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手飞环》 第一章 市井藏龙 那间小酒铺就在江岸对面的街角上。 店面很窄,墙壁上的石灰也已到剥落,甚至门前连块招牌都没有,看上去毫不起眼,但在襄阳城北一带却极有名气,只要提起江边的“萧家酒铺”,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尤其那些靠码头讨生活的年轻人,更是每天非到酒铺打个转不可,连他们自己也搞不清究竟是为了喝酒,还是为了去欣赏柜台里那个年轻标致的老板娘。 老板娘当然姓萧,今年最多也不过二十五六,据说她几年前便守了寡,所以背后大家都叫她萧寡妇,久而久之便叫成了小寡妇,至于她的详细来历,从来就没有人追问过,因为一个女人年纪轻轻就做了寡妇,总是件令人悲伤的事,像她这样可爱的女人,谁又忍心让她多回忆一次悲伤的往事呢。 现在,那小寡妇正杏面生春地坐在柜台里。 店堂里也早就坐满了客人,每个客人看上去都很气派,每张桌子上都摆满了酒菜,奇怪的是那些客人既不喝酒,也不说话,一个个全都像中了邪,只眼巴巴望着店门口发呆。 时间一久,小寡妇俏脸不由拉了下来,悄悄把小伙计唤到跟前,努努嘴道:“二虎,问问那些人还要不要添点什么?” 小伙计二虎瞄了全店一眼,道:“老板娘,你有没有搞错?你没看到桌子上的酒菜连动都还没动过?” 小寡妇没好气道:“动不动是他们家的事,咱们店里座位有限,总不能只做这几个人的生意。你看谁对咱们的酒菜没胃口,马上赶他走路。” 二虎迟疑道:“要不要收钱?” 小寡妇眼睛一翻,道:“什么话!不收钱,咱们吃什么?人照赶,钱照收,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二虎抓着脑袋,刚刚走出两步,忽然把脚缩住。 原来满堂呆瓜似的酒客,这时竟已同时拿起杯筷,大吃大喝起来。还有个人大概是酒喝得太急,呛得还直咳嗽。 二虎莫名其妙地回望着小寡妇,好像在等待她进一步的指示。 小寡妇却以为那些人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而吓得不敢不吃,正在满意得合不拢嘴的时候,陡闻“膨”的一声,店门已被人推开,只见三个身着黑衣、腰悬短刀的大汉,乌鸦般的挤了进来。 为首的那人黑黑的脸孔、矮矮的个子,脑门上一条刀疤红里透白,远远望去好像一只喝醉酒的眼睛。后面那两个人也都空得漳头鼠目,一看即知绝非善类。 小寡妇一见这三个人,顿时翻了脸,葱心般的手指指着为首那人恶叱道:“‘三眼’陈七,你又跑来干什么!” “三眼”陈七只不过是城北一个小混混头儿,众人一听好像全都泄了气,喝酒的放下了杯子,吃菜的人也都懒洋洋地搁下筷子,人人脸现不屑之色。 陈七缩着脖子诡笑道:“老板娘别误会,我们兄弟今天可不是来白吃白喝的。” 二虎一旁抢着道:“是不是来付上次的酒钱?” 陈七理也不理他,凑到柜台旁边、神秘兮兮道:“我今天是来谈生意的。” 小寡妇嘴巴一撇,道:“我跟你这种人有什么生意好谈?” 陈七大拇指朝后一挑,轻声细语道:“不是你,是他们。” 话刚说完,身后突然有人“呸”的一声,重重地吐了口唾沫。酒店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陈七八字眉一皱,转回半张脸孔,冷冷道:“是哪位朋友吃了苍蝇?” 角落上有个人应道:“老子也分不出你他妈的究竟是苍蝇还是臭虫,反正一看就叫人恶心。” 说话的是个虬髯壮汉,一件枣红色的马褂上滚着宽宽的全边,胸前还绣了一枚拳头大小的金钱。 陈七一瞧那人的打扮,立刻满脸堆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川西彭家塘的‘索命金钱,彭光彭大哥,失敬,失敬!” “索命金钱”彭光又是狠狠地“呸”了一口,道:“少套交情!凭你姓陈的这种角色,还不配跟老子称兄道弟。” 陈七也不生气,笑嘻嘻道:“是是是,论身分,论功夫,在下当然不配……不过在下也有一些本事,说不定对你彭大侠有点用处。” 彭光微微一怔,道:“哦?你有什么本事?” 没容陈七开口,小寡妇已抢着道:“别听他的,这人除了坑蒙拐骗、白吃白喝之外,啥都不会。”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一阵嘲笑,连站在陈七身后的那两名弟兄,都差点跟着笑出声来。 陈七也只好陪着众人干笑,直等笑声静止下来,才慢慢道:“在下是在此地土生土长,人品虽然不济,人头却比谁都熟,如果彭大侠到襄阳是为了找人,那……咱们可就有得谈了。” 彭光听得神情大动,急忙转首朝中间座位上的一个手持烟袋的土老头儿望去。 店堂中所有的客人,也几乎同时将目光集中在那土老头儿脸上。 那土老头儿“叭叭”地抽了几口烟,慢条斯理道:“陈七,你走运了,从今以后,你再也不必到处白吃白喝了。” 陈七呆了呆,道:“老人家的意思是……?” 土老头儿道:“如果一个人怀里有花不完的银子,你说他还会干那种讨人厌的事吗?” 陈七忙道:“当然不会,当然不会。” 土老头儿道:“现在我们刚好要找一个人,只要你能提供我们一点线索,你这笔生意就算做成了。” 陈七紧张得连声音都有点发抖,道:“老人家请说,你们要找什么人?” 土老头儿道:“我们要我的那个人姓叶,年纪嘛……应该跟你差不多,他一向喜欢喝最好的酒,喜欢抱最漂亮的女人……”说到这里,又“叭叭”抽了几口烟,若有意若无意地朝柜台里的小寡妇瞟了一眼。 陈七苦笑道:“在下认识姓叶的多得不碍了,十牛车都拉不完,而且每个人的嗜好都跟你老人家所说的差不多。男人嘛,有几个不贪酒好色的?如果我有了钱,嘿嘿,我也……”说着,也回头看了小寡妇一眼。 小寡妇猛地把柜台一拍,娇叱道:“看什么?他妈的凭你也配!” 陈七脖子一缩,道:“是是是,我不配,我当然不配。” 四周又响起了一阵爆笑。 陈七往前凑了凑,道:“你老人家能不能说得详细一点,那个人有没有跟一般人不一样的地方?” 土老头儿不假思索道:“有。” 陈七急忙道:“是什么?” 土老头儿笑了道:“那人的手特别巧,几乎无所不能,可以说是江湖上近百年来最灵巧的一双手。这种人,你认识几车?” 陈七翻着眼睛想了半晌,忽然怪声叫道:“哎!你们要找的莫非是锁匠小叶?” 那土老头儿轻轻把烟袋锅儿一敲,道:“不错,我们也怀疑是他。” 陈七哈哈一笑,道:“如果是他就好办,他就在庙口上摆摊子,走,我带你们去找他,” 土老头儿摇摇头道:“他已经两天没有做生意了。” 陈七道:“他住的地方离这儿也不远,咱们何不过去看看?” 土老头儿道:“不必,他根本就没回家。” 陈七道:“那他一定是窝在哪儿喝酒,说不定早就喝醉了。” 土老头儿道:“他常去的酒铺我们都找遍了,好像都没见到他的人影。” 陈七沉吟着,又悄悄转口头,目光闪过小寡妇冷冰冰的脸孔,一直往楼梯口望去。 土老头儿道:“你也不必往上瞧了,上面我们也查过,没有。” 陈七道:“你们有没有问一问?” 土老头儿道:“问谁?” 陈七嘴巴歪了歪,悄声细语道:“那个女人。听说她跟小叶的交情好得不得了,说不走她晓得那小子藏在什么地方。” 土老头儿道:“她肯说吗?” 陈七笑了笑,声音压得更低道:“她当然不肯白说,不过像她这种女人,只要你们价钱出得够,就算小叶是她汉子,她也照卖不误。” 土老头儿眼神一亮,道:“哦?依你看,那个姓叶的在她心目中大概值多少?” 陈七合计了好半天,才说:“我看有个十两应该够了。” 土老头儿头一点,烟袋往腰上一插,摇摇晃晃地走到小寡妇面前,什么话都还没问,已先将一锭黄澄澄的纯金元宝摆在柜台上。 身后的陈七倒先吓了一跳,他真没想到这个土老头儿手面竟是如此之大。 小寡妇更是瞧得目瞪口呆,口水都差点流下来,那副模样活像几辈子没见过黄金似的。 土老头儿这才笑眯眯道:“数目虽少,但也有人辛苦十年都赚不了这么多。现在只要你肯说出那个锁匠小叶的下落,这十两金子就是你的了。” 小寡妇一听这话,反而把脸蛋儿扭过去,再也不瞧那金子一眼。 一旁的陈七直替她着急,惟恐那土老头儿突然把金子收回去。 谁知那土老头儿非但没把金子收回去,反而又取出同样大小的一锭元宝,将两锭并排摆在一起,和颜悦色道:“这样应该够了吧?” 小寡妇一张俏脸整个都涨红了,上牙咬着下嘴唇忍了又忍,最后终于忍不住拿起其中一锭掂了掂,又悄悄捧到嘴边咬了一口。 土老头儿含笑道:“你放心,成色好,分量足,整整二十两,一分一厘都不会少。” 陈七又急忙帮腔道:“老板娘;差不多了。你不要搞错,这是金子啊!” 小寡妇好像又突然清醒了,“膨”的一声将那锭金子放回原处,还不停地在摇头。 就在这时,柜台底下突然伸出了一只手,但见那只手在台面上匆匆一掠,两锭金子便已失去踪迹。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不仅那土老头儿惊得接连倒退几步,整个店堂里的客人也全部跳起来,有的把守门户,有的堵住窗口,同时每个人都把衣襟敞开,露出了各种不同的暗器革囊,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只有陈七和他那两名弟兄仍在往柜台里张望,以乎还想再多者那两锭金子一眼。 那两锭黄金,此刻正如一对铁蛋般在那人强而有力的指掌间滚动。 那人年纪不过三十上下,身材修长,五官清秀,满腮的胡碴,看上去充满了放荡不羁的调调儿。 他懒散地斜倚在柜台角上,无精打采地扫了整个店堂一眼,然后便一声不响地望着那土老头儿,显然是在等他道明来意。 那土老头儿“咕”地咽了一口唾沫,道:“请问……阁下莫非就是大名鼎鼎的‘魔手’叶大侠?” 那人歪着头,道:“你看像不像?” 土老头儿道:“叶大侠好似天际神龙,很少有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是以老朽才不得不冒昧请教,阁下究竟是不是人称‘魔手’的叶天叶大侠?” 那人笑了道:“我从来没做过行侠仗义的事儿,大侠这两个字实在当不起。我是姓叶,单名刚好也是个天字,过去嘛……也的确有人称我‘魔手’,不过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话没说完,陡闻“轰”的一声,所有的门窗全都关了起来,店堂里顿成一片昏暗,同时一连串“飓飓”的声音已自四面八方响起,显然都是极其强劲的暗器破空之声,目标当然是“魔手”叶天。 过了半晌,那声音才截然而止,门窗也顿时齐开,店堂里重又恢复了一片明亮。 叶天就跟原来一样,依旧懒洋洋地倚在柜台上,那两锭黄金也依旧在他掌中滚动着,整个人似乎连动都没动弹一下,而他身边的台面上,却已排满了各式各样的暗器,其中包括二十四把柳叶飞刀、十二只三棱镖、十二支甩手箭,以及成堆的连环弩、黄蜂针、毒藻黎、铁莲子和十枚黄澄澄的金钱镖。多所有的暗器都分门别类,排列得整整齐齐,而且一样不少,其中只有一种与原数不符,那就是彭光的十二枚金钱镖中只有十枚陈列在柜台上,另外两枚特大号的却已不见。 所有的客人几乎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呼,躲在柜台里的小寡妇伸头一看,整个人都吓呆了。 至于陈七和他那两名弟兄,早就趴在桌子底下,直到现在都不敢爬出来。 那土老头儿张口结舌地愣了好一阵子,才吐了口气,道:“魔手神技,果然不凡,佩服!佩服!” 叶天把手上那两锭黄金往小寡妇怀里一抛,狠狠地伸了个懒腰,转身就要上楼。 土老头儿忙道:“叶大侠请留步。” 叶天回首道:“还有什么事?莫非你认为我这场表演不值二十两金子?” 土老头儿道:“值得,值得。” 叶天道:“既然值得,咱们正好银货两讫,你还留我干什么?” 土老头儿连连拱手道:“过去我们不识叶大侠金面,为了辨别真假,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虽然稍嫌失礼,但若不如此,就无法领教叶大侠的神技。冒犯之处,务请叶大侠多多海涵。” 叶天道:“天下会接暗器的人并非只有叶某一个,你们又怎能以此来辨认真假?” 土老头儿道:“武林中会接暗器的人固然不少,但能同时接下八种不同暗器的却不多见,即使有,也绝对不可能如此从容,而且……”说到这里,忽然笑了笑。 叶天略显不安道:“而且什么?” 土老头儿道:“而且在诸多暗器中,能分辨出质料的贵贱和重量,及时将其中最大的纯金金钱镖收藏起来的,普天之下只怕也唯有叶大侠才能办得到。” 叶天摸摸鼻子,道:“我被你们当靶子射了半天,少许收点压惊费,难道也不应该吗?” 土老头儿道:“应该,应该,绝对应该。” 叶天似乎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干咳两声,道:“其实我只是跟你们开开玩笑,这是人家吃饭的家伙,我还能真的带走吗?” 说着,打怀里掏出两枚拳头大小的金钱镖,依依不舍地摆在柜台上,还叹了口气,才道:“好了,现在你们已经知道我是谁了。那么你们又是谁?这两天你们到处找我,为的又是什么?” 土老头儿道:“老朽姓杨,木易杨,以后叶大侠就叫我杨老头儿好了。” 叶天皱眉道:“杨老头儿?这种称呼未免对你大不敬了。” 杨老头儿道:“叶大侠不必客气。老朽只是一名仆人而已,这次寻找叶大侠,也是受了我家主人的吩咐办事。与我同来的这些朋友,也都是我家主人请来帮忙的。至于他们的来历,我想叶大侠看了他们的暗器和手法,应该比老朽知道得更清楚才是。” 叶天看也不看那些人一眼,只瞟着小寡妇手里那两锭黄金,半信半疑道:“你说…… 你只是个仆人?” 杨老头儿道:“正是。” 叶天自言自语道:“仆人出手已如此大方,主人想必也不会小气。” 杨老头儿道:“那是当然。我家主人已备妥大批黄金,正准备跟叶大侠谈笔小交易。” 叶天听得不禁一怔。 小寡妇已眉开眼笑道:“用大批黄金谈一笔小交易?” 杨老头儿道:“不错,任何人听了都知道是笔很划算的生意。” 叶天忍不住又摸了摸鼻子,道:“有意思。” 一直趴在地上的陈七忽然爬起来,道:“小叶,恭喜你!这回你可走运了。” 站在一旁的“索命金钱”彭光大喝道:“放肆!‘小叶’这种称呼,也是你能叫的?” 陈七听得直哆嗦,道:“是是是,在下一时叫溜了嘴,下次再也不敢了。” 杨老头儿头也不回,从怀里取出一块银子,扔在地上,道:“你可以走了!” 陈七拾起来一瞧,不禁大失所望道:“不是金子啊?” 彭光冷笑道:“想要金子也行,只要你接得住,你要多少,我就赏你多少。” 陈七再也不敢罗嗦,带着两名弟兄,抱头鼠窜而去。 杨老头儿这才缓缓走到叶天面前,低声道:“如果叶大侠真认为有意思的话,何不跟我家主人当面谈谈?” 叶天道:“你家主人是谁?找我有何指教?” 杨老头儿道:“这个嘛……老朽目前还不便奉告,一切等见面时即知分晓。” 叶天耸耸肩道:“连个姓名都不肯告诉我,你叫我怎么跟他见面?” 杨老头儿忙道:“只要叶大侠应允相见,今夜三更,我家主人自会在城南的李家大院亲迎侠驾。” 叶天诧异道:“城南的李家大院?那不是一栋无人居住的废宅吗?” 杨老头儿道:“正是。到时我家主人将扫径张灯,敬候叶大侠光临。” 叶天沉吟着,道:“既不知姓名,也不知意图何在,偏偏又约我半夜三更在一栋废宅见面,嘿嘿……” 他回望着柜台里的小寡妇,苦笑说:“你说这种约会我能去吗?” 小寡妇紧抓着那两锭黄金,迫不及待说:“为什么不能去?” 叶天讶然道:“咦!你好像寡妇还没做够,你不怕他们把我宰了。 小寡妇俏脸一红,道:“你胡扯什么,你是不是酒还没醒,你难道没看见人家又打躬又作揖、又付金子又受气,那一点像来宰你的?” 杨老头儿立刻笑呵呵接道:“老板娘说得对极了。如果我们真想对叶大侠不利,又何必带着大把暗器来给叶大侠喂招干脆找几个使刀用剑的杀手,岂不更加省事?” 小寡妇抢着道:“对,对,更何况人家说得清清楚楚,已准备好大批金子来跟你谈笔小交易。这种划算的生意,你能不去吗?” 一旁的二虎也突然道:“要是我,我铁去。” 叶天开始托着下巴沉思起来,过了很久,才叹了口气,道:“看样子我想不去也不成了”。好吧!看在这二十两金子份上,我就答应你们走一趟,不过咱们话可说在前头,见面归见面,这可并不表示我能帮你们什么忙,这一点你们务必要先搞清楚。” 杨老头儿喜出望外道:“那是当然,老朽谨代表我家主人先行致谢。那么今夜三更,李家大院,叶大侠可千万不要失约啊!”—— 赤雷扫校 第二章 赌命交易 三更,叶天准时赶到了李家大院。 李家大院原本是一座苍松环绕的百年古屋,前后五进都是红砖砌成的瓦屋,如今大部分的房屋都已倒塌,雕花漆彩的门窗更是破败不堪,满目蛛丝鼠粪,杂草丛生,显得既荒凉又阴森,平日莫说夜晚无人敢去,便是白天,也是人迹罕至,一片寂寥。 可是今夜却不同了。 石阶上的青苔已被洗刷得干干净净,由大门通往前院正房的小径也铺上了一层细沙,两侧野草全部铲平,连沿路的树枝也都剪修得整整齐齐,一看就知道主人下了很大的功夫。 叶天刚刚踏上石阶,杨老头儿便已迎了出来。 他还是在酒铺里的那身打扮,脸上依然堆满了微笑,手上提着一只灯笼,和颜悦色道:“大侠只有一个人来?” 叶天道:“难道你们还约了别人?” 杨老头儿忙道:“不,我家主人只邀请了叶大侠一位客人。因为今夜之会,事关重大,不宜有其他人在场,老朽惟恐叶大侠带着朋友来,所以才问一声。” 叶天笑了道:“你放心,我只有身上有银子的时候才有朋友,这几天正好囊中不丰,朋友们早就都躲得不知去向了。” 杨老头儿听得哈哈一笑,似乎还有点不放心,举起灯笼向四周照了一遍,才掩上大门,带领着叶天直向前院走去。 前院正房帘筛低垂,看不见灯光,也不闻人声。 杨老头儿在门前停下,掀起厚厚的门帘,侧身肃容道:“叶大侠请进。” 叶天道:“你家主人呢?” 杨老头儿道:“正在厅中恭候。” 叶天微微皱眉道:“这种待客的方法,不嫌太冷淡了一点吗?” 扬老头儿连忙陪不是:“荒宅简陋,人手欠缺,还请叶大侠多多包涵。” 叶天道:“你们邀来的那批暗器高手呢?” 杨老头儿道:“为了防止有人窥探,都已埋伏在附近。” 叶天作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道:“既来之,则安之。既然主人不愿迎客,客人只好自己进去了。”口里说着,已推门跨了进去。一进大厅,眼前顿时一亮。厅中不仅灯火通明,而且早已备好满桌的小菜。最使叶天感兴趣的,还是餐桌中件的两只小小的瓷坛,只从瓷坛表面色调推断,便知准是两坛美酒无疑。 唯一使叶天不解的是,偌大的厅中放只坐着一个人,而那人见到他走进来竟然动都没动。那人整个身体都笼罩在一件雪白的长袍中,头上也戴着白色的头罩,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正在眨也不眨地瞪视着叶夭。 叶天只扫了一眼,即知是个女人,而且极可能是个残废的女人,否则又怎么会如此不懂礼貌呢? 这时杨老头儿已将厅门关好,恭请叶天入座。 叶天咳了咳,道:“这位便是你家主人吗?” 杨老头儿道:“不错,这正是我家姑娘。” 叶天顿了顿,道:“名字呢,能不能先告诉我?谈起话来也好称呼。” 杨老头儿迟疑了一下,道:“我家姑娘复姓司徒,叶大侠就叫她司徒姑娘吧!” 叶天道:“何不请她把面罩取下来喝一杯,大家也好谈话。” 杨老头儿忙道:“我家姑娘不会喝酒,叶大侠只管自用,不必客气。” 叶天一怔,道:“一个人不会喝酒,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杨老头儿笑哈哈道:“老朽也绝少沾酒,这一生也活得有意思得很。” 叶天笑笑道:“那么就请她用点菜吧,边吃边谈,总比这样枯坐着好得多。” 杨老头儿道:“我家姑娘自幼不沾荤腥,这些酒菜,都是特地为叶大侠预备的。” 叶天叹了口气,道:“这样一来,咱们这笔交易恐怕就不好谈了。” 杨者头儿忙道:“为什么?” 叶天双手一摊,道:“你约我一切与你家主人面谈,而我所见到的,只是一个白布覆面的木头人,你叫我跟她怎么个谈法?” 杨老头儿急忙道:“我家姑娘身世坎坷,从未以真面目示人,不恭之处,务请叶大侠原谅。” 叶天道:“就算她不愿以真面目示人,难道她是哑巴,连话也不会说吗?” 没容杨老头儿回答,司徒姑娘已冷冷道:“这个人……就是你所说的什么魔手叶天吗?” 她缓缓道来,语气虽冷,声音却有如黄鸳出谷,悦耳动听已极,叶天不由愣住了。 杨老头儿尴尬地笑了笑,道:“正是。” 司徒姑娘道:“他真有江湖上传说的那么厉害?” 杨老头儿道:“依老奴看来,只怕比传说中还要厉害几分。”司徒姑娘不再说话,转首望着叶天,目光中却充满了疑惑之色。 叶天也不多说,随手拿起一只酒坛,轻轻在泥封上一弹,泥封刚好击中汤匙,汤匙推动了一下筷子,筷子挑起扣在桌上的酒杯,酒杯凌空飞起,在空中翻了个身,正好落在他的手上。 他不慌不忙地倒了杯酒,脖子一仰,一饮而尽,脱口赞道:“哇!好酒。” 杨者头儿笑眯眯道:“此酒得来不易,非一般佳酿可比,请叶大侠仔细品尝,或可道出它的来历。” 叶天双唇咂动了一阵,道:“咦!这酒莫非是洛阳曹家曲坊的‘千里香’?” 杨老头儿笑道:“一点都不错,叶大侠的确不愧是酒中神仙。” 叶天道:“可是曹家曲坊七年前已毁于大火,而这酒至少也该是二十年窖藏的珍品才对!” 杨老头儿道:“叶大侠说得对极了。据说此酒最多也不会超过五十坛,自从曹家曲坊被焚,已成无价之宝。我家姑娘得知叶大侠善饮,费尽心力才搜购到这两小坛,却已足足花了千两纹银。” 叶天抚掌叹道:“有此美酒,今夜已是不虚此行。”说完,便旁若无人般的一杯接一杯地大喝起来。 杨老头儿凑近司徒姑娘,低声道:“姑娘认为这个人如何?” 司徒姑娘悄悄道:“嗯,好像还有点鬼门道。” 只听“噗”的一声,叶天竟将刚刚人口的酒整个喷出来,咳声连连道:“姑娘真会说笑话!叶某这身功夫是经年累月苦练出来的,怎能说是鬼门道?” 司徒姑娘讶声道:“哦?这种小手法,也能算是功夫?” 叶天听得差点吐血,抖手将手中的酒杯打了出去,但见酒杯在空中划了个半圆,“嗡”的一声,又飞回他的手上。 身旁的杨老头儿已忍不住赞道:“好功夫!” 叶天立刻道:“你听!这可不是叶某自吹自擂,却是出自你们这位老管家之口。这都是道道地地的功夫,绝非什么鬼门道。” 司徒姑娘眼睛眨了眨,道:“咦?这倒有点像传说中的回旋镖法。” 杨老头儿道:“不错。据说这是暗器中最难练的一种手法,不论手劲、角度,都得掐得恰到好处,差一分都飞不回来。” 叶天猛地把头一点,道:“对,还是老管家见多识广。其实我方才挑起酒杯的手法,远比回旋嫖难练得多,而竟有人敢说这是鬼门道,岂不气煞人哉!” 他一面说着,一面又倒了杯酒,一口气又喝了个点滴不剩,神态傲慢至极。 司徒姑娘也不分辩,忽然取出一只月牙似的东西,道:“这种东西,你打出去能不能飞得回来?” 叶天斜瞥了一眼,道:“这是什么?看起来似刀非刀,似镖非镖,弯弯曲曲,像条盾毛,这玩意儿也能当暗器使用?” 司徒姑娘道:“为什么不能?这原本就是一种暗器呀!” 叶天接过来仔细一看,只见长度近尺,重量不轻,而且两端尚有锯齿般的纹路,不禁连连摇头道:“这东西形状极不规则,打出去能够击中目标已不容易,想让它飞回来,只怕比登天还难。” 司徒姑娘淡淡说了声:“是吗?”随手将那东西夺过去往外一甩,只见那东西摇摇摆摆地沿着墙壁绕了一圈,又“呼呼”有声地转回来。 司徒姑娘和杨老头儿动也没动,叶天却慌里慌张地抓起那两只酒坛就地一滚,人已躲出一丈开外。 “当”的一声,那只东西刚好落在原先摆着酒坛的桌面上,旁边一盘盐酥虾整个被打翻,洒得遍地都是。 叶天惊容满面地走近餐桌,望着那只酷似月牙般的东西,不禁对司徒姑娘肃然起敬道:“原来姑娘的暗器手法竟然如此高明,真是失敬得很。” 司徒姑娘道:“叶大侠,你看走眼了。我从不使用暗器,更不懂得什么暗器手法。” 叶天呆了呆,道:“怎么可能?方才这只东西不是明明飞回来了吗?” 司徒姑娘道:“这又何足为奇!这种东西任何人丢出去都会飞回来。” 叶天一副打死他都不相信的样子回望着杨老头儿。 杨老头儿笑眯眯道:“叶大侠如若不信,何不自己试试?” 叶天小心地抓起那东西,又小心地在手上比试了半晌,才狠狠地抛了出去。 杨老头儿一见他出手的劲道,顿时发出一声惊呼,道:“叶大侠小心!”呼喝声中,已飞身将司徒姑娘扑倒在地上。 叶天微微怔了一下,尚未搞清楚是怎么回事,顿觉寒光一闪,那东西已从耳边挟风呼啸而过,速度快如闪电,随后是“膨,,的一声巨响,竟整个钉在残旧的墙壁上,但见砖土纷飞,露在外边的尾部仍在“嗡嗡”颤动不已。 叶天倒抽了口冷气,骇然道:“我的妈呀!这东西的威力还真不小!” 司徒姑娘整理了一下头罩,道:“如果在懂得使用的人手里,威力至少还可以大上几倍。” 叶天蹩眉自语道:“奇怪,如此霸道的暗器,我怎会没有见过?” 杨老头儿道:“也许叶大侠曾经听过它的名字,只是未曾留意罢了。” 叶天道:“这东西还有名字?” 杨老头儿道:“当然有,而且名头大得很。” 叶天伸着脖子,竖着耳朵,一副洗耳恭听状。 杨老头儿笑笑道:“叶大侠可曾听过‘残月当头落,神仙躲不过’这句话?” 叶天微微一震,竟不假思索道:“‘残月斜斜飞,当者魂不归。” 杨老头儿道:“不错,叶大侠见闻之广,果非常人所能及。这正是当年‘飞环堡’赖以雄霸武林的子母金环中的子环,也有人称它为‘残月环’。” 叶天道:“这种暗器,不是早在百余年前就绝传了吗?” 杨老头儿沉吟着说:“也可以这么说。” 司徒姑娘却道:“其实绝传的应该是‘残月十三式’,至于“残月环’这种暗器,却一直有人在使用。” 叶天道:“真的?” 司徒姑娘说:“当然是真的,而且那个人……就在襄阳。” 她语气越说越冷,说到最后,竟充满了愤恨的味道。 叶天微微愣了一下,忽然抓起酒坛,口对口地喝了几口,然后嘴巴一抹,便默默地瞪视着那主仆二人,似乎已发觉难题即将开始,而且也料到这两坛酒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喝了。 沉默了一会儿,杨老头儿果然开口道:“实不相瞒,这次我们请叶大侠来,就是想把那个人逼出来。” 叶天小心翼翼道:“怎么个逼法?” 杨老头儿道:“只要叶大侠扬言手上握有这只残月环,那个人很快就会露出原形。” 叶天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个人自会主动来找我?” 杨老头儿道:“不错。” 叶天道:“他来找我干什么?是不是要逼问我这只残月环的来处?” 杨老头儿道:“不错。” 叶天道:“那么我该怎么办?是带他来见你,还是干脆把他做掉?” 杨老头儿略一迟疑,司徒姑娘已恨恨道:“杀!最好你能把那老匹夫碎尸万段!” 叶天恍然道:“原来你们千金换酒,千方百计地把我找来,是为了让我替你们报仇雪恨?” 司徒姑娘道:“不错。” 叶天道:“错了,你们找我来就是个天大的错误。第一,如果残月环真如你们所说的那么厉害,我铁定不是那人的对手;第二,我不是大侠,也不是杀手,既不会替天行道,也不会为财卖命。我只是个小锁匠,一个很安分、很胆小的小锁匠,连偷东西部不敢,何况是动刀杀人!” 杨老头儿和司徒姑娘听得全部傻住了。 叶天叹了口气,道:“其实你们整个走错了方向。你们根本就不该找我,你们找的应该是职业杀手。江湖上以杀人为业的人很多,像鬼影子侯刚、独臂刀霍大鹏、黑蜘蛛石人龙等,个个都是响当当的角色,而且每个人都很有信用,绝对不会拿了钱不办事。” 司徒姑娘也叹了口气,道:“不错。他们的确都很有信用,可惜他们都死了,而且每个人都是死在残月环的追击之下。” 这次轮到叶天发楞了。他嘴巴张得大大的,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杨老头儿立刻道:“这些年来,我们不择手段地想除掉那个人,不仅是为了私仇,也是为了维护武林正义,因为那个人实在太没有人性了。” 司徒姑娘也立刻接口道:“只可惜他手中那只残月环太厉害,一般人根本没有办法接近他。我们再三磋商,才决定请叶大侠出马,因为我们一致认为唯有你或许还有几分机会。” 叶天急忙摇头道:“我也不行。你们千万别把接收暗器看得和简单,尤其像接残月环这种东西,远比你们想象的更困难得多,因为我从未沾过这类暗器,对它的特性和走向全不了解,只凭手疾眼快是没用的,去了也是白送。” 司徒姑娘道:“真的连一点机会都没有,” 叶天道:“没有,绝对没有,所以这件事我实在是爱莫能助,你们还是赶紧另谋他策吧!” 他不等对方开口,又道:“至于这餐酒,算我欠你们的,将来有机会,我一定加倍奉还。”说完,匆匆拱了拱手,急急忙忙朝外就走,突然白影一闪,司徒姑娘已拦在他前面,道:“叶大侠请留步。” 叶天朝后退两步,怔了一下,道:“咦?你不是残废?” 司徒姑娘也怔了一下,道:“你看我哪一点像残废?” 杨老头儿又已笑呵呵道:“那是叶大侠误会了。我家姑娘只是不太喜欢在陌生人面前走动,其实……她的身子远比一般人灵敏得多。” 叶天连连点头,其实杨老头儿不说,他也早就明白了。 司徒姑娘忽然语声含怨道:“而且我也比一般人好客得多,我好不容易买得两坛好酒,如果叶大侠只喝了几口就走,你说我心里会是什么滋味?” 杨老头儿也紧接着道:“而且姑娘和我均非善饮之人,如此好酒,白白糟蹋掉,岂不可惜?” 叶天回头瞄了那坛酒一眼,又舔了舔嘴唇,道:“你们的意思是……,你们留我,只是为了请我喝酒而已?” 司徒姑娘道:“不错。” 叶天道:“绝对不谈杀人的事?” 司徒姑娘道:“不错。” 叶天道:“你们待我实在不错。好!恭敬不如从命,如此我就叨扰了。” 杨老头儿不等他入座,便已满满地替他斟了一杯。 叶天一面喝酒,一面偷偷地膘着两人,唯恐他们又有什么新花样。三杯下肚,花样果然来了。但见通往后进的厅门一开,一排彪形大汉鱼贯而入,每个人手上都抱着一只木箱。箱子虽然不大,看上去却十分沉重。 叶天停杯唇边,愣愣地看着那些人将木箱整整齐齐地摆在地上,一一退了下去,才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杨老头儿笑而不答,突然烟杆挥动,刹那间已将十只木箱全部挑开,但见金光夺目,满室生辉,竟是满满的十箱黄金元宝,大小形状均与杨老头儿给小寡妇那两只完全一样。 叶天的眼睛顿时变得一片金黄,“彼”的一声,一个失神。竟将手上的酒杯掉在桌子上。 他急忙一笑遮丑道:“好东西!这是我一生所见过的最好的东西!可惜我只有一条命,否则……我真想把它卖给你们。” 杨老头儿笑着道:“叶大侠言重了。其实这事也并不像你想像的那么困难。你过去没有见过残月环,摸不清它的特性,而现在……” 说到这里,已将壁上的残月环取下,摆在叶天面前,继续道:“你手上已经有了一只,以你的天资,再加上你那双巧手,琢磨个几天,多少总可以摸到一点窍门,你说是不是?” 司徒姑娘也紧接道:“你不喜欢杀人也不要紧,只要你把那个人的残月环弄到手就行了,其他的事我们自会另作安排,绝不敢再劳你叶大侠动手,你看如何?” 叶天歪着脑袋想了半晌,道:“你们可知道那个人手上一共有几只残月环?” 杨老头儿急忙道:“一只,只有一只。” 司徒姑娘也急忙道:“只要你把那只东西弄到手,这批黄金就是你的了。你不妨想想看,这一万两黄金够你买多少酒。只怕你两辈子都喝不完。” 叶天又仰起头,将第一坛酒“咕嘟咕嘟”地整个喝光,又把第二坛开猛灌了几口,才长长吐了口气,道:“好!看在这批金子份上,我就赌一次。成了,算我运气好;不成,也是命该如此、谁叫我想发财呢!”说着,把那只残月环往怀里一揣,提着那坛酒就走。 杨老头儿又叫道:“叶大侠慢走!” 叶天摇摇晃晃地转回头,道:“还有什么吩咐?” 杨老头儿捧着一箱黄金,摆在他肩上,道:“这一箱,你先带回去用吧!” 叶天受宠若惊道:“这算什么?” 杨老头儿笑眯眯道:“就算是订金吧!” 司徒姑娘也接着道:“至于其余那九百锭元宝,我暂且替你保管,你随时得手随时来拿,保证一锭都不会少。” 叶天开心得嘴巴也已变成了元宝,一步一步小小心心地走了出去,他并不是怕自己摔跤,而是唯恐摔坏了肩上那箱可爱的元宝—— 赤雷扫校 第三章 鬼捕神偷 冷月当头,万籁静寂。凄迷的月光水银般铺在林边曲折的小路上。 叶天沿着小路缓缓而行,嘴上哼着小调,心里不断地盘算着肩上这箱金子可以置多少田产,折多少石大米,沽多少斤陈年花雕,买多少包胭脂花粉…… 正在算得他晕头转向之际,忽然一条身影自路边蹿出,疾如闪电般欺近他身前,当胸就是一掌。 叶天虽有几分酒意,身手倒还灵活,急忙闪身避过对方一击,脚步尚未站稳,一股强劲的掌风又已袭到。 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叶天只好一个“懒驴打滚”,虽从对方掌下逃过一劫,可是肩上那口箱子却也“呼啦”一声摔在地上,整箱的金元宝滚了一地。 那条身影当场愣住,连手掌都已忘记收回,只愣愣地瞪着满地的黄金发呆。 叶天一时也不知所措,不知该先出手反击,还是该先把那些可爱的元宝收起来。 就在这时,又是两条人影自林内飞扑而至。其中一人闪电般越过叶天头顶,但见他手中钢刀一闪,刀锋直向突击叶天的那条身影劈下。 惨叫声中,那人好像尚未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便已糊里糊涂地倒下去,刚好倒在那些元宝上。 夜更深,月色更加凄迷,四周死一般的沉寂。 那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将坐在地上的叶天围在中间。后面那人刀尖还在淌着血,血水一滴滴地滴在黄金上,他却看也不看那些金子一眼,只瞪着前面那个人,好像前面那个人只要递个眼色,他就出刀。 前面那人刀不出鞘,面带笑容,但从叶天的神态看来,此人显然比后面那人更加可怕。 过了很久,前面那人才笑笑道:“小叶,看样子,你的麻烦可大了。” 叶天干笑两声,道:“可不是嘛?连龙四爷都看上了这箱东西,我的麻烦还小得了吗?” 后面那人冷冷接道:“你错了。四爷派我们出来,是为了杀人,不是为了金子。” 说完,“骼”的一响,钢刀入鞘,似乎敌意全消。 但叶天却仍旧两眼一翻一翻地看着前面那个人,动也不敢动一下。因为龙四爷是襄阳最有权势的人物,他实在得罪不起,而前面那个人正是深受龙四爷倚重、人称“袖里乾坤”的丁长喜,只有他才有资格替龙四爷讲话,后面那人虽是号称“江南第一快刀” 的何一刀,但毕竟只是名杀手,杀手只能替龙四爷杀人,绝对不能替龙四爷讲话。 所以叶天在等,非等丁长喜一句话不可。 丁长喜朝地上扫了一眼,淡淡道:“这点黄金算得了什么!莫说四爷,便是我们弟兄也未必看在眼里。” 叶天这才松了口气,道:“既然龙四爷对这箱东西没兴趣,那我就放心了,” 丁长喜道:“我却有点不放心。” 叶天听得不禁一怔。 何一刀冷冷接道:“他是在替你担心,担心你怎么才能把这箱金子搬到小寡妇的楼上去。” 叶天道:“这有何难?扛上去就行了。” 丁长喜道:“可是从这儿到小寡妇那间酒铺还有好几里路,这段路你怎么走?” 叶天道:“当然是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丁长喜摇头、叹气。 叶天莫名其妙地回首看着何一刀。 何一刀道:“只怕你没走出多远,命也丢了,金子也不见了,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那个小寡妇了。” 叶天怔怔道:“为什么?” 何一刀道:“因为前面正有很多好朋友在等着你,每个人都是硬点子,而且每个人都好像对你这箱黄金的兴趣大得不得了。” 叶天皱眉道:“奇怪,那些人怎么知道我会带着金子回去?” 何一刀道:“小寡妇的恩客泄露出去的。” 叶天一呆,道:“小寡妇的恩客?哪一个?” 何一刀道:“‘三眼’陈七。” 叶天狠狠地吐了口唾沫,从怀中取出那坛“千里香”,“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口,又急忙收起来,好像唯恐那两人向他讨酒喝。 丁长喜这时才悠悠道:“看样子,你恐怕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叶天道:“哪条路?” 丁长喜道:“跟我们合作。” 何一刀接口道:“对,只要有我们四爷替你撑腰,绝对没有人敢动你一根汗毛。” 叶天想了半晌,才叹了口气,道:“好吧!你说,你们打算要多少?” 丁长喜道:“什么多少?” 叶天道:“金子。” 丁长喜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们对你这箱金子一点兴趣都没有。” 叶天又是一怔,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们不要金子?” 丁长喜道:“不要。” 叶天道:“那你们想要什么?” 丁长喜道:“我们只想知道这箱金子的来路。” 叶天轻轻松松道:“这是人家送给我的。” 丁长喜道:“谁送给你的?” 叶天道:“一位姓杨的老人家,木易杨。” 丁长喜道:“就是带着一群人各处打听你的那个土老头儿?” 叶天道:“不错。” 丁长喜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他千辛万苦地寻找你,究竟为什么?总不会为了专程送一箱黄金给你吧?” 叶天想了想,道:“还有请我喝酒。”说着,忍不住掏出了那坛“千里香”,又“咕嘟咕嘟”地喝了儿口。 丁长喜不慌不忙道:“除了请你喝酒,还有没有别的原因?” 叶夭又想了半晌,道:“有。” 丁长喜道:“什么原因?” 叶天道:“跟我交朋友。” 何一刀听得忍不往冷哼一声,两眼紧盯着了长喜的脸孔。 丁长喜却一点也不生气,依然笑眯眯道:“为了交朋友,出手就是一箱黄金,这个杨老头倒也阔气得很啊!” 叶天道:“可不是嘛!” 丁长喜道:“像这种好朋友,我想我们四爷一定不愿失之交臂。” 何一刀道:“哼,这种朋友不交实在可惜。” 丁长喜道:“能不能请你带我们去见见他?你放心,我们只是先替四爷做个礼貌性的拜访,绝对没有别的意图。” 何一刀立刻道:“好在李家大院就离这儿不远,金子我帮你拿,如果你走不动,我背你去,怎么样?” 叶天道:“你们既然知道地方,何不自己去?为什么,一定要拉着我?” 丁长喜道:“因为你是他的朋友,有个朋友居中引见,总比冒冒失失闯去好得多,你说是不是?” 何一刀又道:“而且我们也等于是在保护你。你以为凭你那两手收发暗器的功夫,就真能把这箱黄金扛回去吗?” 丁长喜紧接着道:“就算你能平平安安地把金子扛回去,今后你也休想再有好日子过,除非有个强有力的人物站在你背后;而襄阳地面最有力的人物是谁,我想你应该比我还清楚,所以你除了跟我们合作之外,难道还有第二条路可走吗?” 叶天叹了口气,道:“没有。” 丁长喜道:“那你还等什么?” 叶天道:“我在等你们把尸体搬开,我好收金子。” 月影西斜,夜色显得愈加昏暗。 叶天扛着黄金,抓着酒坛,犹如识途者马般穿过通往前院的小径,直奔正房,边走边喊道:“有人在吗?有人在吗?” 房里一片沉寂,一点回音都没有。 叶天停下脚步,继续喊道:“杨老管家,杨老管家!” 房里依然没有一点回声。 何一刀已忍不住冷冷道:“小叶,你在搞什么花样?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人!” 叶天道:“为什么不可能?刚才我离开的时候,这里还热闹得很。” 何一刀冷笑,眼瞟着丁长喜,好像只要丁长喜一歪嘴,他马上就给叶天一刀。 丁长喜嘴角依然挂着微笑,和颜悦色道:“小叶,你最好看看清楚,你刚才来的真是这个地方吗?” 叶天道:“当然是真的。我总不会为了骗你们,先请人来铲草,再在小径上铺上上层细沙,然后再把路旁的树枝也修剪得整整齐齐……” 说到这里,他忽然把话缩住,脸上也变得好像碰到鬼似的,充满了恐怖之色。 因为他发现路旁根本就没有树,地上也没有细沙,四周杂草丛生,连一丝修铲过的痕迹都没有。 何一刀又开始冷笑,丁长喜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月色也显得更黯淡,东方已隐隐现出了曙光。 叶天呆立良久,突然大步朝上房奔去。 何一刀不待丁长喜示意,人已纵身而起,身在半空,刀已出鞘,刚好落在叶天前面,大声喝道:“你想溜!没那么简单 话没说完,只觉得身影一闪,叶夭已擦身而过,同时身子一轻,整个人已被撞得翻了出去。等他站稳了脚,叶天已然冲上石阶,“碰”的一声,将两扇门喘开。 厅中顿时尘土飞扬,隐约中仍可看见正中央果然摆着一张餐桌,但桌面上却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一看就知道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了。 叶天飞快地将箱子和酒坛放在餐桌上,迫不及待地冲向里面的墙壁,壁上果然也有一条伤痕,他看了又看,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多时辰前才留下的,以他的经验推断,这条伤痕少说也该有十多年了。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在这种时候,他除了叹息,还能干什么? 何一刀已在身后大声叫道:“姓叶的,你还有什么话说?” 叶天回转身形,茫然地望着丁、何两人,道:“看样子,我好像是真的遇到鬼了。” 何一刀恨恨道:“你少跟我来这一套!你当我们弟兄是那么好骗的吗?” 叶天好像连话都懒得说,只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何一刀目光又立刻落在丁长喜脸上。 丁长喜正在冷笑,眼睛却紧紧地盯着黑暗的墙角。 “飓”的一声,何一刀已蹿了出去,但见刀光闪动,还没有认请对方是何许人,已接连劈出七刀,刀刀连环,声势凌厉已极。 对方也绝非等闲之辈,但见他身形游走,双掌翻飞,在凌厉的刀风之下,一点落败的迹像都没有。 突然,何一刀大叫一声,接连几个翻滚,退到了丁长喜身旁,一面捏着小腿,一面以钢刀指着叶天,大吼道:“姓叶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天耸肩道:“我是在救你啊!” 何一刀骂道:“放你妈的屁!不是你多事,老子早就把他宰了。” 叶天道:“问题是这个人绝对宰不得,否则你的麻烦保证比我还要大。” 何一刀呆了呆,回望着丁长喜,道:“那家伙是谁?” 丁长喜也居然叹了口气,道:“看样子,我们也好像遇到鬼了。” 说话间,只见一个身形瘦长、面色苍白的中年汉子自黑暗中缓缓走了出来,身着宝蓝色的长衫,腰系血红腰中,腰间一块铁牌黑得发亮,一看就知道是公门中人。 何一刀失声叫道:“‘鬼捕’罗方!” 那人嘿嘿一笑道:“多年不见,想不到你还认得老朋友,难得,难得。” 何一刀顿时跳起来,道:“谁跟你是朋友!我从来就没见过你,你少跟我套交情。” 鬼捕罗方重新打量他一阵,道:“咦?你不是‘快刀’侯义?” 何一刀道:““快刀,侯义算什么东西!我的刀是很快,但我叫何一刀,‘江南第一快刀,何一刀。” 罗方道:“江南第一快刀?” 何一刀道:“不错。” 罗方笑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替旧人。几年没有过江,想不到江南又出了这么一号人物,真是失敬得很。” 何一刀冷哼一声,两眼狠狠地瞪着罗方,目光中充满了敌意。 丁长喜立刻哈哈一笑,道:“看来阁下果真是名满京华的罗头,幸会,幸会。” 罗方道:“‘袖里乾坤,的大名,我也久仰了。” 丁长喜忙道:“不敢,不敢。敢问罗头,这次驾临襄阳,是为了公事呢,还是为了私事?” 罗方笑而不答。 了长喜又是哈哈一笑,道:“当然是为了公事,否则也不必深更半夜冒着风寒跑到这座荒郊废宅来了。” 罗方道:“由此可见,吃我们这行饭也不容易。” 丁长喜道:“可不是嘛?”语声微微一顿,又道:“罗头这次远道而来,莫非也是为了想追查这批黄金的来历?” 罗方沉吟了一下,道:“据我所知,金子的来历倒是没有问题,问题是他们的目的。” 说完,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朝叶天望去。 叶天急忙摆手道:“别看我,我啥都不知道。” 罗方道:“最低限度,你总该知道他们为什么找你吧?” 叶天道:“我是个锁匠,你说他们找我还能有什么事?” 罗方道:“配钥匙?” 叶天点头道:“嗯。” 罗方却摇头道:“叶大侠,你倒也喜欢开玩笑、他们辛辛苦苦地找到你,出手就是一千两黄金,只是请你配把钥匙,这种话谁会相信?” 何一刀道:“鬼都不信。” 丁长喜笑眯眯道:“下这么大功夫,花这么大代价,如果真是为了配把钥匙,恐怕也只有开官库的钥匙才能勉强捞回本。” 罗方笑笑道:“也许他们在打你们龙四爷的主意。” 丁长喜道:“我们龙府的库房从来就没有上过锁,任何人都可以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何一刀道:“只要他有胆子。” 罗方悠然道:“龙府有你‘江南第一快刀’这种人物在,当然没有人敢去。” 何一刀不是傻瓜,当然听出这是对他的讽刺之词,不禁气得牙根痒,却也不便发作。 就在这时,屋顶忽然发出一声轻响。 何一刀腰身一拧,足尖在桌面上轻轻一点,人已纵了上去,抡起钢刀,狠狠地就是一下,好像把一肚子的怨气都发泄在这一刀上。 就在何一刀尚未落地的一刹那,只见灰影一晃,叶天已疾如星火般的掠过桌面,将那坛“千里香”捞在手中,人也无声无息地稳稳落在地面上。 罗方忍不住脱口赞道:“好身手!” 何一刀这时方才落地,还以为罗方夸赞的是他,当下挽了个刀花,熟巧地将钢刀还人刀鞘,脸上充满了得意之色。 紧跟着一只淌着血的死老鼠和灰尘、瓦片同时洒落下来,弄得四周一片狼藉,连那口装满元宝的木箱上也蒙上了一层灰尘。 突然“噗”的一声,叶天又把刚刚人口的酒喷了出来,只听他尖声叫道:“哎哟! 谁把我的酒换成了水?” 其他三人听得不禁相顾愕然。 叶天随手把酒坛一甩,一阵风似的扑向那只木箱,迫不及待地打开箱盖一看,满箱黄澄澄的元宝竟然全都变成了灰蒙蒙的鹅卵石。 这一来非但叶天傻了眼,连见多识广的丁长喜都变了脸色,张口结舌地瞪着满箱的鹅卵石,久久没有吭声。 天将破晓,远处已传来了鸡鸣。 叶天长叹一声,道:“酒变成了水,金子也变成了鹅卵石,树也搬了家,铺在地上的沙子也都不见了,看来我是真的遇到鬼了。” 罗方道:“不是鬼,是人。” 叶天道:“是人?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本事?” 罗方道:“放眼江湖,能够在我罗某面前把东西换走的人已寥寥可数,但能瞒过你‘魔手,叶天的,普天之下恐怕只有一个。” 叶天摸摸鼻子道:“哦?此人是谁?” 丁长喜已截口道:“神偷杨百岁。” 罗方道:“不错,除了此老之外,其他人绝对办不到。” 一旁的何一刀叫道:“你们是说……神偷杨百岁已经到了襄阳?” 丁长喜点点头。 何一刀紧紧张张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咱们得赶紧回去禀告四爷。” 丁长喜又点点头。 何一刀连招呼也不打一个,转身便已冲了出去。 丁长喜朝两人拱了拱手,道了声:“告辞了。”身形一晃也下了石阶,转眼便已消失在晨曦里。 叶天目送两人远去,也不禁伸了个懒腰,道:“酒气消了,发财梦也醒了,我也该打道回府了。” 罗方道:“叶大侠真的就想一走了之吗?” 叶天呵欠连连道:“留在这里也于事无补,还莫如早点回家睡大觉。” 罗方苦笑道:“这一箱金子可不是个小数目,以我罗某来说,辛苦大半辈子也未必能赚这么多,白白丢了岂不可惜!” 叶天道:“就算我不走,他们也不会把金子送回来的。” 罗方道:“这可难说得很。” 叶天道:“罗头的意思是……” 罗方道:“他们付给你黄金,是为了请你替他们办事,对不对?” 叶天迟疑了一会儿,道:“就算是吧!” 罗方道:“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对不对?” 叶天想了想,道:“就算是吧!” 罗方道:“到目前为止,你还没有替他们办成,对不对?” 叶天托着下巴想了半晌,道:“就算是吧!” 罗方笑笑道:“如此说来,这箱金子他们是非送还给你不可。就算你在家里睡觉,他们也会把金子送到你床上去。” 叶天道:“照你这么说,我更得早点回去了,说不定金子已经在床上等着我。”说着,拔脚朝外就走。 罗方忙道:“叶大侠请留步。” 叶天懒洋洋地转回头,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道:“罗头还有什么指教?” 罗方道:“你大可不必急着脱身,就算你晚一点回去,那个小寡妇也不会跑掉的。” 叶天干咳两声,道:“罗头真会说笑话。我急着赶回去,是为了等那箱金子,跟那个女人有什么关系?” 罗方笑了笑,道:“你也不必再在我面前装疯卖傻了,其实你早就料定那箱金子他们非送还给你不可,对不对?” 叶天道:“罗头未免太抬举我了。如果我真的那么精明,也不至于囚在庙口以配锁为生了。” 罗方又笑了笑,道:“你‘魔手’叶天是个什么人物,我非常清楚;你当年为什么退出江湖,我多少也有个耳闻。如果你不想惹上大是非,最好你能跟我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这样对我们彼此都有好处。” 叶天听得眉头微微一皱,道:“你说的大是非,是指的什么事?” 罗方道:“很可能就是他们委托你的那件事。” 叶天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罗方道:“为什么不可能?” 叶天道:“他们只是托我寻找一个人而已。” 罗方道:“他们托你找的是什么人,能不能告诉我?” 叶天一叹道:“我是很想告诉你,可惜连我自己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罗方道:“你手上多少总该掌握着一些线索吧?” 叶天道:“没有。” 罗方难以置信道:“真的没有?” 叶天又迟疑了一下,道:“现在没有。” 罗方道:“什么时候才有呢?” 叶天道:“等他们那金子送还给我,让我痛痛快快花用一阵子之后,线索自然会冒出来,到时候就算你不想知道,恐怕都很难。” 罗方道:“哦?” 叶天道:“现在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么多,你再想知道其他的事情,只有耐心地等,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日子一定不会太久。” 罗方无奈地点点头,道:“好吧!君子不挡人财路。你不说,我也不勉强你,但有件事我觉得非常奇怪,很想听听你的看法。” 叶天道:“什么事?你说!” 罗方道:“他们为了接待你,动用大批人手,从昨儿晚上一直忙到半夜,又铺路又搬树,又换门窗又打扫房屋,将里外整理得干干净净,等你走了之后,又忙着把一切恢复原状。按说他们托你办事,不该再在你面前装神弄鬼才对。他们这样做,究竟为什么?” 叶天道:“我想他们可能故意做给丁长喜和何一刀看的。” 罗方道:“他们又怎么知道你会带着那两个人转回来?” 叶天道:“他们可以请人通风报信。你想,像龙四那种人,他肯放过这种发财的机会吗?” 罗方缓缓点了点头,道:“依你看,他们的目标会不会是龙四?” 叶天道:“不是,他们的目标是整个襄阳,因为只要龙四插手追查这件事,整个事件就会喧嚷开来,他们忙了大半夜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罗方道:“有道理。”语声微微一帆又道:“还有一个小问题,想向叶大侠请教。” 叶天略显不安道:“不敢,不敢。” 罗方慢慢走到被叶天甩掉的酒坛前面,足尖轻轻一挑,已将酒坛捞在手中,谈谈道: “这坛酒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硬说它变成了水?” 叶天尴尬一笑,道:“我还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结果还是逃不过罗头的法眼。” 罗方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不是眼睛,我的眼力还没有那种火候。” 叶天恍然道:“原来是鼻子,那就难怪了。” 罗方道:“为什么?说吧!” 叶天干笑两声,道:“我是看杨老头年纪老了,搬得辛苦,忍不住帮他一手,以免他当场出丑。” 罗方摇首轻叹道:“看样子他们是找错人了,他们未免太低估你‘魔手’叶天了。” 叶天傲然一笑,道:“不,他们没有找错人,因为这件事除了我叶某之外,别人只怕连边儿都摸不要!。” 这里天色已亮,远处又传来几声鸡鸣。 罗方突然道:“有人来了。”身形一转,已紧贴在里首的房门旁。 一阵凌乱的步履声由远而近,“伊呀”一声,房门已被启开,三个人头同时伸了出来。 叶天扑上去,伸于拎出其中一人,叫道:“‘三眼,陈七!你的胆子倒不小,居然敢追到这儿来。” 陈七急忙嚷嚷道:“叶大侠手下留情!小的是特地赶来找你的。” 叶天道:“找我干什么?” 陈七瞟了罗方一眼,轻声道:“小的是专程给你报信来的。” 叶天道:“报什么信?快说!” 陈七声音压得更低,道:“小寡妇被人用轿子抬走了。” 叶天神色微变,道:“被什么人抬走的?” 陈七又瞟了罗方一眼,什么话都不敢说,只伸出四个手指头在叶天胸前比了比—— 赤雷扫校 第四章 襄阳一霸 龙四爷是个很四海的人。 他从一个街头小混混爬到今天这种地位,前后也不过二十年,他比一般人爬得快,是因为他的朋友多,朋友多机会也自然多。 当然,他的敌人也不少,其中最让他头痛的敌人,就是江边的江老爷子。 他不喜欢杀人,但为了保障自身的权益,他非杀人不可。随着他的势力扩张,权益之争日甚一日,杀的人愈来愈多,敌人自然也就愈来愈多。 为了情势所逼,他非得借重道上朋友的力量不可,于是他开始广交武林人物。凡是稍有名气的角色,他总要想办法搭上关系,甚至不惜重金将其网罗旗下。 所以当他听了了长喜的回报,说在自己地盘上混了几年的锁匠小叶竟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魔手”叶天时,他恨不得打自己几个耳光,深悔自己有眼无珠,险些错过了大好人才。 他立刻派人去寻找叶天,同时叫人把小寡妇悄悄接回来,因为他手上多少也得先抓住点东西,以免被死对头江老爷子捷足先登。 至于杨百岁那种人物,他知道凭他跟江老爷子的身价,绝对不可能留住人家,但他还是派出大批人手去寻找杨百岁等人的落脚处,因为他知道杨百岁是来襄阳办事,他想能替人家跑跑腿赚点金子也好。他现在人手多,开支大,银子根本已经解决不了问题,他最需要的东西就是黄金。 谁知找了大半天,几乎把襄阳翻过来,结果非但没有发现杨百岁等人的踪迹,连叶天竟也下落全无,这些人就好像突然消失掉一般。 只急得龙四爷像热锅上的蚂蚁,既怕叶天被人挖走,又怕杨首岁把金子花在别人身上撮后只有派丁长喜亲自出马,专门寻找叶天,只要找到叶天,就可能问出杨百岁等人的下落。就算叶天不知道,起码问题已解决了一半,而且也可对一直待在三姨大房里的小寡妇有个交代。 直到掌灯时分,丁长喜才在弟兄们的口中获知叶天正在城北的“醉红楼”喝酒。 丁长喜满头大汗地赶到“醉红楼”,叶天早就枕在小桃红的腿上,醉得人事不知了。 在襄阳,江南名妓小桃红的名气,绝对不在龙四爷之下,只要是男人,只要他经过“醉红楼”门前,谁都忍不住要往楼上看一眼,都希望能意外地一睹小桃红醉人的风姿。 但是有胆量上去的人却不多,因为谁都知道她是江大少的人。江大少就是江老爷子的大公子,这问“醉红楼”也是江老爷子的产业之一。 所以连“袖里乾坤”丁长喜这种人物,上楼的时候都有点腿发软,但跟在后面的何一刀却满不在乎地抢先走到小桃红门前,连门也不敲一下,抬手就将房门推开来。 房里已亮起了灯,小桃红坐在灯光下。 粉色的灯光将小桃红那张吹弹欲破的粉脸映照得益发娇艳动人。丁、何两人痴痴地呆立在门口,似乎连冒着风险急急赶来的目的都忘了。 小桃红轻盼了两人一眼,脸上一丝惊讶的表情都没有,只将食指封在樱唇上,示意两人禁声。 叶天正枕着小桃红的粉腿,睡在软绵绵的波斯地毯上。地毯上编织了红色的桃花,每一朵都在灯光照射下吐着微光。叶天的脸色比桃花还红,脸上挂着微笑,嘴中吐着轻鼾,睡得舒但极了。 丁、何两人看了看叶夭,又看了看小桃红,果然没有出声,而且还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过了半晌,小桃红才轻悄悄道:“你们两位是小叶的朋友?” 丁、何两人又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小桃红指了指身前的矮桌,道:“请进来坐。菜还没怎么动,酒好像已经没有了,我这就叫人替两位温酒。” 丁、何两人这才轻轻走进去。何一刀远远便已摆手道:“我们没有时间喝酒,你赶快把他叫醒,我们要把他带走。” 小桃红急忙道:“那可不行,他早就答应我今天留在这里的。” 何一刀陡地脸色一沉,冷冷道:“他答应不答应你,我不管,我说要带他走就非带他走不可。” 小桃红粉脸绷了起来,指着何一刀的鼻子道:“你这个人太不讲道理了!我是看在你是小叶的朋友份上,才请你进来,如果你再无理取闹,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就在这时,叶天身子忽然动了动,像说梦话般的接道:“这个人你最好对他客气一点,人家可是‘江南第一快刀’,据说刀法……好像快得很。” 小桃红惊讶叫道:“他是‘江南第一快刀’?那……‘快刀’侯义算第几?” 叶天仍然语声含糊道:“侯义那个人涵养好,你说他是第八快刀,他也不会在乎。” 小桃红道:“那么‘雪刀浪子,呢?” 叶天停了停,道:“那就可能有麻烦了。” 何一刀喝道:“你说谁有麻烦?” 叶天依然闭着眼睛,揉揉鼻子道:“当然是。雪刀浪子,韩光。” 何一刀“哼”了二声,似乎对叶天的答复还算满意。小桃红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连一直含笑不语的丁长喜的脸上都露出了怀疑之色。 只听叶天微微叹了口气,继续道:“‘雪刀浪子,那个人毛病大得很,而且好像还有点洁痹,每次杀了人都要擦半天刀,非把刀擦得雪亮不可,你说这个人麻烦不麻烦?” 何一刀顿时暴跳如雷道:“你说什么?” 叶天好像突然被他惊醒般,翻身坐起来,道:“我说了什么?咦?丁兄,何兄,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何一刀还想争吵,却被丁长喜示意拦阻下来。 只见丁长喜缓缓蹲在叶夭面前,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道:“叶大侠,我们已经整整找了你一天了。赶快跟我们回去吧!我们四爷还在等着请你喝酒。” 叶天呆了呆,道:“你们四爷为什么请我喝酒?” 丁长喜道:“我们四爷是特意摆酒向你赔罪的。” 叶天道:“咦?你们四爷又没有得罪我,为什么向我赔罪?” 丁长喜道:“我们四爷深悔自己有眼无珠,竟不知阁下是名满江湖的‘魔手,叶天叶大侠,这几年龙府手下弟兄对叶大侠难免有失礼之处。试想以我们四爷一向敬重武林朋友的习性,他能不摆酒向你叶大侠赔罪吗?” 叶天忙道:“这可不敢当。这些年叶某对四爷也不免有失礼数,请丁兄回去上陈四爷,就说改夭叶某必定登门向四爷负荆请罪,你看如何?” 不待丁长喜开口,何一刀已抢着道:“不行,非今天去不可。” 叶天皱眉道:“为什么?” 丁长喜急忙赔笑道:“不瞒叶大侠说,我们四爷为了增添阁下的酒兴,今天一早就已派人把萧姑娘接到府里,直到现在萧姑娘还在三姨大的房里候驾呢!” 叶天故作不解道:“哪个萧姑娘?” 丁长喜偷瞄了小桃红一眼,低声道:“就是萧家酒铺的那位萧姑娘。” 叶天作恍然大悟状,道:“哦,原来你说的是小寡妇。” 丁长喜忙道:“对,正是她。” 叶天也俏悄瞄了小桃红一眼,也压低声音道:“丁兄,说实在的,依你看小寡妇和小桃红哪个漂亮?” 丁长喜笑眯眯道:“春兰秋菊各擅胜场,叶大侠的艳福确实不浅。” 叶天突然“哎哟”一声,显然是小桃红在他大腿上狠狠地扭了一把。 丁长喜看得不禁哈哈大笑。叶天一面搓着大腿,一面也只好陪着连连苦笑。 何一刀却在一旁冷冷道:“我劝你还是趁早跟我们走,否则就要乐极生悲了。” 叶天微微一怔,道:“这话怎么说?” 何一刀道:“你也不想想这里是谁的地盘,小桃红是谁阶人?你跑到这儿来寻欢作乐,岂不是自找倒媚?你当江家父子是那么好惹的吗?” 叶天眼睛一翻,道:“这是什么话!醉红楼我又不是第一次来,桃红跟我的交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倒过一次楣?” 小桃红也道:“是啊!我跟小叶已经认识很多年了,早在江宁的时候,我们就是很要好的朋友。这件事上上下下全都知道,连江大少也清楚得很。” 叶天又道:“至于江家父子好不好惹,跟我更扯不上关系。我到这儿是来照顾他们生意,也就等于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如果他们经营的生意都没人上门,他们江家岂不要喝西北风了!” 何一刀道:“可是你也别忘了,小桃红是谁的女人!” 叶天翻翻眼,道:“是谁的女人?” 何一刀道:“当然是江大少的女人。这又不是秘密,凡是在外面跑跑的,哪个不知道?” 小桃红立刻道:“胡说!如果我真是江大少的女人,我还会在这儿做生意吗?” 何一刀依然很不服气道:“可是……可是……” 丁长喜截口道:“不要‘可是’了。那是小桃红姑娘选择客人的手段,假使没有江大少这面挡箭牌,凭她的人品,这间醉红楼早就被人挤垮了。” 叶天笑笑道:“还是‘袖里乾坤’高明,头脑果然比一般人清楚得多。” 何一刀道:“果真如此,他们又何必派这么多人来?难道你们还没发现这里已经被他们包围起来了吗?” 小桃红吃惊道:“不会吧?” 何一刀道:“你朝外边瞧瞧,你就知道会不会了。” 叶天道:“我想那是为你们来的。八成是怕你们闹事,不得不作个防备。” 何一刀冷笑道:“如果是冲着我们弟兄来的,那可就好玩了。” 丁长喜道:“我认为一点也不好玩。”紧跟着又换了一副面孔,愁眉不展地看着叶天,道:“叶大侠,你可否赏我了某一个薄面,跟我们回去一趟?我们四爷那边倒还好说,人家萧姑娘已经等了你一整天。如果请不到你的大驾,你叫我们弟兄如何向萧姑娘交代?” 叶天叹了口气,道:“就算我答应陪你们回去,只怕我这两条腿也冲不出去。” 何一刀道:“只要你肯去就好办,你走不动,我背你。你放心,凭这些人还拦不住我们。” 