惧担心之中生活。 只有经历过战争的人,才知道战争有多么可怕。 如果有可能,他们这样的人,希望永远不要碰到战争。 对于野心家来说,战争是他们建功立业封妻荫子的机会,但对于普通百姓而言,战争则意味着离别,死亡,鲜血和无穷无尽的伤痛。 跟着部族六十八名青壮一齐回来的,还有四名秦国人,这些人能说一口流利的大元话,而且其中有一个,布查觉得模样很熟悉,似乎在以前自己见过这个人。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直到想起了前两天离开的那个走货郎,布查才猛然记过,这四个人领头的那一个,曾经是一个商队的首领。 草原上有很多商队行走,带来部族急需要的货物。 与这个叫陈飞的人说起此事,那人却是哈哈大笑,直道布查记性好,说到两年之前,他的确来过这里,也正是因为他熟悉布查这个部族,所以这一次,也是他来这里与大家商谈以后的事情。 以后要怎么样活下去,正是布查他们最为关注的重点。 是商量,而不是命令! 陈飞特别强调着这里头的区别。 德俊他们这些年轻人看起来很开心,但在布查这样久经沧桑的人看来,这里头其实没有多大的差别。 胜利者可以大度,但失败者却不能不识趣。 所以,陈飞愈是强调,布查便知道这愈是一件根本就不能商量的事情。 他们只能服从。 部族的德高望重的几个老人和最为勇武的几个年轻人席地而坐,在他们围坐的圆圈当中,摊着一副硕大的地图。 布查摸了一下这地图,是纸。 这让他很惊讶。 纸对于他们这样的部族来说,还是奢侈品,很少见到,像这么大的一张纸,那就更罕见了。 可看起来这个叫陈飞的人,并不是很在乎,随手捡了几个石头压在纸的边缘,最后甚至捡了一块干牛粪放在了边上,免得有风来扬起了纸张。 秦人真有钱啊! 布查心里道。 这是一张地图。 在场的人都当过兵,上过战场,像布查和他的儿子都是其中的小头目,知道地图这种东西的贵重,像陈飞拿出来的这样的地图,他们都重来没有见识过,布查当年也是进过万夫长的大帐的,可也只看到过绘在羊皮纸上的那种极简略的图纸。 眼前这份地图,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密密麻麻的各种不一样的线条和不一样的标记,便已经显示了他们的价值。 “德俊想来已经把事情都跟大家伙儿说了!”陈飞道:“那我也不就再废话了,大元已经没有了,以后,咱们大家便都是北庭都护府治下的子民了。其实呢,大元有还是没有,跟咱们这些小老百姓也没啥关系,大家说是不是?咱们跟过去一样,还是放牧牛羊,做奶酪,酿马奶酒,制皮子等等。” 大家默不作声,都看着布查。 “以前官府要咱们部族每年都交五百只羊,五十头牛,十匹马,各色皮子一千张,奶酪五百斤,马奶酒一百斤,牛角牛筋等一百斤以及其它一些草料啥的,另外还得必须自备武器随时准备接受君王的征召。”布查试探着道:“那以后北庭都护府也还是照此办理吗?” 陈飞笑了起来:“元国对老百姓横征暴敛,残忍苛刻,动不动就施以酷刑,这些年来我行走其间可是看过很多,每每唏嘘不已,我们北庭都护府是仁义之师,出兵元国也是为了解民之倒悬,岂会如此盘剥百姓?” “那以后不知是一个什么样的章程呢?”边上便有其它老人迫不及待地问道。 “咱们北庭都护府自然也是要征税的,只不过没有那么多的名目,大家就是牧民,基本上大家以后需要交的,也就只有两种税,一种便是人头税,每个人每年一贯。”陈飞笑咪咪地道:“像我们阿布族,一共只有五百余人,咱就算个整数吧,以后一年要交的人头税,便是五百贯。” “另外一种是什么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土地嘛,自然是归官府所有的,大家在上面放牧牛羊,当然便要交使用税,我们北庭都护府把他叫做土地税,你交了土地税,便可以在上面自由放牧了。” “这土地税一年多少钱?” 陈飞的手指向众人中间的地图,道:“各位,这是我们真定郡的全境图。” 众人都发出了惊叹之声。 然后陈飞的手落在了一个点上,道:“这便是我们阿布族所在的地方,眼下真定郡府已经将阿布族所在的区域划分为了一个县治,就叫横水县,横水县长一百二十余里,宽约八十里,换算下来,大约便是一百四十四万亩。以每亩每年一文钱的使用费,那便是一千四百贯四十贯。再加上先前的五百贯,每年咱们横水县需要给郡里上交一千九百四十贯的税赋。” 布查在心里头默默地算了一下,一只羊大约能值二贯钱,一头牛能值五贯钱,一匹上好的战马,能值十五到二十贯钱,这个税赋,较之以前的负担,的确是大大减轻了。 “那这横水县是我们阿布族交的使用费,是不是就意味着别的部族不能进入我们的地盘上放牧了呢?” “那是自然!”陈飞道:“如果要进来,那就须得给你们交钱,受你们管理,当然,你们如果越了界,那也是照此办理!” “以后还会被征召去作战吗?” “我们北庭都护府实行的是府兵制!”陈飞笑着道:“因为府兵享有很多特权,所以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去当府兵的,像我们阿布族这样的,按照现在的法规,大概会有十到十五个名额成为府兵。这个以后我们再慢慢来了解,就现在这个税赋的事情,布查族长觉得可以接受吗?” “上使,这些事情,你便能作主吗?”布查问道。 陈飞大笑起来:“布查族长,陈某如今在真定郡任职户曹参军,管得就是税赋这一摊子,这一次下来,便是要走遍整个真定府周边,与各部族敲定这些事宜,一旦约定,便不能反悔了!” “永远不涨?” “那倒也不见得!”陈飞道:“可即便要涨,那也会像现在这样,某家会再来与诸位商讨。而且大家交了税,便是我北庭治下子民,碰到灾年,免税免赋甚至于救灾抚恤,那敢是我们北庭应尽的义务。” “除了这些,再没有其它任何的税赋了吗?” “如果大家进城去卖自己所出产的东西,那便另有商税,不过那是另外一回事了!”陈飞笑着道。“如果大家没有异议,那便签下这份契约。” 相比起过往,这个负担的确是减轻了不少。 大家都没有什么好说的,布查便代表着阿布族签下了这份契约,而陈飞马上便从行囊之中掏出了委任状,现场填上了布查的大名,从现在开始,布查便是这横水县的知县了。 当然,现在也就给个名份,至于管理,北庭都护府暂时不会管,至少现在不会插手,任何事情都要有一个过程,一切都得慢慢来。 而现在,北庭需要的是稳定,先将名份确定下来,让大家习惯了自己的是北庭都护府治下的子民,然后再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来同化,融合。 也许五年,也许十年,也许需要的时间更短,大家就再也无法分得清彼此之间的不同了。而搞这一套,李大锤手下可有的是人才。 陈飞在阿布族只停留了两三天功夫,便又启程走向下一个部族,临走之际,他给布查留下了另外一份地图,是新成立的横水县的详细地图,有了这份地图,以后不同的县治之间有了争议,也有了依据。 草原之上,为了牧场,水源而争斗的事情,可是一点儿也不稀奇。 新旧交替,在大元各地,都在进行着。 有的地方进行的无声无息,有的地方却是火星四溅,大打出手。 有人温顺,自然便也有人倔强,可倔强的人也没有什么卵用,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有时候反抗者反而会让占领者更加的兴奋,因为他们可以有理有据的开始镇压,而一旦开始镇压,也就意味着财富。 (本章完) 第481章 如何让阻力变助力 从分裂大元到彻底灭亡大元,看起来前前后后也不过只用了三五年,但实际上,李大锤在元人身上使劲已经有十好几年了。 没有什么事情是简简单单轻而易举便能做到的, 也没有什么事情当真可以凭借着运气便能得到。 每一件成功的事情的背后,都有着大量的谋划、投入甚至于牺牲。 厚积而薄发,十几年默默地持续地投入,到最后发动之时,因为绽发的花朵太过于惊艳从而让人只看事情的表相而忘记了背后的付出。 远的就像当年三王之变,玄武门内,为了救铁勒而牺牲掉的青龙大队的那些人。 上千人的青龙大队,最后破围而出的,也不过两三百人而已。 而近的,就如同这一次的周乙他们这些人被铁勒逮捕投入大狱,他们的性命其实也在两可之间,杀与不杀,都在铁勒的一念之间。 如果他们真被铁勒杀了,那也只能是为了全盘大局而作出牺牲的棋子。 所以周乙并没有多少怨言,因为在这些年中,他看到的、听过的甚至于亲手策划的为了达到某些目的而牺牲掉的战友,不计其数。 所以,轮到自己了,又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结局是好的,那就更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因为他们的这些投入,都会在成功之后,得到巨大的回报。 这便像是士兵上了战场,拿性命去搏富贵一般无二。 死了,便是背风。 活着,就是运道。 十几年的奋斗和努力,终于彻底扳倒了元国,但接下来如何治理这块拿下来的土地,便又成了横亘在北庭都护府面前的难题。 元国终是一个已经立国百余年的国度,他们的传承在整个北方也算是深入人心的。想要完全将他们消化吸收,并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 而不将元国消化吸引,北庭都护府便也无法集中全力挥师关内。 相比起关外,关内如今群雄并立,看起来混乱,可真要加入这场棋局,其难度却是一点儿不比拿下元国轻松。 更重要的是,李大锤他们图谋北元十几年,而关内,也不过是这几年间的事情,虽然李大锤出手不凡,连接拿下了蜀郡,现在又将宁县和荥县秘密收入囊中,但仍然显得势单力薄,不敢说一定便能稳操胜卷。 “灭掉了北元,不是结束,而是开始!”茅大贤卓立在望月堂的正中间,看着一屋子的北庭都护府的高层,道:“这个会议,本来是要等李都护回来之后再开才合适,可是李都护还在南方,归期未定,而我们这边很多事情却是迫在眉睫,不定下个章程,做起事来,大家不免便束手缚脚,或者做事偏离了我们的主旨,那就反而不美了!” 众人都把目光投到上首的萧长车身上。 萧长车点点头道:“我没有意见,眼下关内情势倒是愈来愈危急了,在我们展开对元国的最后一战的时候,令狐野也基本剪除了长安周边所有的支持卫氏的势力,长安现在已经成了孤城,城破,只是早晚的事情。卫氏已经在着手向蜀中进行转移了。令狐野拿下长安之后,已经基本上控制了关内整个北方,实力更上一层楼。” 众人尽皆点头。 正如茅大贤所说,灭掉北元不是结束,而是开始。大家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要进军关内,逐鹿天下。 关外相距关内,有着先天不足的差距,如果关内一旦被令狐野完全平定下来,关外想要更进一步,难度就大了。 所以李大锤这才入关经营,落子布局。 “萧都护说得极是,我们现在虽然拿下了北元,实力大涨,但令狐野却也是渐渐控制了中原局面,双方接下来必然会碰撞到一起,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茅大贤道:“所以接下来我们有几件极要紧的事情要做,第一件,我觉得便是李都护的身份,该向天下公开了。” 放到以前,李大锤的身份是前太子的遗腹子,公开身份,那就等于是公开背叛了朝廷,与朝廷宣战也差不多的意思。 但现在王朝崩裂,乾坤倒悬,长安的那位更是公认的傀儡皇帝,完全受卫氏操控。这让天下还忠于朝廷的那些人无不痛心疾首。 这个时候,如果有一个强势的李氏子弟崛起,那就等于是天下宣告,大秦还没有完呢,还有优秀的皇室子弟可以挽狂澜于既倒。 如果这个人,是灭掉了北元的北庭都护府都护李大锤的话,那这个加分就更大了。 而现在,卫氏已经摇摇欲坠,这一年多来,他们在努力地往蜀中转移财产,转移人力,到得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更多的东西是蜀中所需要的了。 自然而然的,北庭都护府也要抛弃这个所谓的盟友了。 “什么时候公布这个时间点还要精心选择!”钱甲道:“我的意思是还忍一忍,让他们再与令狐氏拼一拼,如果现在便放出消息,只怕卫氏那边便要兵败如山倒了。” “这件事情,本来便该由知秋院来完成,所以时机的选择,也便由知秋院来最后决定!”茅大贤道。 铁甲点头称是。 “第二件重要的事情,便是对刚刚拿下的元国的消化吸引了!”茅大贤道:“打铁还需自身强,我们想要进军关内,逐鹿天下,最重要的还是自己的实力,如果我们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完全吸引消化掉元国的力量,那么我们的实力,将会独步天下。” “长史,我们要怎么做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消化掉对手呢?元国亦是大国,虽然其主要的城池和战略重点已经被我们拿下,重要人物也都或擒或降,但反抗却一直没有停止。”全新道。 萧东伟哈哈一笑,“全将军,你来关外不久,对于这关外人有些习性还不太清楚,对于元人来讲,我们是征服者,是胜利者,元人服气强者,谁打赢了他们,他们就跟谁干,这也是我们遭遇的反抗并不是特别强烈的原因。” 一屋子的人都点头称是,这里人大都与元人打了半辈子交道了,对于元人的秉性还是很清楚的,其实关外人也是这副德性,谁的拳头硬,便听谁的。 “打赢容易,治理难!”茅大贤道:“而要让这些过去的对手成为我们接下来征途的助手,那就更难了。” 拍拍手,房门被推开,屠娇娇捧着一叠文书走了进来,屋里每个人都发上了一份。 “这便是接下来我们对元人的一些治理策略和方法,军民两方面都有,有些已经在开始试点,有些还在筹谋策划当中,大家拿回去仔细研究,提出自己的意见,最终取得一致的意见后,便将正式施行。”茅大贤笑道:“还是过去的老办法,有事儿前面说清楚明白,一旦形成了决策,那你是同意也得执行,不同意也得执行了。” (本章完) 第482章 降维打击 大秦与大元对峙上百年。 前几十年秦强而元弱,秦人时常越境攻击,当年李牧野甚至起大军意图将元人一举灭亡,那个时候,元人苦苦挣扎求生存。 而随后因为长安事变,太子被杀,北庭都护府也遭遇到了血腥清洗,经过此事,秦国由盛转衰,边境之上也是攻守易势,元国皇帝英卓抓住了时机,攻克了青铜峡城等战略要地,从此在双方对峙之中占据了战略优势。 总之来说,双方对峙这上百年来的主旨,便是仇恨、厮杀、鲜血和死亡。 而现在,元国被灭,北庭都护府一举占领元国全境,接下来要面对的,其实并不比打一场大仗要轻松。 打赢容易,治理难。 特别是双方已经结仇了上百年。 大棒过后,自然便需要奉上蜜枣。 但这蜜枣如何送上去,也是需要策略的,直接贴上去,人家并不见的会领情。 毕竟双方对垒这么多年,死了这么多人,想要人家毫无芥蒂地接受你的统治,只能是一厢情愿的想法。 所以现在,北庭都护府所求的,并不是对方的俯首贴耳,而是保持一个相对的服从。 最低限度便是你们别闹事。 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北庭都护府已经做了很多。 元国三王,哲别和铁勒都是必须要死的,因为这两个人的存在,肯定会激起无数元人的反抗决心,他们便是两面旗帜。 阿可敦不一样,他一直便是公开地与秦人在来往,而且最后,也是他带着大印、户藉出降,他让元人有了一个发泄怒火的出口,只怕很多元人恨他更多过恨北庭都护府。 留下仁多保、细封可待这些人,是为了稳定相当部分的元国中上层阶级,让他们看到只要服从北庭都护府的统治,他们的荣华富贵就不会受到影响。 而这一批人,又是能影响到相当一批中下层百姓的。 当然,最重要的,占比人数最多的,也就是最下层的那批百姓了。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句话在绝大多数时候,是异常准确的。 书读得多了,便有了计较,有了比较,有了更多的想法,这些人比一般人更加珍惜自己的性命,总是想留存有用身,以图将来,抱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想法。问题是到得最后,连山都没有了的时候,这些人基本上也就顺水推舟,随波逐流了。 反倒是那些最底层的人中那些喜欢认死理的,想法很难被扳回来,有时候,便只能是物理消灭。 当然,这些人并不多,更多的则是懵懵懂懂,属于那种不知魏晋,何论秦汉的人,这些人在乎的只是自己的衣食往行,只是自己的生活好坏。 要想获得这些人的支持,说容易也容易,但要说难,却也是难到了极点。 所以率先出马的,便是长春谷一众人等。 在傅青主的眼中,众生平等。 在很早的时候,为了提升自己的医术,傅青主便解剖过无数的尸体,当然,这些事情都只能偷偷摸摸的进行,是万万不敢放到阳光之下的。但在这个过程之中,傅青主也发现了不管是秦人还是元人,不管他的肤色、毛发、言语有着极大的不同,但开膛剖肚之后,里头却都是一模一样的。 同样的病,同样的药,同样的治疗方式,对不同族裔的人一样有用。 所以,在傅青主的眼中,便只剩下了人。 而不是秦人、元人、楚人或者蛮人。 长春谷弟子行医天下,一视同仁,因为他们高超的医术,不管是在关外还是在元人那边,都有着极高的声望。 长春谷这几年与北庭都护会合作,在宝瓶城开设了大医馆,大规模地培训医师,小医馆如同雨后春笋,遍地开花,受惠者不知凡凡,而这也算是北庭都护府的一项德政。 不说别的,自从大小医馆制度开始施实之后,关外的婴儿夭折率,便从过去的五成以上,急剧下降到两成。 所以战事平定之后,紧跟在军队之后进入元人区域的,便是医馆。 大战过后,最缺的是什么? 无外乎便是医药。 长春谷因为多年积累的名声,顺利进入,北庭都护府也顺利地开始以此为锲机来宣传一下自己了。 毕竟人家拿钱给了看了病,送了药,你还说人家坏话,总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第二步,便是税费的减免了。 而且针对性非常强。 主要面对的便是那些四处游牧的部落。 这些人彪悍状善战,而且也是生乱的最主要的因子。 元国深受秦国影响,立国百余年,一多半的人,却是已经放弃了游牧生涯,转而走向了农耕。 而农耕占据主要的地位,对于巩固统治阶级的地位和利益是有着极大的好处的。 这些依附在城市周围,以农耕为主的阶层,以及在城市之中生活的人,是很好控制的,难以控制的,恰恰是那些游牧部落。 所以,便有了陈飞这些人的草原行。 以更低的赋税,降低对方的敌意。 与他们过去需要承担的负担比起来,现在北庭都护府所要的,真得是很少了。 而隐藏在其中的某些政策,他们却也很难看得出来的内里的意义。 给每个部族划定了区域,往高了说,那就是划地为牢了。你们只能在这个区域内流动,踏出去,便是侵犯了别人的地域,而草场,对于游牧民族来说,可是命根子。 你不大范围的流动了,我便也好管理了。 做完了这些,便又开始在部落之中分阶层了,比方说府兵制度便是其中之一。一个部落之中,只有那么几个名额,而拿到这些名额的人,毫无意外在接下来的岁月之中将成为这个部落的特权阶层。 当他得得到了好处,自然便会拥护北庭都护府的统治,帮着北庭看着下面这些人。可府兵是有可能战死的,战死之后,自然便有新的人进入到这个阶层,便又给了其他人以希望。 第三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便是开始文化的侵入,融合,让元人慢慢地放弃过去的身份从而对自己有新的认同,这大概需要一到两代人的功夫,说起来很长,其实也就是二三十年而已。 所有的政策,有急有缓,有短期的也有长期的,有手段酷烈的也有温柔以待的,而这一整套出自李大锤草拟的组合拳,在经过茅大贤这些人的润色补充再推出之后,对于本地土著,基本上就属于降维打击了。 茅大贤为什么对李大锤死心塌地? 就是因为他发现,李大锤属于那种文能提笔治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极其稀有、百年甚至更长时间也很难碰到的明主。 李大锤有时候想出来的法子或者偶尔灵光闪现提出来的点子,都能让像他那样桀骜不训自视极高的家伙佩服得五体投地。 虽然有时候就只是一个粗略的框架,或者就是一个想法,但这已经足够了,这就是领袖的作用。 如果领袖把啥都想得严丝合缝了,那他这样的人存在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领袖高屋建瓴,他这样的人拾遗补缺,这样的配合才能叫完美。 与李大锤合作了近十年,从泰安城开始规划,到贺兰原进行实践,至安西都护府全面推开,至北庭都护府全面升级,到现在终于完全铺开,李大锤的那些设计,正在一步一步地变成现实,也从另一个侧面证明了李大锤的那些看起来天马行空的设计,在现实当中,是可以完全实现的。 而在这个推行的过程当中,这些制度、规范一点一点爆发出来的强大生命力也让茅大贤为之惊叹,治理天下的手段在他的眼中又掀开了新篇章。 他觉得自己在将来完全可以写一本流传后世的书。 如果李大锤不在意的话。 (本章完) 第483章 分而治之 刘屹指着前方傍山临水的一个小村子,对身边的安玄道:“大将军,前面就是一个安置点。” “好,去瞧瞧!”安玄兴致勃勃,策马向前。 新建的村子,清一色的盖着金黄色茅草的土胚房,一正两偏还带着牲口棚,夯土而成的围墙围出了偌大的一块空地被压得平平整整。 屋子里没有配家俱,但最基本的功能却是都具备,像灶台,火炕这些东西都一应俱全。 闻着尚还新鲜的泥土味,安玄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不错,就是地方小了一些,这个村子,最多也只能安置一百来户人家吧?” “是小了一些,但根据大将军您的要求,要能有基本的放牧条件,也要有耕作的基础,能同时满足这两个要求的地方,的确不多。”刘屹笑道:“而且都护府说了,这一次咱们能击败北元,大将军您居首功,所以一定要想尽办法满足您的要求,这不,从三个月前,我们便开始四处寻找这样的地方,一百来户人家,已经是这里能够安置的顶点了。再多,大家的日子便会都难过,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只怕也会嗑嗑碰碰的,那就不美了。” “刘郡守考虑周全,在下感激不尽!”安玄抱拳向着刘屹行了一礼。 “大将军客气了!这是我的本份!”刘屹笑着还礼道:“您的部族在我的辖区内一共要安置三千余人,我向大将军保证,一定都是像这样的水草肥美,既能放牧,又能耕作的好地方。而且我还安排了经验丰富的农官,在您的族人入住之后,便来指导他们如何耕种,当然大将军,我也会请您的族人中精于养殖的人来教其他人如果养殖牲口,还请大将军给他们说一声,可不能藏私呢!” 安玄大笑:“自然,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自当互帮互助!” 刘屹连连点头:“大将军,那咱们去下一个安置点看看?” “不了,刘郡守办事,我放心,接下来我准备去宣武郡那边看一看!”安玄道:“总感觉蔡明那小子没有刘郡守这么厚道,我的族人都没见过世面,可莫被他骗了!” “那是,那是,我们这里耕种放牧为主,蔡奇那里却更看重商业。”刘屹笑咪咪地道:“商人重利轻别离嘛,他们一个个的可是七窍玲珑心,干毛巾里也要拧出水的家伙,大将军得去给了敲敲警钟,免得他阴奉阳违!” “正是这个道理!”安玄道。 栖月岛,望月堂。 屋子里没有几个人,茅大贤指着墙上的一副地图,笑着道:“都护,安玄所属蛮族,一共有五万余人,其中彪悍善战者尚余八千出头。根据李都护以前的安排,我们将其分散安置在八个郡共十二个县里,每个县大概四千余人,相对于原本这些县治的人丁,只能算是少数了。而且相距极远。” 茅大贤的手指头从最东头一路划到了最西头,道:“最远的,差了上千里路!” 一边的洛华惊讶地道:“这么明显的分而治之的策略,安玄难道没发现,也没有反对?” 茅大贤笑道:“都护,分给他们的,都是真正的好地方啊!李都护说过,绝不能亏待有功之人,有大功,就当大赏,为了寻得这些好地方,我们可是费了老鼻子劲啦!安玄当然也明白,如果他想把自家的族人安置在一起,我也给他指了几个地方,不过那些地方穷山恶水的,日子那就苦了!” “安玄是个聪明人!”萧长车点头道:“吞并元国之后,现在我们北庭人丁增加到了五百余万,如果将那些散落在外没有藉的都算起来,六百万也是有的,他们五万余人是绝对少数。而且他们在关外的名声并不好,当年他们可是经常渗透过来打砸抢的。北元旧地故民,更是不喜欢他们,很多北元人可是将失败的很大一部分原因记在他们的头上,所以安玄知道,必须要紧紧地依靠我们,才能让他的族人过上更好的生活。化整为零,加速融合,便是最佳的办法!” 茅大贤笑道:“也许再过上几十年,咱们便要专门找一些人,来记录编纂安玄他们部族的语言、历史和习俗这些东西了,用都护的话说,这些东西,几十上百年后,可都是财富!” “他总是想一出是一出!”萧长车不大理解李大锤的想法,融合消化本来就是既定的策略,那么这些代表他们原本历史的东西,消亡了不是更好吗?留下来干嘛? “安玄是玄元九品上的好手,在我们北庭,那也是少见的高手了,而且与全新、张全义这些人不同,他与关内没有任何的牵绊,所以接下来,我是准备让他作为部队主官,进军关内的,与谷小满并列!”萧长车道。 “蛮族战力还是相当强的!”茅大贤道:“他们是天生的重骑兵和重步兵的人选,进入关内,在中原地带,骑兵大行其道,但越往南,步兵的重要性就会更加凸显,把蛮兵给他们装备搞好了,当成攻坚拔塞的主力!安玄精擅骑兵长距离的闪击战,在中原地带可以说更能发挥其特长,但越往南,张全义和全新就会更重要一些。” “原来元军的战斗力其实也是相当不错的,只不过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萧长车道:“但两到三年内,对于投降元军的使用还是要相当谨慎。对了,仁多保与细封可待两个还算安分?” “仁多保选择在宝瓶城生活,而细封可待则选择了泰安城。与仁多保比起来,细封可待要活跃一些,现在这家伙拿着大笔钱财,到处入股参股,对做生意兴趣高昂得很呢!”茅大贤笑道:“这又是一个聪明人,至少比仁多保聪明,仁多保就不愿意散财。” “听洛华说,今天大学馆和大医馆专门给元人、蛮人预留了上百个名额?” “是的。”茅大贤道:“这也是消化融合多管齐下的其中一环!” 萧长车揉揉太阳穴:“事情太多了,想想便头痛!” “都护安心养胎,不必多想,这些事情,交给我们便好了!” 萧长车翻了一个白眼:“民政的事情,我的确不太懂,也不想管,但军队的事情,我能不管吗?” 茅大贤嘿嘿一笑道:“我已经让钱甲给都护传信了,让都护赶紧办完了事回来,估计最多一个月,这信便会到都护手里。” 萧长车默不作声,转头看着窗外汹涌流淌的青水河,手下意识地抚摸着腹部。 (本章完) 第484章 变老实的令狐知书 令狐知书站在高处,远处蚂蚁一般的人群正在忙碌着。 厉兵秣马几个月,做好了一切准备,最后却是忙了一个寂寞。 不,也不算是空忙。 因为那些准备,接下来其实也用得上。 就像现在,这些集结起来的青壮,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博陵郡正在大挖大建,不只是眼前看到的这些,在面对着关外的长达百余里,纵深数十里的区域之内,令狐知书都在干这些事情。 这也就是前几年令狐知书在这里当郡守的时候,积累了大量的人脉,收获了不小的威望,所以才能如此顺利地大兴土木,换一个人来,只怕老百姓便要怨声载道。 同一件事,不同的人来做,效果那是完全不同的。 令狐知书告诉博陵人,现在不做好防御准备的话,等到关外的敌人打来的时候,那你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只怕都会化为泡影。 这让博陵人很是恐慌。 他们离阳关很近,他们对关外的情况也有一定的了解。 而在令狐知书派人刻意宣传之下,现在的关外军队在博陵人心中就是一个大杂烩,是由一个马匪头子带领的一群马匪,一群元人,一群蛮族所组成的,而不是过去的秦国北疆边军。 不管是马匪还是元人抑或是更北方的蛮族,在博陵人心中,当然都是无恶不作的野蛮人。 至于那个名声还不错的骠骑将军,原来是很不错的,本来她是一个女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所有人还很敬佩,但接着便听说她嫁给了那个马匪头子,更是把都护之位让给了那人,大家就更恐慌了。 因为萧长车真的打仗很厉害啊! 想想由这样一个威名赫赫的人指挥着一群不无恶不作的家伙杀到了自己的家里,能不害怕吗? 所以令狐知书一声令下,大家群情激昂,立时便掀起了大规模的修建防御阵地的热情来。 博陵平坦的一望无垠的平原,现在被挖得千疮百孔。 令狐知书让大家挖了无数的堰塘,然后到处都种上了一排排的极易成活,长速极快的树木,每隔十余里,便修上烽堡,大量人聚集的村子都开始夯土为墙,修建箭塔等设施。 所有的这些,基本上都是防备骑兵的。 以前的萧长车,就是凭借着数千骑兵闯天下,李大锤麾下的骑兵亦是精锐之极,现在他们征服了元国,降服了蛮人,而这两个种族,也都是以骑兵为主。 哪怕令狐氏族的骑兵不差,但令狐知书却也清楚,两方面要是对上了,令狐氏族麾下的骑兵除了输,只怕没有第二条路。 能与对方抗衡的,也就是叔父手中的王牌,可那样精锐的骑兵,叔父手中也只有五六千人而已。 而他在博陵郡的这几万军队,是万万不可能与对方野战的。 防守便成必然。 不要小看这些堰塘,这是一些惠而不费的手段。挖出来之后,蓄上水,往里头丢些鱼苗,也不用管他们,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敌人不来,这些鱼长大了,老百姓多少有些收入。真要来了,这些遍布各处的堰塘,便能让敌人的骑兵冲不起来,发挥不出他们冲阵的优势。 包括那些成片栽种的树木,也是同样的道理。 对付骑兵最佳的手段,就是先降低他们的速度,没有了速度的骑兵,面对着防守一方,可就没有多少优势了,反而会因为目标更大而更易受到打击。 现在令狐野真是惆怅得很。 