忽听门外有人冷笑道:“那可不见得。” 说话间,一个身材微胖、面色红润的中年人寒着脸孔走进来,几个手持刀剑的彪形大汉也随之拥人。 小桃红一见那人,急忙站起来,惊慌地喊一声:“江大少……” 江大少看也不看她一眼,只瞪着何一刀,冷冷道:“姓何的,你太目中无人了,你当我们江家的人全是豆腐做的吗?” 何一刀道:“是不是豆腐做的,一刀即知分晓。”话没说完,上去就是一刀,刀锋却在江大少的头顶上突然顿住。 原来何一刀快,丁长喜比他更快,硬把他持刀的手腕牢牢扣住,口中狠狠叫道: “小何,你疯啦!你出刀之前,难道就不能先看看清楚对方是什么人?” 这时江大少早已吓得接连倒退几步,身旁那些彪形大汉个个刀剑出鞘,排成一道人墙,同时护在江大少前面。 何一刀仍在作势欲扑道:“不管他是谁,只要挡住我的路,我就一刀。” 丁长喜道:“你别忘了咱们这次的目的是接人,不是杀人。有人挡路,咱们可以绕过去;正门不通,咱们可以跳窗口。只要能把叶大侠接回去,咱们的任务就算告成,何必多惹是非?” 叶天道:“丁兄说得有理。既然门不能走,咱们就只好跳窗口了。”一面说着,一面歪歪斜斜地走向窗口,当真把窗户打开来。 丁长喜急忙赶到他面前,道:“你还下得去吗?” 叶天胸脯一拍,道:“没问题,不过落地的时候,最好是有个人扶我一把。” 丁长喜道:“好,我先下去,我扶你。”语声未了,人已纵出窗外。 窗外顿时传来一阵喊杀之声,房里却静如止水。几名彪形大汉只顾盯着何一刀,连动都没人动一下。 叶天慢条斯理地向小桃红摆手作别、吃力地将一条腿掇上窗沿,身子往外一扑,竟头下脚上地掉了下去,只吓得小桃红手捂着胸口,一颗心差点跳出来。 紧跟着“碰”的一响,何一刀穿窗而出,顺手将窗户带上,动作之快,疾如闪电。 房里的人依然动也不动,似乎全被他的声势给镇住了。 过了许久,江大少才从人墙中挤出,远远便已唉声叹气道:“小桃红,你怎么把他放走了?我不是告诉你这个人无论如何也得把他留住吗?” 小桃红跺脚道:“江大少,你讲不讲理!这个人分明是被你们吓跑的,你怎么反倒怪起我来?” 江大少忙道:“好吧好吧!我不怪你。不过这个人跟你是老交情,他下次再来的时候,你一定要尽量影响他,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落在龙四手里。” 小桃红苦笑道:“这个你大可放心,像他那种人,谁想拴柱他都不容易。” 江大少道:“你的意思是说龙四也拴不住他?” 小桃红道:“差远了。” 江大少道:“我们江家呢?” 小桃红犹豫了一下,道:“只怕也很难。” 江大少又叹了口气,口中喃喃他说着:“‘魔手’叶天,‘魔手’叶天……”随手从矮桌上抓起一壶酒,打开壶盖就想朝嘴里灌。 小桃红急忙道:“江大少,那壶酒不能喝!” 江大少一怔,道:“为什么不能喝?” 小桃红红着脸,窘态毕露道:“那里面装的……不是酒。” 江大少莫名其妙道:“不是酒是什么?”一边说着;一边凑近一嗅,顿时将脸闪开,狠狠地把酒壶摔了出去。 “当”的一声,酒壶落地,一时水花四溅,骚气冲天,人人为之掩鼻。 壶里装的显然不是酒,而是一泡尿, 叶天在丁、何两人的扶持下,匆匆奔进了一条暗巷。巷里没有人,只有几条狗对着三人狂吠。 何一刀毫不考虑地冲了上去,刀光连闪,吠叫之声倏然而止、静得叶天不禁打了个哆嗦,全身汗毛都竖立起来。 丁长喜忽然一叹,道:“这个人什么都快,只怕死得也失比一般人快。” 叶天也叹了口气,道:“只要他真的自认为是江南第一快刀,恐怕日子就不会太远了。” 这时何一刀已连连催促道:“快!快走!这种地方不宜久留,被他们堵住就麻烦了。” 叶天忽然道:“别急,别急,我还有点事要办。”说着,走到场边就把裤子拉开来。 何一刀发火道:“小叶,你是怎么搞的!再过两条街就到了,你就不能忍一忍,等回去再解?” 叶天边解边道:“那怎么行!我第一次拜望四爷,总不能见面就给他一泡尿,像话吗?”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像话,不由纵声大笑。 一旁的丁长喜也听得一时忍俊不禁,一面笑着一面摇头。 何一刀却气得横眉竖眼,恨不得从背后把叶天劈成两半。 渐渐沥沥的声音中,陡闻巷口有人大喊道:“在这里!三个都在巷子里!” 又有另一个人叫道:“快通知弟兄们从那边堵,千万别让他们跑掉!” 何一刀冷笑一声,直向巷口黑乌乌的一片人影冲去,大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 接连两声惨叫几乎同时发生,显然又有两个人死伤在何一刀的快刀之下。 突然身后响起一阵暗器之声,不待何一刀出刀,其他人影已相继栽倒,倒地之前竟连吭都没有吭出一声。 何一刀不禁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匆匆矮身奔回,紧握着钢刀东张西望,显然是在搜索施放暗器的人。 叶天急忙扎紧腰带,大叫道:“是自己人!千万不可胡乱出刀!” 黑暗的屋顶上已有人打着四川官话道:“叶大侠不要慌张,当心尿在裤裆里。” 叶天道:“我这人本事不大,胆子却不小,像这种小阵仗,还不至于吓得尿裤子。” 屋顶那人哈哈一阵大笑。 丁长喜已昂首道:“瞧阁下金钱打穴手法,莫非是川西彭家塘的彭光彭老大到了?” 屋顶那人道:“袖里乾坤的眼光果然厉害,佩服!佩服!”道:“江湖上都说侯义的刀法如何之忧今日一见,方知名下无虚。” 叶天急忙道:“彭老大,这次你可看走眼了。” 彭光一怔,道:“他不是“快刀’侯义” 何一刀大声道:“侯义算什么东西!我的刀比他还快,我叫何一刀,‘江南第一快刀’何一刀。” 彭光听得整个愣住了。 叶天叹道:“彭老大,我猜你一定想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替旧日人,几年没出四川!想不到江南又出了这么一号人物总是失敬得很,对不对?” 彭光连连点头道:“对极了,这正是我心里想要说的话。” 叶天道:“遗憾得很,这种话今天一早就被人抢着用过了,你省省吧!” 彭光又连连点头道:“嗯,的确遗憾得很。” 叶天道:“还有一件事,我实在也很替你遗憾。” 彭光道:“什么事?” 叶天道:“你那几枚金钱镖,恐怕很难收回来了。” 彭光淡然一笑,道:“我方才用的只是普通的金钱镖,收不回来也没有关系。” 叶天道:“那十二枚真的呢?” 彭光道:“那种货真价实的东西,除非碰到你叶大侠这种人物,否则还真有点舍不得出手。” 叶天咽了口唾沫,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些东西很适合用在我身上?” 彭光道:“的确适合极了。” 叶天道:“好,你替我好生保管着,将来有机会,我一定把它如数收为己有。” 彭光道:“没问题,你何时骨头发痒,请随时通知我,我绝对喂得你受不了为止,不过咱们丑话可说在前头,这次我下手可是绝不留情。” 叶天道:“咱们就此一言为定,你可要小心把它收好,千万不能丢掉。” 彭光道:“你放心,丢一个,赔两个,到时候保证让你悔不当初。” 说完,两人相对冷笑。连丁长喜都被他们搞得糊里糊涂,也不知这两人究竟是仇人还是朋友。 巷外忽又传来一片呼喝之声,毫无疑问,一定是江家父子的手下又已追到。 彭光抓出一把金钱嫖,在手上掂了掂,道:“三位请便,这里交给我了。” 丁长喜抱拳道:“如此就有劳彭大哥了。”说着,拖起叶天的手臂就走。 叶天走出几步,忽然填:“等一等,我还有件事要问他。” 何一刀满脸不耐道:“小叶,你究竟有完没完?” 叶天道:“只说一两句话,马上就完。”话没说完,人已到了彭光身旁,附耳道: “彭老大,你知道杨老头儿现在在哪里?” 彭光道:“当然知道,我刚刚才送他去醉红楼。” 叶天呆了呆,道:“他去醉红楼干什么?” 彭光道:“当然是去找小桃红。” 叶天脸色声音全都变了,道:“他去找小桃红干什么?” 彭光‘嗤噎’笑道:“像他这种年纪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去给你送金子。” 房里依然亮着灯,脏乱的四周已经收拾得十分整洁。残席剩酒早就撤走,换上来的是一壶上好的香茗。 小桃红倚窗而坐,窗外万家灯火,杀喊之声早不复再闻,但她仍在眺望着远处,脸上充满了关切之色。 房门忽然启开,有个人轻悄悄地走进来。 小桃红头也没回,便已怨声责怪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们,今晚谁也不准打扰我吗? 我很累,我要休息。” 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如果是小叶的朋友,能不能使你的精神好一点?” 小桃红吓了一跳,回首一看,更加心惊,原来说话的竟是一个土里土气的土老头,左手拿着旱烟袋,右手拎着个小布包,活像个刚刚从乡下进城的土财主。 那土老头远远端详着小桃红,两眼眯成一条细缝,笑嘻嘻道:“我想小叶一定在你面前提起过我,我就是他很想见到的那个杨老头儿。” 小桃红急忙捂紧荷包,惊叫道:“你就是那个……神偷杨百岁?” 杨百岁依然笑嘻嘻道:“不错,不过你尽管安心,我今天不是来偷东西的,是来给小叶送东西的。” 小桃红瞄了那小布包一眼,道:“你来送什么?” 杨百岁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只是一点点主子而已。听说你跟小叶的交情很不错,你能不能替我交给他?” 小桃红急忙把窗门、房门通通关紧,又替杨百岁倒了杯茶,然后才坐下来,狠狠地点了点头,算是向杨百岁作了答复。 杨百岁也不罗嗦,“砰”的一声,将手上那个沉重的小布包摆在矮桌上。 小桃红咽了一口唾沫,道:“这是多少?” 杨百岁道:“一百两。” 小桃红难以置信道:“真金?” 杨百岁笑道:“当然是真金,这只是我要交给他的十分之一而已。” 小桃红听得脸都绿了,结结巴巴道:“你的意思是说,你要给他……一千两金子?” 杨百岁道:“不错,只是现在打他主意的人大多。为了他的安全,我不得不把这些金子分散开。我已经从早就往外送,直到现在还没有送完呢!” 小桃红急道:“你把金子都交给谁了?小叶知道吗?” 杨百岁道:“小叶当然不知道,我现在还没有机会见到他。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不妨把它记下来,偷偷交给小叶,千万不要让别人发现!” 小桃红又狠狠地点了点头,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杨百岁。 杨百岁道:“你不要找支笔来吗?” 小桃红道:“不用了,我的记性一向很好。你只要告诉我一次,我就不会忘记。” 杨百岁半信半疑地笑了笑,缓声说:“我交给下名园’石掌柜一百两,‘李泰兴,李老太太一百两,‘鼎庐’的小王姑娘一百两,‘德记酒坊,陈小开一百两,‘太白居’钱大姐一百两,‘心园春,曲师傅一百两,‘曹家店’曹老板一百两,加上你小桃红姑娘的一百两,一共是八百两。” 小桃红道:“还有二百两呢?你打算交给谁?” 杨百岁道:“我正在想,如果我交给萧家酒铺那个小寡妇,不知合不合适?” 小桃红“哼”了一声,什么话都没说。 杨百岁笑笑道:“不过那个小寡妇跟你可不大一样,我担心把东西交到她手上,她会不会转给小叶。” 小桃红小嘴一撇,道:“那可难说得很。” 杨百岁又笑了笑,端起茶杯,只嗅了嗅,便已赞不绝口道:“恩,好茶、好茶。” 小桃红道:“你老人家倒蛮识货。这也是小叶的好朋友城南和记茶庄的林老板送来的,听说是贡茶,市面上根本就买不到:他是特意送来给小叶解酒用的。” 杨百岁一面喝着茶,一面啼嘘道:“其实小叶的每个朋友都不错,就连好赌成性的陈小开和雁过拔翎的曹老板也绝对本像背信忘义的人,唯独那个小寡妇,是愈看愈不牢靠。我真有点奇怪,凭小叶的身价,怎么会跟那种女人搞在一起?”说到这里,又摇头又叹气,眼角却瞟着小桃红,好像正在等着听她下文。 小桃红果然醋劲十足道:“就是嘛!那个女人说人品没人品,要学问没学问,长得又不是美若天仙,又不是哪家的千金本小姐。哼,你老人家说说看,她凭哪一样可以配得上小叶?” 杨百岁听得连连点头,两手忙着点烟,眼睛却仍瞟着小桃红气愤的脸,一副还没有听够的样子。 小桃红继续道:“最让人受不了的是她那副流里流气的调调,讲起话来老兄老弟的,走起路来一扭一摆的,看上去江湖味道十足,真叫人恶心死了。” 杨百岁神情一动,道:“你说……那个女人有江湖味道?” 小桃红道:“是啊!江湖味道重得很,尤其当她端着盘子送酒送菜来的时候,你看她那副胳臂一晃一晃、腰杆一闪一闪的动作,像不像一个跑江湖卖解班子里的走钢线的女人?” 杨百岁道:“嗯,的确有点像。” 小桃红道:“岂止一点,简直完全一模一样!我看她八成就是那种出身。像她那种女人,给小叶当使唤丫头我都嫌她粗手粗脚,何况是上床睡觉!” 杨百岁替她叹了口气,道:“可惜小叶自己不嫌,你有什么办法?” 小桃红也叹了口气,道:“我就是不服这口气!如果他看上的是鼎庐的小玉,我倒也没话说,他却偏偏迷上那个烂女人,我想起来就窝囊。” 杨百岁道:“这些话,你有没有跟小叶提起过?” 小桃红道:“我当然不会在他面前提起这些事,否则他还以为我在争风吃醋呢!” 杨百岁“叭叭”地抽着烟,眼睛不停地在打转。 小桃红忙道:“你老人家也不必为难,好在小叶的朋友多得很,再找一两个可靠的也绝对不是难事。” 杨百岁摇着头,道:“不,我想我还是把它交给那个小寡妇的好。” 小桃红急道:“你明知道她不可靠,为什么还要交给她?那不是等于肉包子砸狗吗?” 杨百岁猛抽几口烟,冷笑道:“就算她真是条母狗,我也要砸一砸,不过我得想个办法整整她,叫她知道我杨百岁可不像小叶那么好骗。”—— 赤雷扫校 第五章 鹬蚌之争 小寡妇已经醉了。 那张美若天仙的俏脸儿已红的像新娘子的红盖头,讲起话来的调门也不若以往那般悦耳动听,但她仍强打着精神,睁着惺松的醉眼,频频向龙四爷敬酒。 坐在她身旁的叶天几乎连喝酒的机会都没有,好在他已不想再喝,这两天喝得大多,已多到见酒就想反胃的程度。 龙四爷酒量不错,但他是主人,他喝得比任何人都多,这时也不免有几分醉意。至于原本在旁边作陪的三姨太,早就醉得人事不知,被丫环们扶了下去。 座中最清醒的就是丁长喜,他喝得少,手脚灵便,所以斟酒的总是他,喝酒的总是别人。 现在,小寡妇又颤巍巍地举起酒杯,道:“四爷,来,干杯! 这一杯算我替小叶敬你的。他已经醉了,再喝下去我就得背他回去了……”说到这里,接连打了两酒嗝,继续道:“可惜我身子小,背他不动,所以只好替他敬酒。” 龙四爷哈哈大笑道:“好,喝就喝!今天你们两个别想再回去,我非把你们灌醉不可。”说完,脖子一仰,酒已到了肚子里。 小寡妇也不含糊,竟也一口气把一杯酒喝了下去。 丁长喜连忙斟酒,刚刚把酒斟满,小寡妇的酒杯已朝他举起来。 小寡妇又打了两个酒嗝,长长吐了口气,道:“丁兄,这一杯我敬你,感谢你从小桃红那儿把他给我抓回来。” 丁长喜忙道:“不敢当,不敢当。萧姑娘慢慢喝,在下先干为敬。” 小寡妇也痛痛快快地把脖子一仰,结果一半倒在嘴里,一半却从脸颊流进了领口。 她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口中还在喃喃骂道:“那骚货真不要脸!明明知道人家有女人还要死缠着人家,哼,哪一天我非给她好看不可……”说到这里,身子一软,直向桌下滑去。幸亏叶天手快,一把抓住她,将她按在椅子上。 龙四爷呆了呆,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道:“这女人喝起来不含糊,醉起来也干脆,我龙四最佩服的就是这种人。” 丁长喜文刻接道:“在下对萧姑娘也一向钦佩得很。以她一个年轻女人,能在城北那种杂乱地方支撑下一间酒铺,可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龙四爷点头不迭道:“嗯,的确不容易。” 丁长喜忽然叹了日气,道:“像萧姑娘这种人才,让她埋没在那种小酒铺里,也未免太可惜了。” 龙四爷听得猛地一拍桌子,道:“对!幸亏你提醒我,你这番话倒教我想起来了一个好主意。” 叶天像是知道又有问题要发生了,急忙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就默默地看着龙四爷,静等他继续说下去。 龙四爷果然兴高采烈道:“叶大侠,我看你干脆叫她把把那间小酒铺收起来,到我的地盘来,我开一间全城最大的酒楼给她。我出钱,她出人;赚了钱二一添作五,赔了统统算我的,你看如何?” 叶天苦笑道:“四爷的主意的确不错,可惜我不能替她作主,改天你不访跟她直接谈谈看。” 龙四爷一怔,道:“你不能作主谁能作主?她不是你的女人吗?” 叶天道:“就算她是我的女人,我也不便插手管这件事。” 龙四爷百思不解道:“为什么?” 叶天道:“那间酒铺是她辛苦多年独自经营下来的,我叶某既没有出过一分钱,也没有出过一分力,试想我有什么资格开口叫她收起来?” 丁长喜忙道:“叶大侠说的也有道理,好在这是一件一拍即合的事,等萧姑娘酒醒之后再作决定也不迟。” 龙四爷道:“好,就等她酒醒再说也不妨。”随即大声喝道: “来人哪!” 呼喝声中,两名大汉推门而入洞时通往内进的厅门内也有两名仆妇应声走进来。 龙四爷道:“替叶大侠和萧姑娘准备卧房!” 叶天急忙道:“四爷且慢。” 龙四爷笑道:“叶大侠不必着急,我知道你还没有喝够。我马上叫他们在厢房里再开一桌,你就是喝到明天,龙四也奉陪到底。”叶天道:“四爷误会了,酒我是不能再喝了,我跟萧姑娘今晚都非得回去不可。” 龙四爷道:“为什么一定要回去?我这儿的客房可干净得很,睡起来保证比那间小酒铺楼上舒服多了。” 叶天道:“这个我知道。我们只是表面上不敢跟四爷走得太近,怕万一江老爷子吃起醋儿来,她那间小酒铺可就不好干了。” 龙四爷道:“好在我们根本就不想再让她干下去,又何必在乎那个姓江的老乌龟?” 叶天道:“问题是四爷还没有跟她谈过,如果她还打爷在那儿混下去,那岂不等于断了她的生路?” 龙四爷看了一旁的丁长喜一眼,叹了口气,道:“好吧!我这就派人送她回去。但你可不能走,咱们今天非喝到天亮不可。” 叶天连忙赔笑道:“我看四爷也放我一码吧!我目前还不想搬家,而且今后我难免还要在城北一带走动,万一得罪了江家父子,你教我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龙四爷哈哈一笑,道:“叶大侠倒也真会开玩笑!你说萧姑娘怕他们倒也情有可原,凭你‘魔手’叶天这四个字,莫说是江家那批饭桶,就算放眼武林,敢在你身上动手脚的又能有几人?你未免太高抬他们父子了。” 叶天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我这个人十天少说也有九天醉,等哪一天我醉得跟她一样的时候,他们随便派个人给我一下,到时候我是怎么死的恐怕都都不知道。”说完,看了看身旁醉得人事不知的小寡妇,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龙四爷楞了一会儿,猛然顿足道:“只怪我当年一念之仁,让那老乌龟爬上岸,否则哪轮到他们父子在襄阳耀武扬威!” 丁长喜咳了咳,道:“四爷大可不必为这件事懊悔,当年我们若是硬把他们挤下江去,江家父子固然踏不上岸,但我们龙家也必然元气大伤,绝对不可能创出今天这种局面。” 龙四爷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是他们江家最近愈来愈嚣张了,尤其是那个江大少,简直已不把我龙四看在眼里。” 丁长喜笑笑道:“四爷就再忍忍吧!依我看,那个江大少也器张不了多久了。” 龙四爷道:“这话怎么说?” 丁长喜道:“据顺安堂楚大夫的车夫老王说,江老头儿的病情好像很不乐观,能够再拖个一年半载就算很不错了。” 龙四爷听得眉头一皱,道:“江老头儿的病情,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就算他明天就死,对我们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处。” 丁长喜道:“但也绝对没有坏处,可是对江大少的影响可就大了。” 龙四爷一怔,道:“为什么?” 丁长喜道:“因为江老头儿虽然想顺理成章把他的宝座传给他的儿子,但他手下却有一批人跟他的看法不太一样,他们认为江家的事业应该传给一个脚踏实地的人掌管,绝对不能交在一个花花大少手上。” 龙四爷道:“哦?那么他那批手下又属意于什么人呢?江老头儿只有一个宝贝儿子,他们总不会拥立一个外人吧?” 丁长喜道:“说起来也不算外人,他们所冀望的是他的女婿孙涛。”龙四爷道: “就是那个码头工人出身的家伙?” 丁长喜道:“不错。” 龙四爷道:“这件事江大少知不知道?” 丁长喜道:“他当然知道,所以他最近才招兵买马,拼命收买武林人物,表面上是跟我们分庭抗礼,实际上他要对付的人却是他的妹夫。” 龙四爷道:“这消息可靠吗?” 丁长喜道:“我这是从各方面搜集来的资料,然后再经过多方面的查证,我想应读不会有错。” 龙四爷得意地笑了笑,道:“如果真有此事,那江大少果然嚣张不了多久了。” 丁长喜道:“到那个时候,这台戏怎么唱,就看你四爷的了。” 龙四爷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向叶天举了举杯,道:“来,叶大侠,继续喝,不要为了这些无聊的事扫了咱们的酒兴。” 叶天忙道:“四爷,我看今天已经差不多了,咱们还是改天再聚吧!” 龙四爷道:“那怎么可以!桌上的酒还没光,而且我还有事情要跟你商量。 叶天不得不把酒匆匆倒在嘴里,然后小小心心道:“但不知四爷要跟我商量什么事?” 龙四爷沉吟著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想问问你今后有何打算?” 叶天摊手苦笑道:“我还会有什么打算?还不是跟往常一样,浑浑噩噩地混日子!” 龙四爷道:“莫非庙口那个生意,你还想继续做下去?” 叶天道:“当然要做下去,否则哪来钱买酒喝?” 龙四爷道:“可是叶大侠,如今你的身分已经暴露,那种路边生意,你真的还能做吗?” 叶天道:“为什么不能做?那一带都是我的老主顾,他们总不至于为了我是‘魔手-叶天,而不再照顾我的生意吧?” 丁长喜立刻接口道:“那当然,依我看,生意一定会比以前更好。” 龙四爷不解道:“为什么?” 丁长喜道:“叶大侠在江湖上是个家喻户晓的传奇人物,我想平日仰慕他的人一定不在少数。为了一睹‘魔手-叶天的庐山真面目,就算钥匙没有丢,也一定有很多人要赶去配个一两把。” 龙四爷恍然笑道:“有道理,照你这么说,我那群老婆儿女恐伯也要跑到庙口去凑热闹了。” 丁长喜突然压低声音,笑眯眯道:“如果那个杨老头儿肯出面的话,那就更妙了。” 叶天一怔,道:“我的生意干杨老头什么事?” 丁长喜道:“他可以帮你把襄阳城里的钥匙统统偷光,到时候大家排着队,花加倍的价钱,也非去照顾你的生意不可。” 叶天也居然眯起眼睛,低声道:“如果你们四爷也肯帮个小忙,那就更有趣了…… 龙四爷楞楞道:“我能帮什么忙?” 叶天道:“你可以帮忙把其他的钥匙摊统统赶走,生意全留给我一个人做,那我不就发了?” 丁长喜忙道:“等一等,我先帮你仔细算算,一把钥匙就算两分银子好了,十把两钱,一百把二两,一千把二十两,一万把二百两-”叶天苦笑着打断他的话,道:“不必算了,我这双废手再快,一天也配不了五十把,想嫌二百两银子,谈何容易?” 丁长喜道:“所以我认为用你这双手赚这种辛苦钱,实在太不划算了。” 龙四爷这才开窍道:“对,这种生意不做也罢。” 叶天看看自己的手,叹了口气,道:“可是凭我这双手,除了替人家开开锁配配钥匙之外,我还能做什么?” 丁长喜道:“为什么一定要用手赚钱?” 叶天道:“不用手用什么?” 丁长喜道:“用脑筋,用名气,用关系,甚至于用钱,我相信都比用手赚得多。” 龙四爷又是一拍桌子,道,“对!你这番话又提醒了我。咱们索性开家镖局,以叶大侠在江湖上的名气,一定无往不利。” 叶天急忙抢着道:“多谢四爷美意。不瞒你说,我对江湖生涯早就厌倦了,否则我也不会跑到襄阳来了。” 龙四爷想了想,又道:“开间酒坊怎么样?叶大侠对酒很在行,而我什么生意都有,就是还没有插脚这一行。” 叶天苦笑道:“四爷,你就饶了我吧!如果真让我开酒坊,货没出门,我的人就先醉死了。” 龙四爷无奈地端起酒杯,道:“来,咱们边喝边想,我这个人酒醉的时候往往比清醒的时候聪明得多了。”说完,也不知是自找解嘲,还是真的开心,竟又纵声大笑,连杯中的酒都晃了出来。” 就在这时,酣睡中的小寡妇忽然挪动了一下,口中喃喃腻语到:“小叶,别喝了,快来睡吧!” 但见她秀眉微皱,樱唇半后,语调中还充满了责怪的味道。 三人听得全都一楞,不约而同地屏气噤声,生怕把她吵醒。 小寡妇换了个姿态,酣睡如故,皱起的眉尖也逐渐舒展开来,睡得比先前更加香甜。 三人这才同时松了口气。 叶天趁机站起,朝龙四爷抱拳道:“四爷的隆情盛意,我十分感激,但我这人生性懒散,实在不是块做大生意的料子,你就不必再为我伤脑筋,也让我在襄阳再无拘无束地过几年吧!” 龙四爷听得不禁又是一楞,目光很自然地又向丁长喜望去。 丁长喜干笑两声,道:“这件事也不妨改天再作决定,今天的酒好像也喝得差不多了,而且有萧姑娘睡在旁边,叶大侠就算不走,也必定喝得心神不安,我看还莫如早一点送他们两位回去的好。” 龙四爷作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道:“好吧!你去吩咐他们把我的车套好,顺便交代老金一声,叫他路上走慢一点,千万不要把萧姑娘颠醒。” 丁长喜应命匆匆而去。 叶天这才如释重负般的松了口气,连忙将小寡妇扶起连拖带抱地朝外就走。 谁知小寡妇竟在这时又已腻声腻语道:“等一下,你总得先让我洗个澡嘛!” 她一边说着,还一边挣扎,一副赖着不肯走的模样。 叶天被她弄得手足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龙四爷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不住大笑起来。 叶天唯恐她在龙四爷面前再说出什么不雅的话,急忙把她往肩上一扛,大步奔出厅门,直到下了台阶,仍可听到龙四爷的畅笑之声。 一路上马车果然走得很慢,小寡妇睡得非常安稳,回到萧家酒铺,已近午夜时分。 叶天把小寡妇扛进小楼上的卧房,第一件事就是替她准备了一盆洗澡水,然后彻底地把她剥光,将她整个浸泡在热水中。 小寡妇只长长地呼了口气,连眼睛都没有睁一下,又在水中睡着了。 叶天就坐在距离澡盆不远的靠椅上,手里把玩着杨百岁交给他的残月环,目光不时地向卧房四处察看。他总觉得今晚房里有异样,一时却找不出原因何在。 远处江涛拍岸之声连绵不断,窗外的风铃在夜风吹舞下也不停地“丁丁”作响。 叶天眼皮开始渐渐沉重,终于在不知不觉中坠入梦乡。 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被小寡妇一声尖叫惊醒,两眼尚未睁开,人已到了澡盆旁边。 只见小寡妇正在杏目圆睁地瞪着他,脸上充满了惊愕之色。 叶天飞快地环视四周一眼,道:“你是否发现有人在偷看你?” 小寡妇喃喃道:“不是人,是……是……” 叶天又匆匆回顾一眼,道:“是什么?” 小寡妇什么话都没说,只将双手从水中伸出,每只手上抓着一只金元宝,就跟昨天杨百岁给她的那两只完全一样。 叶天顿时笑口大开道:“这可好,鸭子在水里能下蛋,你在水里居然会下金元宝。” 他一面说着,一面挽起袖子在水里摸捞,结果什么都摸到了,就是摸不到第三只金的元宝。 小寡妇动也不动,两眼依然紧盯着他,道:“这两只元宝不是你故意摆在水里吓我的?” 叶天那只手意犹未尽地仍在水中摸索着,道:“我要吓你,也会把它摆在你的枕头里,叫你睡觉的时候刚好吓得晕死在床上,何必叫它泡在水里……” 小寡妇听得身子微微一颤,慌忙从澡盆里跳出来,咬着嘴唇想了想,才将手里的元宝交给叶天,然后赤条条地便已朝床上扑去。 原来杨百岁送给她的那两只元宝,正是藏在床头的枕头里,她急于想知道那两只元宝还在不在。 就在她抓起枕头那一刹那,陡闻头顶“咔”的一声响,天花板竟然自动裂开,一堆黄澄澄的东西自裂缝中“扑落扑落”地滚下来。 叶天正想冲过去将她拉下床,但却突然停住脚步,因为他发现小寡妇忽然变了,她竟然在那些黄澄澄的东西落下来之前,宛如一只灵猫似的蹿了出去,雪白的身子整个悬在墙壁上,就像被粘住一样,动也不动,全身的水珠自脚趾成串地滴落在地板上。 那些黄澄澄的东西全部都撤落在床上,当然全都是十两一只的金元宝,最后又落下一个已松开的小布包,包里一卷宽约四寸的红绫彩带犹如巨蛇般的摊滚在黄金上,红黄相映,耀眼生辉…… 叶天却连看也不看床上一眼,只张口结舌地死盯着贴在墙壁上的小寡妇。小寡妇也在呆呆地望着叶天,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平日那张能言善语的小嘴,此刻就像被缝起来一样。 过了很久,叶天才和颜悦色道:“你在墙壁上冷不冷?要不要给你送床被子上去?” 小寡妇这才自壁上滑落下来,直挺挺地站立在墙边,连语气都变得有点生硬,道: “你为什么不问我?” 叶天淡淡道:“你想叫我问你什么?” 小寡妇道:“至少你应该问问我是谁。” 叶天兴味索然地摇摇头,无精打采地坐回到靠椅上,半晌没有吭声。 小寡妇急道:“难道你不想知道我的真实姓名和出身来历?” 叶天想了又想,忽然道:“我只想知道两年前你为什么拼命勾引我。” 小寡妇呆了呆,道,“你……你胡说!分明是你千方百计地讨好我,你怎么说我勾引你?” 叶天又想了想,道:“我还想知道,当年‘鬼影子’侯刚在临死之前,究竟跟你说了些什么。” 小寡妇整个傻住了。 叶天立刻道:“你总不会推说你根本就不认识‘鬼影子-侯刚这个人吧?” 小寡妇幽幽叹了口气,道:“原来你早就摸过我的底了。” 叶天道:“我是个胆子很小的人,如果我没有摸清你的底细,我敢上你的床吗?” 小寡妇不禁有点气忿道:“这就是你当初讨好我的目的?” 叶天摇着头,道:“不是,我的目的远比这件事单纯得多。” 小寡妇道:“你说,你索性全都说出来,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叶天道:“我当时只不过想弄清楚你为什么给我机会,让我接近你。比我条件好的人很多,你为什么偏偏选上我?” 小寡妇道:“你既然实话实说,我也不妨老实告诉你。我给你机会,因为你是‘魔手-叶天,否则你就是想碰碰我的床边也休想。” 叶天道:“哦?” 小寡妇停了停,又道:“请你不要误会了我的意思,我这么说,绝对不是为了你的条件不够。” 叶天道:“那是为什么?” 小寡妇道:“因为我根本就不是那种人,不是一个随便跟男人上床的人。”说到这里,一阵悲从中来,泪水如决堤般的洒落在双手紧抱着的枕头上,那模样着实惹人爱怜。 叶天是个很懂得伶香惜玉的人,忍不住走到床边,随手抓起被角轻轻一抖,满床的黄金没动,铺在黄金下面的一床薄被却已拉在手里,动作熟巧而自然,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小寡妇看得连哭都忘记了,直到叶天把薄被披在她身上,又将她抱到那张靠椅上,她仍在发呆。她实在不明白那么多的黄金,为什么连一床被子都压不住。 叶天却若无其事地在旁边一只凳子上坐下来,道:“现在你总可以告诉我,你如此重视‘魔手-叶天的原因何在?” 小寡妇用被角擦擦眼泪,道:“那是侯刚死前交代的,他叫我务必找到你。” 叶天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道:“什么?是侯刚叫你找我的?” 小寡妇点点头,道:“是。” 叶天又摇头又苦笑,还叹了口气,道:“我对侯刚的作为虽然不欣赏,但他的眼光还真不错,居然知道我这个人可靠,临死之前还交代让你跟我,这一点实在不得不令人佩服。” 小寡妇轻轻踹了他一下,道:“你又胡扯什么?他只是叫我找你,并没有叫我跟你。 我跟你……是因为我自己愿意,干他什么事?” 叶天道:“哦,原来是这样的,可惜,可惜。” 小寡妇莫名其妙道:“可惜什么?” 叶天道:“可惜你把让我佩服他一下的理由都给毁掉了。” 小寡妇白了他一眼,道:“其实侯刚原来是个很不错的人,他入那一行,并非自甘堕落,而是被当时的环境逼进去的。” 叶天道:“哦?” 小寡妇轻叹一声,幽幽道:“杀手生涯,痛苦无比,几乎时时刻刻都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下,不是杀人,就是被杀,那种恐怖的日子,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忍的。” 叶天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劝他早一点收手呢?” 小寡妇道:“我当然劝过他,而且他自己对那种随时都可能没有明天的生活也早就厌倦了,他也想安定下来,所以他每次接到生意,都发誓是最后一次……” 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继续道:“结果真正的最后一次,却是在他决定放弃那件任务、潜返家里的途中,被人糊里糊涂地杀死在路上。” 说完,还不断地摇头叹息,好像对‘鬼影子’侯刚之死感到十分沉痛。 叶天沉思了一会儿,道:“他有没有告诉你,他为什么忽然放弃那件任务?” 小寡妇稍许犹豫了一下,道:“因为他无意间发现了一个极大的秘密。” 叶天道:“什么秘密?” 小寡妇紧盯着他的脸,道:“就和你所知道的完全一样。” 叶天一怔,道,“我知道什么?” 小寡妇又轻轻踹了他一下,道:“小叶,你是怎么搞的?事到如今你还跟我装什么!” 叶天两手一摊,道:“我什么都没有装,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小寡妇俏脸一板,道:“你骗我!如果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你只身跑到襄阳来干什么?一住就是几年,你所期待的是什么?” 叶天道:“我并没有期待什么,我到襄阳,只是想暂时甩掉汀湖是非,找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道遥自在地过几年;而你呢?” 小寡妇道:“我?” 叶天道:“你和‘鬼影子’侯刚都是外地人,你不替侯刚奉灵返乡,反而老远地跑来襄阳落户,而且在这种鬼地方一混皮就是三四年,你除了有很特殊的理由之外,还能作何解择?” 小寡妇连吭都没吭一声,只默默地瞪着叶天。 叶天道:“所以我认为最可能的理由,就是-鬼影子-侯刚在死前曾经交代过你什么,你为了达到目的,才苦苦地守候在这里,对不对?” 小寡妇黯然道:“你能够了解到这种程度,足证明你己经追查我很久了,也许你当初接近我,就是为了追查这件事。” 叶天即刻道:“你错了。我从来就没有追查过你,连方才我说曾经摸过你的底也是假的,其实我过去对你根本就一无所知,而且我认为也没有知道的必要。” 小寡妇道:“你又在骗我,如果你真的对我一无所知,又怎会晓得我和侯刚的关系?” 叶天道:“那是因为我看到你的独门兵刃-十丈软红。” 说着,朝床上那条红绞彩带指了指,继续道:‘十丈软红-萧红羽在北道武林也是个小有名气的人,而她是-鬼影子-侯刚的老婆又不是秘密,这种事还能难倒我这个老江湖吗?” 小寡妇听得不禁幽幽一叹,目光也自然而然地落在那卷红绫上。“十丈软红’萧红羽虽曾是她引以为傲的名字,但现在听来,却遥远得恍如隔世,连她自己都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叶天也忽然一叹,道:“‘十丈软红迎风飘,快如闪电利如刀-方才我说你小有名气是不公平的,其实你的名气还比一般武林人物响亮多了。尤其是那句歌谣,几乎三尺孩童都能琅琅上口。你年纪轻轻,能够闯出偌大名气,实在很了不起,连我‘魔手-叶天都在偷偷地佩服你,你知道吗?” 萧红羽俏丽的脸上渐渐有了笑意,目光中也开始流露出振奋的神采。 叶天轻轻咳了咳,道:“现在你总可以告诉我,你留在襄阳真正的目的了吧?” 萧红羽道,“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第一个目的就是找你。” 叶天道:“第二个目的呢?” 萧红羽道:“我在等杀死侯刚的那个人,因为他迟早都会来襄阳的。” 叶天道:“你等他干什么?” 萧红羽道:“我要替侯刚报仇。” 叶天摇摇头,道:“小寡妇,你有没有搞错‘鬼影子’侯刚是职业杀手,生死都要认命,哪里还谈得到报仇二字?” 萧红羽道:“但是他不一样,他这个仇,我是非报不可!” 叶天道:“为什么?” 萧红羽道:“因为我欠他的。如果当初不是我重病途中急需银子救命,他根本就不会入那一行,也不可能有如此悲惨的下场。” 叶天沉默。 萧红羽却拉着他的胳臂,不断地摇晃着道:“小叶,你替我想想看,这个仇,我能不替他报吗?” 叶天道:“你当然可以替他报。” 语声一顿,又道:“我就怕你仇没有报成,反而赔上一条命。” 萧红羽微微一怔,道:“我想不会吧?” 叶天叹道:“你那么想,是因为你不知道对方的厉害,尤其他所使用的兵刃霸道无比,凭你这条漂漂亮亮的‘十丈软红’是绝对应付不来的。” 萧红羽道:“所以我才找你。只要你帮我对付他那柄飞刀,我就有机会取他性命。” 叶天摇头苦笑道:“有两件事我要告诉你。第一,杀死‘鬼影子’侯刚的凶器不是飞刀。那种东西叫做残月环,至少要比飞刀厉害一百倍。第二,就算我帮你,你也报不了仇,因为残月环那种东西太过诡异,连我也摸不清它的路数,去了也不见得管用。” 萧红羽好像根本就不相信叶天的话,仍在摇撼着他的胳臂,道:“小叶,别唬我好不好?天下哪有你-魔手-叶天破不了的暗器!” 叶天沉重地叹了口气,道:“小寡妇,如果你不想做双重寡妇的话,希望你能相信我。我发誓绝非茬你面前危言耸听。试想残月环真的那么好破,何以连-鬼影子-侯刚那种身手的人,都难在环下逃出性命?” 萧红羽听到这里,才突然将拉着叶天胳臂的手缩回来,尖声道:“咦!我记得我并没有告诉你侯刚是怎么死的,你怎么知道他是死在……残月环的追杀之下?” 叶天道:“是杨老头儿告诉我的。” 萧红羽呆了呆,道:“杨老头儿何以知道-鬼影子-侯刚的事?” 叶天道:“据说当年雇请侯刚的人就是他们。他们那批人好像已经寻找那个凶手很久了。” 萧红羽道:“你有没有听说他们为什么寻找那个凶手?” 叶天沉吟着道:“表面上跟你一样是为了报仇,但据我猜想一定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萧红羽迫不及待道:“什么原因,你知道吗?” 叶天道:“到目前为止我还不知道,除非你把侯刚对你说的秘密全部告诉我。” 萧红羽听得不但将嘴巴紧闭起来,连目光也急忙闪开,连看也不再看叶天一眼。 叶天却往前凑了凑,道:“小寡妇,我劝你尽快把肚子里的秘密说出来,否则就来不及了。” 萧红羽用眼角瞟着他,道:“为……为什么?” 叶天道:“我担心杨老头儿那批人随时都可能杀你灭口。” 萧红羽吓了一跳,道:“你胡说什么,他们有什么理由要杀我?” 叶天道:“因为他们已经发现了你是‘鬼影子’侯刚的未亡人,而且也一定会怀疑你留在襄阳的动机。以他们过去那种不择手段的作风,我相信他们绝对不会甘冒泄密的风险而轻易地放过你。” 萧红羽脸色大变,披在身上的薄被也已滑落而犹不自觉,只紧张地望着叶天,道: “你怎么能够确定他们已经发现我是‘鬼影子-侯刚的末亡人?你可有什么根据,”叶天两眼瞄着她洁由如脂的酥胸,拇揩却朝后一比,道:“你看到那些黄金了吧?” 萧红羽点点头,胸前的两点嫩红也跟着微微颤动。 叶天似乎对她的答复很满意,摸摸鼻子,又道:“那只是他们答应付给我酬劳中的一小部分。我替他们]办事,他们付我黄金,本是天经地义的事,但他们送来的方式却有点问题,你说是不是?” 萧红羽又点点头。 叶天又摸摸鼻子,道:“幸亏你身子灵便,轻功也颇具火候,所以才逃过一动,否则纵然骨头不断,多少也要受点皮肉之伤。你说是不是?” 萧红羽继续点头。 叶天也更加满意,道:“你想,如非他们对你的身分起了极大的疑问,他们会如此大动手脚,非逼你现出原形不可吗?” 萧红羽摇头。 叶天狠狠地在自己头上敲了一下,道:“笨!这么简单的话,怎么会问错!” 萧红羽一怔,道:“你说什么?” 叶天忙道:“没什么,没什么。” 萧红羽莫名其妙道:“你今天是怎么搞的?讲起话来罗里罗嗦,前言不搭后语,你是不是昨儿晚上的酒还没有醒?” 叶天拼命地揉着鼻子,道:“酒是醒了,眼睛却好像有点醉了。” 话一说完,便已忍不住笑了起来。 萧红羽这才发觉是怎么回事,一面将薄被拉好,一面大发娇嗔道:“小叶,你太过分了!在这种时候,你还忍心开我玩笑。” 叶天急忙止住笑声,道:“好,好,你别生气,我这就言归正传。” 萧红羽似乎气犹未消,仍在恨恨地瞪着他。 叶天又往前凑了凑,道:“你猜那个杨老头儿是什么人?” 萧红羽给他个不理不睬。 叶天笑笑道:“老实告诉你,他就是江湖上出了名的老姜,人人见了头痛的神偷杨百岁。” 萧红羽忍不住叫了起来,“真的?” 叶天道:“当然是真的。你想,像他那种人看过你的‘十丈软红’还会猜不出你是谁吗?既然猜出你是谁,还会不知道你跟-鬼影子-侯刚的关系吗?既然知道你跟侯刚的关系,就一定会怀疑你留在襄阳的动机;既然对你留在襄阳的动机都起了疑心,他们唯一的做法就是尽快杀你灭口。你认为我的分析有没有道理了。” 萧红羽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呆呆地看着叶天,一句话也不说。 叶天立刻道:“不过你也不必担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只要你把那个秘密说出来,我就有办法对付他们,保证他们连一根汗毛都不敢动你。” 萧红羽这才叹了口气,道:“其实我并不想瞒你,这两年我心里非常矛盾,不告诉你又觉得可惜,告诉你又怕你白白丢掉性命。金银财宝固然人人都爱,但终归是身外之物,只有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话没说完,就听“叭”的一声,叶天已狠狠在大腿上拍了一下,叫道:“宝藏!原来大家都是为了传说中的那个宝藏来的。” 萧红羽道:“不错。” 叶天道:“那么,‘鬼影子’侯刚所发现的秘密,也就是那批宝藏的地点在襄阳?” 萧红羽道:“不错。” 叶天紧张地摸摸鼻子,道:“他有没有告诉你在襄阳的什么地方?” 萧红羽一面整理了一下披在身上的薄被,一面摇着头道,“没有。我相信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知道,包括杨百岁那批人也不知道。” 叶天道:“何以见得?” 萧红羽道:“如果他们知道的话,早就挖宝去了,哪里还有闲情拿大把的黄金来砸我?” 叶天缓缓地点着头,道:“有道理,很显然他们也在等。” 萧红羽道:“等什么?” 叶天道:“等那个凶手的出现,好像一切关键都在那个凶手身上。” 萧红羽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子,道:“莫非他们也是来报仇的?” 叶天道:“如果只是为了报仇,又何必兴师动众,带着大批黄金来找我?那个凶手再厉害,有那批人也足够对付了,何况其中还有神偷杨百岁那种顶尖高手在内;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萧红羽道:“喔,的确有点奇怪。” 叶天道:“你可以把原因告诉我吗?” 萧红羽涨红了脸,道:“你不要总是怀疑我好不好?我怎么会知道原因?” 叶天道:“我并不是怀疑你,我只是想跟你研究一下他们找我的目的而已。” 萧红羽道:“难道他们付给你这么多金子,还没有说出叫你干什么?” 叶天道:“他们只叫我把凶手引出来,然后再把他那只残月环弄到手里,交易就算完成。” 萧红羽急道,“你既不知道凶手是谁,又不知道残月环是什么样子,这笔交易怎么能完成得了?” 叶天不慌不忙地又把残月环取出来,道:“这就是杀死-鬼影子’侯刚的那种凶器,也就是残月环。” 萧红羽神色大变,道:“你这个东西是从哪里弄来的?” 叶天道:“是杨百岁交给我的。” 萧红羽道:“他交给你这个干什么?” 叶天道:“当诱饵用的。只要凶手知道我手上有这个东西,他自然会来找我。我只要坐在家里等就好了,一点都不要费工夫。” 萧红羽道:“如果真的这么简单,他何必花大把的金子叫你干?他自己不会坐在家里等吗?” 叶天道:“问题是要把凶手手上那一只残月环也弄到手。 杨百岁虽然武功了得,要想接这种东西,只怕他还差一点。” 萧红羽忽然又抓住他的手臂,道,“小叶,我看这笔交易我们还是放掉吧!” 叶天道:“为什么?” 萧红羽道:“因为杨百岁那老家伙显然是在骗你。” 叶天笑笑道:“他能骗我什么?除非这些金子是假的。” 萧红羽道:“金子当然不会假,但那个凶手的残月环却绝对不止一只。” 叶天讶声道:“咦!你是怎么知道的?” 萧红羽道:“是侯刚告诉我的,他就是死在凶手的第二只残月环之下。” 叶天熟巧地将残月环在掌中翻转着,道:“像这种东西多几只也不足为惧,到时候来个照单全收就行了,也用不着吓得生意都不敢做。生意不做是要退钱的,把这些可爱的元宝统统退回去,岂不可惜?” 萧红羽瞟着那些黄金,愁眉苦脸道:“可是就算你把所有的残月环全都收回去给他们,他们也决不可能放你走的。” 叶天道:“不放我走干什么?是不是想让我帮他们去挖宝?” 萧红羽道:“不是挖宝,是开门。” 叶天道:“开什么门?” 萧红羽道:“是一扇很难开的门,我们就姑且叫它宝藏之门吧!” 叶天更加惊讶地望着她,道:“啊呀!你知道的好像还真不少,这些莫非又是侯刚告诉你的?” 萧红羽没说话,只点点头。 叶天道:“你究竟还知道些什么?能不能一起告诉我?” 萧红羽道:“我还知道那扇门好像是当年号称-江湖第一巧匠-的公孙什么亲自督造的。” 叶天神色一震,道:“‘巧手赛鲁班-公孙柳!” 萧红羽连连点头,道:“不错,正是他。” 叶天急忙追问道:“还有呢?” 萧红羽道:“还有,据说那扇门的结构玄奇无比,而且还布满了机关,如非精通此道的高手,纵然破门而入,也无法进入宝库,说不定还落个库毁人亡,所以那些人才迟迟不敢动手,非得先找到你不可。” 叶天楞了一会儿,道:“你所谓的据说,究竟是根据什么人说的?” 萧红羽道:“当然是公孙柳自己说的。” 叶天失声苦笑道:“小寡妇,你也真敢开玩笑!那位‘巧手赛鲁班-公孙柳至少已经死了一百年,他还怎么说得出话来?” 萧红羽急道:“当然不是他亲口说的,是有人发现了他生前的一册随笔手稿。那册手稿对那扇宝藏之门的事迹记载得十分详细。” 叶天恍然地点点头,又道:“既然对此事记载得如此详细,就应该有那扇门坐落的正确方位才对!” 萧红羽道:“好像没有。他们能够猜出那批宝藏在襄阳,也是根据公孙柳生前的行踪推算出来的。” 叶天又点了点头,道:“还有呢?” 萧红羽道:“没有了。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 叶天道:“钥匙呢?你是不是忘了告诉我钥匙在哪个人手上?” 萧红羽道:“什么钥匙?” 叶天道:“当然是宝藏之门的钥匙。” 萧红羽道:“对呀!没有钥匙怎么开门?” 叶天道:“你仔细想想看,侯刚在临死之前,有没有跟你提起过这两个字?” 萧红羽想了一会儿,道:“没有,绝对没有,我想那扇门也许根本就没有钥匙。” 叶天摇头,苦笑,沉默了很久才道:“难怪他们用大批黄金钓着我,原来后面还有这么一件苦差事。” 萧红羽也只有跟着他苦笑,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叶天忽然将掌中的残月环又转了转,道:“现在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 萧红羽道:“什么问题?” 叶天道:“为什么杨百岁那批人非要先把残月环弄到手不可?就算他们之中有人跟凶手有深仇大恨,也大可延后再了结,眼前还有什么事比寻宝更重要的呢?” 萧红羽道:“是呀!” 叶天道:“所以他们一定有非先找到那个凶手不可的理由。你猜猜看,那个理由究竟是什么?” 萧红羽果然抱着脑袋想了半晌,突然叫道:“我知道了!是钥匙,那些残月环一定都是开启宝藏之门的钥匙!” 叶天摇头道:“不可能。” 萧红羽道:“为什么不可能?” 叶天道:“如果真是那扇门的钥匙,至少也应该是百年以上的古物,而这只残月环,表面上看来虽然陈旧,实际铸造的年代,最多也不过三五年而已。” 萧红羽道:“那么钥匙就一定是在凶手手上。” 叶天沉吟着道:“这倒可能,不过要想证实这件事,就非得等到凶手找上门来不可了。” 萧红羽忽又愁眉苦脸道:“小叶,你真的有把握对付那个凶手吗?” 叶天道:“咦,方才你不是还对我蛮有信心,怎么一下工夫又变了?” 萧红羽指指他手里的残月环,道:“方才我还以为是普通的飞刀,现在……我愈看这个东西愈不对,心里总觉得有点怕怕的。” 叶天笑笑道:“你放心,这种东西还难不倒我,只要给我一点时间,哪怕三五天也好。” 说完,那只残月环又开始在他掌指间翻滚,动作灵巧而熟练,看上去就像玩了很多年一样,任何人都不会相信这只东西在他手上只不过仅仅一天的时间而已。 萧红羽在一旁看得已经痴了,几乎连眼前的凶险都已忘掉。 突然,叶天掌中的残月环停了下来,萧红羽目光也飞快地投在远远的纸窗上。 窗外的风铃依然“丁当”作响,远处江涛拍岸之声依然连绵不绝于耳。 萧红羽陡然将薄被往后一翻,手掌轻轻在叶天肩上一按,人己无声无息地落在床前,双足刚刚着地,‘十丈软红’已如灵蛇吐信般的飘出,直向窗口飘去。 只听“波”的一声,窗户已被红绫顶开,紧接着是三声清脆的声响,然后又是“波” 的一声,窗户重又自动关闭,那条十丈红绫也已层层叠叠地飘回到萧红羽手上。从头到尾只在刹那之间;轻快的动作、优美的姿态,鲜艳的红绫和雪白的裸体糅合成一幅连续诡异的奇景,连见多识广的“魔手”叶天也不禁叹为观止。他做梦也想不到一条软软的红绫,竟能发挥出如此惊人的效果。 萧红羽却连一丝得意的神色都没有,反而惘然若失地返回叶天面前,轻轻一叹道: “这几年我疏于练功,火候比以前差得太远了。幸亏来的不是厉害角色,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叶天看看那条红绫,又看看她的脸,道:“怎么?没有杀死?” 萧红羽摇首道:“我只打了他三记耳光。” 叶天失笑道:“为什么只打三下?那家伙半夜三更来偷看你,实在可恶,应该多打几下才对。” 萧红羽惘然道:“以我现在的功力,能够连打三下己经很不错了,再打下去,只怕连收回的力道都没有了。” 叶天怜惜地将她搂进怀里,道:“你也不要难过,以后不妨多下点功夫,说不定你这条‘十丈软红-还能帮上我的大忙。” 萧红羽道:“真的?” 叶天道:“当然是真的。有你这条‘十丈软红-跟我配合,包管连杨百岁那老家伙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萧红羽身子忽然一颤,道:“方才那个人会不会是杨百岁派来杀我灭口的?” 叶天道:“不会,那老家伙用金子砸你,就是在投石问路,在他还没有搞清你和我的关系之时,他绝对不敢贸然下手。” 萧红羽想了想,道:“会不会是那个凶手先派人来探路的?” 叶天摇头道:“也不可能,目前只有杨百岁那批人知道我手里有残月环,在残月环没有露面之时,他不可能先来找我。” 萧红羽沉吟了一下,又道:“会不会是江大少派来的人?我想我们深夜才从龙府回来,那家伙心里一定很不是滋味,说不定会派个人来探探消息。” 叶天道:“这就有可能了,也只有他手下那批货色,才会如此不自量力。” 说话间,楼下忽然响起一阵凌乱的敲门声,声音不大,却很急,而且敲门的显然不止一个人。 萧红羽皱眉道:“这么晚怎么还有人来敲门?” 叶天道:“八成是你的客人酒瘾发了,半夜三更来找酒喝。” 萧红羽道:“不可能,我的客人都知道我的脾气,只要店门一关,绝对没有人敢来敲一下。” 叶天道:“那就一定是来找我的。” 萧红羽道:“我也这么想。” 叶天拣她肉多的地方轻轻搓了两把,笑着道:“如果你不想光着屁股见人,我劝你最好还是赶紧把衣裳穿起来。” 萧红羽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叶天的怀抱,随便找了件衣裳穿在身上,裙带尚未系好,楼下已经有了动静。 只听二虎扯着嗓子喊道:“小叶,外面有三个很像人的家伙找你,你要不要见?” 叶天漫应一声,无可奈何地站起来,转身就想下楼。 萧红羽急忙赶上去,一手抓着裙腰,一手拉住他,道:“你先等一等,我还跟你有话说。” 叶天道:“什么话?你说。” 萧红羽指着床上那堆黄金道:“这些东西怎么办?” 叶天道:“当然是收起来。那批宝藏不过是空中楼阁,只有到手的金子才是真的。” 萧红羽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道:“我知道,可是……这么多,你叫我收在哪里?” 叶天道:“收在哪里都可以,可千万不要摆在天花板上,免得砸伤了你叫我心疼。” 说完,笑哈哈地打开房门,匆匆走下楼去。 昏暗的油灯下,只见‘三眼’陈七和他两名弟兄正呆呆地等候在店堂里。 叶天未曾开口便先叹了口气,因为他实在有点同情陈七。 陈七的脸虽然有点红红的、胖胖的,但他还是硬挤出些笑容,道:“叶大侠,小的又给你送信来了。” 叶天道:“既然是来送信,为什么大门不走,偏偏要爬窗户?这不是自找酶倒嘛!” 陈七忙道:“是是是,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 叶天道,“这次又来送什么信?” 陈七道:“叶大侠,你的朋友快死了。” 叶天一怔,道:“我哪个朋友?” 陈七道:“德记酒坊的陈小开。” 叶天大吃一惊,道:“他得了什么病了”陈七道:“他不是生病,他是快输死了。” 叶天松了口气,道:“原来你说的是赌钱!” 陈七道:“不错,现在还在赌着。” 叶天笑笑道:“那倒不必替他担心。他们家有的是钱,输个几百两银子还死不了人。” 陈七摸着发胖的脸,道,“可是……他输的不是银子。” 叶天诧异道:“不是银子是什么?” 陈七道:“是金子,十两一个的金元宝,就跟小寡妇-不不不,就跟老板娘那两只完全一样。” 叶天楞住了。 陈七和他那两名弟兄也一声不吭,七只眼晴眨也不眨地瞪着叶天,其中一个人想打个呵欠都硬是忍了回去。 过了很久,叶天才突然笑眯眯道:“陈七,你看那些元宝可不可爱?” 陈七道,“当然可爱。” 叶天道:“你想不想要一只?” 陈七道:“当然想,想得连觉都睡不着。” 叶天道:“好,你现在就跟我走,我发誓非帮你赢一个回来不可。”—— 赤雷扫校 第六章 赌场风云 笑脸金平的“笑脸”上永远挂着微笑,不论是输还是赢,好像永远都对他的情绪没有影响。 他曾经在山西太原府一副牌赢过四十万两银子,逼得宝通钱庄的颜二公子自刎当场,鲜血喷了他满身满脸,但鲜血后面仍旧是一张笑脸。他也曾一夜之间把人都输给“梅花老九”,从那天起,他便跟着梅花老九浪荡江湖,饱尝风霜之苦,但他脸上的笑容却从来没有一天消失过。 现在,他正在面带微笑地看着对门的陈小开。 牌已经垛好,骰子已经抓在金平手上,只等陈小开把金子押上去,牌局即可开始,所以在场的几十只眼睛全都看着他,每个人的神色都急得不得了。 只有“笑脸”金平不慌不忙,脸上的笑容反而比先前更动人。 陈小开黄豆般大的冷汗珠子一颗颗地滴在手中的元宝上。 这已经是他最后的一只元宝,其他九只已整整齐齐地排列在“笑脸”金平面前,旁边还只剩下一点空隙,仿佛正等着他手中那只元主人座。 就在这时,突然有只手掌搭在他的肩膀上。 陈小开回头一瞧,立刻尖声叫道:“小叶,你怎么现在才来!你简直把我害惨了。” 叶天笑嘻嘻道:“你倒说说看,我是怎么害你的?” 陈小开理直气壮道:“我昨晚是专程出来给你送金子的,跑了好几处都找不到你,所以只好来这里等,我料定你迟早一定会来的。” 叶天道:“我这不是来了吗?” 陈小开拭了把汗,道:“只可惜你来得晚了点,我已经掉下去了。” 叶天道:“掉下去多少?” 陈小开叹了口气,道:“九十两。” 一旁的“三眼”陈七立刻加了一句:“金子。” 叶天哈哈一笑,道:“我当什么大不了的数目,害得陈小开直冒冷汗,原来只不过区区九十两金子。怕什么?别让大家傻等,押!” 陈小开朝四周扫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可是……这些金子是你的。” 叶天大声道:“我的你的还不是一样?有道是钱财如粪土,仁义值千金。你我相交多年,你说,我小叶是把金子看得比朋友还重的人吗?” 陈小开道:“不是。” “三眼”陈七也搭腔道:“当然不是。” 叶天道:“既然如此,你还迟疑什么?俗语说得好,有赌不为输。在输赢未定之时,可不能自己先泄了气。” 陈小开道:“可是……这已经是最后一只了。” 叶天在腰间一拍,道:“你放心!你那里光了,我还有。我的输光,咱们再回去拿,怕什么?” 陈小开猛地把头一点,二话不说,“膨”的一声,将最后一只元宝押了下去。 “笑脸”金平的骰子已经离手,两粒骰子在雪白的台布上转了又转,眼看着已是七点,突然其中一粒一翻,竟然变成了九点。 陈小开牌一入手,便咧着嘴巴笑起来,用胳臂时顶了叶天一下,悄声细语:“小叶,牌风转了,你等着收钱吧!” 过了一会,“笑脸”金平果然喊道:“上下通吃,只赔天门!” 帮庄的收钱很快,赔钱也不慢,在一阵乱哄哄的骚动中,一只元宝已送到陈小开面前,只高兴得陈小开连鼻子都笑歪了。 “笑脸”金平却含笑瞄着叶天,淡淡道:“这位朋友好手法。” 叶天也淡淡一笑,道:“彼此,彼此。” 说话间,帮庄的已将场中料理完善,高声大喊道:“下注的请快,庄家可要封门了!” 喊声一停,骰子又已掷出。这次两粒骰子竟连转都没转一下,使已四平八稳地停在台子上。 一阵凌乱的配牌声响后,只听金平又已喊道:“上吃下走,独赔天门!” 他声音拉得很长,调门中充满了无奈,但脸上却还是堆着微笑。陈小开面前的元宝已经变成四只,不待庄家把牌垛好,就已全部押在上面。 “笑脸”金平看也不看那四只元宝一眼,只笑视着陈小开身旁的叶天,道:“在下金平,还没有请教这位朋友高姓大名?” 叶天道:“我姓叶,树叶的叶,分量可比阁下那个金字轻多了。” “笑脸”金平笑道:“客气,客气。” 站在叶天身后的“三眼”陈七又已接道:“单名一个天宇,就是天天发财的天。” “笑脸”金平嘴上道着“久仰”,脸上挂着微笑,眉头却不禁皱了一下,那神情,好像发觉这个名字很熟,一时又想不起曾经在哪儿听过。 “三眼”陈七又已在叶天耳后悄悄道:“他就是郎字号中的顶尖高手‘笑脸’金平,你可要当心点。” 陈七一名弟兄也凑上来,道:“听说他后面还有一个‘梅花老九’,比他更厉害。” 叶天不断地在点头,目光却盯住在牌局上。从开门、掷骰子、分牌,一直到把牌摊开,他似乎动也没动。 但结果“笑脸”金平只无精打采地喊了两个字:“通赔!”当然他脸上依然挂着笑容,只是笑容里多少掺杂着一点苦涩的味道。 陈小开面前的元宝转眼已变成八只,开心得似乎连姓什么都忘了,连回头看叶天一眼也不看,便统统推了上去,好像算定这一副牌也非赢不可。 笑脸”金平慢条斯理地把开过的牌排列在赌台的左上方,然后又把未曾开过的那十六张牌往前推了推,却迟迟不肯开门,也不肯碰那两粒骰子,只面含微笑地望着叶天。 叶天也昂然回望着他,既不脸红,也不心虚,神态极其自然,反倒是陈小开和周围的那些赌客,各人脸上都现出急躁之色。 就在这时,嘈杂喧闹的大厅忽然沉静下来,其他几桌正在进行的牌局也顿时变成暂停状态,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最靠里首的一间房门上。 但见门帘轻挑,惊鸿乍现,一个年约三十的美貌女子摇曳生举地走了出来,身后跟随着两名手捧托盘的小厮。托盘中满装费金竟无人盼顾,所有的眼神全都集中在那美貌女子明艳照人的脸蛋上。 那美貌女子穿着华丽,仪态端庄,一路缓缓走来,直走到“笑脸”金平那一桌才停住脚步。 “笑脸”金平已让出座位,亲自将座垫翻转过来,毕恭毕敬地清那女子入座。 在场所有的人全都傻眼了,就连叶天这种老江湖也不免瞧得目瞪口呆,一时硬是摸不清她的路数。 那女子方一坐定,就像个男人一样,朝四周一抱拳,娇声道:“各位乡亲大家好,我先作个自我介绍。我姓梅,道上的朋友都叫我‘梅花老九’,不知各位有没有听说过?” 此言一出,举座哗然,好像每个人都没想到“梅花老九”竟是一个如此美貌的女子。 叶天忍不住也在自己脑门上敲了一下,他曾经听过不少有亲“梅花老九”的事迹,没想到一时糊涂,居然没能猜出是她。 梅花老九又已继续道:“各位有兴趣的话,不妨过来押两把,押金子赔金子,押银子赔银子,如果输光了,就算比比手指头,我梅花老九也照收不误……” 说到这里,突然有人截口道:“押人成不成?” 梅花老九娇笑道:“那就得看是谁了。” 有个人一拍胸脯,道:“我怎么样?” 梅花老九瞟了他一眼,道:“你不成。如果是对面这位朋友,倒是可以谈一谈。” 她一面说着,两道炯炯有神的目光已经落在叶天脸上。 叶天摸摸鼻子,道:“君子不夺人所好。人,我可不敢赢。我这儿还有一百两金子,如果芳驾不嫌注小,咱们倒可赌一把。” 梅花老九听得微微征了一下,立刻道:“好,就赌一百两。 朋友你赢了,只管往上翻,如果输了,你就是呵口气,我梅花老九也收了。” 叶天将怀里的两只元宝也掏了出来,往陈小开面前一摆,然后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意思当然是要他让位。 但陈小开却说什么也不肯站起来,反而冲着叶天横眉竖眼道:“小叶,你是怎么搞的!我手气正顺的时候,怎么可以换人?你有没有赌过钱……” 没等他把话说完,陈七那两名弟兄已经一左一右,硬把他从后面拎了出来。 三眼陈七也把座垫翻了个面,还在上面拍了拍,然后才请叶天落座,那副神态比笑脸金平对梅花老九还要恭谨几分。 叶天大模大样地坐定,不慌不忙地道了声:“请。” 梅花老九指着台面上那尚未开过的十六张牌,道:“就玩这面如何?到现在为止,我可是连牌都还没碰过。” 叶天道:“好,就是这一副。大牌都没出来.咱们正好赌赌手气。” 梅花老九顾盼左有,道:“上下两门怎么样.要不要顺便一块儿博博看?” 虽然她的声音很好听,长相也迷死人,但每个人听了都摇头,因为她是梅花老九,谁也不愿意把白花花的银子白白送出去。 只有一个人不同,他突然解开钱袋,把所有的银子统统倒在叶天面前,嘴里还念念有词道:“这回梅花老九可碰到了对手,这种银子不赢,可是白不赢。” 连叶天自己都觉得奇怪,不知什么人竟对他如此有信心,回首一看,不禁哑然失笑,原来是赚钱比任村人都容易的神偷杨百岁。 有些人被杨百岁说得贪念大动。忍不住把赌注转到天门上。有入开始,就有人跟进,片刻间叶天面前不但大摆长龙,而且头尾还都拐了弯,上下两门却全都空了下来。 梅花老九一直面带微笑地在等,直等到所有的赌注都押定了,才将骰子随随便便地掷了出去。骰子似乎尚未停稳,她的手已经落在最后一副牌上,结果掷出来的果然是两点。 众人心里不免先起了个疙瘩.每个人别党后这副牌凶多吉少,只有杨百岁仍如没事人儿一般,“叭叭”地抽着旱烟袋,脸上的笑容比梅花老九和笑脸金平两个人加起来的还要多。 刹那间梅花老九已将牌配好,而叶天却还在慢慢地换,四张牌反复地换了几遍,、往台子上一摊,道:“天地配虎头,外带小了三、四四,但不知是我死,还是庄家死?” 在场的人都是个中老手,个个听得脸色大变,有的在偷偷跺脚,有的在摇头叹气,陈小开也开始在背后大发牢骚。连三眼陈七和他那两名弟兄都在依依不舍地膘着那些黄金,好像在踉那些黄金作最后的惜别。唯独杨百岁沉得住气,只见他一面抽烟,一面在清理钱袋,一副等着收钱的模样。 奇怪的是梅花老九的脸色也并不好看,既不开口,也不揭牌,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叶天似乎等得有点不耐烦,客客气气催促道:“芳驾的牌有没有配好?如果配好了,能不能请你揭开来让大家瞧瞧?” 梅花老九这才冷冷一笑,道:“好.好,我今天算是碰到高入了”叶天摸摸鼻子道: “好说,好说。” 梅花老九目光如利剑般瞪了叶天一阵,突然大声道:“金平,替我把这副牌收起来,一张都不能少,赌注照赔。今天的牌高就到此为止。”说完,转身就走,了无来时那种高雅、端庄的名家风范。 笑脸金平也持着骨牌退了下去,临走还冲着叶天笑了笑。 所有的赌客都莫名其妙地望着叶天,每个人都捧着大把银子,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些银子是怎么赢进来的。 陈小开不等大家开口,便已抢先追问道:“小叶,这是怎么回事?分明是她赢定的牌,为什么牌都不揭就赔钱?” 叶天笑笑道;“也许她根本就不敢揭牌。” 陈小开道:“为什么?” 叶天道:“可能是因为她的牌太大,生怕揭开来把你陈小开吓坏了。” 陈小开急道:“你鬼扯什么!揭不揭牌干我什么事?而且她的牌是大是小,你怎么知道?你又没有看到她的牌。” 叶天道:“我可以猜。” 陈小开道:“你倒猜猜看,她手里拿的究竟是什么牌?” 叶天道:“前面是什么且不去管它,后面那两张牌依我看铁定是至尊宝。” 陈小开一副难以相信的样子道;“小叶,我看你一定是喝得太多,把脑筋喝糊涂了。 如果她后面拿的真是至尊宝,这副牌里岂不是出了两个丁三?” 叶天笑道:“这就对了,这是你今天晚上说的最清醒的一句话。正因为这副牌里出了两个丁三,所以庄家才揭不开牌,明白了吧?” 陈小开明白了,所有的人都明白了,于是四周立刻响起了一阵乱哄哄的议论声。 杨百岁却在这时笑呵呵地凑上来,道:“叶大侠,你的手脚倒也真不慢,居然能在梅花老九面前搞出这种名堂,可实在不简单。” 叶天居然叹了口气,道:“我这也是被逼得没法子,为了你老人家,我非这么做不可。” 杨百岁伍了怔。道:“为我?” 叶天道:“是啊!”杨百岁哈哈大笑道:“叶大侠真会开玩笑!我这点赌注只怕连你的零头都比不上,你怎么可以把这笔人情硬栽在我头上?” 叶天理直气壮道:“这跟赌注大小没有关系。我赔得大,是因为我输得起,就算输光也会有人轩着管起兴会于夺.可县公老人家就不同了,偌大的一把年纪,万一再把老本输光,以后靠什么过活?你想这种钱,我能替你老人家输掉吗?” 杨百岁听得只有苦笑连连道:“这么说,老朽还是非承你叶大侠这分情不可了?” 叶天道:“那倒不必。只希望你老人家下次再给我送东西,可千万不要摆得太高。 万一砸伤了那个小寡妇,我忙着照顾她都唯恐不及,哪还有闲情帮你老人家办事?” 杨百岁干笑道:“这事好办,老朽以后特别留意就是了。” 叶天又道:“还有,请你老人家务必吩咐手下,绝对不可向小寡妇下手。我这个人死心眼得很,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我在伤心之下,说不定当天就带着金子离开襄阳,到时候你们可不能怪我拐款潜逃。” 杨百岁忍不住“叭叭”地猛抽了几口烟,道:“好,叶大侠尽管放心。从现在起,萧姑娘的安全问题包在我身上。就算她半夜打床上掉下来,摔断了胳膊扭伤了腿,老朽也负责把她治好。你看如何?” 叶天道:“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安心为你老人家办事了。” 杨百岁道:“老朽也有一个小请求,不知叶大侠可否卖给我一个老面子?” 叶天道:“什么事?你老人家只管吩咐。” 杨百岁低声道:“我们拜托你的那件事,要办就得快。老朽带来这批人,开销大得不得了,一天少说也得几百两银子,拖下去实在吃不消。” 叶天笑笑道:“你老人家放心,这件事我也不想再拖下去。” 杨百岁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叶天道:“我现在坐在这里,就是在等。” 杨百岁道:“等什么,”叶天道:“等出手的机会。只要那些赌场伙计过来算帐,我即可登场。” 杨百岁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还有一笔小帐。” 叶天一怔,道:“什么小帐?” 杨百岁先把烟袋往腰上一别,然后郑重其事地拱了拱手道:“昨夜在李家大院,多获叶大侠扶了我一把。没让我当场出丑,我非常感激。” 叶天忙道:“好说,好说。” 杨百岁继续道:“幸好刚才我也还了你一把,咱俩互相扯平,谁也不欠谁。” 叶天瞧他那郑重的样子,不禁诧异道:“这等小事,你老人家何必如此认真?” 杨百岁长叹一声,道:“你认为是小事,我却认为大得不得了!不瞒叶大侠说,我这一生最怕的就是欠人家的人情债。这些年来,我几乎都是为了还不完的人情债在到处奔波,所以我一欠下人家的人情债就头痛,夜晚连觉都睡不安稳。” 叶天道:“原来如此。” 杨百岁又道:“我方才所说的还了你一把,也许叶大侠还不明白指的是哪件事。” 叶天道:“正想请教。” 杨百岁回头一指,道:“你看最靠里边的那张台子,是不是一直在赔着?” 叶天道:“不错,赌得还蛮起劲。” 杨百岁道:“如果那副牌里少了个丁三,你想他们还赌得叶天恍然道:“难怪他们一直没有出声,原来我拿的那张丁三你帮他们补上了。” 杨百岁道:“错了,不是帮他们,是帮你叶大侠。” 叶天苦笑着道:“是是。” 杨百岁接着道:“如果我没帮你把那张牌及时补上,他们发现少张牌而嚷嚷起来,梅花老九听了,心里必定起疑,你再想在她面前耍花样,恐怕就不容易了。” 叶天道:“你老人家分析得对极了,这个人情我领了。咱俩一笔勾销,你看如何?” 杨百岁这才爽爽快快道:“那太好了,我现在总算可以回去安安稳稳睡一觉了。” 说完,又向叶天拱了拱手,回头就走,谁知走出几步,忽然又转了回来。 就在这时,十几名气势汹汹的大汉已自门外一拥而入.先将所有的出路堵住。 叶天不慌不忙道:“三眼陈七,这些金子你拖得动吗?” 陈七笑嘻嘻道:“再多十倍也没问题。” 叶天道:“小心跟在我后面,人和金子一样都不能丢。” 陈七拍胸道:“叶大侠放心,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们弟兄三个。” 叶天站起来,先伸了个懒腰,然后左手将吓得脸色发青的陈小开一抓,右手已将那只残月环甩出。 “咻咻”连声中,厅内明亮的灯火刹那间已灭掉一半,残月环已乌光闪闪地飞回叶天手里。 四周顿时响起一片惊呼,有的人已开始朝门外跑。 叶天一面拖着陈小开往外走,一面又将残月环甩了出去。 几个人在黑暗中连挤带闪,终于冲出了大厅。叶天停也不停,身形一纵,已经带着陈小开越过高墙,落在一条无人的巷道中。 陈小开大惊失色道:“我的天哪!原来你竟是个……飞贼!” 叶天笑眯眯道:“你说错了一个字,不是飞贼是飞侠。,说话间,三眼陈七已连人带金子同时摔落在地上,紧跟着两声惊吼自墙里吼到墙外,原来是陈七那两名弟兄被人从里边扔了出来,结结实实地摔在叶天脚下,半晌动弹不得。 叶天急忙抬首一瞧,发现竟是“索命金钱”彭光正站在墙头跟他招手,不禁哈哈一笑道:“彭老大,你这人财运不济,没赶上赚钱的机会,实在可惜。” 彭光道:“老子不想赌钱,只想吃红。” 叶天环顾左右道:“什么叫吃红?” 三眼陈七和他那两名弟兄同时摇头。 陈小开却已说道:“你们怎么这么笨!吃红的意思就是……” 叶天不等他说完,已把他的嘴捂住,道:“我明白了,吃红的意思,就是叫我们赶紧走路。” 三眼陈七接道:“而且走得越快越好。” 陈七的一名弟兄也道:“最好是跑。” 另一名弟兄立刻遭:“而且绝对不能回头。” 彭光听得哈哈大笑道:“原来你们这群龟儿子都是痔炱轻友之辈,老子方才算白救你们了。” 叶天忙道:“你救的是他们,可不要把我叶天也骂在内。” 彭光得意道:“你想置身事外恐怕也不容易,你不要忘了,这已经是我第二次替你解围了。” 叶天一副满不在乎的调调,道:“第二次第三次都无所谓。 有一件事我不得不先表明,我这个人跟杨老头不一样,从来不还人情债。如果你想让我欠你的,最好是用点别的方法。” 彭光笑眯眯道:“哦?你看应该用什么方法呢?” 叶天眼神一转道:“譬如说你把腰里那十二只真家伙扔给我,我想我一定会感激得不得了。到时候你别说想吃红,就算你想吃朝天椒,我也会托人从你们家乡带来给你,而且又快又好,保证你吃了还想吃,吃光了还要流口水。” 彭光果然咽了口口水,道:“你不要操之过急,不妨慢慢地等,迟早有一天我一定会送给你,到时候你想不要都不行。”说罢,跃下墙头,哈哈大笑而去,边笑边回头,边回头边笑,那副神情,简直已经到了得意忘形的堤旖。 叶天莫名其妙,望着他的背影,直待他去远,才带着陈小开及陈七弟兄湖相反的方向走去,一面走一面想,愈想愈不对,总觉得彭光神态怪异,其中必有蹊跷,不由停住脚步,道: “等一等,让我仔细考虑一下。” 四个人同时回头看着他,没有一个人吭声,一副唯他马首是瞻的样子。 叶天想了想,道:“‘索命金钱’那家伙肚子里一定有鬼。 走,我们跟过去瞧瞧。’”陈小开皱眉道:“可是往那边走愈走愈远,只怕到天亮也惶旎了家。” 叶天道:“晚一点回家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不想看看那家伙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陈小开想了想,道:“好吧!你说去就去吧,谁叫我是你的朋友呢!” 陈七弟兄三人不待吩咐便已迈开脚步,好像已经跟定了叶天似的。 空荡荡的大街整个沉睡在月色里。 街道两旁的店铺早就打烊歇市,连专卖夜点的“老张汤圆”摊位都已收起来,只剩下挂在摊位角上的一盏破旧的油纸灯笼仍在夜风中摇晃,除此之外,就再也看不到活动的东西。 三眼陈七走在最前面,一路上东张西望,边走边道:“奇怪,我明明看到他走进这条大街,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陈小开瞄了身旁的叶天一眼,道:“那家伙也会飞,说不定又飞到哪家的屋顶上去了。” 叶天笑笑,什么话都没说。 陈七却立刻将目光抬起,开始向高处搜索,刚刚走出几步,忽然身形一颤,连抱在怀里的金子都差点滑落在地上。 原来这时突然有只黑猫自“老张汤圆”的油布棚上蹿起,蹿上隔壁的屋脊,转瞬间便已逃得无影无踪。 陈七吐了口气,道:“我当是谁躲在上面,原来是一只猫。” 说完,又想往前走,却被叶天一把拉住。 众人不禁被叶天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缩到他的身后,慌里慌张地四下张望。 叶天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紧盯在“老张汤圆”的布棚里。 橱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响声。 叶天却忽然冷笑着道:“是哪位朋友躲在棚里?出来透透气吧!” 棚里依然没有回音,只有一颗白白的东西从里边抛了出来.“叭”的一声落在叶天脚下。 众人定睛一看,竟是一张骨牌,骨牌上只有三个点,正好是刚刚逼得梅花老九无法揭牌的那张小丁三。 陈七把那张骨牌捡起来,还狠狠地在地上“呸”了一口,道:“我当是何方神圣,原来只不过是江大少手下的保镖而已。” 听他的语气,好像一夜之间连升了好几级,平日想挤在江大少下面做个喽罗都不可得,如今竟连高高在上的保镖都已不放在眼里。 陈七那两名弟兄也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冷笑,而且还把手掌搭在刀柄上,似乎随时都打算跟江大少的手下大干一场。 只听棚里有个人接连咳嗽几声,冷冷道:“我不认识什么姜大少葱二小姐,我只认识梅花老九。” 众人听得同时一愣。 月光淡照下,但见一个修长的身影自棚内缓缓走出,一边走着,一边还在咳嗽。 叶天一看那人的扮相,眉头就是一皱,脚下也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一步。 陈七等人也跟着往后退了退,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人身上。 那人脸色很苍白,头发也有些凌乱,身上一件蓝布儒衫己洗得蓝里透白,看上去活像一个久试不第的落拓文人,但他怀里却抱着一柄刀,一柄黑色的刀。 叶天又开始摇头、苦笑,嘴里喃哺道;“难怪那龟儿子笑得开心,原来他早就知道有人在等我。” 陈小开不禁叹了口气,道:“方才给那家伙吃点红就好了。” 叶天道:“没有用的,就算我们走另外一条路,他也会在前商等着我们。” 陈小开呆了呆,道。“这个人……是不是很厉害?” 叶天点头,毫不犹豫地点头。 三眼陈七忽然凑上来,低声道:“叶大侠小心,这人极可能是传说中的‘雪刀浪子’韩光。” 叶天道:“你猜得一点不错,除了他之外,还有谁会使用如此怪异的刀?” 那柄刀的样子的确有点怪异,黑色的刀鞘,黑色的刀柄,连刀柄上系着的刀衣也是黑色的,任何人看了都不免会产生一种不吉祥的感觉,但“雪刀浪子”韩光却视如珍宝般的把它抱在怀里。 黑色的刀衣在风中飘曳,雪刀浪子韩光从飘曳的刀衣后面轮流打量着几个人,最后两道森冷的目光终于落在叶天的脸上。 叶天也正在凝视着他,眼科中或许有点同情和遗憾,却绝对没有一丝畏惧之色。 过了好一会,韩光的目光中忽然有了暖意,轻咳两声道: “金子留下,人可以走了。” 陈小开立刻遭:“这二百两金子里,有一百二十两是我们的本钱,你总不能让我们全留下吧?” 韩光依然看着叶天,道:“我今天不想杀人,希望你们不要逼我。” 陈七的一名弟兄却不知天高地厚,挺着胸膛道:“赌钱有输有赢,各凭本事。梅花老九在江湖上也是个有名的人物。怎么会如此没有气量?” 另一名弟兄也道;“既然输不起,又何必在赌场里称字号? 干脆去抢钱庄算了。” 韩光冷笑道:“你们说得不错,赌钱有输有赢,各凭本事。 梅花老九赌钱,一向都凭真本事,绝不使诈。谁在她面前使诈,谁就是欺侮她。任何人只要敢欺侮她,我和我的刀绝不坐视,一定要替她讨回公道。” 叶天也冷笑一声,道:“陈七,把金子拿给我!” 陈七少稍迟疑了一下,依依不舍地把那包金子交到叶天手上。 叶天立刻将布包解开,任由那二十只元宝翻落在脚下,只将那块布抖了抖,随手扔给了韩光。 韩光妙在手里,却不禁暗吃一惊,原来那块布竟然很有劲道,几乎脱手飞出,他这才发觉叶天也非泛泛之辈,不得不对叶天另眼相看。 叶天淡淡笑了笑,说:“这块布是给你擦刀用的,你最好尽量把刀擦得干净一点。 我这个人也有点洁癖,即使被杀,也不喜欢跟你刀上的那些脓血混在一起。” 韩光怔了一下,道:“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叶天道:“你雪刀浪子韩光又不是无名小卒,如果我看了你这把刀再认不出你是谁,我这半辈子的江湖岂不是白混了?” 韩光道:“好,好,很好!”将刀往背上一系,“锵”的一声,雪亮的钢刀已然出鞘;另一只手将那块布也抖了抖,果真小心翼翼堤炝了起来。 叶天道:“至于这些金子,你有本事只管来拿。就算你把这五条命也一起拿走,我们也绝对没有怨言、。 韩光一面擦着刀,一面说:“好,好,很好。”说着,将刀举起,雪亮的钢刀在月光照射下发着闪闪的寒光,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陈小开看得连身子都缩得矮了一截,陈七弟兄三人却各自挺胸收腹,好像已经下定决心要跟叶天共同进退。 韩光似乎已对钢刀的亮度十分满意,耍了个刀花,冷冷道。“朋友清亮兵刃吧!” 叶天择手让陈七等人闪开。另一只手已将残月环甩出,同时足尖连连增动,几点金光已疾如流星般直向韩光飞了过去。 韩光身形微微一晃,已避过两只金光闪闪的元宝,紧接着“丁”的一响,又将第三只磕飞,人已欺近叶天面前,正想一刀刀下去,猛觉脑后风生,急忙将头一侧,只觉得有个黑乎乎的东西自耳际呼啸而过,刚好飞到叶天伸出的手掌上。 叶天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手上握住残月环,脸上充满了讥笑。 韩光匆匆回顾一眼,又死盯着那只残月环看了一阵,冷笑道i“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有什么值得得意的!” 叶天也冷笑一声,道:“请你再看清楚一点,这究竟是不是雕虫小技?”说着,足尖连挑,第一只元宝刚刚飞出,第二只便以更快的速度追了上去。两只元宝在空中“丁” 的一撞,方向突然改变,竟分从韩光两旁疾飞而过,飞出很远才落在地上。 韩光再也笑不出来了,只愣愣地望着叶天,连吭也不吭一声。 叶天道:“如果叶某这点玩意是雕虫小技,那么阁下的刀法又算什么?梅花老九和笑脸金平那些垛牌和挪骰子的手法又算什么?” 韩光突然一惊,道:“你说你……贵姓?” 三眼陈七已在远处喊道:“叶,树叶的叶。” 陈七一名弟兄接道:“单名一个天字,就是天天杀人的天。” 另一名弟兄立刻道:“江湖上都称他为‘魔手’叶天,你有没有听说过?” 陈小开也居然喊道:“告诉你吧!他比你还要厉害!” 韩光又接连咳嗽了几声,道:“我当什么人如此嚣张,原来是你。” 叶天道:“嚣张这两个字可不敢掠人之美,阁下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韩光忽然叹了口气,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魔手叶天,竟会跑到赌场里去诈赌骗钱,真是可叹啊可叹!” 叶天也叹了口气,道:“更想不到素有侠名的雪刀浪子韩光竟然沦落到当赌场保嫖,真是可悲啊可悲!” 陈七又接口道:“更想不到他居然为了抢夺人家一点点黄金又擦刀又杀人,真是可恶啊可恶!” 陈七那两名弟兄不约而同地猛一点头,好像对陈七的说词极为赞赏。 韩光冷冷一笑,脸色显得更苍白,语调也更森冷道:“如果你真是魔手叶天,我劝你最好是赶紧拿出你的兵刃来。我想你也应该知道,凭你这些小巧的伎俩,绝对不是我雪刀浪子韩光的对手。” 叶天低下头考虑了一会,突然喊道:“陈七!” 陈七不但应声得快,脚也蛮快,一下子就已凑到叶天面前.叶天道:“想办法替我找根棍子来。” 陈七道:“是不是打狗的棍子?” 叶天道:“不对,是打人的棍子,越长越好。” 陈七想也没想,直向“老张汤圆”的油市棚奔去,不久就把老张撑棚用的一根一大多长的竹竿扛了过来。 叶天皱着眉头比了半晌,突然抽出陈七的刀,“锵锵”两声,将头尾各砍掉一段,剩下差不多有一人高,才把刀还回去,然后一面比对着一面望着抱刀而立的韩光,道: “咱们真的要为这点金子拼一场吗?” 韩光道:“有何不可?雪刀浪子韩光和魔手叶天为了二百两金子拼得你死我活,听起来倒也蛮有意思,说不定会为武林中留下一段佳话。”说完,又是一阵咳嗽,咳得连腰都弯了下去。 叶天在等,一直等到他恢复常态才道:“我看还是改天吧!” 韩光道:“可以,金子留下,人走。” 叶天“嗡”的一声,手中竹竿抖了个圈,道:“请!” 韩光也道了声:“请。”一个字尚未说完,人已蹿到叶天跟前,“刷刷刷”就是三刀。他不仅人快刀快,而且钢刀舞动虎虎生风,跟他虚弱的外表全然不同,好像只要一刀在手,就整个变了一个人似的。 叶天接连倒退几步,避过韩光一轮猛攻,随即挥动竹竿,以竹作棍,开始节节反击,一时刀光棍影,杀得难解难分。 陈七等人全都看呆了。尤其是陈小开,过去只知道叶天酒量很好,从来都没想到他会武功,而且居然还如此了得,不禁又惊又喜,又有些担心,因为叶天是他的好朋友,他当然不希望好朋友惨死在别人刀下。 就在这时,场中忽然起了变化,但见叶天身形微侧,竹棍下垂,专以棍端拨击韩光双胫,忽左忽右,喏喏有声,远远望去和两只翅膀,展翼欲飞。 韩光~而跳跃闪躲,一面冷笑道;“这就是你们江陵叶家‘相思棍法’里的那把‘花落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吗?老实说,实在不怎么样。” 叶天也不讲话,出棍却更加快速,而且从足胫部分逐渐上移,连大腿内侧也变成了他的攻击范围。 韩光不得不纵身避让。就在他身体下降、钢刀劈出的一刹那,叶天陡然吆喝一声,猛地抬脚踢在自己的竹棍上,竹棍顿时弹起,直向韩光持刀手腕蹦去。 但见韩光人刀同时飞出,叶天也尾随而起,两人在空中一触即分,双双落在地上,韩光依然钢刀在手,而叶天的竹棍却只剩了半截。 韩光甚为得意,刚想昂首大笑,却急忙把笑声咽了回去,人也连连倒退了三四步、原来这时他才发觉被自己斜斜劈断的那根竹根的尖端,正如一杆枪似的停在自己胸前,只要叶天将竹根往前一送,后果将不堪设想。 叶天当然没有动,只眯着眼瞧着他,好像正在欣赏他惊惶失措的模样。 韩光舒了口气,道:“好一招‘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 魔手叶天的‘相思魔棍’可比叶夫人的‘相思棍法’高明多了。” 叶天一惊道:“你跟家母动过手?” 韩光说道:“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还年轻比你现在在还年轻。 叶天将半截竹根一扔,道:“我想你当时一定是做了什么坏事,否则家母不可能出手。 韩光迟疑了一下,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只不过多跟卢二小姐说了几句话而已。” 叶天听得捧腹大笑道:“你胆子倒不小,居然动起我阿姨的脑筋来了!”说完,指着韩光又是一阵大笑,笑得前仰后合,连眼泪鼻涕都笑了出来。 韩光一声不响地站在原地,直等地笑够,才突然喊了声: “陈七!” 陈七吓了一跳,愣楞地望着韩光,也不知是答应好,还是不答应好。 韩光道:“麻烦你再替他找根棍子来,这次要找结实一点的,最好是枣木做的,免得一砍就断。” 陈七抓着脑袋正在为难,高处忽然有人道:“你们看这根怎么样?” 说话间,索命金钱彭光已自墙头~跃而下,手上居然抓着一根木棍,看上去果然很结实,而且极可能是枣木的。 叶天瞟了那棍子一眼,道:“你又跑来干什么?这次又想要什么花样?” 彭光将木棍一轮,道:“这次什么花样都没有,我是专程给你送这个来的。你不要瞧不起这根棍子,这是我刚拿八两银子才从四海通镖局的何镖头手里买过来的,我出他七两他都不卖。” 叶天想了想,忽然摇头笑道:“你拿回去自己用吧!我不想承你这份情。” 彭光急道;“这笔人情不算,我是心甘情愿送给你的,总可以吧?” 叶天瞟着他,道:“奇怪,你为什么变得如此好心肠?有没有特殊原因?” 彭光扫了韩光一眼,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原因,我只是不太喜欢这个人而已。” 叶天打破砂锅问到底道:“你为什么不喜欢他?是不是跟他有过节?” 彭光猛一跺脚,道:“好吧!既然你一再追问,我就告诉你,我不喜欢他的名字…… 而且他也不喜欢我的名字。前两年他居然派人通知我,硬叫我改名字,你说像话吗?我索命金钱彭光在江湖上也不是无名之辈,他怎么可以对我如此无礼!” 叶天恍然造:“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给他点厉害瞧瞧?” 彭光叹道;“我本来也想赏他两文,可是杨大叔却不准我轻举妄动,我有什么法子?” 叶天笑笑道:“好吧!我就为你出口气,不过你可要弄清楚,以后是你欠我的,可不是我欠你的,行不行?” 彭光忙道:“行,行,只要你替我狠狠给他几下,你说什么都行。” 叶天这才接过木棍,在手上掂了掂,面对着韩光,道:“这次你可要小心点,这一根和上一根的味道可是完全不同了。” 韩光却瞧着叶天后面,摇手道:“今天恐怕不行了。” 叶天诧异道:“为什么?” 韩光咳了咳道:“有个讨厌的人来了,我不想见他,所以我要先走一步。”说完,回头就走,一边走还一边咳嗽。 叶天转身一瞧,只见一顶小轿自远处招摇晃晃地奔了过家,轿里正有人喊着:“都是自己人!住手,住手!” 陈七大吃一惊:“啊呀!是江大少来了。” 彭光一听,招呼也不打一声,纵上屋顶,飞跃而去。 叶天眉头也不禁一皱,道:“赶快把金子收起来,咱们也走。” 片刻间陈七已将金子捧到叶天面前。 叶天沉吟了一下,道:“陈七,有劳你们弟兄跑一趟,帮我把这包金子送还给梅花老九。” 陈七一怔:“这是我们赢来的,为什么要送还给她?” 叶天道:“雪刀浪子是个好朋友,我们总得给他留点面子。” 陈七嗫嚅着道:“可是……可是”叶天道:“你放心,我答应你们的绝对少不了。” 陈七道:“是不是想办法再赢回来?” 叶天摇首道:“这次不是赢,是赚。我敢向你保证,这次至少也要替你赚两个回来。”—— 赤雷扫校 第七章 残月乍现 叶天陪着轻松的步伐,穿过江家祠堂边的一座小树林。 夜风阵阵,树影婆婆,林中隐含着浓烈的肃杀气氛。 走着走着,叶天突然停住脚步。 他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但是他有种敏锐的感觉,感觉出林中躲藏着一位不受欢迎的朋友。 果然,他那种特殊感觉还未完全消失,已见到红带飘动,紧跟着,鬼捕罗方从一棵大树后面现出身来。 那条深红色的腰带以及悬挂在腰带上的铁牌,等于是鬼捕罗方的独家招牌。 叶天淡淡一笑,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罗头,请问有何见教? 罗方道:“我是在保护叶大侠的安全。自从你离开赌场大门开始,就已处处危机,这一点叶大侠心里一定明白。” 叶天道:“听罗头口气,好像整个江湖的英雄好汉都要杀我似的,大概罗头是在开我的玩笑吧?” 罗方道:“不是开玩笑,我很正经。” 叶天笑笑道;自从我离开赌场开始,罗头是不是一直在暗中跟踪我?” 罗方道:“不错。” 叶天道:“那你就应该明了一切经过。我在赌场所赢得的黄金,全部都叫陈七替我还回去了,身上连个银子儿也不曾剩下。像我这样的穷光蛋,还怕被人谋财害命吗?” 罗方含笑道:“叶大侠。我看不是我在跟你开玩笑,而是你在罗某面前故意装糊涂。” 叶天道;“你应该说我真的糊涂。罗头,鼓不打不响,话不说不明,有话就请你明白告诉我吧!” 罗方神色严谨道:“我想他们是为了残月环。” 叶天换了模鼻子,道:“我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事,原来是为了那个东西、”罗方睁大了眼睛,道;“这件事情还小吗?” 叶天淡然遭;“那只不过是一块破铜烂铁而已,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罗方对他端详再三,看不出他是故意装蒜,但又不敢相信跟真的这样洒脱。 叶天又道:“罗头对残月环有兴趣吗?” 罗方摇了摇头,道;“我对残月环不感兴趣,只想循线找到它的主人。” 叶天含笑道:“所以你就盯上我,希望因今晚残月环两次出手而引出了它的主人,好让你检现成的便宜,对不对?” 罗方爽朗一笑,道:“罗某的确是有这个意思,顺便保护叶大侠的安全,当然也是实情。” 叶天微笑不语。 罗方紧接着道:“当然,以罗荣的这点三脚猫功夫,竟说要保护‘魔手’叶天叶大侠的安全,未免太过不自量力,但是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叶大侠不妨当作身边多带一双眼睛,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妨碍。” 叶天道:“多谢罗头的美意。只怕一旦凶险来临,等到罗头准备出手抢救时,我的吃饭家伙早就跟我的身子分了家。” 罗方听得神情一愣。 叶天抬手朝两丈远近处的树梢上指了指,道:“那里埋伏了两名准备狙杀我的凶手,可惜现在他们已经死了。” 罗方顺着他的手势望去,林内光线虽略,但是透过树叶的隙缝,的确看到了两条半蹲半趴的人影。 叶天接着又遭:“看来我的运气倒还不坏,如果不是那位仁兄替我铲除了这里的陷讲,怎么还能在此和你聊天?” 罗方没有理会叶天,就在原地一个“旱地拔葱”,像只狸猫似的蹿上那棵大树。谁知突然间哼一声,又从树上倒栽下来。 同时只见一个身影,一式“飞燕授林”,越过罗方头顶,轻飘飘地落在叶天面前。 只凭这种轻巧的身法,就已不难猜出此人正是分开不久的神偷杨百岁。 不论杨百岁在何处现身,手里总会拿着那根三尺来长的旱烟袋,现在也是一样,不过所差的是烟袋窝只留青烟而不冒火。 不去吸它,当然不会冒火。 这位名震江湖的第一神愉,此刻竟然哭丧着脸,额头上直冒汗珠,冲着叶天悔恨交加道:“叶大侠,我对不起你!我该死,我给你磕头赔罪……” 他可不是说着玩的,话没说完,便要跪在地上磕头。 叶天慌忙将他托起,惊讶道:“杨老,你这是怎么啦?我可承受不起。有话慢慢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百岁张了张口,话没说到正题,竟又懊恼连声:“这…… 这叫我如何说得出口嘛!这件事不仅将我‘神偷’那块招牌砸成粉碎,而且连累了叶大侠。我该死!我混蛋!我-……,”他那神情,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叶天急忙帮他扶正了手上的旱烟袋,将烟嘴塞进他的口中,道;“杨老,你先抽两口烟,定定情绪,不管栽了多大斤斗,不论闯了多大的祸,说出来,好让我们仔细商量,光着急是没有用的。” 杨百岁倒也听话,用力“叭叭”他一连抽了几口烟,缕缕轻烟从他口中喷出,果然他的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 叶天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等地回答。 杨百岁仍旧面带愧容,半晌才道:“事情发生在你方才展露残月环之后,简直使我担心到了极点……” 叶天含笑道:“杨老担心过了头,我是不会让残月环随便伤人的。” 杨百岁紧接着道:“我倒不怕残月环伤人,怕的是引起人们闻觎之心,不择手段。 巧取豪夺,所以……” 叶天截断他的话道:“杨老还是担心过头了。就凭今夜在赌场中露面的那批魑魅魍魉,我还没将他们放在心上。” 杨百岁道:“当然,那些人要想从叶大侠手中夺走残月环,只怕他们还没有这么深的道行,但是如果再有还没露过面的更高强对手呢?” 叶天微怔道:“杨老指的是谁?” 杨百岁道:“当然是指残月环的主人。” 叶天道:“杨老跟残月环的主人照过面了?或者发现他已潜伏暗中,正在准备俟机下手?” 杨百岁摇头道;“没有,都没有。” 叶天道:“既然什么迹像都没见到,岂不变成杞人忧天了?” 杨百岁道:“叶大侠,这可不是我杨老头危言耸听。残月环的主人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是个非常神秘的人物,如果等到有了迹像再作防备,恐怕就来不及了,所以我就,我就……” 叶天道:“你就怎样?” 杨百岁硬着头皮道:“我就来个移花接木,让叶大侠怀中的残月环临时搬搬家,神不知鬼不觉地搬到我的怀中来了。” 叶天带笑道;“干脆说由你偷去暂时保管,岂不简单明了?” 杨百岁点头道:“不错,当时我是这种想法,等到风平浪静之后,我会立刻归还叶大侠。” 叶天朝那两具尸体看了看,道:“谢谢杨老对我的照顾。现在危机已过,残月环可以还给我了。” 杨百岁却期期艾艾道:“本来是要还给叶大侠的,不料我刚刚发现、发现、发现……” 叶天心急地道;“杨老,请你不要吞吞吐吐的,你究竟发现了什么?” 杨百岁抬手抹了一下额上的汗珠,硬着头皮道:“我忽然发成藏在怀里的残月环竟不翼而飞了!” 叶天丝毫不以为意,仍旧含笑道:“杨老说笑了、残月环是不会长出翅膀自己飞走的,这种玩笑开得并不高明。” 一颗颗豆大的汗珠顺着杨百岁的鼻梁流了下来,他也顾不得去擦,用手指着自己道: “叶大侠,请你看看我的这副狼狈相,心里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还会有心情来开你的玩笑吗?” 叶天朝他端详了片刻,道:“的确不像。” 杨百岁道:“当然不像,因为这根本就不是开玩笑,而是事实,只是我没直接说出是被别人从我怀中偷偷摸走的而已。” 叶天摸了摸鼻子,道:“神愉杨百岁怀中的东西居然会被别人摸走,这件事情如果传扬出去,恐怕让人的鼻子都会笑歪。” 杨百岁唉声叹气道:“我该死!我混蛋!不知是哪个缺德鬼下的手?让我神偷杨百岁的一世英名付诸流水。叶大侠,这件事情请你千万不能张扬出去。” 叶天又皱起眉头道:“恐怕很难。这是一件纸包不住火的事情,万一司徒姑娘问起,我将怎样回答才好7”杨百岁道:“只是暂时守秘而已。请你给我几天时间,就是拼了老命,我也要将残月环找回来。” 叶天道;“好,我答应你。” 杨百岁苦笑道:“叶大侠,我杨百岁最怕欠人人情,这个臭脾气你是知道的。” 叶天点点头。 杨百岁道:“不管残月环找得回来找不回来,叶大侠的这份情我算欠定了。” 叶天含笑道:“好像我们之间的亏欠刚刚扯平,现在又将杨老套住,实在有点不好意思。” 杨百岁叹气道:“大概是生来注定我要亏欠叶大侠的吧!” 说着,目光又转到“鬼捕”罗方脸上,道;“罗头能不能也暂时替我保密几天?” 罗方道:“杨老指的是什么事?” 杨百岁道:“就是方才我跟叶大侠所谈的那件事。” 罗方摸着脑袋,道:“我方才摔得头昏膨胀,根本就什么都没听到。” 杨百岁连道:“好,好。”说完,人已倒射而出,利落得就像一只猿猴,转眼便已消失在夜色里。 罗方忍不住赞道:“此老好快的身法!” 叶天却轻轻摇着头,道:“比年轻时候慢多了,无论手脚都慢多了。” 罗方斜视了叶天一阵,道:“那只残月环丢掉,叶大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 叶天笑笑道:“就算真的丢掉,也轮不到我来担心,何况……” 他一面说着,一面已不慌不忙地从怀中取出了那只残月环,在指间翻动起来,动作熟巧已极。 罗方愣愣地瞧了半晌,才哈哈大笑道:“神偷碰到魔手,看来杨老这个斤斗栽得还真不小。” 叶天叹了口气,道:“杨老真的老了。如果在十年之前,莫说我魔手叶天,就算比我高明十倍的人,也休想把他偷到手的东西再摸回去。” 罗方点点头道:“那倒是实情,不过叶大侠能从现在的杨老怀里把东西摸回来,已足见高明了,如此我也可以放心去办我的事去了。”说罢,朝叶天抱了抱拳,也飘然而去。 叶天似乎也松了口气,手上把玩着残月环,缓缓穿出树林,刚刚走出几步,忽然停了下来。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陡闻一阵“咻、咻……”之声,由远而近,刹那间已自叶天面前一闪而过,显然正是一只和他手中那只一样的残月环。 叶天急忙一个倒翻,重又退回林中,格首一看,但见不远的一个小土堆上,正站着一个瘦长黑影,那只驭空而飞的残月环,也刚好投入了那个黑影手中。 那黑影一步一步地走下土堆,行动看似缓慢,速度却快捷无比,转眼便已到了叶天面前。 只见那人浑身上下都笼罩在一袭宽大的黑饱之内,披头散发,面色苍白,一看即知是戴着面具,此刻正闪动着精光熠熠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叶天。 叶天急忙往后缩了几步.故作洒脱地笑了笑,道:“阁下莫非就是残月环的主人?” 那黑袍怪人冷冷道:“你大概就是‘魔手’叶天吧?” 叶天挺胸道:“不错。” 黑袍怪人伸手道;“拿来!” 叶天道:“你想向我拿什么?” 黑袍怪人道:“就是你手上的那只残月环。你既已知道我是残月环的主人,还不赶快把它还给我?” 叶天一听,反而把残月环揣起来,道;“且慢。我刚才只不过是猜测之词,你究竟是不是残月环的主人,还难说得很。” 黑袍怪人道:“我有残月环为证,这还假得了吗?” 叶天笑笑道:“我也有。如果谁有残月环,谁就是残月环的主人,那我们可有得扯了。’”黑袍怪人怒目狠声道:“我不跟你作口舌之争!现在只有两条路让你选择。” 叶天道:“哪两条路?” 黑施怪人道:“献出残月环,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以后行走江湖,不论何处相遇,飞环堡都会将你当作贵宾看待。” 叶天带笑道:“能做飞环堡的贵宾,倒是一项很大的荣宠,可惜叶某自幼浪荡江湖,一向懒散惯了,阁下美意实难领受。 我想知道另一条路又是如何?” 黑袍怪人的面颊抽搐了一下,道:“死!” 叶天的笑容依旧道:“不错,‘残月当头落,神仙躲不过。’何况叶某根本不是神仙,的确可能会在残月环下身首异处。” 黑袍怪人道:“错了。残月环一出手,虽然神鬼难逃,但却不会用来对付阁下。” 叶天一声惊呼道:“那又为何?” 黑袍怪人道:“因为你是‘魔手’叶天。我曾亲眼目睹你在萧家酒铺施展过的那手绝活,电光石人间连接近百件不同种类的暗器,令人叹为观止。除非‘残月十三式’绝学重现,否则,光凭残月环还奈何不了你。”‘叶天一笑道:“多谢坦诚相告,现在我可放心了。” 黑袍怪人道:“你先不要得意。纵然不用残月环,你还是死定了。” 叶天摇着头,道:“那也未必。不瞒你说,现在就算我想死,只怕还有人不答应呢!” 黑袍怪人道:“我叫你死你就得死,谁敢不答应?” 这时远处忽然有人接道:“我杨百岁第一个就不答应。” 原来竟是神偷杨百岁去而复返,这时正在先前黑袍怪人出现的小土堆上抽烟。 黑袍怪人少许迟疑了一下,狞笑道;“好,今天我就放你一码、下次再碰到,就没这么便宜了……” 话没说完,已拧身纵上树梢。但见几棵老树的枝叶同时一阵摇动,显然林中埋伏的不止一人,这时也随同那黑袍怪人相继退去。 直持林中整个静了下来,杨百岁才不慌不忙走到叶天面前,直道:“好险,好险!” 叶天忙道:“这个黑袍怪人,八成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个家伙,白白把他放走,岂不可惜?” 杨百岁摇着头道:“我们要找的不是他。那个人年纪比他大得多,而且身材也不一样。” 叶天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个黑饱怪人并非残月环的主人?” 杨百岁依然摇头道:“不是。有残月环的人不止一个,并非每个人都是残月环的主人。” 叶天咳了咳,道:“他手里那只残月环,会不会是杨老遗失之物?” 杨百岁“叭叭’,地抽了两口烟,沉吟着道:“不像。我虽然没除眼看到地使用残月环的手法,但只在远处听到声音,就可断定那只残月环在他手中已经有很长的一段时日了。” 叶天听了好像安心了不少,道:“原来杨老是被那声音引回来的。” 杨百岁退:“不错,我因为生怕叶大侠遇险,所以才赶了回来。如非我发现林内还有埋伏,我们合力把他那只夺过来.倒也可以充充数。”说完,还叹了口气。 叶天又干咳两声,道:“你那只残月环,究竟被谁模走。难道一点头绪都没有?” 杨百岁摇头道:“没有。如果被我查出是哪个王八羔子功的手,不将他活剥了才怪!” 叶天摸摸鼻子,道:“我劝你最好不要动火气,万一传扬出去,恐怕你会更加找不到头绪了。” 杨百岁道:“这里是荒郊野外,除了你我之外,还会有谁?” 叶天道:“那可难说,所谓大路上讲话,草窝里有人,还是小心一点为妙。” 杨百岁紧张兮兮地四下看了~眼,寒夜将逝,四野虽极荒凉,但却并无可疑之处。 叶天含笑道;“杨老对于怀中的残月环被人模走,真的没有一点头绪?” 杨百岁道;“那还假得了?” 叶天道:“如果真的这样,不妨去找陈七。” 杨百岁神情一怔,道:“叶大侠是指‘三眼’陈七?” 叶天点头道:“不错,陈七虽然被人看成是只过街老鼠,但是他在襄阳城内地头熟、眼线广,也许他能提供线索…… 杨百岁眼神一亮,道:“好,多谢叶大侠指点迷津,现在我就去找陈七碰碰运气。” 说完,拱了拱手,转身便走。 叶天摸了摸林里的残月环,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又迈开大步,直前萧家酒铺的方向而去。 萧家酒销门外依然亮着灯,门里却是一片漆黑。 叶天进了店门,轻轻地把门闩好,好像唯恐将店里的人吵醒。 他刚刚走了几步,忽然发觉一个圆圆的东西迎面飞来,但听“噗”的一声裂开,香甜四溢…… 叶天一双魔手曾经接过无数暗器,而现在他接到的,竟是一个熟透了的哈密瓜。 他还只当是萧红羽跟他开玩笑,毫不犹豫地咬了一口,还不停地赞叹道:“嗯,道地的吐鲁番名产,能在襄阳吃到这种东西,的确不容易,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突然堂内灯火大亮,几盏油灯同时被人点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自楼上响起.道;“这些人都是来找你的,你自己应付出!”。说话的当然是萧红羽,这时她正坐在楼梯上,那条“十丈软红”也正拿在手上,却一点出手的意思都没有,一副隔山观火的模样。 叶天这才注意到店堂里站着五六个装扮奇异的女子,其中只有一个人坐着,而且是坐在桌子上,身材特别矮小,打扮也特别妖艳,此刻正咧着嘴望着他。 其他那几个人,显然是她的随从侍女。 叶天迷惑地望着那小女人,道;“你们来找我,有什么指教?” 那小女人“咯咯”笑道:“你放心,我们不是来找你麻烦的,否则我就不会赏你一个又香又甜的哈密瓜了!” 叶天只好苦笑道:“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了?” 那小女人道;“那倒不必,只希望你能识相一点,否则下次赏你的,就不是这种东西了。” 叶天感到很有趣,带笑道:“那你准备赏我一个什么?’那小女人道;“赏你一颗‘榴火弹’,那可要比哈密瓜难吃多了”听到“榴火弹”三字,叶天不由暗吃一惊,但他仍能保持惯有的镇静,微笑道:“听说‘榴火弹’是塞外完颜世家的独门暗器,落地爆炸,威力惊人,不知芳驾所指的是否就是此物?” 那小女人道:“不错,看来阁下倒还有点见识。” 叶天道:“可惜叶某没有见过,以后若有机缘,倒想试试完颜世家的‘榴火弹’能否逃得过叶某的一双‘魔手’?” 那小女人鄙笑道:“奉劝阁下最好放弃这种愚蠢的想法,那很危险!” 叶天道:“哦?” 那小女人道:“相试之后,恐怕阁下的那双‘魔手’就要报废了。” 叶天带笑道:“叶荣还是不太相信,最好能让事实证明。” 那小女人笑中带怒道;“既然这样,那就让你试试。” 随着话声,一颗圆不溜球的东西又朝叶天飞来。 这次铁定不是哈密瓜。它在灯光下晶光闪烁,体积很小,来势劲疾,叶天立刻全神凝聚……。 “魔手”能不能接“榴火弹”?这是一次严峻的考验。叶天并无十足把握,坐在楼梯上面的萧红羽更是心惊肉跳。 这是一场关系着叶天一世荣辱的演变,生死俄项,不料正当现场气氛紧张得令人窒息时,竟又出现了意外的变化。 疾如流星的小圆球竟在中途爆炸,“哗噗”声中浓烟弥漫,完全遮断了叶天与酒铺间的视线。 小圆球化成碎片,瞬息之间便已无影无踪。 _对于无影无踪的东西,哪怕叶天是“魔手”中的“魔手”,也是照样抓不着的。 浓烟在晚风吹送下渐渐散去,叶天才松了口气,道。“多谢姑娘赏脸,刚才我已见识过了完颜世家的‘榴火弹’。” 那小女人道:“你觉得如何?” 叶夫笑了笑道:“非常失望,还不如孩童玩的冲天炮。” 那小女人道:“错了,刚才我没掷出‘榴火弹’,否则,你就不全站在这里跟我讲话了。” 叶天愕然道.“哦?” 那小女人接着道:“因为一开始我就声明过了,我们是朋农一不是敌人。‘榴火弹’是专门对付敌人用的,它会造成很大的伤亡。” 叶天含笑道:“多谢姑娘手下留情。姑娘既然拥有‘榴火弹’,想必跟完颜世家有着深厚渊源?” 小女人道:“不错,我叫完颜如姬,这次来到中原,还请吐大侠多多关照。” 完颜如姬倒是~个相当动听的名字。 叶天闪动眼神,在她脸上扫了扫,诧道:“完颜世家雄踞塞外,威名显赫。叶某只不过是个摆摊糊口的小锁匠,不论身分、地位、交情,八杆子也打不到一起。委屈姑娘深夜在此相候,不知为了何事?” 完颜如姬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当然是跟残月环有关。” 叶天微笑道:“真没想到,威镇塞外的完颜世家,居然也对残月环发生兴趣。” 完颜如姬道:“怎么,难道叶大侠认为我们不配?” 叶天道:“姑娘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姑娘晚来一步,要是姑娘亲眼看到方才江家树堂后面那一幕,你就不会来找叶某了。” 完颜如姬道:“你的意思是说,我该去找黑袍怪人?” 叶天暗吃一惊,道:“方才发生的事情,姑娘已经知道了?” 完颜如姬道:“看到了,可是我却认为你那里应该还藏有一只。” 话已逼到刀口上,叶天立刻凝神戒备。 完颜如姬朝他斜瞄了一眼,嗔道:“少要穷紧张!我对你的残月环可没兴趣,如果有心夺取,我们就不是朋友了。” 叶天尴尬一笑道:“对,早就应该让我尝到了‘榴火弹’的滋味,怎么还能让我这样轻松地站在这里跟你讲话?” 完颜如姬大刺刺地道:“你知道就好。” 言下之意,好像只要“榴火弹”一出手,叶天就要死定了。 叶天忽然皱起眉头,道;“那我就搞不明白了。姑娘既然针对叶某而来,却又对我的残月环似乎并无太大兴趣,这岂不是自相矛盾吗?” 完颜如姬道:“这是因为你对残月环知道得太少了,否则你就不会这样问我了。” 叶天道:“对于残月环的来龙去脉,姑娘究竟又知道多少呢?” 完颜如姬道:“至少我知道当年‘飞环堡’流落在江湖上的残月环共有七只,你所拥有的一只如果不是假货,应该还有六只流落在别人手中,这种情形你知道吗?” 叶天愣住了,根据神偷杨百岁的说法,流落对方手中的残月环只有一只,萧红羽根据死者侯刚的关照,则又认为不止此数。如今完颜如姬一口道出共有七只,究竟哪种说法才算正确呢? 完颜如姬似已看破了叶天心中的狐疑,接着又道:“请你不要怀疑,我的说法是绝对不会有错的,这也正是我对你的那只残月环毫无兴趣的最大原因。” 叶天迷惆道:“这话又是怎么说呢?” 完颜如姬道:“‘七星连环’才能展现残月环的神妙,仅仅一只,根本不会发生任何效用。” 叶夭道:“所谓‘七星连环’,是指必须凑齐七只残月环而言了?” 完颜如姬道:“不错”叶天道:“黑袍怪人所拥有的那只是真是假?” 完颜如姬道:“可能也是真的。” 叶天道:“另外的五只分散在何人手中,姑娘知道吗?” 完颜如姬道:“当然知道,否则我凭什么和你谈论合作!” 叶天道:“姑娘请道其详,我愿洗耳恭听。” 完颜如姬带笑道:“唷!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充其量我不过只有这么多的筹码,如果就这样一股脑儿掏了出来,万一叶大侠一脚将我踢开,我的愿望岂不是要泡汤了?” 叶天含笑道:“姑娘不相信我?” 完颜如姬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碰到利害关头上,谁都会想留点凭借掌握在自己手中,免得任凭宰割。” 叶天道:“那要怎样才能取得你的信任呢?” 完颜如姬道:“很简单,只要叶大侠有诚心,不要追问有关残月环的细节,按照我的计划行事,这就行了。” 叶天道:“关于我所拥有的一只残月环,姑娘真的毫无兴趣?” 完颜如姬道:“目前的确如此。刚才我已说过了,‘七星连环’才能发生妙用,你的那一只尽可由你自行保存。当然,等到其余六只到手后,那就非要你的那只配合不可了。” 叶天道:“我又糊涂了。如果姑娘选择伙伴的条件真的仅仅如此,为何偏偏选中叶某?” 完颜如姬道:“因为你已拥有一只残月环,具备了基本条件。” 叶天道:“黑袍怪人同样也有一只,为何你不找他?” 完颜如姬道:“因为他是‘飞环堡”所派出的六死土之一。 不可能跟我合作。” 叶天惊讶道:“飞环堡’的六死士?” 完颜如姬道:“不错,为了流失的残月环,六死土已经奉命全体出动。叶大侠应该提高警觉,免得为其所逞。” 叶天带笑道:“这倒有趣,没想到一夜之间,叶某竟然变成江湖上的风云人物了。” 完颜如姬道:“我却一点也不觉得有趣,因为实际上你已陷入危机四伏之中。” 叶天道:“可是我感到怀疑。‘飞环堡’近百年来已经销声匿迹,怎会现又派出六死士寻找当年失落的一只残月环呢?” 完颜如姬刚想回答,究生警觉,不说道:“叶大侠,我怀疑你在套取我的口风。我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说得够多了,请你不要再问。” 叶天道:“至少还有一点应该让我明白,除了我有一只残月环外,还有什么理由值得姑娘垂顾,非要找我合作不可?” 完颜如姬道:“因为你有一双别人所没有的‘魔手’,这在即将面临的残月环争夺战之中,将会发生决定性的作用。” 叶天带笑道:“多谢姑娘抬爱,但请恕我不能立刻决定。” 完颜如姬道:“为什么?” 叶天道:“因为见到姑娘之前,叶某已和别人有过约定,必须征得她的同意才行。” 完颜如姬道:“我愿等,可以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叶天点头道:“我想够了。” 完颜如姬道:勾良好,三天后我会再来拜访叶大侠,但愿我们之间能够忠诚合作。 告辞了。” 说完,她便率领几名手下出了萧家酒铺,在巷道转角处失去踪影。 完颜如姬的出现,萧红羽比叶天还要感到意外,但也感到欣喜,道:“小叶,看来焕刚死前跟我所说的一番话,应该更加深信不疑了,因为完颜如姬刚才所说的,刚好和他不谋而合。” 叶天点点头道:“我也这样想。只是这样一来,残月环事件显得更为复杂了。” 萧红羽蹩眉道:“除了黑饱怪人外,其余五名死土又不知道是谁,的确非常令人头痛。” 叶夫没有吭声。 萧红羽的眼珠子转了转,道:“小叶,你可不能错过这次机会,我认为你应该答应跟她合作。” 叶天道:“难道你也忘记我跟司徒姑娘的约定了?” 萧红羽道:“当然不会忘记,但我认为司徒姑娘方面可以商量。” 叶天伸了个懒腰,苦笑道;“这件事情恐怕不太容易商量。 现在我太困倦,应该好好地睡上一觉,醒来以后再说。” “三眼”陈七正躺在床上,喉咙管里呼哈连声,睡得好像一条死猪。 昨晚陈七喝了很多酒,桌上杯盘狼藉,房内仍旧弥漫着浓烈的酒气,熏人欲呕。 破晓前深具寒意,一阵冷风寒窗而入,吹得陈七浑身发抖,猛然坐起,睁眼一看,但见杨百岁正坐在床前。 室内的光线虽然昏暗,神愉杨百岁的影子倒也清晰可辨,尤其是叼在口中的那根旱烟袋,由于杨百岁“叭叭”地一阵猛抽,烟袋窝里直冒火光。 陈七惊愕道:“哟!这么深夜杨老还来看我,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杨百岁没好气道:“你要醒来说话!现在已经天亮了,不是深夜。” 陈七看了看窗外天色,讶然道:“昨晚酒喝多了,我真该死!” 杨百岁正色道:“陈七,听说你在襄阳城内眼界宽、地头熟,只要是在襄阳城内发生的事情,没有你不知道的。此话当真?” 陈七微征道:“这话是谁说的?” 杨百岁道:“叶大侠和萧姑娘仅都这样夸你,应该不会有错。” 陈七眉飞色舞道:“没错,不论事情大小,包括哪家小媳妇仿人,哪家的婆娘养汉,要想瞒过我三眼陈七,恐怕还不太容易。” 杨百岁点点头,含笑道:“只怕有件事情你不知道,司徒姑娘交给叶大侠的那只残月环,被我弄丢了。” 陈七带笑道:“是从杨老的怀中被人摸走的,是吗?” 杨百岁惊道:“怎么,你已经知道了?” 陈七点头道:“神偷杨百岁怀中的东西居然被人摸走了,这在别人眼中的确是件新鲜事,但是在我三眼陈七心目中,早就变成历史了。” 杨百岁心中暗喜,道:“光知道不足为奇,要是还能知道是谁下的手,我就更佩服你了。” 陈七眼梢一膘,诡笑道:“杨老,我在怀疑你想用话套我的口风。” 杨百岁微愕道:“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只想你提点线索,好让我在叶大侠面前有个圆满交代。” 陈七殓眉道:“这个么……” 杨百岁道:“怎么,你有难处?” 陈七道:“眼前我的确一点头绪都没有,不过,除非我三眼除七不愿插手,只要我对这件事情有了兴趣,再加上我两位弟兄从分协助,相信很快就能找到眉目。” 杨百岁道:“这么说,你是答应我了?” 陈七贼眼一转,带笑道:“既然杨老开了口,我能推辞吗? 不过-……” 杨百岁急道:“不要这样吞吞吐吐,有话直说!” 陈七贼忒兮兮地道:“不瞒杨老你说,最近小的手头很紧,昨晚为了买酒,仅有的一床棉被都已进了当铺,所以……” 杨百岁道:“放心,皇帝不差俄兵。你想要多少酬劳,尽管直说。” 陈七先是一阵傻笑,然后伸出两根指头,在他面前晃了晃。 杨百岁道:“二十两银子?” 陈七摇了摇头:“杨老猜错了。” 杨百岁又道:“难道你还想要二百两?” 陈七带笑道:“也不对,我想要两锭黄澄澄的元宝,就跟司徒姑娘交给叶大侠的一样。” 杨百岁两眼一瞪,没好气地道:“你也不怕闪了舌头!为了这点小事,你竟敢敲起我的竹杠来了!” 陈七道:“杨老,残月环风波已将襄阳城搅得天翻地覆,还能算是小事吗?” 杨百岁“叭吱、叭吱”抽了两口黑烟,没有吭声。 陈七接着道:“而且几天前杨老还在到处散发元宝,区区两锭,在你来讲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怎么谈得上是敲竹杠嘛!” 杨百岁气道:“你当我是什么人?财神爷?” 陈七带笑道:“那可不是?你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神偷杨百岁。” 杨百岁道:“知道就好。托你办点小事你就狮子大开口,两锭元宝是那么好赚的吗?” 陈七道:“杨老到处散发元宝,可是铁一般的事实!” 杨百岁道:“那是奉命办事,我只不过是过路财神,那批元宝跟我毫不相干。” 除七道:“纵然毫不相干,杨老应该还有另外办法可想。” 杨百岁道:一刚才我说过了,要赚两锭元宝,可不像想的那样简单。” 陈七道:“别人的确如此,但是放在杨老身上,可说易如反掌。” 杨百岁眼皮子一翻:“这话怎么讲?” 一陈七道:“忘记你那威震江湖的绰号了?” 杨百岁双眼一瞪,怒道:“你竟要我去偷?” 陈七带笑道:“杨老说得太严重了。区区两锭元宝,只要顺手牵羊就能办到,怎能谈得上‘去偷’。” 杨百岁“呸”了声,骂道:“放你妈的七十二个连环屁!‘顺手牵羊’不过好听一点而已,和‘偷’又有什么两样?” 陈七擦了擦脸上的口水,干笑道:“杨老千万别发那么大的脾气,别忘了现在咱们是在谈生意。”。 杨百岁道:“谈生意又怎样?” 陈七道;“生意不成仁义在。譬如刚才我没说过那句话,不就结了?”说完站起身来,故意高声叫唤睡在隔壁房间的两名弟兄。 杨百岁立刻用手制止,忍气吞声道:“不要装模作样了,你是想用这种办法赶我走,对不对?” 陈七嬉皮笑脸道:“生意既然谈不成,杨老认为咱们还有僵在这里的必要吗?” 杨百岁咬牙切齿道:“好!算你狠!两锭元宝就两锭元宝,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声。” 陈七高兴得眉毛都在笑,忙道:“提醒我什么?杨老只管明言。” 杨百岁道:“消息一定要准确。如果只顾贪图两锭元宝,存心欺骗老夫的话,嘿嘿! 你就不会再被人叫做三眼陈七了。” 陈七道:“那会叫做什么?” 杨百岁狠声道:“我会在你脑门上再开一个窟窿,让人们叫你‘四眼’陈七。” 陈七听得心惊肉跳,情不自禁地用手摸了换脑门,但他很快恢复笑脸,道:“杨老放心,所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三眼’陈七别的长处没有,对于江湖道上的忌讳可是向来不敢违背的,绝对不会做出不上路的事。” 杨百岁退:“知道就好。什么时候能够听到你的回音?” 陈七道:“现在我就立刻进行,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三天之内就有结果。” 可是从第二天于始,襄阳城内失去了叶天的踪迹,陈七弟兄也个个踪影不见。 这是一件大事,尤其正当残月环乍现之后,凡是对残月环怀有野心的人,莫不对此寄以最大的关切,立刻大批出动,四处寻找。 萧家酒铺也偏偏在叶天失踪之际,竟然关起店门修整内部。 当然叶天摆在庙口的钥匙摊也收了起来,而他的家里也终日门窗紧闭,甚至晚上连一丝灯火都不见。 城里那批武林人物,个个忙得犹如无头苍蝇一般,但是找了几天,依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其中最急的,就是杨百岁。 幸好在第五天,陈七的一名弟兄突然给他来送信,说残月牙已经找到,叫他带着元宝,起更时分在江边附近的“周仓岩”见面。 杨百岁大喜过望,太阳刚刚下山,便已赶到了“周仓岩”,站在岩顶,举目四眺。 江涛翻滚,暮色苍茫。他目光搜遍了每一个角落,就是没看到陈七,反倒发现了那天在江家饲堂匆匆见过一面的黑袍任人。 这是一个大大的意外,杨百岁刚想回避,黑饱怪人已鬼就似的飘到了眼前。 杨百岁心里有点发毛,嘴上却干笑着道:“你来干什么?我约的并不是你。” 黑袍怪人冷冷道:“但我却是为着阁下而来。” 杨百岁惊愕地指着自己鼻子:“为我?” 黑袍怪人道:“不错,除非你不承认你是‘神偷’杨百岁,那就算我找错了。” 杨百岁道:“我承认,不管你的残月环有多厉害,我还不至被你吓得忘了自己是谁。” 黑袍怪人道:“承认就好。” 杨百岁道:“只是我不明白,你我之间素无瓜葛,怎会无缘无故找到我头上?” 黑袍怪人道:“那天我在江家调堂收回的残月环是假货,这件事的内幕阁下应该知道。” 杨百岁暗吃一惊,但他仍旧保持镇静,带笑道:“恐怕阁下找错对像了,这件事情应该去问叶夫。” 黑袍怪人道:“但我偏要找你。如果你不交出来,可别怪我出手无情!” 杨百岁脸色一变,怒道:“你用这种狂妄的口气跟我讲话,分明是欺人太甚!正好叶大侠也在急于找你,既然狭路相逢,那就让我替他代劳吧。”话还没说完,人已欺身而进,举掌劈向他的面门。 黑袍怪人那张脸已经够丑的了,倘被杨百岁一掌劈中,将会变得更丑。 可惜没有劈中,黑袍怪人撑腰错步,转眼之间,绕到了杨百岁的身后。 杨百岁暗叫一声:“不妙!” 的确不妙,黑袍怪人出手的速度要比肉身还快,几乎是在杨百岁急速转身的同时,挥拳扫向了他的咽喉。 他那枯如鸟爪般的手指又尖又利,逼得杨百岁连连暴退幸亏杨百岁并非等闲之辈,如果换了别人,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饶是如此,似乎胸前部分仍旧被他轻轻扫了一下。杨百岁立刻挥动手中的旱烟袋,急忙点向黑袍怪人的眉心。 黑袍怪人一个倒纵,孤身闪过。 不知他是畏惧杨百岁的旱烟袋,还是根本无心恋战,只对杨百岁投下冷漠的一瞥,然后便像怪鸟般扑向夜幕之中。 杨百岁反倒愣住了。 黑袍怪人来得突然去得匆忙,葫芦里面究竟卖的什么药? 实在令人很难猜透。 不过,黑袍怪人临去时的眼神十分怪异,细细玩味起来,似乎是对杨百岁的一种讥讽。 神偷杨百岁不愧是老江猢,对方的怪异行径立刻使他产生警觉,急忙伸出手来,摸向怀中。 来此之前,他替“三眼”陈七准备好了两锭元宝,不料他没摸出元宝,竟然摸出了一只残月环,但是却是一只没有花纹的假货。 元宝变成假残月环,杨百岁脸都气绿了,怒吼声中拧身而起,如向黑袍怪人消失的方向。 一扇断壁后面,走出了满脸笑容的三眼陈七,手里托着两锭元宝,得意忘形之下,让那两锭元宝在他掌中滚动得滴溜溜乱转,后面紧跟着魔手叶天,手里拿着黑袍怪人的面具,身上的果袍还没来得及脱下。 陈七望了望杨百岁消失的方向,转过脸来带笑道:“叶大侠,杨老都快气疯了,以后的戏可有看头了。” 叶天道:“应该说他气糊涂了。当他冷静下来想透了前后经过,恐怕以后的戏就要演变到你的头上了,你可要千万当心才好。” 陈七听了这话,的确有点提心吊胆,生怕元宝飞了似的,急忙揣进怀中。 叶天失笑道:“如果杨老头真的找上你,你这两锭元宝莫说是揣在怀里,就算穿在肋骨上,他也有办法拿回去。” 陈七一呆,道:“那该如何是好?” 叶天道:“好在襄阳城里遍地黄金,而你这几天刚好财星高照,只要你脑筋动得快,想赚个几百两金子也并非难事,又何必在乎这区区一两锭元宝?” 陈七愁眉苦脸道;“叶大侠有所不知,我虽然比别人多了杨百岁脸色一变,怒道: “你用这种狂妄的口气跟我讲话,分明是欺人太甚!正好叶大侠也在急于找你,既然狭路相逢,那就让我替他代劳吧。”话还没说完,人已欺身而进,举掌劈向他的面门。 黑袍怪人那张脸已经够丑的了,倘被杨百岁一掌劈中,将会变得更丑。 可惜没有劈中,黑袍怪人撑腰错步,转眼之间,绕到了杨百岁的身后。 杨百岁暗叫一声:“不妙!” 的确不妙,黑袍怪人出手的速度要比肉身还快,几乎是在杨百岁急速转身的同时,挥拳扫向了他的咽喉。 他那枯如鸟爪般的手指又尖又利,逼得杨百岁连连暴退幸亏杨百岁并非等闲之辈,如果换了别人,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饶是如此,似乎胸前部分仍旧被他轻轻扫了一下。杨百岁立刻挥动手中的旱烟袋,急忙点向黑袍怪人的眉心。 黑袍怪人一个倒纵,孤身闪过。 不知他是畏惧杨百岁的旱烟袋,还是根本无心恋战,只对杨百岁投下冷漠的一瞥,然后便像怪鸟般扑向夜幕之中。 