本来还以为这一次可以狠狠打击一下北庭都护府的嚣张气焰,可没有想到盟友居然如此不给力,自己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他们就被人给灭了。 不过想想也是心惊啊! 谁能想得到,李大锤居然就能勾结蛮族呢?鹰盗居然是他埋下的伏笔,沙列文居然敢叛国而降呢? 这就好比李大锤挖了一个硕大的陷阱,一大帮人还是沾沾自喜的跳了进去,直到临死才反应过来。 铁勒自焚而亡,令狐知书当真有兔死狐悲的感觉。 那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啊! 最后死得这般窝囊。 他令狐知书不想落得这般下场。 叔父给他的任务很明确,就是要想尽一切办法,拖住北庭都护府入关的时间。 令狐野已经剪除了长安周边所有的能对长安形成支援的势力和力量,对长安的总攻,马上就要开始了。 拿下长安,令狐集团便彻底掌握了中原地区,接下来再以此为基,将周边的反对力量一一剪除,这条路子,也是当年李氏替代大雍王朝时走过的道路。 也是所有人都认为的最简单直接的路。 只是与那时候不同的是,李氏击败大雍的时候,关外还是属于游牧部族的天下,属于一片混沌状态,虽然常常寇边,百姓很辛苦,但那些部族是抢了就走的,威胁不大。 而现在,关外却形成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大的集团,这个集团的实力,一点儿也不比令狐集团差。 而且他们已经把手伸到了关内。 蜀郡已经被他们拿到了手中。 江南李大锤必然也已经埋下了棋子,如果令狐知书猜得不错的话,应当就是荥县、宁县这些地方。这些地方说起来是被魔教和漕帮所控制,但想想李大锤的身份,一切便又显得那般合理。 何足道自视甚高,觉得自己可以与虎谋皮,左右逢源,最终必然会被李大锤啃得皮肉不剩。 现在令狐知书已经完全没有与李大锤较个高下的想法了。 因为双方差距太远。 只有水平相若的对手,才会激发起较量的兴趣,差距太大,还想硬上,那就是自取其辱了。 所以现在的令狐知书很老实,脚踏实地地在博陵郡修建防御阵地,长百余里,深五十里的防御阵地,几乎涵盖了整个博陵郡。 我不求打赢你,我只想拖住你。 只要叔父迅速拿下了长安,然后或说服或击败何足道,那关外也就不那么可怕了。握有了中原和江南,令狐集团便有底气与李大锤来一场长时间的对峙,在资源这一块儿上,关外永远也无法与关内相比较。 打仗,打到最后,比得还是谁更能熬! (本章完) 第485章 燥动的长安 一轮圆月高挂空中,整个宅子虽然没有亮起多少灯火,但即也并不妨碍人们行走做事。 天气酷热得让人难以忍受,哪怕已经月上中宵了,但温度并没有下降多少,当真是恨不得将身上的衣服扒个干净,赤身裸体都还嫌这身皮燥热。便是偶尔有风吹过来,那风竟然也是热的。 树上的蝉刺拉刺拉地叫着,池塘里的青蛙也呱呱地喊个不停,两相交织在一起,便让人有些心烦意乱。有人走过,那蝉便闭上了嘴巴,青蛙却是高高跃起,卟嗵一声便跳进池塘里,然后爬上一片荷叶瞅着人走过来的方向。等到人走过,知了和青蛙便又大叫起来。 罗英推开了门,一股凉气便扑面而来。 屋里头摆了好几盆冰块,暑热便只能避而远之了。 正在看一份文卷的张轻云没有抬头,能够登堂入室直接走到这里来的人极其有限,罗英就是其中的一个。 “先坐一会儿,我这里马上就处理完了!”张轻云道。 罗英点点头,走到边上,先倒了一碗凉茶咕咚咕咚喝完了,这才搬了一把椅子,坐到了张轻云的对面。 大案之上堆集如山的文书遮住了张轻去的半边脸庞,只能看到上半部,这一年多来,张轻云明显的又清减了许多。 随着令狐野大军对长安的围困大网愈收愈紧,张轻云的工作量,便显而易见的增多了不少。 不仅仅是长安,现在整个蜀中还有江南,知秋院和黑冰台的情报,几乎都是汇总到张轻云这里的。 提笔批完了手里的文书,张轻云抬起头来道:“姚振下决心了?” 罗英笑着点头:“其实从几天前关外大胜的消息传来,我就知道这家伙肯定会答应我们的。”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张轻云道:“姚振只怕一直在投奔我们和投奔令狐野之间摇摆,眼下令狐野大军逼近,他犹豫不决倒也是可以理解的!” 罗英嘿嘿一笑:“只不过北庭灭元的消息正式传来之后,不少犹豫不绝的人,可就立时便变得立场坚定起来了。说起来这些人倒也算是目光长远,知道令狐野虽然近而我们远,但未来,却是在我们这一边的!” 数天之前,北庭正式灭元的消息,通过不同的渠道终于传到了长安城。 哲别父孙三代战死,铁勒夫妻自焚于青铜峡城,阿可敦出降,曾经是大秦心腹之患的北元,就此终结。 北庭都护府、李大锤、萧长车名震天下。 对于长安城的人来说,这却是一个喜忧参半的消息。 喜的是,大秦的宿敌,终于倒了下去,而灭掉元国的,却是仍然奉长安为主的北庭都护府。 忧得是,如此一来,令狐野必然会加强对长安的攻击,他们不会坐等着北庭都护府在休整完毕之后挥师南下。 以往北庭不南下,是因为元人的牵扯,而现在没有了后顾之忧的北庭都护府,自然会南下勤王的。 令狐野不会给北庭都护府这个机会。 所以,长安决战,肯定就要开始了。 “姚振手中还有五千精锐,倒也值得我们下点儿力气!”张轻云道。“他愿意进骊山去打游击了?” “以前不愿意,是看不到希望,而现在他也看清楚了,这大秦的未来,必然是在我们李都护身上啊,吃得一时苦,却是为将来搏一个绵延的富贵,他当然答应去了,而且有我们的安排,他进山之后,一不缺粮,二不缺军械,三不缺情报,最多也就坚持一个两三年,他要是不干,那岂不是蠢得可以?”罗英笑道。“所以这姚振一确认了关外的消息,立马就找到了我。” “那就安排他离开吧!”张轻云笑道:“离城的名义,让兵部的陈侍郎去想!” “明白!”罗英点头:“不过小姐,您也该走了,我还是建议您去蜀中!蜀中才是更安全的地方,而宁县那边,虽然也是我们掌控,但多方势力渔虾混杂,委实危险。” “对于我们做情报的人来说,越是这样的地方,便越是容易拿到真正有用的情报!”张轻云摇头道:“蜀中倒是安全了,但远离中原和江南,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慢上几拍,这时间啊,有时候便是最宝贵的东西,一旦错过,就再也拿不回来了。所以这件事情,你不必要再说,我意已决。” “小姐既已下定决心,那我便来安排您尽快离开!”罗英道。“就这两天吧,令狐野的前锋,只怕马要就要抵达了!晚了,便会有危险!” “安排其它人先走,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张轻云摇摇头道。 “小姐,也没有什么事情值得您亲自冒险了!”罗英道:“我们看得上的那些有能力的将领也好,官员也好,疏通得也差不多了,长安周边能藏兵马的像骊山、南关、终南山、北仲山这些地方,都安排了人手进驻,接下来令狐野即便进入了长安,我们城外与城内的人手相配合,照样能让他们鸡犬不宁,不得安生。长安,真没有剩下什么了!” “错了,长安还有上百万的百姓啊!”张轻云微笑着道。 “小姐,我们的大业,这百姓也帮不上什么忙啊?” “怎么帮不到?”张轻云道:“民心,就是最好的东西。” 看着罗英有些迷茫的模样,张轻云道:“刚刚收到了知秋院总部的最高密级的命令,要求我们在适当的时候,将李都护便是昔日太子李泽民的遗腹子的消息,公诸于天下!长安可是天下中枢,这里龙蛇混杂,什么人都有,自然也是消息传播的最好的地方!” “什么时候公布?”罗英有些兴奋。 “当然是让令狐野与卫政道打上一段时间再说!”张轻云道:“在此之前,我准备再秘密接触一些有实力的人物,这些人虽然不是官面上的人,但实际上的能量可不小,即便是令狐野入城之后,也会倚重这些人,如果能将这些人拉过来,那将来收复长安便又多上一些助力。我相信,李都护是前太子遗腹子的消息,会让这些人心动的。” “那您什么时候走?” “当然是城破的时候!”张轻云道。 (本章完) 第486章 树倒猢狲散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夫妻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所以在令狐野大军即将对长安展开攻击的前夕,整个长安便上演了一幕幕让人目不遐接甚至于瞠目结舌的戏码。 忠诚与背叛,情义与利益,信任与猜忌,在现实面前经历着残酷的考验。 但人性是最经不起考验的, 特别是因为利益作为纽带而连接的关系, 在现实面前更加的不堪一击。 即便是原本与卫氏联系甚为紧密的势力,现在也是在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自找出路了。 长安城现在看起来戒备森严,出入都受到极大的限制,实际上却是跟一个筛子一样,稍微有点能量的,都在想办法外逃或者找靠山了。 其中的绝大部分都是直接派了人去跟令狐集团的人接触了,准备大军来时,就举旗接应,怎么也要混一点功劳才好。 另一部分消息更精准,眼光更长远的,则一边在跟令狐野接触,一边又派了人去跟张轻云联络。 毕竟现在北庭都护府势头正盛,李大锤萧长车举兵南下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烧冷灶当然是不受待见的,那现在提前热乎热乎,联络联络感情,将来有事之时也就更加从容一些。 而没有门路跟这两大势力直接接洽的人,则开始外逃了。 现在守城门的兵丁,只要钱给得足,开个小门让你逃之夭夭,那也不算什么事儿了。 长安的现状,准确地诠释了什么叫做树倒猢狲散。 张轻云之所以不走,便是想在这最后的混乱状态之中,争取谋取到最大的利益。 令狐野率先进入长安,这是不容改变的事实。 而李大锤在不久的将来,举兵南下与令狐野进行争夺也是板上钉钉,那么现在提前做一些工作,对于将来就显得更外重要了。 说白了,张轻云在埋钉子。 令狐野可不笨,他的麾下也与李大锤多有交集,彼此之间很熟悉,这些钉子想埋进去而且到时候还能发挥作用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张轻云能谋划的,只能是那些与北庭毫无关系的人。 而想要说服这些人,则需要时机、利益等恰如其分的结合。 张轻云认为,这个时机,就在卫氏集团崩溃的最后时刻,所以,她不肯提前走,而是要坚持到最后一刻。 当然,在此之前,张轻云也没有闲着。 那些不愿意投奔令狐野,或者与令狐氏有矛盾的兵将、官员便是他动员的对象,不少人便被张轻云安排到了长安周边去当山匪去了。 而姚振,则是张轻云最为在意的一个。 因为这个人手下好几千人,而且姚氏与令狐氏有仇。 单纯地让姚振把部队拉出去,不管是去荥县还是去蜀中也不是不可以,但蜀中现在并不需要更多的军队,而荥县宁县这些地方太小,也根本容不下太多的军队,而且这两个地方也太扎眼,容易招来令狐氏甚至于何足道的手段。 所以一年前开始,张轻云便安排了罗英在骊山之上开始布置了。 大量的粮食、军械被以各种名目运出去,最终都上了山。 这样一支军队存在于离长安咫尺之遥的骊山之上,足以让进了长安的令狐野睡不成一个好觉。 而在长安周边,大大小小的这样的队伍,张轻云可是布置下了好几支。 在控制了黑冰台,又有了张松林遗留下来的包括器械司在内的政治遗产,最后又因为喻恩泰老夫子的庞大关系网,张轻云做起这些事情来,当真是游刃有余。 每支部队里,安插进了不少的来自知秋院和黑冰台的好手,以便对这些部队进行有效的控制。 长安的现状,卫政道、卫义父子不是不知道,不过现在的他们,也并不太在乎了。 卫氏家族的大批财富、人员都已转移到了汉中,现在还在长安的,也就只剩他们父子以及作为他们手中最大武器的皇帝李平了。 长安肯定是守不住了,他们自然也准备要走了。 他们不会进入蜀中,毕竟蜀中已经完全成了李大锤的地盘,他们去了何以自处?虽然是盟友,但没有自己的地盘,那就只能受制于人了。 所以,他们的目的地,便是汉中。 汉中对于蜀郡的重要性,自然是不言而喻。 蜀郡将来想要出击中原,那么汉中便是绕不开的咽喉要道。 卫氏父子要的就是掌握这个咽喉要道,用来与李大锤讨价还价。 卫政道的心腹周宣在李大锤夺得蜀郡之前,已经被任命为汉中郡守了,这几年一直在为着这一天做着铺垫。 “父亲,皇帝必须握在我们手中,坚决不能让其到蜀郡去!”卫义道:“让皇帝落到了李大锤手中,到时候岂不是由着他们怎么收拾我们吗?这大义的名份,说什么也不能丢!” “蜀郡说得也有道理,总不能让皇帝待在危险的地方,长安一丢,令狐野必然是要争夺汉中的!” 卫义狞笑道:“蜀郡不想皇帝落到令狐氏手中,那就得大力援助汉中呗,只要他们肯源源不断地提供支持,我们就能守住汉中!” “理儿自然是这个理儿!”卫政道点头道:“可是这样一来,我们父子不免会为天下人所垢病。” “父亲,现在哪里还顾得这些?”卫义道:“您看看现在这状况,令狐野看似气势汹汹,可比起李大锤来,明显后劲不足,李大锤挟灭元之气势入关,不敢说势如破竹,也绝不是令狐野能抵挡的。皇帝在我们手中,将来我们还有与他讨价还价的资本,重新鼎定天下之后,这也是我们的本钱,要是将皇帝送到了蜀中,最后我们父子还剩下什么?岂不是由得别人拿捏了吗?” “的确如此!”卫政道笑道:“左右为父已经被天下人骂了这许多年了,也不差这一点。李大锤与令狐野不管是谁最终赢了,皇帝都是他们绕不过去的一个坎,他们想要登临天下,便要过这个坎,这才是我们父子最后的砝码!” “父亲,接下来您带着皇帝先走,我来断后!”卫义道。 (本章完) 第487章 自己也是有赢的机会的 姚振出城了。 而且是正大光明地出城走的。 他虽然也属于禁军系列,但却不是卫氏嫡系,这一次卫政道要带走前往汉阳的部队,自然也不会有他。 他们这样的人,在卫政道的计划之中,自然是要随着卫义在长安城做最后的抵抗,以掩护卫政道他们能够更加安全地抵达汉阳。 说白了,就是牺牲品。 张轻云能看上这个姚振,一来是因为此人在禁军之中算是有本事的,统率禁军矮子里面拔将军,也算是高个,属于能用的那种。二来也正是因为他不被卫氏所看重。 你不仁,我亦不义。 本来一直还在犹豫的姚振在得知了卫氏最后的安排之后,转身便投入到了北庭都护府的怀抱。 在张轻云的安排之下,姚振直接便以出城与令狐氏作战为借口,带着自己的部属出了城,走了几十里之后,哧啦几刀便将卫氏派来的人给宰了,然后一溜烟儿地便直奔骊山而去。 也就是姚振所部消失的当天夜里,张轻云也出城了。 晚上依旧亮如白昼,数辆马车在几十骑的卫护之下,直接便视宵禁如无物,一路直奔南城而去。 而最巧妙的是,城内那些巡逻的队伍,总是会在这一队人马即将要进入他们的视线的时候,他们便一拐弯走上了另外一条路,完美地与这支队伍错过了碰上的机会。 在他们出现在南城门的时候,城门便适时地打开了,站在城门洞子里的人并没有露出脸来,只是对着行进的马车躬身为礼,罗英翻身下马,与他们轻轻地说了几句,然后这队人马便出城而去。 南城门,也在他们的身后,再一次被紧紧地关上。 张轻云必须得走了。 姚振的消失,肯定会激化双方的矛盾。 现在这个时候,有本事让这数千人直接消失的人并不多,而张轻云恰好便是这几个人中的一个。 来自卫府的消息,卫政道在离开长安的时候,可是准备把张轻云一并带走。 这可是极好用的一个人质。 她不但是张若现在唯一的后人,而从很多其它的小道消息所传,张轻云与北庭都护李大锤的关系也不清不楚。她之所以回到长安,就是因为这份关系不见容与萧长车,不得已而避开的。 如果能将张轻云控制在手中,卫政道觉得便又多了一份将来与李大锤讲价钱的筹码。 先前如果还准备用一些有礼貌的、温柔的手段来带走张轻云的话,那姚振事件,便足以让卫政道老羞成怒,直接撕下假面而来一个霸王硬上弓了。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当卫氏兵马包围了张氏府第的时候,留给他们的,只是一间空荡荡的宅子。 姚振的出走,意味着长安城内军心的彻底溃散,除了卫氏嫡系,其它禁军都已经心生去意,如果不是数万卫氏嫡系压制,只怕他们早就跳反了。 在一片鸡飞狗跳之中,卫政道带着皇帝李平,仓惶出城,由五千禁军精锐护送,一路往汉阳而去。卫义则带着剩下的两万精锐禁军继续坐镇长安,吸引着令狐集团的注意力。 当然,也就是吸引注意力而已,一旦令狐集团的大军兵临城下,卫义立即就会弃城而去。 只要成功抵达了汉阳,那么拥有数万精锐大军镇守,手中又有皇帝大义名份,接下来可控操作的余地便又大了起来。 汉阳西扼蜀郡,东控中原,手中本钱还是很厚实的。 常磊勒马立于灞桥一侧,心情却是复杂之极。 他又是第一个抵达长安的。 这两年,看起来他是令狐野麾下最受重视,也最受信任的部下,东征西讨,替令狐野立下了赫赫功劳。 扫清甘陕那些忠于李氏王朝的世族大家,他充当了前锋,当然,也是屠刀。令狐野想要取李氏而代之的心思,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不好下手杀的人,只能由自己来动手。 没办法,令狐野派在军中的心腹疯狂暗示,只差明说了。 常磊身份尴尬,除了照办,没有什么别的法子。 谁让他们常氏在令狐野入关的时候,放了人家的鸽子呢? 整个常氏,除了自己率领的这一万多子弟兵之外,在关外的本家,尽皆选择了归附李大锤。 长丰仓令狐识礼打不下来,他常磊接手了这个乱摊子。 打洛阳,取潼关,他常氏军队又是前锋, 这一次进攻长安,战功赫赫的常磊再一次当仁不让地冲在了最头里。 手下兵马的确越打越多了,从最初入关时候的一万余人马到现在近五万大军,可是常叄磊却半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那一万余人是他常氏子弟兵,而现在,这些老底子,只剩下了一半人。 每每想起这些,心里便隐隐作痛。 有朝一日,自己再返家乡,家乡父老牵着自己的马儿缰绳问一起自家子弟在何方的时候,自己该如何作答? 令狐野信任自己吗? 常磊真不好回答这个问题。 你说不信任,无数重大的军事任务都毫不犹豫地交给自己去完成。 你说信任,他又是毫不掩饰地在消耗自己的心腹兵马。 战场之上,每每遇到困难,都是自己的这些嫡系奋不顾身地冲上去,越打越少啊! 而且除开这些,常磊心底里未尝没有对留在老家的大哥和三弟的嫉妒之意。 对的,就是嫉妒。 特别是在两个月前传来的北庭都护府彻底覆灭元国的捷报之后。 大哥常鑫,是青铜峡之战的副将,这一战,元国皇帝铁勒自焚而死,数万元国军队出降。 三弟常森,现在是北庭都护府户曹的一名参军,说起来是参军,其实就跟一个国度的户部侍郎差不多,全程参与了灭元之战。 这些,都是会载入史册,能青史留名的那一种。 而自己在干什么? 杀的人又都是些什么人? 常磊常常觉得自己以后必然是下场堪忧。 特别是来自关外的密信,说到了李大锤的身份之事。 那自己这两年在甘陕杀了那么多的李姓之人,岂不是都是李大锤的亲戚? 常磊叹了一口气。 对于常氏来说,自己算是被放弃的那一个吧? 除非自己这一方赢了,那当然又是另外一种说法。 吸一口气,仰天怒吼一声,常磊策马冲上了灞桥! 为什么自己就不会赢呢? (本章完) 第488章 初临丹阳 一艘乌蓬渡船驶近码头,年轻的掌篙在船离岸还有丈余的时候,将竹蒿插在水中,轻轻巧巧地便跃过了水面,落在了堤岸之上,引来了船上一众人等的齐声喝彩。船家也是双手抱拳,笑嘻嘻地冲着众人作揖。船上年长的船家笑骂声中将缆绳抛给了他,那掌篙便麻利地将缆绳系在了堤岸上的一个石桩之上。 随着船身微微一震,终于靠岸了,乌蓬船并不大,载的人却不少,数十里水路,走了差不多一天,大家委实也憋屈坏了。 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却是一刻也等不得了,纷纷拿起自己的家伙什儿,从船舱里走出来,站到了船头之上,嘴里却是不停地摧促着船家快快搭上跳板,好让大家下船。 船舱最里头,靠近掌舵位置的一个大胡子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从内里钻了出来,双手扒着乌蓬船的蓬子,仰头打量着眼前的城市。 这便是丹阳了。 依山而建,从江上往上看云,密密麻麻的房屋竟然从最下头一直延伸到了山顶之上,也不知在山的另一头,还有多大。 不过想想也是,这里可是楚国的都城,虽然比不得长安有居民百余万,但据说四五十万人也是有的,那么眼前看到的,不过是丹阳一角罢了。 江萍也从船舱里钻了出来,站在李大锤的旁边,只不过她的个子只到李大锤的肩膀,站在这里,便只眼睛勉强在蓬子上头。 “李宝,欢迎来到我的家!”江萍笑着道。“第一眼感觉如何?” “很繁华。”李大锤由衷地道。 虽然只是第一眼,但眼前的景象的确给了他这样的一个映象。 码头上停满了船。 除了像他们这样栽人的船之外,更多的却是货船。 码头之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人。 除了像李大锤这般刚刚下船抵达这里的人,更多的则是光着膀子在搬运着货物的汉子。 没有一条能通马车的道路,所以从这个码头之上卸下来的货物,基本上都靠人背或者特口往上驼。 只不过很少能看到牛,也没有马,便连马骡也很少,牲口基本上都是矮小的驴子。 更多的则是人。 这些光着膀子的汉子,有些肩上披着一块麻布,奢侈一些的有一个皮坎肩,背上背着的是一个竹子编制的背蒌,这种背篓李大锤在船上便看到过,样式还不一样。 一种细腰大口的,里头能装不少东西,当地人叫他花背架,一般是女子背的。另一种上下一般粗,却是由汉子使用的。 当然,不同性别的人使用,便也说明了两种背架的承重完全不同。 李大锤现在看到的码头上的汉子,居然在那个背架之上,装上去了起码有一两斤的东西,躬着腰顺着那一级级的石阶梯往上爬去。爬得累了,便歇上一歇。他们手里拿着一个丁字形的工具,他们叫做打杵子。想要休息的时候,便将这种打杵子往背篓的屁股下面一垫,然后与双脚便形成了一个稳定的三角。休息的时候,还能彼此之间谈笑风生。 果然是不一样的风景。 其实这一种行船而来,便能感受到这边的人,日子过得还是很不错的,不像北方这几年打生打死,各大势力杀来杀去,已经有了一些民不聊生的意思。南方总体上来说,还是相当平静的,虽然上层变动很大,但这些争斗,却是极少波及到最底层的百姓。 有时候底层的百姓,甚至完全感受不到这些带给他们的影响。 上一场能让楚国百姓感受到战争苦痛的,还是五年之前的襄城之战。而那一战,也算得上是楚国的国运之战。 正是那一战,把楚国最大的敌人秦国推进了动乱的深渊,也是楚国太后正式掌控楚国的开始。 没有了战争的摧残,这日子便轻松多了。 也许在下面的很多地方,百姓照样活得艰难,但在丹阳这样的地方,表现出来的,却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模样。 事实上,在襄城之战前,大秦的长安,其繁荣程度,较之丹阳可是胜出太多。 可就在这短短数年时间,长安已经凋蔽得不成模样了。 江萍头上包了一个帕子,脸色也显得有些腊黄,与先前的模样完全不一样,这当然得益于李大锤高超的易容之术。 这是江萍强烈要求的,用她的话来说,她在丹阳那可是名人,很多人认识她,要是就这个模样出现在丹阳,不出一天,他们的形迹就得暴露。 于是两个人便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我现在这个样子,便是出现在皇宫大内,也没有人能认得出我来了!”江萍得意地道:“李宝,你这技艺,神得很呐。比我见过的那些易容术可要高明多了!” “也许能短暂地瞒一下,但想骗过你那位堂姐,只怕难得很!”李大锤摇头道:“姜姜,咱们得快些把事情办完,你答应我的事情,不会反悔吧?” “当然不!”江萍笑道:“咱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来,然后我带你看看这丹阳的几处风景名胜,捎带着去五虎断门刀拜访,你不是说你师门跟他们有些过节需要了结吗?你不会杀人吧?他们在丹阳势力大得很,你上门闹事我还能兜得住,杀了人那就不好说了!” 看着江萍瞪大眼睛的模样,李大锤笑道:“就是师傅叮嘱过,如果我游历的时候,有一天到了丹阳,一定要去五虎断门刀替他讨个说法而已,怎么会杀人呢?我师傅最大的愿望就是想用五虎断门刀的刀法,击败五虎断门刀!” “啥?你会五虎断门刀?”江萍愕然。 “不错!”李大锤笑道:“所以说你放心,我师父是从你们这里走出去的,说来也是丹阳人呐!跟五门断门刀渊源很深,所以绝对不会死人,就是切磋而已!” “那我就放心了!”江萍笑道:“咱们先下船,找一个客栈住下来再说吧!” “好,我怕咱们耽搁的时间长了,你堂姐把你抓回去了,那你说的带我去云雾山魔教总部的事情,就要泡汤了!”李大锤笑着道。 (本章完) 第489章 李大锤想要干什么 桔香坊在丹阳城中颇有名气。 因为它恰好便卡在进入丹阳的几处交通要道的中间,不管是从水路进还是陆路进,都要路过这里,所以桔香坊便成为了丹阳最大的商业集中地,也是外来人口集中地。自然,也是情况最为复杂的一个地方。 根据官府的不完全统计,在这里居住的人,超过了五万人。 但实际上,在这里讨生活的,只怕超过了十万人。 李大锤与江萍,就准备到桔香坊安顿。 李大锤自然是不大清楚的,不过到了丹阳,有江萍这样一个本地人作向导,也就直接由她安排了。 用江萍的话来说,本来是可以安排李大锤到丹阳最好的客栈休息的,只不过那些上档次的地方,来往的人也都是非富即贵,要是一个不小心碰上了自己的熟人,哪怕现在自己易容了,也有可能被认出来,那就不好了。 但桔香坊就不一样了。 在这里,只要不出人命,不管是官府还是其他什么人,就不会来随便管你的闲事。更还有另一样好处,在这里,你能看到真正的一个丹阳。本地那些好吃的、好玩的、上得台面或者是上不得台面的,都能在这里找到。这里还有整个楚国最大的地下黑市,只要有钱,基本上你都能买到你想要买的东西。 李大锤在知秋院的报告之中看到过桔香坊的名字,也知道黑冰台在楚国最大的情报机构便安置在这里。 当初黑冰台的老二何冰让他的弟弟外逃的时候,最终的去向,就正是桔香坊。 何冰与他的家人统统暴毙之后,在楚国的黑冰台,已经渐渐地被知秋院吸收,成了知秋院的包围机构。 如意客栈,极朴实普通的名字。普天下叫这个名字的客栈不知凡凡,你随便走到一个地方,大概率都能看到叫这个名字的客栈,不要以为他们是什么连锁店,他们风牛马不相及。 李大锤与江萍便下榻到了如意客栈。 名字很普通,但客栈却很大,依山而建,上下三层,竟然有数十个房门,后院还圈了一大块山地,一边种了各色疏菜,另一边居然放养着不少的鸡鸭鹅,正在里头自由自在地游荡,几棵树下头捡着几只羊咩咩地叫着,李大锤推开窗户的时候,便看见一个店小二大步走过去,抓了一头羊的角拖着便往下头走,看起来这头羊大概率是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了。 “咱俩就住一间?”李大锤看着江萍。 “当然,现在咱俩扮的可是夫妻!”江萍道:“我弄到的路引上头也说是咱们是夫妻,要是咱俩分开住,岂不是会惹人怀疑?” “这桔香坊,不会有人管吧?” “别人也许没人管,但我们可不大一样!”江萍咬着嘴唇道。 李大锤道:“咱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要是被你那姐姐知道了,岂不是会剥了我的皮?” “那倒不一定,不过肯定不会让你走了!”江萍咯咯地笑了起来,跳过来攀着李大锤的膀子,半真半假地道:“李宝,要不然你就别走了,就留在丹阳做我的郡马吧,不比你游荡江湖强啊?做了我的郡马,想当大侠就当大侠,想要做官,咱就去做官!” 李大锤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样,“那我还是另外找个地方歇着吧!” 江萍恼道:“李宝,我很差吗?你连犹豫就不带犹豫一下的吗?” “我要回关外的!”李大锤看着江萍道:“师傅把我养大成人,都换武道,现在老了,我都还没有报答他呢!而且我老婆给我生了儿子,我得回去照顾他们。我所关心的、怜惜的、想要保护的、报答的,都在关外,你说我怎么可能留在这里呢?要不你随我去关外?” 江萍眨巴着眼睛看着李大锤,半晌过后突然卟哧一笑道:“也不是不可以,但要看看你这段时间的表现,要是能让我满意的话,便随你去关外又何妨?” “只怕你姐姐就不会是只剥我的皮,会把我大卸八块吧!” “我堂姐可不是噬杀的人,最多把你关起来!”江萍笑道:“好了,我要洗漱了,一整天下来,身上都快要痒死了,你是就呆在这里呢,还是下楼去溜一会儿?” “我去周围看看,熟悉熟悉状况!”李大锤有些狼狈地看着女子开始脱去外衣,解开发髻。 江萍的性子当真多变,时而青涩如少女,时而老辣如泼妇,时而温柔似大家闺秀,时而又凶恨犹如母夜叉,当真很难把握她的情绪变化。 看着李大锤推门而出的江萍,轻笑出声:“早点回来,我等你哦!” 李大锤一个踉跄,立即加快脚步,下楼而去。 走到前面窗户处,江萍推开窗户,看着李大锤走出了客栈大门,转眼之间便融入到了下方街道如炽的人流之中,不见了踪影。 她抬头,看向了一街之隔的另一家酒楼。 那家酒楼最高处的一扇窗户适时地在这个时候推开了,露出了一个花白的脑袋和一张熟悉的面孔。 贺涵! 看着贺涵微微躬身,江萍却是面无表情地重新关上了窗户。 贺涵回过头来,看着屋子里的另一个人。 楚国天罗负责人林云起。 “人员都安排好了吗?黑冰台在我们丹阳潜伏的人手,一直都查不到端倪,抓到的净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人物,这一次是一个机会,看看能不能一网打尽!”贺涵道。 “李大锤可不是一般人物,他是先天高手,也不好跟踪,只能利用事前布置好的人手观测,很难有好的效果!”林云起道。 “但凡他接触过的人,全都细查一遍!”贺涵笑道:“不过是些常规操作,能找到问题更好,找不到也并不重要。” “李大锤跑到我们这里来到底想干什么?”林云起有些不解。 “这也是太后想要知道的答案!”贺涵道:“按着李大锤做事的风格,这家伙必然是想来接触我们国内那些反太后的人物的。而能让他直接出马的,除了那几个大人物,还会有别的人吗?” 林云起倒抽一口凉气:“他们都是楚国贵重的不能再贵重的人物了,还想怎样?反叛大楚,他们能得到什么?能比现在更好吗?” “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快要完蛋了!”贺涵道。“事实上他们也的确要完蛋了,如果能抓到真正的把柄,名正言顺地把他们收拾了,大楚上下,谁也不能说太后的不是。” “能把李大锤一并收拾了,那就是大喜事了!”林云起道:“只不过这家伙是先天高手,可不好对付!” “这不是我们要考虑的事情,自有太后出手!”贺涵笑道。“不过要我猜,我觉得李大锤只怕是回不去关外了!” 两人正自说着话,外头却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 “进来!”随着林云起的吩咐,一个小贩模样的人脸上带着些许慌乱起了进来,这让林云起心里感到有些不妙。 “统领,那人,不见了!” “他才出来多式功夫,你们就跟丢了?”林云起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就一个转角的功夫,他脱离了所有人的视线,然后就消失了!”小贩有些沮丧:“统领,咱们碰到高手了!” 与贺涵对视了一眼,林云起挥挥手道:“知道了,去吧!” “接下来怎么办?”小贩问道。 “原地不动!”林云起道:“这个人一定会再次出现的!” (本章完) 第490章 松下老人 庄院深处,有一株数人才能合抱过来的独松。 虽然孤零零的一株,但冠盖如云,伸展出去的枝条,遮挡了一亩大小的地方,在毒辣的阳光之下,形成了一大片阴凉。 伸展的枝叉之间,无数的白色雀鸟停留,或啾啾鸣叫,或梳理羽毛,或者在枝丫间蹦来蹦去。 更妙的是,树下便有一汪泉眼,色作幽蓝,也不知有多深,清澈的泉水从泉眼涌出,然后沿着一条小溪沟往下流去。 小溪沟明显是人有意修成,两边草坪之中,株株小野花因为泉水的滋润开得正好,丝毫不为这炙热的太阳所困。 泉眼旁边,一白须白发的老人盘膝坐在垫子上,闭目瞑思。 有白色雀鸟竟然飞过来直接停在了他的头顶之上,似乎这个人,亦是这株松林的一部分。 老人睁开了眼睛,微微一笑,吐出一口气,头上的小鸟展翅飞走,停留在松枝之上,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地回头张望。 老人伸出了手,本来平静的泉眼之中,突然便凸起了一根水柱,水柱愈来愈高,待长到半人高的时候,又一分为二,二分为四,越飞越细,然后这些细细的水流倏然探出,飞向了松林。 那些树上的白色鸟儿不管身在何处,离着老人是远是近,是暴露在外头还是有枝叉掩护,在这一瞬间,却是同时被这细细的水绳给擒住,然后那水绳回缩,几十只鸟儿便都被拖了回来。 如果李大锤看到这一切,马上就会明白这老人是一个先天高手。 因为过去在泰安城中,他可是被周致用类似的手段,操纵水流捆了一个结结实实还被水鞭狠狠地揍了屁股。 远处传来了脚步声,老人挥挥手,水流散去,落入尘土,那些白色雀鸟先是往下掉了一段距离,突然发觉得到了自由,立时便振翅而起,轻灵地穿过了松树,直上高空,似乎是受到了惊吓,不敢再在这里停留了。 老人回过头来,看着沿着小径一路奔上来的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人。 正是午时气温最高的时候,那中年人显然没有这老人的修为,满头大汗,连身上的衣服也几乎湿透了。 “父亲!”看到老人,中年人立即放慢了脚步,缓步上前。 “什么事?”老人拿起面前的一个小杯子,在泉眼里舀了一杯水,递给了那中年人。 接过水,中年人却没有喝,而是低声道:“刚刚接到消息,汪军在桐宫之中已经死了。” 老人本来从容的面色突然一僵,悲伤不可遏止地浮上了面孔。 汪军,曾经也是大楚名动一时的大将,玄元九品的修为,也是武道修为之上难得的高手。 他反对太后独掌大权,排除异己,曾经加入到了皇帝生父发动的叛乱,事败之后潜逃,在自己的安排之下,到了永安郡,托庇于林烘手下。 去年冬,永安事变,林烘被太后所派之个诛杀,汪军被生擒活捉,关进了桐宫。 桐宫,是天罗专门关押重犯的所在。 进了那里头,想要出来的机率,基本等于零。 老人知道汪军被关进了桐宫,也知道他为什么会被关进桐宫,但他没有多少办法救他出来。 因为这就是一个钓他的诱饵。 救,没能力。 不救,汪军有可能受不了那里的折磨而牵连到他。 这便是天罗林云起或者是太后所打的算盘吧。 只是他们有一点没有算到,那就是汪军的身份。 汪军并不是他们以为的出身寒素,是因为受到了自己的青睐才被一路慢慢地提拔上来,事实上,汪军本身也姓项啊! 老人红了眼眶,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曾经在竹篱笆之后一身布衣向着自己温婉而笑的女子。 所以,汪军不管怎么样,也不会出卖自己的。 而且,江芊也太小看了自己,小看了项氏一族。 即便是桐宫内里,自己也不是没有眼线,虽然他的身份很低微,在桐宫之中只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狱卒,与项氏没有半点瓜葛,清白如水,可几百年的氏族,岂会没有一些隐藏的手段? 江芊想要利用汪军来牵扯出自己,却不料让她的真实身份暴露在了自己的面前。 第一次听到江芊是先天高手,修练的是凤凰离火的消息之时,老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又是凤凰离火,又是魔教。 楚国是魔教的发源之地,与魔教可以算是相爱相杀,在对抗秦国之上,向来是又合作,又斗争的。 当然,双方的主旨,还是斗争。 争了几百年,没有想到最终楚国的太后,居然便是魔教的圣女。 难怪这些年来魔教的洪水旗、巨木旗先后倒向了大楚,甚至还帮着大楚朝廷对抗锐金等旗,现在想来,一切的缘由便在于此。 而知道了江芊是魔教圣女之后,那皇帝的死,便又成了谜。 皇帝在还是太子的时候,身子的确是弱,但也没什么要命的病,有太医照顾,有武道高手守护,怎么也不应该是一个短命的人啊! 可在登上皇位没有两年的功夫,便一病不起,一命呜呼。 现在想起来,很多疑点似乎都迎刃而解。 当你的枕边人是一个魔女的话,再高明的守护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皇帝是被谋杀的话? 从那个时候起,这个问题便一直在困挠着老人。 大楚以后将走向何方? 江芊上台这两年,对大楚皇室可是重手连连,杀得人头滚滚,她想取而代之,想要重复一下当年大雍时期的武后吗? 有我项鹰在,你就休想! 老人缓缓地站了起来。 为了大楚,数年之前,他的确是心甘情愿地从大将军的位置之上退了下来,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存在而让大楚陷入到无穷的内斗中去,当时的大楚,刚刚渡过了生死劫难,需要的是休养生息,如果外患刚去,内乱又起,那亡国之祸指不定又会迫在眉睫了。 但现在不同了。 大楚最大的敌人秦国已经四分五裂,这个时候拨乱反正,不会对大楚造成致命的伤害。 “近期,有一个人应当会来丹阳!”老人道。 (本章完) 第491章 接头 李大锤站在大街之上,扫了一眼周围几个有些仓惶的眼神,心中哧笑了一声。想跟踪老子,你们还懒了一些。 这个时候的李大锤的模样与先前却是已经有了极大的改变。 特征鲜明的一张大胡子脸,变成了一个脸色有些腊黄的中年人,便连身高也比先前高了那么几分。 不过天罗的效率还是蛮高的,自己刚进丹阳,他们便盯上了自己。 回头望了一眼弯弯曲曲的街道尽头,如意客栈就是看不见的地方,李大锤无声地笑了一声,然后迈开大步,向前走去。 一柱香功夫过后,他出现在了一家武器铺子里。 这是一家集生产与售卖为一体的武器铺,只看外头铺子里摆放的那些武器,便知这家铺子很是不凡,每一件武器都是上品。 这不仅需要有上好的原料,也要有高超的技艺,能在丹阳经营这样生意的人,一般来说,后台都很不一般。 走到一柄刀前,细细地打量一番,的确是好刀,当然,价格也很喜人,标价一百贯,一般人还真买不起这样的刀。 “客官好眼神!”一个穿着精神的年轻人走了过来,笑道:“这柄刀里可是掺杂了玄铁,我们店子里的老师傅足足花了一年功夫,才打制成了这柄宝刀,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刀是好刀,就是有点儿贵!”李大锤笑道。 “一分钱,一分货,客官是行走江湖的吧?一柄好刀,不谛于是多一条命啊!别的地方可以省钱,但在自己的命上,却是万万省不得的!”年轻人口才很好,滔滔不绝地向李大锤推荐着这柄刀,李大锤估计这柄刀要是卖出去,这年青人肯定有不少的提成。 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摊在手掌之上:“有这个,能不能打个折?” 手掌里是一只小鹰,工艺极其巧妙,竟然是用铁拉丝而成,不说将铁拉丝在这个时候的工艺之难,便是这造型,也是维妙维肖,极为传神。 “哎呀,原来是我们店的贵宾啊,里头请,里头请!”年轻人神色略变,但马上却又是欢言笑语起来:“能打折,能打折的!不过这要与我家铺子的掌柜详谈,小的可就做不了主了!” “好,前头带路!”李大锤笑着道。 沿着一条狭窄的巷道往前走了百余步,便听到叮叮当当的打铁声,走出巷道,一股热浪便扑面而来,半开放式的铁匠铺里,几个赤裸着上身的大汉,挥舞着大锤小锤正在忙活着,似乎没有看到李大锤和那个年轻人。 两个人穿过了这片加工区域,走进了后面的一排平房,屋子里到处堆着一些兵器半成品,年轻人伸手在墙上一按,一截墙面无声无息地陷了进去,露出了内里的一条向下的地道,转头看向李大锤。 李大锤点点头,没有任何犹豫地便走了进去。 地道不长,大概就只有二三十步的样子,当再推开一道门走出的时候,外头居然是一个布置得极其雅致的书房,而在书房里,有一个颇为儒雅的中年人,正端坐在书桌后面看书。 对于突然开门进来的李大锤,居然没有表现出半分惊讶,反而是微笑着放下书本,站起身来迎接李大锤。 那个年轻人在送李大锤进来的时候,曾经按下过一个开关,他没有说,李大锤便也没有点破。这大概便是这个中年人能好整以遐地等在这里的原因吧。 “贵客远来,有失远迎,只能如此委屈贵客前来,实在是惭愧,惭愧!”中年人抱拳躬身:“在下项庄,这段时间每天都在这里等着阁下,终于把阁下盼来了!” “这里的布置委实不错!”李大锤笑着道:“如果我猜得没错,这里与那个兵器铺子,应该在不同的街道之上吧?” “正是,那边的街道偏重商业,热闹得很,我们这里,相对就要安静许多!”项庄笑着道。“阁下请坐,茶已经泡好了,咱们边喝边谈!” 李大锤坐了下来,端起茶杯,品了一口,低头看一眼杯内的茶叶,不由赞道:“好茶,只怕市面之上难得买得如此品相的好东西。你姓项,敢问与项老将军怎么称呼?” “本家叔父!”项庄微笑道:“这等性命攸关之大事,怎敢随便交托?” “我一直没有问我姓氏名谁,在北庭任何职,是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吗?”李大锤端起茶杯,若有所思地看着项庄。 “正是!”项庄点头道:“阁下一路与那女子相伴而行,更是在永安郡做了好大的事,我们如果还对阁下视而不见,那未免也太蠢了!李都护当真是艺高人胆大,便是我叔父,也是对您佩服得五体投地。” 李大锤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庞:“我的表现这么差吗?弄得大家都知道了我是谁?” 项庄道:“都护倒也不必妄自菲薄,其实我们主要关注的还是那女子,起初还真没有注意到都护是何许人也,但越往后来,我们便越是奇怪了。须知那女子是何许人也,居然能在阁下身边停留这么长时间,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阁下也必然不是一般人,有了这个认知,再细细一查,当然也就知道了阁下的身份。” “你们是怎么查到的?” “简单啊!因为那女人猜到了都护的身份,便有了许多相应的布置,而我们的消息,则是从他们那里来的!”项庄道:“我们虽然与那女子不对付,但对她的能力却是从来都极为重视的,她确认的事情,我们基本上也认可啊!” 李大锤笑了起来:“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们还要反对她呢?” 项庄沉默了片刻道:“如果她仅仅就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太后,那也就罢了,可是我们现在确认她居然是魔教的圣女,而且我们还怀疑先皇到底是怎么死的,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们是怎么发现她是魔教圣女的?”李大锤很感兴趣。他知道这个事情,是当年林云起跑去了关外,然后掉进了他的圈套,稀里糊涂地便透露出了这个秘密。当年如果没有朱赤的配合,这件事情也是无法完成的。 但这样顶级的秘密,必然也是江芊他们隐藏最深的东西,对面是怎么知道的? “汪军!”项庄道:“汪军藏身于永安郡林烘那里,林烘出了事,汪军被擒关押在桐宫。那女子以为桐宫就绝对保密,未免太小瞧了我们,我们虽然救不出来汪军,但与他说上几句话还是没问题的。” “原来如此!”李大锤恍然大悟,看着对方的神色,不免郑重了好几分。 楚国的保皇党势力,比自己想象的要强大得多啊! 那些看起来一个个老得都不愿再冒任何风险的老家伙,现在看起来,只不过是把他们锋利的獠牙藏在了口腔的深处,一旦伸出来,照样是能要人命的。 (本章完) 第492章 真相 “林烘之死,我也有份儿,你们不介意?”李大锤问道。 项庄摇了摇头,“林烘虽然也曾经是叔父的麾下,但此人热衷权位,追逐名利,与我们算是分道扬镳了。此人左右逢源,既向太后效忠,也与我们保持着一定的联系,同时又拼命地增强自己的个人实力,野心太大了。” “可你们仍然把汪军放在他那里?” “正因为如此,汪军在他那里才安全啊!”项庄道:“在天罗的搜捕之下,大楚之地,委实没有多少安全的地方。而汪军又不愿意离开大楚逃亡他乡,他总是想抓住不多的机会来推翻江芊。” “明白了!”李大锤道。 “都护倒是好手笔,轻轻巧巧地一个拨弄,便让永安郡翻天覆地,这件事情我们虽然折了一个汪军在里头,但也着实得到了不少!”项庄道:“说起来也还得感谢都护!” 李大锤一笑道:“各取所需罢了。永安郡与汝阴郡两翼齐飞,对大秦江南八镇威胁太大,特别是永安郡这边又控制着樊城,时刻都威胁着襄城,我当时只不过想助何足道夺回樊城而已。” 项庄深深地看了一眼李大锤道:“何足道与都护你,算不上一家人吧?为何要助他呢?” “襄樊一体,则何足道的身价便会大增,亦会让他更有底气与大楚讲条件,不会太快倒向你们。”李大锤笑道:“对我而言,这才是最有利的不是吗?” “都护的确是利害人物!”项庄道:“这件事情,对于妖后而言,也是一件好事,因为林烘看似效忠于她,但却是那种墙头草,不知他什么时候便会倒戈,名正言顺地杀了林烘,抄了林家,起获了大批财物赏刚士兵,又将收回的土地分给了百姓,而且借此还将丹阳副守何炯给调到了永安郡,就此彻底将永安郡拿到了手中。” “是不是何炯走了,反而是你们的人拿到了丹阳副守这个位置?”李大锤有些好奇地问道:“如若不然,你们实在是损失大过于收益!” 项庄耸然动容,看怪物一般地看着李大锤,好半晌才道:“想不到都护连这个也能猜到。你说得不错,现在的丹阳副守,的确是我们的人,当然,表面之上,他是妖后的人!” “老谋深算啊!”李大锤感叹地道:“江芊小瞧了你们,看起来是要吃大亏的!” “妖后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不过正好这段时间她不知什么缘由一直跟在都护你身边,我们也是趁着这个机会,才能肆意地伸展一下手脚,要是等她回来,把注意力投诸到我们身上,我们就又要小心翼翼了!” “你们是想让我再缠她一段时间?”李大锤笑道:“这件事情,主动权在她而不在我!” “想来都护自有办法!”项庄道:“不过还有另外一件事,要请都护相助!” “请讲!” 项庄起身,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密封好的盒子,打开盒子,里面又是一个密封的小小瓷灌,在李大锤疑惑的目光之中,项庄打开了瓷罐,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居然是一堆药渣。 “这不会是你们的先皇曾经喝过的药吧?”李大锤问道。 “正是!”项庄正色道:“这是我们想尽一切办法弄到的唯一的一副药渣,当年先皇身体衰太快,我们自然也很怀疑,但这副药渣我们自己仔细查过,没有看出任何问题。但我们还是将其保存了下来,听闻都护师从长春谷傅神医,而且在毒之一道之上极有造诣,传闻元国皇帝英卓便毙命于都护的毒药之下,所以想请您帮着看看!” “不信谣不传谣!”李大锤连连摇头:“英卓是寿终正寝,绝非我下得毒!” 项庄哈哈一笑,却不言声。 李大锤干咳了几声,拿手扒拉着早就已经干枯的药渣,细细分辩着,不时还拿起来凑到鼻间闻上一闻。 一柱香功夫,李大锤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笑容,道:“好手段!我想我大概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了!” “先皇当真是中毒而亡?” “说毒也不是毒!”李大锤道:“药草相生相克,千变万化,如何使用,存乎一心。” 伸手从中拈出了几样药渣,接着道:“如果你能找到当年的药方,药方中必然还有说用花露之类东西送服。花露不稀奇,但与这几样草药一齐服用的话,对身体就有百害而无一益了,关键是事后你查不出半点端倪,只当是油尽灯枯,寿元耗尽。开这药方的人是个高手啊。” 项庄咬牙切齿:“果然如此,先皇如果不死,妖后怎能上位?多谢先生解惑,到得今日,我们终于知道一切都不是偶然,而有妖后有意的设计!” “接下来你们怎么办呢?” “接下来,我们自然要拨乱反正,想来都护也是乐见其成吧?”项庄道。 李大锤笑道:“需要我帮着做点什么呢?” “都护已经帮了我们许多了!”项庄道:“接下来如果都护还能帮着我们缠住这妖后一段时间,那就更好了。” 李大锤点头道:“接下来我们应当还要去云雾山一行!” “魔教总舵!” 李大锤点头:“如果说她对我有什么图谋的话,应该就在那里了。” “既然都护知道,还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而且我有些个人的原因,也必须去一趟那里!”李大锤道。 项庄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出来时间不短了,我得回去了!”李大锤站起身来,道:“便祝你们心想事成吧!” 项庄亦是站起身,却是从柜子里拿出了几样东西,道:“都护出来逛了这一会儿,不买些东西回去却也说不过去,这些项某都给您准备好了。免得那妖后起疑心!” “有心了!”李大锤提起这几样东西,“就从这里出去?” 项庄点点头。 踏出这间小院的时候,李大锤便又恢复了那个满脸大胡子的江湖汉子模样,挎着刀,提着几样包装精美的吃食,大摇大摆地沿着街道一路往回走去。 (本章完) 第493章 我的地盘 站在门外,轻轻地叩响了门板。 房门拉开,江萍站在门口看着李大锤。 “你倒还真能逛,一去便去了快一个时辰了,我都饿得受不了啦!”洗沐完的江萍一头黑发随意地披散在肩上,一件白色的纱衣随着开门的风声飘然而起,胸前大片雪白肌肤裸露在外,腰间一根青色的缎带将要一束,曼妙的身材立时便显露无遗。 扑鼻而来的女子特有的体香,再加上似嗔还怒,嘟着小嘴的模样,李大锤的心脏立时便不争气地蹦哒了几下。 这是一种与萧长车完全不同的美丽。 萧长车身材修长,长年的战场生涯让她充满了英武气息,是那种御姐型的女子。 而眼前这位,却是典型的江南女子的模样,身材娇俏,我见犹怜,特别是一想到眼前这位的真实身份,李大锤的身体莫名地就燥热了起来。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李大锤压下了心里头某些旖旎的想法,举起了手里的食物,笑着道:“这里的街道七弯八拐的,走着走着我便迷了路,好不容易才找了回来,不过也不算没有收获,瞅瞅,我给你带了好吃的东西回来了!” 江萍笑着侧身,李大锤走了进来,将东西放在桌上,一一打开。 关上房门的江萍走到桌边,看着桌上的食物笑道:“倒都是咱们丹阳有名的小吃,你倒是真会挑。” “不知道丹阳的名吃,但我长了嘴,可以问啊!”李大锤笑着道:“不过他们看我是外地人,要价却是高了不少,旁边那些人看我付钱的模样,就好像是在看一个大傻子似的。” “你既然知道,还给?”江萍笑道。 “有钱难买开心嘛!”李大锤呵呵笑道:“尝尝?” “这些都是我常吃的,还是先留着吧!”江萍笑道:“这里可是我的地盘,来了我的地盘,怎么也到我请客,我已经点了咱们丹阳最有名的八珍肴,等会儿就送到房里来了,你就等着尝鲜吧!” “真的吗?还有这样的讲究,那我今天可是要大快朵颐了,看来我该早些跟你来,这些日子嘴里可真是淡出鸟来了!”李大锤笑道:“丹阳有八珍肴,我们关外也有八大碗,什么时候你去了关外,我请你吃八大碗啊!” “那敢情好!”江萍微笑:“就是不知这辈子有没有机会去关外?” “只要心里想,那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说话间,外头再一次响起了敲门声,李大锤打开门,外头却是站了一溜排的店伙计,然后香气扑鼻的菜肴就一个接着一个地送进了屋内,摆在了桌面之上。 一顿八珍肴,虽然只有八个菜,但连酒水都算上,却要十两银子,普通人一年上头,是难得吃上一顿的。 提起酒壶,给两个的酒杯满上,李大锤笑道:“那我便借花献佛,感谢姜姜的盛情款待。” “应当是我敬你,欢迎你来到丹阳,也感谢你这一路之上的照顾!”江萍亦笑着举起了酒杯。 两人叮的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好酒!”李大锤笑着提起酒壶,给江萍满上。 “第一杯既然是你敬了,那第二杯就该我敬了吧?”江萍笑着道。 “自然!” 江萍举起酒杯,正要说话,外头却又响起了敲门声,不待里头前去开门,门外的人却是径自推开了大门,两人转头,便看到了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 李大锤脸上笑容未变,江萍却是冷了脸。 这老人是熟人。 李大锤在永安郡的时候见过,那个时候李大锤带着锐金旗的一帮人,而这位眼前满脸带笑,躬着身子的老人,当时却是顶盔带甲,威风凛凛地带着百余位具装骑兵向着林烘的侍卫亲兵发起了冲锋。 他叫贺涵。 “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江萍放下了酒杯,怒问道。 贺涵一步跨进门来,身子却是一直躬着,笑道:“郡主身份尊贵,与众不同,您一踏进丹阳,我们的人自然也就发现您了。” “好了,你现在也看到我挺好的,你下去吧!”江萍挥挥手。 贺涵却没有出去,仍然钉子一般地站在那里,脸上亦是笑容不变:“郡主,太后也知道您回来了,所以让老奴来请您回去。您这一回出去了太长时间,又在永安郡那头做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太后看起来不太高兴呢!” 江萍放下了筷子,看了对面的李大锤一眼。 李大锤笑着站了起来:“姜姜,既然太后都下了令,却是不好违逆的,不然也让贺总管不好交差,你便去吧,反正我在丹阳还要游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一定还有机会碰面的。” 江萍叹了一口气:“真是不该回丹阳来。李宝,那你就在丹阳先逛一逛,看一看,等我见过了堂姐,再回来找你。你别当处乱跑,不然我不好找你了。” “回头我先去五虎断门刀那里瞧瞧,要是我单刀挑了五虎断门刀的山门,那肯定是要名动丹阳的,到时候还怕找不到我?”李大锤笑着道。 “那好,等你挑了五虎断门刀的山门,我再带你去云雾山!”江萍起身,往外走去。“你别送我了,好好地尝尝这八珍肴吧!” “慢走!” 如意客栈外,早就停了一辆马车,马车看起来平平无奇,只不过拉马车的那两匹浑身没有一丝杂色的白马,从旁边经过的人,便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了让。 用马拉车在丹阳本就不常见,像这种肩高七尺的马儿更是宝贝,而这样的马还是纯色的,还用来拉马,那再愚钝的人也知道,这马车的主人身份必然不凡。 江萍钻进马车,看着马车里的坐在那里欠身向她行礼的林云起,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了?” “太后,朱赤从关外回来了,他带回了重大的消息,必须让您第一时间知道!”林云起低声道。 “关外?” “北元灭亡了!”林云起道。 江萍的身体一下子便绷直了,沉吟片刻,她伸手撩开车帘,看向如意客栈的三楼,李大锤正站在窗前,向她挥手示意了。 江萍笑着冲他挥挥手,放下帘子,马车在贺涵的轻喝声中,平稳向前。 (本章完) 第494章 天上掉馅饼 站在窗户边上,看着下面马车里那张绝美的脸庞,李大锤笑着举了举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马车得得远去,李大锤双手撑在窗户边上,若有所思。 从项庄那里,知道了很多有关江芊的事情,也对这位手腕厉害的大楚太后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很显然,这位一直缠着自己,不仅仅因为自己是李大锤,还有别的原因。 关上窗户,走回到桌边,看着满桌的佳肴,李大锤举起了一根手指,一枚蓝色的星火在手指着跳跃,片刻之后,这枚蓝色的星火又化为了一道亮丽的柔光,两者之间倏忽转变,最终化为了一片虚无,湮灭在李大锤的指间。 与江芊在一起,当真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而且内心深处,隐隐有一种冲动,李大锤确认,这种冲动,绝对不是因为自己是一个色胚,见色起意,而是源自内心深处的某种需求,最终的源头,应当是自己修习的乾坤一气。 江芊修练的是凤凰离火,而且修练到了先天水平。 李开心练的也是凤凰离火,但自己对他为什么没有半点这样的冲动呢? 这里头的原因,大概是李开心没有修练到先天这个级别,凤凰离火无法与自己的乾坤一气呼应的缘故吧! 如果真是这样,但愿李开心那个死胖子,永远也练不到先天。 李大锤嘎嘎地笑了起来。 先在心里给李开心道个歉。 如果自己对江芊有这样的冲动,那指不定江芊所修练的凤凰离火对自己的乾坤一气同样也这样的需求。 很早以前,周致对自己说,自己修练的乾坤一气就是伐天的超级奶妈,现在看起来,似乎乾坤一气也是凤凰离火的奶妈。 毕竟凤凰离火与月华弱水都是从乾坤一气之中分化而出的。 李大锤吐出一口气,不过两者相遇,到底是乾坤一气吞了凤凰离火,而是凤凰离火大逆不道反杀了奶妈,那也说不准。 不管那么多了,且走且看。 虽然现在自己在江芊那里露了相,但江芊也在自己这里没有了什么秘密,更重要的是,自己修习的乾坤一气对于江芊来说,还是一个秘密,这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大杀招。 毕竟自魔教的开山祖师清风之后,还没有人能够修习成功乾坤一气。 几百年下来,魔教高层甚至怀疑,乾坤一气,根本就是清风当年利用凤凰离火和月华弱水编出来害人的,而她想害的对象,多半就是李氏后人。 本来,李大锤只是想去云雾山魔教总坛去看看,其一,那里毕竟是何清秋成长的地方,柯无忌也说了,魔都总坛应当还有一些何清秋的遗物,于情于理,自己都应当去拿回来,其二,李大锤对于魔教祖师爷清风很感兴趣,特别是从黑冰台深藏于地下的那些永久封存的文档之中发现的一些东西,更加深了他想要了解这个清风。李氏王朝对于清风的事情,基本上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但当年的李清大帝的一本笔记,却在不经意泄露出了不少别人看来不知所谓的东西,但在李大锤眼中却如同九天玄雷一般的发现。 云雾山魔教总坛是清风呆得时间最长的地方,她如果有藏着什么大秘密的话,那么,也应当就在云雾山中。 所以呢,哪怕身边藏着江芊这么一条凶恶的美女蛇,李大锤也想要虚以委蛇,一定要去魔教总舵瞅上一眼。 而且现在事情似乎还起了别的变化。 自己一直以为江芊在楚国早就掌控了绝对的局面,将熊氏皇族压制得没有了半点反抗之力,现在看起来是自己想错了。 项鹰他们这些人,当年是退让,并不是被击败。 为了大楚不起内乱,为了大楚的长治久安,项鹰、熊驿这些人选择了退让,因为江芊是太后,只待皇帝成人,这权力还是会回到熊氏手中。 但发现江芊是魔教圣女后,皇帝的死因也成谜之后,这些老头子们隐藏的利爪终于又开始伸出来了。 只不过因为他们这几年藏得太久,以至于太多人以为他们当真毫无还手之力了,所以他们想要再起来,的确是困难重重,所以想要借助自己这个外力,也就情有可原了。 现在自己接触到的只是项鹰的势力,可是当了几十年楚国国相的熊驿当真和他的外表一样人畜无害吗? 想想大秦的卫政道就知道了。 都是主政一方大国,几十年下来就算没有刻意培养自己的势力,但慢慢积累下来的东西,也足够惊人了。 而且熊驿还是正儿八经的皇族子弟,要是知道自家皇帝是被江芊给弄死的,不疯才怪。 曾经的大将军和久负盛誉的国相联手与当今太后要掰腕子了! 这对于自己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喜事。 