杨百岁反倒愣住了。 黑袍怪人来得突然去得匆忙,葫芦里面究竟卖的什么药? 实在令人很难猜透。 不过,黑袍怪人临去时的眼神十分怪异,细细玩味起来,似乎是对杨百岁的一种讥讽。 神偷杨百岁不愧是老江猢,对方的怪异行径立刻使他产生警觉,急忙伸出手来,摸向怀中。 来此之前,他替“三眼”陈七准备好了两锭元宝,不料他没摸出元宝,竟然摸出了一只残月环,但是却是一只没有花纹的假货。 元宝变成假残月环,杨百岁脸都气绿了,怒吼声中拧身而起,如向黑袍怪人消失的方向。 一扇断壁后面,走出了满脸笑容的三眼陈七,手里托着两锭元宝,得意忘形之下,让那两锭元宝在他掌中滚动得滴溜溜乱转,后面紧跟着魔手叶天,手里拿着黑袍怪人的面具,身上的果袍还没来得及脱下。 陈七望了望杨百岁消失的方向,转过脸来带笑道:“叶大侠,杨老都快气疯了,以后的戏可有看头了。” 叶天道:“应该说他气糊涂了。当他冷静下来想透了前后经过,恐怕以后的戏就要演变到你的头上了,你可要千万当心才好。” 陈七听了这话,的确有点提心吊胆,生怕元宝飞了似的,急忙揣进怀中。 叶天失笑道:“如果杨老头真的找上你,你这两锭元宝莫说是揣在怀里,就算穿在肋骨上,他也有办法拿回去。” 陈七一呆,道:“那该如何是好?” 叶天道:“好在襄阳城里遍地黄金,而你这几天刚好财星高照,只要你脑筋动得快,想赚个几百两金子也并非难事,又何必在乎这区区一两锭元宝?” 陈七愁眉苦脸道;“叶大侠有所不知,我虽然比别人多了只眼,却少了根筋,脑筋硬是快不起来,所以混到今天,日子依然惨淡得很。” 叶天笑眯眯道:“要不要我指点你一条明路?” 陈七倾耳道:“叶大侠请说,小的洗耳恭听。” 叶天道:“据我的估计,这几天想找你打探消息的人必定不在少数,你大可把握机会好好赚上一笔。只要有人找上你,你就狠狠地敲他一下,数目付得不够,千万不能松口。” 陈七半信半疑道:“真的会有人找我吗?” 叶天道:“当然是真的,说不定马上就来了。你不妨在这儿慢慢地等,我可要先走一步了。”说完,身形一晃,便已失去踪迹。 过了不久,远处果然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夜色迷蒙中,只见几条身影飞快地奔了过来。 陈七动也不动地等在那里,直待那几人奔到面前,才猛然吓了一跳,想要转身开溜,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干笑道:“各位是来找我的吗?” 说话间,众人已将他围住。为首一个冷面大汉冷冷地瞪着他,喝道:“三眼陈七! 你的胆子倒不小,居然敢帮着外人对付起我们江大少来了。你是不是活腻了?” 陈七听得不禁打了个寒颤。 原来跟他说话的正是江大少属下最心狠手辣的人物,人称“冷面煞星”赵登,出手绝不留情。 陈七赶忙笑道:“赵兄言重了。我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跟江大少作对。” 一旁立刻有人冷笑道:“你听,这小子连口气都变了,竟敢跟我们赵老大称兄道弟起来!” 只听另外一人接道:“这也难怪,人家已经攀上了高枝嘛!” 方才那人冷哼一声,又道:“像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不给他点颜色瞧瞧,只怕他连姓什么都忘记了。”说着,挽起袖子就要动手。 陈七急忙叫道:“等一等!我还有话要说。” 冷面煞星赵登一面挂得拳头“咯咯”作响,一面道:“你说! 我正在等。” 陈七却满不在乎地挺胸道:“各位如果想要修理我,以后机会多得很。眼前我还有件大事,非先办好不可。” 赵登问道:“哦?什么事?你倒说说着。” 陈七道:“我有一个很重要的消息,正在待价而沽,不知江大少有没有兴趣?各位可否先替我深探他的心意?如果他没有兴趣,我只好去找别人。” 众人听得先是一怔,继而相顾哈哈大笑。 赵登一把扭住陈七领口,整个把他抬了起来,道:“我看你真是活腻了,居然敢跟我们江大少谈起生意来了!” 陈七两脚悬空,竟依旧笑嘻嘻道:“你最好手脚轻一点,这个消息少说也值二三百万两黄金。万一你扭断了我的脖子,叫我说不出话来,对江大少来说,可是一大损失。” 赵登整个愣住,过了很久才慢慢将手松开,小心地将他放下,好像唯恐把他摔坏。 旁边那几名大汉也顿时神态大变,不约而同地让开一条会法。每个人都哈着腰、伸着手,一副请他先走的样子,方向当然是江大少的府第—— 赤雷扫校 第八章 宝藏之谜 江大少是个很懂得生活享受的人。打从他跟随江老爷子踏上陆地那一天开始,就从来没有过过一天苦日子。 他衣着华丽,饮食考究,府中自然也布置得美仑美奂,连服侍他的丫鬟都个个花容月貌,非一般庸俗脂粉可比。因为他在这方面极舍得花钱,只要他认为值得,大把银子会毫不犹豫地付出去。 当然,他也很懂得赚钱,江大少的生意眼在襄阳是出了名的。 但他却有个致命的缺点,就是花的永远比赚的多,所以他一年到头都在闹穷。他需要赚更多的钱来弥补他的亏空,比城市的龙四爷更加迫切。 所以当他听说三眼陈七带着极有价值的消息来见他时,他连几天来的劳累都已忘记,慌忙推开正在为他按摩的几只玉手,大步奔了出去。 三眼陈七正毕恭毕敬地站在江大少平时召见属下所坐的大师椅前面。 他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他会见任何人都只有站着的份儿。 但今天却有点不同,江大少出来第一件事竟是命人搬了一张凳子摆在他身后,显然对他极为礼遇。 江大少的第一句话也让他听得过瘾至极,竟然是:“陈老弟,来得好。” 陈七刚刚坐下的屁股立刻又弹起来,道:“能为江大少效劳,小的感到十分荣幸。” 江大少笑了笑道:“你尽管坐,不要客气。” 陈七只觉得肩膀一重,已被站在一旁的赵登按在凳子上。 江大少依然和颜悦色道:“你说,你带来的那个消息值多少两银子?” 陈七蹑儒着道:“回大少的话,不是银子,是金子。” 江大少连连点头,道:“哦,哦,你倒说说着,大概值多少金子?” 陈七道:“少说也该有个一二百万两吧!” 江大少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道:“你所指是否传说的那批宝藏?” 陈七道:“正是。” 江大少道:“可靠吗?” 陈七道:“绝对可靠。” 江大少道:“你这个消息是从哪里得来的?” 陈七道:“是叶大侠亲口告诉我的。” 江大少突然感叹着道:“想不到昨天的锁匠小叶,一夜之间竟变成了叶大侠,真是世事无常啊!” 陈七道:“可不是嘛?他现在已经是襄阳城里最受瞩目的风云人物了。” 江大少又笑了笑,道:“三眼陈七,你好好跟着我干,我和你有一天也会变成襄阳城里的风云人物。” 陈七急忙谢道:“多谢大少栽培。” 江大少想了想,道:“你能确定那批宝藏在襄阳吗?” 陈七道:“看样子是不会错了。” 江大少道;“好,你现在可以把你所知道的全都告诉我。这批宝藏既然在咱们的地头上,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外人着了先鞭,更不能让它落在龙四手上。” 陈七连连道:“是,是。”他答应得虽然干脆,却久久不见下文。 一旁的赵登忍不住在他脑袋上破了一下,道:“大少的话你有没有听清楚?” 陈七痛得龈牙咧嘴道:“听清楚了。” 赵登道;“那还不赶紧说?” 陈七道:“说什么?” 赵登道:“咦,你是干什么来的?” 陈七道:“来谈生意的……” 话没说完,赵登已一脚扫在凳脚上。凳子斜斜地飞了出去,陈七也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赵登好像还不能泄很,又狠狠地端他一脚,叫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这几年我们大少待你不薄,让你在他地头上混得有吃有喝的,你居然还想回头咬他一口,你还有没有一点天良?” 陈七叫道。“有,所以我才来找江大少。如果我到龙四那里,他们一定不会这样待我,说不定……嘿……” 赵登道:“说不定什么?” 陈七道:“说不定这时候早就把黄澄澄的金子端出来了。” 赵登立刻又补了~脚,喝道;“你他妈的胃口倒不小,居然想要金子!” 陈七急忙爬出几步,道:“不是我想要,是这笔生意太大,我想不要都不行。” 赵登脚又抬起,却再也喘不下去。 半晌不曾开口的江大少,这时才突然大喊一声,道:“来入哪!替我拿五两金子出来!” 陈七三眼同时一挤,道;“五两?” 赵登冷冷笑道:“是不是吓了一跳?我们大少出手大方惯了,其实打发你这种人,有个三五钱就差不多了。” 陈七哼了一声,从地上爬起来,自己把凳子摆好,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而且就坐在赵登旁边,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金子端出来了。大大的托盘中央摆了一颗小小的金锭子,看起来虽然并不太相称,但色泽仍然很吸引人。 江大少冷冷地瞧着陈七,道:“说吧!只要我听得满意,这锭金子就是你的了。” 陈七瞟着那颗金锭子,歪着嘴巴想了想,道:“你猜杨百岁找叶大侠究竟是为什么?” 江大少道:“我不猜,我只听。” 陈七道:“大家都以为是想利用他把残月环的主人引出来,其实不然。” 江大少道:“哦?那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呢?” 陈七道;“当然是开锁。如果只想把残月环的主人引出来,任何人都可以,何必一定要找魔手叶天,你说是不是?” 他说起话来口水横飞,似乎已经忘了坐在他对面的是江次少。 江大少好像一点也不介意,急急追问道:“开什么锁?” 陈七道:“宝藏之门的锁。据说那扇门是当年巧手赛鲁班公孙老前辈精心打造的,除了魔手叶天叶大侠之外,只怕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可以打得开,所以他们才非找到他不可。” 江大少道:“哦?你有没有听说那扇门在什么地方?” 陈七道:“当然没有。如果有人知道那扇门在哪里,我的消息还值什么钱?” 江大少道:“你的意思是说,大家都还在找?” 陈七道:“不错,每个人都忙得像没头苍蝇一般,可是直到目前为止,不但没有找到门,连钥匙都还没有着落,看样子还差得远呢!” 江大少一怔,道:“要钥匙干什么?” 陈七道:“当然是用来开门。” 江大少道:“魔手叶天开门还用钥匙?” 陈七道:“开别的门也许不用,可是开这扇门不但要有钥匙,而且还要精通破解机关的手法,否则就算找到那扇门也休想进得去。” 江大少恍然道:“哦哦,那么钥匙究竟在谁手上,你有没有听叶大侠说起过?” 陈七眼睛又落在那锭金子上,嘴里却满不带劲地道;“好像有,可惜我当时没注意听。等我回去问问叶大侠,再来禀告大少如何?” 江大少立刻又喊了声:“来人哪!再管我拿五两盒子来!” 台子里又多了锭黄金,陈七的神情似乎也振作了不少。 江大少不慌不忙道:“你再仔细回想一下,看能不能想起来。” 陈七果然抱着头想了半晌,忽然道:“我想起来了!叶大侠好位曾经说过,那只残月环极可能就是开启宝藏之门的钥队”江大少似乎有点意外道:“原来钥匙早就在叶大侠手里,那就简单多了。” 陈七道:“一点也不简单。残月环一共有好几只,据说少一只都没有用。” 江大少证了一下,道:“你所谓的好几只,究竟是几只?” 陈七眼珠子飞快地转了转,道:“好像是……七只吧?” 江大少一惊,道:“七只,这么多?” 陈七道:“所以大家才找得晕头转向。如果只有一只,杨老头又怎么肯把它轻易地交给叶大侠?” 江大少缓缓地点着头,道:“原来杨百岁想利用叶天把凶手引出来,真正的目的不是复仇,而是搜集开启宝藏之门的钥韪。” 陈七道:“正是。这就是我想来禀告大少的事。” 江大少道;“你还有没有其他事要告诉我的?” 陈七道:“没有了。” 江大少突然脸色一沉,道:“你只告诉我这么一点点事,就想赚我十两金子?” 陈七好像一点也不害怕,竟然笑嘻嘻地伸出两根指头,道:“大少搞错了,我想赚的不是十两,而是二十两。” 江大少倒被他说得愣住了。 一旁的赵登却一把抓住陈七那两根手指,道:“大少,你看我要不要把这两根指头给他扭断?” 陈七痛得哇哇大叫道:“等一等,我还有话要说!” 赵登冷冷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再迟就来不及了。” 陈七道:“赵老大,你要搞清楚,你扭断我的指头不要紧,也等于扭断了我跟江大少这条线,以后你想接起来只怕都不容易。” 赵登听得不禁一怔,目光立刻落在江大少脸上。 江大少手掌微微一挥,道:“放开他,我还有话要问他。” 赵登这才松开手,眼睛却仍狠狠地瞪着陈七,一副随时都准备修理他的样子。 江大少的神色却已缓和下来,道:“好吧!你要二十两,我就给你二十两,不过你至少应该告诉我,另外那六只残月环可能在谁手上?” 陈七一面搓着那两根手指,一面沉吟着道:“我实在不知道,我想叶大侠也不可能知道,不过……” 江大少道:“不过什么?” 陈七道:“不过这两天城里出现了两批人,叶大侠好像对他们十分留意,说不定与其他几只残月环有点关系。” 江大少忙道:“哦?哪两批人?” 陈七道:“一批是来自塞外的一个怪女人,好像叫什么完颜如姬的,长相怪得不得了……” 江大少截口道:“还有另外一批呢?” 陈七道:“另外不是一批,只是一个身穿黑袍的老家伙,听说是什么‘飞环堡’六死土之一。此人不仅武功了得,样子也怪再不得了……” 江大少又已扬手将他的话阻住,然后便一声不响地望着赵登。 赵登立即道:“属下早就派人把那两路人马盯牢了,到目质为止,还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江大少得意地笑了笑,道:“陈七,听到了吧?你所知道的事,我们也早就发现了。 如果只凭这点消息就想来赚我的金子,你也未免太藐视我江大少了。” 陈七傻眼了,愣了许久,才嗫嚅道:“可是……可是”江大少道:“可是你既然来了,我也总不能让你空手回去。 这样吧!我就赏你五钱银子,算你这次的跑腿钱,你看如何?” 陈七鬼叫道:“只……只有五钱银子?” 江大少冷冷地瞪着他,道:“怎么?你是不是嫌少?” 陈七不得不摇头,眼睛却死盯着那两锭黄金。 江大少道:“如果你想赚金子,就得带更有价值的消息来,而且腿要快。若是每次都等我派人去请,恐怕就来不及了。” 说罢,转身而去,那两锭金子也同时被人端走,连赵登等人也刹那间走得一个不剩。 只有一粒比黄豆大不了多少的碎银子“嘀嘀嗒嗒”地滚到陈七脚下,看上去当然没有黄金可爱,但他还是把它捡起来,因为有总比没有强,更何况五钱银子也不能算是小数目,起码也足够他痛痛快快地喝几壶了。 陈七大失所望地离开了江大少的府第,嘴里咒骂着江大少的奸诈,心里却盘算着应该到哪间酒铺,去找哪个女人,好像不把这五钱银子花光就对不起自己似的。 刚刚走出明亮的大街、转入一条暗巷时,猛然觉得后领~紧,整个身子已被人提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叫喊,嘴巴也已被人捂住。等他少许定了定神,才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一丈多高的墙头上。 陈七不由吓了好大一跳,心头一慌,差点栽了下去,幸亏有人将他扶住。、那个人就坐在他身边,陈七立刻认出那人正是喜欢高来高去的索命金钱彭光。 彭光正在向他作噤声的手势,两眼却转也不转地凝视着巷外。 过了一会儿,果然有两个人匆匆忙忙地跑了过去,一看就知道是江大少的手下。 陈七瞧得不禁莫名其妙,道:“咦?他们派人跟踪我干什么?” 彭光道:“不跟踪你,哪来的消息?” 陈七一怔,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的消息全是跟我跟出来的?” 彭光道:“就算不是全部,至少也有一半。” 陈七气得险些又从墙上摔下去,嘴里恨很骂道:“他妈的,江大少未免太卑鄙了! 我早知道他是这种人,刚才就该好好地骗骗他。” 彭光笑道;“其实你刚才已经把他骗惨了。” 陈七又是一征,道:“我见时骗过他?” 彭光道:“就是刚刚在江大少的大厅里。你虽然满嘴胡说征走,可是他却当真了。” 陈七咳咳道:“原来你都看到了!” 彭光道:“我不但看到了,而且也听到了。我真不得不佩服你,你怎么会想到残月环一共有七只?” 陈七道:“那可不是我胡编的,是叶大侠亲口告诉我的。” 彭光道:残月环究竟有几只,连当事人司徒姑娘都无法辨定,叶大侠又怎么会知道?” 陈七道:“他好像是从完颜如姬那里听来的。” 彭光冷笑一声,道。“完颜世家虽然雄踞塞外多年,却与中原武林素无往来,跟飞环堡更是扯不上关系,他们又如何晓得残月环的正确数目?” 陈七抓着脑袋道:“是啊!当时叶大侠也曾这么说过,好像也觉得很奇怪。” 彭光道:“更奇怪的是完颜世家一向都很讲究体面,每次派出来的子弟,不是俊男就是美女,为什么这次会派一个侏儒出来?” 陈七道:“是啊!叶大侠也觉得这次的事有点反常,可是他却不敢怀疑。” 彭光诧异道:“为什么不敢怀疑?” 陈七目光匆匆朝四下一扫,神秘兮兮道:“因为那女人手里有完颜世家的独门火器榴火弹。” 彭光又是冷冷一笑,道:“江湖上擅用火器的门派很多,类似榴火弹的暗器也不在少数,叶大侠又何以断定那女人手里的榴火弹是真的?” 陈七呆了呆,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个女人手里的榴火弹可能是假的?” 彭光道:“当然可能。如果我是叶大侠,我非要出手试试不可。” 陈七突然斜着眼睛膘了彭光半晌,道:“听说你彭大侠也是收发暗器的高手,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试试?” 彭光干咳两声,道:“我这几手比叶大侠可差远了。叶大侠碰到榴火弹或许还有破解之法,如果是我,铁定完蛋。” 陈七道:“你告诉我这些话的用意,是不是想叫我转告叶大侠,让他替你们摸摸那个女人的真正来历?” 彭光又干咳两声,道:“你误会了。我只不过是跟你随便聊聊,绝对没有利用你传话的意思。” 陈七突然挺胸道:“你彭大侠待我不错,无论你是不是在利用我,你的意思我都会替你传过去,至于他肯不肯做,那就是他的事了。” 彭光忙道:“那太好了。如果陈老弟真肯帮忙,最好把另外一件事也一并告诉叶大侠。” 陈七道:“什么事?你说。” 彭光道:“就是有关那个黑饱怪人的事。” 陈七道:“黑袍怪人怎么样?” 彭光道:“据我所知,当年飞环堡主并没有子嗣,所以冤死多年,从没有人替他复仇,如今却突然冒出了六个死土,你说能让人相信吗?” 陈七立刻道:“我当然不信,叶大侠好像也不太相信,不过那黑袍怪人武功倒是十分了得,连你们杨老都已栽在他手上。 我看他纵然不是残月环的主人,起码也一定会有点关系。” 他一面说着一面点头,一到自以为是的样子。 彭光却吃惊地望着他,道:“我们杨老几时跟那黑袍怪人动过手?” 陈七道:“就是傍晚时候的事。” 彭光道:“你又怎么知道的?莫非又是叶大侠告诉你的?” 陈七道:“不,是我亲眼看到的。当时叶大侠也在场,不信你可以问问他。” 彭光凝视着他,道:“你说什么?当时叶大侠也在场?” 陈七这才发现自己说溜了嘴,神情不禁一变,连忙摇头道“不不,是我搞错了。叶大侠当然没有在场,否则合杨老和叶大侠之力,那黑施怪人再厉害,也断然不是两人联手之敌。” 彭光缓缓地点着头,脸上却充满了狐疑之色。 陈七又道:“而且叶大侠是个很重情义的人,如果有他在场,凭他跟杨老的交情,说什么也不会让他袖手旁观,你说是不是?” 彭光依然点着头,却一句话也不说,只默默地瞧着陈七。 陈七被瞧得浑身都不自在,眼珠飞快地转了转,道:“如果彭大侠没有别的吩咐,我想先告辞了。” 彭光道:“这么急着走干什么?” 陈七道:“我跟我那两个弟兄约好在萧家酒铺见面,现在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彭光道:“好吧!你既然有事,我也不便留你,不过在你走之前,我能不能再请教你一个问题?” 陈七道:“当然可以。” 彭光沉吟了一下,道:“你说杨老栽在那黑袍怪人手上,究竟栽到什么程度?有没有负伤?” 陈七道:“没有,没有,其实也不能算栽,只不过吃了一点小亏而已。” 彭光道:“吃什么小亏?” 陈七道:“好像是怀里的东西被人调包了。” 彭光一怔,道:“杨老怀里的东西居然也会被人调包?” 陈七道:“是啊!由此可见那黑袍怪人的身手的确不同凡响。” 彭光急急追问;“但不知调包的是什么东西?” 陈七忍不住在怀里摸了一把,道:“好像是两锭金元宝。” 彭光浓眉一经,道:“奇怪,杨老平时很少带贵重的东西出门,竟然带了两锭元宝出去做什么?” 陈七干咳了好几声,才道:“不瞒彭大侠说,那两锭元宝,本来是要付给我的。” 彭光大出意外道:“他付给你这么多的钱干什么?两锭金元宝可不是个小数目。” 陈七迟迟疑疑应道:“是啊!” 彭光道:“我想他一定是拜托你一件很重要的事,对不对?” 陈七只好点点头。 彭光朝后扫了一眼,声音压得很低,道:“究竟是什么事,能不能说给我听?” 陈七又是一阵迟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杨老差我替他寻找前两天丢掉的那只残月环的下落而已。” 彭光大吃一惊道:“你说什么?司徒姑娘手里那只残月环丢掉了?” 陈七听得眉头微微耸动了一下,道:“是不是那一只我就不知道了。” 彭光急形于色道:“结果如何?找到了没有?” 陈七点点头,又摇摇头,过了一会儿又点点头。 彭光道;“你的意思是说,已经找到了?” 陈七道:“好像已经被杨老收回去了。详细情形,你还是回去问杨老吧!” 彭光似乎松了口气,使劲地在陈七肩头上拍了拍,道:“好吧!咱们今天就此别过,不过在临别之前,我想给你一个建议,不知你要不要听?” 陈七说道:“听,当然要听。彭大侠快快请讲,陈七正在洗耳恭听。” 彭光笑眯眯道:“如果你想赚金子,目前正是个好机会,不过你可千万莫找错了对像,否则金子没赚到,弄得不好连命都赔上,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陈七连道:“是是是。”眼睛却依旧瞧着彭光,一副还没有听够的样子。 彭光依然笑眯眯道:“而且你最好是把眼睛放亮一点,襄阳有钱的入多得很,你何必一定要找江大少?那家伙吃喝玩乐虽然毫不吝啬,但碰到正事,手面反而小得不得了,你想赚他的钱,岂不比登天还难?如果是我,我绝不找他。” 陈七忙道:“那么依彭大侠之见,应该找哪一个呢?” 彭光不假思索道:“当然去找龙四爷。” 陈七听得摇头不迭道:“那龙四的手面也未必比江大少阔绰多少,找他也不见得有用。” 彭光道:“你错了。龙四爷的手面虽然不大,但他为人却极重言诺,答应你的就一定会付给你,绝对不会像姓江的那么反覆无常。” 陈七道:“也许他比江大少守信用,可是你不要忘了,他身边还有个比鬼还可怕的丁长喜,跟那种人说话都很吃力,何况是谈生意!” 彭光道:“你又错了。丁长喜那人并不可怕,只不过比一般人精明而已,头脑也比一般人清楚得多。你想,像他那种人,如果只付少许金子就能有上百万好处的生意,他会不抢着做吗?” 陈七想了想,不得不点了点头。 彭光好像完成了一件心愿,得意地笑了笑,道:“好了,我言尽于此,听不听就看你了。”说完,跃下高墙,飘然而去。 陈七急忙喊叫道:“彭大侠慢走!能不能请你帮个忙,把我也带下去?” 可是彭光却像没听到一般,连头也没回一下,转眼便已失去了踪影。 陈七不禁恨恨道:“他奶奶的,今天真是倒了人辈子的婚;不但金子没赚到,弄得不好,真的可能把命都赔掉!” 只听暗处突然有人冷冷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摔死的。” 陈七还以为是彭光去而复返,可是当他眯起眼睛仔细一瞧,不由得猛一哆嗦,又差点从高墙上摔下去,幸亏又有个人将他扶住。 原来方才说话的那人竟是何一刀,扶他的那个人当然是丁长喜。 丁长喜也像彭光一样,笑眯眯地坐在陈七分边,客客气气道:“陈老弟,你最近好像忙得很,想找你的人都不容易。” 陈七定了定神,端端道:“丁大侠找小的,可有什么差造?” 丁长喜道:“不敢,不敢。我不过是想跟你谈笔小生意而。” 陈七心惊肉跳道:“小……小生意?” 丁长喜道:“不错。我们四爷实力有限,大生意一时还谈不起,只好先从小的开始。” 陈七先偷偷瞄了站在对墙下的何一刀一眼,以瞟了瞟身旁的丁长喜,半晌没敢应声。 丁长喜含笑道:“怎么?莫非陈老弟对小生意提不起兴趣?” 陈七急忙道:“不是,不是,当然不是。小的只是不知丁大侠要谈什么,一时不敢回答。” 丁长喜道:“你放心,我绝对不跟你谈那批宝藏的事。那种事要下大本钱,我们四爷的财力不够,所以我们想都不敢想。” 陈七大出意外道:“那……你还想谈什么?” 听他的口气,好像除了那批宝藏之外,其他事都已没有谈论的价值。 丁长喜淡淡一笑,道:“我只想跟你谈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譬如魔手叶天这两天穿什么,吃什么,还有他每天在家里干什么等等。” 陈七愣愣道:“就这么简单?” 丁长喜道:“就这么简单。不瞒你说,我身上只带着二两银子,所以只敢跟你谈这些小问题。如果你认为二两不够,你只柱说,我可以再跟何一刀凑凑看。” 陈七急忙摆手道:“不必,不必,只谈谈这些事,我怎么敢收你了大侠的银子?” 丁长喜道:“为什么不敢?我们谈的是生意,你不收钱怎么行?” 陈七好像为难了半晌,突然道:“我看这样吧!我们可以来个交换,我把你想知道的问题告诉你,你在临走的时候把我从墙上带下去,彼此两不吃亏,你看如何?” 丁长喜欣然道:“好,就这么办!不过你可要实话实说,绝对不能骗我。” 陈七忙道:“丁大侠尽管放心,我陈七胆子再大,也不敢在你面前耍花样,更何况像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情,我也没有骗你的必要,你说是不是?” 丁长喜慎重地点点头,道:“好吧!我相信你就是了。你现在不妨想想看,魔手叶天这两天穿的都是哪几件衣裳?” 陈七不假思索道:“哪里来的几件!老实说,他至少已经三天没换衣裳了,每天都是那身藏青裤褂。幸亏这两天他没去萧家酒铺,否则只怕连小寡妇的床都不能上。” 丁长喜莫名其妙道:“为什么?” 陈七说:“臭啊!小寡妇是个很爱干净的人,小叶这两天不但衣裳没换,连澡都没洗呢,满身都是汗臭味儿,你想小寡妇受得了吗?”说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丁长喜也陪着他一起笑。连站在下面的何一刀也在笑,只是他的脸孔生出来就比较冷,所以看上去完全是冷笑。 笑了好一阵子,陈七才停下来,继续道:“至于吃,更是简单得不得了。早晨是对门老王的豆浆烧饼夹油菜,中午是隔壁赵胖子的麻辣担担面,晚上是从‘秦顺德’叫来的客饭,三天来都是一样,连客饭的菜都没换过,每次都是回锅肉。我想今天也不可能变出新花样,八成现在正在吃着呢!” 丁长喜听得连连摇头道:“这家伙是怎么搞的?衣裳也不换,饭菜也不变,甚至连萧家酒铺都不去了,这不是存心眼自己过不去吗?” 陈七道:“忙嘛!有什么办法?” 丁长喜道:“他这几天究竟在忙什么?你能根说给我听听?” 陈七又是哈哈一笑,道:“这还用问?当然是在忙着打造东西。” 丁长喜道:“打造什么东西?” 陈七嘴巴张了张,忽然又紧闭起来,同时神色也变了,再没有方才那种轻松的味道。 丁长喜却依然笑眯眯道:“为了打造东西而忙得废寝忘食,我想那些东西对他一定很重要,你说是不是?” 陈七不得不应声道:“那……那当然。” 丁长喜含笑望了他一会,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他打造的是什么,我在等着听。” 站在下面的何一刀也突然道:“我也在等。” 陈七慌忙道:“不瞒二位说,他究竟在打造什么东西,我也不太清楚。” 丁长喜仍然微笑着道:“陈老弟,不要忘了,你可是答应过不骗我的。” 陈七急得脸红脖子粗道:“我……我没骗你,我真的不知道。” 丁长喜连连摇头道;“这几天你进出他家里至少也有十几包,连他穿什么衣裳吃什么菜你都弄得一清二楚,你居然说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你想这种话会有人相信吗?” 何一刀又接口道:“没有,起码我就不相信,而且我的刀也绝对不会相信。” 陈七听得脸都吓白了,冷汗珠子也一颗颗地淌下来。 丁长喜仍在摇着头,还叹了口气,道:“大丈夫一言九鼎。 咱们在外面跑跑的,最重要的就是要重言诺、守信用,而你也未免太轻诺寡信了,刚刚才答应我的事,一会工夫就不认帐了。像你这种人,怎么能在外边混?又怎么能带领弟兄?” 陈七擦着冷汗,愁眉苦脸道:“可是……我也答应过叶大侠,我曾经跟他发过誓,绝对不把他的秘密泄漏出去的。” 丁长喜恍然道:“原来你曾答应过叶大侠,那就不能怪你了。” 陈七似乎松了口气,拼命拿衣袖擦冷汗。 丁长喜又面带微笑道:“其实他在家里干什么,你就算不告诉我,我也早就知道了。” 陈七嘴巴已闭得很紧,眼睛却露出怀疑的神色。 丁长喜道:“你好像不相信,是不是?” 他不等陈七答复,便已继续道:“我看这样吧!我说说看,如果对了,你就点点头;如果不对,你就摇摇头。这样不但不违背你对叶大侠的誓言,又可顾全你我间的信用,一举两得,你看如何?” 陈七不声不响,任何表示都没有。 丁长喜朝何一刀瞒了一眼,笑笑道:“这位陈老弟的脖子好像硬得很,连动都难得动一下。” 何一刀立刻道:“我不喜欢脖子太硬的人,我的刀却喜欢,切起来干干脆脆,比软的可省事得多。” 陈七听得又吓了一跳,急忙点了点头。 丁长喜笑了笑,不慌不忙道:“我想这几天叶大侠一定是赶着打造一种钥匙,而且是一种很有价值的钥匙,对不对/陈七心不甘情不愿他又点点头,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 丁长喜若有所思道:“一种钥匙居然忙了他几天,这倒是件很不寻常的事。什么钥匙打造起来如此困难?——……莫非是开启那扇宝藏之门的钥匙?” 陈七吃惊地望着他,又不得不点了点头。 丁长喜道:“按照一般情况,都是先有锁才能配钥匙,叶大使莫非已经找到了宝藏地点?因为只有找到宝藏地点,才能亲眼见到那扇门。” 没等丁长喜说完,陈七便已开始摇头。 丁长喜思考片刻,又道:“那么他手上一定有样品……难不成那只残月环就是钥匙?” 陈七不但连连点头,而且满脸都是钦佩之色。 丁长喜急得眉头皱起来,道:“那就怪了!以叶天那双魔手,仿造一只残月环,有个大半天的时间已经足够了,怎么会接连忙了几天,莫非他同时仿造了很多只?” 陈七有点迟疑,但还是勉强地点点头。 丁长喜淡淡地笑了笑,道:“他是不是想分别卖出去,在找到宝藏之前先赚一笔再说?” 陈七摇头,断然地摇头。 了长喜似乎愣住了,半晌没有吭声。 陈七也只好在一旁提心吊胆地瞅着他,唯恐哪个头点得不对,被他一脚踢下去。 过了许久,丁长喜才忽然一拍大腿,大声道:“我明白了,原来他想那么做!” 陈七很想问问他明白了什么,但嘴巴动了动,却还是忍了下来。 丁长喜好像很兴奋,连连赞叹道;“魔手叶天果然是聪明人,也只有聪明人才能想出如此高明的方法,你说是不是?” 陈七点点头,不断地点头。 丁长喜忽又皱眉道:“不过有件事我实在有点怀疑,我说出来你可千万不能告诉他。” 陈七忍不住开口道:“什么事?你只管说,我不告诉他就是了。” 丁长喜道:“你老实告诉我,这个方法真的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吗?” 陈七道:“那还错得了吗?” 丁长喜摇头道:“我不信。像这种方法,绝对不是一个人想得出来的。我猜他旁边一定有参谋,而且那个人一定是绝顶聪明的人。” 陈七道:“没有哇!这件事除了我之外,根本就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哪里来的什么参谋!” 丁长喜道:“那一定是你帮他策划的,至少也有一部分的主意是你想出来的,对不对?” 陈七急忙道:“没有,没有1我只不过是帮他叫叫饭,跑跑腿而已。” 丁长喜一副死不相信的样子,道:“你敢说你一点主意都没替他出?” 陈七咳咳道:“我……我……,-当然,我也给了他一点建议,只是一些小小的建议。” 丁长喜道:“那就够了。不瞒你说,魔手叶天的智慧有多高,没有人比我知道得更清楚。” 陈七又擦了把汗,道:“我相信。”。丁长喜忽然嚼着他,不断摇头道:“像你这种人囚在城北,植江大少当路边草看待,未免太可惜了。” 陈七居然叹了口气,道:“人不逢时嘛!有什么办法?” 丁长喜翻着眼睛想了想,道:“等这件事忙过之后,到城南来混混如何?我想我们四爷一定不会亏待你。” 陈七受宠若惊道:“真的?” 丁长喜道:“当然是真的。我们四爷一向爱惜人才,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不是怕对叶天不好意思,我恨不得现在就把你控过去。” 陈七开心得咧着嘴道:“那……那倒不必。只要将来能有机会替四爷效力,小的就感激不尽了。”。,丁长喜猛地把头一点,道:“好,咱们就这样决定了,到时候你可不能不给我面子?” 陈七急忙道:“小的不敢,到时候只要丁大侠吩咐一声,小的就是爬也要爬过去。” “丁长喜道:“不过这可是你我之间的秘密,在事成之前,可千万不要泄漏出去。” 陈七拼命点头道:“这个小的知道,丁大侠只管放心。” 丁长喜忽然叹了口气,道:“我对你倒很放心,对叶夫实在有点放心不下。” 陈七一怔,道:“为什么?” 丁长喜道:“叶天虽然不简单,可是那批人也不是等闲之辈,他用那种办法,真的行得通吗?” 陈七想也不想,便已冲口道:“依小的看绝对没问题,就算按他们发现,也没有关系,大不了连本带利全都给他们好了,对叶大侠也并没有什么损失。” 丁长喜微微征了一下,立刻道:“这算盘是怎么打的?连本带利都给他们,怎么能说没有损失?那不等于白忙了一场!” 陈七得意地“嗤嗤”笑道:“丁大侠真是聪明一世,糊徐~时啊!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搞不懂?” 丁长喜突然也“嗤嗤”笑着道:“我这个人脑筋迟钝得很,有时就是转不过来。” 陈七越发得意道:“其实你只要想想小叶是什么人就够了。那种东西只要在他手上经过一下,留着还有什么价值?还莫如还回去的好。” 丁长喜似乎仍未弄清楚是怎么回事,随口追问道:“只经过一下就够了吗?这么快?” 陈七道:“比你想象的要快的多,因为他需要的只是上面的牙齿和花纹,只要一点点时间就够了。” 丁长喜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陈七道:“你现在明白了吧产丁长喜道:“我明白了。钥匙最重要的不是它的形状,而是上面的牙齿和纹路,要想配钥匙,就非得找到原图样不可,所以他才先打道几把假的,准备找机会把真的换回来,对不对?” 陈七道:“完全正确。” 丁长喜又是一声长叹,道:“魔手叶天果然是聪明人!”又摇摇头,淡淡地笑了笑,道;“可惜他的想法也未免太乐观了,想把七只残月环一个一个地弄到手,又谈何容易!” 陈七也笑了笑,道:“我想也不会太难,因为那些人的目的是宝藏,要想得到宝藏,就非得先来找他不可……” 说到这里,好像突然吃了一惊,道:“咦!你怎么知道残月环一共有七只?” 丁长喜道:“我是听你说的。” 陈七眼睛翻了翻,道:“我几时告诉过你?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丁长喜道:“你方才不是告诉过索命金钱彭光吗?我这个人的脑筋虽然不行,耳朵却灵得很。”; 陈七忽然匆匆四顾一下,低声道:“这个数目是我在江大少面前临时胡诌的,你可不能当真。” 丁长喜怔了征,道:“那么正确的数目究竟是多少?叶正有没有告诉过你?” 陈七摇摇头。 丁长喜道:“他后来都没有跟你提起过?” 一陈七皱着眉头想了想,道:“他倒没有说过,有一次小寡妇好像眼他谈论过,我当时站得很远,只隐隐约约地听了几句。” 丁长喜道:“你听到了些什么?” 陈七道:“她好像说残月环正确的数字应该是六只或者八只。” 丁长喜道:“她这么说,我想多少一定有点根据,绝对不是胡乱猜的。” 陈七又想了想,道:“她好像是根据飞环堡主师徒的人数猜测的,她说当年飞环堡主座下三大弟子,每个人都是使用双环,所以极可能是六只。” 丁长喜很以为然地点点头,道:“嗯,如果再加上老堡主那一对,正好是八只。她根据人数推断,却也蛮有道理。” 陈七两手一摊,道:“是啊!我也认为很有道理,可是小叶那家伙就是不信,你让我有什么办法!” 他随口道来,不但小叶这两个字叫得很溜口,而且对丁长喜再也没有那种谦卑的味道,一时之间好像又忘了自己是谁,严然以魔手叶夫的师爷自居。 丁长喜一点也不介意,仍然面含笑意道:“你也大可不必为这件事生气,我想他不肯相信,也一定有他的理由。” 陈七本来一点气都没有,经他一说,真的把眼睛瞪起来,忿忿道:“他有什么理由! 只不过是受了完颜如姬的蛊惑而已。 他宁可相信那女人,也不相信我和小寡妇,你说气人不气人!” 说完,好像更加气忿,狠狠在自己大腿上捶了一拳,谁知一时用力过猛,重心顿失,身子往前一倾,直向墙下栽去。 幸亏丁长喜手脚奇快,没等他落地,便已将他的身体扶住,两人同时落在地上。 陈七惊魂乍定,脑筋也顿时清醒过来,急忙哈腰道:“多谢丁大侠帮忙。” 丁长喜道:“这是我方才答应过你的条件,不必客气。” 陈七仍然弯着身子,道:“丁大侠还有什么吩咐?” 丁长喜淡淡道:“不敢耽误你太多时间,你有事只管请便!” 站在一旁的何一刀忽然冷冷道:“不过在你离开之前,我要郑重向你声明一件事,免得以后弄出误会。” 陈七一惊,道:“什么事?何大侠请说,小的洗耳恭听。” 何一刀道:“如果你怀里少了东西,那可是别人动的手脚,跟我们毫无关系。” 陈七听得脸色大变,急忙在怀里一阵摸索,结果什么都在,唯独少了那两只元宝,不禁狠狠地把从怀里掏出来的东西往地上一摔,破口大骂道:“他奶奶的,一定是那龟儿子干的好事!” 丁长喜和何一刀两人相顾一笑,同时转身而去,连一点点同情的味道都没留下。 陈七咬牙切齿地骂了一阵,直等到猛然想起方才摔掉的东西里面还有江大少给他的银子,才停下口来,急忙蹲下身子一阵乱找,结果又是什么都不缺,独缺那块碎银子,好像命中注定他今天没有财运。 天很黑,月光也只能斜斜地照在墙头上,使地上显得愈加昏暗。 陈七累得满头大汗,依然不肯罢手,他并不是心痛那五钱很干,而是舍不得牺牲那一餐酒。 就在这时,忽然有辆马车转入巷内,缓缓停在陈七身旁,从车上跳下一名短小精壮的汉子,眼眯眯地望着他道:“咦?你在找什么?” 陈七没好气造:“干你什么事!闪开,闪开!” 那人笑嘻嘻道:“你找其他东西倒是跟我毫不相干,如果是找银子,嘿嘿,不瞒你说,我是专家。” 陈七这才猛然跳起来,惊叫道:“曹大哥!你怎么来了?” 那人道:“我是受人之托,专程来接你的。” 陈七听得神色又是一变。原来这人正是魔手叶天的好友之一,人称“雁过拔翎”的曹老板。 陈七车里车外飞快地扫了一眼,道:“叶大侠怎么晓得我在这里?” 曹老板莫名其妙道:“他为什么不晓得?他不是差你到这儿来给他办事的吗?” 陈七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半晌没有出声。 曹老板不耐烦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陈七道:“差不多了。” 曹老板道:“没办好就继续办,办好了就上车,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陈七结结巴巴道:“差不多的意思就是……事情是办好了,只是不小心丢了点东西,我非把它找回来不可。” 曹老板急忙问道:“是不是丢了银子?” 陈七点了点头。 曹老板兴趣大增道:“多少?” 陈七道:“五……五钱。” 曹老板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摇着头道:“在这么黑的地方你想要找到那么一小锭银子,恐怕是不太容易。” 陈七道:“可不是嘛?” 曹老板道:“要不要我帮你找?” 陈七道:“你找得到?” 曹老板道:“当然找得到,方才我不是告诉过你,找银子,我是专家,只要我一插手,它想跑也跑不掉。” 陈七半信半疑地打量他一阵,道:“好,你找。” 曹老板道:“不过我这个人的毛病你也一定听说过,银子经手,多少总要留下一点。” 陈七道:“你要留多少?” 曹老板道:“二成。” 陈七翻翻眼睛,道:“五钱银子的二成就是一钱。” 曹老板道:“嗯,你的算盘打得不错。” 陈七又朝地上瞄了脑,道:“好吧!只要你能找得到,我就给你一钱。” 曹老板一挪脚,一弯腰,手里已多了锭银子,原来那锭银子叫好在他的脚底下。 陈七瞧得不禁叹了口气,好端端的五钱银子,平白无故又少了一线。 曹老板眉开眼笑地将那锭银子放进一个小布袋里,然后又从里面掏出一锭更小的银子递在陈七手上。 陈七拿在手上掂了掂,道:“这是多少?” 曹老板道:“我想总有个三钱五六吧!” 陈七道:“其他的呢?” 曹老板道:“其他的就算车钱吧!”说完,坐上车辕,只等陈大上车。 陈七迟疑着道:“你要带我到哪儿去?” 曹老板道:“鼎庐,就是小玉那里。” 陈七忙道:“我……我恐怕不能去。” 曹老板道:“你不去怎么行?小叶还等着你喝酒呢!而且他好像还有事要跟你商量。” 陈七益发胆怯道:“可是我还有约会,我一早就跟人约好了。” 曹老板道:“是不是跟你那两个弟兄?” 陈七急忙点头道:“是啊!现在已经过了时间,恐怕他们已经等得急死了。” 曹老板笑笑道:“你放心,小叶早就派人去接他们,说不定现在已经喝上了。” 陈七征了怔,道:“咦?叶大侠又怎么知道我那两个弟兄在弥坚等我?” 曹老板道:“是索命金钱彭光告诉他的。” 陈七骇然道:“你们见到了索命金钱彭光?” 曹老板道:“当然见到了,我们都是被他拉出来的。那家伙也不知在哪儿发了笔财,今天晚上非请我们喝酒不可。” 陈七气得差点当场昏倒,猛地蹿上了马车,咬牙切齿道: “走!我去找那个龟孙子算笔帐!” 曹老板翻着眼睛回望着他,道:“怎么,你跟彭光有过节月陈七很恨道:“岂止有过节,我恨不得剥了他的皮!” 曹老板急忙道:“陈七,打个商量怎么样?” 陈七道:一那得看看是什么事/曹老板道:“你要剥他也好,剁他也好,跟我都没有关系,不过能不能过了今天再动手?” 陈七道:“为什么?” 曹老板道:“鼎庐的酒菜可是出了名的,难得有机会去一次,你就算赏我个面子,今天晚上先让我好好地吃一餐如何?” 陈七道:“你是怕我剁了他,到时候没人付帐?” 曹老板道:“正是。” 陈七胸脯一拍,道:“你放心,他不付,我付。” 曹老板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道:“你付?你有多少银子?” 陈七道:“我没有银子,只有金子。” 曹老板睁大眼睛道:“在哪里?” 陈七忿忿道:“就在那个死不要脸的龟孙子的荷包里!”—— 赤雷扫校 第九章 刀光剑影 桌子没有山珍海味,只有几盘十分精致的家常菜,酒也不是难得一见的佳酿,只不过是两坛陈年女儿红而已,但坐在席上,却使人有一种极为温馨的感觉。 这就是鼎庐的特色。 鼎庐并非陈设豪华的大酒楼,仅仅是个拥有三间雅房的小餐馆,每天也只做三桌生意,而且一定是晚上。 但是今天晚上却开出了第四桌,因为今天做东的虽非当地名流,主客就是魔手叶天,而叶天刚好是鼎庐主人的好友。 至于鼎庐的主人,当然是以风姿绰约、巧手无双而驰名全城的小玉。 当年叶天到襄阳的第一顿饭,就是在鼎庐吃的。那个时候叶天还有点钱,鼎庐的名气也没有现在大,但是小玉的那几道拿手名菜,却已经把叶天整个吸引住了。 这就是他们关系的开始,如非有这种交情,叶天想在这里吃顿饭,恐怕也要排在两个月以后。 现在,小伙计又端了一道菜上来。 叶天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一边吃着,一边点头。 彭光却已皱着鼻子,道:“这算什么菜?怎么又是一点辣味都没有?’”小伙计道: “这是我们鼎庐的名菜西湖醋鱼,请客官慢慢享用吧。” 彭光拿起筷子,又放下道:“伙计,有没有……西湖辣鱼?” 小伙计看了叶天一眼,咧着嘴、摇着头退了下去。 叶天也不断地摇头道:“彭兄,你除了辣的,难道别的口味的菜都不想吃?” 彭光翻着眼睛,愣愣道:“如果菜里不加辣椒,那还算什么菜?这宁可吃白饭。” 叶天道:“白饭也不辣啊!” 彭光道:“我可以在里面加辣椒。” 叶天摇头苦笑道:“早知如此,还莫如带你去吃赵胖子的麻辣担担面。” 彭光道:“那怎么行!我难得花钱请客,总要找个有名的地方才行,否则我还有什么面子?” 叶天无可奈何地拍拍手,扬声喊道:“伙计,替我拿盘辣椒来!” 彭光立刻道:“愈辣愈好。” 原来默默坐在下首的陈七那两名弟兄,这时突然同时噱”地一笑。 彭光横眉竖眼地望着两人,道:“笑什么?难道你们没吃过辣椒?” 坐在左首那个笑嘻嘻答道:“吃过,不过吃得不多,一天最多也不过两三斤。” 右首那个马上接道:“他说的当然是指一个人。” 彭光笑笑道:“一个人一天吃个两三斤又何足为奇?我也可以。” 左首那个又造:“可是我们老大就比我们两个能吃多了,一天起码也要七八斤。” 右首那个连连摇头道:“七八斤哪够他吃?至少也要十来斤。” 彭光怔了怔,道:“一天?” 左首那个认真道:“当然是一天。” 右首那个也正经八百地盯着他,道:“你行吗,彭大侠?” 彭光忽然哈哈大笑道:“这两个家伙真会唬人,不愧是三眼陈七的弟兄。” 他边说边笑瞧着叶天,显然是在跟他说话。 可是叶天却像完全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一般,只顾喝酒吃菜,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说话间,小伙计已将辣椒送了上来。 容器不大,数量也不多,里边摆的都是不折不扣的朝天椒,只只长不盈寸,色泽极为红艳。 彭光瞧得猛地咽了口口水,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刚刚夹起~只,陈七那两个弟兄又是不约而同地“嗤”地一笑。彭光只好停下筷子,瞪着两人道:。你们又笑什么?” 左边那个摇着头道:“有些事我实在不敢再在你面前多说……” 右边那个接口道:“说了怕你彭大侠连这盘辣椒都吃不下去。” 彭光索性把筷子放下来,道:“你们说吧!我倒想听听看。” 左边那个道:“我们老大吃辣椒从不使筷子。” 右边那个立刻道:“也不用手。” 彭光诧异道:“那他怎么吃?” 左边那个道:“他吃饼卷着吃,吃馒头夹着吃,吃饭和着吃,吃汤泡着吃。” 右边那个又接道:“还有……‘吃饺子包陷于吃。” 彭光一呆,道:“还有辣椒饺子?我怎么从来都没听人说过?” 左边那个笑着道:“那可能是彭大侠孤陋寡闻了,我们昨天中午才吃过。” 右边那个也比手划脚道:“我一人才吃了三十来个就受不了啦,我们老大吃了六十几个,好像还没有过原。” 叶天好像被吓了一跳,他这时才抬起头来,百思不解地望着那弟兄两人,连他也搞不清楚这两人究竟在耍什么花样。 彭光更是被这两人唬得一愣一愣的,道:“还有呢?” 左边那个想了想,道:“我们老大一睁眼就要吃辣椒,不吃没力气起来;临睡前也非吃不可,否则根本就睡不着。” 右首的那个也想了想,道:“还有,我们老大连早晨漱口都是用辣椒油,这种事只怕彰大侠都没听说过,也许连想都没想到过。” 彭光听得哈哈大笑,连一旁的叶天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但陈七那两个弟兄却一丝笑容都没有,都在一本正经地望着彭光,一副非叫他相信不可的样子。 彭光端了口大气,道:“好、好,你们吹牛的本事还真不小,我的确想也没想到过。 好在三眼陈七马上就到,他究竟有几斤几两,少时即可分晓。” 话刚说完,曹老板已带着陈七走进来。 彭光立刻站起来,叫道:“陈七,你来得正好,我刚好有件事要问你。” 他说起话来脸不红气不端,一点都不像曾经做过亏心事,神态非常自然。 陈七却握着拳头瞪着眼,满脸敌意地盯着他,对他的问话根本理都不理。 彭光一点都不生气,依然神态自老道:“听你这两个弟兄说你很能吃辣椒,不知是真是假?” 陈七光源了他那两个弟兄一眼,才冷冷道:“是又怎么样? 老实告诉你,我不但能吃辣椒,而且每天还睡辣椒。” 彭光呆了呆,道:“睡辣椒是什么意思?” 陈七道:“睡辣椒的意思就是我枕头里装的不是养麦皮,也不是绿豆壳,被里装的也不是棉絮,都是晒干了的朝天椒,你懂了吧?” 这番话不但听得彭光目瞪口呆,连叶天和曹老板这两个老江湖也傻住了。 只有他那两个弟兄在一边眉开眼笑,好像对三眼陈七的答复十分赞赏。 彭光愣了很久方道:“有这种事?” 陈七道:“怎么没有?我已经睡了好几年了。” 说到这里,忽然叹了口气,接道:“只可惜最近日子混得不好,那床被已经被我们吃光了,枕头也已吃了大半,本来这两天正想把它补起来,谁知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却不知道被哪个龟孙子给偷光了,看样子,今年冬天是不太好过了。” 说完,又叹了口气,眼睛却一直在狠狠地瞪着彭光。 彭光咳了咳,道:“这你倒不必担心,只要真是你辛苦赚来的钱,就一定跑不掉,不过……若是骗来的,那就保不住了。” 陈七微微征了一下,目光很自然地落在叶天脸上。 叶天一脸莫名其妙的神情,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说了半天,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曹老板笑道:“我懂。” 叶天忙道:“能不能说给我听听?” 曹老板源了彭光一眼,道:“陈老弟杯里本来揣着两只金元宝,也不知被何方神圣给模走了。他在心痛之下,脑筋难免有点错乱,所以才会如此语无伦次。” 陈七那两名弟兄不待曹老板说完,便已同时跳了起来,满脸惊愕地望着陈七。 叶天一副万事不知的样子,讶然遭:“两只金元宝?你是从哪里赚来的?赶快告诉我,我也去。” 陈七那两名弟兄不约而同道:“我们也去。” 陈七却紧闭着口,垂着头,吭也不吭一声。 叶天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道:“你不说我也不怪你,不过,你总可以告诉我是怎么丢掉的吧?” 陈七一名弟兄立刻道:“你赶快把地方说出来,我们再去找找看。” 另一名弟兄也急急道:“有叶大侠帮忙,我想一定可以找回来。” 陈七摇首道:“找不回来了。” 叶天道:“为什么?” 陈七指着彭光,忿忿道:“因为那两只元宝是我方才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丢掉的。” 陈七那两名弟兄的目光立刻转到彭光脸上,又从脸上转到荷包的部位。 叶天也不禁讶然地望着彭光,道:“难怪彭兄非请客不可,原来是发了财。” 彭光居然一点惭愧的样子都没有,依;日笑呵呵道:“这事好说,来,咱们先喝酒。” 说着,举杯朝大家晃了晃,可是却连动也没人动一下,所有的人都在目不转睛地瞪着他。 彭光只好又将酒杯放下,笑视着陈七,缓缓道:“陈老弟,不要急,那两只元宝跑不掉的,否则我也不会拜托叶大侠把你们弟兄请来了。” 叶天生怕把事情弄僵,赶快打圆场道:“既然彭大侠这么说,我想一定错不了。先坐下喝杯酒定定神,其他的事,等一等再说也不迟。” 陈七弟兄这才同时坐下,眼睛却依然瞪着彭光,好像生怕地溜掉。 彭光笑容不改地瞪着陈七那两名弟兄,道:“我能不能请教你们两位一点小问题?” 那两人同时把下巴一伸,像是示意要他说下去。 彭光迫不及待道:“你们老大是不是真的很能吃辣椒?” 那两人竟然不约而同地猛一摇头。 彭光大出意外,道:“你们老大丢了金子没好气,吃辣椒睡辣椒倒也请有可原,你们两个平白无故替他乱吹什么牛?” 左首那个冷哼一声,道:“我们只是想办法在拖延你的时间。” 右首那个也冷笑一声,接道:“在我们老大来到之前,绝对不能让你动筷子。” 彭光愣住了,过了很久才道:“可是叶大侠早就开动了,你们为什么不阻止他?” 左首那个冷笑一声,道:“叶大侠是我01老大的朋友,你不是。” 另一个也冷笑着道:“我们老大还没到,你怎么可以先吃? 我们弟兄虽然混得不好,却还没有狼狈到吃人家剩菜剩饭的那种堤?健!? 彭光听得不禁愕然,同时也不得不对这几个小混混另眼相看,急忙又举起酒杯,道: “陈老弟,了不起,你有魔手叶天这种朋友,又有两个如此忠心耿耿的好弟兄,实在令人羡慕。来来,我先敬你一杯!” 陈七立即造:“且慢!”。 彭光停杯唇边,满脸堆笑道:“陈老弟还有什么建议,是否想在酒里摆几只朝天椒?” 陈七却一点笑容都没有,只伸出手掌,冷冷道:“你不必敬我酒,只要把金子还来就行了。” 彭光干咳两声,道:“两锭金子小事一桩,何必为这点事伤感情?” 陈七道:“在你是件小事,对我们弟兄却非常重要。如果你真的不想伤感情,最好是马上把它拿出来。” 彭光道:“就算我想拿给你也办不到,因为金子已经不在我手上。” 陈七急道:“不在你手上在谁手上?” 彭光道:“当然是在我们杨老手上。好在杨老马上就到,到时候你只要把那只残月环的下落指给他,我保证那两锭金子一分都不会少。” 陈七一听杨百岁要来,全身都软了,失魂落魄地坐回座位上,再也没有刚刚那种神气活现的味道。 他那两名弟兄却还不知天高地厚,仍在狠狠地瞪着彭光。 叶天突然哈哈一笑,道:“有彭大侠保证,你们还担心什么,赶紧坐下来喝酒。” 那两人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来,目光却依然在彭光的荷包部位转来转去。 彭光笑容不改道:“你们尽管尽兴,我们扬老是丐帮出身,从来不在乎吃人家的剩菜剩饭。” 叶天愕然道:“杨老真的是丐帮出身?” 彭光迟疑了一下,道:“无论是不是丐帮出身,我想他都不会在乎这种事情。” 叶天笑笑,也不再追问。 一旁的曹老板忽然接道:“其实大家都不必担心,后面的茶还多得很,除非杨老来得太迟,否则绝对不至于让他吃剩菜闲饭。” 彭光忍不住仔细打量了曹老板一眼,道:“曹兄莫非也是这里的常客?”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笑了。 彭光被笑得满头雾水,只有莫名其妙地望着叶天。 叶天摸摸鼻子,道:“他不仅是这里的常客,而且还是这里的房东,从这间鼎庐开始,一直到街尾的曹家老店,统统都是他的房子。你别看他一副穷酸相,其实有钱得很。” 陈七一名弟兄又已接道:“而且他在东大街还开了间曾家客栈,比这间曾家老店可大多了。” 另一个也抢着说:“还有,对街那间白娘子的客栈好像也变成他的了,听说上个月他连人带客栈同时买了下来……” 叶天截口道:“真的?” 曹老板急忙道:“你不要听他胡扯,客栈是买了下来,人嘛……又不是东西,怎么能买来买去1”彭光听得哈哈大笑道:“想不到魔手叶天还有这么个有钱的朋友,失敬! 失敬!” 方才被吓软了的陈七,也突然开口道:“不过他那些银子可都是一分一分地攒起来的,能有今天的身价,也实在不容易。” 曹老板道:“可不是嘛?小富从俭,大富在命。我没有小叶那么好的命,只有一分一分地省,不像人家,半夜三更都有人赶着给他送元宝,一送就是七八个……” 叶天刚刚入口的酒,几乎全从鼻子呛出来,急咳一阵,道: “不是十个吗?” 曹老板眉头一皱,道:“十个?有那么多吗?我看最多也不过八九个。” 叶天叹了口气,道:“好吧!九个就九个,你赶快还给我,免得被那女人吃掉!” 曹老板道:“哪个女人?” 叶天道:“当然是姓白的那个女人。” 曹老板道:“你胡说什么?那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可能摆在她那里!” 叶天道:“没摆在她那里,摆在哪里?” 曹老板道:“当然是藏在我家里。” 叶天道:“我看你还是赶紧交给我吧!” 曹老板道:“急什么?反正金子没长脚,又不会跑掉。” 叶天道:“我怕弄丢了你赔不起。” 曹老板道:“笑话!区区八九十两金子,还难不倒我,你放心好了。” 叶天道:“我一点都不放心,万一到时候你来个翻脸不认帐,我怎么办?” 曹老板道:“你胡扯什么!我曹老板是那种人吗?” 叶天道:“是。” 不但叶天答得干脆,连陈七弟兄三人都不约而同地直点头。 彭光瞧得哈哈大笑道:“曹老板果然生财有道,实在令人佩服。” 曹老板急忙摆手道:“你不要听他胡说,我这人从不贪取非分之财,更不会将朋友的钱财据为己有,当然,有的时候稍许收点过手费什么的倒是有的,你能说这是贪财吗?” 彭光道:“当然不是。” 曹老板转对着叶天,道:“你呢?你说我这算不算贪财?” 叶天沉吟着笑道:“这个么……等你把金子交给我以后,我再答复你。” 曹老板道:“好吧!明天一早,我就给你送过去。” 叶天忙道:“谢啦。明天一早,我开着门等你。” 曹老板好像很生气,接连喝了两杯之后,突然欺近叶天,郑重其事道:“小叶,我跟你打个商量怎么样?” 叶天吓了一跳,急忙往一边闪了闪,道:“什么事?你先说说着/曹老板道:“你手里有这么多钱,摆着也不会生小钱,咱们索性合作做个生意如何?” 叶天道:“合作什么生意?” 曹老板道:“县衙对面的长兴客栈正好要卖,咱们大可合资把它买下来,我包你赚钱。” 叶天道:“抱歉,我对客栈那门生意,一点兴趣都没有。” 曹老板道:“那是因为你不懂,其实经营客栈,有意思得不得了,不但每天有人从四面八方赶来给你送钱,而且消息还特别灵通。譬如坐在你对面的彭大侠,你知道他是从哪儿来的吗?” 叶天摇头。 陈七抢着道:“当然是来自四川。” 曹老板道:“错了,是从江宁来的。如果你们不信,不妨问问他。” 彭光不作任何表示,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曹老板又道:“还有,那个叫什么完颜如姬的,按理说应该来自塞外才对,其实不然,她反而来自彭大侠的家乡,你说奇怪不奇怪?” 彭光听得神色一变,道:“是不是从蜀中来的?” 曹老板道:“那我倒不能确定,我只能说她是从哪个方向上来的。” 叶天道:“那又何足为奇?说不定她贪玩,只是先到四川转了转而已”曹老板大摇其头道:“你要说彭大侠他们为了找你,先在江浙一带转一圈倒也可能,如果说来自塞外的人,先干辛万苦地跑一趟四川,然后再到襄阳来,你会相信吗?” 叶天摇头,所有的入都在摇头,显然这是一件极不可能的事。 曹老板得意洋洋道:“总之,于客栈这一行,别的不说,消息绝对比任何人都灵通,不论江湖上发生的大小事情,很快就会传到你的耳朵里,你想不听都不行,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 叶天道:“嗯,的确很有意思。” 曹老板道:“要不要干?” 叶天道:“不要。” 曹老板呆了呆,道:“为什么?” 叶天道:“我想过清静的日子还来不及,要那么多消息于什么?” 曹老板道:“身为江湖人,应知江湖事。像你这种人,怎么可以不了解江湖动态?” 叶天道:“我这几年对江湖动态一无所知,不是也过得蛮既眼吗?” 曹老板道:“但现在跟过去不一样了。” 叶天道:“有什么不一样。” 曹老板道:“过去你是锁匠小叶,而现在你是魔手叶天,就$你想再过过去那种悠闲的日子,恐怕也办不到了。” 说到这里,悄悄膘了彭光一眼,继续道:“何况如今各路人马齐集襄阳,多少都难免跟你扯上一点关系。你若是消息不够.灵通,事事蒙在鼓里,岂不是要吃大亏?” 叶天道:“就算我想知道什么消息。有你这种朋友也足够了,何必要自己去开间客栈?” 曹老板道:“话是没错,但我也不大可能每天替你白跑腿,我还有我的事,而且我也要吃饭啊!” 叶天笑道:“那好办,好在我现在有的是银子,我可以请你专帮我打探消息。” 曹老板脸色一沉,道:“笑话!我又不是没见过银子,你怎么可以用这种话来侮辱我!” 叶天道:“金子能不能解决?” 曹老板神色立刻好转了不少,道:“好吧,谁叫你是我的朋友呢!你说,你最想知道什么事?” 叶天不假思索道:“我要那个黑袍怪人的底细。只要你能查出来,要多少随你说。” 曹老板道:“好。你把他的名字告诉我,我先替你查查看。” 叶天道:“我若是有名字,还要你查什么?” 曹老板眼睛一翻,道:“没有名字,你叫我根据什么去查?” 叶天道:“当然是特征,他最大的特征,就是每次出现都穿着一袭黑袍。” 陈七接道:“所以我们都称他黑袍怪人。”必曹老板道:“除了穿着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特征?譬如说他的年纪、长相,以及特殊的习惯等等。” 叶天想了想,道:“那人的年纪应该五十上下,身材跟我差不多,脸色特别苍白,说起话来却中气十足,所以我怀疑他可能戴着面具,至少也在脸部动过手脚。” 曹老板道:“武功呢?” 叶天道:旬邑高,走的好像是阴柔路子,极可能是个内家高一手。 曹老板道:“还有呢?” 叶天道:“我所知道就只有这么多。” 彭光突然接口道:“还有,那人手脚之快,好像也踉叶大侠不相上下。” 叶天道:“那是当然,手脚不快,还能称得上高手吗?” 彭光笑笑,叶天也笑笑,笑得很自然,一点心虚的样子都没有。 曹老板一面摇头,一面哺哺道:“难,难,难。” 叶天道:“赚金子,本来就不是件容易事,你若是做不到,我可以找别人。” 曹老板挺胸道:“谁说我做不到?只要他是从外地来的,哪怕投宿过再小的客店,我都能打听出来。” 叶天道:“那太好了,你什么时候可以答复我?” 曹老板道:“明天早上。” 叶天道:“不要忘了,明天早上我会开着门等你的。” 曹老板道:“你可以迟一点开门,你总要给我赶着车在襄阳转一越的时间。” 叶天道:“好,我就等你到午时,午时不到,我可要出去了。” 曹老板道:“你出去会到什么地方?” 叶天道:“当然是到白娘子的客栈去。” 曹老板一怔,道:“你到她那里去干什么?” 叶天道:“找你讨债。” 曹老板眉头猛地一皱,道:“我不是告诉过你.金子不在她那里吗?” 叶天一本正经道:“没有金子我可以押人,等你把金子送来,我再还给你。” 说完,众人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连曹老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谈笑声中,菜已一道一道地端上来,酒也一坛一坛地开,每个人都逐渐有了些酒意。 窗外夜色已浓,猜拳行令之声不断地目前面三间房里传出,听在众人耳里,更乎添了几分酒兴。 彭光虽然菜不对味,但自有了那盘朝天椒之后,酒兴大开,频频向众人敬酒,敬得次数最多的便是三眼陈七,也不知是有意把他灌醉,还是向他表示歉意。 陈七似乎已将一切烦恼统统抛诸脑后,有敬必喝,有喝必回,一分又有他那两名弟兄斟酒布莱,转眼便已喝得连舌头都短了半截。 曹老板根本不必人敬,只要是不花钱的酒,想叫他不喝都不行。 其中只有叶天比较清醒,他不但酒量好,头脑也比较清楚,就算喝醉了,也比一般人清醒。 所以当彭光又向他举杯敬酒时,他突然道:“等一等,怎么直到现在杨老还不来? 该不会是找不到地方吧?” 彭光哈哈一笑,道:“你放心,杨老是穿门越户的老手,绝对没有他找不到的地方,更何况前几天他还到这儿来给你送过金子,难道你忘了?” 一旁的曹老板吓了一跳,道:“小叶,你这次究竟收了多少金子?” 叶天道:“多得很,你想赚都赚不完,所以你这几天最好清心寡欲,留点精神替我跑吧!” 曹老板听得笑口大开,忍不住又灌了自己一杯,道:“你还总知道什么?你说!” 叶天道:“等我回去好好想一想,明天见面的时候再告诉你……” 说到这里,语声稍许顿了一下,又道:“如果你还能活到明天。” 曹老板征了怔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天道:“我的意思是说,也许有人不愿意你管得太多,先把你干掉也说不定。” 曹老板骇然道;“不会吧?” 叶天看了彭光一眼,道:“那可难说得很。” 彭光哈哈大笑道:“叶兄未免太多疑了,我素命金钱彭光岂是那种人?” 叶天淡淡道:“你不是,你敢说别人也不是吗?” 彭光道:“我想我们这批人,绝对不会在你魔手叶天的朋友身上下手。” 叶天道:“你敢向我保证?” 彭光慢慢放下酒杯,迟迟疑疑道:“我……哦……”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有人接口道:“我向你叶大侠保证,不知行不行?” 说话间,窗户微启,杨百岁挤身飘入,落在地上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可是他动作再轻,依然把陈七吓了一跳,连杯里的酒都洒出了一大半。 杨百岁却看也没看他一眼,只笑眯眯地瞄着叶天,显然是在等待着他的答复。 叶天急忙请杨百岁入座,亲自为他斟酒,然后举杯道:“方才我不过跟彭大侠开开玩笑,杨老可千万不能当真。来,我先敬你一杯。” 说完,脖子一仰,喝了个点滴不剩。 杨百岁也一饮而尽,道:“其实叶大侠该防范的不是老朽带来的一帮人,而是那个黑相怪人和他手下那批人。那批人实在难对付得很,方才老朽就差一点被他们堵住,所以才会拖到现在才来。” 叶天一惊道:“那个黑袍怪人还有手下?” 杨百岁道:“当然有,而且个个都身手不凡。” 叶天沉吟着道:“这么说来,我们更得先把他们的底细摸出来不可。” 杨百岁道:“不错,我也认为有此必要,不过行动要特别当心,万一被那批人发现,想要脱身恐怕就不容易了。” 叶天嚼着酒意盎然的曹老板,道:“杨老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曹老板点头不迭道:“听到了。” 叶天道:“你行吗?” 曹老板道:“有金子就行。” 叶天正色道:“这件事可非比儿戏,你不要金子没赚到,先把命丢掉!” 曹老板道:“那倒不会,我只在同行间偷偷打听一下,不会被他们发现的。” 叶天道:“那你就试试看,如果不行,可千万不能勉强。” 曹老板笑笑道:“你放心,那种要钱不要命的事,我再也不会干了”话刚说完,坐在对面的彭光忽然跳起来,指着曹老板叫道:“你是‘要钱不要命’的曹小五?” 曹老板苦苦笑着道:“那已经是陈年往事了。现在我是既要命,又要钱,只是胃口变得很小,只要一点点就行了,所以大家都叫我‘雁过拔翎’,我倒觉得这个绰号蛮适合我,比‘要钱不要命’可好听多了。” 彭光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早就应该猜到的,魔手叶天的朋友,怎么会有等闲之辈!” 陈七那两名弟兄,这时又是不约而同地一噗嗤”一笑。其中一人道:“营小五?这个名字很有意思。” 曹老板忙道:“现在我已经老了,你们还是叫我曹老板的好。” 另一个也立刻问道:“你当年是不是也很有名?像叶大侠一样有名?” 曹老板哈哈一笑道:“你们太抬举我了,我怎么比得上鼎鼎大名的魔手叶天?尤其是在女人面前,我比他差得太远了。” 彭光立刻接道:“有道是物以类聚。你们跟小玉姑娘是朋友,想必她也绝非等闲人物。” 叶天道:“嗯,她那手烧菜的功天,实在不简单。” 彭光道:“武功方面呢?” 叶天扭头望着曹老板,道:“她会武功吗?” 曹老板笑道:“她连活鱼都不敢杀,还谈什么武功?” 叶天双手一摊,道:“听到了吧?我们的朋友多得很,并不一定每个人都是武林人物。” 杨百岁笑笑接道:“小玉姑娘我见过,的确不像武林中人,倒有点像哪家的千金大小姐。” 彭光兴致勃勃道:“人长得怎么样?” 杨百岁道:“标致极了。依我看,可比红什么绿什么的高明多了。只可惜有些人硬是有限无珠,拿着石头当玉捧,奈何,奈何!” 说完,还叹了口气。 叶天急忙又端起酒杯,道:“杨老,来,我再敬你一杯。” 杨百岁道:“你是不是替小玉姑娘敬我?” 叶天赔笑道:“小天忙过之后,自会亲自来敬酒。这一杯是我敬你的。” 杨百岁道:“为什么?” 叶天道:“为了感谢你今晚出钱请客。” 杨百岁慌忙把刚刚端起的酒杯又放下来,吃惊道:“谁说是我请客?” 众人听得同时一愣,每个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转到彭光身上。 彭光干咳两声,道:“我请,我请。” 杨百岁翻着眼睛道:“你凭什么清?要请也应该叫赚钱的人请客才对。” 彭光源了陈七一眼,道:“万-……他赚不到呢?” 杨百岁道:“那就更应该请客了,否则人家还当我杨百岁是随便让人耍着玩的呢!” 陈七听得连头都不敢抬,鼻子几乎碰到桌面上。 叶天面带微笑地坐在一边,一句话也不说,好像这件事服他根本就扯不上关系。 曹老板和陈七那两名弟兄脸上却都现出了茫然之色,谁也挤不清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轻碎的脚步声。 一季:对门而坐的彭光,似乎松了一口气,道:“莫非是小玉姑娘来了?” 曹老板立刻道:“好像差不多了,应该是她。” 说话间,但见房门一亮,三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一植西后地走了进来。 后面那两人一进门就将房门紧闭起来,然后分站两旁,一看就知道是前面那个女人的随从侍女。 但前面那女人却一点气派都没有,长得又矮又胖,脸上擦的粉厚得连镖都打不透。 彭光不禁吓了一跳,张口结舌地望着叶天,半晌没讲出一句话来。 叶天不待他发问,便已苦笑着道:“她当然不是小玉。” 彭光道:“那么她是谁?” 陈七又已忍不住抢着道:“她就是来自塞外的那个完颜如姬”彭光居然笑口大开道: “那太好了!既然来了,就是客,赶快请坐!” 完颜如姬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只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杨百岁,阵,道:“你的腿还真不慢啊!” 杨百岁怔怔道:“姑娘是在说我吗?” 完颜如姬道:“方才被人追得像兔子一样的,不就是你吗?” 杨百岁闷哼一声.道:“但不知姑娘找我,有何指教?” 完颜如姬嘴巴一撇道:“我才不要找你呢!我是来找他的。” 她一面说,一面拍手朝叶天比了比。 叶天也不禁吓了一跳,急忙将身子往后编了缩。大叫道: “姑娘小心,那个东西可千万不要掉下来!” 原来完颜如姬手上正抓着一颗黑乎乎的东西,看上去极可能是完颜世家的独门暗器,威力无比的榴火弹。 完颜如姬“咯咯”笑道:“你放心,这颗东西乖得很,不会轻易离开我的手掌的。” 杨百岁忽然站起来向前凑了凑,道:“那是什么东西,能不能让我看看?” 完颜如姬反应极快,立刻退到门边,厉声道:“杨老头儿,你最好老实~点,否则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杨百岁急忙坐下来,道:“我只是想见识一下,又不是抢你的,你紧张什么?” 完颜如姬冷笑道:“我这个人就是容易紧张,所以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免得害了自己,也连累了大家。” 杨百岁无奈道:“好吧,我不动。你不是要找叶大侠吗?他正在等着你开口呢。” 叶天果然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副等待她开口的模样。 完颜如姬马上换了副笑脸,轻声道:“叶大侠,我们谈的那件事怎么样了,有没有考虑好?” 叶天愣愣道:“什么事?” 完颜如姬道:“当然是合作的那件事。” 叶天摇头道:“恐怕不太可能,因为我已经先答应别人了。” 完颜如姬道:“你所说的别人,是不是杨老头这批人?” 名叶天道:“不错。” 完颜如姬道:“那好办,只要你点头,我自有办法对付他_们。” 叶天皱眉道:“你打算怎么对付他们?” 完颜如姬忽然又从怀里掏出另外一颗黑乎乎的东西,在会上一掂一掂地道:“那是我的事,你不必多管。我只问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叶天急忙道:“事情可以慢慢商量,你先把手上的东西收起来再说!” 完颜如姬道:“那可不行,这杨老头手脚快得很,我不得不对他多作点防备。” 杨百岁哈哈大笑道:“姑娘也未免太藐视我杨某了,你以为凭你手上那种东西,就真能把我唬住吗?” 完颜如姬冷冷道:“我劝你最好不要轻试,否则不但你自己粉身碎骨,而且在座的人一个也休想活命。” 杨百岁道:“你自己呢?” 完颜如姬道:“那倒不劳你费心。用得好,我能全身而退,却是我的本事到家;用得不好,大家来个同归于尽,我也不亏本。” 杨百岁又是一声闷哼,再也说不出话来。 彭光忽然缓缓道:“姑娘手上那种东西,真的是传说中的榴火弹吗?” 完颜如姬道:“不是榴火弹是什么?” 彭光沉吟着道:“我看倒有点像蜀中际家沟子的‘轰天雷’。” 完颜如姬神色大变,掂动的手也立刻停了下来。 杨百岁冷笑道:“如果是轰天雷,威力可就小多了,只怕你还没有出手,已被杨某制住。” 完颜如姬也冷笑着道:“你为什么不来试试看……” 话未说完,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同时腾身纵起,回手便将掌中那两颗黑乎乎的东西接连打了出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房门已被人撞开,一个手持短剑的女子疾如流星般的蹿入房中。 但见她手拨剑挑,以四两拨千斤的手法,极其灵巧地将迎面打来的那两颗东西拨出窗外,同时身形陡然一翻,短剑挥动。连声惨叫中,陪同完颜如姬前来的那两名侍女,兵刃尚未取出,便已死在剑锋之下。 而完颜如姬这时也已落地,接连倒退几步,矮胖的身子整个靠在墙壁上。身体缓缓下滑,粉墨上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痕,显然是在尚未出手之前,背后已先隔门被那手持短剑的女子刻中了要害。 就在这时,只听“轰轰”两声巨响,显然是那两颗东西所发出的爆炸声。一时将整扇窗户震得木片横飞,威力十分惊人。 事情从发生到结束,只不过是到那间的工天,房里所有的人几乎动都没动,每个人都被那女子敏捷的身手惊得目瞪口呆,久久不得吭声。 直到爆炸声响过后,彭光才猛地在桌面上一拍,道:“我猜得不错,果然是阮家的轰天雷!” 那手持短剑的女子道:“如非彭大侠提醒,我还真有点不敢出手。” 彭光呆呆地望着那女子,道:“姑娘好利落的身手,还没有请教贵姓芳名?” 杨百岁一分叹道:“你这不是多此一问吗?她当然是此间的主人小玉姑娘。” 彭光指着曹老板,叫道:“可是……他分明告诉我小玉姑娘不会武功的!” 曹老板顾盼左右,道:“我说过这种话吗?” 叶天笑而不答,陈七弟兄三人却同时摇头。 曹老板道:“我记得我也没有说过这种话,八成是彭大侠听错了。” 彭光急得脸红脖子粗道:“我绝对不会错,你方才不是明明说过她连活鱼都不敢杀吗?” 曹老板道:“是啊,但不敢杀鱼并不代表不敢杀人,就像不赶吃辣椒并不代表不敢吃盐巴一样,这种话,难道你彭大侠也听不懂?” 彭光被堵得再也讲不出话来。 这时小玉已在叶天身旁坐下。 灯火下,只见她略显消瘦的脸庞已现汗珠,一头秀发也凌乱不堪,但她脸上依然带着微笑。笑吟吟地接口道:“曹老板是有名的杠子头,彭大侠千万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其实像我这几手庄家把式,在杨老和彭大侠面前,会与不会也没什么差别,何苦为这点小事争论?” 她轻声软语,委婉道来,不但悦耳动听,而且显得极其稳重,自然流露出一种大家风范。 彭光整个人似乎都傻住了。 杨百岁哈哈一笑道:“姑娘太客气了,如以剑法而论,只怕老朽也未必是姑娘之敌。” 小玉忙道:“杨老真会说笑话,像我这几手微末的剑法,莫说是杨老这种一流高手,就连这个自称完颜如姬的女人,如非偷袭,我也绝对不是人家的对手。” 杨百岁连道:“姑娘太高抬我了,这一流高手四个字,老朽实在担当不起。” 说着,回头看了那矮胖女人的尸体一眼,道:“不过这个小女人也实在厉害,在气绝之前,仍然可以把那两颗轰天雷发出来,而且威力依然惊人,这一点实在不得不让人佩服。” 彭光立刻道:“蜀中阮家,代代都是狠角色,以个性推断,这个女人铁定是际家的人,绝对错不了。” 小玉眉间微微镌动了一下,道:“如果真是蜀中际家的人,她又何必冒充完颜世家的子弟呢?” 彭光沉吟着道:“我想可能是怕轰天雷的威望不够,不足以跟叶大侠谈条件吧?” 叶天笑笑道:“那是她多虑了,其实我什么火器都怕,无论威力大小,我见到火器便跑。” 小玉讶然道:“真的?” 叶天道:“当然是真的,不信下次你端一盘烧红了的煤炭上来,你看我跑不跑?” 说完,立刻引起一阵大笑。 小玉一面笑着,一面将头发高高挽起,从怀里取出一只类似发簪的东西,随手别在发髻上。 所有的笑声忽然间静止下来,每个人都呆呆地望着她头顶上那只类似发管的东西。 小玉动也不动,只消声道:“小叶,你看我的头发挽得好不好看?” 叶天道:“好看极了,你没发觉陈七弟兄三个全都看傻了?” 陈七这才震然跳起,紧紧张张地指着小玉头上的发管,叫应:“杨老,你要找的东西在这里。” 原来小王别在头上的那只发管,竟是杨百岁遍寻不获的残月环。 杨百岁看了又看,才勉强哈哈一笑道:“这东西既然在小玉姑娘手上,老朽就放心了!” 说话间,匆匆朝窗外瞄了一眼。 彭光立刻“噗”的一声,将房中的灯火吹熄。 透过破碎的窗格,院中入影隐约可见,显然是方才的爆炸声惊动了前面的客人,这时都已涌入后院来看热闹。 黑暗中,杨百岁轻轻地咳了咳,道:“此地已不宜久留,老。朽要先告退了……至于今天这餐酒,当然是老朽请客。” 彭光一阵摸索,把几锭银子放在桌上,道:“在下也告辞了,银子不够,改天再补。” 说完,两人匆匆摸出房门。 陈七急忙喊道:“杨老,你答应我的金子呢-……”一边喊着,弟兄三人也急追了出去。 院中的人影愈聚愈多,有的人甚至已凑到窗前往里张望。 曹老板抓起酒坛,嘴对嘴地猛喝了几口,道:“看样子,我也得走了。” 叶天道:“你急什么?” 曹老板道:“我当然急,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是有身家的人,万一遇到事,那还得了!” 小玉“嗤嗤”笑道:“曹老板尽管放心喝酒,地保那边我早,尽打点好,不到天亮,他是不会来的。” 曹老板道;“地保倒好应付,万一官差赶来,那才糟糕,我看还是走为上策。” 说完,拔腿朝外就走。 叶天忙道:“好戏马上就要登场,你难道不想看看再走?” 曹老板边走过道:“看戏也并不一定非在台上不可,距离远一点,看起来更有味道。” 叶天深深叹了一口气,直待曹老板走出房门,才突然笑道:“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小玉声音小得见不可闻,道:“错了,三个!” 叶天怔了怔,道:“你确定?”-说话间,院中忽然响起一片惊呼。紧接着是一阵“咻咻”的声响穿窗而入。 黑暗的房中顿时盘碗齐飞,硬将那阵“咻咻”之声压了下去。 随之而来的是一片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过了很久,房中的灯火忽又亮了起来。叶天和小玉踪影早已不见,只有几名黑衣大汉分别将窗口房门把守住,桌旁站着一个身着黑袍。面色苍白的老人,正是叶天急欲摸清池底细的黑袍怪人。 房中已是一片狼藉,除了那三具尸体之外,满地都是破碎的盘碗以及荣肴,只是那自称完颜如姬的尸体旁,有一只残月环正在闪闪地发着亮光。 那黑祖怪人将头一摆,立刻有名黑衣大汉走上去,弯身去抬取那只残月环。 就在那名黑衣大汉弯下身子的刹那间,完颜如姬本已僵硬的脸上陡然浮现出一抹狞笑。 然后便是“轰’物一声,又是一次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 一随着一阵浓烟,有条黑影穿窗而出,拧身越过院墙,瞬间在已走得无影无踪,身手十分矫健,一看即知绝非一般江湖人物。 隐藏在暗处的叶天,不禁倒抽了一口气,道:“这批家价倒也勤悍得很,不知究竟是什么来路?” 小玉造:“要不要追下去看看?” 叶天道:“那是曹老板的事,咱们总要给人家留点财路。” 小玉沉吟了一下,道:“现在的曹老板和过去的首小五可不一样了,他一个人行吗?” 叶天毫不犹豫道:“就算他不行,还有杨老头那批人。你放心,像杨百岁那种老狐狸,他绝对不会错过这种好机会的。” 小玉沉默,端庄秀丽的脸孔上,忽然流露出一片狐疑之色。 叶天咳了一声道:“何况还有三眼陈七弟兄三个,那三个人办别的事也许不太管用,跟踪起人来,那可都是一等一的角色。” 小玉淡淡地笑了笑,道:“小叶,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为什么不肯离开这里,是不是还有什么没了的事?” 叶天摊手道:“没有啊!” 小玉道:“你说谎,我一看你的神态,就知道你心里有鬼。” 叶天道:“真的?” 小玉道:“当然是真的,相交这么久了,你的习性,我还会不了解吗?” 叶天叹道:“好吧,其你厉害。” 小玉造:“现在,你可以说实话了吧?” 叶天道:“其实你又何必明知故问?我不肯离开这里,当然是舍不得离开你。” 他一面说着,一面往上挤,硬将小王逼到墙角上,同时整个身子也紧紧地贴了上去。 小玉使劲挣扎着道:“你少骗我,我又不是那个骚寡妇,你少跟我来这一套。” 叶天道:“哟,吃醋了?” 小玉轻哼一声,道:“凭她也配!” 叶天“哇嗤”笑道:“让我尝尝着,嘴里有没有酸昧?” 一阵“喷喷”的声响后,只听小玉气喘喘道:“你是怎么搞的,发疯也不看看地方?” 叶天含含糊糊道:“你放心,这个地方最隐密秘谁也看不见我们。” 说完,又把头低了下去,而且一双魔手也开始在小玉热烘烘的身子上面有了行动。 小玉初时尚在推拒,后来索性闭起眼睛,一任他胡作非为,且不时扭动着腰身,从鼻子里发出几声儿不可闻的零碎呻吟。 这时客人们唯恐惹上是非,早已相继散去,几名小伙计也都个个躲得人影不见。满目凌乱的后院,除了隐避在暗处的叶天和小玉之外,再也没有活的东西,显得既冷清又凄凉。 远处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更鼓声,已是二更时分。‘叶天活动着的手掌忽然停在小玉腹间,讶声道:“咦,这是什么东西?” 小玉娇喘吁吁道:“匕首。” 叶天似乎微微怔了一下,道:“你已经有了一柄短剑,还藏着一把匕首做什么用?” 小玉道:“杀人。” 叶天道:“杀人用的兵刃应该越长越好,你怎么专门用短的?” 小玉道:“没法子,我学的就是这种功天。” 叶天的手又转到她的背后,道:“这一块是什么?” 小玉道:“护胸。” 叶天失笑道:“人家的护胸都装在前面,你怎么把它摆在后面?” 小玉道:“摆在后面有什么不好?如果完颜如姬后面有块护胸,方才也不会被我暗算了。” 叶天点了点头,手又摸在她冰冷坚硬的手臂上,道:“这个我想一定是护臂了,对不对?” 小玉道:“对。” 叶天叹了口气,道:“你学的好像全都是拼命的功天?” 小玉道:“对手过招,本来就是拼命,这有什么值得叹气的?” 叶天停了停,道:“我们相交已经很久了,我从来就没有追问过你过去的事……” 小玉截口道:“我也没有追问过你。” 叶天道:“可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你能不能老实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小玉道:“我没骗你,我真的叫小玉。” 叶天道:“我不是问你的名字,我是问你的出身来历和到襄阳来的目的。” 小玉立刻将嘴巴闭了起来,而且闲得很紧,连一点开口的意思都没有。 叶天又叹了口气,道:“好吧,你不说我也不勉强你。不过等一下你可要跟得我紧一点,千万不要落单,在我搞清楚你的来历之前,你可不能先死掉。” 小玉一惊道:“等一下你要干什么?” 叶天道:“追人哪!” 小玉道:“你不是不想追吗?” 叶天笑了笑,道:“我为什么不想追?我只是不想追假的而已。” 小玉呆了呆,道:“你的意思是说,方才那个黑袍怪人是假的?” 叶天道:“不错。” 小玉急道:“那么真的又在哪里?” 叶天道:“你不要急,等一等他一定会来的。” 小玉道:“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来?” 叶天道:“因为那只假的残月环是绝对骗不过他的,他一定会来找那只真的。” 小玉道:“可是那只假的已被炸得面目全非,他怎么可能认得出来?” 叶天道:“只要对铁器稍有经验的人,很简单便可从质料上辨认出来。” 小玉道:“这么说,你摆在房里的那只也照样骗不过他,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叶天笑笑道:“你认为我摆在房里那只是假的,你就错了。” 小玉怔了怔,道:“难道那只是真的?” 叶天道:“是不是真的我也搞不清楚,我只是物归原主,把原来那只留在那里罢了。” 小玉跺脚道:“你这人是怎么搞的!好不容易弄到手的东西,为什么又白白还给他?” 叶天道:“是人家的东西,当然要还给人家,我的目的只是想看看,看过了还留着它干什么?” 小玉道:“咦!你不是说那只残月环极可能是开启宝藏的钥匙,很有价值的吗?” 叶天道:“是啊,就是因为太有价值,留在手里才危险。” 小玉苦笑着道:“你倒蛮会保护自己的。” 叶天道:“那当然。我是魔手叶天,不是曹小五,那种要钱不要命的事,我可不干。” 小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噗嗤”一声,道:“你这个鬼,你又想来骗我?” 叶天道:“我见时骗过你?” 小玉道:“你说你只是看看,其实你已经把它印在模子上,是不是?” 叶天摸了摸鼻子道:“什么模子?” 小玉哼了一声,也不再多费唇舌,索性动手在他怀里摸索起来。 叶天似乎很怕痒,忍不住躲躲闪闪,而小玉却一点也不肯放松,两个人顿时扭成了一团。 正在两人闹得不可开交之际,也不知为什么,突然间同时静止下来,而且不约而同地将身子紧紧贴在墙上,目光也直向隔了一片院落的那间房间望去。 院子里一片宁静,远处的房中灯火早已被最后那声爆炸声响震灭,除了粘在窗上的一些破碎的窗格、窗纸仍在微风中不时堤?动之外,再也没有一丝动静。 可是隐在暗处的叶天和小玉却动也不动,甚至连眼睛都不眨动一下,两个身子紧靠着墙壁,看上去就像两个被钉在墙上的木头人一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的房里忽然闪起了几点微弱的星火,然后又是一片死寂。 风很轻,月色很淡。淡淡的月色下,只见一团黑影如鬼辑般的在前面的屋脊上微微一闪,便已失去踪迹。 叶天急忙喝了声:“快!那家伙从后窗溜了。” 呼喝声中,人已纵身跃出院墙。 几乎在同一时间,小玉也已拧身而起,纤手在墙头一措,便已翻出墙外,动作之灵敏,姿态之优美,丝毫不在叶天之下—— 赤雷扫校 第十章 恩怨情仇 越过层层屋脊,穿过漆黑的巷道,疾奔中的叶天忽然停住脚步,怔怔地望着巷外。 巷外是一片广场,广场四周设满了各行各业的摊位,这时夜色已深,摊位早就歇业,只有广场尽头的一座庙宇中仍然亮着灯火,庙中僧侣诵经之声隐隐可闻。 叶天对这个环境太熟悉了,因为这就是他在襄阳生活多年的大庙口,他做梦也没想到追了大半夜,竟然连到自己的地盘来。 紧跟在后面的小玉,悄悄凑上来,在他耳边轻轻道:“这不是你做生意的地方吗?” 叶天什么话都没说,只点点头,脸色显得十分难堪。 小玉道:“你有没有追错方向?” 叶天摇头,还叹了口气。 小玉也轻叹一声,道:“看样子,我们好像被人家耍了。” 叶天道:“那倒未必,直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把咱们甩掉。” 小玉探首朝外看了看,道:“人呢?” 叶天道:“在我的摊位后面。” 小玉“噗嗤”一笑道:“这家伙倒也厉害,居然先把你的底细都摸清了!” 叶天冷笑道;“可惜他不够聪明,他不应该跑到这里来的。” 小玉道:“为什么?” 叶天道:“这里的一砖一瓦,我都清楚得很,动起手来,吃亏的铁定是他。” 小玉瞄了那座大庙一眼,沉吟着道:“也许他对此地的环境比你更熟悉,你在这里才不过待了四年多,他说不定比你待得更久。” 叶天道:“你怀疑他是庙里的和尚?” 小玉道:“或是在这里做生意的人。” 叶天摇头道:“都不可能,这些人跟我太熟了,只要看了他们的背影,就能马上认出他是谁。” 小玉道:“那他为什么要把你带到这里来?” 叶天道:“大概是想给我一个警告吧。” 小玉造:“那他未免太目中无人了,咱们先给他一点颜色瞧,如何?” 叶天想了想,道:“好,你在前面堵他,我从后面把他赶出来。” 说完,身形一矮,已经蹿进了一间摊位中。 过了一会儿,叶天的摊位里果然有了动静,接连几声暴喝,但见一团黑影飞快地冲了出来。 小玉早有准备,就在那团黑影尚未站稳时,她已连人带划扑了上去,快得犹如闪电一般。 可是那个人比她更快,身形一翻,已经越过她的头顶,人在空中,便已一掌挥出,掌风强劲,声势惊人。 叶天大吃一惊,顺手抓起一块悬挂在身旁的木板,“呼”的一声,猛向那人打了过去。 木板足有三尺多长、一尺来宽,当作暗器使用虽嫌笨重,但从魔手叶天手中打出,仍然其快如飞,威猛绝伦,瞬间已击向那人面前。 那人只得将掌风一转,顿时将那块木板击了个粉碎,同时身子也借力翻出两文开外,稳稳地站在地上。 夜风中,但见那人灰须飘飘,黑袍的下摆也在不停地翻动,而一张苍白的脸上却一丝表情都没有,只有双目炯炯地逼视者刚刚爬起来的小玉。 小玉也在凝视着他,口中却向叶天问道:“你确定这就是那个真的黑袍怪人吗?” 叶天道:“铁定是他,那个假的功力与他差得很远。而且……黑抱里边的穿着也完全不同。” 只听那黑饱怪人冷笑一声,中气十足,道:“魔手叶天,你实在不够聪明,你本可在家里等着赚金子的,何苦自找麻烦?” 叶天什么话都没说,只笑了笑。 小玉却在一旁冷冷道:“你也不见得聪明,如果你聪明,当就该斩草除根,也不会有人追着你报仇!” 黑抱怪人微微征了一下,喝道:“你是什么人?” 小玉往前走了两步,挺胸道:“你看我像什么人?” 黑袍怪人沉默片刻,道:“我不认识像你的人,也从来没有仇家,你大概是找错对象了。” 叶天接口道:“你既然不是她要找的人,何不把你的真面目给她瞧瞧,也让她以后不再麻烦你!” 黑袍怪人冷笑道:“魔手叶天,你还是多顾自己的事吧!这是我给你最后的警告,下次再有类似的事值发生,我随时都可以来取你性命!” 就在这时,忽然从一间摊位中冒出一个中年人来,呵欠连连道:“咦!你不好好抱着小寡妇睡觉,这么早跑来干什么?” 叶天睑孔一烧,还没来得及答话,又有个蓬头妇人自另一个摊位里跑出来。 那妇人望望地上被劈碎的那块木板,又看看自己的摊位前面,哇哇叫道:“小叶,你怎么把我的招牌给砸了?我胡姐平日待你不薄,你怎么可以如此对我?你太不够朋友了!” 原来方才叶天随手打出去的那块木板,竟是隔壁的一面招牌。 叶天急忙赔笑道:“对不起,对不起,明天一早,我就叫对面老吴给你刻块新的,而且保证比原来那块刻得又大又好,你看怎么样?” 那位自称胡姐的妇人叹了口气,道:“好吧,谁叫我们是邻居?你砸我招牌,我也认了。” 叶天刚刚松了口气,又有一个彪形大汉自另一个摊位中蹿了出来。 那大汉手里抓着一柄关刀,直着嗓子喊道:“小叶,你别怕,我来帮你!” 叶天急得双手乱摇,道:“张大哥,没你的事,你赶快进去睡觉吧!” 那大汉身子朝后一仰,抡了个刀花,道:“谁说没我的事? 只要有人敢来庙口撒野,就是不给我‘膏药张’面子,我非给他一点教训不可。” 这时庙里的诵经之声已不复闻,许多和尚也都拥出庙门,有的居然还给膏药张直叫好。 膏药张更加威风,朝黑袍怪人一指,道:“小叶,你说,欺侮作的是不是那个人?” 黑袍怪人哈哈笑道:“魔手叶天,你的地缘关系好像还真不错,你今后最好是乖乖地在这里做你的生意,万一我再发现你跟我耍花招,所有你的街坊,一个也休想活命,包括庙里大大小小的和尚在内。” 叶天听得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一时还真被他吓住了。 黑袍怪人说完,转身狂笑而去。小玉拔腿就追,连招呼都没打一声。 叶天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猛地把脚一跺,也只好跟了下去。 膏药张扛着大刀,在后面边追边喊道:“小叶,等等我!这件事你管不了,交给我…… 准没错……” 叶天停在一条岔路上,东张西望,正在难以取舍之际,突仅有辆马车从左边那条路上徐徐驶来。 车上的人远远便已嚷道:“你是不是丢了东西?” 说话间,车已到了近前,车身尚未停稳,车上的曹老板一双眼睛已在地上搜索起来。 叶天道:“你在找什么?” 曹老板道:“金子,你不是丢了金子吗?” 叶天道:“谁告诉你我丢了金子?” 曹老板这才抬起头,道:“你没丢金子,半夜三更站在这儿找什么?” 叶天道:“找人,我把人追丢了。” 曹老板笑道:“魔手叶天把人追丢了,那可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叶天道:“废话少说!我问你,刚刚有没有人从你来的这条路上跑过去?” 曹老板道:“有是有,但绝对不是你追的人。” 叶天二话不说,直向右边那条岔路飞奔而去。 曹老板忙道;“等一等,我还跟你有话说。” 叶天道:“我现在没空,有话明天再说……”话没说完,人已到了几丈开外。 曹老板抖缰催马,直着嗓子喊道:“这件事很重要,你不听你会后悔的!” 可惜这时叶天早已走远,就算曹老板喊破嗓子,他也听不到了。 月光淡淡地照着一片流落的树林,林后一座红砖绿瓦的庄院依稀可见。 院墙很高,气势十分宏伟,连砌墙所用的红砖也比一般砖头大了许多,由此可见这座庄院主人的身分,必定不比寻常。 但是从来没有人知道这里的主人是谁,因为一般人根本天法接近它,就算是无意间经过附近,也会被那些把守的人赶走马观花那些负责把守的八个个如狼似虎,比衙门里的官差还要神气,甚至连官差都要对他们礼让几分。 所以小玉追到这里,自然而然地收住脚步,心里也不免犹豫起来。 林中很静,没有一丝风,也不见一个人影,目光所及,只有一些高大的树干和远处那座充满神秘的庄院。 小玉开始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同时频频回首,希望叶天能够即时赶到。 就在她刚刚退出不远,猛觉迎面破风声起,急忙甩头闪身,一条乌黑的东西已擦颈而过,只听“噗”的一声,那条东西整个嵌进身后不远的土壁中。 小玉借着闪动之际,不退反进,矮身蹿入林内,将身子紧紧贴在一棵树干后面。 林里依旧沉寂如故,粗大的枝叶连动也不动一下。 万籁俱寂中,忽然有个声音发自一棵树后,道:“看来你的胆子也有限得很!” 小玉不动声色,只悄悄将一件外衫褪下来,露出一身紧身打扮,看上去身段更均匀,体态更动人。 那个声音又从另一棵树干后发出,道:“你不是一直在追赶我吗?我就在你面前,你怎么反而不敢动了?” 小玉依然不声不晌,轻轻地用短剑刺穿了那件外衫,随后又将腰间的那柄匕首取出来。 过了不久,那黑袍怪人果然又从不同的一棵树干后冷笑着过:“你既然不敢出来,我也懒得再跟你纠缠,我可要失陪了……” 没等他说完,小玉抖手将短剑抛出,短剑带着那件外衫,直向那棵树干射去,同时寒光一闪,匕首出鞘,身子也紧跟着扑了上去。 那黑袍怪人果然上当,飞快地从树后闪出,迎面就是一掌。 外衫飘动,短剑钉在粗大的树干上,小玉轻灵的身子已然扑到。 那黑袍怪人直到寒光闪闪的匕首已刺到胸前,方知出了差错,急忙仰身缩腹,身形倒翻而出,虽然他动作奇快无比,但那袭黑施仍被划破了一大块,身体也结结实实地撞在一棵大树上。 小玉趁机收剑,一声娇喝,人剑再度攻到,动作一气呵成,让人一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黑施怪人武功十分了得,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工夫,不但避过剑锋,而且匆匆挥出一掌,将小歪斜斜地带了出去,掌力虽然不重,速度却仍快得惊人。 小玉接连冲出几步,猛提了口气,又像一阵风似的扑过来,剑锋直刺黑袍怪人胸部,使的全是不要命的招式。 黑抱怪人冷笑一声,庞大的身体一翻而起,身体翻过她的头顶之际,头下脚上便已一掌劈出,掌风强劲已极,招式与在庙口那一掌如出一辙,只是比那一掌使得更凶狠、更凌厉。 只听小玉闷哼一声,身子翻翻滚滚地冲出林外,一直撞到林外的那片土墙上。 黑袍怪人也跟着冲了出来,目光狞视着缓缓爬起的小玉,厉声喝道:“说!聂云龙是你什么人?” 小玉不答,只狠狠地瞪着他。 黑袍怪人冷笑着,道:“你能够追到襄阳,倒也真不容易!” 小玉长长吐了口气,方道:“比你想象的容易得多,因为我根本不必追,我只要等就够了。” 黑袍怪人一怔,道:“等?” 小玉道:“不错。我已经在此地等了你五年,我料定你迟早一定会来的。” 黑袍怪人沉默了片刻,道:“原来聂云龙已经把这件事全部告诉了你们!” 小玉道:“那当然,我是他的女儿,这么有价值的消息,他怎么会不告诉我!” 黑袍怪人冷冷道:“只可惜他死得太仓促,没有办法交代你们母女一件很重要的事。” 小玉吭也不吭一声,静待他说下去。 黑袍怪人接着道:“他应该交代你们,千万不要替他报仇。” 小玉依然一声不响,眼睛都不眨一下。 黑袍怪人摇着头道:“看来你的功夫也许比你母亲略胜一筹,但差得还是太远,如果真正动起手来,也不过是白白送命而且。我不想再赶尽杀绝,希望你也不要再自寻死路。” 小玉这才开口道:“你费了这么多口舌,你的目的是什么? 是不是想探探我有没有把那件事泄露出去?” 黑袍怪人立刻道:“我想你是个聪明人,总不至于那么糊涂吧?” 小玉道:“那可难说。” 黑袍怪人道:“其实你说出去也不要紧,你知道的总归有限得很。” 小玉造:“那也未必。” 黑袍怪人沉吟了一阵,忽然道:“我有个建议,不知你要不要听?” 小玉道:“你想劝我暂时把恩仇撇开,先跟你合作,把那批宝藏找出来再说,是不是?” 黑袍怪人道:“你果然比你母亲聪明多了。” 小玉想了想,道:“这个建议好像还不坏。” 黑袍怪人道:“当然不坏,你正好借着这段日子再把功夫练好一点,只靠着背后那块护胸是保不住性命的,而且……到时候我一定给你一个公平的机会,就算你有了汉子,带他一起来,我也是一个人,你看如何?” 小玉道:“奇怪,你为人一向心狠手辣,怎么突然变得仁慈起来?” 黑袍怪人居然叹了口气,道:“人老了,心肠总会变软的……” 话没说完,忽然被一声冷笑打断,只听有个人大叫道:“当心!这老家伙真的要赶尽杀绝了!” 黑袍怪人逐渐向前挪动的脚步登时停住,紧接着身形一晃,已缩到林边,同时也将残月环亮了出来。 可是也仅仅是亮了一下而已,当他发现叶天自墙角转出时,即刻又收进怀中,一副生怕被他看到的样子。 叶天一直走到小玉身旁,似乎看也没工夫看那黑饱怪人一眼。 黑袍怪人却目光如利刃般的紧盯着叶夫,道:“你又来干什么?” 叶天道:“找你”黑袍怪人冷笑道:“你已经找到了,有什么花样,只管使出来吧’” 叶夫诡笑着道:“花样倒没有,我只是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非得马上告诉你不可,免得万一我死得太仓促,到时候来不及交代你,那就糟了。” 小玉听得不禁笑出声来。 黑袍怪人脸上当然没有表情,声音却冷得出奇道:“说下来!我正在听着。” 叶天从土墙上挖出刚刚黑袍怪人当暗器打出的那块尺形生铁,在手上掂动者道: “你看了这块东西,想必已知道那只假的残月环是谁做出来的了。” 黑袍怪人道:“就算我没找到这块东西,我也猜出一定是你,我方才到你做生意的地方,只不过是想去证实一下而且。” 叶天道:“你既然是行家,就该知道像这种东西,我一天至少也可以做上十来个,而且保证绝不走样,连分量都可以做得毫厘不差,你相不相信?” 黑袍怪人对这件事,一点怀疑的意思都没有。 叶天继续道:“我说这些话,只是想告诉你,像这种东西,我手上已经存了不少。” 说着,随手摸出一只,远远地朝着黑袍怪人晃了晃。 黑袍怪人沉默了一会,道:“你所说的不少,究竟是多少?” 叶天翻着眼睛算了算,道:“到目前为止,总共是五十六只,当然,明天还会多出几只,后天嘛……当然会更多……” 黑袍怪人截口叫道:“你做这么多出来干什么?是不是想做生意?” 叶天摇着头,道:“我不卖,只送。” 黑袍怪人道:“送给谁?” 叶天道:“凡是为这批宝藏赶来襄阳的人,我准备每个人送他们一只,让他们带回去做个纪念。” 黑袍怪人道:“那么一来,恐怕就要天下大乱了。” 叶天道:“也不见得,而且我想对那批宝藏,也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黑袍怪人一副难以置信的语气,道:“如果每个人手上都有一把钥匙,怎么可能会没有任何影响?” 叶天道:“那你就太多虑了。钥匙不是靠形状,而是靠上面的纹路和齿痕。我所做的那些假的,和真的虽然很像,但纹路和齿痕却完全不同,充其量也只是当暗器使用,绝对不可能变成开启宝藏之门的钥匙。” 黑袍怪人道:“可是那些人并不知情,如果个个都以为手上拿的是真的,那麻烦可就大了。” 叶天笑笑道:“这一点倒不必担心,我事先自会告诉他们实情。” 黑袍怪人凝视叶天片刻,道:“你为什么这样做?是否有什么特殊目的?” 叶天道:“没有,只是想多交几个朋友。” 黑袍怪人又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调门,道:“你费了这么大功夫,只是为了多交几个朋友?” 叶天道:“是啊,朋友多,好办事,万一有人欺侮我,我振臂一呼就是一大群。那些人武功虽然不济,但结合起来,也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黑袍怪人恍然道:“我明白了,原来你是想靠大家的力量家保护你。” 叶天立刻道:“你错了,我个人的安全绝对没问题,根本就无需人来保护我。” 黑袍怪人道:“你倒蛮有自信的。” 叶天道:“在宝藏之门打开之前,这点自信我还有。” 黑饱怪人道:“你就不怕先有入把你制住?” 叶天道:“就算碰到这种事,我也不必担心,因为自然会有很多聪明人来抢着救我,包括阁下在内,你说是不是?” 黑袍怪人冷“哼”一声,道:“那么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叶天道:“我只想保护我四周那些人。我自己的力量有限,所以才想多找几个帮手。” 黑袍怪人道:“你这样做,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叶天道:“没法子,我虽然明知这是下下之策,可是被人逼得非这么做不可。” 黑袍怪人道:“如果没有人逼你呢?” 叶天道:“那我也就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了。” 黑袍怪人无奈道:“好吧,你且说说看,你四周都是些什么人?” 叶天边想边道:“我四周的人多得很,像庙口那些生意人,庙里大大小小的和尚、三眼陈七和他那两名弟兄等……都包括在内。” 黑袍怪人道:“还有呢?” 叶天膘了小玉一眼,道:“当然还包括一些小字辈的人物在里边。” 黑袍怪人一怔,道:“什么小字辈的人物?” 叶天用残月环搔着自己的头皮,道:“所谓小字辈的人物嘛,就是像什么小桃红啊、小寡妇啊,还有什么小玉等等,总之凡是沾上小字的,大概都跟我有点关系。” 黑袍怪人道:“除此之外呢?” 叶天想了半晌,道:“到目前为止,差不多也只有这些了。” 这时暗处突然有个人喊着道:“魔手叶天,你太不够朋友了,你怎么可以把我忘掉?” 叶天一听声音,就知道是曹老板赶到,急忙哈哈一笑道: “谁说我把你忘了?你叫曹小五,当然也包括在小字辈里面。” 黑袍怪人似乎一惊,道:“曹小五?” 叶天道:“不错,要钱不要命的曹小五,这个人……阁下有没有听说过?” 黑袍怪人摇头。 曹老板这才走出来,道:“那太好了,既然你连我的名字都未曾听过,我们之间就不可能有任何仇恨了。” 黑祖怪人道:“那当然。” 曹老板松了一口气,道:“这一来我就放心了。不瞒各位说,我当年结仇无数,最怕的就是遇上一个武功又高、又有权势的仇家,尤其是坠入人家事先已布好了的馅饼里,那才真叫要命呢!” 叶天听得暗吃一惊,表面上却轻轻松松笑道:“想不到你曹小五也有要命的一天!” 曹老板:“当年混穷的时候,命不足惜,现在我有了钱,为什么还不要命?” 叶天道:“是啊,有钱的人总是比较珍惜性命的。” 曹老板忽然胸膛一挺,道:“不过万一有人找上我,而且那个人的身价又比我高出许多,偶然再玩个一两次命,我曹小五大概还不会在乎!” 黑抱怪人立刻道:“那倒不必。我这次是为什么事来的,我想大家心里都明白,只要没人挡我的路,我也绝不会节外生枝,给自己添麻烦。我的话说得够不够清楚?” 曹老板点头道:“我已经听懂了,小叶,你怎么样?” 叶天沉吟着道:“嗯,我好像也听懂了一大半。” 曹老板微微愣了一下,道:“还有一小半呢?” 叶天道:“你不要捣乱,我正在听。” 黑袍怪人果然继续道:“当然,我这次的事,也难免要借重叶大侠的一双魔手。我虽然没有带来大批黄金,可是我手上的东西却比别人多了一点,所以跟我合作,总比跟那些人合作直接得多。” 叶天忙道:“你所谓的手上的东西,指的是不是残月环?” 黑袍怪人道:“当然是残月环,如果没有那种东西做本钱,我还有什么资格跟你叶大侠谈条件。” 叶天道:“好吧,那你就把你的条件说出来,先让我合计一下,看看是不是比跟别人合作来得划算。” 黑袍怪人道:“其实我认为现在无论答应你什么,都是空谈,还莫如等把门打开之后,再凭本事谈条件来得干脆。我是直话直说,但不知叶大侠的看法如何?” 叶天笑笑道:“阁下快人快语,倒也实在不得不让人佩服。” 黑袍怪人道:“我并不想让你佩服,我只想知道你是否同意我这种说法。” 叶天道:“其实我同不同意都是一样,老实告诉你,你把钥匙凑齐,你就是不给我一分银子,我也要打开看看。” 黑袍怪人道:“既然如此,咱们就不必再多费口舌,只希望在看到那批宝藏之前,能够彼此相安无事。至于小玉姑娘跟我这笔帐,也不妨等到看到东西的时候再算,如果我真是她要找的人,到时候拼起命来,岂不是比现在来得更有价值?” 叶天道:“好!我答应你,在打开那扇门之前,我们绝对不再跟你为难。也希望你能约束手下,尽量避免跟我们冲突,以免增加彼此间的敌意。” 黑袍怪人道:“可以,只要你说话算数,我的人绝无问题。” 叶天想了想,忽然道:“我倒还有一个问题,不得不先向你表明一下。” 黑袍怪人道:“你说!” 叶天指着一直默不作声的小玉,沉声道:“在见到那批宝藏之前,你若想使用卑鄙手段,先把这个女人杀掉,我发誓立刻将我手里的那只残月环毁掉,叫你永远进不了那扇门!” 黑袍怪人狂笑道:“我要杀她,简直易如反掌,何需使用卑鄙手段?你未免太低估我了。” 说完,身形一晃,便已没入林中。同时暗处也有几条黑影随之而去,显然都是事先在这里安排好的人手,看起来至少也有六七人之多,而且个个身手不弱。 叶天不禁回顾着小玉,百思不解道:“奇怪,你明明已经走入他的陷讲,他为何不早下毒手将你除掉,以绝后患?” 小王道:“那是因为你即时赶到,如果你再迟来一步,恐怕就靠不住了。” 曹老板不以为然道:“依我看来,他迟迟不下毒手,极可能是对小叶有所顾忌,因为他还想利用小叶这双魔手替他开门。” 小玉道:“可是方才我分明见他目需凶光,大有赶尽杀绝的意思……” 曹老板截口道:“那也只是他想通小叶出面的一种手段而已。” 小玉道:“逼他出来干什么?” 曹老板道:“谈条件啊,方才你不是都听到了吗?” 小玉连连点头道:“嗯,也可能是这个缘故。” 叶天却仍在凝视着小玉,道:“但有件事,我还是有点想不通。” 小玉道:“什么事?” 叶天道:“你有亲仇在身,追到这里就是要跟他拼命的,可是后来我跟曹老板全都赶来替你声援,你怎么反而不动手了?” 曹老板道:“是啊,我也正在奇怪,你能不能把原因说出来听听?” 小玉竟然“嗤嗤”笑道:“那是因为我见到小叶,突然舍不得死了。” 叶天忍不住摸摸鼻子,道:“你少跟我胡扯,究竟是什么原因?赶快说!” 小玉忽然又把身子缓缓地贴上来,脸上表现得热情如火,下面却有个冷冰冰的塞到叶天手里。 叶天看也不必看,就已吓了一跳。 曹老板匆匆凑上来一瞧,不禁骇然叫道:“残月环!” 小玉道:“不错,你想有了这个东西,我还有心情踉他拼命吗?” 曹老板道:“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小玉没应声,只朝林边指了指。 曹老板道:“你是说,你在地下捡到的?” 小玉点头,眼睛却瞄着远方,好像唯恐黑袍怪人再折回来。 曹老板哈哈一笑道:“那一定是小叶弄只假的摆在那里,故意叫你开心的。” 小玉摇首道:“不,这只东西我一模就知道不是假货。” 曹老板目光立刻转到叶天脸上。 叶天道:“真假一时虽然很难分辨,但绝对不是我仿造的那一种。” 小玉道:“而且那个时候小叶还没有露面,我想一定是从那老家伙怀里掉下来的。” 曹老板歪着嘴巴,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道:“怎么可能?那家伙把这种东西看得比命还重,纵然无意间掉在地上,也应该马上发觉才对。” 叶天缓缓地点着头,道:“曹兄说得不错,我也认为不太可能。就算他本人未曾发觉,他身边那群家伙又不是死人,总会有人看到的。” 小玉道:“他总不会故意给我们,叫我们去仿造吧?” 叶天道:“这可难说得很。” 小玉又匆匆朝远处看了一眼,道:“无论如何,我们也该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有问题等回去再慢慢研究也不迟。” 曹老板道;“对,咱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我的马车就停在外面,我送你们回去,这一趟……只算你两钱银子,不贵吧?” 叶天道:“不贵,不贵。” 他嘴上漫应着,眼睛却不停地向四下观望。 小玉急得跺脚道:“小叶,你是怎么搞的!万一那家伙回来,想走也走不成了。” 叶天不慌不忙道:“你说这只东西是在哪里捡到的?” 小玉向前走了几步,朝脚下一指,道:“好像就在这附近。” 叶天走过去,将那只人人视为珍宝的残月环随便往地上一丢,然后还吐了口气,道: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回去了。” 小玉和曹老板反而不动了,四只眼睛眨也不眨地瞪着叶亲,似乎整个人都傻住了。 叶天一副没事人的样子,道:“咦,你们还在发什么呆?走啊!” 曹老板指着那只残月环,道:“这只东西无论是真是假,总往带回去仔细看看,怎么可以随便甩在这里?” 叶天道:“曹兄,别想不开了,这种东西带回去会惹大麻烦的。听我的准没错,还是赶快走吧!” 说完,拖着曹老板就走。 小玉急急追赶上来,抓着叶天的胳臂,道:“小叶,说实话,你是不是已把它印在模子上了?” 叶天边走边道:“什么叫模子?那种东西,我好像从来都没有见过。” 小玉又扭身子又跺脚道:“你……你又想骗我!” 叶天道:“你是不是又想摸摸我?” 小玉道:“想。” 叶天道:“那好办,等到了车上,我解开衣裳让你摸个痛快,怎么样?” 小玉道:“好。” 曹老板听得吓了一跳,道:“等一等,等一等,我的车上干净得很,你们想办那种事可不行。” 叶天道:“加钱行不行?” 曹老板想也没想,立刻道:“那就另当别论了。” 月色更凄迷,林中更沉寂。 林外的道路上,已渐渐浮起了一片薄雾,月光映照下,景色显得十分凄凉,而且充满了诡异的气氛。 就在这时,膏药张扛着关刀,冲破了薄雾,气喘如牛地奔了过来,直奔到三人刚刚离开的地方才收住脚步,猛将关刀朝路中间一插,一面擦着汗,一面东张西望道:“奇怪,方才明明在这里,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莫非撞邪了?” 他闯荡江湖多年,遇见的邪事自然不少,从来就没有在乎过,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他索性走到路边,扒开裤子就开始撒尿,“哗哗”的尿声中,他还在得意洋洋道: “老子就给你来个以邪制邪,看你还能不能邪得起来?” 可是尿撒完了,裤带也已系好,他却真像中了邪似的,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两眼直直地瞪着撒在地上的那泡尿,尿里正好有个东西一闪一闪地瞪着他,原来正是叶天方才丢下来的那只残月环。 膏药张愣了很久,才用两根手指把那只残月环捡起来,仔细看了看,道:“咦!这不是小叶的东西吗?怎么会丢在这里?” 他浓眉忽然挑动了一下,转身回到路中间,猛地拔起关刀,大声喊道:“小叶,你在哪里?你只管出来,不要怕,天塌下来,我膏药张替你扛!” 喊声过后。林中果然有了反应,只见一条黑影直向膏药张飞扑过来,快得如同鬼魅一般。 膏药张是老江湖,一看就知道情形不对,急忙闪身错步,足尖在刀柄上一挑,沉重的关刀“呼”地劈了出去,动作虽嫌缓慢,架式却是十足。 那黑影身形一矮,已从关刀之下蹿过,定定地站在距离膏药张不满一丈的地方。 月光下,只见那人体型魁梧,神态剽悍,全身上下都是一色乌黑,只露出小半张苍白的脸,看上去充满了神秘味道。 膏药张翻着眼睛打量他一阵,狠狠地吐了口唾沫,道:“想装神弄鬼来吓唬你爷爷? 差远了!你爷爷跟鬼打交道的时候,你小子还没投胎呢!” 黑衣人冷冷道:“废话少说,把那只东西留下,人滚!” 膏药张挺胸道:“笑话!这是我朋友的东西,凭什么留给你?” 黑衣人道:“我们今天不想跟你为难,也希望你自爱一点,否则……” 膏药张没等他说完,便已忍不住喝道:“否则怎么样?” 黑衣人没有说话,后面却发出了两声冷笑。 膏药张回头一瞧,才发觉身后不远的地方忽然多出了两个人。 .那两人眼前面的黑衣人同样的穿着、同样的体型,甚至连站在那里的神态都相同,看上去就像从一个模子里做出来的一样。 膏药张微微愣了一下,刀头猛地一抖,哈哈大笑道:“好,好,三对一,有意思!” 说罢,也忘了那只残月环是从哪里捡起来的,竟然咬在嘴上,双手一转,关刀“呼” 地绕了个圈圈,然后两腿半蹲,摆好了架式,一副静待三人攻上来的模样。 前面那黑衣人动也不动,只伸出了一只手,后面那两人立刻从不同的方向蹿了上来。 膏药张头也不回,陡地摆身挪步,沉重的关刀借着腰力横扫而出,气势十分威猛。 那两人身影只微微一顿,其中一人已飞快地欺到膏药张的身旁,出拳直捣他肋下的必救之处。膏药张脚步一斜,便已避过,但另一人却适时攻到,只听“哗”的一声,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掌,结结实实地击在他的后心上。 膏药张身强体健,下盘极稳,但仍不免向前扑出两步,同时嘴巴一张,残月环也自然脱口喷出,直落在那黑衣人伸出的手掌中。 黑衣人目的已达,转身就走,另外两人也分向林中退出。 谁知就在这时,突然暴喝声起,只见一人自土墙后面飞跃而出,人在空中,刀已出鞘,刀光闪闪,直扑向那持有残月环的黑衣人。 黑衣人反应快速无比,腾身扭腰,凌空便是一拳击出,拳风凌厉已极。 但那持刀人的刀法快得简直不可思议,就在那黑衣人掌风到达之前,刀锋已然闪过,惨叫声中,黑衣人魁梧的身躯,“轰”的一声,平平地摔落在膏药张面前。身躯一阵挣动,终于松软下来,同时手掌也渐渐摊开,掌中的残月环依旧闪闪地发着光。 膏药张急忙又将那只残月环拾起,腰身尚未站直,身后接幅又是两声惨叫,另外那两名黑衣人也先后横尸林道。从头到{见只不过刹那工夫,那持刀人竟一口气将三名强劲的对手全部摆平,刀法不但又快又狠,而且下刀部位也准确无比,叫对手无挣扎的余地。 什么人会有如此高明的刀法? 那人缓缓地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冷冷的面孔,原来竟是傍晚才和陈七分开的何一刀。 膏药张似乎并不认识他,但仍然忍不住脱口赞道:“阁下好快的刀法!” 何一刀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好像对这种赞美之辞早已司空听惯,不足为奇。 膏药张忽然叹了口气,道:“像这种快速有效的刀法,我已经好久没见过了。” 何一刀的神色一动,道:“你以前见过这种刀法?” 膏药张傲然道:“见得太多了。” 何一刀冷笑,一脸死不相信的表情。 膏药张笑了笑,道:“不过像阁下这么利落的刀法,江湖上已不多见,最多也不过三五人而已,只是在下眼拙,一时认不出阁下究竟是其中的哪一位?” 何一刀道:“你何不猜猜看?” 膏药张膘着何一刀手中那柄连杀三人、滴血不沾的钢刀,沉吟着道:“阁下莫非是人称雪刀浪子的韩光韩大侠?” 何一刀闷哼一声,道:“你为什么不说我是快刀侯义?” 膏药张断然摇首道:“你不是侯义。” 何一刀道:“何以见得?” 膏药张道:“我认得他,而且我们之间的交情深得不得了。” 何一刀一面打量着他,一面又在冷笑。 膏药张挺胸道:“你别看我只是个卖膏药的郎中,他已是江湖第一名刀,但他若见到我,还是得喊我一串大哥,因为我们是插过香、磕过头的把兄弟,我相信他爬得再高,也不会把我忘记。” 何一刀一声不吭,只狠狠地瞪着膏药张,他对膏药张称快刀侯义为江湖第一名刀,不仅反感,简直到了痛恨的程度。 膏药张根本看不见他的脸色,仍在继续道:“想当年我们是一起闯过江湖的,他帮我背过药箱,我替他做过刀靶……他能练成今天这套无人匹敌的刀法,我膏药张多少也有点功劳……” 何一刀截口道;“你说你叫膏药张?” 膏药张道:“不错。” 何一刀冷笑连连道:“难怪你敢替他信口胡吹,原来是个卖狗皮膏药的!” 膏药张怔怔道:“我几时替他胡吹过?” 何一刀道:“老实告诉你,快刀侯义那把力还不够快,雪刀浪子韩光更是差远了。 放眼武林,能够当得起江湖第一名刀这六个字的,只有一个人!” 膏药张道:“哦?但不知是哪一位?” 何一刀道:“我,也就是何一刀。” 膏药张呆了呆,道;“原来阁下就是龙四爷手下的何一刀,真是失敬得很。” 何一刀道:“还有,只有我何一刀的刀法,才称得起无人匹敌的刀法,这件事,希望你弄清楚。” 膏药张勉强地点点头,道:“方才多谢你救了我,改天我再登门致谢,我现在要告辞了。” 何一刀道:“等一等!” 膏药张道:“何兄还有什么言教?” 何一刀道:“你不必跟我称兄道弟,我不是快刀侯义。” 膏药张立刻换了副神态,毕恭毕敬道:“是是是,但不知何大使还有何吩咐?” 何一刀道:“你也不必向我致谢,我方才出刀根本就不是为你,是为你手上那个东西。” 膏药张苦笑道:“看来这东西的魔力还真不小?” 何一刀道:“你只要把那个东西拿给我,你就可以走了。” 膏药张摇头道:“这件事恐怕碍难从命,这是我朋友的东西,我一定得带回去。” 何一刀道:一你不要忘了,如非我适时出刀,那个东西早就落在别人手上了。” 膏药张道:“那是我技不如人,没有话说。如果让我慷朋友之慨,把东西双手捧给人家,这种事我膏药张可干不出来。” 何一刀道;“看不出你还是个蛮讲义气的人!” 膏药张道:“所以我才能交到快刀侯义这种好朋友。” 何一刀又在冷笑,过了很久,才道:“你说你曾经做过侯义的刀靶,不知是真是假?” 膏药张道:“当然是真的,这件事在江湖上知道的人也不少,你不妨去打听打听!” 何一刀道:“那倒不必,我只是随口问问——你既然陪他练过刀,我想你的刀法也一定错不了。” 膏药张道:“如以刀法而论,那我比他可差远了,当真动起手来,最多也只能顶个五六招而已。” 何一刀挥动着钢刀,慢慢地绕着膏药张走了一圈,忽然道:“我有个建议,你要不要听听?” 膏药张道:“不听行不行?” 何一刀道:“不行。” 膏药张无奈地笑笑,道:“那你就说吧!” 何一刀道:“咱们就以五招为限,我赢了,东西自然归我。 如果赢不了你,我回头就走,绝不跟你噜嗦半句。” 膏药张道:“万一我赢了呢?” 何一刀道:“那你就是江湖第一名刀,而不是膏药张了,到时候不但东西归你,何某这条命也同时奉上,你看如何?” 膏药张昂首哈哈一笑,道:“好,好,能与号称江南第一快刀的何一刀一搏,也算是人生一大快事!” 何一刀居然挑起大拇指,道:“够豪气!” 膏药张将残月环往腰带上一别,双臂错动,沉重的关刀“呼”的一声打了个圈圈,大喝道:“客套免了,请出招吧!” 何一刀道:“这是第一刀,你注意了!……” 话犹未了,刀锋已到了膏药张的头顶上。 膏药张冷笑一声,不退反进,亮晃晃的大刀也直向何一刀面门劈去,虽然慢了一步,但刀沉力猛,气势凛然,逼得何一刀非撤刀不可,否则就算膏药张头顶开花,何一刀也非死即伤。 何一刀迫于无奈,只有缩身收刀,避回原地,冷哼一声。 道:“这算什么刀法7简直是想同归于尽嘛!” 膏药张得意洋洋道:“这就是我膏药张以慢制快的绝招,你想要赢我,起码也得留下半条命!” 说话间,何一刀早已钢刀挥动,接连三刀连续劈出,而膏药张刀随人转,关刀舞得虎虎生风,根不就不顾本身生活,刀刀都在跟何一刀玩命,每一刀都在万分惊险的情况之下,硬把何一刀的招式给退回去。 直到第五招,何一刀突然冲入刀幕,探身欺近膏药张身前,但钢刀尚未劈出,膏药张沉猛的关刀又已横扫而至,眼看着刀锋已扫到何一刀身上。而何一刀就在千钧一发间,陡然就地一扑,竟从膏药张脚下翻滚到背后,身形随之一挺而起,同时钢刀也自膏药张腰间抹了过去。 膏药张好像没事的人一般,借着关刀舞动之力飘出几步,回身道:“第五招已过,你还有什么话说……” 话没说完,神色忽然一变,抬手指着抱刀而立的何一刀,嘶喊道:“你……你用了第六招……” 何一刀冷冷道;“你算错了,我在你面前并没有出刀,在你身后那一刀才是第五招。” 膏药张身子已开始摇晃,嘴里却还在连连喊着:“卑鄙……卑鄙……”喊声越来越弱,粗壮的身躯和沉重的关刀终于同时倒了下去……鲜血如决堤般的涌出,染红了身旁的土地,也染红了腰间的残月环。 何一刀足尖轻轻一挑,那只染满鲜血的残月环已飘落在他手里,他擦也不擦,随手就扔了出去。 丁长喜适时自阴暗的角落中闪出,抬手接个正着,看也没看便已揣入怀中,两眼却直瞪着何一刀,语气中充满了不满的味道,道:“你每次解决问题,为什么一定要杀入?” 何一刀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不杀人,怎么能解决问丁长喜叹了口气,道: “长此下去,迟早有一天你会惹出大祸来!” 何一刀竟满不在乎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若是怕惹祸,还出来闯什么江湖?” 丁长喜再也没活可说,调头就走。 何一刀“锵”的一声还刀入鞘,也昂然阔步地跟了下去,转眼便消失在黑夜中。 四周里又沉寂下来,薄雾很快地掩没了四具尸体,却掩不住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 马车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不停地摇晃,叶天和小玉两人的身子也在车厢里摇晃不已。 车帘低垂,车厢里很暗,略得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但叶夫和小玉却一点不方便的感觉都没有,因为有很多事是不需要用眼睛的,只要有手、有鼻子、有嘴巴以及其他的就够了。 帘外愈来愈静,坐在外面的曹老板好像睡着了,连起初挥动鞭子的声音也没有了。 叶天真有点担心,生怕他从车辕上掉下去,正想掀开帘子看一看,却被小玉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 黑暗中,只觉得小玉像条猎犬般的在他身上嗅了又嗅,道:“咦,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叶天道:“当然是男人的味道。” 小王道:“不对,这跟你平时的味道完全不同。” 叶天道:“哦?你好像对我身上的味道很有研究。你倒说说看,平时我身上是什么味道?” 小玉沉吟着,道:“平时你身上最多也只有汗臭味,可是今天……我怎么嗅都觉得有一股蜡烛的味道,而且味道还大得不得了。” 叶天道:“你胡扯什么!我身上又没装着蜡烛,怎么会有那种味道?” 小玉道:“是啊,我也觉得奇怪。” 叶天道:“我想一定是你的鼻子出了毛病。” 小玉道:“谁说的!我的鼻子一向都灵得很……你再让我仔细嗅嗅,看会不会搞错。” 接着叶天一阵子“嗤嗤”的笑声,可能是嗅到了他的痒处,忍不住发出来的。 过了一会,小玉的语气十分肯定地道:“错不了,是蜡烛的味道。” 叶天笑着道:“你这个女人疑心病实在太重了,人家都说常跟疑心病重的人打交道会短寿,我为了活久一点,还是趁早躲开你为妙。”说完,很快地把身子缩到车角上。 小玉轻哼了一声,道:“果然在找理由躲我了。” 