本来自己在江南八镇那边弄到了荣县、宁县,将柯无忌还有漕帮贺一鸣这帮人安置了,然后又帮着何足道拿回了樊城,使得襄樊一体的何足道不管是对抗令狐野还是与楚国较劲都有了更多的本钱之后,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这一次到大楚来,的确是因为私人的理由,但事情发展到眼下这一地步,似乎要公私两便了。 如果能将楚国弄乱,那李大锤是巴不得的。 现在秦国大乱,内部打成了一锅粥,楚国却是一团和气这怎么行呢? 一开始还觉得无处下爪,走进一看,呵!完全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一回事儿。 如果能将江芊拉下马,那简直就太好了。 从李大锤还在关外刚刚起势的时候,就对楚国的太后江芊万分警惕,将其列为一生的对手,也是自己一统天下的最大的障碍,如果现在能借着这些老家伙将江芊击败,让那些老家伙上位,李大锤就觉得事情很美妙了。 老家伙们再厉害,又还有几年活头呢? 熬,自己也能熬死他们。 想着这些事情,李大锤又嘎嘎地笑起来,拈了一个珍珠丸子丢进嘴里细细地咀嚼着,香、糯、弹,不愧八珍之一,滋儿的一口吞下杯中酒,说是二十年的女儿红,果然妙极。 (本章完) 第495章 元亡余波 人的运数很难说清。 朱家在前些年的大楚太后与保皇堂的争斗之中站错了队,一下子便从楚国豪门的云端跌落下来,要不是朱家老爷子当机立断,断臂求生,抛出了海量的财物送给了江芊,让其用来犒劳军队,收买人心,这才勉强保全了家族。 但在政治之上,朱家基本上还是被判处了死刑。 年富力强的当家人朱赤被赶到了地处偏远的关外,所有人都认为朱家当时付出的巨资,所买来的也不过是一个慢性死亡。 但这对于朱家来说,却是唯一的一个机会。 只要还活着,便还有机会。 事证明,朱家赌对了,朱赤与李大锤拉上了关系,而李大锤在关外短时间内奇迹般的崛起,又将朱赤从深渊之中捞了出来。 随着令狐野入关,李大锤与萧长车合流一统关外,然后分裂北元,重立北庭都护府,李大锤已经是这片大地之上举足轻重的人物了。 而与北庭都护府一直保持着良好关系的朱赤,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 除了政治上的因素之外,经济上的因素也不可或缺。 被李大锤称之为海上丝绸这路的水上贸易,为楚国带来了巨量的利润。关外就像是一个庞大的巨兽,不管楚国这边运去多少货物,他们总是能将其吞噬得一干二净,而创造出来的利润,已经是楚国财政的重要来源之一,每天海上都有大量的货船往来不绝。 朱赤便是开创这条航线的创始人之一。 朱家开始重现辉煌。 “具体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看着下方的朱赤,江芊沉声问道。 元国没有了! 这绝对是一个震撼的消息。 大秦一直以正统自居,而一直以来,他们的实力也的确最强,他们一向称呼元国为北元,楚国为南楚,这一北一南,便说明了元国的实力和地位。 那是一个实力绝对不输于大楚的存在。 但在短短的四五年时间之中,便轰然崩塌以至于亡国了。 这不能不让楚国的统治者们心惊和警惕。 北元居然被北庭都护府灭了。 更让江芊震惊的是,灭亡北元的时候,他们的最高首领并不在,此时此刻,李大锤就在丹阳啊! 李大锤不在,北庭都护府还能轻而易举地灭了北元,那他们的实力就要重新审视了。 朱赤跪坐在地上,抬头看着上方的江芊。 他这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年看到太后江芊的模样,只不过就瞟了一眼,心头已是大震,赶紧低下头来不敢再看。 “太后,是这样的!”努力地咽了一口唾沫,强行让自己的心态平稳下来,朱赤开始讲述这一次关外北庭都护府的灭元之战。 在战事爆发之前,很多事情都是机密,但在战事结束之后,诸如安玄、沙列文这些人陆续得到封赏,很多事情便慢慢地暴光开来。 从铁勒开始入侵,到北廷都护府开始动员,一边诱敌深入,困敌于青铜峡城,一边却又是精锐倾巢而出,千里奔袭,朱赤讲得是绘声绘色,犹如街上茶馆里说书的一般,倒是精采之极。 只不过屋里几个听众,却是听得面面相觑。 好半晌,江芊才叹了一口气:“与其说是北庭都护府灭了北元,不如说是北元自己灭了自己。内部分崩离析至此,重臣连二接三叛变,可叹可悲,诸位,我们大楚,当以此自省。只要内里能团结一致,外部敌人再强大,又怎么可能如此摧枯朽不费吹灰之力便获得胜利呢?” “太后圣明!”屋里数位重臣齐齐躬身。 “总是有那么一些人上窜下跳,放着好日子不过,偏生要生出一些事端来!”江芊站了起来,在大殿里踱来踱去,众人的眼光,也随着她的脚步而转来转去,“桐宫汪军到底是怎么死的?” 林云起身子微微一颤,站起身来,却是不敢言语。 桐宫可谓是铜墙铁壁,一向自诩便是苍蝇也飞不进去一只,但汪军就那样中毒死掉了。而且一直查到现在,这毒药到底是怎么送进去的还是茫无头绪。 汪军死不死的并不重要。 但这件事情反映出来的反对江芊的力量的事实,却足以让殿内所有人警醒。 “太后,北元既灭,北庭都护府必然会整军南下,入关争夺天下!”刚刚进京的汝阴郡守韩锬道:“他们一旦入关,必然便会与如今势力最大的令狐野发生冲突,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而我们接下来如何应对这一局面,才是最为重要之事。至于国内那些跳梁小丑,纵然蹦哒得再凶,也无足为惧。他们不冒头则罢,只要敢露头,灭掉他们不过翻掌之间耳。” 刚刚上任的丹阳郡郡守周正亦是点头道:“韩郡守所言甚是,眼下秦国内部力量经过这几年的洗牌,基本上已经形成了三大块,关外北庭都护府,关内令狐野军事集团,江南何足道军事集团,这三大块中,以前我们一直认为得到了那些世家豪门支持的令狐野最强,但现在看来,只怕是北庭都护府更强。而何足道与这两者相较,差了便不止一个档次。韩郡守,一直都是在你在与何足道接洽,此人到有没有可能投奔我们?” 韩锬摇摇头:“太后很久以前跟我说,何足道这人就是一根搅屎棍,我还觉得太后所言苛刻了!但现在看起来,太后看人之准,世间罕有。” 江芊道:“此人不具备争夺天下的实力,却又妄想成为操刀天下的人物,想要左右逢源,最终必然会四面树敌,失意之时便想祸乱天下,得意之时却又目空一切,自以为可以玩弄天下人于鼓掌之上,嘿嘿,他以为能在卫政道和寇仲的谋算之下全身而出便是一方人物了,却没有想到,他能有这样的奇遇,那是很多外部因素造成的,所以这个人啊,只可利用一时,而不可能让他甘心情愿地投我大楚了。” “太后所言极是。” “既然如此,我们接下来如何对待北庭都护府与令狐野,便需要好好计较了!”周正道:“太后,臣下建议,既然这何足道不想归顺我朝,那么我们便该趁着这个机会,将他拿下。没有了整个秦国作为后盾,区区江南八镇,当真挡得住我大楚雄兵吗?这个时候打江南,令狐野必然不敢支援,他得抽出力量来准备迎接北庭都护府的大军呢!” 江芊皱眉不语:“虽然与在的确是好时机,但仅凭如今我们在永安、汝阴的兵力,还是不够的,丹阳兵马不可轻动,何处还能调来精锐军兵?” “何不调西南蛮兵过来!”周正建议道。“西南诸郡,归顺我大楚已经多年了,眼下正是他们效忠朝廷的时候,不管胜负,对于朝廷来说,这都是一件好事。” 周正话里的意思很清楚,拿西南蛮兵去打何足道,即便是西南蛮兵损失惨重,但对于大楚在西南的统治而言,反而是一件幸事。这些蛮兵死得越多,朝廷在西南地区的统治便越稳固。 (本章完) 第496章 活学活用 江芊站起身来,赤脚走在地上的那幅无数技艺高超的绣娘们花费了数年功夫绣成的大楚江山图,无数的巍峨高山激流险滩村庄城镇就这样被踏在了她的纤纤玉足之下。足上十指指甲之上都涂上了鲜艳的红色,配上此刻江芊黑发披肩,薄纱飞扬,当真是一副绝美的图案,但大殿之中无论是垂垂老矣的家伙,还是正年富力强的壮年,抑或是风华正茂的少年,却无一人敢直视于她。 旖旎那是半点也说不上的,倒是平添了几分诡异之情。 江芊轻声道:“虽然现在北庭都护府李大锤萧长车他们已经灭了元国,但急切之间,他们也不可能不顾一切地入关,元国是大国,灭亡得太快了,这对于北庭都护府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殿内众人都点头称是。 如果元国是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被吞并,那么元国人在心理之上基本上就有了一个预期,逆反心理不会那么强,可现在忽然之间就被灭了,必然会有相当一部分人无法接受,反抗肯定会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存在,北庭都护府的精力会被极大地牵扯。 而观北庭都护府李大锤、萧长车等人执政的风格,是那种稳健性的,属于那种一步一个脚印,半步也不肯踏空的人,所以估计两三年内,北庭大规模入关的可能性不会存在,但小规模的战事却必然不会停下来。 “李大锤拿下了蜀郡,这便是一把顶在令狐野腰上的刀,即便令狐野拿下了长安,也无法在几年之内抚平天下,因为有蜀郡在、有何足道这个搅屎棍存在,这也是李大锤要帮着此人拿下樊城的理由所在。控制了襄樊,便拿住了令狐野南下的咽喉。”江芊赤足在江南这块地方点了点。 “那我们现在该干什么?”林云起问道。 江芊一笑,走到了西南之地,道:“周郡守刚才的建议其实不错,趁着这个机会,咱们打何足道,但也不仅仅是打何足道,而是要在打何足道的同时争取解决西南问题。西南到现在为止,一直便是以羁縻的形式存在,西南诸地那些酋长、土司们,明面上对我们毕恭毕敬,每年也不少进贡,也有派质子进京,可实际上他们对丹阳究竟有多少忠心呢?只消看看这些年来,在丹阳当过质子的那些家伙们,有哪一个回去之后掌了权的?倒是一个个的变成了短命鬼。” 韩锬道:“太后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彻底解决西南问题吗?” “我一直想在西南改土归流,但是实在没有好的借口!”江芊眼睛微眯,寒光闪过,道:“现在机会来了,便以周郡守刚才所说的借口,朝廷出粮出饷,征西南蛮兵往江南,用何足道这个磨刀石,好好地磋磨磋磨。” “西南各地均以广西郡那伟为首,此人见识不凡,只怕不肯来!”林云起道。 “他不来不要紧!以重金、高位诱之,西南诸地,总是会有人愿意来的,先来的,好处自然是多多的!”江芊笑道:“只要这些人得了好处,后来人还能坐得住?这里头如何操持,嗯,便由周郡守多多费心吧,但凡是西南所来之兵,先来丹阳整训,然后再奔赴江南诸地!” “明白!”周正点头。 “先来的人,不要吝啬钱财,朱赤,今年所有的海贸利润,全都投入到这里头来!”江芊看着朱赤道。 “是!”朱赤有些激动,这可是他第一次参加如此高级别的会议。 眼下讨论的,可不是某些具体的事宜,而是接下来数年大楚的战略布置,能参加这样的会议,便也说明了他在江芊心目之中的地位。 果然,接下来江芊的话,让朱赤心花怒放:“本来我愿意是想让林烘回来当户部侍郎的,可是他不太争气,你呢,接下来把北庭那边的事情交待清楚,便回来接任户部侍郎,海贸这一块仍然由你来掌握,能做好吗?” 朱赤翻身跪倒在地,大声道:“太后大恩,朱赤粉身碎骨,赴滔蹈火,也要办好太后交待的每一件事!” “嗯!”江芊点点头,朱家起起落落,跌入深渊之后又再度艰难爬起,这样的人对于机会就格外的珍惜,做事也比一般人相当的卖力。 屋里周正、林云起、韩锬等人都是拱手向朱赤道贺。 朱赤晋升大家也不意外,毕竟这几年,这家伙的确为大楚立下了不少的功劳,关外情报系统的开拓,海贸收入直线上升,每年占财政的比重越来越大,关键是这些钱是源源不绝的,以后只会越来越多。 “与何足道的战事,也不用太着急,打一打,看一看,等一等,谈一谈,就是跟何足道磨嘛!”江芊走回到江南八镇的地方,俯身盯着地图,“韩锬,这场战事以何炯那边为主,你为辅,你还是以招降何足道为主。” 韩锬哈哈大笑着点头道:“属下明白,属下一定把这事也办得明明白白。” “坐山观虎斗,到时候我们还要想办法让北庭与令狐打得越激烈越好,时间越长越好!”江芊笑道:“李大锤对付北元三王的手段,咱们也不妨活学活用,将来他们入关,要是令狐野顶不住了,咱们就支援令狐野,要是李大锤顶不住了,那咱们自然就要帮着李大锤。他们要是能打上十年八年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屋里所有人,都大笑起来。 秦人那边打上个十年八年的,只怕便是满面疮痍,面不聊生,百姓就算不揭竿而起,估计也是怨气满腹,而大楚却在这个时候休养生息十余年,两边此消彼涨之下,未来这天下属于谁,还用说吗? “朱赤,你再给大家讲讲关外的情况吧!说起来这李大锤也真是心大,灭国之战,他居然也不在关外盯着,倒是跑到我们大楚来悠哉游哉了,而让我惊讶的是,没有他在场主持,这仗居然敢就顺风顺水地打完了,莫非这北庭都护府有没有李大锤都是一个样吗?” “太后,那还真不是这样的,李大锤可以说是北庭都护府的灵魂所在!”朱赤认真地道:“不过李大锤最为推崇的是以制度制事,而非以人制事。” “哦,你给大家好好说说何以制度制事,而非以人制事?” 朱赤想了想,道:“太后,臣说一个最直接的事情,您便能有个大致的了解了。那就是现在北庭都护府的军队。他们叫有制之后,无制之将。用大白话来说,就是一支军队,随便那个将领去指挥,能发挥出来的战斗力,相差并不大。就像这一次的灭元之战,全新、张全义这两个刚刚抵达关外的人,便直接被委以重任,但在指挥之上,没有遭遇半点的的不顺畅,而这两人到部队去,可是孤家寡人,连一个随从都没有带的。” 一席话说得在场众人,都是脸上微微变色。 林云起、韩锬都是带兵的,自然深知要做到这一点的不容易,甚至可以说,他们从来都认为这样的事情可以做到。 但现在,似乎北庭做到了。 “那就好好地把这个有制之兵,无制之将的法子弄回来!”江芊道。如果大楚也能做到有制之兵,无制之将,那么现在那道仍然套在自己身上的无形的枷锁,便可以去除了。“拿到这一套法子,你回来之后,便是户部尚书而不是侍郎了!” (本章完) 第497章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韩锬等人告辞离去,屋内便只剩下了贺涵以及林云起两人。 “太后,如今那北庭都护府已经起势,难得那李大锤居然敢跑到我们这里来,不若……”林云起道。 江芊挑了挑眉:“虽然说李大锤现在是先天,但只要设计得当,留下他倒也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只是我们留下他,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呢?” “北庭都护府将来必然是我们的敌人!”林云起断然道。 “不错,他们极有可能将来是我们最大的敌人,但那是有李大锤的情况,如果没有李大锤呢?”江芊问道。 贺涵在一边道:“如是没有李大锤,说不定秦国的这场内部纷乱,最后获胜的,会是令狐野!” “令狐野会比李大锤好对付吗?”江芊笑问道。 “两人各有千秋吧?”林云起思忖片刻道:“令狐野也算是老谋深算,而且有秦国内部世家豪族的支持,整体实力现在算起来,只怕还要略强于北庭都护府。” 贺涵想了想道:“我觉得不妥,北庭都护府麾下常建、陈良等人,与令狐野可都是关系匪浅,常建与令狐氏族相交数十年,陈良也是令狐野的老部下,一旦没了李大锤,这些人只怕马上就会转身去投令狐野,那我们所指望的两虎相争,可就变成一家独大了。” “正是这个道理啊!”江芊道:“杀一人容易,但想要营造出他们不得不自相残杀的大势,可就太难了。所以这一次这个李大锤,我还是会放他走的。” “总有一种放虎归山的感觉!”林云起有些不甘心地道。 江芊大笑起来:“便是放虎归山,我有又何惧?虎也好,龙也罢,我们想要一统天下,成就大业,那就要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这股子狠劲儿。云起,这段时间你多瞧着长安那边,卫氏守不住长安,会向汉阳方向转移,可我不觉得李大锤会把汉阳这个地方留给他,是不是有什么后手我很好奇。” “是!” “再者秦国现在那个皇帝李平,虽然是个傀儡,但不管对于卫氏还是令狐氏来说,可都是一个值钱的宝贝,令狐氏肯定是想要争夺这个人的。”江芊停顿了一下道:“但对于北庭都护府来说,这个人此刻活着的代价倒不如死了好。” “您的意思是?” “要是李平死在了令狐大军手中的话,那你说北庭都护府是不会就更加的名正言顺地出兵讨伐令狐野了?” “是这个道理!”林云起点头道:“秦国黑冰台现在已经落在了李大锤手中,在长安,北庭都护府在暗中的力量可不弱,如果按太后您这个猜想的话,只怕这些人一定是会动手的。” “且拭目以待吧!”江芊道:“贺涵,你好生盯着咱们的大将军和老国相,汪军之死,与他们脱不了关系。老虎虽然老了,那也是老虎,不会变成一条狗的。” “是!”贺涵道:“太后,您接下来还是准备去和那李大锤接触吗?” “过几天吧,长时间没有回来,那些奏章总是要批一批的,顺便也看看这位,到底想要折腾点什么出来?”江芊道:“他念念不忘要去挑战五虎断门刀,却也不知是什么道理?他的师门与五虎断门刀难不成还真有什么关系不成?” “只要他上门,便有揭开谜底的一天!”贺涵道。“李大锤到底修练的什么功法,太后还是没有发现端倪吗?” 江芊摇头:“不知道,只是在他身边,我一运行凤凰离火,这真气便欢呼雀跃,晋升先天之后我便碰到了向上的天花板,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撼动分毫,可在李大锤身边,我能感觉到这天花板好像出现了裂缝。” 林云起又惊又喜:“太后,这岂不是说您有可能晋级神游?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就一定要把李大锤拿下。” “这是错觉还是真实的感觉,我并不清楚!”江芊摇头道:“云起,你修练的是月华弱水,与凤凰离火源出一门,你出现在李大锤的身边也好几次了,有这样的感觉吗?” 林云起摇头。 “太后,那李大锤是先天,您也是先天,是不是只有到了先天阶段,你们修练的功法才会有呼应?”贺涵猜测道。 “不知道!”江芊道:“所以我们不能以一件虚无缥渺的事情,来破坏我们的拟定的大计。李大锤想去云雾山,那我便陪他去一趟那里,我有一种感觉,也许很多谜底,在那里将会被揭开。” “云雾山是神教总坛所在之地。”林云起道:“一般人闻神教而色变,这李大锤却偏生想要去这里,难不成他与神教也有什么瓜葛?” “神教自三十年前何清秋一案之后便在秦国遭到清洗,基本上被连根拔起,李大锤生于关外长于关外发迹于关外,与神教半点关系也扯不上啊!”贺涵道。 “扯不扯得上关系,却也不是我们能臆猜的,说不定这其中便有一些我们根本不了解的情况所在。看看再说吧!” 李大锤雄纠纠气昂昂地站在五虎断门刀的山门之外,两脚叉立,手扶腰刀,睥睨斜视着对面的数十人。 “某家李宝,来知关外,家师曾嘱托我,如果来到丹阳,一定要来五虎断门刀讨教一番,如果我赢了,那就一刀斫了这五虎断门刀的门楣!”李大锤扬声道。 对面一阵大哗,人人面露愤怒之色,为首一人跨前一步,大声道:“不知李大侠师从何人,与我五虎断门刀又何恩怨,竟然要毁我山门?李大侠可知这就是不死不休的大仇了!” “管得你这许多!”李大锤放声大笑,一扬手,拔刀,随手舞了一个刀花,厉声道:“某家也不欺负你们,想较刀法就较刀法,想比真气就比真气,某家要让你们输得口服心服。” 看着李大锤的起手式,对面五虎断门刀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那招式是再也熟悉不过了,因为他们每天都会炼的。 赫然也是五虎断门刀法。 “阁下师从何人?” “家师周星星!”李大锤笑道:“五虎断门刀中人,还有几人记得他?” 年轻一代的脸露茫然之色,中生代们苦苦思索,似乎在哪里听说过这个人,唯有站在最前面的几个老者,却是齐齐变色。 “你是周星星的弟子?” “然也!”李大锤哈哈大笑:“谁来接某家一刀?” (本章完) 第498章 如果是真的呢? “周星星是何许人也?”皇宫之中,江芊想了好一会儿,也没能在记忆之中找到这个人的影子,回望贺涵,发声问道。 贺涵在丹阳生活了一辈子,而像五虎断门刀这样的名门大派,如果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那么贺涵应当会有一些映象。 “周星星,周星星!”贺涵喃喃地道:“这个名字似乎有些印象啊!” 突然之间,他的眼睛一亮,大声道:“太后,我想起来了,周星星也是五虎断门刀的弟子,而且被当年的门主寄预了厚望,二十出头,便已经是八品巅峰,被誉为五虎断门刀最有希望晋级先天的弟子。” “后来出了什么事?”江芊追问道。 “后来这个周星星不知什么缘因,结识了一个女子!”贺涵道:“一见之下,便为之倾倒,不管三七二十一,竟然便追随着这女子而去,而这女子又是神教中人,周星星色迷心窍,竟然也加入了神教,据说当年的五虎断门刀的门主气得呕血三升,将周星星逐出山门,永世不得再踏入五虎断门刀的山门!” “这个女子是谁?竟有如此大的魅力?”江芊笑了起来,这样的奇闻逸事,即便是贵为一国太后,那也是喜闻乐见的。 贺涵看着江芊,一字一顿地道:“太后,后来证明,这个女子,便是何清秋!” 江芊刚刚喝到嘴里的一口香茶顿时全喷了出来,转头看着贺涵道:“这个周星星,不会就是后来的泰安城主周致吧?” “我猜是的!”贺涵道。 江芊楞了半晌,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就说嘛,李大锤心心念念的要去云雾山神教总舵,肯定是有些由头的,这不就一清二楚了。李大锤与周星星仅仅是师徒关系吗?他会不会是这个周星星的儿子?” 贺涵摇头,“这个就不知道了。不过现场传过来的消息,李大锤使用的是绝对正宗的五虎断门刀,他倒也不欺负人,对于那些功力不如他的人就只较量对刀法的掌控,到目前为止,已经连败了三名五虎断门刀的精英弟子了。” 江芊哧之以鼻,“假装不欺负人,其实把人往死里欺负了,他一个先天高手,对于招式的掌控的把握,岂是五虎断门刀的人能比的。” 一名内监匆匆走了进来,在贺涵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贺涵笑道:“虎贲军副统领康震离开军营了。” “康震回去,也是自取其辱!”江芊道:“传令出去,不许康震回去与这个李大锤交手。” “是!”刚刚进来的内监立即便又快步离去。 “太后,您说这个李大锤现在去找五虎断门刀的晦气,到底有意何在?”贺涵有些不理解。 江芊微笑道:“能有什么用意?无外乎便是想在我心里种下一些猜忌的种子罢了。如果我所猜不错,李大锤大发神威,将五虎断门刀的高手一一击败,说不得最后便会上演一出认祖归宗的把戏,五虎断门刀这么些年来,一直都没有一个先天高手,一旦知道这个周星星现在便是关外的先天高手周致,岂不是喜从天降?” “可是五虎断门刀门下弟子,十有六七倒是在军中效力,其中不乏身居高位者,这个李大锤倒还真是从来不做无用之事啊!每一次出手,都有其目的!”贺涵倒吸了一口凉气。 “所以,我不许康震回去!康震纵然是玄元九品的好手,但在李大锤面前,又能撑几招?”江芊笑道。“康震现在算是五虎断门刀中这一代最厉害的一个,他不出手,便不算输,而那些与周星星一辈儿的,也不会出手,这事儿,也就这样了。” “要不要把康震招进来跟他说一说这事儿,要不然他还会埋怨太后!”贺涵道。 “也可!康震向来忠心耿耿,倒也不能让他以为我懈怠了他!”江芊笑道。 “太后,我曾听林云起说过一件事,只不过他是当笑话说给我听的,我也认为那件事匪夷所思,当时也是付之一笑,在后来也确多方证实了那件事是空穴来风,的确是假的,这个周星星,还真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贺涵道。 “什么事情?” “有一段时间,关外盛传李大锤是李泽民与何清秋的遗腹子!”贺涵道。 江芊愕然看着贺涵:“这件事情,我怎么一直不知道?” “太后勿怒,因为接下来便证实了这件事情,是周星星刻意编造出来的,令狐野当年可是参与了清洗大秦太子一系的人物,如果李大锤真是李泽民的遗腹子,当年令狐野岂能容他一路逍遥,暗自发展到这一地步?”贺涵笑道:“周星星的确想利用他与何清秋的这层关系编造李大锤的身世,然后图谋天下,只不过假的就是假的,很快就被查出了这件事情的真相,周星星编造的故事,漏洞百出,只能当一个笑话听。既然只不过是一个笑话,又何必来污了太后的耳朵?” 江芊却是不这么认为:“李大锤如果没有起势,这件事情可以是一个笑话,可是现在李大锤已经是北庭第一人,那么这件事情即便是假的,也可以变成真的,那这件事情,可就有趣了!”“太后,李大锤当真想在众目睽睽之下造假,编造自己的金枝玉叶的身份,我觉得不会给他加分,而是会大大失分!”贺涵道:“反而不如令狐野那样光明正大,就是要改朝换代。李大锤如此做,除了引得世人哧笑之外,不会有什么好处的。” “如果是真的呢?” “怎么可能?”贺涵道:“据说令狐野查得极是详细,确认了这件事情是假的。”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有时候还真是说不清楚!”江芊轻声道:“当年何清秋死的时候,可是武道修为天下第一人,一人独战四先天,杀三人,重伤一人,这样的人物,当真会让腹中孩子随她一死?她当真没有后手,没有安排?” 江芊这么一说,本来信心满满的贺涵反而有些狐疑起来。 外间响起了急促的脚步之声,两人转头看向殿外,便见林云起风一般的掠了过来,“太后,刚刚收到最新的情报!出了大事了!” (本章完) 第499章 广而告之 林云起是谁? 玄元九品高手。 大楚谍探组织第一人。 挂名兵部侍郎。 位高权重,跺一跺脚大楚便要抖上一抖的奢拦人物,什么样的事情没有见过?什么样的风浪没有经历过? 不过此刻,他却是大为失态,竟是顾不得那些太监宫女们惊愕的眼神,一阵风似地便自外头掠了进来,倒是把本来通报他求见太后的太监远远地拉在后头。 江芊和贺涵两人齐齐转头看向他,神色也是罕见的郑重起来。 能让林云起失态的,那自然就不是小事。 “太后,刚刚我们收到了确切的消息,北庭都护府已经正式公开了都护李大锤的身世!”林云起道。 身世? 刚刚江芊还和贺涵聊着李大锤这个人的出身,林云起就来了。 “林侍郎,这李大锤不会真是李泽民何清秋的儿子吧?” 林云起重重地点了点头,“北庭都护府同时与这个消息一齐公布的,还有很多佐证,比方说当年何清秋留给儿子的遗物、遗信等。” “这些东西都是可以伪造的!”贺涵道。 “关键还有人证!”林云起吐出一口浊气。 “一个周星星?”贺涵不以为然。 “不,不止!”林云起道:“还有喻恩泰喻老夫子,喻老夫子早就知道这一件事,所以才有了多年以前他云游去关外,收了李大锤为弟子这一件事。如果是一般人,喻老夫子岂会专门跑这一趟。” 江芊点了点头:“喻老夫子生性高洁,德高望重,这样的人,不会说谎也不屑于说谎,如此说来,李大锤是李泽民与何清秋之子的事情,估计便是真的了!” “还不仅仅于此,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人证!”林云起道:“当年远嫁元国的常乐公主,也出面证实了李大锤的身份!” “如此一来,李大锤是李氏子孙的事情,便板上钉钉了!”江芊笑了起来:“虽然作为前废太子的儿子,在法统之上不如李安民这一系的子孙,但怎么说也是正儿八经的皇族,是有着继承权的,而且当年废太子之事,也不是不可以翻案啊!要是一旦翻案成功,那李大锤继位那就是上顺天命下应人情了!哈,哈哈,只是不知道现在令狐野、卫政道这些人知道了这个消息,会怎么想?” “太后,李安民这一系,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只剩下现在这个小皇帝李平了!”林云起道:“在臣下看来,只怕也活不了太久了!” 贺涵看着江芊,却是想着另一回事:“太后,我们现在要如何对待李大锤?” “对我们来说,没有什么好变的!”江芊道:“他们选择在这个时候公开李大锤的身份,也是一柄双刃剑。既有好处,但也未尝没有坏处。好处就是让忠于秦国李氏的那些人,又有了一个主心骨,有了一个可以依靠可以效忠的对象。毕竟李大锤现在的实力摆在那里。但坏处嘛,就是会让令狐野,何足道这些人团结到一起,一起来对抗他了。” 林云起点头道:“是这个道理,毕竟令狐野当初是靠清洗太子一系人马起家的,他能有今天,手上可是沾满了秦国前太子一系的鲜血,何足道就可不必说了,他们父子不背叛李泽民,李泽民就不可能失败。卫氏更是废太子一案的直接操作者,哈哈,我想现在最遑遑不安的,该是卫政道才对吧!”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就是卫政道现在的境地!”江芊笑道:“刚刚丢掉了长安这个老巢,可是汉阳,还能容得下他们吗?我可不信李大锤拿下了蜀地之后,会坐视对方控制汉阳?既然同在爆出了这个消息,那就只能说明,汉阳也被北庭所控制了!” “如此,卫氏可休矣!”贺涵道:“秦国两大权臣,寇仲、卫政道权倾天下数十年,败亡却也不过三五年间。” “寇氏如今托庇于我大楚之下,富贵犹存,卫氏的下场,只怕就惨了!”林云起有些幸灾乐祸。 去年彭城寇氏在寇仲死后苦苦支撑,却仍然被东海秦氏等欺压报复,其家主心一横,暗自联络楚国,引狼入室,楚国一举占了东海郡、琅琊郡,引兵拿下这两地的,便是林云起。 “报!”外头又有宫人疾趋而入:“五虎断门刀下,无人是李宝之对手,连刀阵也输了之后,病重的五虎断门刀门主被抬了出来,与那李宝不知说了些什么,李宝便随着他入了山门,倒也没有砍了对方的门楣!” “果不出太后所料!”贺涵笑道:“这个李大锤就是想在太后心中种下猜忌的种子,只不过他未免也太小看了太后的胸怀。” “由得他去跳去闹!”江芊笑道:“我们自坐钓鱼台,笑看风云起。去,把康震叫来!” 五虎断门刀山门,李大锤倒背着双手,悠哉游哉地跟在一副两人扛着的肩舆之边,一边听着肩舆上的已经那个看起来衰弱之极的老人说话。 这老者,便是五虎断门刀的门主胡天应。 山门口被李宝将门中弟子杀得大败亏输,当时来看热闹的人可真不少,想来用不了多久,这个消息便会传遍天下,不过看起来胡天应并没有半点不开心的模样,反而是一脸的笑容,一路之上指指点点的跟李大锤介绍着门内各处的风景。 五虎断门刀在白道黑道都吃得很开,能在这里独占一个山头建起山门,便足以说明他们的地位,虽然说不在城内,但距离丹阳如此之近的地方,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拿到的。 胡天应自然没有什么可恼火的。 毕竟来挑山门的,是自家多久之前的弃徒,使用的也是自家刀法,李宝大展神威,也只能说明虽然野花弄得比家花香,但这花种子,还是自家流散出去的啊! 并不丢人。 “十年之前,你义父传信回来,说起了你的事情。”胡天应看着李大锤,笑道:“我只当他是在痴人说梦。五年之前,再度派人回来,门内便开始真正关注此事,三年之前,我们正式将此事提上日程,一年之前,北元分裂,门内高层,终于有了最终的决定!” 李大锤瞟了一眼两个抬肩舆的中年汉子,笑道:“我虽然修的不是五虎断门刀的武道,但义父于我的确是有天高地厚之恩,对于义父的师门,将来必当有厚报!” 胡天应大笑起来。 (本章完) 第500章 深爱之,则谋深远 肩舆停在了一片竹林之中。 竹影婆娑,将外头炙热的阳光变成了斑斑驳驳的或长或短或圆或方的光影,微风吹拂,竹枝相交,光影便不断地变幻着,几只李大锤也不认得的白色长尾鸟儿停在竹林顶部,随着竹枝的摇晃一起一伏,啾啾鸣叫,看到有人进来,却也并不避让,倒是转头着头颅,绿豆样的小眼睛好奇地瞅着来人。 外头像是在烧烤,这里头却是清凉宜人。 李大锤坐在一个树墩子上,看着面前的这位老人。 虚弱不堪。 以他的武道修为和医术上的造诣,不用把脉,也知道这个老人便如同风中之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生命之火。 只不过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仍然能牢牢地掌握着五虎断门刀的大权,就能看出此人的手腕了。 从行囊之中掏出一个小木盒子递给了胡天应,道:“这是傅青主和益明老道两人联合打造的一些丹药,说活死人医白骨那是骗人的,但给人延命却是实实在在的,对门主这样生机摇摇欲坠的人来说,可以说正对症。能管多久不好说,但总是有些用处的。” 接过盒子,放在膝盖之上,“傅青主和益明老道两个人联手弄出来的东西,价值不菲吧?” “其中有五粒丹药,每一粒都能说是万金难求!”李大锤也不矫情,“其贵重,不输还神丹。” 胡天应大笑:“那这人情可就大了。” “是门主值这个价!”李大锤笑道。 胡天应点点头,“你说话直接了当,不绕弯子不矫情,我很喜欢!当年将你义父逐出山门,那是为了五门断门刀,后来又与他重建联系,也是为了师门,到了现在,与你偷偷摸摸的见面,同样也是为了师门。” “这世上,没有永远不衰的王朝,也没有长盛的门派!”李大锤道:“在泰安城中,收集了无数武道秘芨,其中不乏曾经的名门大派,很多便是一时行差蹈错,便淹没在了历史的尘埃当中。门主为山门呕心沥血,苦心谋划,的确值得人敬佩!” 胡天应苦笑:“没法子,眼下天下动荡,大楚看起来很平静,可是平静的下头,照样是波澜起伏,五虎断门刀自三百年前开派以来,便与官府勾连甚紧,派中子弟,多有为官为将者,一旦大楚出了什么问题,那五虎断门刀便也有覆灭之危,我必须要为山门传承留条后路,免得到时候玉石俱焚。” “是这个道理,爱之深沉,自然也就要谋之长远!”李大锤道。 “本来以为这件事还有些年月,我都担心能不能活到与你见面的时候!”胡天应道:“真是没有想到你这么快就站到了我的面前。” “想必门主已经知道,元国已经彻底覆灭了!” “嗯,康震跟我们说过。”胡天应道:“你该知道康震吧?” “当然,康震是这一代五虎断门刀中官做得最高的一个,虎贲军副统领!”李大锤点头道。 “他也是我准备的下一代的门主!”胡天应道。“如果我死了,他就会辞去官职,回来主持大局。” “所以这个人,也是知道门内一直与我们有来往的!” “当然!”胡天应道:“不过他并不看好你们能赢,他很看好大楚现在的太后江芊,认为以秦国现在的现状,只怕用不了几年,太后就会整顿大军,开始北伐了!” “看不看好,其实是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的,就像门主您一样,跟我们的接触也是随着时间的信移而慢慢地重视起来的。”李大锤笑道:“最先,也不过是因为义父是一个先天高手吧?” 胡天应大笑了起来。 “江芊是魔教圣女!”李大锤突然道。 笑声戛然而止,胡天应瞪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议地神情看着李大锤,好半晌才道:“扯淡!” “门主,别看江芊年纪不大,她修练的凤凰离火已臻先天之境。”李大锤微微一笑,接着道:“兵部侍郎林云起,修练月华弱水,亦是玄元九品。” “你说得都是真的?” “这样的事情,我会开玩笑吗?而且还是跟门主开玩笑?”李大锤道。 “又一个何清秋吗?”胡天应楞怔了好半晌,才道:“不不不,当年何清秋失败了,而如果你所说的是真的,那江芊可以算是成功了吗?难怪,难怪魔教的巨木、洪水这些年来一反常态,陆陆续续归顺朝廷,洗白了身份,敢情大楚现在的太后,居然就是魔教,哈,哈哈!” “我在来您这之前,已经见过了项庄!”李大锤接着道:“而这一次见面,我又是应了项鹰之请,他无法与我见面,所以便派了这个项庄来。” “这么说来,项鹰也知道了江芊是魔教圣女一事?”胡天应讶然问道。 李大锤点头:“智才千虑,必有一失,江芊小看了这些老家伙,以为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想设计彻底拔除这些老家伙们的势力,真正做到大权独握,却不想事情出了纰漏,而这点纰漏,说不准就是要命的。” “项鹰他们也知道了你的身份?” “自然!”李大锤笑道:“不过他们认为我隔着他们很远,威胁不了楚国,所以呢现在还是可以合作的对象,至于一起扳倒江芊之后会不会成为敌人,那是以后的事情不是吗?” “如此说来,这一次你来,还有着勾连我们与项鹰之间的合作吗?”胡天应看着李大锤道。 “是的!”李大锤道:“他现在信任我,您也信任我,没有我这个桥梁,你们之间无法相互信任。而在这件事情之上,双方都不敢出一点差错的,一旦出了错,那就是万劫不复!江芊的手段,还是很凌厉的。” “项鹰是要彻底扳倒江芊?” “我也觉得这样最好!”李大锤笑道:“相比起江芊,我还是更喜欢与项鹰他们这样的人打交道。江芊一旦倒台,楚国也将大乱,天子年幼,项鹰他们不见得能镇得住场面啊?至少我觉得汝阴韩锬,永安何炯,还有楚国的水师,会乖乖地听项鹰的话?” (本章完) 第501章 小城 临武只是一个小县城,隶属于汉中郡。 因为地形的缘故,临武只有一条独街,独街长约数里,独街勉强可供一辆马车通行,街道两边,住着数百户人家。 独街靠外的房屋一半凌空,下面用合抱粗的木头作为基础,站在屋内,看似在地面之上,但走到窗边,往下一看,却是悬空而立,下边便是汉江,现今正是洪水季,汹涌的江水轰鸣着一路向下,看得久了,便只觉得昏头转向。 在街的另一头,一间间房屋的背后,却是巍峨耸立的大山,抬头向上,便只见云雾缭绕,不见顶峰了。 临武是通往汉中郡城的要道,虽然不大,但商业气氛却极其浓厚,有江,有山,还有往来不绝的人流,居住在这里的人,相比起外头,自然便要富裕许多,特别是从去年开始,这里人的收入,更是翻着跟头的往上增长。 因为大量的人和物资通过这里涌入汉中。 从长安到汉中,走到这里,便刚好走了三分之二,再在这里休息一下,恢复一下体力,补充一些必要的物资,便能一口气抵达汉中了。 所以这里,也是长安往汉中、蜀郡的一个重要的结点。 而现在,撤离了长安的大秦首辅卫政道和小皇帝李平,便也在这里驻跸休整。 虽然是在逃难,但毕竟是皇帝和首辅经过,而且事先也有些规划,所以临武这里也事先做了一些准备,在独街的尽头,原本是作为物资储备仓库的一排夯土房屋便被全部腾了出来,黄沙垫道,再铺上红毯,便也像模像样了。 只是老天爷似乎不大作美,在他们抵达之后,便一直阴雨绵绵,原本街道都是青石板铺路的,奈何外面来的人太多,无数的泥巴便被带到了街上,于是好好的石板路,便也显得泥泞不堪。 一般情况之下最多能容纳个三五千人的临武县城,突然就涌进了近两万人,可想而知这里的拥挤和混乱。 秩序和规纪基本上已经荡然无存。 这个时候便是再注重军纪的将领,也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安抚士兵和维持最基本的建制不乱之上,对于那些骚扰地方上的行为,都是视而不见。 毕竟此时是在逃难。 在他们的身后,令狐野的侄儿令狐识礼正带着数千精锐衔尾追击呢! 大家的情绪都不太稳定。 禁军都来自长安和长安周边的郡县,这一年多来,虽然也一直在动员禁军家属们向治中、蜀郡移民,可是最难离是故土,纵然给出了很优惠的条件,绝大部分人仍然不愿意背井离乡。 在家处处好,出门事事难啊! 这让军队的撤离蒙上了一层阴影。 到现在为止,逃兵还只是个别现象,已经是极难得的情况了,也是这几年来,卫氏不遗余力地拿钱喂着他们的回报。 虽然说丢掉了长安,但大家都还抱着有朝一日能打回来的希望。 因为他们不是孤军在奋战,在他们的身后,还有汉中,还有蜀郡,更为重要的是,还有关外北庭都护府。 特别是关外北庭都护府在前不久彻底将北元灭国之后,更是让这支禁军士气大振。 令狐野与北元对峙几十年,都没有把元国怎么样,而现在的李大锤萧长车为主的北庭都护府,却在短短的数年时光里,便将强悍的元国打成了渣渣。 朝廷在这个消息大肆宣扬,并声称北庭都护府数十万大军即将入关勤王,所以这一次的撤离长安,只不过是一次战略上的转进,是为了保存有生力量以待接下来的反攻所做的准备,也是朝廷体恤禁军,不愿意让禁军白白牺牲的仁心。 在这样的宣传之下,禁军纵然还是心有疑虑,但还是选择了服从。 在他们看来,李大锤萧长车能灭了元国,那区区令狐野又算得了什么?等到他们挥师入关,必然能势如破竹,到时候他们这些人,也能得一个勤王保驾的美名,那么荣华富贵自然也就唾手可得。 对未来的期待,成了这支军队现在唯一的凝聚力。 卫政道坐在小马扎之上,捧着一碗姜汤,小口小口地喝着。 这样的毛毛细雨最是讨厌,湿了衣襟却让人无所察觉,等到感觉到冷的时候,寒意却已是深入骨髓,一不小心,伤寒就会找上门来。 行军途中,要是病倒了,那就真是自寻死路了。 最多还有三天的时间,便能抵达汉中,而在那里,将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李大锤萧长车这么快就灭亡了北元,对于卫政道而言,是既喜又忧。 喜的是,没有了元国的牵扯,北庭都护府挥师南下勤王便没有了后院起火的担忧,可以大举南下,忧得却是北庭都护府如此的大胜,却也让自己失去了更多的讨价还价的资本。 对方必然会更加的强势。 而自己却只有了一个汉中。 身后传来了一阵动静儿,卫政道回首,看到了小皇帝的一张小脸皱得跟个苦瓜似的,直嚷嚷着要太监再在姜汤里加一点儿霜糖。 自己还有皇帝! 这大概是自己手中最有价值的一张牌了。 卫政道的心情好上了许多,站起身来,对那个正在喂小皇帝李平的太监道:“陛下要加霜糖,那就多加一点!” 只要皇帝还在自己手中,大义便在自己手中,挟天子以令诸候,也不是不能做到的事情。 “洪公,出去走一走吧!”看着坐在小皇帝身侧的洪占,卫政道招呼道。“汉水滔滔,雨中观之,倒也别有一番风味呢!” 两人刚刚踏出土屋,耳中却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转头看去,却见一行十数骑兵,正策马扬鞭,从独街之上狂奔而来。 街道狭窄,人员涌济,战马狂奔,即便是大家慌忙躲避,却仍然有人直接被撞倒在地。 卫政道看着奔来的十几个骑士,脸上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因为打头的那一个,是他的儿子卫义。 必然是出了什么大事,才会让卫义如此失措,卫政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本章完) 第502章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五雷轰顶。 哪怕是卫政道这一生经历了无数的波澜,淌过了无数的险阻,击败了无数的政敌,在听到卫义带来的消息之后,依然被惊呆了。 李大锤是大秦前废太子李泽民的遗腹子? 卫氏的崛起,正是在于击败了前太子李泽民,扶持了李安民上台,从而与寇氏一起,主宰了大秦几十年的政局。 而现在,当卫氏面临着最大的危机的时候,却发现本来作为最后依靠的盟友,居然是自己最大的敌人。 如果李大锤真是李泽民的遗腹子,那他当然就是最大的敌人。 这一点是勿容置疑的。 难不成你会天真的认为李大锤是一个腹大能容天下难容之事的圣人吗? 不不不,即便是圣人,也绝不会放过杀父杀母的仇人的。 而且作为皇子,抛开血亲之仇,他亦有更多的理由向自己展开报复。 以前所有与北庭都护府的交易,都只不过是对方所设下的圈套而已。 卫政道双腿一软,卟嗵一声跌坐在满地的泥泞当中。 一边的洪占也是张大了嘴巴,半晌没有反应过来,要不然以他的武道修为,怎么可能让卫政道如此失态? 卫义赶紧伸手去搀扶卫政道,几度用力却没有将卫政道从地上扶起来,父子两人对视,却是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绝望。 就像一个落水即将溺死的人,突然发现水面之上飘着一根木头,伸去死死抓住的时候,那木头却扭动起来,藏在水下的那部分昂将起来,却是长着锋利牙齿的毒蛇,长长的蛇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正向着他们扑过来,想要将他们一口吞到腹中。 想想这一年多来的所作所为, 当真是印证了一句俗语,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呢! 雨突然就大了下来。 刚刚还是毛毛细雨,转瞬之间,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砸起一团团的黄色泥汤,倾刻之间便将所有人都浇成了落汤鸡。 “洪公,扶我起来,我们先回去!”或者是冰冷的雨终于将卫政道从惊惶之中浇醒了过来,虽然双腿还有些不听话,但理智却是先回来了,他们这般狼狈的状况,万万不敢让下头的军兵看到,否则必然流言四起,还莫说是卫义带回来的这般惊人的消息,便是一个卫政道身体出了问题,都足以让军心动摇。 洪占弯腰,双手虚扶,真气涌出,并没有接触卫政道的身体,却是已经将其扶了起来,然后向着来路走去。卫义等几人挡在了前面,也挡住了卫政道现在几乎是脚步沾地的在往前飘。 “消息是真是假?”回到土屋之后,洪占仍然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他私下找过李大锤,与李大锤也达成了一些交易,但怎么也无法想象,李大锤的身份居然如此骇人。 “消息是北庭都护府官府已诏告天下的形式发布的!”卫义脸色苍白,显然,他也被这个消息给击溃了心神:“有李泽民的遗物,有常乐公主、喻恩泰这些重量级人物的背书,已经有足够的说服力,所以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 洪占哑口无言。 是啊,是真是假,有那么重要吗? 认为这件事是真的的人,自然会相信这件事。 “李泰肯定是李大锤杀的!”洪占瞅了一眼卫政道,道:“那个时间线上,李大锤正好在长安。” “每一步,都是计划好的!”卫政道垂头着,脑子里回想着这两年来与安西都护府和北庭都护府所有的交往,以前很多看起来散乱的,毫无联系的一些事情,此刻被一根线串到了一起,便如同黑暗的迷雾之中突然亮起了一道闪电,所有的真相便都大白于天下了。 只是此刻才明白,未免显得太晚了一些。 卫氏,已经差不多被李大锤吸成人干了。 无数的财产、技术、人力,这一年多来,都在源源不断地向着蜀郡输入,做这些的时候,以为是在为自己留后路,是为了将来东山再起积蓄力量,却不曾想是将自己的鲜血源源不断地输送给了敌人解渴。 割肉饲虎,不外如是。 现在,该怎么办? “首辅,我有些不明白,北庭都护府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时间点公布这件事情?”洪占觉得自己脑袋有点迷糊。 卫政道长叹了一口气,苦笑道:“还能是干什么,自然是想要吃干抹净了。” 终究是主宰了大秦天下几十年的人物,短短的时间之内,便从极度震惊之中恢复了过来,不但想清楚了过去的点点滴滴之间的连接,更是知道了对方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这么干。 “他们是想连汉中也一口吞掉!”卫义恨恨地道:“这个时候公布这个消息,必然会引起军心震恐,可以想象得到这个消息在汉中传开之时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他们是想趁乱拿下汉中,免得以后受制于我们!” “正是如此!”卫政道挣扎着站了起来,道:“卫义,你马上带领最精锐的部队连夜出发,赶往汉中,一定要稳住汉中,我卫氏命悬一线,而这一线就系在汉中了!” “我马上就走!” “北庭的消息怎么可能这么快传到这里,只不过是事先都计划好了而已,真是这样的话,必然有人会推波助澜,将这个消息快速扩散,现在每一刻对于我们来说,都弥足珍贵!快走,快走!” 卫义没有再多说什么,挥挥手,带着一众心腹将领快步离去,片刻之后,外面便响起了急骤的聚将鼓声。 “卫公,就算我们控制了汉中,又能怎样呢?腹背受敌啊?”洪占忧心忡忡,令狐识礼带领的大军已经追了过来,而原本以为是援军的,现在却也成了对手,转眼之间,似乎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令狐野也是李大锤的敌人!”卫政道淡淡地道:“如果说我卫氏与寇氏是当年推翻李泽民的主谋,那何其苦何足道父子便是最为锋利的那把刀子,而令狐野也是其它诸多把刀子中的一把,当年在这件事中受了益的人,难道会被李大锤原谅吗?我们会变成天然的盟友。” “与令狐野讲和?”洪占恍然大悟。 “所以我们需要汉中!需要皇帝陛下!”卫政道转头看着床榻之上啥事儿也不知道,正呼呼大睡的小皇帝,眼中闪过冷洌的光。 束手就擒,从来都不是他的选择。 (本章完) 第503章 别来无恙? 远处的汉中郡城灯火通明,城池之上无数的火把映红了半边天空,影影绰绰能看到城墙之上或持枪肃立,或列队巡逻的士卒。 一匹匹战马自那光明之处奔回,来到了卫义的马前,听着这些骑士们的回禀,卫义欣慰地点了点头。 本来城中便已经做好了迎接皇帝和大军进入的准备,原本以为自己突然提速连夜而来,会让城中陷入忙乱,现在看来,却是忙而不乱,有条不紊。 周宣是一个有能力的人,也幸得两年前便让他来到汉中担任郡守,建设这卫氏最后的避风港湾。 眼下,卫氏便只剩下汉中了。 在知道李大锤是前大秦太子李济民的遗腹子之后,卫义便知道卫氏基本上已经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了。 阴险的李大锤在前面布下的陷阱,让卫氏几无翻身的余地,与虎谋皮说得就是卫氏这两年来的所作所为。 现在,卫氏的血被抽干了,李大锤便冲着他们下手了。 所以卫氏只能向令狐氏屈膝。 这是他们唯一的的出路了。 可是没有本钱的屈膝是打动不了令狐野的,自令狐野入关以来,卫氏和寇氏主掌的朝廷与他们大打出手,死伤枕藉。 而要说到双方结下的仇恨,更是可以追溯到令狐野尚在关外之时,那时候为了限制令狐一族,朝廷可是想尽了办法。 怎样才能维持最基本的体面投降令狐野,怎么样才能在令狐野旗下仍然掌有权力,便是卫政道和卫义需要认真考虑的问题。 皇帝还真算不上。 因为一旦双方达成了协议,令狐野肯定是要把皇帝拿走的。 所以卫氏便只剩下了汉中。 而汉中是扼守蜀郡的最要冲之地。 蜀郡之敌想要出击中原,汉中便是他们绕不过去的坎儿。 守住汉中,便是扼住了蜀郡命运的咽喉。 卫氏只要能牢牢地掌握住汉中,便有与令狐野讨价还价的资本,虽然从此以后,就要真正沦为令狐野的鹰犬,要在接下来的岁月之中与蜀中李大锤的部下不停地战斗。 这已经是眼下最好的结局了。 策马行至郡城之下,郡守周宣却也是从城内迎了出来,看到卫义憔悴的模样,不由得吃了一惊。 “大将军,不是三天之后才抵达的吗?怎么突然提前了?”周宣低声问道:“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情?” “进去再说!”卫义道:“的确有些事情大大出乎了我们的意料之外,也让我们先前的布置全都失去了意义!一言难进呐!” 周宣点点头:“好在城中早就做好了布置,安置大军的四座大营已经腾空,原先以城内驻扎的那些郡兵我已经提前让他们迁到了城外兵营,大军到了,直接便可以入驻!一应后勤辎重,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周兄辛苦了!”卫义点点头。“接下来我们要做好战争的准备!” “令狐识礼不过是个样子货,有勇而无谋,倒也不值得我们太过于上心!”周宣笑道。 “不是令狐识礼,而是有可能来自蜀郡的攻击!”卫义的话让周宣愕然勒马。 “蜀郡?我们与北庭都护府翻脸了?” “我们都上了李大锤的恶当!”卫义苦笑道。“先进城吧,再慢慢与你细说!” “好,大将军先进城沐浴更衣,我置办了酒席与大将军接风洗尘。看这个样子,今天晚上只怕也无法休息了。”周宣笑道。 卫义点点头:“所有人都安置好,最早估计也要到天亮吧!对了周兄,往蜀郡的要道现在是个什么章程?” 周宣道:“这个不消说,一直以来,我便是严阵以待,从来不敢有丝毫懈怠的!” “那就好!” 军队仍然在缓缓进城,周宣的确是一个极有能力的人,每一支军队入城,立时便会有相对应的军官上前应领,将他们带到他们扎营的地方。 将自己整个人扔进浴桶之中,任由热水缓缓地滋润着身体上的每一片发肤的时候,卫义才真正的放松下来。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李大锤不是神,终于也有失算的时候。 只要汉中还牢牢地掌握在卫氏的手中,那卫氏便还有翻盘的机会。 这大秦天下,接下来便要变成三足鼎立了。 灭掉北元势头正盛的关外李大锤萧长车集团,他们同时还拥有着蜀郡这样的要害之地,实力强劲,现在李大锤又有了一个李氏皇子的名头。 雄踞中原,得到众多豪门世家支持的令狐野集团,在人丁、财富、地利之上遥遥领先。 盘踞于江南八镇,地盘虽然不大但却相当富庶,又可以借楚人作伐,后路无忧的何足道集团。 而后两个集团,在相争的同时,又在对付李大锤萧长车集团时,是天然的盟友。 只可惜卫氏,以前本也有机会成为争夺天下的一极的,现在,却只能成为马前卒了。 不过只要身在局中,便也不是没有机会。 不到终局,谁也不敢说就一定是最后的赢家。 洗沐完,卸去了沉重的盔甲,换上了舒服的袍服,在卫士的引领之下,一路直上正堂,周宣站在大堂之外,满面笑容地相迎。 美酒佳肴的香气扑鼻而来,一天半夜都腹中深空的卫义,肚子里竟然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响了起来,倒是惹得两人都大笑起来。 “大将军请!”周宣道。 踏进大厅,八仙桌上摆满了大大小小十好几个盘子,放了四副碗筷,倒是让卫义一楞。 “还有旁人?” “大将军海量下官一向是知晓的,下官可陪不好,便请了两位陪客,今日大将军一定要一醉方休,接下来什么时候才能再醉一场,可就不好说了!”周宣道。 卫义点点头:“是啊,接下来想必是恶战一场连着一场,的确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放松地喝一次大酒。” 一屁股坐在了上席,看着周宣道:“主宾已至,陪客却还没有来么?” “当然已经来了!”周宣笑着拍拍手。 后堂传来了脚步声,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看着卫义,大声笑道:“卫兄,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乎?” 看着进来的两人,卫义两手撑着椅子扶手,一点一点地站了起来,脸上满是惊怒之色。 (本章完) 第504章 最后的体面 两个走进来的陪客,的确都是卫义的老熟人,特别是走在头里的那一个。 吴德! 曾经的黑冰台三当家,稽查大队的统兵大将,后来又随着李大锤一起取了蜀郡,然后担任了蜀郡军司马、负责整个蜀郡军事的吴德。 而走在吴德身后的,则是李大锤的心腹跟班,江湖人称蔫虎的方小猫。 眼光从吴德的脸上,转到方小猫的脸上,然后再落在了一边的周宣的脸上。 周宣别过了头,不肯与卫义对视。 卟嗵一声,卫义又跌坐回了椅子中,脸色已经从最初的不敢置信、又惊又怒变成了惨白色。 吴德走过去,坐在了他的对面,提起酒壶,给卫义面前的杯子倒满,道:“你父亲卫政道,还有你卫义,也都是一时之俊杰,论智谋都是上上之选,可这一次做出的选择,实在不怎么聪明!” “胜利者,的确可以尽情地嘲笑失败者!”卫义抬起手,有些发抖,却仍然努力地端起了酒杯,送到嘴边,一饮而尽,虽然尽力地想要表现得平静一些,但撒出来的酒,仍然显示出了他内心的恐慌。 “当你们听到李都护就是太子李泽民的遗腹子的时候,你们最佳的选择,其实就是马上回头,向令狐野投降。”吴德笑道:“可是你们却仍然选择了来汉中,是什么让你们认为,我们在占据了蜀中之后,会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卫氏把持汉中,扼住我们出蜀的咽喉呢?” “是贪心!”方小猫笑着也走了过来,“如果那个时候他们去投令狐野,他们就是穷途末路无路可走,令狐野收留他们那就是恩情。但如果来了汉中,守住汉中,再拿汉中去与令狐野讲条件,那就是合作,是联盟!” “卫兄,小猫说得是这个理儿吧?”吴德笑道:“事先我跟周郡守说,以你们父子之智,必然不会来自投罗网,可周郡守说,以他对你们父子的了解,你们必然会来。说起来,还是周郡守更了解你们啊!” “我们是贪心,但更让我们没有想到的是周宣的背叛!”卫义转头,怒视着周宣:“周宣,我们父子那里对不起你了?你投奔李大锤也就算了,连信儿也不愿意给我透一个吗?但凡你有只言半语传出来,我也不会自投罗网!” 周宣垂头,无言以对,只能看到他脸红耳赤,便连耳朵都红得似乎要滴出血来。 “卫兄也不用责怪周郡守了!”吴德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卫氏一步一步地日暮穷途,把路越走越窄,越走越险,但凡还有些本事的,自然便要另寻他途,难不成你还要大家给你卫氏陪葬吗?” “别寻高枝没问题,可出卖故主就不是东西了!”卫义冷笑道:“周宣,你最是能说会道,便连父亲也说你三寸不烂之舌可抵千军万马,怎么,不说些大义凛然的道理来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一番吗?” 周宣摇头道:“没什么好说的。我就是出卖故主来换取我自身的荣华富贵,如果真想说有什么理由,那就是我不想我的家人也跌落在尘埃之中,被碾落成泥。卫义,你知道过去在蜀中高高在上有如王候的唐门子孙,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吗?” 卫义冷笑。 “我看到过去锦衣玉食的唐门子孙衣裳褴褛,食不裹腹,昔日高高在上的这些公子们赤着脚在挖地,在拾粪,在垃圾堆里翻找吃食,曾经的娇娇小姐们如今沦落在风尘,有些才华的,能歌善舞的,还能在一些高档些的青楼里卖艺,而那些什么都不会的,甚至成了一些倚门揽客的最低贱的伎子。卫义,那是蜀中唐门啊,一旦失败,连他们都沦落到了这样的境地,我周氏不过小门小户,只怕到时候,想求一死也难吧?” 说到动情处,周宣竟然号淘大哭起来。 卫义仰首看天,半晌之后才点点头:“成王败寇,的确是怨不得你。如果真要怪,只能是怪我父子俩技不如人,如今众叛亲离,大概也是死无葬身之地。” 吴德看着痛哭的周宣,对方小猫道:“小猫,时间也差不多了,你和周郡守两个人去忙吧,除了那些隶属卫氏的心腹军官之外,其它的人,不得苛待,等到卫氏彻底败亡,这些人都还是有大用的。” “是!”方小猫站起身来,拉了仍在哭泣的周宣出门而去。 吴德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其实唐门中人,也没有周宣说得那么惨!我们拿下蜀中之后,对那些作恶多端的家伙,自然是公审以平民愤,这也是我们获得民心的一个手段。至于那些普通的唐门中人只不过是没有了特权而已,他们可以凭着自己的本事吃饭,没有本事,凭着一把子力气也可以吃饭。如果什么也没有,那的确是惨了的。” 卫义惨笑道:“像我们这样的人,一旦失败跌落尘埃,当真可以过普通人的日子吗?吴德,你说谎了,不可能的,这世人最喜闻乐见的,便是像我们这样的人被打落尘埃,这样他们都可以来踩上我们一脚,间接地证明他们自己,刚刚周宣说唐门的小姐们坠入了烟尘,我猜她们的生意一定好得不得的,便是那些姿色很差当倚门女的,只怕也是不差人上门吧!” 吴德挑了挑眉,卫义说得的确没有错。 “唐门也好,还是你卫氏也罢,这么多年也来享尽了世间的荣华富贵,人间沧桑,世道轮回,遭些苦难只是对过去作的孽的一些弥补罢了。也许一代人,也许两代人,当世人都已经忘了你们的时候,自然便又可以从头再来了。这也没什么特别难的,我吴某人便是孤儿,还不是一步一步的走了上来。” “李大锤不斩尽杀绝吗?” “如果我们真斩尽杀绝,还有周宣嘴里的那些唐门后人吗?有罪的,当死,无罪的,自然该活,但活得怎么样,却只能靠自己的本事,对于我们来说,不会刻意去针对这样的人,当然,也不可能有任何的照顾。”吴德道。 “如果李大锤当真能做到这一点,那我倒是真希望他在以后的日子你能击败令狐野,成为大秦之主了,至少,我还能指望着我卫氏后人在几十年百余年之后,再度卷土重来。吴德,不是我夸口,只要我卫氏后人能活下去,他们绝对能东山再起!”卫义道。 吴德点点头。 “我肯定是要死的,对不对?” “是!” “那我想请你看在我们相识多年的份儿,给我一个体面好吗?”卫义恳切地看着吴德。 吴德想了想,站了起来,端起酒杯,双手举了起来:“我敬你一杯,一路走好!” 卫义没有站起来,伸手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吴德放下酒杯,转身出门。 门外,早已遍布全副武装的卫士。 盏茶功夫过后,卫士们推开了房门,看向内里。 高高的房梁之上,一个人静静地挂在那里。 (本章完) 第505章 功成名就 厚重的朱红大门在令狐野的面前缓缓打开,似乎有一股凉气扑面而来,没来由的,令狐野竟然打了一个寒噤。 这里曾经代表着大秦王朝的最高权力,能在这里出没的,无一不是大秦最顶级的王相公卿,每一个人都是跺一跺脚,便能让大秦的土地抖上几抖的人物。 只不过现在这些大人物,要么便已经逃散而去,要么便跟着卫政道在向汉中撤退,剩下的那一批,现在正在令狐野身后那一层层的台阶之下,仰望着令狐野一步步地爬上了台阶,进入到了大殿。 没有人跟在令狐野的身后,这个时候,这样的光荣,只属于他一个人。 令狐野缓步而入,大殿仍然金壁辉煌,但与记忆中的那个尊贵又煌煌大气的地方,似乎有不小的出入。 记得上一次回到这里,应当是十五年之前了吧? 那时的自己,刚刚被任命为北庭都护府的都护,虽然在那之前,自己以副都护之名节制北庭都护已经数年之久,但这一次的任命,仍然让自己名正言顺地走上了大秦的最顶级的重臣位置。 不过那个时候的大秦,看起来还是如日中天啊! 卫政道主持政务,寇仲执掌暗黑,何其苦在江南八镇压得楚国喘不过气来,时时刻刻都担心着秦军会在某一个时刻突然提兵南下,而在北疆,也因为自己数年的努力,终于将清洗太子一系所带来的不利影响慢慢地抵消掉了,虽然丢掉的青铜峡城这些地方再也拿不回来了,但新的平衡已经再度形成了。 想想也是天助自己啊! 如果不是元国北疆的蛮族突然大举南下,英卓也不会就那样轻易地转移目标,将他们的战略重心,转移到了北边。当时的情况,如果英卓始终瞄准了关外打的话,那自己顶不顶得住还真得两说。 不管元人是怎么退走的,但自己的确守住了关外,那个时候,缠绵病榻多年的老皇帝终于撒手人寰,驾鹤西归,新皇帝上任,而为了新皇帝上位立下汗马功劳的一批人,都获得了他们该有的报酬,自己便是其中之一。 皇帝踌躇满志,大臣们也一个个的志得意满,所有人都憋足了劲儿,想要大干一番,好在史册之上替自己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是什么时候,自己就有了小心思了呢? 令狐野想不起来了。 大概便是这十几年来,一件一件的小事慢慢地积累而来的吧。 不积硅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河。 今日站在这里,想起当日跪在这金砖之上,五体投地地发出的誓言,令狐野便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那时的自己,是真正的想做一个大大的忠臣的啊! 拾步而上,走到了高高的台阶之上那台硕大无比精美无匹的大椅子上,打量了一番,坐了下来,习惯性地两手往旁边抬起,却是摸了一个空,这才想起来,这不是自己在振武城的大帅节堂。 这椅子太大了,左右不能扶,向后不能靠,一点儿也不舒服。 大殿门口传来了脚步声,令狐野抬头,看到李国华、常磊还有王德等一众大将依次走了进来,太远了,每个人的样子都看得不太真切,只知道他们都在笑,发自内心的笑。 是该笑啊! 辛苦了这么多年啊,顶着多么大的压力,耗费了多少的心血,才终于有了今天啊!他们现在的心态,大概率就跟自己当年跪在下头陛辞的时候一样一样的吧! “大帅,我们赢了!”作为诸将首领的李国华,仰起头,道。 “你说什么?”令狐野上身前倾,问道。 “大帅,我说我们赢了!”李国华加大了声音。 “李将军,你叫错了!”旁边的王德却是连连摇头。 “我哪里错了?”李国华转过头,瞅着王德,眼前这个人德性不佳,但能力也还是有的,入关以来,最开始可以说是被裹协,但最后眼看着令狐野愈来愈得势,却也是转了性儿,在征战的过程之中,倒也是结结实实的立下了好几次大功。 “不该再叫大帅了!”王德转头抬首看向高高在上的令狐野,大声道:“大功告成,难道我们不该叫一声万岁吗?” 殿内众将面面相觑。 虽然说内心深处大家都认为这是迟早的问题,但眼下就这么提起,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宜呢?关外李大锤龙盘虎踞,江南何足道虎视眈眈,便是那些现在已经臣服的地方势力,便真正地忠心不二了吗? 肯定不是。 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那些人只怕就又要东倒西歪了。 只是看起来此刻高高坐在上面的大帅似乎志得意满,大家都不是笨人,可不想在大帅兴致最高的时候败了大帅的兴头。 这个该死的王德,倒是真会抓时机。 等到大帅真正登顶的时候,这狗东西必然会自诩为他是第一个提出来这件事的,而且大帅还无法否认呢! 自古什么功劳最大? 当然是拥立之功,相比起这个,什么开拓疆土,平叛勘乱,振兴经济,发展民生,都得往后排一排。 正当大家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个问题的时候,上首的令狐野却是哈哈大笑起来,只见他用力地拍了拍龙座,站起来大步走下台阶:“不舒服,坐着真不舒服!而且坐在那上面,看大家也看不真切了,听你们说话都听不清楚,不得劲儿,不得劲啊!” 令狐野的笑声缓解了所有人的尴尬,李国华笑道:“习惯成自然,大帅,以后再慢慢习惯吧,我还记得您第一次坐在振武城都护大案之后,也跟我说不自在呢!” “你记性倒好!”令狐野笑着拍拍李国华的肩膀,“那时的你,还只有三十出头吧,我也还未到四十岁呢,都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瞅瞅,咱们现在的眼角的褶子都能夹死蚊子啦!” “于普通人而言,五十多岁已是知天命了,但对于大帅你来说,现在却正是风华正茂的好年纪啊!”一边的王德又凑了上来。 令狐野微微一笑:“这话我爱听,诸公,但我要提醒大家一句,占领了长安,只不过是咱们走向成功的第一步,距离真正的成功还差得远呢,走吧,咱们另外找个舒服的地方去议事,好生说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实话,这一段时间连续发生的事情,把我都打得有些懵头了,一个应对不好,这大好的盘面,便会功亏一篑呢!” 大家都知道令狐野说得是什么。 (本章完) 第506章 真正的对手 坐在了过去的御书房中,大家的感觉就比刚才在太极殿中舒服多了。 令狐野盘膝坐在软榻之上,李国华等人各自拖了一个锦凳,坐在软榻之前。 令狐集团在入关数年之后,终于彻底拿下了洛阳、长安这两个大秦的重地,眼下,除了关外,蜀郡以及江南八镇之外,其它地方,基本上都已经被令狐集团掌控,即便有些地方令狐野一时之间还顾不上,但当地势力也已经知机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现在的令狐野可以说一声,天下初定。 几百年前,李氏也是做到了令狐野现在的程度,便在长安登基称帝,然后用了几十年的时间,廓清四野,扫荡叛逆,最终鼎定天下,有了这三百年的大秦王朝。 只是现在,令狐野却没有这个心思。 心腹之患在关外。 眼下的关外,较之几百年前的关外,可是大大不同。 大秦时代的关外是一片荒蛮之地,是野蛮人掌控的所在,虽然穷凶极恶,但远远秒不上心腹大患,最多便像是你在熟睡的时候嗡嗡叫着的那一只蚊子,很是讨厌但却打不着,有可能吸你一点血,但却不会危极到根本。 可现在的关外呢? 有丁数百万,有开垦出来的无数的良田,有畅通的陆上海上贸易通道,有以泰安城为中心的有强大技术底蕴的城市,也有以宝瓶州为核心的粮仓。 当然,最为令狐野看重的,是以李大锤为核心的那支官员队伍和以萧长车为核心的军事集团。在自己入关这几年,他们所爆发出来的巨大能量,让令狐野有些寝食难安。 与铁勒结盟,谋划将分裂的大元重新一统,给关外集团再打造一个强大的敌人,最后却反而落入到了李大锤的算计之中从而被反杀。 典型的杀鸡不成蚀把米啊!让李大锤反而借着这个机会,把分裂的这三股力量彻底地绞杀得干干净净了。 如果不存这个心思,分裂的这三股势力,多多少少还会让李大锤萧长车有一些顾忌。 每每想到这些,令狐野就有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李大锤可能真是李济民的儿子!”令狐野道。 屋里诸人一个个的神色各异。 “大帅,当年不是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只不过是周致那个老小子蒙人的吗?”王德道:“这样的冒认祖宗之事,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徒为天下人笑!” 令狐野摇头:“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我估计是上了周致的当了。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是经不起查的,一旦我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必然就会怀疑他身边的那个小子,所以便弄了这一出,引着我去查,然后便查出了那些他想让我知道的,让我认为他周致只不过是一个小丑。嘿嘿,有什么比我自己查出来的东西更让我信服的呢?现在想想,只能说一句佩服佩服。” “即便如此,那又如何?”李国华不屑地道:“这个名号于他而言,有助力,但也有阻力,这一柄双刃剑,是伤人还是自伤,现在还很难说呢。大帅,我们完全没有必要因为这件事情而自拢,当我们的力量足够大时,一时障碍都将被我们踏成粉碎!” 令狐野大笑:“还是国华深悉我心,的确是这个道理,所以我们现在更重要的,是做好自己。不过李大锤这小子诡计多端,眼下关外又的确实力强大,我们想要彻底击败对手,任重而道远。” “黄毛孺子,只怕奶毛都还没有褪开净,哪里是大帅的对手?”王德谄媚地道:“不过我想,现在最头痛的,该是卫政道吧?大帅,我觉得,这个人咱们现在可以拉拢一下了。” 令狐野点了点头。 这便是王德的生存之道了。 他的确很馅媚,很不要脸,但这不代表他没有能力。 不要脸也是没办法! 当年在关外,他与令狐野不大对付,虽然没与令狐野作对,但一直想溜,现在看起来,你不愿意合作,不愿意入伙,那就是原罪啊! 所以现在他在努力挣功劳的时候,还必须要把脸皮撕去,时不时地便不要脸一番。 他知道,令狐野也需要这么一个人,不然身边光是常磊这样脸上屁表情没有的大汉,动不动就是喊一声大帅不可的李国华,大帅也觉得没啥意思啊! 即便以后大帅当了皇帝,那身边的人,也是要多样化的。 “老王说得好,估计现在卫政道也已经知道了李大锤的身世,想来必然是惊慌失措了。”令狐野大笑道:“杀李泽民,当年他是主谋,我令狐野最多算是一个执行命令的小卒子,李大锤这一回不把他吃干抹净是绝不会罢休了。他除了投奔我们还有一条活路外,已经没有其它路可走了。” “他会拿汉中来与我们讲条件!”李国华道。 “这是他唯一的本钱了!”令狐野点头道:“汉中锁着蜀郡的咽喉,地理位置实在重要,如果我们能拿到汉中,再在此驻扎重兵,那么李大锤费尽心机弄到的蜀郡,能发挥的威力,十成之中也就不到二三成了。国华!” “大帅有何吩咐?” “你启程去接替令狐识礼!”令狐野道:“识礼勇则勇矣,不过有勇无谋,而且这两年他没立多少功,失败倒是连二接三的,我担心他急于立功而坏了大事。” “好,我马过去,只是大帅,您给卫政道留了什么位置?” “卫政道老了,可以退而养老了,但他的儿子卫义我还是很欣赏的!”令狐野笑道:“当年卫义去振武城宣旨的时候,我与这小子深谈过,倒也是个好苗子,告诉卫政道,皇帝和汉中送过来,以后的卫氏,不会比现在更差。” “如此,卫政道当心满意足!”李国华笑道:“也只有大帅有如此胸襟,肯给这个大敌这样的待遇。” “卫政道算不上大敌,李大锤才是!”令狐野道:“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建立统一战线一齐对付李大锤嘛,嗯,这句话是谁说的来着,我想起来了,就是李大锤,当年周致带着他见我的时候,他说对付元人,就是建立这个什么统一战线,哈哈,那小子当年青涩得很,我可是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会成为我的对手。” (本章完) 第507章 诺言 吴德翻身下马,大步走向前方一处有上百辆大车组成的车阵,那里还有隶属于卫政道的最后数百名卫士,这些人不会投降,因为组成这支卫队的只有两个姓氏,一个姓卫,一个姓张。张姓,是卫政道的夫人的娘家。 只不过也就只剩这些人了。 当正在行军的队伍周围突然出现了无数的军队,将他们团团包围起来,骑兵们纵横驰骋,将一字长蛇阵的队伍切成无数个小段的时候,结局就没有任何的悬念了。 事实上,当吴德、方小猫率领的军队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对于卫氏来说,便意味着一切都结束了。 因为他们最后的精锐军队,已经随着卫义提前去汉中郡,现在卫义没有踪影,吴德却出现在这里,便已经清楚地说明了一切。 周宣叛变了。 如果不是周宣叛变,吴德和方小猫不可能无声无息地便占领汉中郡然后布置下陷阱,让卫义自投罗网。 所以,挣扎和反抗都已经失去了意义。 在这支几乎全部都是由后勤辎重组成的队伍里,并不缺乏有见识的人,所以,这些人压根儿就没有多少犹豫,直接便放下武器投降了。 吴德停下了脚步,看着层层护卫之后站着的卫政道,对方也正在看着他。 只不过吴德的眼中,充满了平静, 卫政道的眼中,却满满都是绝望。 “卫相,结束了,投降吧!”吴德扬声道。“反抗毫无意义,徒自增添伤亡。” 卫政道看向四周,包围他们的,至少有五千士卒,那是真正的精锐士兵,而不是现在组成自己这支队伍的老弱。 “卫义呢?” “卫将军希望体面的离去!”吴德道:“我答应了他,就在三天前,他进入汉中郡的那一天。”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但这个答案,却彻底击碎了卫政道最后的防线,他知道,卫氏的结局已经注定了,再也没有一点点的希望。 “洪公,能替我杀了这个人吗?”卫政道转头看向身边的洪占。 洪占是先天高手。 先天高手固然无法在千军万马之中击杀一位将领,但现在,吴德太自大了,居然一个人来到了这里,杀了吴德,虽然于事无补,但至少也可以出一口胸中恶气,也让李大锤损失一员大将。 洪占笑了笑,“卫相,你为什么不想一想,吴德明知道我在这里,却仍然还敢单枪匹马的过来呢?” 卫政道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洪占:“你也背叛了我?” 洪占摇头道:“卫相,我与你,谈不上谁背叛谁吧,你为洪家提供各种各样的资源,让洪氏发展壮大,而我为你提供最顶级的武力支持,咱们两家,从来都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当意识到你正在失败的道路之上越走越远的时候,我自然要另谋出路。虽然你一直以朋友之礼待我,但我不是一个人,我身后扛着一个大家族,我需要为他们着想。” 这一瞬间,他一直挺拔的脊背,一下子佝偻了下去,眼中的光芒黯淡,在众人眼中,这个人好像突然就变成了一个老态龙钟离地远离天近的老头儿。 “什么时候的事情?”他喃喃地道。 “就是在你与李大锤在道观之中会面的那一次!”洪占道:“我单独去见了他。” “那时的你,就知道李大锤是真实身份吗?” “并不知道,但我却知道,李泰是他杀的。”洪占道:“我找到了他,他很坦率。而那时候的卫氏,失败的局面已经不可避免了。” 吴德缓缓向前走来,最后的侍卫们在吴德的压力之下,竟然缓缓地向着两边分开,让开了一条道路。 “卫相,投降吧,唯有如此,方能保全你卫氏香火不绝。” “李大锤不斩尽杀绝?我可是杀死他父母的元凶之一!”卫政道看着吴德,道。 “卫相如果想跟卫将军一样,体面的离开,我并不会阻止。”吴德淡淡地道:“我知道,你也有你的骄傲,而作为过去你的同僚之一,这一点心愿我还是愿意满足你的,你放心,不管是李都护还是我们这些人,都没有在失败者面前炫耀的习惯,因为这毫无意义。不过卫相,为了让你们卫氏以后活得舒服一点儿,我建议你尽量地还多活一段时间,为李都护再做几件事情。” “我还有用?”卫政道苦笑道。 “当然!”吴德点头道。“先期进入汉中的一万五千精锐军队现在都成了我们的俘虏,而这里,还有数万人,这些人愿意追随你卫相一路前来,对你也算是忠心耿耿了,我们想要他们完整地归顺我们,而这,需要你卫相配合!” “第二嘛,在你们的身后,令狐识礼带领大军正日夜兼程,原本是想要趁你们立足未稳之时,拿下汉中郡,不过现在李都护是前大秦太子遗腹子的消息,想来已经传遍天下,我想令狐野也一定会有一些想法的。”吴德微笑道:“正好,我们也有一些想法,既然双方接下来必然要兵戎相见,拼个你死我活,那么,现在如此大好的机会,我们怎么能放过呢?” 卫政道恍然大悟:“你们是要我协助你们设下陷阱,引诱那令狐识礼上当,然后一举全歼这支军队!” “正是!”吴德笑道。“我们最喜欢的,就是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胜利果实。不得不说,令狐野麾下的军队,还是很能打的。当年我去关外的时候,可是见识过他们战斗的实力。” “我的配合,能为卫氏换来什么?” “换来他们成为平民的机会!”吴德道:“他们会保留一定的财产和土地,至少也能在以后耕读传家,两代之后的卫氏,便有机会再一次入仕为官,也许到那个时候,卫氏可以再度重振旗鼓。” “两代人!”卫政道苦笑了几声。 “卫相,这已经是很宽大的了!”吴德道:“也只有李都护这样心胸广阔之人,才会如此不计前嫌,机会就只有这么一次,如果你不把握,那么我们便只有另寻他途,虽然把握性小一些,但是也不是没有成功的机会!” “成交!”卫政道转头看着洪占:“洪公,咱们合作了也近二十年了,变算是好聚好散吧,也请你为我这最后的一次交易作一个公证,吴德,你有异意吗?” 洪占微微犹豫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吴德,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好,我会监督双方这一次合作,保证双方都能履行承诺!” “谢谢洪公!” 卫政道这些年来,对洪占说了很多次的谢谢,但也许只有这最后一次,才是发自内深发自肺腑的。 一位先天高手许下的诺言,绝对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 (本章完) 第508章 想要泼天的功劳吗 临武小城,独街尽头的那一排土屋里,令狐识礼大马金刀地坐在屋中一把椅子上,正在大口地喝着姜汤。 道路之上,架着十几口大锅,每口锅里都在熬着姜汤,急急赶路的士卒们都能喝上一碗。 这些天里阴雨连绵,为了赶时间,大军每日里都要赶要赶路八十里以上,卫氏挟持皇帝逃往汉中,必须要趁着他们立足未稳之时拿下才好。 令狐集团必须要拿下汉中才能锁死蜀中李大锤的力量。 令狐识礼喝完了碗中的姜汤,揉了揉有些堵塞的鼻子,站起身来,走出屋外,看着外头络驿不绝开进的军队。 这五千悍卒可是关外的老底子,是令狐集团真正的精锐,叔父还是偏爱自己的。 从关外带进关内的军队,只不过五万余人,几年打下来,也折损了近两万人。现在的数十万大军,便是在剩下的这些人的骨架之上搭起来的。 也就是关外的老底子,才能在这样的天气之下,如此高强度的进军,普通军队,一日行进五十里便算是精锐劲旅,而自己这五千麾下,日行八十里,照样还能保持强悍的战斗力,便算是日行百里,仗也是同样能打的。 如果这一次能顺利拿下汉中的话,那自己总算也有了一个像样的功劳,可以与常磊他们这些人并列。 只可惜啊,这一次的功劳,只怕自己又捞不上了。 刚刚长安传来了八百里加急的信函,说是李国华马上会赶过来处理与卫氏的相关事宜。 叔父相信,在卫氏了解了李大锤的真实身份之后,他唯一的选择,便是与令狐氏讲和,以汉中投献,从而能保全自己身家性命。 如果真是这样,这场仗不打不成了。 而谈判,显然不是自己的长项,所以叔父才会派李国华来。 令狐识礼叹了一口气。 屋子里一片凌乱,很多东西,都是卫氏大军逃亡之时匆忙留下来的,里头很多都是皇帝才能用的东西,比方说自己刚刚坐的那把椅子。 看来那个消息,当真是把卫氏给吓着了,以致于他们走得如此匆忙。 再舀了一碗姜汤慢慢喝着,发发汗,才能好得快。 “将军,一个名叫周宣的人,说是从汉中来,要见您!”一名校尉站在屋外,大声禀报道。 “周宣?请他进来吧!” 令狐识礼放下了汤碗,伸手拿出一块帕子,擦了擦头上和脖子上的汗,心道这卫政道他们果然都是些千年的老狐狸,反应就是快。 这边叔父派来的人刚刚通知了自己,他们那边的使者便已经派出来了。 而自己,还在怀疑卫政道会不会如叔父所猜想的那样投降呢! 周宣曾经是卫政道的记室参军,后来担任汉中郡守,替卫氏营建退路,是卫政道的心腹嫡系,他来,自然就显示了卫政道的诚意。 只是不知卫政道他们开出了什么条件? 价格太高的话,只怕己方就难以接受了。 这就像是做买卖一样,如果是卖方市场,那价格就好,可如果是买方市场的话,自然就是要好好压价的。 而现在,可是典型的买方市场。 卫政道还能有别的路可走吗?除了令狐氏还能保他卫氏一族不死之外,这天下还有谁能救他? 难不成他还想以汉中郡前拒令狐氏,后扛李大锤吗? “周郡守,久闻大名啊!”令狐识礼看着面前恭恭敬敬躬身行礼的周宣,皮笑肉不笑地道:“卫相现在在汉中,是不是寝食难安?哈哈,想来也是好笑之极,素以睿智而闻名的卫相,被李大锤玩弄于鼓掌之上,自掘坟墓一说,以前只在书上看到过这样的蠢行,想不到却让我亲眼见到了,哈哈哈!” 周宣直起身子,淡淡地道:“智者行虑,必有一失,令狐将军,大帅进关之时,不是也被李大锤算计了?要是大帅再晚上个半年入关,只怕现在早就皇袍加身,称孤道寡了,那里还有现在这般局面?” 令狐识礼勃然大怒,伸手扶住了腰间刀柄,刀出一半,却又哗啦一声推了回去,“周郡守,说起来咱们都被李大锤算计过,只不过我们究竟与你们不同,我们就算被算计了,还能与李大锤正面对决,而你们,却只能投效我们才有活命之机会,这就是区别。” “令狐将军说得不错。”周宣道:“现在我们的确只有这么一条路了,可是对于想成就大业的令狐大帅来说,难道不该是联合所有反对李大锤的力量来彻底歼灭对方吗?卫氏虽然没落,可是还有汉中,卫相作为大秦首辅数十年,门生故吏遍及天下,这些,都是一直在关外经营的令狐大帅所需要的吧?大帅入关数年,当也知道,关内与关外,终究还是大不同的!” 令狐识礼哈哈一笑道:“周郡守果然好口才,来人啊,给周郡守也盛一碗姜汤,周郡守,行军途中,可没有好酒宴款待,我也还要急着赶路,一碗姜汤,发发汗,周郡守也长话短说,可好?” 周宣点点头:“这一次经略汉中,大帅已经全权委托给了将军您了吗?” 令狐识礼脸一红,心中却是有些恼意,道:“李国华李将军正在赶来的途中,他会全面负责与卫政道的谈判。” 周宣两掌一拍,叹息道:“原来如此,那可真是可惜了,我本来想把这泼天的功劳送给将军您,却不想将军并没有权利处理这件事情。” 令狐识礼愕然看着周宣:“你什么意思?什么泼天的功劳?” 周宣看了看四周,笑道:“我听闻将军自从进关以来,虽然打不少胜仗,但比起李国华、常磊还有令兄令狐知书他们,却是有不少差距,以后大帅成就大业,封赏臣下的时候,令狐将军您,只怕也要比这些人矮上一大截吧!” 令狐识礼有些恼火地瞅着周宣,打人不打脸,这周宣还真是拿着刀子就照着人的软肋戳。 “卫政道已经决定跟我们谈判了,还有什么屁的泼天功劳啊!”令狐识礼冷笑道。 “那可不见得!”周宣笑道。 令狐识礼瞪着周宣看了半晌,挥挥手,屋里的军兵便一一退了出去。 “怎么说?” “卫相他们之所以还想与令狐大帅谈判,是因为他还有倚仗,一来是汉中城防完整,城内还有数万精锐,如果令狐在不能答应卫相的条件,双方兵戎相见,只怕短时间内,想打下汉中是不大可能的。而蜀中军队也正在赶来的途中,到时候不免就便宜了李大锤。一旦让李大锤控制了汉中,那大帅在长安还能过得安生吗?” “你的意思是卫相的要价不便宜?”令狐识礼皱眉道。 周宣笑而不语。 令狐识礼忽然反应了过业:“你……” (本章完) 第509章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令狐识礼猛然明白过周宣想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他是要撇开卫氏父子自己单干了。 说句心里话,作为大家族的一员,令狐识礼对于这样的事情其实是挺反感的。 周宣从根子上讲,其实就是卫氏父子的门客。 没有卫氏对他的提携,他是走不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而现在卫氏途穷,周宣却是转头便将他们卖了。 可反感归反感,但这件事情,对于令狐集团却是大大有利的。 卫氏父子的叫价,肯定会很高,要不然,叔父也不会怕自己谈不好,而特地派了李国华来。论心眼儿,十个自己绑在一起,也不是李国华的对手。当然,也不是卫氏父子的对手。 要打,自己是不怕的,但谈,自己就不擅长了。 所以这功劳,眼看着就像是煮熟的鸭子一般,又要长翅膀朴楞扑楞地飞走了。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周宣的突然出现,却是把这要飞的鸭子又给一叉子摁到了盘子里了。 撇开卫氏父子,由周宣来要价,那这个价格自然也就高不起来了。 “你想要怎么做?”令狐识礼问道:“你做得到?卫义麾下还有一两万精锐士卒,只怕不会听你的吧?” “令狐将军有所不知,卫义麾下近两万士卒,如今却有一大半,已经进了秦岭去抵御蜀中之敌了!” 令狐识礼微惊:“张松林和吴德也派了人出来想抢汉中郡吗?” “假的!”周宣笑道:“李大锤不在蜀郡,张松林和吴德两个人哪里有这份决断,不过他们没来,我可以告诉卫义,说他们来了,所以卫义带着主力进了秦岭,准备在半路之上伏击蜀郡之敌。” “等他们发现根本就没有敌人过来的话,就会掉头回来!”令狐识礼沉吟道。 “那个时候,汉中郡已经在令狐将军你的手中了。”周宣笑道:“卫义手中有兵又如何?没有粮草补给,他们喝西北风吗?而且到了那个时候,我想蜀郡的军队反应再迟钝,也该真来了,到时候腹背受敌,卫义怎么选择?” 令狐识礼点头道:“只能投降我,而且没有什么讲价还价的资格了。周郡守,你可真是心思缜密啊,不过你当真能完全控制汉中郡吗?” 周宣微笑道:“我在汉中经营了近两年了,在那里,我是主,他们是客,初来乍到,他们也只能听我的安排!而且,卫氏如今的状况,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死心眼儿想要跟着卫氏父子一条道走到黑的,也没有多少!令狐将军,只要我们配合得当,那么可以一股作气,彻底干净地控制汉中郡,如此一来,这功劳便是令狐将军你的了,而对于令狐大帅来说,也就不需要付出任何的代价,便能得到汉中,何乐而不为呢?” 令狐识礼站起身来,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如果真这样干,毫无疑问是违备了大帅的命令的,因为大帅已经下达了由李国华来接替自己处理汉中之事,可是,可是…… 他停下了脚步,看着微笑的周宣,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出现了周宣这样的意外情况,自己做为统兵大将,临机决断,也不算擅权吧? 而且,这于公于私,都是好事啊! “干了!”令狐识礼大声道。 周宣笑道:“令狐将军,我都已经计划好了!只不过时间一定要快,如果慢了,我就不可能还像现在这样全面掌控汉中郡了。毕竟卫政道也不是傻子,呆得久了,他必然会嗅出一些味道来。” “两天后的黄昏,我会出现在汉中郡城之下!”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再估摸了一下自己麾下行进的速度,令狐识礼觉得还可以稍微压榨一下自己部下的潜力。 周宣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件,递给了令狐识礼:“这是卫相写给令狐大帅的信,里面有他开出的条件,嘿嘿,我想令狐大帅看到这封信,也肯定是会不高兴的。” 令狐识礼抽出了信件,只看了第一页,已是冷笑起来:“拔毛凤凰,居然还有这么大的胃口,当真是不知羞耻!” 周宣道:“我也觉得卫相太不理智了,我的要价,可就低得多了。” “你想要什么?” “在下在理财之上尚有些心得,未来令狐大帅上位了,在下想要户部侍郎一职!”周宣道。 “这个要求也算合情合理!”令狐识礼笑道:“周郡守,你回去之后,还有一件事情勿论如何也要办到,那便是皇帝的安全。” “大帅还需要这个黄口孺子?” “当然需要!还不到完全撇开李氏的时候了,别忘了,李大锤不就是号称自己是前太子李泽民的儿子吗?从法理上讲,李泽民已经被废,李安民这一脉才是正统,所以这个李平,现在还有大用,真要废他,那也是在灭了李大锤之后,再让这个李平行禅让之事便可了!” “令狐大帅倒还挺讲究!”