叶天道:“我再不躲你,身上还不知会变出什么味道来。” 小玉道:“其实你想离开我,只要你说一声就够了,我绝对不会死缠着你不放,我是个很想得开的女人,跟那些几辈子没见过男人的寡妇可不一样,你放心好了。” 叶天叹了口气,道:“疑心病又犯了。” 小玉也幽幽一叹,道:“你知道吗?我过去一直不肯把我的身世告诉你,就是怕有这一天。” 叶天道:“这跟你的身世有什么关系?” 小玉似乎怔了一下,道:“你不是因为知道我是聂云龙的女儿,害怕了,才想借故开溜?” 叶天道:“你是聂云龙和铁莲花的女儿又怎样?那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小玉吃惊道:“原来你连我娘是谁都知道?” 叶天道;“铁莲花是武林中出了名的大美人,像我这件男人,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底细?” 小玉道:“这么说,那个黑袍怪人是哪一个,你想必也清楚得很?” 叶天道:“我当然清楚,聂云龙和铁莲花夫妇死在‘粉面阎罗’曹刚手上,曾经轰动一时,江湖上哪个不知道?” 小玉道:“我有一个这么可怕的仇人,你难道一点都不怕受牵连?” 叶天道:“怕有什么用?就算没有你这段仇恨,他也不会放过我的。” 小玉道:“为什么?” 叶天道:“你想想看,当我打开那扇门之后,他真的肯把宝藏分给我一份,乖乖放我走路吗?” 小玉道:“恐怕不可能。” 叶天道:“不是恐怕,是一定。到时候他一定会要我的命。” 小玉道:“你既然知道他的阴谋,为什么还要被他利用?” 叶天道:“那是因为我比他更需要那批财宝,而且当年巧手赛鲁班公孙柳留下的那扇门,对我也是个极大的挑战,我非要把它打开不可。” 小玉急道:“可是粉面阎罗曹刚那个人难对付得很,你铁定不是他的对手。” 叶天道:“我知道,不过我也有我的打算,到时候他也未必能稳操胜算。” 小玉道:“你有什么打算?能不能先透露一点,好让我安心?” 叶天道:“至少我可以找几个帮手,只要有财宝可分,我相信不要命的人多得很。” 小玉道:“原来你是想以多为胜?” 叶天道:“也可以这么说。” 小玉道:“如果你想用这种方法,除非现在动手,再迟恐怕就来不及了。” 叶天道:“为什么?” 小玉道:“粉面阎罗曹刚是干什么的,你知道吗?” 叶天道:“我当然知道。” 小玉道:“你既然知道他的身分,想必也知道他属下高手多不胜数,你想找帮手,难道他就不会调人吗?” 叶天道:“嗯,有道理。” 小王道:“所以我认为像他那种人,你给他的威胁越大,他给你的压力也就越大,对付他唯一的方法就是偷袭,最好是趁现在先把他干掉再说。” 叶天道:“不行。如果现在把他干掉,那扇门就永远打不开了。” 小玉沉默了一会,道:“小叶,那批宝藏,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吗,”叶天道:“当然重要。” 小玉道:“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叶天道:“我的穷朋友太多,如果我有了钱,大家的日子都会好过一点。” 小玉道:“除此之外呢?” 叶天叹了口气,道:“当然,我也想把我毁掉的家业重新整顿起来。兴旺几百年的江陵叶家毁在我这一代,总是一件令人很不甘心的事。” 小玉道:“如果你真有心重整家业,也并不一定非靠大批的金钱不可。” 叶天道:“不靠钱靠什么?” 小玉道:“你可以自己努力奋斗,然后再讨个能干的老婆,生几个长进的孩子,孩子长大了再生一大群孩子,有个两三代也就起来了。” 叶天似乎呆了呆,道:“要两三代才能起来?” 小玉道:“是啊!你没听人家常说兴家三代、败家一代这句话吗?” 叶天道:“我等不及,我一定要在我有生之年,重新把家业整顿起来。” 小玉沉吟着道:“如果你实在着急的话,你不妨多讨几房老婆,多生几个孩子,那样也许会快一点。” 叶天立刻道:“这倒是个好办法。” 小玉哼了一声,道:“不过你选老婆的时候,最好把眼睛睁大一点,万一讨个女贼,或是不三不四的寡妇回来,将来生下孩子也一定都是败家子,到那个时候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叶天一阵急咳,道:“这个方法虽然不错,但对我来说还是太慢。我非得把那批宝藏弄到手不可,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绝对不能让它从我手中溜走。” 语声只顿了一下,又道:“而且还有那扇门,我也非把它打开不可,我倒要看看名满天下的巧手赛鲁班公孙柳究竟高明到什么地步。” 小玉幽幽一叹,道:“好吧,你既然非这么做不可,我也只好合命相陪。” 叶天忙道:“等一等,你这么说,就未免太过分了。” 小玉道:“怎么过分?” 叶天道:“我这样做,一半固然是为自己,另一半也是为了你。你怎么可以一点都不承情,反而把人情卖在我头上?” 小玉道:“为我?” 叶天道:“是啊,我这也等于是在帮你报仇!” 小玉道:“你若真想帮我报仇,最好是趁现在他还疏于防范的时候动手。等他的入手陆续赶来,那时候我们想近他的身只怕都很难。” 叶天道:“那你就太多虑了,就算我们不想接近他,他也会来找我们的。” 小玉道:“可是到那时候,他绝对不可能再给我们出手的机会”叶天道:“那也不要紧,好在我们并不想在外面动手。” 小玉不解道:“你为什么一直要在里面动手?那样做对我们也并不一定有利!” 叶天道:“但也绝对无害。你想想看,以他目前的身分,如果我们明目张胆地在外面把他干掉,难免会有后患。为了杀他一个人而连累大家,是不是有点得不偿失?” 小玉想了想,道:“在里面杀他也没什么差别,我们还是要担责任的。” 叶天冷笑着,道:“担什么责任?他自己不小心以身殉宝,我们这些侥幸逃出来的人,有什么理由要替他担责任?” 小玉不讲话了。 叶天继续道:“所以我劝你稍安勿躁,安心等着瓮中捉鳖吧。” 小玉道;“但你也莫忘了,到时候我们也都变成了瓮里的王八,说不定全部毁在他的手上。” 叶天道:“那就得看他调来的是些什么人了。” 小玉道:“他那边来些什么人,且不去管他,我们这边呢,你打算带准进去?” 叶天道:“现在谈这件事还言之过早,到目前为止,真正属于我们这边的,也不过仅仅四个人而已。” 小玉道;“哪四个人?” 叶天道;“除了你我之外,还有外面的曹老板……” 话还没说完,小玉便已凑上来,直凑到他身边,才悄声细语道: “小叶,这个人你不能算在里面。” 叶天一怔,道:“为什么?” 小玉道:“你想一个整天跟银子和女人为伍的人,会有什么大本事?而且凭他那副身材,莫说抵挡不住粉面阎罗的掌力,便是掌风已足以把他疾倒了。这种人你把他算在里面,岂不是误了大事?” 叶天“嗤”地一笑,道:“小玉,这次你可看走眼了!” 小玉竟不服气道:“会吗?” 叶天道:“这个人的长相和习性,从年轻的时候就是这副样子,看起来一点都不起眼,可是他却干过几桩震撼武林的大事,我想至今老一辈的人都还记得,而且其中有一件,和令尊也有切身的关系。” 小玉道:“真的?” 叶天道;“当然是真的。那已经是七八年之前的事了。那时候‘神卫营’的统领还不是曹刚,而是‘飞天鹞子’钱王伯,这个人,你听说过吧?” 小玉道;“嗯、”叶天道:“那一次就是由钱玉伯亲自押解一批钦犯上京,当时令尊也是押解铁犯的侍卫之一。那些钦犯之中,有一位大大有名的人物,我想你也一定听说过。” 小玉道;“哦?但不知是哪一位?” 叶天道;“就是名满武林的关正卿关大侠。” 小玉道:“关大侠是‘日月同盟’的首脑人物,我当然听说过。” 叶天道;“那次重创钱玉伯、营救关大侠出险的那件案子,就是要钱不要命曹小五的杰作之一。” 小玉一惊道;“就他一个人?” 叶天道:“当然不止他~个,但能够参加那次行动的,铁定都是一流高手、如果他没有那种身价,就算他想参加,人家也不会答应的,你说是不是?” 小玉道:“那当然。” 叶天道:“我也就是在那一年认识他的。” 小玉似乎又吃一惊,道;“你也参加了那次的行动?” 叶天道:“那时候我还年轻,声望和武功都还差得远,当然没有资格参加,不过事后关大侠的手铐和脚镣却是我替他打开的。” 小玉道:“由此可见当时你的名气也不算小,否则他们又也么会找上你呢?” 叶天叹了口气,道;“也就是由于那次的事情,才弄得我惹火上身,不得不离家出走。没想到事隔多年,居然又在襄阳遇见他。你说像这种好帮手,我们打着灯笼恐怕都找不到,怎么可以不把他算在里面呢?” 小玉道:“好吧,那么第四个呢?” 这次轮到叶天不讲话了。 小玉立刻往后缩了箱,酸味十足道:“又是那个姓萧的骚寡妇,对不对?” 叶天道;“不错,正是她。” 小玉道;“我真奇怪,那个骚寡妇有什么好?你为什么非把她拉在一起不可。” 叶天咳了咳,道:“你也不能太小瞧她,她那条十丈软红,也难对付得很。” 小玉哼了一声,道:“鬼才相信呢!什么‘十丈软红迎风飘,快如闪电利如刀’,可能吗?” 叶天道:“为什么不可能?” 小玉道;“你也不想想看,一条软软的红绿,能够飘出去已经很不错了,还怎么可能快得起来?” 叶天道:“我看过,的确不慢。” 小玉道:“就算她不慢,她真的能够把那条红经使得像刀剑一样锋利吗?” 她一面说着,一面还在腰间的短到上拍了一把。 车厢里很暗,叶天自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从语气也不难猜出她这时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为了避免火上加油,他只有笑呵呵道:“那还用说,她当然没有你这柄短剑来得锋利了。” 小玉冷哼一声,道;“所以我认为与其滥竿充数,还莫如赶早想想别的办法。” 叶天无可奈何道;“好吧,依你看,应该想什么办法呢?” 小玉沉吟了一下.道:“我着杨百岁这个人还不错。功夫也十分了得,而且他手下还有索命金钱彭光等那些人物,你何不找他谈一谈,看彼此能不能合作?” 叶天道;“杨老头倒还好谈,但他背后那位司徒姑娘却神秘得很,这条路走起来恐怕不太容易。” 小玉又想了想,道:“丁长喜跟何一刀如何?你和龙四爷处得好像还不错,这条路应该走得通才对!” 话刚讲完,马车也忽然间停了下来。 叶天急忙挑起车帘,道;“曹兄,外面是否有什么动静?” 曹老板回首道:“没有。我只是想起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叶天道;“什么事?” 曹老板道:“方才在我们赶到那片树林之前,丁长喜和何一刀已经先去了,只是一直未曾露面,不知那两个家伙在搞什么鬼?” 小玉突然尖叫一声,道:“唉晴!刚刚我们在车厢里的谈话,你都听到了?” 曹老板笑嘻嘻道:“我身子虽然很轻,随时都可能被人家的掌风震倒,但听觉却灵得不得了,你们每句话都拼命往我的耳朵里钻,我想不听都不行。” 小玉嗔声道;“你这个人坏死了!” 曹老板道;“还有,我的嗅觉也灵得很,我不但嗅到了蜡流,还嗅到了一股酸味,而且还酸得要命,比打翻了醋坛子还酸。” 小玉红着脸,瞪着眼道:“你只管说好了,我发誓这个月的房租不付了。” 曹老板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干道:“你一年不付也没关系.我可以从小叶的金子里扣!” 说完,得意地哈哈一阵大笑。 叶天却忽然一叹,道:“如果方才我们留下的那只残月环落在丁长喜手里,那就糟了,到时候他来个翻脸不认帐,粉面阎罗再追着我们要东西,那么一来,我们三个的乐子可大了。” 曹老板一怔,道:“不会吧?东西是他自己丢掉的,他凭什么向我们追讨?” 小玉道:“是啊,他又没有托我们看管、无论是谁捡去,也跟我们扯不上关系呀!” 叶天道:“我就怕他是故意留给我们的,到时候他不找我们找谁?” 小玉道:“可是像那么珍贵的东西,他有什么理由故意留给我们呢?” 叶天道:“我就是因为找不出适当的理由,所以才不敢把它带回来。” 小玉道:“原来你不肯把那个东西带回来,是怕中了他的诡计?” 叶天道:“不错,那姓曹的一向工于心计,对付那种人,还是小心一点为妙,宁愿吃点亏,也绝对不能上他的当。” 曹老板好像也明白了,不住地点着头道:“你顾忌得很有道理,我仔细想想,这其中一定有鬼。粉面阎罗曹刚不可能是如此粗心大意的人,否则神卫营的统领也轮不到他来干了。” 小玉也一面点头,一面斜着眼睛膘着叶天,道:“我们要不要折回去看看?” 叶天道:“去看什么?” 小玉道:“也许那只东西还留在那里?” 叶天道;“留在那里又怎么样?我不是告诉你,那只东西不能动吗?” 小王道:“可是……我们至少也应该把它上面的齿痕印下来才对。” 叶天道:“怎么印?印在什么地方?” 小玉道:“当然是印在模子上。” 叶天道:“模子呢?” 小玉眼睛又开始在叶天身上打转。 叶天苦笑道:“你这个女人疑心病也真是重得可以,你不是已经摸过两次了吗?要不要我把衣服脱光给你看看,你才肯相信?” 小玉叹了口气,道:“我并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觉得那只东西既然经过我们手里,不把它印下来,实在太可惜了。” 叶天道:“一点都不可惜.以后你就知道了,你只要相信我就行了。” 小玉道:“好吧,我只好相信你,但愿姓曹的那家伙也相信你,不会来找你麻烦。” 叶天道:“其实地来找我也没关系,我只要把他往丁长喜身上一推,一切问题全都解决。” 曹老板接口道:“对.让丁长喜跟那家伙斗斗也好,那两个正好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材.斗起来一定过瘾得不得了。” 小玉道:“只可惜丁长喜的实力差得太远,就算龙四爷全力支持他,也绝非粉面阎罗曹刚的对手。” 叶天道:“那不正合你的心愿?” 小玉一愣,道:“咦!这是什么话,丁长喜与我非亲非故,他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叶天道。“当然有关系。” 小玉道:“有什么关系?你倒说说看。” 叶天道:“你方才还不是打算叫我找他合作吗?” 小玉道:“是啊。” 叶天道:“丁长喜斗不过那姓曹的,是不是要找帮手?” 小玉道:“那当然。” 叶天道;“你猜他第一个要找的是谁?” 小玉眼睛眨了眨,道:“总不会是你吧?” 叶天笑笑道;“为什么不会是我?你不妨想想看,在襄阳,除了我魔手叶天之外,还有什么人有资格限他们合作?” 小玉半信半疑地瞟着他,道;“你目前真有这种身价?” 曹老板又已接口道:“我想应该有。咱们姑且不谈实力,就以魔手叶天这四个字,也应该够了。” 小玉摇头道:“那你们就太不了解粉面阎罗曹刚了,对付他那种人,绝对要靠实力,名头再大也晓不倒他的!” 曹老板道:“你的话很有道理,但凭实力相搏,那是以后的事。目前在襄阳的这些武林人物,不论是从外地赶来的,还是地头蛇,几乎都想寻得这批宝藏,我相信每个人都希望能与魔手叶天合作。丁长喜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如果他要找合作的对象,第一个要找的毫无疑问,铁定是小叶。” 小玉道:“他的目的,当然也是想叫小叶替他开门,但现在钥匙还都没找全,那扇门还遥远得很,眼前他要对付的是曹刚,要找也一定会找像雪刀浪子韩光那种人,找小叶有什么用?” 曹老板道:“你这种想法就错得离谱了。雪刀浪子的刀法固然了得,但也只不过是一把刀而已,在粉面阎罗眼中,也并不一定有什么分量,但小叶却不同,他目前不仅有号召力.而且还有不容忽视的牵制力量,只要有他插手,连曹刚也不免有所顾忌,像这种人,丁长喜不找他找谁?” 小玉沉默片刻,道:“那也好,让他主动来找我们合作,总比我们去找他好谈得多。” 叶天道:“就算他主动来找我,我也不会轻易答应他的。” 小玉一怔,道:“为什么?” 叶天道:“那家伙已经满肚子的鬼主意,再加上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何一刀,我们跟那种人合作,以后还会有太平日子过吗?” 小玉急道:“可是目前我们除了找他之外,还能找谁呢?” 叶天一叹道:“只可惜雪刀浪子那个人很难拉拢,否则倒且是一个好帮手。” 小玉咬着嘴唇想了想,道:“多给他点好处行不行?” 叶天苦笑道:“他跟曹老板可不一样,你想拿硬东西是绝对打他不动的。” 小玉道:“什么硬东西?” 叶天道:“像金子、银子、刀子、锤子等等,只要是硬东西,全都不行”曹老板哈哈一笑道:“嗯,的确跟我不一样,我只要有第一样已足够了。” 小玉笑了笑,又道:“如果来软的呢?” 叶天道:“那就得看彼此的缘分了。有缘的,你不求他,他越会为你卖命;无缘的,你就算磕破了脑袋,他也懒得看你一眼。” 曹老板立刻道:“对,雪刀浪子韩光就是这种人。想当年梅花老九刚刚出道江湖,受‘飞虎帮’扶制,无法脱身,韩光得知此事一夜间连伤十四名高手,将梅花老九救出虎口,然后调头就走,不但不取分文报酬,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留下。这件事当时也曾经轰动江湖,但你一定没听说过,因为那个时候你还太小,只怕还在穿开裆裤呢?” 说完,哈哈一阵大笑。 小玉狠狠地啐了一口,道:“没正经!” 曹老板脸色一整,继续道:“还有一年,‘万剑帮’老帮主病危,属下几名当权人物为了争夺帮主宝座,个个招兵买马,不遗余力。其中有个最可能登上帮主宝座的人物,干方百计地找到韩光,允以高位,许以万金。当时连我都动心了,可是韩光却不为所动,拂袖而去,白白丧失了大好机会。” 小玉急忙追问道:“结果怎么样?那个人有没有登上帮主的宝座?” 曹老板道:“当然有,所以我才说他白白丧失了大好机会。” 叶天也接道:“也正因为这个缘故,这几年韩光绝少在万剑帮的地盘走动,好像生怕惹上是非。” 小玉道:“但像雪刀浪子韩光那种人,应该不是怕事的人才对!” 叶天叹道:“那是以前,现在可不一样了。” 小玉道:“为什么?” 叶天道:“因为他有了梅花老九。” 小玉道:“当年他救了梅花老九以后,不是连名字都没留,调头就走吗?怎么现在两人又搞在一起了?” 叶天道:“那是事隔多年,两个人第二次见面以后,才慢慢开始的。” 曹老板笑接道:“那个时候你已经长大了,早就不穿开裆裤了。” 小玉似乎听得入神,只白了曹老板一眼,立刻道:“什么叫慢慢开始的?你赶快说给我听。” 叶天道:“听说有一年韩光重病客栈中,那时梅花老九已经名满江湖,刚好带着一批手下投宿在同一间客栈,很快便发现那个重病的人,正是她多年寻访不遇的恩人,于是她立刻辞掉所有约请,遣散所有的手下,亲自照顾韩光将近半年,可是当韩光病情好转之后,突然留下所有的银两,又偷偷溜掉了。” 小玉忿然道:“那韩光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叶天道:“是啊。但梅花老九这时已非吴下阿蒙,雪刀浪子韩光想甩脱她可不容易。 于是从那时开始,两个人便你追我躲,连续了好长的一段时间,直到最后几年,才慢慢地安定下来。” 小玉听得粉首连摇道:“奇怪,雪刀浪子哪一点好?看上去好像个瘟神似的,梅花老九怎么会喜欢那种人?” 叶天道;“也许她是感恩图报吧!” 小玉道:“就算她当年受过韩光的恩惠,在客栈服侍他那半年也足以抵消了,何必一定要以身相许?那也未免太不值得了。” 曹老板插嘴道:“男女之间的事,很难以常情来衡量。就像小叶吧,他有哪点好? 还不照样有人爱得他死去活来,你说是不是?” 小玉轻哼一声,道:“总之我就是不喜欢韩光那种人,而且认为他不够牢靠,所以我想我们还是跟丁长喜合作算了。” 叶天勉强点了点头,道:“好吧,到时候只要他出的条件还过得去,我一定答应他。” 小玉似乎又是一怔,道:“什么?你还想向他要条件?” 叶天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当然要,否则我们凭什么白白替他抵挡粉面阎罗曹刚?” 小玉急道:“可是你不要忘了,我们也正在需要人手帮忙啊!” 叶天淡淡道:“我知道,但那是以后的事。眼前是他找我们,不是我们找他,不先让他付出点代价,怎么说得过去?” 曹老板在车辕上听得不住地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小玉却整个傻住了,过了很久才道:“小叶,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么厉害的人嘛!” 曹老板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你错了,他一向都是个厉害角色,否则他早就没命了。” 小玉道:“我不信。” 曹老板道:“你不妨想想看,如果他不够厉害,当年怎么可能逃过神卫营三十六名高手的追杀?那个时候,我想令尊也极可能在这三十六名高手之内。” 小玉呆了呆,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曹老板道:“大概总有六七年了吧!” 小玉道:“那也不能说他厉害,充其量也只能说他比一般人机警罢了。” 曹老板笑了笑,又遭:“还有,当他预知大祸将临前夕,他断然散尽家财,连祖宅也亲手付之一炬,只气得那批远道赶来想捞些油水的神卫营高手个个吹胡子瞪眼,那又怎么说?” 小玉似乎大吃一惊,道:“有这种事?” 曹老板道:“千真万确,而且当事人就在你身旁,你不信可以问问他!” 小玉呆呆地望着叶天,脸上充满了敬佩的神色。 叶天笑笑道:“这也不能说我厉害,最多也只能说我做事比一般人果断,对不对?” 小玉猛一点头,道:“对,这也正是男子汉大丈夫应有的气概!” 曹老板一旁苦笑道:“这也不厉害,那也不厉害;找丁长喜要点条件,你反而说他厉害,你究竟在想什么?我真被你搞糊涂了!” 小玉眼睛翻了翻,道:“你胡扯什么!我几时说过他厉害? 跟丁长喜那种人谈生意,不先捞点血本回来,那不变成傻瓜了?你糊涂,小叶可不糊涂,他当然要那么做!”说完,还摇撼着叶天的胳臂道:“小叶,你说我讲的对不对?” 叶天只好点点头道:“对,对,对极了!” 这次轮到曹老板傻住了,张口结舌地望着小玉,半晌没有吭声。 小玉回望着他,道:“咦!你还发什么呆?赶快走吧!” 曹老板扬起鞭子,迟迟疑疑道:“是到鼎庐,还是到小叶家里?” 小玉道:“当然是到小叶家。” 叶天眉头紧紧一皱,道:“到我家干什么?” 小玉道:“我还有件事,要跟你好好研究一下。” 叶天道:“你打算跟我研究什么?” 小玉道:“你身上的味道,我一定要搞清楚,你身上为什么会有蜡烛味道!”—— 赤雷扫校 第十一章 针锋相对 黯色的门窗,黯色的四壁,连摆设在房中的桌凳橱柜也一律都是黯色,就像曾经被火烧过一般,将房中所有的东西全都烧成了焦炭般的颜色,看上去毫无光泽。 房中唯一显眼的,便是床上一条原本可能是白色的被单,但现在早已变成了土黄色。 小玉正睡在那条土黄色的被单中。 阳光从后窗的缝隙中斜射在床前,也照亮了小玉清丽脱俗的脸。她的眼睛还没有睁开,鼻尖却已开始耸动。 她突然嗅到了一股似酸非酸、似辣非辣的气味。 打从夜晚开始,她似乎对各种气味都很敏感,除了满床的汗酸味之外。 小玉毫不迟疑地跳下床,用被单将赤裸的身子紧紧包住,然后轻轻地打开房门,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门外是一间堆满材料和各种打造铁器用具的工作室,穿过工作室便是厨房。 厨房的炉灶尚有余温,像是刚刚熄火不久,灶上一只铁筒里还在冒着热气。筒里煮的竟是染料,那股怪怪的气味,正是从筒里发散出来的。 叶天是锁匠,怎么会突然染起东西来了? 小玉小心地将染筒里的东西拎起来,双手撑开一看,竟是昨夜叶天还穿在身上的那件白布小褂,这时已被染成藏青色,只有胸前依然留着两道月牙形的白色,仔细一瞧,赫然是两只形状完整的残月环印,不仅齿痕齐全,而且上面的花纹也极为明显。 这是怎么印上去的?为什么只有那两只残月环印的部位不沾染料? 小褂上的水成串地朝下淌,连小玉脚下的被单都已染上了一片颜色,但她却浑然不觉,只呆望着那两道白色的印痕出神。 过了很久,她才突然想起昨夜在叶天身上嗅到的蜡烛味道,身子不禁微微一额,脱口尖叫道:“蜡染?原来他用的是蜡染!” 叶天也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背后,笑着接道:“你这个女人好像还不太笨?” 小玉霍然回道:“可是蜡染需要高温,你是用什么方法把蜡烛熔化掉的?” 叶天道:“熔化蜡烛并不需要太高的热度,我若连那么一点热度都没有,我还能算个男人吗?” 说着,将小玉手上的小褂往旁边一缸清水里一丢,紧紧地把她拥入怀中,同时手掌也开始在她身上摸索起来。 小玉匆匆朝四下扫了一眼,红着脸道:“你又来了,大白天也不怕被人看到!” 叶天却一本正经过:“小玉,你误会了,我现在正在试验给你看啊!” 小玉脸孔忽然变得更加红润,气息端端道:“原来……你练过‘赤焰掌’!” 叶天轻哼一声,道:“那种旁门左道的功夫,我还不屑于去练它。” 小玉昂首吃惊地望着他,道:“难道你练的是‘玉佛掌’?” 叶天笑笑道:“你知道的好像还真不少。” 小玉道:“可是‘玉佛掌’是少林功夫,你不是少林弟子,他们怎么可能把这种功夫传给你?” 叶天道:“这是个秘密,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 小玉跺着脚道:“小叶,你太过分了!事到如今,你还不肯相信我?” 叶天忙道:“我并不是不相信你,而是这件事有关别人的安危,你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好处。” 小玉扭着身子道:“我不管!我只认为你我之间不该再有任何秘密,否则我算什么? 你说!” 叶天想了想,道:“好吧,好在我们的立场差不多,你知道了也无所谓。我这套掌法是跟少林寺的一位高僧交换来的。” 小玉道:“拿什么交换的?” 叶天道:“他不教,我不开。” 小玉道:“开什么?” 叶天道:“关大侠身上的手铐和脚镣。” 小玉恍然道:“原来那次的行动,少林寺也有份,那就难怪连钱玉伯都抵挡不住了。” 叶天道:“这是有关少林安危的大事,你可千万不能说出去。” 小玉叹了口气,道:“我跟谁去说?我是聂云龙的女儿,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我,因为我爹早就被他们安上反叛的帽子了。” 叶天朝旁边的水缸瞟了一眼,道:“就是为了那两只残月环?” 小玉道:“不是两只,是三只。三个人同时发现的三只残月环和那批宝藏的秘密。” 叶天微微一怔,道:“你说三个人?” 小玉道:“不错。” 叶天道:“那么除了你爹和粉面阎罗曹刚之外,还有一个人是谁?” 小玉道:“就是当年押解钦犯、身受重伤尚不至死的钱玉伯。” 叶天道:“照你这么说!钱玉伯也极可能是被曹刚害死的?” 小玉道:“那还用说!可叹钱玉伯一直把曹刚当成亲信,却没想到最后竟会死在他手上。” 叶天感叹道:“由此可见那批人太没人性了;为了争权夺利,再亲近的人也照样会下毒手,彼此根本毫无道义可言!” 小玉冷笑一声,道:“不过这次姓曹的就做得太过分了。钱玉伯踉我爹爹可不一样,人家在京里多少有点关系,听说上面已经有人对他的死因发生怀疑,现在好像正在派人调查中。” 叶天道:“果真如此,曹刚就应该待在京里才对,怎么还放心跑到外面来寻宝?” 小王道:“那是因为只有使用大批的金钱,才能把事情平息下来,所以这次他非得到这批宝藏不可,否则不但神卫营统领的宝座不保,只怕连老命都很难保住。” 叶天道:“好,这次我们就多动点脑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得手。” 小玉道:“但以目前的实力来看,我们恐怕还斗不过他。” 叶天道:“斗不过他我们可以慢慢想办法,就算施时间,我们也可以把他活活拖死。” 小玉道:“你未免把曹刚看得太简单了,只要他把那六只残月环凑齐,你想拖一天他也不会饶过你。” 叶天又是一怔,道:“你说残月环一共只有六只了?” 小玉道:“是啊,难道你连残月环一共有几只都不知道?” 叶天强笑道:“我当然知道,我不过是确定一下罢了。” 小玉道:“而且据我所知,另外那三只残月环的下落已全在曹刚的掌握中,我想很快就会落在他的手里。” 叶天道:“你放心,就算他把那六只残月环凑齐,宝藏的地点也不是一时半刻可以找到的。日子还长远得很,咱们非把他拖死不可。” 他缓缓道来,语气十分坚定,似乎极有把握。 但小玉却连嘴巴都听歪了,斜着眼睛瞄了他半晌,才道: “小叶,你到襄阳,究竟是干什么来的?” 叶天眉头一皱,道;“又是老调重弹,这几年你至少已问了我几十次,你烦不烦?” 小玉道:“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问你,希望你能老实告诉我。” 叶天道:“表面是来做生意,其实是在避祸。至于避什么祸,要不要我从头到尾向你报告一遍?” 小玉道:“那倒不必。” 叶天道:“你怎么忽然又扯到这个问题上面来?我想你一定有什么特殊原因。” 小玉道:“我只是有点奇怪,凭你这双巧手,何处去不得? 为什么偏偏要躲在襄阳?” 叶天叹了口气,道:“那是因为我发现有很多处境跟我差不多的人都躲在这里,所以我才留下来。万一被抓去杀头,起码也多几个伙伴,总比孤零零的一个人要好得多……” 说到这里,环抱着小玉的手臂忽然一紧,道:“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你,如果当初没有碰到你,也许我早就离开了。” 小玉稍许挣扎了一下,道:“你少灌我迷场,我不是小寡妇,我可不吃这一套。” 叶天苦眉苦脸道:“其实我说的都是老实话,信不信全在你了。” 小玉抬头正视着他,道:“那么你留在襄阳,并不是为了那批宝藏?” 叶天道:“当然不是。不瞒你说,这件事是在杨百岁那批人找到我之后,我才知道的,过去我连听都没听人说过。” 小玉点点头道:“那就难怪你连最重要的关键都不知道了。” 叶天微微一怔,道:“什么最重要的关键?” 小玉道:“就是那批宝藏的地点。” 叶天猛地咽了口口水,道:“你知道?” 小玉道:“我当然不知道。” 叶天神色一变,道:“你是不是想告诉我,粉面阎罗曹刚早就知道那批宝藏的地点了?” 小玉粉首轻摇,不慌不忙道:“你先不要紧张,在那六只残月环全部落在他手上之前,他也跟我们一样,不过我想第一个知道的一定是他,而且日子恐怕也不会太远了。” 叶天愣了一下,才突然叫道:“原来那批宝藏的地点是隐藏在残月环里!” 小玉立刻道:“不是隐藏,是清清楚楚地画在上面。现在你明白了吧巴?” 叶天好像反而糊涂了,皱着眉头道:“你的意思是说那环上的花纹,就是藏宝的地图?” 小玉道:“不错。” 叶天摇头道:“错了,简直错得离谱。老实告诉你,我早就下功夫研究过了,别说只有六只残月环,就算六十只,也凑不起一幅地图来。” 小玉满脸狐疑道:“不会吧?我爹明明是这么交代我的,应该不会错才对呀!” 叶天松开小玉,将清水中的小褂捞起来拧干,然后摊在她面前,道:“你仔细看看,像不像是地图?” 小玉只看了一眼,便开始摇头叹气,因为每只残月环上面,只有两三条极其简单的纹路,既不能彼此相连,也没有任何标示,再多也不可能会构成一幅地图,难怪如今看得大失所望。 叶天倒表现得很沉着,道:“当然,六只凑在一起,也许会另有发现,不过以我经验判断,只凭上面的花纹想要找到那批宝藏的正确地点,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小玉沉吟片刻,道:“或许曹刚知道的比我爹爹多些,你还是当心一点的好。” 叶天笑笑道:“他知道的再多也没有用,我有办法叫他永远也找不到第六只。” 小玉吃惊地望着他,道:“你真想把你手里的那一只毁掉?” 叶天道:“谁告诉你我手里有一只?” 小玉道:“昨天你自己说的。” 叶天道;“那只是我随口唬唬曹刚的,其实我手里这只根本是假货。” 小玉道:“真的呢?” 叶天道:“我想应该在司徒姑娘手里。” 小玉脸孔一板,道:“东西还在人家手里,你便说得如此有把握。看起来,你跟那个司徒姑娘的交情还蛮不错嘛?” 叶天“噗嗤”一笑,道:“我发现你吃醋的功夫实在高人一等,什么醋你都敢吃。” 小玉道:“我不该吃吗?” 叶天道:“当然不该。我连司徒姑娘是谁都不知道,你吃哪们子飞醋?” 小玉道:“你想不想知道她是谁?” 叶天道:“你认得她?” 小玉道:“当然认得。” 叶天神情大振道:“请你赶快告诉我,那个女人究竟守在是什么来历?” 小玉轻哼了一声,道:“我现在还不想告诉你,等我哪天高兴的时候再说!” 说完,秀发一甩,转身就想回房。 谁知刚刚走出几步,突然又缩回来,满面惊愕地指着那间堆满器具的工作间,尖叫道:“你那里面一定有机关!里面的东西好像都在动!” 叶天“嘘”的一声,道:“小声点,外面一定是来了客人。” 小玉立刻压低嗓门,悄声道:“这么早,谁会跑来找你?” 叶天道:“一定是生客,你先进去避避。” 他一面说着,一面已拖着小玉走了进去。这时堆置在室内的杂物器具,果然正在自动地朝后挪动,同时卧房的墙壁也在缓缓地往外移。 两人走入卧房不久,那两间房已变成了一间,原来隔在中间的那面墙壁已移到了外面,刚好将所有的杂物全部挡在墙后,连陈设在室内的橱柜桌凳等也都已隐入壁中。 阴暗的卧房登时变得明亮起来,而且显得空空荡荡,唯一剩下来的就是一张床。 小玉环首四顾道:“房里什么都没了,你叫我躲在哪里?” 叶天回手一指,道:“你没看到吗?那张床还在等着你。” 小玉跌着脚道:“小叶,你是怎么搞的!在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 叶天绷着脸,一本正经道:“你看我像在跟你开玩笑吗!” 小玉看看他的脸,又看看那张床,嚷道:“可是你怎么可以叫我光着屁股躲在床上见客!像话吗?” 叶天失笑道:“谁叫你光着屁股在床上见客?你不会躲到床后面去?” 小玉指着床后的墙壁,又急又气道:“你自己看看,那地方能躲人吗?” 这时院中已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叶天似乎已无暇跟她多作解释,匆匆把她往床上一推,然后将散在床边的各种衣物配件,以及手里那件半干半湿的小褂,统统扔给她,那张床也开始缓缓地在朝上翻,同时床后的墙壁也逐渐在往后陷。 小玉这才恍然而悟,开心得笑嘻嘻道:“原来这里也有机关!” 叶天又“嘘”的一声,轻轻道:“你小心一点,墙壁里边也有。” 小玉忙道:“在哪里?你快告诉我!” 叶天道:“在墙壁合起来之后,左首自然会出现一道窄门,窄门下面是一条暗道,直通石掌柜卧房的衣橱里。” 小玉紧抓着床沿,道:“哪个石掌柜?” 叶天道:“就是后街‘石名园’的那个石掌柜,我去年曾经带他到你那儿吃过饭,你忘了?” 小玉道:“是不是那位胡子白白的老大爷?” 叶天道;“不错,正是他。” 小玉道:“我知道了,只要认识的人就好办。” 叶天道:“有件事你千万记住,你要出去之前,一定要在壁厨门上敲三下,无论有没有人应声,都不能多敲!” 小玉道:“少敲行不行?” 叶天道:“也不行,只能敲三下,不能多,也不能少,否则……就麻烦了。” 小玉道:“好,看在他那把年纪份上,我也不便吓唬他,就只敲三下,行了吧?” 叶天笑了笑,朝她光溜溜的身子瞄了一眼,道:“还有,石掌柜虽然上了年纪,但也是个男人,所以你最好把衣裳穿起来,免得害他老人家中风。” 小玉没有回答,只发出一串“吃吃”的娇笑声。 娇笑声中,床身已然翻起,整个陷进了墙壁中,床底与墙壁顿时结合成一体,连颜色也完全一样,只是上面多了几根红里透黑的枣木棍,每根棍子全都擦得闪闪有光,整整齐齐地排列在翻起来的床底上。 除此之外,房里再也没有其他东西,看来唯一可以待客之物,便是那几根枣木棍。 叶天就站在那排棍子旁边,一副静待贵客光临的样子。 脚步声响很快便已到了门外,那人似乎对叶天这栋房子特别感兴趣,在门前察看许久,才突然“咯”的一声,一掌结结实实地击在门板上。 门板显然十分牢固,竟然纹丝不动。 那人停了片刻,第二掌又已击出,用的力量更猛,谁知手掌尚未触及门板,房门忽然自动启开。那人好像一时收掌不及,身子整个冲了进来,刚刚站稳脚步,只听轰然一声,房门又已自动关闭。 叶天一见那人的打扮,眉头便已皱起,原来又是一袭黑施、面容苍白的黑袍怪人。 那黑袍怪人目光闪闪地朝四下扫了一眼,最后终于停在那排棍子上,语气极为森冷道;“江陵叶夫人的相思根法倒也小有名气,你大概就是她的儿子吧?” 叶天笑笑道:“我是叶夫人的儿子没错,但你又是谁?” 黑袍怪人微微愣了一下,道:“难道那姓聂的丫头还没有把我的身分告诉你?” 叶天摇着头,道:“你不是粉面阎罗曹刚,装也装不来的。” 黑袍怪人道:“哦?何以见得?” 叶天道:“因为你没有他那股气势。” 黑袍怪人道:“什么气势?” 叶天道:“你知道么,叫花子穿上龙袍也不像皇帝,因为他讨饭讨惯了,眼睛总是朝上看的。像你这种人,充其量也只能做做他的替身,一辈子也休想坐上神卫营统领的宝座,因为你天生就没有那种架势!” 黑袍怪人冷笑。 叶天继续道:“不过看来你身手不弱,想必也不是无名之辈。你何不把面具取下来,彼此坦诚地谈一谈?说不定也可以交个朋友。” 黑袍怪人冷冷道:“我既不想跟你谈什么,也不是来跟你交朋友的。” 叶天道:“那么你来的目的是什么呢?” 黑袍怪人什么话也没说,只伸出了一只手掌。 叶天朝那只手掌瞄了一眼,道:“看你这只手掌,应该是个使剑的高手,我说的对不对?” 黑袍怪人道:“我不是来叫你看手相的,我只想讨回我的东西。” 叶天道:“什么东西?” 黑袍怪人一字一顿道:“残月环!” 叶天哈哈一笑道:“老兄,你真会开玩笑,我几时拿过你的残月环?” 黑袍怪人道。“你也不必再跟我装蒜,昨夜林道上那只残月环,分明是落在你的手里,你想赖也赖不掉的!” 叶天道:“我根本就没有跟你要赖的必要,因为就算那只残月环落在我手里,那也是粉面阎罗曹刚遗失之物,也轮不到你老兄来讨。” 黑袍怪人冷哼一声,道:“果然在你手里,那就好办了。” 叶天笑笑道:“依我看来,一点也不好办。” 黑袍怪人倒背着双手,四下看了看,最后停在叶天面前丈余之外,冷冷道:“当年叶夫人以一套相思棍法纵横大江南北,也确实风骚过一阵子,但不知你学了她几成?” 叶天想了想,道:“我想总有个十五六成吧!” 黑袍怪人征了征,好像生怕自己听错,小小心0问道:“你说……十五六成?” 叶天道:“没错,也许还多一点。” 黑袍怪人纵声尖笑道:“你也真敢胡吹!如果你的棍法当真能超过叶夫人,也就不必躲在襄阳做缩头乌龟了。” 叶天道:“你搞错了。我留在襄阳,并不是为了躲谁,而是等着一群龟孙来给我送钥匙。” 黑袍怪人道:“送什么钥匙?” 叶天道:“当然是开启那扇宝藏之门的钥匙。” 黑抱怪人赫然又从怀里掏出一只乌黑的残月环,在手上转了转,道:“你所说的钥匙,大概括的就是这种东西吧?” 叶天眯着眼睛,咽了口口水,道:“不错……莫非阁下也是赶来给我送钥匙的?” 黑袍怪人又是一声冷哼,道:“有本事你只管拿去,不过我事先不得不警告你,要想从我手里把东西拿走,得凭真本事,靠嘴皮子是没用的。” 叶夫也不噜嗦,回手抓着一根枣木棍,稍许犹豫了一下,又换了一根粗一点的在手里抖了抖,然后凝视着黑袍怪人,道:“你的剑呢?” 黑袍怪人道:“你的功夫怎么样姑且不论,眼光倒也利得很,居然能看出我是使剑的,倒也真不简单。” 说完,将残月环随便朝脚下一丢,不慌不忙地脱下黑袍,盖在那只残月环上,然后随手将缠在腰间的一条乌黑的腰带取下,只听“啪”的一声,那条腰带陡然弹了开来,竟然是一柄百炼精钢的软剑。 剑身在黑袍怪人手中不停地颤动,发着刺眼的光芒。 叶天楞了一下,又急忙去换另一根棍子,尚未容他转过身子,一条黑影已扑了过来。 那黑袍怪人虽已脱掉黑袍,里里穿的依然是一套黑色的劲装,再加上一柄漆黑的软剑和一张苍白的脸,看上去显得格外诡异。 叶天发棍转身,沿墙游走,挣扎良久,才从那人剑下脱困而出,凌空接连两个倒翻,总算被他翻到房间中央,双脚甫一着地,枣木棍已如车轮般的在手中旋转过来。 黑袍怪人铜身停步,轻抖着软剑,冷笑道;“娘们儿教出来的东西,果然嫩得很!” 叶天笑了笑,身形陡然横飙而出,棍尖微挑,地上那件黑袍“呼”的一声,直向他的主人飘射过去,原本被盖在袍下的残月环也已随棍而起,在棍端转了两圈,猛地跟随那件只袍“咻咻”有声地飞了出去,去势之快,疾如闪电。 黑袍怪人的身手也极了得,那件黑抱刚刚飘出,他已腾身跃起,人剑自抱上越过,侧身躲过迎面而来的残月环,抖剑便刺,但见剑花点点,招招不离叶夫胸腹间的要害部位。 叶天边退边闪,不时择根反击,每招都在黑袍怪人面前晃动,似乎扰乱对方视听,远比攻击来得更加重要。 黑袍怪人正在刺得起劲,忽觉脑后生风,慌忙将身形往前一扑,只听得“咻”的一声,方才被叶天拨出的残月环已疾飞而返,自他头顶擦过,虽然屡被击中,但顶上的灰发却被带走了一撮,情势端的惊险万分。 残月环的走势依然不衰,又已“咻咻”有声地飞转回来,直飞到那排枣木棍前,才力尽掉落在地上。 黑袍怪人冲出几步,才勉强站稳,回首瞪着洋洋自得的叶天,双目中闪露出凶狠的光芒。 叶天两手撑棍,摇着头道:“你老兄的剑法一定是姥姥教的,简直老到家了!” 黑施怪人吭也没吭一声,便如一头豹子般的蹿了过来。 “波波”一阵响声中,刹那间已刺出十几封,攻势猛烈,划招凌厉,果然是个使刻的高手。 叶天不敢大意,急忙收起嘻笑之态,也将摸索多年的一套“相思魔棍”施展开来。 相思棍法原本是叶家夫人所创,是一套极适合女人修练的棍法,顾名思义,其中多以贴身缠斗的招式为主,后经心灵手巧的叶天修改,虽然融入不少阳刚之气,但招式却变得更加缠绵,本领再高的人,也很难在他的根下将功力全部发挥出来,而且招式变换也极困难,由于人、棍的距离太近,想拉远一点都不容易。 所以黑袍怪人剑招虽猛,却有一股力不从心之感,因为叶天所占部位,几乎都是很难出剑的地方。 在久攻不下的情势下,黑袍怪人突然脱出战圈,直扑那只落在墙边的残月环,环一入手,便已甩出,同时转身挥剑,目标竟是床下的那排枣木棍,看来他是决心要先将那几根棍子砍断,以绝后患。 谁知刚刚砍了几下,好像触动了机关,那张镶在墙壁上的床铺突然翻了下来。 黑袍怪人慌不迭地倒退几步,正在惊骇间,但见一张不黄不白的被单迎头罩下,同时一条身影自尚未完全启开的壁缝中疾蹿而出。他刚想抖动软剑,被单已然罩在头上,被单还没有挥开,猛觉胸窝一阵剧痛,迫使他不得不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惨叫声中,他的身子已如小山般的轰然倒在地上,胸窝上插着一柄短剑,鲜血很快地将被单染红。脚下站着一个半裸的女子,那女子当然是小玉。 叶天挥棍盖落那只残月环,正想赶过去保护那几根不能乱碰的本木棍,却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呆了,愣愣地看了小玉半响,才道:“你还没有走?” 小玉惊魂乍定,嗔嗔地瞪着叶天,道:“你看看人家这副样子,能见人吗?” 原来小玉直到现在还没有穿衣裳,只将叶天那件半湿半干的小褂被在身上,看上去松松垮塔狼狈万分。 叶天莫明其妙道:“咦,你的衣裳不是都在里边吗?为什么不穿上?” 小玉没好气道:“都是你那个倒楣的机关,把人家的衣裳卡在床下,谁也推不动,拉也拉不出,你叫人家怎么容嘛?” 叶天叹了口气,道:“倒媚的不是我那个机关,而是这个家伙。如非他砍了那第一根棍子几剑,他也死不了,你也出不来,恐怕在里边还有得等呢!” 小玉拔起短剑,姚开被单一角,朝里看了一眼,道:“这家伙不会是曹刚吧?” 叶天道:“当然不是,如果是他,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被你刺中!” 小玉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道:“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叶天道:“你指的是什么事?” 小玉道:“这具尸首,我们总不能把他摆在屋子里吧?” 叶天道:“这个你放心,等一下曹老板来了,自会把他拖走。” 小玉一听曹老板要来,不禁吓了一跳,道:“那我得赶紧穿上衣裳,我这副样子万一被他看到,他以后可有得笑了。” 叶天笑眯眯道:“不会的,其实你这副样子美得很,他看了咽口水都来不及,哪里还会笑你!” 小玉狠狠地啐了一口,跳到床上把衣袋一件件地找出来.谁知那张床被她一阵踹动,整个房间又起了变化,不但桌柜自壁中缓缓移出,那面墙壁也开始慢慢向中间滑动,显然是方才又被她无意间触动了开关。 墙壁转瞬间便已恢复原状,卧室顿时又暗了下来,那具尸体也刚好被隔在房中。 小玉本想下床,看了那具尸体,又急忙缩了回去,怕兮兮地望着倚门而立的叶天,道:“你能不能先把他搬到外面去?” 叶天道:“可以,我搬头,你搬脚,怎么样?” 小玉立刻道:“我不要!” 叶天笑笑道:“那就等曹老板来了再说,好在他也不会偷看你,你怕什么?还是赶快穿衣裳吧!”说着,便想朝外走。 小玉急忙叫道:“喂!你别走!” 叶天回头望着她道:“你不是不喜欢人家看你换衣裳吗?” 小玉道:“偶然给你看一次也不要紧,而且……我还有话要问你。” 叶天耸耸眉,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道:“好吧!什么话,你问!” 小玉翻着眼睛想了又想,道:“你这套机关倒也神奇得很,我想你当初一定费了很大的心思吧?” 叶天瞧她那副神态,不禁“噗嗤”一笑,道:“你怎么突然会对这种东西发生了兴趣?” 小玉一边穿着衣裳,一边道:“是啊!你房子里有机关,我总要先摸清楚,否则哪天被糊里糊涂地困在这里边怎么办?” 叶天道:“你放心,这种机关简单得很,绝对困不住人的。” 小玉道:“谁说的?我方才不就被困在里边!” 说着,已将那件小褂褪下来,那身洁白粉脂的肌肤,在阴暗的房里显得更加耀眼。 叶天远远地欣赏着她那纤秀而不露骨的大好身段,嘻嘻笑道:“那是你自己喜欢光着屁股乱跑,如果你穿得整整齐齐,现在早就出去了。” 小玉横眉竖眼道:“这可是你说的,你给我好好记住!” 叶天依然笑着道:“记住又怎么样?难道你以后不想理我了?” 小玉又斜着眼睛想了想,道:“就算理你,你也休想再叫我随便脱衣裳。” 叶天毫不在乎道:“脱不脱在你,对我倒无所谓,不过对你自己,可是个莫大的损失。” 小玉将忙着系扣子的双手停了停,道:“我自己有什么损失?” 叶天轻描淡写道:“你想想看,像你这么美妙的身子,不经常亮亮相,整天裹在衣袋里,岂不是太可惜了?” 小玉狠狠地啐了他一口,裙带尚未系好,跳下来就想往外跑。 叶天急忙拦在门口,道:“你要到哪儿去?” 小玉道:“回家。” 叶天道:“你不是还想摸清我房里的机关吗?怎么说走就走?” 小玉嘴巴一撇,道:“这种烂机关有什么好模的!只不过是靠地板下的几个铁锤和滑杆滚动的力量来控制罢了,你当我真的不懂吗?” 叶天大拇指一挑,道:“有学问,了不起!” 小玉洋洋得意道:“这也说不上什么学问,这点常识我还有。” 叶天道:“只可惜这次你看走眼了。” 小玉一怔,道:“你用的不是铁锤和滑杆?” 叶天摇头道:“安装那种东西工程太大,而且花费也多。那时候我穷得要命,买这栋房子已弄得债台高筑,哪里还装得起那么贵的东西?” 小玉听得眼睛一眨~眨道:“那你这机关是靠什么力量转动的?” 叶天沉吟着道:“这也是个秘密,我现在也还不想告诉你,等你高兴的时候再说吧!” 小玉讶声道:“等我高兴的时候?” 叶天道:“对,最好是很高兴的时候。” 小玉登时眉开眼笑道:“我现在就很高兴,而且还高兴得不得了。” 叶天道:“真的?” 小玉舞手划脚道:“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 叶天道;“我又不是瞎子,当然看得出来。” 小玉道:“那你就赶快说吧!” 叶天道:“你先说。” 小玉道:“你叫我说什么?” 叶天道:“那位司徒姑娘的事,你不是说等高兴的时候才告诉我吗?” 小玉美丽的脸孔马上拉了下来,冷“哼”一声,酸味十足道:“原来你想拿这件小事,来跟我交换那女人的来历?” 叶天淡然造:“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我绝不勉强你。”说完,大大方方地将身子往旁边一让,伸手做出肃客的模样。 小玉一边慢慢地朝外走,一边回顾着道:“你真的不肯告诉我?” 叶天道:“我可不像你那么小气,下次我一定告诉你。” 小玉道:“下次是什么时候?” 叶天摸着鼻子想了想,道:“等你再在我面前脱光的时候,你不听我也非说不可。” 小玉停步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我真在你面前脱光,你就说?” 叶天道:“不错。” 小玉飞快地转回来,人还没到叶天面前,裙子已开始向下滑落。 叶天慌不迭地抓住她的裙腰,道:“等一等,现在可不行。” 小玉翻着眼睛,道:“怎么?你想要耍赖?” 叶天道:“你放心,我答应你的绝对算数,不过现在又有人来了,你总不想弄得再像方才一样狼狈吧?” 小玉倾耳细听,院中果然有了脚步声,而且来的似乎不止一个,不禁皱起眉尖,道: “你的客人倒不少。” 叶天道:“也不算多,不过今天好像有点反常。” 小玉道:“但不知这次又是谁?” 叶天担心道:“我想该不会又是粉面阎罗曹刚那批人吧!” 说话间,只听外面已在轻轻地呼唤着道:“请问叶大侠在家吗?” 叶天立刻松了口气,道:“是陈七和他那两名弟兄。你是留下来,还是先回去?” 小玉竟不开心道:“他们又跑来干什么?” 叶天双手一摊,道;“谁知道?” 小玉道:“我看把他们赶回去算了。” 叶天道:“不好,我想一定有重要的事,否则他们不会一大早来吵我。” 小玉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道:“既然这样,我就只好先回去了。”说着,小心地绕过地上的尸体,又上了那张床铺。 叶天忙道:“陈七兄弟也不是外人,你何必要走私道?从大门出去不是省事得多!” 小玉扭着身子道:“我不要!” 叶天失笑道:“你的脸皮好像还变薄的?” 小玉忸怩了一下,道;“那兄弟三个的嘴皮子也未必比我的脸皮厚多少,万一我在这里的事被他们张扬出去,你叫我以后怎么做人?” 叶夭听得蛮不是滋味,道:“你好像很不愿意让人知道你跟我在一起的事?” 小玉急忙道:“如果我不愿意,我又何必跑来?你又没有勉强我?” 叶天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在乎他们怎么说?” 小玉委委屈屈道:“跟你在一起和陪你睡觉完全是两回事,传出去总是不太好听,而且我也不是小寡妇,也不是小桃红,再怎么说我也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你总得让我面子上过得去才行!” 叶天缓缓点着头,道:“你既然这么说,我也只好放你走了,不过你要走这条路,可千万不能忘记我方才嘱咐你的话。” 小玉连连点头道:“我知道,出去之前敲三下,不能多,也不能少,对不对?” 叶天道:“不错。还有,石掌柜虽然上了年纪……” 小玉没等他说完,便已笑着道:“你放心,我衣裳已经穿好,不会害他中风的。” 叶天忙道:“我指的不是这个,是另外一件事,而且也很重要。” 小玉道:“什么事?你说。” 叶天道:“石掌柜虽然上了年纪,火气可是依然大得很,你务必要对他客客气气,绝对不能惹他发火,否则你的麻烦就大了。” 小玉盯着叶天,小声试探着道:“那位石掌柜,莫非也是武林中人?” 叶天叹道:“岂只是武林中人?简直就是武林中的煞星!当年他在武林中砍瓜切菜、威风八面的时候,你我都还没有出世呢!” 小玉斜着眸子想了想,突然叫道:“他该不会是传说中的‘魔剑’石和顺吧?” 叶天讶然道:“咦?你知道的果然比我想象中要多得多。” 小玉变色道:“真的是他?” 叶天道:“一点都不错,所以我事先不得不提醒你,他的人既不和也不顺,跟名字的意思刚好相反,等一会你见到他,连讲话都得特别当心!” 小玉思量了一阵,道:“我看我还是不要见他的好,我宁愿在里边等。” 叶天道:“如果我跟他们出去,很晚才回来,你怎么办?” 小玉道:“那我就只好在里边饿着肚子骂你。” 叶天道:“万一我死在外面呢?” 小玉道:“我正好活活饿死在里面,替你殉情。” 叶天怔了征,道;“替我殉情?” 小玉一本正经道:“是啊!我这个人说得到做得到,别人行吗?” 叶天急忙昂首一笑道:“小玉,你上了我的当了。” 小玉皱着眉道:“我又上了你什么当?” 叶天道:“我方才是故意吓唬你的,其实石掌柜的为人好得不得了,一点火气都没有。” 小玉半信半疑地瞄着他,道:“你不是说他是‘魔剑’石和顺吗?” 叶天道:“不错,不过无论他当年是谁,如今也已经是个年近七十的古稀老人,火气怎么还大得起来?” 小玉道:“那可难说,有的人活到八十,火气照样大得冒烟。” 叶天道:“我保证石掌拒绝对不是那种人。” 小玉道:“靠不住。老实告诉你,我听到他的名号,心里就害怕”她一面说着,一面还抚着胸口,两脚定定地站在床中间,连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门外不断地传来陈七的呼叫声,叫声越来越急,好像真有什么重大的事情一般。 叶天好像一点也不着急,依然面带微笑道:“其实你根本就不必怕他。你不妨想想看,他肯让我把秘道出口通到他的房里,足证明他和我的交情非比寻常。他明知你是我的好朋友,怎么可能再为难你?” 小玉又斜着眸子想了半晌,道:“嗯,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叶天忙从地上抬起那柄软剑,塞在她手里,道:“还有,石二柜爱剑成癖,满屋子挂的都是名剑。你带着这柄稀有的软剑当买路钱,一定会把他乐疯!” 小玉道:“真的?” 叶天道:“当然是真的。到时候他不但会对你客客气气,说来定还会亲手泡杯茶请你品尝。石名园的茶叶虽然不怎么样,石掌柜泡茶的功夫却绝对是一流高手,能够尝到他亲手泡的茶,可不容易啊!” 小玉连连摇头道:“我不想喝茶,我只想早点回去,晚上我还得做生意呢!” 叶天道:“那你还等什么?还不赶快走?” 小玉这才挪动双脚,缓缓地向墙边移去。 叶天弯身将床铺掀起,刚刚翻到一半,忽然又停住,原来小玉那张吹弹欲破的粉险又打床边伸了出来。 只见她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叶天,嘴巴一动一动的,却没有一点声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叶天耐着性子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小玉犹豫了好一会,才道:“小叶,你可不能死啊!你一死就是两条命,所以你非得多多保重不可。” 叶天笑着道:“你放心,没有人要杀我的。像我这么可爱的人,难忍心下得了手?” 小玉听得又开始“吃吃”地娇笑起来。 叶天趁机将她的头往里一按,轰然一声,床铺已整个镶进了墙壁。 门外呼叫之声更急,三个人的嗓子都喊哑了。 叶天仍旧不慌不忙地把那根使用过的棍子放回原处,然后走到外面,又将黑袍怪人带来的那只残月环收好,才把房门打开来。 陈七兄弟三人如同出押猛虎地冲进来,还没有开口,便先伸出了三只手指头。 叶天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道:“说吧,三件什么事?” 陈七紧紧张张道:“第一件事很重要。” 站在陈七左首那名弟兄立刻接道:“第二件事更加重要,”另一个也已迫不及待道: “第三件事可能比前两件加起来还重要!” 叶天苦笑道:“看来我只好先听第三件了。” 陈七弟兄三人顿时沉静下来,脸上不约而同地流露出哀伤的神色。 叶天的神色也不禁一紧,道:“说啊!第三件事是什么事?” 陈七黯然道:“江老爷子归天了。” 叶天呆了呆,道:“这么快?前几天我还听说至少也可以拖上半年的……” 陈七道:“是啊!所以我觉得个中定有暖跷。” 站在陈七左首的那名弟兄忽然道:“叶大侠,依你看,会不会是龙四爷搞的鬼?” 叶天摇头道:“不太可能,我想一年半载他还应该等得及,用不着暗下毒手。” 右首那名弟兄迟迟疑疑道:“说不定是江大少自己玩的花样!” 叶天又摇头道:“江大少虽然不肖,但这种人神共愤的事,硬想他还做不出来。” 左首那名弟兄猛一跺脚道:“那么只有孙涛了,一定是他干的!” 没等叶天开口,陈七便已抢着道:“绝对不是他!前两天小……老板娘还说日子拖得愈久,对孙涛愈有利。那家伙长相虽笨,脑筋却灵光得很,像这么简单的事,我不相信他会算不出来。” 叶天道:“不错,我也认为不可能是他。” 左首那名弟兄皱着眉头,托着下巴道:“那么会是谁干的呢?” 右首那个也挤眉弄眼道:“只有这三个人跟江老爷子的生死有利害关系,除了他们之外,还有谁会干这种傻事?” 叶天想了想,道:“这件事咱们且不去管它,第二件事是什么?” 陈七往前凑了凑,道:“昨天夜里李家大院又出了事。” 左首那名弟兄急忙接道:“至少死了有十几个人。” 叶天好像已经预知下面应该轮到哪个说话,目光自然而然地转到陈七右首那名弟兄脸上。 右首那个果然紧接着道:“而且那十几个人据说都是武林中小有名气的人物,由此可见那个凶手一定厉害得不得了。” 叶天道:“有没有发现凶手是什么人?” 三个人同时摇头,看上去不但动作整齐划一,甚至连神态都完全一样。 叶天苦笑了笑,忽然叹道;“李家大院过去只是一片无人光顾的废宅,自从杨老头那批人来了之后,好像突然热闹起来。” 陈七也跟着叹了口气,道:“而且好像还热闹得充满了血腥气昧。” 左首那名弟兄冷哼一声,道:“我看那十几个人之死,杨老头那批人绝对脱不了关系!” 右首那个也冷笑着道:“也许凶手就是他们那批人!” 叶天淡淡道:“捉拿凶手是衙门的事,用不着咱们替他们操心。” 陈七马上接道:“对,连衙门的捕快都不着急,咱们又何必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左首那名弟兄笑了笑,道:“我看那些捕快老爷们不但不为,好像连管都做得管了,最多也不过派几个人收收尸。反正死的都是武林人物,又没有人在后面告状,他们追也是白追。” 右首那个也笑笑道:“可不是!再这样下去,恐怕连尸首都没入收了。收户也要花钱,像前几天死在李家大院附近的那些人,如非龙四爷拿出大把的银子,也许直到今天尸首还摆在那里,你们信不信?” 叶天一面点着头,一面沉吟着道:“奇怪,为什么近来每个人都对李家大院特别感兴趣?那里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陈七道:“对啊!听说最近有不少人想收买那片废宅,结果连屋主都找不到。” 左首那名弟兄接道:“那些人里也包括杨老头在内,他好像还花钱买通地保为他调查,可是直到现在,不但没有查出屋主的下落,连李家的子子孙孙也全都一个不见,你说奇怪不奇怪?” 右首那名弟兄立刻道:“那有什么奇怪?如果还能够找出李家大院的后代子孙,那个地方也就不会变成一片废宅了。” 叶天听得连连点头道:“有道理!” 语声微微一顿,又遭:“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死在那里的都是些什么人,其中有没有熟面孔?” 陈七摇头道:“我们根本就没有看到,只是听说而已,不过另外一个地方也死了几个人,其中有一个人你一定认识,这也正是我今天想告诉你的另一件事。” 叶天道:“哦?但不知是哪一个”’陈七道:“就是在你摊位隔壁第四家那个卖膏药的,外面的人好像都叫他膏药张。” 叶天大吃一惊道;“什么?膏药张死了?” 陈七道:“不错,这次是我们亲眼看到的,绝对错不了。” 叶天急忙追问道:“是怎么死的?” 陈七道:“好像是被黑袍怪人手下杀死的,不过他也没亏本,对方也死了三个。” 左首那名弟兄挑起大拇指,道:“那家伙虽然只是个卖膏药的,但身手却极了得,居然能够以一搏三,实在了不起!” 右首那个也面露敬佩之色,道:“他不但死得轰轰烈烈,而且样子也极庄严,死后手上依然握着那把关刀,让人扳都板不开,连替他收尸的那几个官差看得都直摇头,搬动他的时候也特别小心,好像每个人都对他敬重得不得了!” 叶天听得整个人呆住了。这些年他饱尝忧患,情绪很不容易波动,但此刻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感伤。 陈七弟兄三人也不再言语,只默默地望着他。 沉默了很久,叶天才又开口道:“你们方才说膏药张的尸体,已经被官差收走了?” 陈七道:“不错,天还没亮就收走了。这次他们倒收得蛮快,不知又是哪位善心人士出的银子。” 左首那名弟兄道:“我看极可能又是龙四爷!” 右首那个立刻道;“不可能,这次的事情不是出在他的地面上,要花钱收尸,也应该是江大少的事。” 陈七冷笑一声,道:“你有没有搞错,江大少是肯花这种钱的人吗?” 他那两个弟兄同时摇头,显然对江大少的印象都很恶劣。 陈七继续道:“更何况他们自己家里也死了人,现在有没有收尸还难说得很。” 左首那名弟兄也笑着道:“就其他肯出钱恐怕也很难,孙涛那批人一定不会饶过他,无论是不是他干的,弑父这顶帽子铁定会安在他头上。” 右首那个也幸灾乐祸地道:“总之咱们以后可有热闹瞧了。” 陈七忽然叹了口气,道:“我就怕两边弄得两败俱伤,如果地盘全部落在龙四爷手上,到时候咱们弟兄就更不好混了。” 左首那名弟兄道:“对,龙四爷手下个个如粮似虎,可比江家那批人难伺候多了!” 右首那个也叹了口气,道:“最要命的就是那个丁长喜,那家伙最阴险不过,一旦让他得势,我们弟兄只怕连江水都没得喝。” 陈七突然望着叶天,道:“如果叶大侠对这块地盘有兴趣,这倒是个大好机会。” 左首那名弟兄赶快接道:“大哥说得对极了,只要叶大侠振臂一呼,我相信一定有很多人愿意替你卖命!” 右首那个也等不及似的道:“我们三个三条人命第一个就先交给你,只要你叶大侠吩咐一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完,又转头看看陈七,道:“大哥,你说是不是?” 陈七道:“其实我们这三条命早就交给叶大快了,就算他要我们的脑袋我们也马上摘给他。” 叶天连忙苦笑道:“你们弟兄这番心意我心领了,不瞒你们说,我对这种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 三个人听得登时傻住了,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失望的神色.