周宣笑道:“将军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那今天我先告辞了,两天之后,我在汉中郡城恭候大驾!” 汉中郡城的军队,已经完全替换成了来自蜀郡的军队,而卫政道父子带来的军队,在莫名其妙地就被缴了械之后,现在又开始了一批一批地向蜀郡转移。 卫义死了,但还有卫政道出面安抚,虽有一些小乱子,但在大体之上却也还算平静。 “卫政道的精气神儿完会垮了!”站在城墙之上,方小猫对吴德道:“他活不了多长时间了,现在也就是强撑着,我估摸着,也就这三五天了!” “在他看到我们的那一天起,他其实便已经死了,现在不过是为了给卫氏儿孙们挣一条活路,挣一个未来的机会而强撑着而已!”吴德淡淡地道。 “看着也是可怜!” “那是你没有看到他威风的时候!”吴德笑道:“一饮一啄,自有天定,当年做了多少孽,现在便要多少们偿还回去。” “接下来这一战,要是顺利地灭了令狐识礼这数千悍卒,我们便算是把汉中真正地握在了手中了!”方小猫道:“只是今后这里,只怕也会战火延绵不绝了。” “这倒是,令狐野肯定不想腰眼子顶着一柄尖刀。”吴德道:“只不过我们有蜀郡作为支援,他想要拿下汉中,只怕不是那么容易!” (本章完) 第510章 一个时代的落幕 同样的配方,但却是不一样的味道。 令狐识礼率领的这五千精锐,为了在两天之内赶到汉中郡城,放弃了很多一支军队在敌占区行动之时该有的常规动作,甚至连最基本的警惕也丧失了。 不过话真要说回来,其实也怪不得他们。 眼下卫氏的处境,的确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除了向令狐氏投降,并没有别的路好走。 周宣设计的这个圈套便是在此基础之上延伸开来,再加上有卫政道的亲笔信作为佐证,令狐识礼怎么也想不到在前方,有一个巨大的死亡陷阱正在徐徐张开。 两天后的傍晚,令狐识礼依约抵达了汉中郡西城,依约,西城城门在他面前徐徐张开,一声戎服的周宣,站在城楼之顶迎接着令狐识礼。 三千部众依次入城。 令狐识礼已经够谨慎了,将部众分成了两部,亲率了两千部众先行在城外等候,但这样的防范,却根本没有任何的效果。 他的对手,将他算得死死的。 当西城门的城门洞子中,重达数千斤的石闸轰然落下,当城墙之上,屋脊之上,巷道之中,无数的弓羽指向先期入城的军队的时候,一场精心精划的屠杀便开始了。 西城被腾空了。 原来这里的居民,都被转移到了别的地方,大量的军队进入到这里,把西城变成了一个大型屠宰场。 进城的三千人,不管冲到什么地方,迎接他们的都是死亡。 你无法想象到道路两边的房屋里,会有弩箭突然射出,也无法想象,狭窗的巷子里长长的梭矛会从墙壁里骤然捅出来,更无法想象,在街道的尽头,突然看到有八牛弩那粗壮的弩箭正对着你们这一行人时的绝望。 绝望的士卒们点燃了房屋,希望熊熊的大火能将埋伏的敌人烧出来与他们进行一场光明正大的绝斗,可是火烧起来了,浓烟滚滚直上九宵,也没有期盼到他们想要的战斗。 当千千闸落下的那一瞬间,令狐识礼就知道自己又上当了,他愤怒地指挥着两千部下策马冲向了汉中郡城,想要救出自己的部下。 可区区两千人,面对着高大的城墙,他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反而是身后传来的隆隆的鼓声和密集的马蹄声,让令狐识礼陷入到了绝望之中。 夜色之中,如同天上繁星一般多的火把正向着汉中郡城漫延而来,那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之声,让听到的所有人都惊骇莫名。 上万的蜀军在方小猫的指挥之下,合围了令狐识礼。 城内喊杀之不绝,精悍的令狐军队拒绝投降,他们一次次地向着城门方向冲击着,想要突出重围,杀出城去,他们相信,伙伴们此刻也一定在城门之外等待着他们。 但是热血和勇气,终究是抵不住大势的。 一次次悍勇的冲击,一次次的被击退,地上留下的尸体逾来逾多,发起攻击的人愈来逾少。 终于,进城部队的军官们放弃了整体突围的想法,他们依靠着个人的武道修为,冲击城墙,想要杀上来之后,越城而走。 城内的仗打到这个时候,其实已经算结束了。 那些依仗个人武力逃亡的军官们,自然有人去对付他们,即便他们单枪匹马逃走了,于大势也毫无影响。 而城外,方小猫指挥的大军则死死地困住了令狐识礼,巨盾为城,长矛如林,弓羽如雨,一步一步虽然缓慢,但却坚定移地把令狐识礼的部下压向身后高大的城墙。 而城墙之上,等待他们的,也是扑天盖地的箭雨。 进,是死, 退,亦是死! 吴德转头看向周宣,笑道:“结束了,这一仗,至少让令狐野在今年是没有精力再向我们汉中发起进攻了。” “五千精锐老卒,这样的损失,只怕便是令狐野也要痛心疾首!”周宣道。 “此皆周郡守之功也!”吴德道:“不过郡守,这最后一件事情,你也可以去完成了。” 周宣脸上笑容消失了,沉默片刻之后,点点头,转身下了城墙。 看着他的背影,吴德脸上露出了笑容。 既然投诚了,那么有些杂活累活见不得人的活儿,也自然得你去干! 卫政道躺在床上,口干舌燥,他想要喝口水,但身边却没有一个人,紧闭的房门之外,传来了窍窍私语之声,仔细听来,却都是不堪入耳的咒骂之声。 因为要看守他,外面的这些侍卫没能去参加今天的伏击战,这让他们损失掉了不少的军功,让他们很不满意。 卫政道勉强撑着床半座而起,探手想去拿桌子上的水壶,可距离有点远,他已经竭力伸出手去,还是够不着。 嘴里干得似乎有有火焰在烧,嘴唇都裂开了口子,卫政道拼命地探出身子,想要够到水壶,手指终于挨上了壶边,心里微微松一口气,却没有想到半个身子探出床榻让他完全失去了重心,身子人歪,他重重地从床榻之上摔了下来,落在了地上,手扫到了桌上的水壶,水壶倾倒,里面的水从壶嘴里流了出来,先是流到了桌面之上,然后又顺着桌面流下来,浇在了卫政道的头上。 卫政道的意识在慢慢地模糊,他伸手出,想要擦擦脸上的水渍,抬到一半,却颓然坠下,耳中似乎听到了门打开的声音,有声音在惊呼,紧跟着他被人从地上一把拖了起来,然后丢到了床榻之上。 卫政道想喝一口水,但张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喉中咯咯响了几声,重重地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一代枭雄,无声无息地死在了这间厢房之内。 没过多久,周宣踏进了这间房屋,看着床榻之上的卫政道,他的喉头嚅动了几下,终于也只是躬身行了一礼,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离卫政道死去的厢房不远的另一间房内,传来了哭泣之声,那里住着的是小皇帝李平。 屋外,士兵们正在往那里堆集着柴禾,另一些人则把一些油脂浇在柴堆之上。 周宣面无表情,一伸手,拎起了一根火棒,大步走了过去,屋里的哭泣之声更大了一些,透过窗棂,能看到一个老太监拥着哭泣的小皇帝绝望地坐倒在屋里的地面之上。 周宣闭上了眼睛,将手里的火把扔了出去。 轰的一声,大火烧了起来。 (本章完) 第511章 大麻烦 令狐识礼疯子一样的摧动着战马向前冲去。 头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披头散发,缕缕鲜血从头上流将下来。精良的甲胄之上,插满了箭支,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刺猬一般。 胯下的马,已经换到第三匹了。 咣当一声巨响,令狐识礼整个人从马上飞了起来,向后一连几个筋斗倒翻出去,落下地来,又倒退了好几步,这才稳住了身子,横刀胸前,看着前面策马缓缓行来的方小猫。 他愤怒不甘地咆哮着。 “令狐识礼,投降吧!”方小猫看着他,道:“看在咱们过去曾一起并肩杀过元人的份儿上,只要你肯投降,我便放你回去。” 令狐识礼以刀拄地,瞪圆了眼睛看着方小猫:“死病猫,易地而处,你会不会投降我?” 方小猫思索片刻,摇摇头:“我不会!”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不会,凭什么就要我投降?”令狐识礼冷然道:“这么瞧不起人吗?” “你输了!”方小猫道。“不投降,就得死!” “死便死!”令狐识礼大笑起来:“令狐家的男儿,又岂有贪生怕死之辈!” 说完这句话,令狐识礼竟然直接横刀于颈前,仰天大吼了一声:“叔叔,我错了,兄弟们,等等我!” 不等方小猫再说什么,手中刀用力一勒,鲜血喷溅而出,令狐识礼魁梧的身躯轰然向后倒下。 死得那叫一个干净利索! 方小猫知道这小子肯定会死,自己不了结自己,就算回到长安,令狐野也会宰了他。 亲情可左右不了军法。 令狐识礼自作主张,置令狐野命令于不顾,贪功冒进,上了对手的恶当,直接葬送了令狐野从关外带进来的五千余精锐兵马,这些老底子随便损失一个也让人心疼,现在倒好,五千人被对手一锅给煮了,别说令狐识礼只是令狐野的侄子,便是亲儿子,那也得法场之上走一遭。 这样死了,反而干净。 至少不会再被追究罪名了。 毕竟人死为大。 李国华坐在临武小城独街尽头的那间土屋里。 这间屋子,皇帝、卫政道呆过,令狐识礼也待过,现在又成了李国华的临时驻所。 李国华并没有带多少人来,只有随身数百名卫士。 按照令狐野的命令,令狐识礼应当是缓缓进军,对汉中保持压力即可。因为卫政道没有选择。 令狐野并不担心蜀中。 汉中地处要冲,扼守要道,蜀中想要抢占汉中,无非就是两条路,要么金牛道,要么米仓道,而以卫政道父子的能力,不会不在要冲之地派兵扼守,蜀军再厉害,想要攻占这些地方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办到的。 缓缓进军,让卫政道体会到蜀军的压力,是有利于接下来的谈判的。 可李国华怎么也没有想到,令狐识礼不但没有减速,反而是加速了。 这中间的隐情,他一时之间还不能明白,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导致令狐识礼这么做。 难不成蜀军已经抵达了汉中吗? 外面响起了急骤的马蹄声,片刻之后,数名侍卫扶着一个浑身是血的校尉装束的人冲了进来。 李国华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大将军,我们中了埋伏,全没了,所有人都没了,连令狐将军也战死啦!”血人一般的校尉看着李国华,“五千兄弟啊,三千人被困在城内,两千人在城外被包围,能逃出来的没几个!” 一口气没有接上来,这名校尉一下子晕了过去。 所有人都惊呆了。 李国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惊惧,道:“叫医师过来,先给这个兄弟疗伤,马上派出斥候往汉中郡城方向打探,顺便接应逃出来的兄弟们回来!” “遵命!”几名军兵抱拳领命而去。 李国华在屋子里缓缓踱着步子,脑子里却一时之间有些迷糊。 卫政道没理由这么做啊! 他这是嫌自己活得长了吗? 耳中传来了悠长的吐气之声,那名校尉在医师的治疗之下悠悠醒转。 “敌人是谁?”李国华抢上一步,问道。 “是蜀军!”校尉道:“我认得方小猫,在城外包围我们的那些敌人,领头是便是方小猫!” 李国华嘿了一声,听到了这个答案,所有的疑惑霎那之间便得到了解答。 汉中郡,早就不是卫政道的了。 在李大锤图谋蜀郡的时候,拿下汉中的计划,必然是同时执行的,而要做到这一切,只需要拿下一个最为重要的人物就够了。 这个人便是周宣。 虽然还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李国华已经能猜到大致的情况,无非就是蜀郡在策反了周宣之后,不费吹灰之力便在这个时候拿下了卫政道与卫义。 然后再巧妙地利用地大家都认为卫政道只有向卫氏投降这一点认知之上,在汉中郡布下陷阱,引诱令狐识礼上当。 至于一向循规蹈矩的令狐识礼为什么会中了对方的诱敌之计,这一点,只有等到更多的人逃回来才能知道其中的原因了。 “撤退吧!”李国华叹了一口气,对周围的军士们道。 大家也都是黯然神伤,前方的大军已经覆灭,他们这里只不过几百人马,再不走,让人家追上来,只怕又要给敌人添些新战功了。 而李国华的份量可不是令狐识礼能够比的。 “大将军,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有军官问道。 李国华苦笑道:“接下来我们会有大麻烦!” “虽然意外丢掉了汉中郡,打乱了我们的计划,但也只需要一些时间准备,我们照样可以再度调集重兵来进攻汉中郡,大将军说有大麻烦是什么道理?”有人不解地问道。 “我说得大麻烦,不是军事上的,而是政治上的!”李国华有些苦恼:“我猜,卫政道、卫义父子必然都已经死了。” “死了就死了,这些年来,这卫氏父子给我们带来了多少麻烦?这一路上打过来,多少兄弟就死在他们手里!” “卫氏父子死了无所谓,可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人物跟着卫氏父子呢,如果他也死了……” 身边军官骇然看着李国华:“大将军说得是那小皇帝?” 李国华点了点头,“这就是我们的大麻烦!如果小皇帝真死在了汉中郡,你们猜,他会是谁杀的呢?” “当然是蜀军!是吴德,是方小猫!” 李国华摇了摇头:“不,肯定是我们杀的!” 众人看着李国华,一脸的茫然。 跟我们有半文钱关系吗? (本章完) 第512章 另立新帝 真是大麻烦。 令狐野进关的口号是什么? 诛奸佞,清君侧。 这奸佞自然便是把持朝廷的卫政道、寇仲等一些人了。 打了这好几年了,把大秦天下打得千疮百孔,破败不堪,终于打下了洛阳,打下了长安,打得奸佞狼狈逃窜了,但结果把要保的皇帝弄死了。 无数的使节自汉中、蜀地奔向了大秦各地,他们甚至向楚国丹阳也发出了讣告,大秦天子驾崩于汉中郡城。 怎么死的? 当然是被令狐识礼给杀死的。 过程和时间线清晰无比。 七月初八,长安城破前夕,大秦首辅卫政道携皇帝南逃,令狐野麾下大将令狐识礼率大军紧随其后穷追不舍。 八月十五,令狐识礼大军在汉中郡城与朝廷兵马展开激战,攻入汉中郡城。 朝廷首辅卫政道及其子卫义一边奋勇抵抗,一边向蜀地郡守张松林发出求援信。 八月底,在汉中郡城抵抗了十余天的卫氏父子终于不敌令狐识礼,双双战死,令狐识礼攻克汉中郡城,行大逆不道之事,杀死大秦皇帝李平,旋即纵火焚城,意图毁尸灭迹。 九月一日,蜀中军司马吴德率蜀军通过金牛道抵达汉中郡,向令狐识礼发动反攻。 连番激战之下的令狐识礼不敌吴德,全军被歼灭于汉中郡城,令狐识礼拒不投降,为乱军所杀。 李平被杀,秦国正式进入了无主时代。 令狐野入关的政治正确性,在这一则通告面前,被击打得粉粹。 虽然那只是一个门面,一面旗帜,但现在这个门面没有了,他的危害性也就出来了。 知秋院、黑冰台的谍子们纷纷出动,像这样所谓的揭示真相的布告,在全大秦天下贴得到处都是。 你令狐野到底是清君侧还是清君啊? 现在可是一目了然。 谋逆之心,诏然若揭。 天下骚动,群情激奋。 即便在锋刃之下无人敢于跳出来大声说话,但私底之下,却是舆情汹汹。 太极宫中,一片死寂。 对方的这个局,做得几乎无解。 也让令狐野辩无可辩。 打长安的的是他,派兵追击的是他,攻打汉中的,也是他,那么皇帝死在他的手中,便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在逻辑之上形成了完美的闭环。 你令狐野就是想要效仿三百年前的李氏祖宗嘛! 只不过你做得太过于急切了一些。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马上再扶持一个新皇帝。”李国华道:“如此,便能有力地回击大帅入关,原本就是为了谋逆这样的说法。” “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嘛!”王德大声反对:“李平死了便死了,大帅正好借此机会登基为帝,当年李氏先祖李清不也是在攻下长安之后便自立为帝了,他们做得,大帅为什么做不得?” “此一时也彼一时!”李国华反驳道:“那时候可没有李大锤屯兵关外,没有何足道盘踞江南八镇,各地虽然亦有反抗力量,但都是不成气候,各自为战,现在李大锤他们制造出这样的局面,明晃晃的就是要与大帅争夺天下民心,如果此时大帅登基,岂不是正好中了对方的诡计,向天下宣告汉中这事,便是我们做的吗?” “屁的民心,天子位者,兵强马壮者为之!”王德吹胡子瞪眼,“大帅如今兵强马壮,谁敢不服,剿之!” 李国华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王德这狗东西现在就是抱定了要做那拥立令狐野登基的第一人,不管什么情况一开口便是要拥立令狐野登基,至于其它的客观条件,在他那里就完全不存在。 事情真要这么简单,李大锤为什么要嫁祸令狐野呢? 民心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他却又实实在在的存在着,气运一说,九成代表的便是民心。 时来天地皆助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大帅!”李国华看向上首的令狐野,他相信令狐野没有那么短视。登基为帝,早一天晚一天皆可,可事情如果做坏了,那就有倾覆之祸。 “卫氏父子西窜,带走了几乎所有的皇族,如今长安城中,还能找得出有资格继位的李氏后人?”令狐野道:“英帝有三子,李济民,李安民,李惠民。如今李安民直系后人,死光了,李惠民一家子在蜀地,也被李大锤杀得干干净净,细数下来,倒还真只剩下李济民这个前废太子的儿子李大锤最为名正言顺了。” “这就是李大锤为什么要在汉中郡给我们布下这么一个陷阱的原因所在了!”李国华叹道:“此人深谋远虑,每一步棋都大有深意,只是我们现在陷进去了,没有别的办法,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大帅,是不是英帝直系并没有关系,这个人只要是李氏皇族便可以了,立这样的一个人在长安为帝,我们亦可堵天下悠悠之口,也可让那些本来摇摆的人,有一个借口站在我们这一边。” 令狐野点了点头:“那就马上去找,李氏立国三百年,皇族开枝散叶,偌大的长安城,难不成还找不到一个姓李的金枝玉叶吗?王德,这件事情,你来办!越快越好!” 王德躬身道:“是,大帅,三天之内,我就会带一个这样的人到大帅面前,只要大帅首肯,他就是大秦的新皇帝了!” 令狐野哈哈一笑,环视诸人道:“王德先前有一句话说得不错,那就是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只要我们在战场之上不断地获得胜利,将反对者打得一个个狼狈不堪,那么剩下的事情,也就不是事情了。国华,接下来你还是坐镇洛阳,何足道那边,以谈为主,同时要以打促谈,要让何足道明白,他想要争天下还差了几分火候,投奔我们,才是最划算的途径,真要让李大锤得了势,只怕他要被押赴刑场,千刀万剐!” “是!” “常磊!” “末将在!”常磊跨前一步。 “关陇,甘肃,青宁等地虽已大定,但仍有反抗势力屡剿不绝,接下来我给你一年时间,彻底平定这些地方,可有信心?” “末将领命!” (本章完) 第513章 何足道的秘密 江水滔滔,一泄千里。 正值洪水季节,红褐色的江水狂暴地夹带着无数杂物自上游而来,重重地砸在岸边的礁石之上,便溅起无数的浪花。 何足道盘膝坐在一块巨大的礁石之上,他的身周,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飞溅而起的浪花遮蔽在外,竟无一丝一毫江水能落在他的身上。 他在这里盘坐已经很久了。 从他听到李大锤居然是大秦前废太子李泽民的遗腹子之后,他就来到了这里。 何氏父子背叛李泽民,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何足道已经将这件事情几乎忘得干干净净了。 因为大秦朝廷也有意地把这件事情给抹除掉了。 而且潜意识里,何足道也愿意将这件事情从自己的记忆里抹除掉。 毕竟背叛并不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 原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件事情,会永远地埋葬在历史的尘埃之中,随着有限的知情人一个接一个地死掉,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何足道在那件事情之中扮演的不光彩的角色。 可晴天一声霹雳, 北庭都护府都护李大锤,居然是李泽民的儿子。 不管是真是假, 只要李大锤还号称是李泽民的儿子, 那么,他就有义务给他老子平反。 所以,何足道就肯定是要被打倒的,这是毫无置疑的。 摇摇头,叹口气。 当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啊! 老头子两腿一蹬,驾鹤西去,让自己可以放开手脚去干一场,可兜兜转转一圈回来之后,却又跟几十年前的往事给挂上钩了。 这笔孽帐,却是要自己来还了。 李大锤,北庭都护府都护,如今这天下最具实力的重量级人物之一,当然,也是自己的生死之敌。 与他相比,自己的力量,薄弱了一些啊! 把如今这天下的实力人物分一个档次,如今的楚国太后江芊自然是第一档,而且一骑绝尘。 第二档应当便是李大锤与令狐野。一个雄踞关外,挟灭北元之威势,虎视眈眈窥伺关内,一个掌控中原,得世家大族支持,扫平了地方割势力,占据天下膏腴之地,鹰视狼顾天下群雄。 第三档,应当算是自己了,盘踞江南,不管是人丁还是财力都不差,也能得到百姓支持,但却差了天时与地利,当然还缺少大义的名份。 前三个,都有一统天下之志,也有一统天下的实力,而自己,算是这盘大棋局之中的一个小小的变数,如果自己单纯地倒向某一个,自然会极大地增加这一个的实力,而这,也是自己能够存在的原因之一,不管是令狐野和江芊,都不敢过分逼迫,因为逼得急了,自己彻底倒向另一方,那就不是他们想要的了。 但是仅仅就这样了吗? 甘心吗? 小卒子能不能翻身当家作主人呢? 棋局还在进行,自己虽然没有主动性,但只要一直还在棋盘之上,那便有异军突起的机会。 如何在令狐野与江芊之间左右逢源,接下来就要看自己的本事了。 而这两方,会如何对待自己呢? 马蹄声响,何足道回头,便看到冯宽、陈建仁、杨立新等几人纵马而来,看到何足道,三人跃身下马,掠过江面上那些露面水面的礁石,落在了他的身边。 “李大锤是李济民的儿子,你们都已经知道了吧?”何足道问道。 冯宽与陈建仁二人都是点头,脸色亦很沉重,只有杨立新一脸的莫名其妙:“大将军,他是谁的儿子,关我们屁事啊?咱们和他之间,还隔着一个令狐野呢?他想要攻打咱们,那得先打垮了令狐野再说!” 何足道笑了笑,道:“李大锤是我的敌人。” 杨立新眨巴着眼睛看着何足道:“他在关外,大将军一向都在江南,这仇是怎么结下的?” 杨立新以前是混江湖的,却是不知道当年这桩公案。 “李大锤的父母,算是死在我们父子手中!”何足道直截了当地道。 杨立新却是哈哈一笑:“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咱们以前混江湖,还不是杀来杀去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他要有本事,就来打我们,摸不着咱们的边儿,屁用没有,大将军,我看咱们还可以支持一下令狐野,让令狐野先把他给收拾罗!” 江湖好汉这一席话,说得礁石之上另几人都是笑了起来。 “你们几个我是放心的!”何足道看着三人。 杨立新左右看看,江南八镇的重量级人物,除了眼下这几个,似乎就只有一个人没有来了。 那就是柯无忌。 何足道放心他们这几个,言外之意,自然是不放心柯无忌了。 “柯无忌是魔教锐金旗的长老!”何足道缓缓地道:“而李大锤生母何清秋,当年也是出自魔教锐金旗。而且这一次柯无忌拿下荥县,轻而易举地掌握了张全义留在荥县的人马,接下来张全义却又出现在关外,成为了北庭都护府覆灭北元的重要将领之一,你要说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勾结,我还真是不相信。” 杨立新嘶嘶地倒抽着凉气:“大将军,柯老儿他们实力雄厚呢!漕帮加入了他们,前段时间魔教厚土旗也加入了他们!前些时日,鲁雄去我那里,还跟我吹嘘,他们现在能轻易地拉起二万精锐大军,全面动员的话,五万人也能在数日之内便组织起来。” 冯宽也是脸色凝重:“大将军,魔教那些人,脑子都有些不太正常的,一声令下,不管死活就往上冲,前面便是刀山火海,他们就跟没看到似的,前面的死了,后面的就踩着前面人的尸体往前冲,极难对付的。除非有绝对把握,绝对优势兵力,不然不好轻动啊!” 陈建仁亦是苦笑道:“大将军,这两年来,因为我们与柯无忌他们联合,所以他们在江南八镇大肆传教,城镇之中还好一些,但在农村,他们的信徒遍布四乡八里,真要动起来,麻烦可不仅仅是军事上的,会动摇我们的根基啊!” “我知道!”何足道淡淡地道:“所以,我今天也叫了柯无忌来!” “如果他真与李大锤有牵连,还敢来?”杨立新叫道:“要是我,绝对不会来自投罗网!” “如果他不来,那就是做贼心虚,拼着乱上一阵子,我也要先将荥县宁县这两地拿下来!”何足道一摆手,走到礁石边缘,两手抬起,一声厉啸,数条水流骤然便从大江之中跃起,直飞上天空数十丈,水流在空中盘旋往复,竟然变化成为了一条栩栩如生的水龙,在空中摇头摆尾。 陈建仁、冯宽、杨立新三人都没有感到丝毫的真气波动,下一刻,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何足道的身上,不由自主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大将军是什么时候晋级先天的? 连他们都瞒得死死的吗? (本章完) 第514章 吓你一跳的大秘密 何足道出黑冰台的时候,的确只有玄元九品的水平。 他晋级先天,是在河东那一战之后。 在河东,他率军屠了柳家等一些豪门世家之后,发现了寇仲与卫政道谋划的端倪,当即便以河东绿林好汉们组成的绿林军为代价,引诱了张全义与卫义两人出手。 在那之前,他其实还真准备为朝廷尽力一战的。 但事实证明,朝廷只是把他当作工具,当成一把刀,甚至当成了背锅侠,在帮助朝廷拿下了河东河西之后,便被朝廷抛出来成为了世家大族的泄愤口。 那一夜,他的部下们都在庆祝何足道神机妙算,料敌先机,带着他们避开了陷阱,只有何足道一个人坐在黑暗之中,看着咆哮的河水倾泄而下。 那一夜,他觉得全天下都抛弃了他。 那一夜,他觉得全天下都对不起他。 那一夜,他晋级先天。 但是,他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 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他一直便以玄元九品的武道修为示人,包括他最为亲密的兄弟、部下。 但今天,他知道,必须要让他的麾下看到他的实力。 唯有如此,才能让大家有更足的信心来跟着他一路往下走。 果然,当水龙散去的时候,陈建仁冯宽杨立新三人眼中都露出了狂喜的神色。 杨立新更是哈哈大笑起来:“大将军原来已经是先天高手了,那我们还怕个啥,跟谁都敢干了嘛!” “也不能这样说,先天高手只是武道修为,并不能左右大军征战!”陈建仁笑着道。 “论到排兵布阵,指挥作战,这天下又有几个人能比得上我们大将军!”冯宽那张本来很狰狞的脸,此刻通红通红的,更加显得可怖,“大将军,我们跟着你,去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莫看我们现在实力最弱,但我们可以让自己一天比一天变得更强。” “柯无忌要是今日不来,嘿嘿,大将军领亲自领兵,杨某人愿为先锋,直接杀入荥宁二县,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一举击溃了他们的主力,再来慢慢整治,杀他个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就不信治不了他们。” 话音未落,耳中却传来了急骤的马蹄之声,礁石之上,几个都眼力锐利,看着马上那人的身形,不是柯无忌是哪个?柯无忌的身后,还跟着鲁雄陈婉几个跟班。 礁石之上几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柯无忌居然来了! 微风飒然,礁石之上已是多了一人,柯无忌先冲着何足道行了一礼,然后再抱拳团团作一个揖,大笑道:“大将军把我们叫到这里来干什么?这大江东去,倒是颇有意境,可大将军也没有准备酒菜啊!” 何足道看着柯无忌,笑道:“今日请柯先生来,却是有一事相询。” “大将军请说,柯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既然柯先生爽快,何某如果再藏着掖着,未免也太不对不起人了!”何足道笑道:“李大锤是李泽民遗腹子之事,柯先生可知晓了?” “此事早已经传遍天下了,柯某又不是聋子瞎子,能不知道吗?”柯无忌有些奇怪地看着何足道:“大将军为何如此问我?” “李大锤之母是何清秋,而据我所知,何清秋便是出自贵教锐金旗,柯先生不会说不认识何清秋吧?”何足道问道。 柯无忌恍然大悟地看着何足道:“原来大将军是疑我了!” “不该疑吗?”何足道笑问道。 柯无忌笑了笑道:“何清秋出身锐金旗,但他却是我教圣女,那时的我,大概也就三十出头吧,不过不好意思的是,那时的我,区区玄元七品的修为,在神教之中,还属于一个小头目,距离神游之境的圣女,那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凑不到跟前去的。何清秋去秦国,像我这样的都没资格跟着去秦国开疆拓土,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后来何清秋事败,在秦国的神教被一网扫得干干净净,如果我也在那里,那可活不到今天!