叶天想了又想道:“不过你们三个大可放心,将来无论哪个得势,你们在襄阳都有得混了。” 陈七神情一振,道:“为什么?” 叶天道:“因为你们是魔手叶天的朋友,我相信他们多少总会卖我几分交情。” 陈七大喜过望道:“那当然,只要叶大侠肯替我们弟兄出面,那还有什么话说!” 他那两名弟兄也在一旁开心得嘴巴都合不拢,同时还在不住地点头,显然十分赞同他们大哥的看法,而且也对叶天的承诺充满了信心。 叶天沉默片刻,忽然道:“但有件事情,我不得不先警告你们。” 陈七忙道:“什么事?” 叶天道:“做我魔手叶天的朋友,固然有点好处,但也有很多坏处,而且据我估计,只怕坏处远比好处多得多。” 陈七弟兄三个谁都没有开口,但都不约而同地表现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叶天苦笑着道:“你们知道那个黑袍怪人是哪一个吗?” 三个人同时插头。 叶天道:“他就是人人畏之如虎的神卫营统领、江湖上都称他粉面阎罗的曹刚,这个人你们有没有听说过?” 三人又同时点头,脸上却连一丝畏惧的神色都没有。 叶天叹道:“这次我最要命的对手就是他,我在襄阳一住多年,为的就是躲避那批人。” 陈七淡淡道:“哦,原来是这样的。” 叶天道:“你们怕不怕?” 陈七道:“怕什么?” 叶天反而有点吃惊道:“是我的朋友,就等于是神卫营的敌人,也就等于是粉面阎罗的眼中钉,难道你们一点都不在乎?” 陈七道:“有什么好在乎的?大不了跟他拼了!” 左首那名弟兄道:“对,三个人三条命,有什么了不起!” 右首那个也满不在乎道:“反正我们这三条命已经交给叶大侠了,活着,我们替你跑腿,死了……听说鬼没有腿,但我们也一样可以替你办事。” 说完,三人相顾而笑,表现得豪情万丈,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市井中的小混混。 叶天愣了半晌,才叹了口气,道:“好吧!你们既然这么说,我也不再噜嗦。我现在正好有件事想拜托你们三个去办,不知你们肯不肯帮我这个忙?” 陈七道;“不要客气,无论什么事,你只管吩咐一声,我们弟兄脑筋虽不怎么样,六条腿倒也还管用!” 叶天道:“好,你们立刻到县衙去一趟,帮我把膏药张的尸有领回来。” 陈七听得眉头一皱,道:“这个嘛……恐怕不太容易,我想叶大侠也应该知道,跟衙门里的那群大老爷们打交道,困难得很!” 叶天笑笑道:“也不见得,如果他们跟你嘈噱,你就拿银子砸他们,直砸到他们点头为止。” 陈七立刻松了口气,道:“有银子,那就好办多了。” 叶天从里边取出两只金元宝,道:“这些够不够?” 陈七咽了一口唾沫,道:“用不了这么多,我想有一只就足够了。” 叶天道:“剩下的连同膏药张的尸首,一块交给‘明安专,的广智和尚,叫他好好地替膏药张做场法事,就说是小叶特别拜托他的。” 陈七二话不说,金子往怀里一揣,回头就走,边走边向紧随在身后的那两名弟兄问道:“明安寺在哪里?你们知道吧?” 其中一名弟兄沉吟着道:“我想叶大侠指的一定是他做生意的那座‘清安寺’!” 另外那名弟兄立刻道:“没错!清安寺的住持,正是广智和尚。” 陈七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骂道:“他妈的!朝代变了,连庙宇的名字也要跟着变,这年头出家人也都怕事得很……” 谩骂声中,三人很快地走出大门。没过多久,曹老板的马车便已停在门前。 大门依然开着,叶天也依然站在与大门相隔不远的房门内。看上去连站立的姿势都没有变,也不知道直着眼在想什么,好像整个人都倡在那里。 直等到曹老板穿过小院,进了房门,他才陡然惊醒,急咳两声,道:“你终于来了,我已经候驾多时了。” 曹老板打着哈哈道:“你这人倒也变守信用,居然真的开着门在等我!” 叶天伸手道:“金子呢,有没有带来?” 曹老板皱眉道:“金子又跑不掉,你急什么?我是特地赶来告诉你几件大事。不瞒你说,我忙了整整一夜,直到现在还没有回家睡觉呢!” 叶天道;“你想告诉我的,是不是三件事?” 曹老板望着他,没有吭声。 叶天道:“第一件是江老爷子去世的事,第二件是李家大闹又死了十几个人,第三件嘛……” 说到这里,深深地叹了口气,道:“我实在没想到,膏药张全糊里糊涂地死在他们手上。” 曹老板也叹了口气,道:“看来我这一趟是白跑了。” 叶天道:“你没有白跑,我正有一件麻烦的事,非你帮忙不可!” 曹老板道:“什么事?你说。” 叶天转身将里面那扇门推开来,朝那黑袍怪人的尸体指了指。 曹老板探首往里一瞧,登时吓了一跳,失声尖叫道:“啊哟!你怎么把小玉给杀了?” 叶天听得既好气、又好笑道:“你在鬼吼什么?我要杀小玉,还会在地上杀吗?” 曹老板松了口气,道:“说得也是,而且随便杀杀,也不至于流这么多血!” 叶天苦笑着,道:“老实说,像小玉那种女人,如果叫我杀了她,我还真的有点舍不得下手。” 曹老板似乎很有同感地点了点头,道:“那你杀的又是什么人?” 叶天道:“你何不进去自己看看!” 曹老板走进房里,掀开被单一看那人的长相,就急忙退出来,目光还朝外面瞄了一眼,压低嗓门道:“你把粉面阎罗曹刚给宰了?” 叶天故意挺了挺胸道:“怎么样?” 曹老板大拇指一挑,道:“小叶,还是你行,曹某算服了你。” 叶天哈哈一笑道:“笨蛋!我要能杀得了曹刚,昨夜就已动手,何必等到今天?” 曹老板回指着那具尸体,怔怔道:“那么……他又是谁?” 叶天道:“这还用问?当然是曹刚的替身了。” 曹老板道:“能够杀得了他的替身也好,那群兔息子少一个好一个,不杀白不杀。” 叶天立刻道;“曹兄说得对极了,这一点跟我的看法大全一样,所以我毫不考虑就把这家伙干掉了,至于以后的事,那就全靠曹兄了。” 曹老板眯着眼睛看着叶天半晌,道:“以后还有什么事?” 叶天道:“当然是处理善后的一些小问题。” 曹老板作个恍然大悟状,道:“我明白了,难怪你一口一个曹兄,原来是想让我帮你毁尸灭迹!” 叶天忍不住摸摸鼻子,道:“怎么做随你。如果你嫌毁尸灭迹太麻烦,送到衙门里去也可以,说不定还能领到一笔数目可观的花红。” 曹老板顿时叫了起来,道:“小叶,你疯了?你害朋友也不是这种害法!试想我把这具尸体送到衙门,我的人还出得来吗?” 叶天浑然不解道:“为什么出不来?” 曹老板道:“你也不想想死的这个人是谁的手下?万一那批官差被逼得狗急跳墙,把凶手的大帽子往我头上一扣,到时候花红领不到不说,我的颈子倒先红了一圈,而且保证红得一丝缺口都没有,你信不信?” 叶天呆了呆,道:“不会这么严重吧?” 曹老板道:“谁说不会?只要他们咬定凶手是我,不但我颈上人头难保,而且我辛苦多年才赚来的金子、银子、妻子、儿子、车子、房子,还有那几匹拉车的骡子,转眼之间就统统变成别人的了。我只为了听你一句话,结果弄得家破人亡,划得来吗?” 叶天咳了咳,道:“我只是随口说说,并没有叫你一定听我劝,你可以另想别的方法。” 曹老板缓缓地摸着头,道:“难!难!难!” 叶天沉叹一声,道:“曹兄,你真的老了。换在十年之前,你处理这种事情,至少也可以想出一百种方法,而现在……” 曹老板截口道:“现在至少也还有个几十种,不过每一种做起来都不容易,而且多少要担点风险。” 叶天忽然笑了一笑,道:“曹兄,恭喜你,你的机会来了。”’曹老板也摸了摸鼻子,道:“什么机会?” 叶天道:“当然是敲我竹杠的机会。要多少?只管开口吧广曹老板脸色马上一沉,道:“什么话?你当我曹某是乱敲朋友竹杠的那种人吗?” 叶天笑眯眯道:“莫非你天良发现,这次想免费帮我一次忙?” 曹老板脸色更加难看道:“那可不行!人要吃饭,马要吃料,车轮子跑久了轴上还难免要加点油。免费怎么可以?不过……我可以少收”叶天一副认命的样子,道:“好吧!你说,少收要多少?” 曹老板不假思索地伸出了一个巴掌。 叶天道:“五两银子?” 曹老板眉头又是一皱,道:“小叶,我看你是越混越回头了,这种生意的价钱,怎么可以用银子来计算?” 叶天惊道:“你又想买金子?” 曹老板理直气壮道:“当然要金子。你莫忘了,咱们谈的可是杀头的生意啊!” 叶天不得不又叹了口气,道:“好,五两就五两。金子我是给了,但你总得把处理这件事的方法告诉我才行!” 曹老板敲着脑门,道:“那当然,不过我现在还在想,一时还没有决定是把他放在龙四爷门外的大树下面好,还是摆在江大少门口的石阶上好?” 叶天急忙摇手道:“都不好,这几天城里已经够乱了,你何必再火上加油?” 曹老板又想了想,道:“扔在李家大院附近如何?好在那里的死人很多,增加一个也不容易被人发觉。” 叶天变色道;“你千万不能这么做,否则你就把我害惨了。” 曹老板道:“为什么?” 叶天道:“这家伙跑到我这里来,粉面阎罗曹刚一定知道,你一旦把他住李家大院附近一扔,那十几条人命的凶嫌,岂不全都落在我的头上?” 曹老板道:“你的意思是说,这家伙是奉了曹刚之命,跑来行刺的?” 叶天道:“不是行刺,是送东西。” 曹老板道:“送什么东西?” 叶天沉默片刻,才有气无力道:“另外一只残月环!” 曹老板一怔道:“你有没有搞错?那种珍贵的东西,他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送给你?” 叶天道:“是啊,我也正在奇怪,昨天夜里捡到那只,我已经觉得不对劲,今天一早,这家伙又带着另外一只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粉面阎罗曹刚明明知道这种东西一经我手必定会被复制出来,他为什么故意给我制造机会?” 曹老板敲着脑门想了半晌,道:“我看这件事只有一种解释。” 叶天道:“什么解释?你说!” 曹老板道:“我想一定是我们姓曹的天生欠你们姓叶的,每个人都在想尽办法帮你的忙。”说完,自己已忍不往哈哈大笑起来。 叶天也不得不陪他苦笑一阵,道:“我的看法,却跟你完全不同。” 曹老板脸色一整,道;“哦?依你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叶天叹道:“我看是你们姓营的一个个都吃定了我。你在拼命赚我的金子,粉面阎罗曹刚则拼命拿他手里的残月环勾引我,想叫我替他卖命。” 曹老板不解道;“这话怎么说?” 叶天道:“你知道残月环一共有几只吗?” 曹老板摇头。 叶天道。“我刚刚才从小玉嘴里得知,正调的数字是六只。” 曹老板道;“换句话说,也就是要打开宝藏之门,非先把六只残月环凑在一起不可!” 叶天道;“不错。但任何人想把六只入人视为奇珍异宝的残月环弄到手里,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粉面阎罗曹刚再厉害,也未必能办得到。只有我也许还比较容易一点,因为我不找那些人,那些人也会来找我,就像杨百岁他们一样。” 曹老板若有所悟地连连点头道:“所以曹刚索性把他那几只先交给你,好勾起你的贪念,让你拼命去把其他几只弄到手,然后他来个螳螂捕排,黄雀在后,只要牢牢地盯住你就好了,对不对?” 叶天道:“曹兄聪明过人,果然一点就透。” 曹老板道:“看来投面阎罗这家伙实在不简单,这样做(确省事多了。” 叶天道:“可不是嘛!” 曹老板突然冷笑‘一声,道:“只可惜他的算盘打得未免太如意了,凭他神卫营那些人手,就真能把你魔手叶天盯牢吗片叶天道:“那可难说得很。” 曹老板微微怔了一下,道:“怎么,连你自己都没有把握?” 叶天叹了口气,道:“对付曹刚那种人,谁敢说一定有把握?” 曹老板立刻拍着他的肩膀,道:“你也不必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想当年武林人人畏之如虎的钱玉伯如何?结果还不是被你要得团团转!” 叶天无精打采道:“此一时,彼一时,而且钱玉伯和曹刚完全是两种不同性格的人,怎么可以相提并论?” 曹老板又是一怔,道:“听你的口气,好像认定曹刚比钱玉伯还要厉害了?” 叶天道:“那两个人究竟哪个厉害,我不敢说,我只知道最后残玉伯是死在粉面阎罗曹刚的手里!” 曹老板大吃一俪道:“有这种事?” 叶天道:“这也是我刚刚才听小玉说的,我想一定错不了。” 曹老板道:“难怪钱玉伯死得那么快,原来是被人干掉的!” 叶天感叹道:“被一个他平日最信赖、最倚重的人干掉的,你说是不是很悲哀?” 曹老板缓缓地点着头,道:“看来曹刚的确是个厉害角色,而且心肠之狠毒,比钱玉伯有过之而无不及。对付那种人,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叶天道:“不瞒曹兄说,我已经小心得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曹老板惊疑地望了他一会,道:“小叶,你不会真的怕了他吧?” 叶天沉吟着道:“怕是不怕,只是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心里觉得很不安稳。” 曹老板道:“什么事?说出来大家琢磨琢磨!” 叶天道:“我对付他固然没有把握,可是他又凭哪一点吃定了我?他怎么能够断定放出来的残月环到时候一定收得回去?” 曹老板道:“对啊!你魔手叶天是什么人,他多少也该了解几分,想吃定你,哪有那么容易?” 叶天道:“所以我想这里边一定有花样,我只是猜不透花样究竟出在哪里?” _曹老板眼神一转,道:“依我看,他那几只残月环极可能是仅货,八成是他临时打造出来,专门用来钓你上钩的!” 叶天摇头道:“不可能。那几只残月环的真假,我虽然无法确定,但我敢断言绝对不是他打造的,因为那些东西都是几年之前的成品,这一点我还分辨得出来。那个时候,恐怕残月环根本还没有落在他的手里。” 曹老板一面点着头,一面翻着眼胎想了想,道:“会不会你有什么弱点抓在他手上?” 叶天道:“你所谓的弱点,指的是什么?” 曹老板扳着手指头道;“譬如说金子啊,女人啊,还有……” 叶天截口道:“曹兄,你有没有槁错?这些都是你的弱点,怎么统统弄到我头上来?” 曹老板咳了咳,道:“人嘛,谁都难免有些弱点,你敢说你没有?” 叶天笑而不答。 曹老板笑笑道:“好吧,就算你这个人一点弱点都没有,但你总有什么痛脚吧?” 叶天道:“你所谓的痛脚,指的又是什么?” 曹老板眼睛翻了翻,道:“你过去有没有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叶天立刻道:“我跟你不一样,从来不做见不得入的事。” 曹老板又咳了几声,道:“至少你总干过几宗大案吧?像抢、劫、奸、杀等等!” 叶天忙道:“前面那三样都没我的份,人倒是杀了不少,就像前几年那件事,我不杀他们,早就被他们宰掉了,哪里还能活到今天!” 曹老板道:“跟神卫营那场混仗不算,最怕的就是杀了人当场被官家发现,那就算你跑掉也变成了黑人,也就等于有了痛脚。这种痛脚一旦被曹刚那种人院住,你想不听他的都不行!” 叶天指着里边那具尸体道:“这件事算不算?” 曹老板道:“当然算。” 叶天道:“所以我才宁愿花五两金子,赶紧把他搬走。” 曹老板哈哈一笑,道:“看来你这个人还真的蛮小心的。” 叶天道:勾附曹刚那种人,不小心一点成吗?” 曹老板猛一点头,道:“好,我现在就把他抬走,再迟了恐怕真的会惹出麻烦来1” 说完,走进房里,抖手将那床架满鲜血的被单揭开,小心地把尸体整个扶起来。 这具尸身上的血液虽已凝固,但模样看起来却更加骇人,随后赶进来的叶天瞧得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急忙从橱中取出一坛酒,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口。 曹老板也抓起酒坛,不但自己喝了个够,而且还吸在产体上不少,然后不慌不忙地替那尸体穿上黑袍,左手拎着酒坛,右手将那尸体拦腰一抱,竟然摇摇摆摆地并肩挤出房门,直向外边走去,一面走着还一面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装得真像两个醉汉一般。 叶天整个人都看傻了,直到曹老板已快出大门,他才追上去道:“曹兄,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究竟打算把他搬到哪里去?” 曹老板停步回首道:“为了安全起见,我想还是把他偷偷送到王头家里去的好。” 王头是城里的老捕头,年轻的时候精明干练,老了就更老谋深算,是个一听就使人头痛的人物。 叶天不禁吓了一跳,道:“你送到他家里去,岂不等于跑去自投罗网?” 曹老板喝了口酒,道:“谁说的?这个时候他在李家大院收尸恐怕还都没有收完。” 叶天道:“但他家里总还有人吧?” 曹老板道:“他那个老伴这时候刚好是买菜时间,那条老黄狗一向都关在前院,我把这家伙往后院一丢,保证万无一失!” 叶天呆了呆,道:“你对他家里的环境,好像熟悉得不得了?” 曹老板皮笑肉不笑道;“那当然,每年三节我跑他家里送礼,已经跑了好几年,怎么还会不熟悉?” 叶天一副手心不忍的样子道:“可是你把这家伙往他家里一丢,你叫他怎么办?” 曹老板眉头一皱,道:“你这个人真奇怪,隔壁的母鸡生不生蛋,干你什么事?要你来操哪门子的心?” 叶天忙道:“话不是这么说,王头平日为人还算不错,我们怎么可以害他?” 曹老板摇着头,叹了口气道:“你放心,这点小事在他手里转眼工夫便可解决,绝对害不了他的。” 他一面说着,一面已吃力地将那具尸体拖出大门,像搬货似的把尸体往车厢里一塞,跃上车辕,抖绪便走,边走还边在仰着脖子喝酒。 叶天总算松了一口气,但远远望着曹老板那副悠闲的神态,忍不住地在连连摇头。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大声密道:“前面那辆马车,等一等!” 曹老板就好像根本没有听到,车子走得更快,转眼便已去远。但站在门口的叶天却已神值大变。 原来在后面叫喊的,竟是比王头更令人头痛的“鬼捕”罗方。 罗方似乎无意追赶,只追到叶天门前便停下来,他身上依然是那副装扮,神色也依然令人望而生寒。 叶天神色比罗方也好不了多少,但他不得不挤出个笑脸,故作轻松道:“能够在太阳下面见到罗头,倒是件很难得的事!” 罗方淡淡答道:“同感,同感。” 他嘴里在答话,眼睛却依然紧盯着远去的车影,直到马车转了弯,他才从地上拾起一只鞋子,道:“你这位朋友八成是喝醉了,连鞋子丢掉都没有发觉。” 叶天一瞧那只原本穿在尸体足上的黑布鞋,差点当场晕倒,慌不迭地接过来,打着哈哈道:“可不是嘛?他已经醉得颠三倒四,只怕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罗方道:“可是,看起来他的车子还赶得蛮稳的嘛!” 叶天匆匆换了摸鼻子,道:“那是那匹骡子好,就算没有人赶,它也会走得稳稳当当的。” 罗方笑笑,笑得十分暧昧。 叶天急忙咳了咳,道:“罗头是路经此地,还是专程来找我的?” 罗方沉默了一会,道:“我正在追一个人。” 叶天搭讪着道:“追得怎么样?” 罗方道:“好像又被我追丢了。” 叶天笑了笑,道:“罗头居然也会把人追丢,这倒是很少有的事。” 罗方居然也笑了笑,道:“没法子,对手太厉害,看样子又被他给灭口了。” 叶天微微怔了一下,道;“罗头所说的对手,不知道是哪路高人?” 罗方轻叹一声,道:“这个人的确高得很,说出来恐怕会吓你一跳。” 叶天没出声,却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罗方道:“神卫营的统领曹刚,这个人你应该听说过吧?” 叶大果然吓了一跳,匆匆朝四下扫了一眼,道:“粉面阎尸曹刚也在附近?” 罗方摇首道:“你不必紧张,这种时候,曹刚不会跑到这里来的。” 叶天又是一怔道:“他不在这里,又怎么能够杀人灭口?” 罗方目光忽然又落在叶无手上的那只黑布鞋上,唉声叹气道:“曹刚杀人,一向手不沾血,每次都有一些笨蛋替他操刀,看来这次也不例外。” 叶天脸色变了,变得很难看。 罗方脸色也不太好看,语调也显得有点冷,道:“现在好像到了我们应该谈谈的时候了,你说是不是?叶大侠?” 他把叶大侠三个字叫得特别有力,听起来也让人格外地刺耳。 叶天脸皮虽然一向不薄,此刻也不免有些发烧。他愣了好一会,才将身子让到一旁,只勉强地讲了一个字:“请!” 房里的隔间又开始在移动,所有的陈设又都隐没在墙壁中,地上唯一存留下来的,就是那张染满了鲜血的被单。 罗方看看那张被单,又看看默不作声的叶天,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今天来的幸亏是我,若是换成别人,那就麻烦了。” 叶天也跟着一叹道:“今天来的可惜是你‘鬼捕’罗方,若是换了另外一个,那就一点麻烦都没有了!” 话刚说完,原本敞开的房门,突然“轰”的一声自动地关了起来,房里的光线顿时昏暗了不少。 罗方脸色也显得一暗,道:“怎么所大侠莫非也想杀了我灭口?” 叶天缓缓地摇着头,道:“罗头放心,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笨蛋。如果我现在把你干掉,岂不又帮了粉面阎罗曹刚一个大忙?” 罗方听得哈哈一笑,道:“好,好,魔手叶天果是聪明的人,难怪你能活到今天!” 叶天淡淡道:“我能活到今天,绝对不是靠着卖弄聪明。其实我的脑筋并不太灵光,跟你罗头比起来,差得还远。” 罗方嘴里连道:“客气,客气。”眼角却飞快地朝那纵列在壁上的枣木棍膘去。 叶天立刻道:“至于我的‘相思魔棍’,究竟能不能破得了你那套名满武林的‘鬼爪擒拿法’,那就更是没有把握的事了。” 罗方不免有点好奇道:“那么你这些年来,又靠什么护身保命的呢?” 叶天道:“我只是一举一动都比一般人小心而且。” 罗方怔了怔,道:“你的意思是说,你能够活到今天,只是靠着‘小心’两个字?” 叶天道:“不错,所以我每天出门,身上总是尽量少带东西。” 罗方莫名其妙道:“为什么?” 叶天道:“因为怕万一有人要害我,逃起命来也比较轻松。” 罗方笑笑,而且还不断地在摇头。 叶天继续遭:“我走路从来不敢迈大步,也不敢胡乱抬头看天色……” 罗方又已截口道:“那又为什么?” 叶天道:“我怕路面不平,万一挥一跤,或是投了脚,岂不是给了敌人可乘之机?” 罗方只有又笑笑,连嘴巴好像都笑歪了。 叶天紧接着又遭:“我骑马的时候要先检查马蹄,唯恐马失前蹄栽下去;坐车的时候要先察看车底,生怕车底下有什么花样;还有,我连到井边自水都不敢,你猜为什么?” 罗方吭都没吭一声,只是眼眯眯地望着他。 叶天叹了口气,道;“因为我怕掉下去。井里和江里可不一样,一旦掉下去,再想爬上来可就难了。” 罗方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叶大侠,你真会跟我开玩笑。如果一个人小心到那种程度,岂不变成了神经病?” 叶天神色凝重道:“你看我像在跟你开玩笑吗?” 罗方瞧他那副神态,不得不收起笑脸,道:“好,请你继续说下去。” 叶天道:“还有,无论什么人到我家里来,我都是站在这个地方,你猜为什么?” 罗方没等地说完,便已斜飘出一文有余,呆呆地望着原来站在上面的那块地板。 “咧”的一声,地板陡然分开,当中现出一个六七尺见方的大洞。 罗方神色大变,目光如利刀般地盯在叶天脸上,同时十只刚劲的手指,也相互搓动得“咯咯’作响,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叶天道:“其实这个洞里边只不过插着几根竹刀而已,以罗头的轻功造诣来说,当然难不倒你,你只要足尖轻轻在竹刀立一点,借力道脱险应该毫无问题……”语声微微一顿,接道; ‘如果我手上没有暗器的话。” 罗方嘴巴闭得很紧,眼睛却睁得蛮大,连眨都不眨动一下。 叶天道:“你猜我为什么不厌其烦地跟你说了这么多废话?” 罗方想了想,才道:“正想请教。” 叶天道:“我只是让你知道,我这个人神经虽然没有毛病,疑心病却重得不得了。 你想跟我谈谈,我很欢迎,不过我先奉劝你一句,你跟我谈话,最好是实话实说,千万不能耍花样,否则一旦意起我的疑心病来,吃亏的是哪一个,我想你心里一定清楚得很。” 罗方愣了一会,突然冷笑道:“叶大侠,有件事只怕你整个搞错了。” 叶天道;“哪件事?” 罗方道:“我送来的目的,只是想跟你随便聊聊,毫无恶意,你怎么可以待我如临大敌?这样岂不太叫好朋友失望了?” 叶天道:“你的目的,真的是仅止于随便聊聊吗?” 罗方迟疑了一下,道:“当然,彼此聊得投机,顺便交换一些对双方都有利的消息,也未尝不可。” 叶天道:“除此之外呢?” 罗方想了想,道:“如果你认为有必要,那就不妨继续谈下去。” 叶天紧盯着他,道:“继续谈什么呢?你能不能先提示我~下?” 罗方道:“可以谈的事情太多了,譬如说合作吧,只要在双方有利的条件下,就是一个很好的话题。” 叶天连连点头道:“你的想法好极了,但在谈话之前,我们至少应该彼此坦诚一番,否则以你我目前的立场,彼此怎么可能聊得投机?谁又敢把重要的消息说出来?至于各怀鬼胎的那种合作,我看更没有商谈的必要了,你说是不是?” 罗方沉默片刻道:“好,你说,有关我的事,你想知道什么?” 叶天道:“起码你也得先告诉我,你这次到襄阳,究竟是干什么来的?” 罗方不假思索道:“这还用问,当然是来办案的。” 叶天道;“有劳你‘鬼捕’罗方亲自出马的,想必是一件极其重大的刑案了?” 罗方沉吟了一下,道:“嗯,也可以这么说吧!” 叶天道:“既然是重案,那就应该有海浦公文书,对不对?” 罗方摇头道:“那可不一定,有许多重大的案件,反而发不出公文书来,你相不相信?” 叶天没有应声,脸上却流露出一副打死也不相信的表情。 罗方笑了笑,道:“其实理由非常简单,要不要我说给你听听?” 叶天道:“叶某正在洗耳恭听。” 罗方缓缓道:“譬如说我这次追缉的是一个权势又高、武功又强的大人物,就像粉面阎罗曹刚大入一样。你想这种海捕公文书,我敢去请吗?就算我敢去请,刑部敢发出来吗?” 叶天听得神情大动,嘴里却仍然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发不出来?” 罗方叹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像曹大人那种有办法的人,在每个衙门中都不免有些朋党,消息一向灵通得很,刑部当然也不例外,而刑部那群大老爷们的为人,一个比一个刁猾,一个比一个怕事,试想哪个敢承办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更何况就算有人有胆子承办,只怕在公文书发出之前,那个人的脑袋早就搬了家,如此一来,那只公文自然也就永远发不出来了。我这么说,你应该明白了吧?” 叶天听得眉头大皱道:“按说神卫营统领的品位并不算高,东里的大人物多如过江之鲫,怎么会容许他如此明作非为?” 罗方道:“那是因为不但没有人阻止他,反而有一批人在支持他,叫他那么做!” 叶天道:“照你这么说,这次派你出来的,一定是一个更有权势的大人物了?” 罗方道:“不是一个,也是一批。” 叶天征了一下,道:“看来钱玉伯的残余势力,好像还不小! 罗方大摇其头道:“你错了。这次的事,与钱玉伯和曹刚之间的私人恩怨完全无关。” 叶天又是一怔,道:“你这次出来,难道不是为了追缉谋害钱王伯的凶手?” 罗方道:“那不过只是个幌子,其实这是一切政治斗争,我只不过是夹缝里的一个小峻罗。粉面阎罗曹刚也比我好不了多少,充其量也不过是被人利用的一群杀手的头头而已。” 叶天道:“既然如此,那批人就应该把他留在京中坐镇,以防意外,为什么在这种紧要关头,反而把他派到襄阳来呢?” 罗方道:“那是由于这批宝藏对他们太重要了,因为任何长期斗争,都需要有雄厚的财力作后盾。如果他们真的能够得到这批宝藏,这次的斗争,他们获胜的机会就比目前大多了。” 叶天恍然遭:“我只当曹刚急于得到这批宝藏,完全是为了花钱摆平他自己惹出的组漏,原来后面还有偌大的隐情,这倒是件出人意料之外的事!” 罗方道:“还有一件事,恐怕更会出乎你的意料之外。” 叶天道:“什么事?” 罗方道:“据说当年谋害钱玉伯,也并非曹刚个人的主意,因为他当时羽毛尚未丰满,还没有谋夺神卫营宝座的胆量。” 叶天道:“莫非也是受了他背后那批人的支使?” 罗方道:“不错。那个时候.这场斗争已经开始,显然第一个受益的人,就是粉面阎罗曹刚。” 叶天叹了口气,道:“这么说,第一批受害的人,就应该是钱玉伯和聂云龙了?” 罗方点头道:“这正是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如非他们拥有那两只残月环,也就不至于招来这场灾祸。” 叶天沉默了一会,道:“看来第二个受害人,就该轮到我魔手叶天了。” 罗方道:“你错了。第二个受害人,应该是前几年过世的丐帮老帮主司徒神。” 叶天神色一震道:“司徒帮主不是病死的吗?” 罗方道:“那是因为丐帮不愿意把事情的真相张扬出去,所以对外才称病故,其实也是粉面阎罗曹刚暗中下的毒手。” 叶天长叹一声,道:“一双破鞋走天下,五尺青竹震武林。 我怎么把这个人给忘了?” 罗方道:“叶大侠莫非跟司徒帮主有什么渊源?” 叶天道:“我与司徒者帮主素不相识,但跟老人家的女公子,倒还有几分交情。” 罗方吃惊地瞪着他,道:“你说的可是丐帮现任帮主司徒男姑娘?” 叶天迟疑者说:“我想八成就是她。” 罗方道:“你最近可曾见过她?” 叶天道:“前几天才见过。” 罗方道:“在襄阳城里?” 叶天道:“不错。” 罗方喜形于色道;“如果真是她就好了!自从她失踪以后,丐帮变得群龙无首,四分五裂,当年天下第一大帮的雄风,早已荡然无存,唯有她肯出面,还有挽回的希望,否则……对你叶大侠来说,真是一个莫大的损失!” 叶天一怔,道:“丐帮是分是合,那是他们的事,跟我有啥关系?” 罗方道:“咦?你不是说踉现任帮主司徒男姑娘很有交情吗?” 叶天皱着眉头道:一我说过这种话吗?” 罗方道:“你刚刚才说过,怎么就忘了?” 叶天咳了咳,道:“就算我跟她有一点交情,又怎么样?” 罗方道:“你要知道,丐帮一旦结合起来,就是一股绝对不容忽视的力量。只要有这股力量作你的后盾,你不但受害人无份,只怕第二个获益人,就非你魔手叶天莫属了!” 叶天苦笑道:“罗头想得未免太天真了。据我猜想,司徒姑娘所以突然失踪,极可能是不愿为了私仇而拖累帮中弟兄。我和她不过是泛泛之交,她怎么可能为我改变初衷,甘冒覆帮之险,让全帮的弟兄为我卖命?” 罗方愣了愣,道:“有这么严重?” 叶天道:“如果真如你所说,司徒者帮主是死于曹刚之手,那么她复仇的对手,就等于是整个的神卫营,你能说不严重吗?” 罗方道:“可是丐帮至少有五万之众,神卫营也不过区区七十多人而已,更何况这七十人里边,曹刚能够掌握半数已经不错了,司徒姑娘又何必如此畏惧于他?” 叶天神色一动,道;“莫非神卫营中也有派系之争?” 罗方道:“当然有。我不是告诉过你吗?这是一场整体的政治斗争,神卫营可以说是这场斗争的最前哨,否则当年粉面阎罗曹刚胆子再大,也不敢贸然向他的顶头上司下手。他敢那么做,就是因为背后有一批强有力的人物在支持他。” 叶天深以为然地点着头,道:“有道理。若非背后有人替他撑腰,就算钱玉伯寿终正寝,神卫营统领的宝座,也未必落在他曹刚头上。” 罗方道:“所以你只管告诉司徒姑娘,叫她不要害怕,必要时我马上跟京里联络,我想至少也可以影响他一部分实力。” 叶天沉思片刻,道:“你的想法固然不错,但是你却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罗方眨着眼睛,道:“什么问题?” 叶天道:“你忘了他目前的身分。到紧要关头,他可以借重官方的力量。万一大批官兵开进襄阳,到时候不但丐帮帮毁人亡,我魔手叶天好不容易捞到一个发财的机会,也全部泡汤了……” 罗方不待他说完,便已诡笑道:“叶大侠,你太多虑了、粉面阎罗曹刚在别处或许会这么干,在襄阳,他不敢!” 叶天诧异道:“为什么?” 罗方道:“因为他顾忌一个人。” 叶天道:“什么人?” 罗方神秘兮兮道:“就是墙里边的那个人。” 叶天愣了愣,道:“你指的可是住在林外那道红墙里边的人?” 罗方道:“不错”叶天道:“你能否告诉我,那里边住的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什么连曹刚都对他也有所顾忌?” 罗方突然抹着嘴巴道:“可惜少了点喝的,否则谈起来就更过瘾了。” 叶天翻着眼睛,道:“你想喝酒?” 罗方笑眯眯道:“有吗?” 叶天没有回答,向前走了几步,毫不迟疑地跳进地板分开的那个大洞里。 罗方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差点跳起来,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叶天又已经从洞中跃了出来。 只见他左手捧着一只斗大的酒坛,右手拿着两个海碗,用海碗敲着酒坛子,道: “十斤,够不够?” 罗方咽了口唾沫,道:“你不是说洞里插的都是竹刀吗?怎么里边还藏着酒?” 叶天道:“我又不是疯子,在酒窖里插竹刀干什么?万一不小心掉下去,怎么办?” 罗方苦笑道:“我还真被你唬住了,早知那是你的酒窖,我方才动也不会动,宁愿掉下去。”说着,打从怀里取出一只小布袋,将布袋口上的绳索松开了,道:“你出酒,我出菜,咱们两不吃亏。” 叶天瞟着那只布袋,道:“那是什么菜?” 罗方道:“就是鼎鼎大名的‘蹦豆张’的脆皮蚕豆,你难道没有吃过?” 叶天摇着头,道:“蹦豆张?” 罗方道:“不错,在京里跟‘泥人张’一样,名气大得很,你尝尝看?” 叶天拍开坛口的泥封,席地一坐,将两个海碗斟满了酒,让也没让罗方一声,便已喝了大半碗,然后长长叹了口气,道: “我有个朋友叫‘膏药张’,他的膏药灵得不得了,可借昨天夜里被曹刚手下给干掉了!” 罗方也在地板上一坐,一面嚼着蹦豆,一面道:“你说的膏药张是不是那个使关刀的老家伙?” 叶天道:“不错!” 罗方道:“就是和曹刚的三名手下同时死在林子外边的那个紧抓着刀杆、死也不肯松手的人?” 叶天道:“不错!” 罗方道:“那个人跟你的交情怎么样?” 叶天道:“很不错!” 罗方喝了一口酒,缓缓道:“既然他跟你的交情很不错,我一不妨老实告诉你,他不是曹刚的手下杀的,凶手铁定另有其人。” 叶天呆了呆,道:“你仔细察看过?” 罗方道:“我何必仔细察看,只要随便瞄一眼就够了。我办案多年,这种事还能瞒得过我吗?” 叶天忙道:“依你看,凶手可能是哪路人马?” 罗方道:“这我可不敢胡乱猜测,不过我可以确定,那四个人是死在同一口刀下,而且……” 说到这里,忽然把话收住,端起海碗,一口气将碗里的酒喝得精光。 叶天急忙替他把酒斟满,迫不及待追问道:“而且怎么一样?” 罗方一边嚼着蹦豆,一面含含糊糊接道:“而且我也可以以定,那个凶手的刀法很高!” 叶天道:“高到什么程度?” 罗方道:“快、狠、准样样具备,放眼武林,能够使出那种刀法的人已不多见,在襄阳嘛,那就更难找了。” 叶天猛一拍大腿,叫道;“他妈的,一定又是那个死王八蛋!” 罗方翻着眼睛道:“哪个死王八蛋?” 叶天恨恨道:“就是在李家大院,曾经和你动过手的何一刀!” 罗方道:“哦,原来是那个自称江南第一快刀的家伙!” 叶天道:“对,一定错不了,我知道昨天夜里他和丁长喜两人曾经到过那片林子附近。” 罗方道:“可是他平白无故为什么会杀了那四个人?难道他不知道曹刚那批人不好筹?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个是你的朋友!” 叶天又是一声长叹,道:“我想极可能是那只残月环意约祸,如果我把它带回来就好了。” 罗方神色微微一变,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叶天道:“昨夜曹刚放意留下一只残月环给我,今天~清早又派那个死家伙送过来一只,你说这种东西我敢收吗?” 罗方道:“为什么不敢收?” 叶无道:“我不是告诉过你,我这个人胆子很小嘛,在我弄清楚他在搞什么花样之前,我怎么敢碰他的东西?” 罗方突然冷笑着道:“曹刚那家伙果然诡计多端,自己不敢去惹人家,居然把脑筋动到你头上来。” 叶天伍了一下,道:“你说他不敢去惹的,究竟是哪一个?” 罗方道:“就是墙里的那个人,也就是神卫营的元老之一,人称‘铁翅神鹰’的李光斗,这个人你总该听说过吧?” 叶天骇然道:“那老鬼还没有死?” 罗方道:“正因为他还没有死,所以曹刚才不敢在襄阳地面太过嚣张,你们这群人也才能在此地安安稳稳地过太平日子。” 叶天忍不住猛准了自己几口酒,道:“照如此说来,其余那几只残月环,莫非是在那老鬼手上?” 罗方似笑非笑地望着叶天,道:“你看我提供给你的消息,是不是每一件都很重要?” 叶天道:“嗯,的确都很重要。” 罗方道:“现在,我好像应该听听你的了。” 叶天笑了笑,模仿着罗方刚刚的口气,道:“好,你说,有关我的事,你想知道些什么?” 罗方道:“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叶天道:“什么事?” 罗方道:“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们合作?” 叶天道:“你们?” 罗方道;“不错,‘我们’的意思,就是我和我背后的那些人。” 叶天忍不住抓了把蚕豆,在嘴里猛嚼一阵,道:“你只管说下去,我在听。” 罗方道:“我们负责叫官面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尽量不管这件事,只要你们闹得不太过分,不要叫当地的父老说出话来。” 叶天道;“还有呢?” 罗方道;“至于神卫营那方面,我们大概还可运用一部分人来削减曹刚的声势,这样也可以减或你们不少体力.不过其中有一个厉害角色,我们恐怕拦不住他,你们最好心里先有个准备。” 叶天道:“你指的是什么人?” 罗方道:“‘生死判’申公泰。” 叶天道:“出鞘一刀,生死立决?” 罗方道;“不错,正是他。” 叶天一面喝着酒,一面淡淡道:“他那四刀,真的有那么厉名吗?” 罗方郑重道:“此人刀法霸道无比,叶大侠千万不可忽视。” 叶天依然轻轻松松地笑了笑,道:“就算他的刀法真如你所说的那么霸道,我想有个雪刀浪子韩光。也足够应付他了。” 罗方立刻道:“不够。雪刀浪子韩光前两年还重创在他刀下,如果你想用韩光来对付他,那你算找借人了。” 叶天神色微微一变,道;“有这种事?” 罗方道;“这是我亲耳听神卫营里的人传出来的,保证没错。” 叶天脸上仍有狐疑之色,道:“奇怪,像这类消息,江湖上一向传得很快,唯有这件事,我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听人说起过?” 罗方道:“那也不足为奇。神卫营那批人办的,几乎都是见不得人的事,每次出事,无论成败,总不外泄,这已经成了他们的习惯,而这件事对雪刀浪子本身也并不光彩,所以只要他自己闭口不提,自然也就不会传扬出去,你说是不是?” 叶天点头,神色不免有点黯然遭:“难怪他在襄阳一住经年,原来是在疗伤?” 罗方也在一旁感叹道:“不论他伤势疗养得如何,他都完了。” 叶天愕然遭:“为什么?” 罗方道:“刀法到了他们那种境界,临敌时的信心比什么都重要。雪刀浪子伤势复原或许有望,仍想重新抬回信心。只怕比登天还难。” 叶天沉默了好一会,才点点头。 罗方道:“所以你不但不能指望他,而且还要尽量想办法劝他离开襄阳,在他的信心重新培养起来之前,绝对不可再让他与申公泰碰面,否则今后江湖上就少了一把名刀,而且铁定是其中最可爱的一把刀。” 叶天深以为然道:“雪刀浪子韩光,的确是个可爱的人物。” 罗方道:“至少比申公泰、何一刀之流好多了。” 叶天苦苦一笑,道:“方才我还在想靠他去对付何一刀,现在看来,只有我自己动手了。” 罗方一惊,道:“你想替膏药张报仇?” 叶天道:“就算没有膏药张这码事,何一刀那种人也留他不得。” 罗方急忙道:“且慢,且慢。” 叶天道:“罗头可有什么高见?” 罗方道:“依我看,你想杀他,也得等这件事过了再说。目前你能凑起来的人手已经不多,何必再节外生枝,来减弱自己的实力?” 叶天道:“我倒认为少一个何一刀,等于少一个害群之马,更何况以他那把刀的火候,想让他对付申公泰那种高手,只怕还差得远,有没有他都是一样。” 罗方立刻摇头道:“不一样,而且那两把刀的差距,也绝不像你想象的那么远。” 叶天道:“真的吗?” 罗方道:“你难道没有注意到何一刀那把刀也同样霸气十足,走的几乎跟申公泰是同样的路数?我们何不来个以霸制霸,哪怕让他们弄个两败俱伤也好!” 叶天不答,只顾喝酒。 罗方又值:“而且还有一个人,你一定得好好利用他。” 叶天笑笑,道:“你说的莫非是丁长喜?” 罗方道:“是此人。若想对付诡计多端的曹刚,此人绝对是个不可缺少的人物。” 叶天道:“不错。如以武功而论,丁长喜虽非曹刚之敌,但论心计,却绝不在他之下,倒也真是一个大好的人选。” 罗方道:“所以为了拉拢此人,你暂时也绝对不可向何一刀下手,以免有伤彼此之间的和气。” 叶天忽然连连摇着头,道:“你说你负责摆平官府和影响神卫营的后援,而我却要负责策动丐帮、赶走韩光、拉拢丁长喜。还不得不杀何一刀……我做的事好像比你多了好几样!” 罗方笑了笑,什么话都没说。 叶天却立刻说道:“不过既然你罗头开了口,我总不能不给你面子。这一次,咱们就此说定,我会全力配合你,也希望你能再多尽一点力量!……” 罗方不待他说完,便已截口道:“等一等,等一等,现在还不是下结论的时候,其中尚有许多细节,咱们还都没有谈到。” 叶天皱起眉头,说;“还有什么细节?” 罗方道:“首先,你得向我保证,一定得把神卫营那批人留下来,尤其是粉面阎罗曹刚,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溜掉。” 叶天听得脸色一沉,道:“我明白了,原来你想利用我们跟曹刚那批人拼命,你们却在京里坐享其成,这个点子想得真不错。” 罗方说道:“叶大侠误会了,我是诚心诚意想跟你合作,绝无利用你的意思,否则我又何必主动配合你?反正到时候你自然会跟那批人拼命,我只要不出面,等在旁边检便宜就够了,你说对不对?” 叶天道:“那也不见得。就算非跟他翻脸不可,我也用不着拼命,打不过他,我可以跑。” 罗方说道:“叶大侠真会开玩笑,像曹刚那种人,一量被他盯上,你还能跑得掉吗? 而且他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除非他不出手,出手就绝对不会给人留一丝活路,到时候你想不拼命都不行。” 叶天道;“照你这么说,我是非跟你们合作不可了?” 罗方道;“除非你还能替自己想出一条活路。” 叶天牙齿一咬,道;“好,说下去,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花样。” 罗方道:“除此之外,我已别无所求,只还有一个小问题。 我也希望先谈清楚,免得以后伤感情。” 叶天不安地瞄着他,道:“什么问题.你说?” 罗方咳了咳,道;“就是这件事情成功之后,如何处理那批宝藏的问题。” 叶天登时跳了起来,道:“什么?你们已经占尽了便宜,居然还想要那批宝藏?” 罗方道:“你放心,我们和粉面阎罗曹刚那批人可不一样。 我们处理任何事情,都比那批人公平合理得多,所以我相信事成之后,上面一定会留一部分给你,绝对不会叫你白忙一场。” 他神气活现地道来,不带一点商量的味道,似乎已经吃定了叶天。 叶天原本十分气忿的神情,忽然间缓和下来,居然捧起酒碗,还赔着笑脸道;“好,很好,好得很。来,我先敬你你!” 罗方反倒怔了征,道;“你答应了?” 叶天道:“这件事以后再说,喝酒要紧。”说完,脖子一仰,“咕嘟咕嘟”地灌下去大半碗。 罗方却只沾了沾唇、便迫不及待道:“你不问问我想建议上面留给你多少?” 叶天道:“那是以后的事,现在谈也没用,喝酒,喝酒!” 罗方端起酒碗,又匆匆放下来,道:“等谈妥之后再喝,岂不更好?” 叶天道:“这不是一件小事,怎么可以草率决定?而且我这边也不只一个人,至少你也得给我们一点商议的时间。” 罗方笑笑道:“你连我们要留给你的数目都不知道,又拿什么去跟他们商议?” 叶天道:“这倒不劳罗头费心。我们这边有位精于计算的人,只要他经手一算,谁该拿多少,自然一清二楚,何需罗头再向上面建议,那多麻烦!” 罗方呆了呆,道:“叶大侠的意思是说,要拿多少,得由你们这边作主?” 叶天笑笑道:“其实由哪边决定都一样,只要你们做事真的公乎合理,我相信双方计算出来的数目,应该差不了多少才对。” 罗方忙道:“可是你莫忘了,站在我背后的那些都是什么人物!” 叶天道:“你只管安心,我说的那位精于计算的人,算法精确无比,所有的因素都会计算在里面,包括跟你罗头的交情在内。” 罗方又是一怔,道:“哦?这倒神得很,但不知你说的那个人是哪一位?” 叶天轻咳两声,道:“其实罗头也认识那个人,你只是不知道他有那种专长罢了。” 罗方想了想,道:“是要钱不要命曹小五,还是十丈软红萧江羽?” 叶天摇首道:“都不是。” 罗方道:“我知道了,一定是鼎庐的小玉姑娘。” 叶天依然摇头。 罗方皱起眉头道:“那会是哪一个呢?” 叶天摸摸鼻子道:“此人就是我们刚刚才谈起过的丁长喜。”说完,已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罗方的脸色却变得非常难看,就像刚刚挨过一记耳光一般。 叶天笑口大开地举起酒碗,道:“来,干了,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罗方兴味索然道:“有丁长喜那种人搅局,还怎么可能愉快得起来?” 叶天道:“咦?你不是很欣赏丁长喜,才叫我拉拢他吗?” 罗方苦着睑道:“我叫你拉拢他,是为了对付曹刚,不是对付我。” 叶天笑道:“罗头言重了。我只想拜托他替我算帐,绝对没有对付你的意思,而且…… 丁长喜那个人也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可怕,说不定以后你们可以变成很好的朋友。” 罗方急忙道:“叶大侠,你饶了我吧!我宁愿交曹刚,也不敢跟丁长喜那种人打交道。”—— 赤雷扫校 第十二章 将计就计 丁长喜的确是个令人见而生畏的人物。自从他走进了“石名园”,平目乱哄哄的茶楼,就像被他包下来一样。原有的客人相继离去,新的客人一个也不敢进来,甚至连平曰起得最早跟客人们招呼得最勤的石掌柜,也迟迟没有露面,楼上楼下几十个座位,就只剩下他和何一刀两个客人。 十几个跑堂的伙计们,有的靠在墙边,有的倚着楼梯,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但每个人的眼睛却都紧紧张张地偷膘着两个人,好像唯恐招待不阔而惹上麻烦,又像生怕石掌柜看到这种场面,胡乱发火骂人。 丁长喜似乎对这种场面早已司空见惯,只顾吃着点心喝着茶,神态十分悠闲。坐在一旁的何一刀却看也不看满桌的茶点一眼,双臂紧紧环抱着钢刀,随时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就在这时,忽然自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响。 店里所有的伙计立刻将身子站得笔直,目光也不约而同地落在楼梯下面的通道口上。 只见一个须发斑白、体态微胖的老者大步走了出来,一瞧店里的情况,眉头就是一皱。 这名老者,当然就是石掌柜。 没等石掌柜开口,丁长喜便已哈哈一笑,道:“我只当石掌柜出了门,原来是躲在里面睡懒觉。” 石掌柜稍许迟疑了一下,还是强打着哈哈走上来,道:“丁大侠真会说笑话。到了老朽这个年龄,多躺一会骨头都会发酸,哪还能睡懒觉?” 丁长喜道:“哦?据我所知,石掌柜每天都是很早露面,为何今天出来得特别晚?” 石掌柜叹了一口气,道:“不瞒两位说,老朽今天倒楣透了,一大早就从柜子里蹿出一头野猫,把我房里搅得一塌糊涂,刚一出门,又碰到了鬼……” 何一刀截口喝道:“你说什么?” 石掌柜急忙道:烟大侠千万不要误会,老朽说的碰到鬼,指的并不是两位,而是一出门就摔了一跤,你们说是不是碰到鬼了?” 何一刀闷哼一声,余怒未息地瞪着石掌柜。 丁长喜似乎一点也不生气,只淡淡道:“柜子里能够蹿出野猫来,这倒也是个奇闻?” 石掌柜立刻道:“那也不算什么,那只柜子年久失修,老鼠成群,从里面蹿出野猫的事已非一次,早就不足为奇,只是今天早晨这一只,比以往的难缠些罢了。” 丁长喜笑了笑,道:“我着石掌柜还是赶紧找个人修修吧,否则迟早会从里边回出野狗来。” 石掌柜也笑了笑,道:“那倒不太可能。” 丁长喜道;“何以见得?” 石掌柜笑眯眯道:“野狗都喜欢从正门进来,而且都喜欢坐在门口挡道,像柜子里那种阴湿的地方,它好像还不太高兴去呢?”说完,还若有意若无意地瞧了坐在外面的何一刀一眼。 何一刀顿时跳起来,冷冷道:“石老头,你在说哪一个?” 石掌柜没事人一般道:“我在说野狗,你何大侠生什么气?” 丁长喜哈哈大笑道:“姜还是老的辣,石掌柜,丁某算服了你。” 他一面说着,一面向何一刀使了个眼色,同时掏出一锭银子,往桌上一摆,道: “这些就算我们补贴你今天早上的生意损失,你看够不够?” 石掌柜道:“银子多少倒无所谓,石某已是风烛之年,再多也带不进棺材。我最怕在临死之前惹来一身麻烦,所以银子你可以收回去,这壶茶算我请客,只希望你能告诉我,你们一早光临的目的是什么?” 丁长喜道:“石掌柜只管放心,我们只是来等一个朋友。” 石掌柜道:“你们上次在‘太白居’也说等一个朋友,结果却闹出七条人命。你们龙四爷财大势大,花点钱就把事情摆手了,可是吴老板那场官司,却直到今天还没有打完,再打下去,恐怕很快就要关门大吉了。你说我的心能放得下吗?” 丁长喜皱眉道:“那件事怎么还没解决?江大少也未免太不负责任了。” 何一刀冷冷接道:“就算太白居关门,也只怪姓吴的不识时务。第一,他不该选在江大少的地盘开业;第二,他不该通知赵登,如非赵登出面,我也不会出刀。” 石掌柜轻哼一声,道:“但你杀的却不是赵登,而是一些不相干的人。” 何一刀冷笑道:“姓石的,你不要倚老卖老。我要杀谁,是我的事,你管得着吗?” 丁长喜“碰”的一声,一拳撞在桌子上,疾声厉色道:“往口!你惹的祸难道还不够!” 何一刀居然没有回口,只狠狠地瞪了石掌柜一眼,气冲冲地走到门口,在离门最近的一张凳子上一坐,看上去还真像一条挡道的野狗。 石掌柜虽然老于世故,一时也搞不懂桀骛不驯的何一刀,何以对丁长喜如此服帖。 丁长喜立刻换了一副笑脸,道:“石掌柜不必担心,我们真的坐一坐就走,绝不给你惹任何麻烦。” 说话间,只见一名大汉匆匆走进店内,一见当门而坐的何一刀,就是一愣,绕到丁长喜面前,见石掌柜站在一旁,又愣住了。 丁长喜道:“石掌柜是自己人,有话尽管说。” 那大汉又往前凑了一步,低声道:“启禀总管,那个鬼捕罗方,刚刚已经离开了。” 丁长喜道:“哦,叶大侠呢?” 那大汉道:“小……叶大侠一直没有出来,我想一定还在房里”石掌柜一旁接口道: “原来你们是来找小叶的!” 丁长喜道:“是啊,这家伙今天忙得很,一早已经送走三批客人……” 石掌柜冷哼一声,道:“岂止三批!我看他已经忙昏了头,什么人都敢来往,长此下去,非出毛病不可。” 丁长喜笑笑道:“可不是嘛?像鬼捕罗方那种人,最好还是少沾为妙。” 石掌柜又是一声冷哼道:“鬼捕罗方算什么!还有更可怕的呢。我看小叶是快倒楣了。” 丁长喜道:“哦?但不知石掌柜指的是哪一个?” 石掌柜风寒着脸孔,闭口不言。 那大汉已在急声催促道:“丁总管,你看我们是继续盯下去,还是干脆把他抓来?” 丁长喜眼睛一瞪,道:“不是抓来,是请来。” 那大汉忙道:“是,是。” 了长喜又道:“还有,你们可要特别当心,他那幢房子里里外外都有机关,千万不要在江家的地头上给我丢人现眼。” 那大汉连声答应,正待转身离去,却忽然将脚步缩住,惊叫道:“咦!他怎么从后面跑来了?” 原来叶天正从楼梯口处走出来,被那大汉瞧个正着。 丁长喜双眉不由微微耸动了一下,目光若有意若无意地先从石掌柜脸上扫了一下,才回首哈哈一笑,道:“你来得正好,我刚想派人过去请你。” 叶天也打着哈哈走过来,道:“丁兄找我,可有什么指教?” 丁长喜道:“不敢,不敢,我只是想来跟你商量一件事。” 叶天膘了何一刀的背影一眼,以手作刀地比了比,道;“不是来对付我的?” 丁长喜又是哈哈一笑,道:“当然不是。像叶大侠这种好朋友,我们攀交还唯恐不及,怎么可能和你兵刃相见?” 叶天似乎松了口气,道:“那我就放心了。我只当什么地方得罪了龙四爷,你的手下才将我的房子团团包围住,害我爬了两道墙,才从石掌柜的后院溜出来……” 说到这里,突然吃惊地望着石掌柜冷冷的脸孔,讶声道: “咦?石大叔,你几时把胡子剪短了?” 石掌柜闷吭一声,拂袖而去。 叶天莫名其妙地搔着头,道:“他老人家是怎么了?” 丁长喜笑了笑,一面挥退那名大汉,一面摇着头道:“石掌柜今天的情绪好像坏得很。” 叶天道:“为什么?” 丁长喜道:“据他自己说,是因为一早突然从柜子里蹿出一头野猫,把他房里搅得一塌糊涂。如果真有此事,他的情绪还好得了吗?” 叶天听得陡然变色道;“糟了!” 丁长喜诧异地盯着他,道:“什么糟了?” 叶夫咳了咳,道:“我是说……石大叔房里摆的都是古玩字画,万一弄坏了,岂不糟糕?” 丁长喜拉着长声道:“是啊,那可糟糕得很。” 叶天忙道:“不过我实在有点奇怪,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发生?” 丁长喜道:“我也觉得奇怪,可是石掌柜说的话,我能不信吗?” 他嘴里这么说着,可是那副神情,却连一点相信的味道都没有。 叶天不敢再搭腔,急忙在他对面一坐,道:“不知丁兄一早赶来,想跟我商量什么事?” 丁长喜也不噜嗦,立刻将桌上的茶点往旁边一推,然后取出一张棉纸摊在叶夫面前,一看就知道是一张襄阳附近的地图。 叶天瞧瞧那张地图,又瞧瞧丁长喜那张莫测高深的脸,怔怔道:“这干什么?” 丁长喜忽然从怀里掏出那只残月环,“碰”的一声扔在地图上,道:“你对对着,环上那条花纹像什么地方?” 叶天埋首比对了半晌,仍然对不出个所以然来。 丁长喜淡淡地笑了笑,道:“你难道就不能将花纹反转过来试试看吗?” 叶天手指很快便落在一点上,抬起头来,一声不响地瞪着丁长喜。 丁长喜笑眯眯道:“对出来没有?” 叶天低声道:“岳王庙?” 丁长喜点头道:“不错。我怎么看,怎么像岳王庙那一带的地形。” 叶天迫不及待地把刚刚到手的那一只也掏出来,道:“不知道这只上面那两道花纹,指的是哪里?”他一面说着,一面又开始反来复去地在图上寻找。 丁长喜道:“你何不带回去慢慢查对?我想你手上的残月环不可能只有两只,等你统统对出来之后,我们再研究那破解之法,你看如何?” 叶天果然停下手来,却将那只残月环连同地图一起推到丁长喜面前,道:“不,这种事我不在行,还是丁兄带回去核对吧。我手中尚有另外两组图样,我自会设法尽快交到你手上。” 丁长喜反倒微微怔了一下,陡然昂首大笑道:“叶大侠,真有你的!这种东西,你居然也放得开手?” 叶天轻轻松松道:“难道我相信朋友也错了吗?尤其是丁兄这种好朋友!” 丁长喜神色一怔,道:“能得叶大侠如此信赖,实乃丁某莫大的荣幸。若是换在平日,丁某自应效劳,可惜现在不是时候。” 叶天诧异道:“为什么?” 丁长喜叹了口气,道:“不瞒叶大侠说,丁某现在身处险中,随时都有被杀害的可能。这些东西在我手上,增加危险性事小,万一我不幸丧命,岂不误了叶大侠的事?” 叶天一怔,道:“在襄阳地面,还有人敢对丁兄不利,这倒是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丁长喜又是一叹,道:“叶大侠只想到一般道上的人物,其实像我这种角色,在神卫营那些大人们的眼中,又算得了什么?” 叶天恍然一笑道:“如果丁兄担心粉面阎罗曹刚会替他那三名手下找你报仇,那你就太多虑了。像他那种人,你就算杀了他的亲人,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来跟你拼命的。” 丁长喜道:“不错,但是为了那批宝藏,那就另当别论了。” 叶夫愕然道:“争夺那批宝藏还早得很,而且他要下手,也该先来找我,怎么会轮到你丁兄头上?” 丁长喜道:“这就是所谓未雨绸缪,你只要仔细想一想,就不难猜出曹刚可能采取的步骤。” 叶天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说,他可能先在我的四周下手?” 丁长喜道;“换句话说,也就是凡是对你有助力的人,他都要在不知不觉中设法先-一铲除掉。” 叶天点头说道:“这倒有阿能。” 丁长喜突然眯着眼睛瞄着叶天,道:“假如你是曹刚,你第一个会先向谁下手?” 叶天几乎想也没想,便已冲口而出道:“‘抽里乾坤’丁长喜!” 丁长喜双手一摊,苦苦笑道:“你能怪我不提心吊胆吗?” 话刚说完,两人的神色不约而同地为之一变。 只见门口刀光一闪,一声凄厉的惨叫中,一轰”然一响,一具乌黑的躯体已平平地摔落在叶天身后,同时一条断臂直滑到两人所坐的木桌之下。断臂仍在扭动,手中仍然紧抓着一柄利剑,剑锋正对着丁长喜的足趾。 叶天骇然造:“这么快就来了?” 丁长喜淡淡地膘了脚下一眼,道:“比我预料的至少晚了四个时辰。” 叶天一怔,道:“你的意思是说,昨夜在林边,他就不该把你们放走?” 丁长喜道:“不错,那个时候我连一点准备都没有,而且也没有你叶大快在场,想杀掉我,可比现在容易多了。” 说话间,又有几名黑衣人想由正门冲入。每个人的行动都很剽悍,武功也都不弱,但却都被何一刀锐不可当的刀势挡了回去。 这时楼上也有了动静,显然是正面不得其门而入,有人自楼窗潜了进来。 店里所有的伙计都惊煌莫名地挤在石掌柜身后。石掌柜也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一面注视着楼梯,一面偷膘着丁长喜脚下那柄利剑。 楼梯一阵轻响,只见三个同样装扮的大汉,自接上飞扑而下,动作快捷无比。 但叶天的动作比他们更快,不待三人冲下楼梯,已将桌上的茶点碗盘全当暗器打出,硬将三人逼住,同时足尖挑动,桌下那柄长剑已直向石掌柜飞去。 转眼工夫桌上的茶点已被打光。叶天刚想拿那两只残月环,丁长喜却已早他一步收进怀里。他随手抓起桌上唯一存留下来的那锭沉甸甸的银子,想打出去,好像又有些舍不得,正在迟疑问,石掌柜已手忙脚乱地将长剑接在手里,脚步尚未站稳,楼上那三名大汉已然疾扑而下,其中一名手持单刀的人自他身边擦过,直向丁长喜的方向冲了过去。 奇怪的是冲到距离丁长喜不远的地方,整个身子突然僵住,手中虽然高举单刀,作势欲劈,脚下却再也不动一动,唯一缓缓而动的,就是咽喉上的一点血迹。 “轰”的一声巨响,那大汉终于倒了下去,更奇怪的是后面那两个人也同时栽倒,情况跟前面那人完全一样,全身毫发无伤,只有咽喉现出一条血蛇,婉蜒自颈间淌落在地上。 丁长喜是个非常沉得住气的人,这时也不禁霍然动容,而石掌柜仍然是那副六神无主的样子,手上颤颤巍巍地捧着那初创,剑尖上连一丝血色都没有。 这时门前又是一声惨叫,显然又有一人死在何一刀的钢刀之下,但何一刀好像也碰到了对手,竟然脚步跟路地退进店中。 只见一条高瘦的身影当门而立,手持双枪,面含狩笑,冷冷地凝视著石掌柜,道: “想不到在这里碰到了老朋友,真是难得的很。” 石掌拒揉了揉眼睛,失声道:“双枪锁喉,神鬼皆愁。你是魏青?” 那人道:“不错,看来你还没有老昏了头,居然还认得我?” 石掌拒陡将腰杆一挺,老态尽失,昂首哈哈一笑道:“当年那一剑居然没有要了你的命,看来你这层人皮,倒也厚得可以!” 魏青道:“那都看你剑下留情。这些年来,我对你一直感念在心,所以日夜痛下苦功,希望在你归西前,能够向你当面致谢,今天总算让我如愿以偿了。” 石掌炬道:“听你的口气,你那两杆枪上的功力好像增进了不少?” 魏青道:“我的功力进展倒是有限,只是你那口魔剑,可比以前慢多了,若是换作当年,那第三个人的仿口也不至于偏了两分,直到现在坯没有断气。”说活间,人已走了上去,枪尖比在那人胸口上。 那人本来尚在装死,这时突然睁开眼睛,颤声叫道:“魏大人饶命……” 叫声未已,枪尖已进了他的胸膛。 店堂里的十几十人,个个瞧得神态骇然。魏青的脸色却变也不变,紧紧地拔出枪尖,似乎生怕带出鲜血,会弄脏了他的衣裳。 一向冷酷无情的何一刀,这肘也忍不住大叫道:“他的剑慢,我的刀可不慢!”说著,钢刀已然劈出。 只听丁长喜大喝一声,道:“退下!” 何一刀冲出的身形猛然折回,挥出的钢力也便生生地被他收住。 丁长喜冷笑道:“在‘魔剑’石老前辈面前,哪有你们这些小辈舞刀弄枪的份?” 魏青横视看他,冷笑道:“陶下想必就是鼎鼎大名的‘袖里乾坤’丁长喜了?” 丁长喜娃哼一声,算是代替了回答。 魏青道:“据我所知,江湖道上号你“袖里乾坤’的人数不少,其中十之八九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但不知阁下的下场如何?” 丁长喜淡淡道:“那就得看你枪上的功夫,是否真如传说中的神鬼皆愁了。” 魏青狞笑道:“好,你准各接招吧!” 只见他抖枪顿足,身形一纵而起。每个人都以为他的目标一定是丁长喜,准知他竟向靠在樯边的那些手无寸铁的伙计们冲去。 石掌拒急忙挥剑抢救,叮天和何一刀也不约而同地赶上去,可是魏青却又将双足在壁上一蹬,身形陡然一小倒翻越过八人头顶,人枪恍如闪电般的直扑端坐桌后的丁长喜,动作之快,筒直令人防不胜防。 店堂里所有的人几乎都惊叫出声,丁长喜却动也不动,直待魏青已扑到面前,才自桌下抽出双手,手中一只长不盈尺的圆筒微微一颤,只见一片黑茫茫的京西,已如雨点般的打在魏青身上。魏青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感觉全身力道尽失,“啪”的一声巨响,人枪同时栽在了长喜面前的桌子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把所有的人都吓呆了,包括俯在桌上尚未断气的魏青在内。 乱哄哄的店堂顿时沉静下来,静得就像没有人一样。 过了很久,魏青才嘎声道:“暴雨梨花钉!” 远处的右掌拒和叶夭,听得同时一震。 丁长喜却嗤之以鼻地道:“你造家伙不但武功稀松平常,眼光也差劲得很。如果是‘暴雨梨花钉’,你在门口的时候早就躺下了,何必等到现在!” 魏青翻看眼睛,吭都没吭一声。 叶天忽然道:“丁兄手拿的,莫非是传说中的‘五风朝阳筒’?” 丁长喜望著魏青,摇头叹气道:“你看看人家叶大侠,一猜便中,可比你高明太多了。” 魏青面色惨然道:“想不到我‘双枪将’魏青,竟会栽在你这个无名小卒手里……” 丁长喜我口道:“咦!