大将军疑我与何清秋有勾连,那可是冤枉我了。” “那好,我想知道张全义是怎么一回事?他为什么会将荥县移交给你?现在他可是北庭都护府之下得力干将!”何足道又问道。 “大将军知道张全义是怎么到的北庭吗?” “正想问一问!” “他是穿过江南八镇,然后进入楚国,再从楚国走水路到关外宣武州下船到的北庭!”柯无忌呵呵笑起来:“他知道自己再不走,可就要死路一条了,所以找到我,拿荥县以及他的那些部下,换一条路。大将军,柯某不才,搞这样的事情,却是手拿把攥,您当时被困北方,能回江南八镇,可也是我的手笔,您成千上万的人马,我都能让您平安抵达,张全义一家区区几十口子人,当真是小儿科,这件事,我赚大了!” 柯无忌得意洋洋,从腰带之上抽出烟袋,晃着火折子点燃了,洋洋得意。“张全义留下来的那些兵马很不错,现在可是我麾下中坚,他的军官,现在正帮着我训练麾下士卒呢!嘿嘿,一帮子泥腿子,还有一帮子水耗子,现在可是像模像样了!” “如此说来,你与李大锤没有任何关连罗?” “我能与他有什么关连?”柯无忌反问道:“就因为他娘是何清秋?如果是这样的话,大将军,那我也说一个大秘密你听一听。” “多大的秘密?” “能把大将军你吓得跳起来的秘密!”柯无忌老神在在,旁边的陈建仁冯宽杨立新三人却是嗤笑起来。 什么事情能把身为先天高手的何足道吓得跳起来? 哦,柯无忌还不知道何足道是先天高手。 柯无忌探头往何足道的耳边凑去,何足道哈哈一笑道:“这里都是好兄弟,大家都想听听什么秘密能把我吓一跳。” 柯无忌干咳一声道:“大将军,楚国太后江芊,也是我魔教圣女!” 话一出口,何足道没有跳起来,反而平白矮了一尺,另外三个人倒是都跳了起来。 柯无忌眼光微凝,低头看着何足道无声无息便陷进礁石里的一双脚,然后再抬起头来瞅着对方。 这可不是玄元九品巅的修为。 (本章完) 第515章 没有就去抢 即便何足道自认为哪怕是泰山崩于前亦不会色变,但柯无忌说出来的这个秘密仍然让他有些失态。 一边的陈建仁等三人就更不必说了。 “扯淡!”杨立新这位曾经的江湖猛人就更不必说了,直接出言反驳:“那可是一国太后!” 柯无忌冷笑不语。 杨立新骂了一声之后,突然想起了大将军所说的那个什么何清秋,不也曾经是大秦的太子妃吗? 要是李泽民成功上位,那何清秋可不就是正儿八经的皇后娘娘。 一半人脸一半鬼脸的冯宽此时看起来倒是脸色最为正常的那一个:“老柯,你们魔教,难不成尽干这种事了吗?专门找一些女子,费尽心机让其上位,手段未免下作。” 柯无忌道:“何清秋是自我神教祖师爷之后唯一一位突破先天,抵达神游境的武道高手,现在楚国太后江芊,同样修练的是凤凰离火,也已经是先天高手,冯大将军,你觉得你比这些女子如何?不管是武道还是谋略?” 冯宽,陈建仁和杨立新的嘴巴再一次张得比鹅蛋还要大。 江芊还是先天高手? 这还有个鬼的比头啊! “江芊也是先天高手?她才多大?”何足道讶然问道。 “据我所知,五年之前,她便晋身为先天高手了!”柯无忌淡淡地道:“那是的她,还不满二十岁,她被看作是神教之中武道修为唯一一个可以比肩何清秋的天才。所以,她才能聚拢我神教如此多的高手和人才。洪水旗、巨木旗、烈火旗三旗唯她之命是从。” 何足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震憾一个接着一个,都快要麻木了。 “既然如此,你锐金旗为什么不跟着江芊呢?”何足道问道:“真要论起实力,大秦现在分裂,楚国才是天下最强。准确一点来说,是江芊最强!” “理念不合!”柯无忌道:“何大将军疑我与李大锤有勾连,嘿嘿,我也懒得辩解,因为我不知道我未来会不会和这个家伙勾连。但我们锐金旗,还有厚土旗,绝对不会和江芊有勾连!” “你们不都是魔教的吗?”杨立新问道。 柯无忌懒得理他,而是直接对何足道说:“大将军,知道我当初为什么找上你吗?” 何足道点点头:“因为我当初在河东河西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准确地说,你是把那些豪门世家、大商贾、大地主杀得人头滚滚!”柯无忌呵呵一笑:“这就对了我老柯的口味了,我锐金旗的理想就是杀尽这天下豪门,把他们从平民百姓手里抢走的东西拿回来,还给老百姓。大将军在河东河西做了我想做一直做不到的事情,那时的我,就想去见你了。后来你在洛阳又杀了一遍,嘿嘿,我终于下定了决心,要与你合作,奉你为主!” 何足道点了点头:“你与我合作,就是因为我能做到你想要的均贫富,等贵贱!” “不错,当今世上各大势力,至少到目前为止,你是唯一一个拿世家大族开刀的。” 柯无忌道:“这些世家大族,在我看来,正是万源,他们不死净死绝,天下就没有真正的等贵贱!” “那我现在的所做所为,是不是让你有些失望?”何足道呵呵一笑:“在江南八镇,我并没有杀那些豪门大户,反而与他们有了更多的合作。” 柯无忌笑道:“欲速则不达,有时候想要前进,稍微地后退几步也是有的,我愿意等待。” “你这么相信我?” 柯无忌大笑起来:“大将军,你在河东河西,在洛阳杀了多少豪门世族?哈哈哈,那些豪门世族有几个不是互相勾连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啊!在他们眼中,你何大将军现在可是眼中钉,肉中刺,即便想投靠他们亦不可得也。你,没有任何的回头路可走。但凡您要走回头路,那就是取死之道。我想大将军您,不会这么愚蠢吧?” 何足道负手看着滔滔大江,脸色铁青,陈建仁冯宽两人也是默默无言。反倒是杨立新一脸兴奋,看起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原本就是江湖豪侠,劫富济贫,绑票撕票,对手多是那些豪门大家,无数次曾被这些世家眷养的高手们追杀得四处流窜,对这些人那是一点儿好感也没有。 柯无忌这一番话,直接戳中了何足道的最痛点。 从何其苦开始,何家便想成为那样的人,可一直不能被那个阶层所接纳,反而一次次的被他们愚弄甚至于玩弄于鼓掌之上。 河东河西的屠杀,在何足道看来,是他给予这个阶层的警告,但在那个阶层看来,这是何其苦在向他们宣战。 即便何足道在江南八镇站稳脚跟之后,试图与这个阶层修好,可那个阶层已经有了更强大的代言人,令狐野,他们不需要何足道。 而且基于以往的仇恨,何足道甚至于是一个必须要被清除掉的人。 想杀何足道的,甚至不仅仅于是秦国的世家豪门,还包括了楚国的世家豪门。 在他们看来,何足道是他们这个阶层的公敌,必须除之而后快。 “何大将军,别看令狐野或者楚国的人一直在联络你,试图说服你投奔他们,但在我看来,这不过是他们的权宜之计,一旦将来功成,你必然会是他们的清洗对象!”柯无忌冷冷地道:“您想要存在下去,唯一的出路,便是自力更生,奋发图强,靠不着任何人。而我想,在这个世上,还愿意支持你的,也就是我这样的人了!您如果想清楚了此节,那也就不会疑我了。” “单靠江南八镇,无法伸展手脚啊!”何足道叹道。 “那便去争,去抢!”柯无忌道:“大将军先前说到了李大锤,五年之前,李大锤是个什么玩意儿?一介马匪,也就一个泰安城为后盾而已,可现在您再看看他是什么光景?难不成您现在的基础,比不上五年之前的李大锤吗?” 何足道看着柯无忌,突然仰天大笑起来:“说得好,我何足道哪一点比不上李大锤,比不上令狐,比不上江芊了?没有,那便去争,去抢,抢来了,也就是我的了!” (本章完) 第516章 宝剑锋从磨砺出 小桥流水人家,掩映在匆匆翠竹之间,翠鸟像一只精灵一般,灵活地穿梭竹林之间,拖着大尾巴的松鼠从碗口粗细的竹子后头探出小小的脑袋,看一眼朴楞楞飞走的翠鸟,四只小腿交替,嗖嗖地便爬上了竹子的顶端,张望着竹林深处那白墙碧瓦的院落。 张轻云站起身,摇晃了一下脖子,两手握在一起转动了一会手腕,感觉松快了一些。 靠窗的大案之上堆满了案卷,撤出长安之后,知秋院和黑冰台在关内的总部,就搬到了这片竹海之中的小小院落里。 别看这竹林似乎丝毫不设防,实际上在这竹林的周边,有数个兵营,驻扎了数千兵力,便是这竹林周边的农户,也都是魔教的核心成员,从永安郡那边转移过来的厚土旗的一应部众,便以这里为中心,构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村落。 用密不透风,固若金汤来形容这个小院落,的确是一点儿也不过分。 走出屋子,一股热风扑面而来,没有了冰块降温,暑热便毫不客气地包裹了她,不像在北边的时候,虽然也热,但那是干热,找一块阴凉地一呆,立马就感到凉爽,但在这南方之地,却是另一种热法,无法躲藏。 走到了竹林边缘,那里有一个小池塘,几只鸭子在里头游来荡去,张轻云坐在了塘边的长条木凳之上,木凳的下边,放了一篮子青菜,弯腰抓了一把青菜,丢进池塘中,鸭子扑楞着翅膀快速地游了过来,抢啄着那些青菜。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紧跟着便传来了罗英开心的笑声:“张院长。” “副院长!”张轻云又抓了一把青菜丢进池塘中。“南边又有什么新消息传过来吗?” “有!”罗英笑道:“咱们的都护现在在丹阳可是混得风生水起啊,单刀挑了五虎断门刀,打得对方久不出山门的老门主都出来了,客客气气的把都护迎进了山门,哈哈!” “就这?” “当然还有。咱们都护现在在丹阳特有面儿,进出都是那位号称丹阳小霸王江萍陪着呢!”罗英笑道:“那江萍,可是南楚太后江芊的堂妹,有这位保驾护航,咱们都护在丹阳,那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张轻云冷哼了一声,却不说话。 罗英瞥了一眼张轻云冷若冰霜的脸,心里打了一个突儿,又道:“我问了南边过来的兄弟,都说那江萍长得不咋的,还咋咋乎乎的,性子又桀骜,咱们都护与她相伴,也就是利用她一把而已。” “说得跟你见过这个人一般!”张轻云淡淡地道:“而且都护跟谁相伴,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是是是,张副院长,跟您一点儿关系也没有!”罗英道:“我今天专程来找您,是来想跟您请缨的。” “怎么啦?在这里做情报的汇总分析觉得没趣味了?”张轻云转头看了他一眼:“罗英,你不缺一线战斗的经验,现在差的就是这种能坐下来分析、汇总的稳劲儿,你想要在咱们这一行更进一步,这一关就必须要过。你没看到钱掌院,周副掌院,那一个没在统计分析司干过?” “我知道。”罗英道:“但现在长安那边形式不好嘛,这短短的两个月,我们在那边的队伍便被打得溃不成军了,那个严肃很厉害,他是黑冰台的老人,对黑冰台的运行模式相当清楚,长安的黑冰台被他摧毁的摧毁,招降的招降,破坏得七七八八了,连带着我们知秋院的一些与黑冰台这边有牵连的人员也损失了不少,得派一个得力的人回去对付他啊,不然长安洛阳就真成了他们的天下了。” 对这件事,张轻云的确有些苦恼。 小瞧了严肃这个人。 当初张全义离开中原,远赴关外的时候,严肃是不同意的,在严肃看来,令狐野才是下一个真命天子,他竭力劝张全义直接投奔令狐野。 两人谈崩了,多年兄弟,就此分道扬镳。 张全义在柯无忌的帮助之下远赴关外。 严肃却去投了令狐野。 严肃在这一行外名声不显,但在行内,却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令狐野对于严肃来投,也算得上是倒屐相迎,黑冰台的高层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几位,如吴德、张全义等,都投了李大锤。 而严肃的地位,在黑冰台,是仅次于吴德和张全义的,正是有了严肃的加盟,令狐知书才能抽出身回到博陵郡去一门心思对付关外。 令狐集团的谍探组织铁幕,就此交到了严肃的手中。 严肃也不负令狐野的厚望,在令狐大军占据洛阳长安的数月之中,立时便将张轻云当时布置在长安的明哨暗桩给破坏得七七八八。 长安的确需要一个能对抗严肃的人。 “现在的长安,很危险,不像我们那个时候了。”张轻云道:“我们在长安的时候,那叫有恃无恐,可以肆意妄为,但现在,那里可是龙潭虎穴,罗英,自从都护亮出了他大秦皇子的身份之后,与令狐野便是不死不休的结局了,现在去长安,很危险!” “张副掌院,我们这些从关外来的老人,不就是要哪里最危险,就该去哪里嘛!”罗英道:“而且我在长安生活了好几年了,对长安的里里外外都相当熟悉,难道您是不放心我的能力吗?” “都护可说过,你是个好苗子,要好生培养呢!”张轻云道。“你今年刚好二十岁,已是玄元七品巅的修为,与军中的丁二狗,可是一时之瑜亮啊!我们知秋院,都还指着你将来能压那丁二狗一头呢!”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罗英道:“丁二狗是从战场之上生生打出来的,现在的我,与他无法比。张副掌院,我想与他比较,那这长安,就必须得去啊!” 只有经历,才能体会。 “小心些!”张轻云点了点头:“万万不要小看这严肃,其实也不仅仅是严肃,干我们这一行的,任何一个人也轻视不得。” “明白!” “那就去吧!”张轻云挥挥手,“荥县与宁县的人手,你随意挑!” (本章完) 第517章 牵制 张轻云现在的工作重心,并不在长安。 而是在南边,在楚国。 而这些事情,便是罗英也不清楚。 李大锤在楚国正在做的事情,即便是在知秋院内部,也属于最高级别的机密,与闻的人一个巴掌都能数过来,绝大部分的参与者,都只是知晓一些碎片化的东西,各自做好各自的那一份工作,他们也无法把这些碎片化的东西给完整的拼凑起来。 相比起楚国正在进行的,长安的事情反而显得微不足道了。 不过既然罗英有这个心气儿去重振长安的布局,倒也可以让他去历练一番。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玉不啄不成器,不经历风雨怎么能见彩虹呢? 如果他能闯过严肃这一关,甚至能更进一步击败他,那知秋院便又将新添一员独挡一面的虎将了。 大秦这边的局面目前已经基本定型。 令狐野掌控中原,李大锤控制关外,何足道盘踞江南。 三股势力,以令狐野实力最强,何足道实力最弱。 北庭眼下看起来比不上令狐集团,但在整体布局之上却是更优,而且利用李平之事,把令狐野的名声搞臭了,在加上李大锤的皇子身份,可以说在大义名份之上有了保障,而且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上。 至于何足道,勉强算是一个有能力的搅局者而已。 不过眼下楚国与大秦的局面,倒像是先前北庭与元国的局面。 北庭能够利用元国的分裂,最后蛇吞象,吃掉了北元,楚国难道就不能效仿一下北庭吗? 秦国现在的这三方面,在利益方面,几乎是不可调和的。 正是存在这样的忧虑,李大锤才赴楚国,如果能把楚国搞乱,自顾不遐,那就是最好了。 现在看起来,事情进展得很顺利。 提笔在地图之上划了两个圈圈,一个是汝阴郡,一个是永安郡。 为了配合李大锤在楚国的行动,那么这两个方向上就必须动起来。 汝阴郡的韩锬,永安郡的何炯,不仅都是楚国太后江芊的铁杆支持者,还是江芊图谋秦国的桥头堡,一旦这两个方向之上如果遭受到巨大的压力的话,那江芊必然会大力支持。 可江芊的力量也是有一个限度的。 这里强了,那内里可就空虚了。 一个空虚的楚国内部,才能让李大锤有更大的施展空间,才能促成楚国内部生变,从李大锤最近传回来的情报来看,楚国内部反江芊的势力强大得很,在那两个老家伙再一次入局之后,江芊的地位其实已经晃荡得很厉害了。 这个时候,需要猛力推上一把。 “曹慧!”张轻云轻声叫道。 白虎大队的大队长曹慧踏前一步,道:“副掌院有什么吩咐?” “你要去蜀郡一趟!”张轻云抬起头来。“我们拿下蜀郡之后,姚大力便去了蜀郡整顿水师,一年多的时间,还是有些成效的,这一次,要让他们动一动!” 曹慧看着地图道:“沿江而下,威协荆楚?” 张轻云笑了起来:“接下来我们要促成何足道与楚国大打出手,那么襄城樊城这里就是最好的切入点,不过呢,何足道的水师现在不堪一击,楚国的水师对于他们来说,太强大了,如果不把楚国的水师给调走,何足道就下不了这个决心在襄樊之地发起进攻,图谋江汉平原!” “我们的水师比起楚国的水师来说,现在也是不如的!”曹慧道:“新型内河战舰的还只打造了五艘出来,更为关键的是水兵素质差次不齐,从关外水师调来的人手,与原蜀郡水师的磨合还大有问题!” “那就在战斗中去磨合!”张轻云淡淡地道:“相信鲜血和牺牲会让他们很快知道什么叫团结才是力量!而且这一次我们只是佯攻,牵制住楚国方面的水师主力也就够了,并不需要他们攻城掠地的真打!” “明白了!”曹慧道。 “不过姚大力要是能在这一次的佯功牵制之中顺手拿下了巴东、秭归等地,那就最好了!”张轻云起身在屋里踱了几步,道:“不过这一层意思你不要跟姚大力讲,让他自己根据实际情况作决定。因为你一旦说了,他会视为命令,如果不具备条件而又强行为之,失败的可能性便大大增加了!这就失去了这次行动的本意了。” “好,我安排一下,明天就出发去蜀郡!”曹慧道。“楚国的水师现在是魔教的洪水旗掌控,实力强劲,我相信姚大力一定兴奋得很。这老小子投效都护之后,一直都没有捞着立功的机会,最多也就是充当一下运输大队长,这一次他有了机会,想来会绞尽脑汁地拿下这些地方的。” “如果真拿下这些地方,咱们就能在夷陵地区与楚国水师形成对峙,我们在上游,占据着天然的优势。”张轻云笑道:“相比起在永安郡的争夺,我们从水上的进攻会更让楚人难受的,一出夷陵那可就是荆州了,哈哈。” “副掌院好谋算!” “说来容易做时难!”张轻云道:“现在要姚大力做到这些,还是太勉强了。等到我们的新型内河战舰出来个几十上百艘,水兵也有个七八千上万人,那就真可以与楚国在大江大河之上比划一下了!” “宣武州那边的最新的海鹘级战舰今年也要下水了!一条战舰,造了整整四年!”曹慧道:“等到他下水试航成功,再与蔡明他们原本的舰队完成整合,到时候往楚国走一遭,也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超级战舰!” “说实话,我也很期待!”张轻云道。 二人所说的在宣武州造船厂秘密打造的海鹘级战舰,长四十四丈,宽十八丈,换算成现在的单位,那就是近一百五十米长,宽约六十米,光是让他动起来,就要数百人,整船能装战斗士卒上千人,另外安装有各种各样的远程攻击武器,当时李大锤拿出海鹘级设计图的时候,宣武州郡守蔡明整个人直接就傻了。 这样的海上巨无霸一旦试航成功,再配备上其它各种各样的主力战舰,辅助战舰之后,在海上便可以说是无敌了。 那时楚国引以为豪的海上水师,便只能是弟弟了。 也难怪张轻云和曹慧都异常期待。 楚国的海岸线长得很,适合登陆的地方也很多咧。 (本章完) 第518章 接应 (十月一日,当然是要休息的) 何足道藏得真深! 这是张轻云从柯无忌那里听说那家伙其实早就晋级先天的时候发出的感慨。 整整五年时间,此人竟然没有露出半分端倪,哪怕是曾经一度被卫政道和寇仲逼得狼狈万分,几次全军都到了覆亡的边缘,此人也没有显露出他真实的武道修为。 只能说枭雄的确有他的过人之处。 张轻云并不认为何足道算是一个英雄人物。 莫说并不得李大锤、萧长车、令狐野这些人物,便是他老子何其苦,也要比他强。 在她看来,何足道是那种典型的失意之时便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恨不得拉天下人为自己陪葬,而得意之时却又心比天高,不可一世,视天下英雄为无物,自觉能胜天半子的家伙。 但这个人从另外一些方面来说,又的确是一个天才性的人物。 学文,在大秦地狱级别的进士试中能考进前三。 习武,如今已经跨过了九成九的武人不可能越过的天堑,抵达先天。 统兵,能练出抗衡天下悍伍的精锐军伍, 作战,战场嗅觉极其敏锐,便连卫政道和寇仲这样的人物也在他这里吃了瘪,更别提早些年来栽在他手里的无数楚国名将。 这样的一个人,本来该当是天之骄子, 只可惜,他的心态害了他。 而这个根子,可以追溯到他的父亲身上。 他们父子苦苦追求却又一直求而不得,终于是让何足道的心态开始扭曲,最终形成了现在的性格。 一饮一啄,因果循环。 “果然如张副掌院所言,何足道开始猜忌我了!”柯无忌拿着烟斗哐哐地敲着鞋底,笑道:“幸亏听了你的话去了,要不然何足道只怕就会挥军来打我们了!我也按着你说的法子,把江芊的底子透给他了,当真是把他给唬住了,对我们的怀疑应当没有那么重了。” “何足道其实很清楚,现在神教在江南八镇的底子。”张轻云微笑道:“这里是他最后的倚仗,现在的他,可没有断腕重生的勇气了。所以叫你去,其实便是想从你这里得到一个能让他觉得充足的理由而已。有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而且又没有十足的把握觉得你真是北庭的人,他就不会动手。” 柯无忌笑道:“他真要和我们打起来了,以我们现在的军事实力,就算打不赢他,也能让他吐血三升,真要走到这一步了,不管是令狐野还是江芊,还会放过他吗?” “他要考虑的,并不止我们!”张轻云道:“如今天下豪强之中,以他实力最弱,想要在夹缝里求生存,不是那么容易呢!” “的确,何足道夹在令狐野与楚国之间,我们现却是夹在令狐野与何足道之间,这日子其实也不见得比何足道好过多少。张副掌院,接下来你是万万不能让他发现踪迹在我们这里,要是让他知道了您在这里,那可就坐视了咱们是李都护的部下,那他只怕要发疯!” 张轻云笑了起来:“这倒是!不过接下来咱们要帮着他开疆拓土了,想来也能打消他不小的疑虑!” “帮他?打谁?”柯无忌讶然问道。 “咱们要怂恿何足道向楚国开战。”张轻云道:“自襄樊而出,直指永安郡,威胁江汉平原,眼下永安郡林烘被杀,新来的何炯是楚国太后江芊的心腹,此人虽有能力,但在永安没有基础,虽然驻扎在永安的直属朝廷的军队会听从他的指挥,但永安本地势力可就不一样了,他们因为林烘之死,心有怨恨,再加上楚国内部的勾心斗角,在这个方向之上,我们大有可为!” 柯无忌吐出一口气,很多事情,在刚刚发生之时,你并看不出其中有什么玄机,可越往后走,你便越会觉得玄妙,等到最后一只靴子终于落地,恍然大悟的时候,只觉得惊艳无比。 李大锤在永安郡掀起那一场乱子的时候,柯无忌当真觉得李大锤只是因为可怜当地百姓苦难,同时又想要把厚土旗苏启那一帮子人弄到宁县来以增加己方的实力。 但现在看起来,只怕那个时候,李大锤便开始在下一般大棋了。 看似一些毫无意义的落子,到如今,已经开始慢慢地显现出他的威力来,环环相扣,便如同摞在一起的纸牌,当推倒其中一块之后,剩下的,便开始陆续倒下了。 “帮着何足道拿下永安郡吗?”柯无忌问道:“已经让冯宽趁机拿回了樊城了,现在又把永安郡送给他们?这要是真让何足道得了江汉平原,那实力可就暴涨了啊!” 张轻云笑了起来:“柯长老,您未免也把楚人想得太脆弱了。我们凌厉出击,他们肯定会处于被动,但真想要拿下永安郡,只怕是不可能的。我们的目的,是要逼迫江芊把丹阳的虎贲军精锐往永安调动来稳定这里的局面。” “调动丹阳虎贲?” 张轻云点头道:“柯长老,现在已经快要到了发动的阶段,我也不瞒您了,都护现在正在策划的,是要帮着楚国的保皇党推翻江芊。丹阳数万虎贲军不动,保皇党的机会不大,所以我们要在永安打一场大胜仗,迫使江芊不得不调动丹阳的心腹精锐来稳定这里的局面,丹阳空虚,则保皇党便敢于动手了!” 柯无忌震惊不已,事情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更深一层:“都护现在在楚国与项鹰、熊绎那些人联合在一起谋划推翻江芊?” “正是!”张轻云点头道。 “都护真是艺高人胆大!”柯无忌感叹地道:“他居然敢在项鹰这些人面前暴露身份,就不怕他们翻脸?” “他们还要仰仗都护一起来推翻妖后呢!翻脸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张轻云道:“不过等到江芊倒如的时候,他们必然会翻脸的。一箭双雕嘛,谁不想呢?” “那都护岂不是步步惊心?每一步都在踩在悬崖的边缘,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跌入万丈深渊吗?”柯无忌道。 看着柯无忌的模样,张轻云忍不住大笑起来,决定不把现在李大锤整天跟妖后江芊厮混在一起的事情告诉柯无忌,免得把他吓着了。 “所以柯长老,接下来我们又要用上你最擅长的事情了!”张轻云道:“潜入楚国,为李都护安排一条事成之后撤回来的安全通道。” “起点在哪里?丹阳吗?这有点难度!” “魔教总部,云雾山!”张轻云道:“柯长老对那里应当很熟悉吧?” (本章完) 第519章 咱们得在后头推上一把 铁锁横江。 两根粗壮之极的巨大锁链从襄城这头一直连接到了樊城那头,中间再以较细一些的铁链连接,上面铺上木板,一座索桥便将一江之隔的两座城池给连接了起来。 “冯兄弟,这个想法怎么样?”柯无忌看着冯宽,笑道。“一桥连接南北,从此两城互为奥援,同时铁索拦江,也能将楚人的水上优势化为乌有,建成此桥,襄樊两城就此无忧矣。” 冯宽独眼灼灼,满脸皆是意动之色,却最终化为了一声长叹:“柯老,好是好,但你让我拿什么来建呢?这要多少银钱啊?而且建这样的桥,也需要专门的营造大家,我们哪里有?对我来说,现在最简单的,莫若去找一些船只来,将这船只横于江面,钉在一起,建成一座浮桥,更为有用。” “浮桥容易被破坏啊!”柯无忌摇头道:“既怕火攻,又怕撞击,耗时耗力,费的银钱不少,但最终的效果却不佳,倒不如狠狠心,再多拿一些出来,建成这铁索桥!” “钱呢?” 柯无忌嘿嘿一笑:“冯兄弟,襄城有豪富之家数十,哪一个不是家财万贯?当年襄城大战,这些家族,有几个是出了死力气帮助咱们的?还不是一个个落井下石,当年但凡他们多出几分力气,冯兄弟你这张脸,也不至于变得如此神憎鬼厌!” 摸着半边疙疙瘩瘩的脸,似乎有些隐隐作痛,瞎了的那只眼睛也莫名的酸涩起来,冯宽伸手揉了揉,却也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地看着柯无忌:“柯老,你还真是贼心不死啊!时时刻刻都不忘要灭了这些豪门大家。” “他们的钱,拿来咱们建这铁索桥,他们的地,可以分给咱们的信众,他们的宅子,赏给咱们的战士,他们的女人,嘿嘿,冯将军,你麾下也是光棍汉巨多吧!凭什么咱们的人说不上媳妇,连个香火传承都没有,他们这些人却一个个妻妾成群?”柯无忌目露凶光:“你要是下不去手,等我们的人来了,我来干,到时候大将军责怪起来,你往我身上一推,就说全是我干的!” “我这么说也得大将军信呐?”冯宽道:“你到了我的地盘上杀人放火抢劫,我说我不知道,大将军得老大耳括子扇我!” “冯兄弟,那天在江边,我说的话你也都听到了!”柯无忌道:“现在大将军患得患失,有些进退失据,咱们这些做下属的,有时候就得帮他拿主意,咱们不能指望陈建仁那厮,看起来是个读过书有想法的,其实就是想跟着大将军求富贵却又一点儿险也不敢冒,大将军说啥,他就应啥,一点犯颜直谏的勇气都没有。而那杨立新就更不用说了,就是一江湖匹夫,打打杀杀还行,让他动动脑子,那就三棍子夯不出来一个屁。” 冯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是深恨世家大族的。 当年襄城一战,秦军大败,为了掩护友军撤退,最后他冯宽带着部下坚守,熊熊大火之中几进几出,一张脸也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而三千兄弟,最后跟着他逃出去的,不过十几人而已。 特别是最后真相揭晓,襄城大败,竟然是秦国的那些世家大族为了争权夺利,为了掀翻卫政道和寇仲而自导自演,拿无数士兵的生命和鲜血来铺就他们的利益。 知道这些之后,冯宽当真是咬碎了牙齿和血吞。 最后吴德设伏杀了柳承东,当街击杀司马琅,他雀跃欢呼,再后来他跟着何足道杀进河东,将柳家斩尽杀绝。 所以对于豪门世家,他是一点好感也没有。 那些人,平日里高高在上,自诩正人君子,道德圣人,其实毫无底线,更可恶的是,他们能把这些丑恶的事情,用最美的语言和假象包装起来蒙骗世人。 这样的人,当真是死有余辜。 柯无忌说得有道理啊! 咱们依靠谁,也不能依靠这些世家大族,以前吃的亏上得当还不够吗? 大将军现在有些拿不定主意,或者是有一些其他的顾忌,那自己这样愿意为大将军去死的人又怕什么身前身后名,又担心什么功名利禄呢?了不起大将军喝斥自己一顿,然后冷落自己一段时间,真有了事,还不是一样只能用自己这些人? “老柯,你说得也有道理!”冯宽压低了声音道:“可还有一桩,这钱,好弄,随便找个理由,就说他们与楚人勾结,反正接下来我们不是马上要与对楚人动兵了吗?这些人与楚人交往又不是一天两天,都不用我们栽赃陷害,一搜一个准儿。可是你说建这铁索桥,光有钱也不行啊,还得弄到足够的精铁,更重要的是得要有技术啊!我虽然不懂,但也知道,这可不是村头小桥,说拉就能拉起来的!” 柯无忌得意地笑着:“铁这东西,咱们抄了这些豪门世家,估计能弄到不少,真要差的话,冯兄弟可别忘了我现在的搭档可是漕帮贺一鸣,那是走私的行家,从楚国或者洛阳那边弄到一些铁算什么!” “谁来建?” “冯兄弟,我们神教可是有五行旗的,你老哥我是锐金旗,主管打打杀杀,但还有巨木旗,那可是专营机关制造的!”柯无忌道。 “那巨木旗,你不是说他们都跟着妖后江芊了吗?他们来帮我们造这样的桥对付他们自己?”冯宽不以为然。 “五行旗之下每旗信众少则数十万,多则上百万,冯将军不会认为巨木旗下所有人都会跟着他们旗主一起投奔江芊吧?”柯无忌道:“就像我们锐金旗下,也有不少人叛逃呢!” “你是说你能找到有技术造这东西的巨木旗的大匠?” “正是因为我已经有了这样的大匠,才能想到这个法子!”柯无忌点点桌上的图纸:“冯兄,你以为这图纸是谁画的?” “老柯,原来你是有备而来啊!”冯宽大笑起来。 “大将军犹豫,咱们不能犹豫!”柯无忌嘿嘿笑道:“咱们得在他后头推一把才行!” “干了!”冯宽一咬牙道。 “过几天,我麾下的兵马来了,让他们干。”柯无忌道:“出其不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