你方才坯税我大名鼎鼎,怎么现在忽然又变成了无名小卒? 你这个人也未免太口是心非了!” 魏青苍白的双唇一咧,冷笑道:“姓丁的,你也不要得意得太早,你马上也得死,只要粉面阎罗曹刚想杀的人,一定活不久的。” 丁长喜盾尖微微耸动了一下,沉吟著道;“这么说,我还是非救你一命不可了?” 魏青目光闪动,道:“我还有救?” 丁长喜道:“当然有救。这种暗器既没有浸毒,又没有击中你的要害,怎么会没救?” 魏青颤声道:“你……肯救我?” 丁长喜道:“我当然肯救你,我不能叫曹刚太得意。如果你一死,自不正合了那家伙的心愿?” 魏青瞄著丁长喜高深莫测的脸孔,道:“你这活是什么意思?” 丁长喜道:“曹刚想趁这次的机会,把钱玉伯的死党统统消灭掉,难道你还不知道吧?” 魏青呆了呆,道:“谁税我是钱玉伯死党?我跟他一点交情都没有!” 丁长喜叹了口气,道:“问题是粉面阎罗苜刚的看法不同,无论如何你们总是钱玉伯曾经倚重过的人,他把你们看成眼中钉,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如果你坐上他的位子,我相信你的看法也跟他差不了多少。” 魏青不再说活,眼睛却依然紧盯著丁长喜,目光中似乎依然充满了疑何。 丁长喜立刻道:“有同题等以后再淡,先社我看看你的伤势。我的医道很不错,我相信一定可以把你这条命救回来。” 他一面说著,一面就想搬动魏青的身体。 魏青突然这:“等一等!” 丁长喜急忙缩手道:“老兄,可不能再拖了,时间拖得愈久,对你愈不利。” 魏青叹了一口气,道:“你最好先告坼我,你怎么知道曹刚要杀害我们这批老人?” 丁长喜道;“你知道曹刚为什么派你来杀我吧?” 魏青摇头。 丁长g道:“因为我比他历明,至少他认为我是他一个很强劲的对手,所以他才想先除掉我。” 魏青似乎迫不及待道:“直说!我只想听你怎么知道他要杀我们?” 丁长喜道:“像这种事,怎么可能瞒过我这种聪明人?试想他这次远来襄阳,办理如此重大的事件,为什么不带着他的左右手‘生死判’申公泰和‘五虎断门刀”冯玉山,反而带来你们这批老人来打前阵?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魏青轻哼一声,显然是同意了丁长喜的看法。 丁长喜忙道:“所以你最好还是赶快让我看看你的伤势,如果你现在还不想死的话1”魏青沉默了一会,终于点了点头。 丁长喜小心地把他的身体翻转过来,只见他胸前早已血肉模糊,但他的手仍然紧紧地握住那两杯枪,枪尖正好对着丁长喜的胸腹方向。 魏青吃力地昂起头来,看了自己的伤口一眼,嘶声道:“你说我中的暗器没有浸毒?” 丁长喜猛将沈育的手腕扣住,同时闪身大喝道:“叶大侠,快e”喝声未了,但见寒光速闪,那两杯短枪的枪尖已脱杆射出,疾如流星,快速无比。 叶天也同时踢起一张长凳,只听“笃笃”两声清脆的声响,那两只雪亮的枪尖,刚好射在凳面上,长凳落地,去势依然不衰,直滚到石掌柜脚下才停止下来。 店堂里又是一片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一直到魏青发出一连串急骤的咳嗽,才带起了一阵“嗡嗡”的议论之声。 丁长喜这才擦了把冷汗,道:“魏老兄,你也是个老江湖,说起话来怎么如此幼稚? 你也不想想,‘五凤朝阳简’是武林中几种最歹毒的暗器之一,怎么可能没有浸过毒?” 魏青闭上眼睛,喘息又着道:“你方才说肯救我,想必也是假话了?” 丁长喜唉声叹气道:“老实告诉你,就算你还有救,我也不敢多事。万一把你救活,你也像对付石掌柜一样,对我一直感念在心,非要在我归西之前找我当面致谢不可,我受得了吗?” 魏青惨笑一声,突然两眼一睁,双手齐向丁长喜的咽喉抓去,谁知手还没有伸直,便已断了气,那两只染满鲜血的手掌,只在了长喜衣襟上留下两道腥红的血痕,便缓缓地垂了下去。 丁长喜动也不动,只深深叹了口气。 叶天也摇头叹气道:“他以为每个人的心肠都像石大叔一样好,那他就错了,其实人心险恶得很啊!” 石掌柜冷哼一声,道:“你少跟我来这一套!你自己说,你杀了这许多人,怎么办?” 叶天呆了采,道;“石大叔,你有没有搞错?人都是你们杀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石掌柜脸红脖子粗道:“我不管,反正祸是由你而起。你最好赶紧给我解决,否则一旦出了统漏,莫说你只有一百两金子存在这里,就是两百两也不够!” 说完,狠狠地把剑往地上一摔,回头就走。刚刚走出几步,又突然折回来,拾起那柄长剑看了又看,最后终于连人带剑,一阵风似的冲入楼梯口下的帘门,临入门还回首瞪了叶天一眼。 叶天只有苦笑着朝那伙计招了招手。十几名伙计立刻佣了上来。 其中一个满脸精明相的人,挤到叶天跟前,笑嘻嘻地道: “小叶,你这次的麻烦可大了。” 叶天道:“可不是嘛?得罪了石大叔,至少也要难过个三五天。” 那人摇头道:“我看不止,这次我们掌柜的气可大了,你想让他消气,起码也得等个十天半个月。” 叶天皱眉道:“韩领班,你能不能告诉我,石大叔究竟在气什么?” 那韩领班笑道:“你没看到我们掌柜的胡子短了一截吗? 你今天放过来的那头野猫,一出柜子就是一刻,幸好掌柜的闪得快,只要再慢一点,耳朵就不见了,你说他能不气吗?” 叶天听得整个傻住了,他做梦也没想到小玉居然如此不知轻重,竟敢拿石掌柜的胡子开玩笑。难怪石掌柜不给他好脸色。 韩领班紧接着道:“你想,在他的胡子长好之前,他这口气消得了吗?”说完,又是耸动着肩膀,嘿嘿一阵诡笑。 由于两人谈话的声音很小,一旁的伙计们听不清楚,只望着两个人发呆。远处的丁长喜反而哈哈一笑,道:“有意思,这头野猫的确很有意思。” 叶天急忙咳了咳,道:“韩领班,叫你这些伙计帮我个忙怎么样?” 韩领班立刻敞开嗓门道:“没问题,你小叶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你想叫我们帮你什么忙,你说!” 他一面说,一面回头看看那群伙计。那群伙计不约而同地点点头,看样子好像平b跟叶天处得不错。 叶天道:“请大家帮我把现场清理一下。还有,找几块油布,把这具尸体包扎起来,统统替我搬到你们石掌柜的卧房里去。” 韩领班搔着脑袋,为难地道:“万一我们掌柜的不答应呢?” 叶天道:“你放心,他一定会答应……” 丁长喜也走过来,截口道:“如果他不答应,那就等于跟自己过不去。到时候他的下场只怕比‘太白居’的吴老板还要惨!” 叶天道:“所以你们最好快点动手,再迟只怕就来不及了……,”韩领班二话不说,只回手一指,立刻有人将店门关了起来。 那些伙计们不待吩咐,立刻分头办事,有的搬动尸体,有的清洗血迹,转眼工夫已将店堂里清理得干干净净。 丁长喜一直默默地望着叶天,这时才开口道:“叶大侠,你能不能告诉我,那几具尸体搬到石掌柜房里之后,要怎么处理?” 叶天道:“这还用说,当然是塞进那个柜子里。” 丁长喜道:“就是一早蹿出野猫的那个柜子里?” 叶天道:“不错。” 丁长喜道:“塞进柜子之后呢,又怎么处理?” 叶天想了想,道:“丁兄,你能不能也帮我一个忙?” 丁长喜微微一怔,道:“当然可以,什么事?你只管吩咐!” 叶天道:“麻烦你派几个能干弟兄,尽快把曹家老店的曹老板给我找来。” 丁长喜即刻点头答应,同时不禁有点好奇道:“找来以后呢?你想叫他干什么?” 叶天神秘地道:“只让他把车停在我家门口,等着搬东西就成了。” 丁长喜道:“你打算拜托他把塞进柜子里的那些东西,从你那边运走?” 叶天道:“不错,你们在龙四爷的地盘杀人,我替你们从江大少的地盘运走,由此可见我和你丁兄的交情,可比那边近多了。” 丁长喜笑了笑,只向身后的何一刀轻轻把头一摆,何一刀便已闪身出了大门。 伙计们立刻又紧紧地把大门关上。 丁长喜凝视了叶夫一阵,忽然道:“按说你这条通路应该绝对保密才对,你为什么要让我知道?” 叶天道:“我这么做,只是想让你丁兄明白一件事情。” 丁长喜道:“什么事?” 叶天道:“我这次是破釜沉舟地跟曹刚卯上了,毁家舍命都在所不惜,何况是这点小秘密。” 丁长喜想了想,道:“看来我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叶天道:“不,你跟我不一样,只要你离开襄阳,他们就不会再找你。” 丁长喜苦笑着道:“我若是一走了之,不仅便宜了粉面阎罗曹刚,而且也对不起我们龙四爷,更对不起你叶大侠这种好朋友。你现在正在用人之际,我怎么可以弃你而不顾?” 叶天忙道:“可是你莫忘了,他们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你!” 丁长喜冷笑一声,道:“但你也莫忘了,我丁长喜是何许人也?他们想杀我,恐怕还不太容易。” 说罢,两人相对大笑、好像早已不把神卫营那批人看在眼里。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一片凌乱的脚步声,随后便是一阵砸门声响。 韩领班四下察看了一眼,又望了望叶天的反应,才将大门打开。 只见几名捕快一拥而入,为首的王头在店堂里绕了一圈,才停在叶天面前,冷冷道: “人呢?” 叶天匆匆回顾了一下,道:“都在这里,一共一十六个,一个也不少。” 王头冷笑道:“你少跟我要花样,我找的不是活人,是死人!” 叶天笑笑道:“那你王头可有得等了,我们这些人还都年轻得很。一时半刻恐怕还死不了。” 王头立刻往前凑了凑,突出的肚皮几乎顶在叶天身上,狠狠道:“姓叶的,你过去是干什么的,我清楚得很,这几年我容你在庙口做生意,已经算是对你仁至义尽,所以你最好识相一点,否则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说到这里,忽然觉得怀里多了一块沉甸甸的东西,神色不禁为之一缓,退了两步,继续道:“当然,只要你跟我实话实说,我也不会为难你。你现在不妨老实告诉我,方才进来的那几个黑衣人,到哪儿去了?” 叶天道:“走了,早就从后门走掉了。” 王头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道:“既然走了,你们还关起门来干什么?” 叶天理直气壮道:“整理东西,店堂里被他们搞得一塌糊徐,不整理干净,怎么做生意?” 王头道:“那么方才那些杀喊呼叫的声音又是从哪里来的?没有杀人,怎么会有那种声音?” 叶天笑笑道:“原来王头是想听那种声音,那好办……” 说到这里,回头向韩领班歪歪嘴,道:“方才都是哪个叫的,再让他们学一遍给王头听一听。” 话刚说完,惨叫之声已起,连刀剑交鸣的声响也自厨房里传出,听起来比当场更加逼真,尤其是韩领班那声“魏大人饶命……”颜声喊来,凄怆无比,令人惨不忍闻,只听得那几名辅快个个汗毛凛凛,相顾失色。 王头急忙摆着手道:“够了!够了!” 叶天道:“王头所说的,是不是这种声音?” 王头咳了声,道:“其实我也没听到,我不过是根据报案的人所形容的情况推断而已,我想大概就是这一类的声音吧!” 叶天道:“当时在那批黑衣人的刀剑相通之下,喊叫得可比现在凄惨多了,方才他们模仿的,也不过是其中十之一二罢了。” 王头眼神一转,忽然道:“你们手里既没有刀,也没有刻,那些刀剑的声音又是从哪里来的?” 叶天不假思索道;“那是因为方才何一刀在这里。” 三头皱眉道:“龙四爷手下的何一刀?” 叶天道:“不错。你想有他在这里,还会没有刀剑的声音吗?” 王头环目四顾道:“他的人呢?” 叶天道:“跑了,被那些人赶跑了。” 王头征了怔,道:“你说何~刀被那批黑衣人赶跑了?” 叶天道:“是啊,所以那批人才匆匆追了下去。” 王头道:“连何一刀都被他们赶跑,看来那批人倒也厉害得很啊!” 叶天道:“可不是嘛?那些人一个比一个厉害,尤其有个叫‘双枪将’魏青的,更是凶狠已极,连丁总管都几乎毁在他手上,幸亏当时闪躲得快,不过命虽保住,伤得好像也不轻!” 王头眉头又是一皱,道:“有这种事?” 叶天回手一指,道:“丁总管就在那边,你若不信,何不过去看看?” 王头似乎很不愿意跟丁长喜碰面,所以目光一直回避着丁长喜所坐的方向,这时经叶天点破,才不得不打着哈哈道: “原来丁总管也在这里,你怎么不早说?有他在场,一切事情都好办多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走到丁长喜面前,先在他衣襟那两道血痕上瞄了一眼,然后又在他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阵,道:“丁总管伤得怎么样?” 丁长喜真像受了重伤似的,坐在那里动也不动,只叹了口气,道:“这次总算逃过一劫。我本来正想去报案,既然王头来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王头大出意外道:“你想去报案?” 丁长喜道:“是啊,平白无故被人杀成重伤,不报案怎么行?” 王头匆匆回顾了一下,低声道:“丁总管,大家是老朋友了,我不妨对你实话实说,这件事,你报案也没有用。” 丁长喜讲声道:“为什么?” 王头声音压得更低,道:“因为那批人来头太大,连我们县太爷也惹他们不起。” 丁长喜脸色一沉,道:“照王头这么说,我们只有伸长脖子,任他们宰割了?” 王头笑笑道:“丁总管言重了,以龙府的实力说来,岂是任人宰割之辈?” 丁长喜道。“可是……我们能动吗?” 王头道:“为什么不能动?” 丁长喜道:“你不是说对方的来头太大,连县太爷都惹他们不起吗?万一我们得罪了他们,我们龙府还能在襄阳混下去吗?”三头道:“这个你只管放心,我们惹不起他们,但也不会出面包庇他们,只要是出自正当防卫,你们只管放手去干,我想绝对没有人会阻止你们……” 说到这里,语声压得更低,道:“不过你们最好处理得干净一点,让我们对地方上有个交代就行了。” 丁长喜也把声音压得很低,道:“就像今天一样,行不行?” 王头呆了余,道:“今天那几个黑衣人……你们全都干掉了?” 丁长喜笑而不答。 王头道:“一个都没有放走?” 丁长喜道:“如果有人走掉,我还敢坐在这里跟你聊天吗?” 王头又飞快地朝四下扫了一眼,道:“尸首呢?” 丁长喜道:“运走了。” 王头松了口气,道:“好,好,干得好!” 丁长喜道:“我们这么做,不会教你王头为难吧?” 王头笑了笑,道:“就算有为难的地方,我也担了,谁叫我们是老朋友呢?” 丁长喜道:“王头这份交情,我记下了,等这件事过了之后,咱们再一起算过。” 王头忙道:“那倒不必放在心上,只希望你们早一点把这批人赶走。不瞒你说,自从他们到了襄阳,我连觉都没有好好睡过,可比当初处理你们龙府和江老爷子之间的纠纷麻烦多了。” 说到这里,突然“哦”了一声,道:“有件事情,我差点忘了告诉你。” 丁长喜道:“什么事?” 王头道:“江老爷子昨天夜里仙逝了,这件事你有没有听人说起过?” 丁长喜道:“天还没亮,我就知道了。” 王头凝视着他,道:“你们龙府不会趁机打落水狗吧?” 丁长喜道:“什么话?我们四爷如果是那种人,还有人敢跟他来往吗?” 王头缓缓地点着头,道:“有你丁总管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丁长喜却摇着头,苦笑着道:“你也不要放心得太早,依我看,他们八成会来个窝里反,这几天你们恐怕有得忙了。” 王头一怔,道:“你的意思是说,孙涛那帮人可能会爬上岸来?” 丁长喜道:“不是可能,而是已经上了岸,据说现在都聚集在“萧家酒铺”里,好像正在商议消灭江大少那批人的对策。” 王头嘴巴朝身后的叶天歪了歪,道:“就是小寡妇的那间酒铺?” 丁长喜点点头道:“不错,正是她那里。” 王头沉吟了一会,道:“丁总管,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丁长喜立刻道:“如果你想叫我去做说客,那你算找错人了,这件事我不插手还好,我一插手,反而会把局面搞得不可收拾。” 王头急道:“可是像这种事情,我除了找你,还能找谁?” 丁长喜努努嘴道:“他怎么样?” 王头道:“你说小叶?” 丁长喜道:“不错。他现在的身价,正如日之中天,他说的话,我想对方一定会听。” 远处的叶天突然接口道:“也不见得。” 两人同时吓了一跳。丁长喜咳了咳,道:“至少你可以试一试?” 王头紧接道:“最好你能把当前的利害关系告诉他们,万一现在闹起来,就等于给神卫管那批人制造机会,到时候大家是怎么死的恐怕都不知道。” 丁长喜也接道:“更何况还有我们龙府虎视在分,最后吃亏的一定是他们自己。” 叶天缓缓地走过来,边走边摇头道:“这些理由,他们都不会听,我想他们唯一听得进去的,就是那批宝藏!” 丁长喜笑道:“不错,你现在所以身价暴涨,也就是因为后面有那批宝藏。” 叶天长叹一声,道:“只可惜那批宝藏就算找到,落在我们手上的也有限得很。” 丁长喜道:“为什么?” 叶天道:“因为大部分铁定会被别人拿走。” 丁长喜道:“你指的可是粉面阎罗曹刚这批人?” 叶天膘了三头一眼,沉吟着道:“恐怕不是。” 王头笑笑道:“这批人连命都未必能带走,何况是宝藏!” 丁长喜微微征了一下,道:“莫非后面还有比粉面阎罗曹刚更有权势的人物?” 叶天闭口不言,王头也急忙将目光移开。 丁长喜哈哈一笑道:“其实背后无论是墙里边的人,还是京里边的人,结果咱们都是要白忙一场,什么东西也落不到。” 王头的目光立刻转向丁长喜脸上。 叶天也急忙开口道:“不会吧?我事先跟他f(谈好条件,他们总不至于来个翻脸不认帐吧?” 丁长喜道:“那就得看对象是谁了。如果是我丁长喜,我保证怎么说,怎么做,绝不跟你打一点折扣。” 叶天又膘了王头一眼,迟迟疑疑道:“如果是‘鬼捕’罗方呢?” 丁长喜顿时傻住了。 王头干咳两声,道:“如果只是罗头,倒还可以商量,问题是他后面的人太多,而且个个都是朝中权贵,就怕到时候他也作不了主。” 丁长喜叹了口气,道:“你听到了吧?跟那种大人物打交道,岂不等于与虎谋皮? 你想叫他们跟你守信诺,简直是在做梦!” 叶天笑了笑道:“好在我还没有答应他,改天把他回掉算了。” 丁长喜忙道:“你可千万不能回,你一回掉他,咱们大家的希望恐怕都要泡汤。” 叶天一怔,道:“这话怎么说?” 丁长喜道:“据我猜想,他们第一个目的,是想借重我们的力量,把粉面阎罗曹刚这些人留下,其次才是这批宝藏。他们表面虽然没有出面,暗中一定早有安排,说不定连县衙也早已接到了密令,否则王头的腿也不至于这么慢,而且更不可能明目张胆地敢对神卫营如此敌视,你说是不是?” 他话是对叶天说的,眼睛却一直瞧着王头那张老脸。 王头只有苦笑道:“丁总管果然高明,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丁长喜继续道:“所以我们要想除掉曹刚这股阻力,多少还得借重官方的力量。至于那批宝藏,如果真的在襄阳,我们想要保住它,也并不太难,只要我们大家同心协力,就一定办得到。” 叶天道:“你所说的大家,不知指的都是什么人?” 丁长喜道:“其中当然包括王头,你和你那几个朋友,还有我们龙四爷。” 叶天道:“杨老头那批人和江家呢?” 丁长喜不假思索道:“杨老头那批人,绝对不能跟他们谈合作。” 叶天道:“为什么?” 丁长喜道:“他们的人太多、太杂,想叫他们保守秘密,根本就是件不可能的事。” 王头忽然遭:“那批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丁总管有没有摸着他们的底细?” 丁长喜道:“能使杨百岁和彭光那种人死心塌地替他卖命的,只有丐帮的司徒帮主。” 叶天一惊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他们的来历!” 王头神色也陡地一变,道:“如果真是丐帮的人,那可千万沾惹不得。” 叶天忍不住又道:“为什么?” 王头道:“现在的丐帮,跟老帮主在世的时候完全不同了,其中不但有人作下巨案,而且也有一批人投入了官府,说不定神卫营里就有他们的人,你想跟他们合作,岂不是自找麻烦!” 叶天呆了呆,道:“难怪司徒姑娘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原来是怕碰到那些叛帮弟子!” 丁长喜作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清道:“你想以他们目前情况,我们能跟他们合作吗?” 叶天道:“可是……他们是第一个找我的人,而且我已收了人家的金子。” 丁长喜道:“金子你将来可以还回去,千万不可为了些许小惠而坏了大事。” 王头也道:“将来你还他们十倍二十倍都可以,只要能够保住那批宝藏。” 丁长喜话锋立刻一转,道:“至于江家,那就更伤脑筋了。 江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倒还可以谈谈,可惜现在连谈的对象都没有了。” 王头摇着头道:“不错,那两边谁答应都不能作数,而且他们彼此之间的矛盾已经深得不可收拾,早晚非干起来不可。” 丁长喜神态慎重地凝视着叶天,道:“所以你非得马上出面把双方稳住不可。” 叶天两手一摊,道:“我既不能跟他们谈合作,又有什么办法可以稳住他们呢?” 丁长喜道:“你可以答应他们任何要求,只要他们听你的,不要在这个时候兴风作浪。” 王头立刻接造:“对,你应付丐帮那批人,也可以使用这种方法。” 丁长喜又匆匆四顾一眼,把声音压得更低,道:“其中包括鬼捕罗方在内,你跟他谈判,更得小心,既不能答应他太多,也不能太少,那家伙鬼得很,千万不要惹起他的疑心。” 叶天愁眉苦脸道:“可是我答应他们的事,你教我以后怎么解决?” 丁长喜轻轻松松道:“那还不简单?你答应他们的,都是寻到宝藏之后的事,只要宝藏没有着落,一切事情也就迎刃而解。” 王头深以为然地直点头。 叶天却连连摇头道:“以我看,恐伯不会那么简单。到时候他们一定咬住我不放,你想叫他们断念,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丁长喜道:“也不会太难。那个时候神卫营那批人已经死一得差不多了,丐帮的司徒帮主不可能长久留在襄阳,鬼捕罗方非回去交差不可。日子拖得一久,大家自然会把这件事慢慢淡忘。” 王头忙道:“我们三个怎么办?” 一下长喜道:“就和现在完全一样,你做你的捕头,他做他的锁反,我做我的龙府总管,一点点痕迹都不能露出来。” 王头道:“那么什么时候才能起出那批宝藏呢?” 丁长喜道:“你放心,宝藏只要有,就一定跑不掉,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越有利。” 王头迫不及待地问:“大概要多久?” 丁长喜道:“那就得看情形了,也许一两年,也许三五年……” 王头不待说完,便已叹了口气,道:“就怕我活不了那么久了。” 丁长喜哈哈一笑,道:“谁说的!像你这种身体,还有得活呢。何况活在希望里的人,往往比一般人要长寿得多。” 王头也只好苦笑一阵,忽然道:“丁总管,我能不能请教你一个问题?” 丁长喜含笑道:“王头有话只管说,请教二字可不敢当。” 王头干咳两声,迟疑着道:“按说我对你们并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你为什么要拉着我?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理由?” 丁长喜道:“当然有。这件事非同小可,如果没有特殊的理由,我怎么可能拉你王头合作!” 王头道:“你能不能把理由说给我听听,也好让我心里先有个底!” 一旁的叶天也往前凑了凑,显然他也很想听听是什么缘故。 丁长喜想了想,道:“第一,这些年来王头跟我们一向处得不错,能有机会互相合作,也算是人生一大快事,你说是不是?” 王头听得连连皱眉,连一旁的叶天都直摇头。 丁长喜继续道:“第二,我需要了解官府的动态,上面有什么风吹草动,你的消息一定比任何人都灵通……” 王头截口道:“如果只是这种事,以你丁总管平日的手面,轻而易举地就可以买动我,何必要拉我合作?” 丁长喜立刻道:“当然,还有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非得仰仗王头的大力不可。” 王头道:“什么事?你说!” 丁长直道;“我需要当年吴青天任上的那张县治详图,你能不能替我弄到?” 王头蹙眉道:“哪个吴青天?” 丁长喜道:“就是传说中被害死在任上的那位吴方舟吴大人。” 王头呆了果,道:“那已经是一百多年之前的事了,那个时候的东西,你教我到哪里去找?” 丁长喜道:“别人或许找不到,你一定可以。你在县衙已经干了四五十年,历经七位知县,是县衙里资历最老的人,县里所有重要物件的存放流程,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才对!” 王头道:“话是不错,可是年代如此久远的东西,谁也不敢说到今天还在保存着。” 丁长喜道:“像那一类的东西,年代再久也不可能销毁,一定还在。” 王头道:“就算还在,也没有人知道究竟压在哪个库房的角落里,要想把它翻出来,只怕比大海捞针还要困难!” 丁长喜道:“就是因为困难,所以我才找你合作。” 王头苦眉苦脸道:“原来你拉我合作,是为了这件事?” 丁长喜道:“不错,我想了又想,也只有以你在县衙的资格,做起来才比较顺手,换了别人,只怕比你还要困难得多。” 说到这里,才想起旁边的叶天,忙道:“叶大侠,你说是不是?” 叶天这时才恍然大悟地笑了笑,道:“丁兄估计得对极了,这件事如果连王头都做不到,其他的人连想都不必想了。” 丁长喜立刻接道:“所以那张图你一定得想办法弄到。只要你把它交到我手上,你后半生不但大富大贵,而且我保证你的子子孙孙都吃不完。” 王头脸上的皱纹一扫而光,道:“真的?” 丁长喜道:“当然是真的。” 王头咽了口唾沫,迫不及待道:“你们打算分给我多少?” 丁长直想也没想,便已伸出了一根手指,道:“一成。” 王头大失所望道:“才一成?” 丁长喜笑笑道:“这批宝藏庞大得很,一成已经不得了。我们龙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也只不过才想拿个两成而已。” 王头道:“其他那七成呢?” 丁长喜指了指叶天,道:“当然是人家的。寻宝开门、流血拼命都是人家的事,人家当然得多拿。” 叶天急忙道:“其实我们这边人头多得很,每个人也分不了多少。” 丁长喜也忙道:“也许连叶大侠自己都分不到一成,你极可能是这些人里拿得最多的一个。” 王头吐了口气,道:“好吧!我就找找看,但愿还能找得出来。” 丁长喜道:“记住,千万要保密,知道的人一多,将来分起来就更零散了。” 王头点头道:“我知道了,不过……万一找不到呢?” 丁长喜道:“那么那批宝藏也就永远找不到了,咱们也就不必做什么发财梦,以后安安分分地过日子算了。” 叶天在一旁长嘘短叹道:“如此一来,王头以后的日子可就惨了。” 王头翻着眼睛,浑然不解道:“叶老弟的意思是……” 叶天播着头,道:“我跟丁总管年纪还轻,再苦个十年八年还无所谓,可是王头一旦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想要翻身就难了。将来靠几个微薄的退休俸过日子,那可是清苦得很啊!指望儿女回头接济,那种日子就更不好过了,你说是不是?” 王头终日忙碌,似乎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如今听叶天唏嘘道来,不禁整个愣住了。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名捕快自门外匆匆冲了进来,紧紧张张地在王头身边嚼咕了一阵。 王头听得神色陡然一变,目光炯炯地凝视了丁长喜片刻,又飞快地转到叶天脸上,嘎声道:“是你,一定是你做的好事?” 叶天摸了摸鼻子,道:“叶某心地一向善良得很,每天做的好事不计其数,但不知王头指的是哪一件?” 王头道:“就是你送给我的那一件!” 叶天道:“那不过只是二十两银子,区区之数,王头何必放在心上!” 王头咳了咳,道:“我指的不是这个,是我家里的那一份。” 叶天搔着头,回望着丁长喜,道:“丁兄可曾派人到王头家里送过银子?” 丁长喜含笑摇头。 王头抢着道:“不是银子!” 叶天道:“不是银子是什么?” 王头又匆匆回顾一眼,道:“是那具……黑里透红的东西。” 丁长喜恍然笑道:“莫非是跟方才包起来的那六份是同样的……礼物?” 叶天又摸了摸鼻子,道:“好像差不了多少。” 王头顿时跳起来,道:“你们不会把那六份也送到我家里去吧?” 叶天立刻摆手道:“王头且莫紧张,那六份送给哪一个,我们一时还没想到适当的对象,如果王头有兴趣的话,那我们就省事多了。” 王头急忙走到叶天面前,深深作了个挥,差点跪下来,道: “小叶,叶老弟、叶大侠,你就浇了我吧!我年老气衰,职位又低,那种大礼,我实在承受不起,你们要送,也应该往高处送……” 叶天忙道:“哦?依你看,我们送给哪一位比较妥当?” 王头道:“年纪比我轻、职位比我高的人有的是,你们送给谁都比送给我强。” 叶天点点头,道:“好吧,既然王头这么说,我们也只好另谋出路了。” 丁长喜也立即道:“而且以后我们也尽量不给你添麻烦,以免耽误了你的大事。” 王头道:“那我就先谢了,至于方才所谈的那码事,请二位放心,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非把那张东西翻出来不可。”说完,手臂一挥,率众而去,行色十分匆忙,显然是要赶回去处理那具尸体。 伙计们重又将店门掩上,每个人都在注视着叶天,好像正在等待他下一步的指示。 叶天却怔怔地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丁长喜咳了咳,道:“方才没有经你同意,就替你许出去~成,你不会见怪吧?” 叶天漫应道:“当然不会,这件事丁兄处理得漂亮极了。如果没有那张东西,就算把残月环凑齐,也未必能找出那批宝藏的正确方位。” 丁长喜又道:“至于龙府那两成,我只不过是随口说说,叶大侠千万不要当真。” 叶天依然漫不经心道:“那怎么可以?今后借重龙府和丁兄之处尚多,分给你们两成,我觉得一点也不冤枉。” 丁长喜微微皱眉道:“你是不是在想该把那六具尸体送到什么地方?” 叶天摇首道:“那是曹老板的事情,用不着我们来伤脑筋。” 丁长喜不禁奇怪道:“那你还在想什么?” 叶天偷偷膘了丁长喜一眼,敲着脑门道:“我正在想,要用什么方法,才能把那两个家伙摆平。” 丁长喜道:“哪两个家伙?” 叶天道:“当然是江大少和孙涛!” 孙涛已经在萧家酒铺坐了整整四个时辰。 店里店外也早已挤满了人,这些人当然都是跟随江老爷子多年的弟兄。江边上也靠满了船,那些船当然也是江老爷子留下来的,但是不论是人还是船,现在都不再是江家的了,因为凡是在这里的,都绝对忠于孙涛,每一个人,每一条船,都唯孙涛的马首是瞻。 午后的阳光照耀着滚滚的江涛,陈旧的船只在波涛中摇摆,发出一连串相互撞击的声响。 而坐在酒铺内外的那些人,却一点声音都没有,每个人的神情都很悲怆,但却没有人流泪,有的也只是从目光中闪露出来的一股愤怒的火焰。 整个店堂里,只有一个人的表情与众不同,那就是端坐在柜台里的萧红羽。 她的表情显得十分沉重,那张俏丽的脸上,再也找不到一丝笑容,两只眼睛一直焦急地瞟着门外,充满了期待的神色。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一阵乱哄哄的声音,然而那阵声音很快便静了下来,似乎比先前来得更加宁静。 萧红羽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跟起足尖,撑着台面,环顾左右道:“这是怎么回事?” 可是接连问了两遍,竟没有一个人理她,因为每个人的眼睛都在望着坐在里边的孙涛,而孙涛却像老僧入定一般,一点反应都没有。 直到问到第三遍,门口才有人答道:“我正想问你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答话的正是叶天,只见他不慌不忙地走进来,一直走到柜台前面,连看也不看众人一眼。 萧红羽一把将他拉进柜台,跺着脚道:“小叶,你怎么现在才来?可急死我了!” 叶天一副没事人儿的样子,道:“你急什么?” 萧红羽嘴巴悄悄朝外面努了努,道:“你没有看到这些人吗?” 叶天道:“我又不是瞎子,当然看到了。” 萧红羽道:“他们都是等你的,已经在这里等了几个时辰了。” 叶天皱眉道:“他们等我有什么用?这种事我已帮不上忙!” 萧红羽叹了口气,道:“我也是这么说,可是他们就是不肯走,你教我有什么办法?” 说到这里,孙涛才缓缓地站起来,远远一抱拳道:“阁下想必就是魔手叶天叶大侠吧?” 叶天忙道:“不敢,原来孙大哥也在这里。” 孙涛微微一怔,道:“叶大侠认得孙某?” 叶天道:“如果我连孙大侠都认不出来,我在襄阳这几年岂不是白混了?” 孙涛惨笑一声,道:“叶大侠这么说,实在让孙某惭愧得无地自容。这些年一直没有拜望你,直到遇到困难才找上门来,但愿你不要见怪才好。” 叶天淡淡道;“孙大哥太客气了,不知你今天找我,有什么措教?” 孙涛道:“我是来请你帮忙的。” 叶天沉吟着道:“如果是为了江老爷子那码事,不瞒孙大哥说,我叶天实在是无能为力。” 萧红羽忙在一分接道:“不错,那是你们江家的家务事,任何人都不好插手。” 孙涛忙道:“萧姑娘只管放心,我们来找叶大侠,既不是请他替我们撑腰,也不是求他主持公道,我们只想拜托他替我们作个见证。“’叶天一怔,道:“你们想叫我作什么见证?” 孙涛道:“我们这些人到江家,完全是为了去拜祭我岳父他老人家的遗容.既不想惹是生非,也不想争论任何事情。假如他们想把我们这些人都留下,我们也认了,但我们绝不能丢了命,还让人家给我们安上一顶大逆不道的帽子,所以我们才不得不找个见证人,陪我们一起走一趟。” 叶天道:“你们找我,只是为了这件事?” 孙涛道:“不错!” 叶天道:“除此之外,绝对没有其他的原因?” 孙涛道:“没有。” 叶天道:“那你们尽管安心去吧,那里的见证人多得不得了,江大少再不孝,也不敢在江老爷子灵前,当众跟你们翻脸。” 孙涛道:“他或许不敢,但是有人敢。” 叶天道:“什么人?” 孙涛道:“冷面煞星赵登和他那批手下。” 叶天笑笑道:“那就更不可能了。莫说你带了这么多弟兄,就算只带着‘钩镰枪’马玉麟一个人去,他们也未必能奈何得了,何况你孙大哥那十二柄飞刀,也不是好对付的。” 孙涛突然声泪俱下道:“只可惜马大叔已经遇害了……” 他话没说完,旁边的弟兄已个个大放悲声,店里店外顿时变得凄惨万状,显然马玉麟之死对这些人来说,远比江老爷子归了天还要让他们伤心。 叶天整个傻住了,回首望了望萧红羽,她也正在一旁发愣,似乎事先也不知情。 过了很久,孙涛才大声道:“叶大侠你说,在这种情况之下,不找个能够镇住他们的见证人,我敢带着弟兄们过去吗?” 他话一出口,所有的哭嚎之声立刻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在瞪着叶天,好像都在等着他的答复。 叶天咳了咳,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孙涛淌着眼泪说道:“就是今天一早!” 旁边立刻有人接道:“可怜他老人家死的时候,距离他那杆钩镰枪只有一步,只要让他抓到那杆枪,两个赵登也未必是他老人家的对手!” 叶天沉吟着道:“就算他没有枪在手里,凭冷面煞星赵登的身手,只怕也杀不了他。” 孙涛道:“可是他老人家确实是被‘大力金刚掌’震断心脉而死,这还错得了吗?” 旁边又有人大声喊道:“绝对错不了!除了赵登那个王八蛋,还有谁能使出如此强劲的掌力?” 叶天道:“据我所知,江湖上以掌力强劲驰名的人太多了孙涛截口道:“可是在襄阳,却绝对没有人比得上他!” 叶天摇头道:“不,至少有一个人,就比赵登高明得多。” 孙涛诧异道:“哦?你指的是哪一个?” 叶天道:“粉面阎罗曹刚。” 此言一出,举座哗然。 孙涛急忙扬手将喧哗之声制止下来,道:“你说粉面阎罗曹刚已经到了襄阳?” 叶天道:“早就到了。” 孙涛怔了怔,道:“奇怪,像这么重要消息,我怎么会没有听人说起?” 他一面说着,一面环顾着身旁的那批弟兄,神态间充满了责怪的味道。 叶天忙道:“你当然不会听人说起过,因为他们这次的行动十分隐秘,每个人都把原来的面目遮盖起来,你手下的弟兄再精明,也无法猜出他们的来历。” 孙涛恍然叫道:“你指的莫非是那批黑衣人?” 叶天道:“不错,那批黑衣人正是神卫营里的大小喽罗,那个带头的黑袍怪人,就是粉面阎罗曹刚。” 孙涛愣了一阵,道:“就算他是粉面阎罗曹刚,我们跟他无怨无仇,他也不至于向我们下手。” 叶天道:“那你就太不了解神卫营那批人了。他们从不重视个人恩怨,只对两种人下手,不论对方是谁,出手绝不留情。” 孙涛道:“哦?哪两种人?” 叶天道:“第一是对他们有妨碍的人,第二是对他们有威胁的人。” 孙涛道:“可是马大叔已封枪多年,根本就不会对他们有任何妨碍。” 叶夭道:“妨碍或许没有,但是威胁仍在。这次他们在襄阳的任务十分重要,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试想有个‘钩镰枪’马玉麟这种高手在旁边,他们不先把他除掉,还能安心办事吗?” 孙涛道:“照你这么说,他们应该铲除的人太多了。像丁长喜、何一刀以及赵登等人,声望都不在马大叔之下,他们何以只对他老人家下手?” 叶天叹了口气,道:“那是你有所不知,其实今天早晨,他们已经向丁长喜和何一刀下手了。而且负责执行任务的是武林中鼎鼎大名的“双枪将”魏青,这个人,孙大哥听说过吧?” 孙涛大吃一技,道:“有这种事?” 叶天道;“当时我刚好在场,一切经过都是我亲眼目睹,绝寻错不了。”。 孙涛呆了呆,道;“结果如何?” 叶天道:“幸亏丁长喜老谋深算,事先早有防备,才算逃过一劫,否则那两人的下场,只怕跟马大叔也没有什么差别。” 孙涛沉默片刻,道:“那么赵登呢?为什么他们唯独不同赵登下手?” 一旁陡然有人拍案而起,道:“对啊!是不是有人跟神卫营搭上了线?”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一阵骚动,似乎每个人都对江大少的立场产生了怀疑,包括孙涛在内。 就在乱哄哄的情况中,忽然有个大汉一头冲了进来,气喘喘地喊道:“启禀大哥! 大少爷好像来了!” 孙涛手臂一挥,杂乱之声顿时静止下来,只见他凝视着那名大汉,问道:“你说什么?” 那大汉擦了把汗水,道;“我看到大少爷的轿子朝这边来了。” 孙涛急忙道:“赵登那小子有没有眼来?” 那大汉想了想,摇头道:“好像没有。” 只听得轰然一声,所有的人都推座而起,似乎每个人都想冲出去。 孙涛大喝一声,道:“坐下!” 一声令下,店里店外的人全部坐了下来、命令之贯彻,连叶天都暗自佩服不已。 只有孙涛还站在那里。环视着众人,道;“记住,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轻举妄动!” 说到这里,忽然长叹一声,义道;“无论怎么说,他总是咱们老爷子的亲骨肉,非到万不得已。绝对不可跟他闹翻!” 其中有名弟兄又已忍不住叫道:“马大叔这笔血债怎么办?” 孙涛道;“你们放心,这笔债我一定会讨回来,如果真是赵登下的手,我一定会叫他偿命!” 叶天也急忙道:“最好你们先把凶手弄清楚,以免教马老爷子含冤九泉。” 说话间,门外已响起一片嘈杂之声。过了不久,江大少那顶小轿,便已晃晃悠悠地停在门前。 等江大少跨出轿子,所有弟兄几乎不约而同地将头撇开,连上去招呼一声的人都没有。 江大少顿时气得脸色发青,怒冲冲地冲进店门,看也没看叶天一眼,便已哇哇大叫道:“这倒好!老爷子刚刚才咽气,你们这批人就反了?” 满堂的弟兄,竟没有一个人吭气,包括孙涛在内。 江大少大步冲到孙涛那张桌子前面,伸手抓住五名弟兄的后领,喝道:“滚开!” 只听“嗤”的一声,衣裳被撕下一大块,那名弟兄却动也不动。 江大少狠狠地把那块衣裳往地上一摔,咬牙切街道:“好,好!姓孙的,你果然招了一批好弟兄!” 孙涛冷冷遇:“你错了,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我孙涛招进来的,都是跟随老爷子多年的老伙伴。” 江大少忽然笑了笑,道:“这么说,这些人并不是你孙涛的属下,应该都是我们江家的弟兄才对?” 孙涛道:一不错,他们的确都是江家的好弟兄,问题是你还算不算江家的人!” 江大少狞笑道:“孙涛,你这番心思是白费了!我天生就姓江,这辈子做定了江家的大少爷,任何人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你怎么抢也抢不去的。” 孙涛也笑了笑,道:“你既然这么说,那就好办了。这些人今后就再也不是江家弟兄了。” 江大少满不在乎道:“那就得看他们自己了,其实跟着你这种人混,那是他们自找倒楣,这辈子也就休想有什么出息了。” 孙涛冷笑道:“总比跟着你强,至少我可以跟他们同甘共苦,不像你,每天花天酒地,一掷千余,从来都不会想到弟兄们的死活。” 江大少恼羞成怒道:“那是我赚来的钱,我怎么花,谁也管不到。” 孙涛即刻道:“但你也不要忘了,当初你做生意的本钱,都是谁帮你赚来的!” 江大少道:“那是我老子的钱,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孙涛道:“你又错了。那些钱虽然是老爷子的,但也都是弟兄们用血汗赚进来的。 如果当初不交到你手上,如今弟兄们的日子也不会过得这么苦。至少老爷子会多造几条船,多建几座码头,可以让弟兄们多出几条生路。” 江大少冷笑几声,道:“船我也可以造,码头我也可以建,可惜我不是傻瓜,因为我知道我做得再多,最后也要落在你孙涛手上!” 孙涛叹了口气,道:“那你就更应该检讨,为什么这批人宁愿跟着我吃苦,而不要跟你去享福?” 江大少又是几声冷笑,道:“我今天不想跟你抬杠,我是来算帐的!” 孙涛一怔.道:“算什么帐?” 江大少环目四顾道:“马大叔呢?” 孙涛惨然道:“什么?你居然还敢来找马大叔?我真是服了你!” 江大少横眉竖眼道:“我为什么不敢来找他?我江家父子对他一向不薄,无论如何他也不该领头来对付我。我这次来,就是要亲口问问他,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向我下手?” 孙涛愕然道:“你在胡扯什么?马大叔几时向你下过手?” 江大少隔着桌子,狠狠地朝孙涛一指,嘶声道:“你少他妈的跟我装糊涂!他今天一早跑去杀死了赵登,你敢说你不知道?” 孙涛得住了,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江大少继续道:“你赶快把他叫出来,叫他带着钩镰枪,干脆把我也一起干掉算了!” 孙涛长叹一声,道:“马大叔不会杀你的,如果他要杀你,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说着,语声微微一顿,又是一叹,道:“不过他老人家倒是一直想给你一点教训,可惜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江大少道:“有什么来不及?我现在还没有死,他要教训,就叫他当面来好了,也免得以后再暗施手脚。” 孙涛道:“你放心,你这辈子再也尝不到钩镰枪的味道了。” 江大少怔了征,道:“为什么?” 孙涛道:“你虽然没有死,但是他老人家已经死了,今后你就更可以无法无天地去做你的江大少了。” 江大少又怔了一阵,才道:“你骗我!他杀了赵登还没有几个时辰,怎么就死掉了?” 孙涛缓缓地摇着头,道:“赵登不是他老人家杀的,他老人家一早就死在卧房里,而且是被人用‘大力金刚掌’震断心脉而死的。” 江大少匆匆朝后退了两步,尖叫道:“你胡说!你不要血口喷人!赵登绝对不敢向马大叔下手,更何况他死得也未必比马大叔晚,他也是一早便死在自己的床边上,而且以伤口推断,极可能是死在马大叔的钩镰枪之下!” 他一口气把话说完,却没有一点回声,匆匆朝四下一望,只见每个人都在斜着眼膘着他,似乎没有一个人肯相信他的话。 江大少急忙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们不相信,我也没办法。本来我将爹的灵堂安顿好之后,就想过来找你们理论,可是……你们替我想一想,如果没有叶大侠这种人在场,这个地方我敢来吗?” 孙涛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道:“照你这么说,杀马大叔也不可能是赵登干的?” 江大少挺胸道:“当然不可能。” 孙涛沉吟着道:“那么会是谁干的呢?”说到这里,目光自然而然地朝叶天膘去。 一直不曾插嘴的叶天,这时才慢慢从柜台里走出来,道: “直到现在,你们还不明白吗?” 孙涛道:“莫非真的是粉面阎罗曹刚那批人下的毒手?” 江大少听得浑身一倾,失声道:“你说什么?这次对付我们的,是神卫营的统领曹刚?” 叶天立刻道:“不错,你们不妨想想看,除了曹刚之外,还有谁能同时派出三批人,分别去杀害三个武林顶尖高手?” 坐在柜台里的萧红羽突然接口道:“据我所知,好像还不止三批。” 叶天愕然回顾道:一哦?还有哪个死在他们手上?” 萧红羽道:“有没有死我是不知道,我只听说杨百岁和彭光那两个,被一批黑衣人追杀得很狼狈,结果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叶天道:“你是听谁说的?” 萧红羽朝旁边一指。二虎已从厨房探出头来,笑嘻嘻道;“听我说的。今天早晨老板娘派我去找你,结果没找到你,却碰上了这件事。那批黑衣人凶狠得不得了,依我看,杨老头和那个姓彭的是凶多吉少。” 叶天急急追问道:“以后怎么样了,”二虎道:“杨老头和那姓彭的跑得比兔子还快。我追不上,就只好回来了。” 叶天只得把目光又转回萧红羽的脸上,道:“你找我有没有重要的事?” 萧红羽一笑,道;“你看孙大哥和江大少这件事,重不重要?” 叶夫扫了两人一眼,道:“那就得看他们自己的想法如何了。” 孙涛和江大少两人同时望着叶天,虽然没说什么,但脸上的表情却都很沉重。 叶天想了想,道:“其实我认为你们根本就没什么好争的,这副担子,你们谁都挑不起来。” 江大少忍不住道:“这话怎么说?” 叶天道:“就算没有孙涛跟你争,把水里这几百名弟兄的生计都放在你肩膀上,你接得下来吗?” 江大少道:“我为什么接不下来?水里有船,陆上有码头,只要大家跟着我苦干,吃饭总还没有问题。” 叶天道:“你错了。过去船是新的,人也年轻,大家没有什么负担,可以跟随江老爷子苦干,可是现在不同了,不但船已破旧不堪,而且每个人都有了家室,像过去那样系紧腰带干活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他们一定得赚更多的钱养家活小。你要想带他们,就得先筹几十万两银子出来,先替他们造船建码头,你办得到吗?” 江大少道:“这么多钱,我当然拿不出来,但是孙涛也同样拿不出来!” 叶天道:“孙涛拿不出来,大家没话说,可是你拿不出来就不同了。” 江大少道:“为什么不同?” 叶天道:“因为孙涛不欠大家的,你欠!” 江大少顿时叫起来,道:“我几时欠过大家的钱?” 叶天叹了口气,道:“江大少,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当年江老爷子把钱交给你,是指望你在陆地上赚了钱,再回头帮水里的弟兄扩充设备的,而那些钱一到你手里却一去不归。你从来没有回头照顾过水里这批苦弟兄,你甚至连你们江家是靠什么起家的都忘记了,你能怪这些弟兄不恨你吗?” 江大少摊手道:“可是……我的生意也只是表面好看,其实做得也艰苦得很。” 叶天道:“这就是我今天想告诉孙大哥和在座的各位弟兄的。在陆地上做生意跟水里边完全不同,大把的资金投下去,并不一定马上见回收,而且为了支撑下去,有时非得充面子、摆排场不可,更何况旁边还有龙府跟你寸土必争。你能够拿那么少的本钱,把这块地盘打下来,撑到今天还没有倒下去,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我说得对不对?” 江大少忙不迭地点着头道:“对,对,叶大侠说得对极了。” 叶天道:“凭良心说,你江大少实在是个很有头脑的生意人,只可借你的资金太少了,如果再有个几十万两银子,让你把目前的亏空还清,手里还能有点周转金,你的生意就好做多了。” 江大少唉声叹气道:“那还好说!如果再有个几十万两银子的话,我的局面也不会这么惨,我爹他老人家也就不会这么早死了。” 叶天没等四周的弟兄作出任何反应,便已大声道:“所以我认为你现在最需要的,并不是这批苦哈哈的弟兄,而是大笔资金。因为你想靠这批弟兄替你赚钱还债,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你就算把他们的肚子勒紧,把所有的破船都卖掉,也解决不了你的问题。” 江大少道:“这个我早就知道。” 叶天道:“既然这样,你何不干脆把水里的事业交给孙涛,专心去忙你陆地上的买卖?这样一来,你不是反而轻松得多了?” 江大少迟疑着道:“可是我们江家这一分,岂不正合了人家的心愿?” 叶天道:“你是怕龙四爷那边笑你?” 江大少道:“不错。” 叶天道;“那你就太多虑了。孙涛根本就不是外人,你们兄弟分工合作,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我相信谁也不敢笑你们。” 江大少瞟了孙涛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孙涛也一声没吭,只等叶天继续说下去。 叶天笑了笑,道:“还有一件事,恐怕你们还都没有发觉。” 江大少忙道:“什么事?” 叶天道;“这些年龙府给你的压力固然很大,可是你给他们的压力也不见得小,其实他们目前的景况.比你们也好不了多少,只是丁长喜那家伙诡计多端,掩饰得让外人看不出来而已。” 江大少呆了呆,道:“此话当真?” 孙涛突然接口道:“这话我也曾经听人说过,只是不太敢相信罢了。” 萧红羽也接道:“小叶的话,你们应该相信,他最近经常跟龙府的人接触,对他们龙府的实际情况,一定比一般人了解得多。” 江大少轻哼了一声,道:“这么说,只要我们加把劲,将来哪个难看,还难说得很?” 叶天道:“可不是嘛?只要你们同心协力,我相信难看的绝不是你们江家。” 江大少沉叹一声道:“只可惜这笔资金难凑,否则不但我的生意好做,这批弟兄的生财器具也就全都解决了。” 孙涛也叹了口气,道:“几十万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凑起来谈何容易!” 两人感叹道来,状似自言自语,眼睛都一直瞄着叶天,显然这些话都是对他说的。 在场的所有弟兄,目光也不约而同地落在叶天脸上,好像把一切的希望,都已寄托在他身上。 叶天皱着眉头想了半晌,才吞吞吐吐道:“我这边倒是有个机会,就是不知能不能顺利成功。” 江大少迫不及待道:“你指的可是那批宝藏?” 叶天道;“不错。只要那批宝藏能够找到,几十万两银子,应该不算什么大问题。” 江大少紧紧张张道;“你的意思是说,那批宝藏也有我们江家一份?” 叶天道;“我是有这个打算,不过你们得跟我好好配合,千万不要给粉面阎罗曹刚制造机会,否则咱们不但宝藏无望,只怕连性命都难保,就象死得不明不白的马大叔和赵登一样。” 江大少猛地咽了口唾沫,扭头望着孙涛,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所有弟兄们的目光,也同时转到孙涛脸上,显然每个人都在等着他的决定。 孙涛环视了众入一眼,才道:“好,叶大侠清说,你叫我们怎么跟你配合?” 叶天道:“首先你们得答应我,绝对不能窝里反,因为只有团结,才有力量,我所需要的就是你们这股力量。” 孙涛道;“我想这个应该没有问题。” 江大少立刻接道;“绝对没有问题。” 叶天继续说:“其次是你们要把龙府的恩怨暂时撇开,只要我们襄阳的人不自乱阵脚,粉面阎罗曹刚就没有可趁之机,因为他对住在红墙里边的那个人十分顾忌,有那个人在,他就不敢在城里放手大干,最多也只能偷偷放放冷箭而已。” 江大少稍许犹豫了一下,道;“可以。” 叶天道:“孙大哥这边如何?” 孙涛道:“这种率只要他答应就算数,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住在红墙里边的究竟是什么人?” 叶天道:“‘铁翅神鹰’李光斗,这个人你该听说过吧?” 孙涛骇然道:“原来是他!” 江大少也闻之变色道:“有他在襄阳,那批宝藏争夺起来,恐怕就更加困难了。” 叶天笑笑道:“幸好那两个人不是站在一条线上,咱们多少还有点机会。” 江大少迟疑了一阵,忽然遭:“如果将来宝藏不幸落在他们手上,我们人也死了,又空忙一场,以后的景况岂不是比现在还要凄惨?” 叶天胸有成竹道:“这个你只管放心,就算那批宝藏没有着落,你们的日子也会比以前好过得多。” 江大少征了征,道:“为什么?” 叶天道:“因为到那个时候,我魔手叶天自会站在你们这边。” 萧红羽间接道:“还有我。只要有我们在,至少丁长喜和何一刀不敢乱动,龙四爷也不敢对你像过去那么神气!” 这时门口突然有人喊道:“还有我们弟兄三个。” 喊话的正是陈七,他的一名弟兄马上接口道:“只要叶大侠站在你们这边,就少不了我们弟兄三个。” 的时候还是蛮管用的。” 话刚说完,后面又有个满回京腔的人接道:“这种差事,我比他们可管用多了。” 孙涛一听这种声音,把飞刀都亮了出来。江大少和在座的弟兄们,也都惊里慌张地闪到一旁。 叶天急忙朝孙涛摆摆手,道:“叫大家不必惊惶,罗头是自己人。” 说话间,罗方已自陈七弟兄三人身后挤出,神秘兮兮道: “叶大侠,你说是不是?” 叶天不安地干咳两声,道:“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罗方道:“赶来共襄盛举,这种事,怎么可以少得了我鬼捕罗方!” 叶天苦笑道:“罗头真会开玩笑,我只是在替人家调解家务纠纷,又不是在计划什么行动,你跑来凑什么热闹?” 罗方缓缓地摇着头,道:“叶大侠,我真服了你,在这种时刻,你还有心情管别人的闲事。老实告诉你,你现在再不采取行动,就来不及了!” 叶天一惊道:“这话怎么说?” 罗方道:“今天又有九名神卫营的高手进城了,九名高手加上十八名侍卫,就是二十七个人,你再等下去,这件事就更难办了。” 叶天急忙道:“那九个人里边,有没有‘生死判’申公泰?” 叶天笑眯眯道:“他劝你清醒一点,多为自己想一想。京里那些人胃口大得很,你就算每个人捧给他们三五万两,他们也不会满足,说不定还要怀疑你中饱私囊,回过头来对付你,到时候你后悔就来不及了。” 罗方沉默片刻。道:“丁长喜有没有告诉你,这件事我应该怎么办?” 叶天道:“有。他说假如你聪明的话,就该想办法离开那些人。他还让你想一想,如果你自己手上有几十万两银子,你下半辈子过的是什么日子……” 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喷”的一声,陈七一名弟兄突然摔倒。原来那三人并排坐在一条长凳上,其中两人忽然被那庞大的数目吓得跳起来,其中一人连人带凳子整个翻在地上。 罗方顿时哈哈大笑道:“这个丁长喜果然是个厉害角色。 每件事都替我想得很周到,而月.他所提出来的数字,也实在令人难以抗拒,只可惜像他那种人的承诺,我一个字也不敢相信。” 叶天依然笑容满面道:“他还叫我转告你,请你只管安心地跟我们合作。他说他的为人虽然厉害一点,而且也不太可靠,但是当中有个心地善良、诚信无欺的人直接向你负责,只要那批宝藏起出来,你所应得的那一份,绝对一个铜钱都不会少你的。” 罗方道:“哦?他指的那个心地善良、诚信无欺的人,但不知是哪一位?” 叶天摸着鼻子,尴尬笑道:“巧得很,那个人刚好就是区区在下。” 陈七弟兄听得个个像掩口葫芦,在一旁偷笑不已,而这回罗方反而一点笑容都没有,只闷声不吭地凝视着叶天。 叶天也收起嘲笑的神情,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 过了很久,罗方才猛一点头,道:“好!既然有你叶大侠居中负责,那我就放心了。 你说,你打算叫我怎么跟你配合?” 叶天松了一口气,道:“丁长喜说,叫你心里不要有任何压力,一切都按照原订计划进行。” 罗方怔了一怔,道:“你们不是说,不再需要京里那些人的协助了吗?” 叶天干咳两声,道:“丁长喜说,那股助力虽然没有什么大大的作用,但是有总比没有好,你说是不是?” 罗方狠狠地在桌子上拍了一掌,咬牙切齿道:“他奶奶的。 我又上了那家伙的当。” 叶天征道;“丁长喜还让我转告你。你跟京里那些人,千万要保持常态,切莫引起他们的疑心。那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旦让他们对你起了怀疑,以后的事反而不好大了。” 罗方挥手道:“你不要再跟我提起那个姓丁的,我才不要听他的鬼话。你只告诉我,你要我帮你什么忙?” 叶天想了想,道:“如果今天夜里你有空的话,陪我到墙里边去一趟如何?” 罗方顿时跳了起来,道:“什么?你想去找李光斗?” 叶天道:“不错。” 罗方声色俱变道:“你疯了!那个人你居然也敢去惹他?” 叶天淡淡道:“你不要紧张,我不是去惹他,只不过想去找他谈谈斤两而且。” 罗方道:“你太天真了,那个人怎么可能坐下来跟你谈斤两?如果能够谈,粉面阎罗曹刚早就去了,也用不着把残月环都交给你了。” 叶天道:“可是还有两只残月环在他手里,我若不去,问题岂不是永远没有办法解决?” 罗方慢慢坐下来,道:“你就算非去不可,起码也得先把这边的力量集中起来。如果没有一点声势作后盾,你这一去,就再也不要想出来了。” 叶天道:“你方才所说的声势,指的是不是丐帮那批人?” 罗方道:一不错,至少他们人多,而且其中也不乏高手。当然最重要的是李光斗跟号称天下第一大帮的丐密之间,有解不开的深仇大很,我想那老家伙多少总会对他们有点顾忌。” 叶天连连点头道:“嗯,有道理,我等一会马上去找司徒帮主。” 罗方道:“你现在去找她已经来不及了,想叫她把人调起来,最少也得给她三五天的时间。” 叶天笑笑道:“那倒不必,只要她点头,日落之前,我负责替她把人凑起来。” 罗方呆了呆,道:“凑起来?” 叶天道:“是啊,襄阳别的没有,叫花子满街都是,想凑个三五百人,当非难事。” 陈七一旁笑嘻嘻接道:“眼前就有三个,你看像不像产他那两名弟兄也同时咧着嘴望着罗方,好像正在等待他的评断。 罗方只扫了他们一眼,就急忙道:“还有,至少你也得多带几个高手进去。凭我罗方,最多只能帮你认人指路,一旦动起手来,那可差远了。” 叶天道:“我只想找他谈谈,并非去打架,带那么多人去干什么?” 罗方神色不安地咳了咳,道:“多带几个人去壮壮胆也是好的。” 叶天翻着眼睛想了想,道:“好吧,我就多带一个进去。” 罗方朝楼上指了指,道:“是不是她?” 叶天急忙接着道:“不是她,她还有更重要事情要办。” 罗方道:“那你想带谁进去?” 叶天道:一雪刀浪子韩光怎么样?” 罗方神情一振,道:“他肯去?” 叶夫稍微迟疑了一下,道:“我想他应该肯。” 陈七又已接口道;“不是应该肯,是一定肯。” 他的一名弟兄也立刻接道:“不错,他还欠叶大侠一份人情,如果叶大侠一开口,绝对没有问题。” 另一个忽然冷笑一声,道:“如果他不肯去,咱们就把那二百两金子讨回来。二百两金子可不是小数目,在襄阳至少可以买到十个不要命的人。” 罗方也冷笑着道:“那你就错了,莫说是二百两金子,就是二千两,也买不到雪刀浪子那一刀。” 叶天缓缓地点着点,道:“不错,像雪刀浪子那种人,怎么可以用金钱来衡量!”—— 赤雷扫校 第十三章 墙里墙外 院子很小,大半个院落都遮盖在墙边一棵老树的阴影下。 树下摆着一个炭炉,炉上煎着草药,小院中充满了苦药的气味。 韩光正坐在炉子前面.一面扇火,一面拭汗。拭汗听用的手巾是黑色的,就和摆在老树根下的那辆刀的颜色一样。 叶天一走进院门,眉头就是一皱,道;“你的伤还没有好?” 韩光立刻把抓好的刀又摆回原处,连头也不订,便冷冷道:“你跑来干什么?” 叶天道;“你不要紧张,我不是来找你算帐的只是路经此地,顺便来看看你的伤势。” 韩光道:“摄告诉你我负了伤。” 叶天道:“没有负伤,怎么会煎伤药?” 韩光道:“我是在路上捡到一条受伤的狗,一时心软把他带回来而已。” 房里突然传一声冷哼,好像对他的说词极端不满。 韩光这时才转回半张脸,笑笑道:“那条狗伤得好像还不轻,我既然把他带回来,你说我能不救他吗?” 只听房里那人才气无力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你龟儿子药也甭煎了,煎好你老子也不吃。你老子宁愿死掉,也不要你救。”说完,紧接就是一阵急喘的咳嗽声。 叶天骇然叫道:“索命金钱彭光!” 韩光一副幸灾乐祸的调调儿,道:“这次他没有索到别人的命,自己的命倒被别人索去半条。他八成是决断气了,你赶快进去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后事交代!” 话没说完,叶天已冲进房里,一进门就先松了口气,原来彭光这时正躺在临窗的一张床铺上,脸色有点苍白,胸前被包扎得像个粽子一样,伤得虽然不轻,但一看就知道不至于要命。 彭光一见到叶天,便已撑起身子,气息败坏道:“叶大侠,请你快帮我叫辆车,送我回去。我宁愿死掉,也不要领这龟儿子的人情。” 叶天什么话都没说,只将窗户打开一条缝,朝外边指了抬。 彭光一瞧韩光又扇火又拭汗的那副样子,嘴巴再也硬不起来,不禁叹了口气道: “我真倒循,怎么命令被他救回来!” 叶天低声道:“我看你是走运了。有人把你救回来。又赶着替你煎药疗伤,就算自己的儿子,能够这样对你,你也应该满足了。” 彭光苦笑着往后一靠,似乎触及了伤处,痛得直皱眉头。 叶天道:“你受的是不是掌伤?” 彭光道:“不错。那家伙虽然打了我一掌,但我也扫了他一镖。” 叶天眉梢微微蹙动了一下,道:“你是说你只好中了他一点?” 彭光一叹道:“那家伙武功高出我太多,能够扫中他,已经不容易了。” 叶天忙道:“你用的是哪一种像?” 彭光道;“当然是真的,对付黑袍怪人那种高手,用假的怎么行!” 叶天从窗缝瞄了外面~眼,故意提高嗓门,道:“你知道那个黑袍怪人是谁吗?” 彭光两眼紧盯着叶天,道:“是谁?” 叶天道:“他就是粉面阎罗曹刚,这个人你听说过吧?” 彭光只默默地点了点头,外面的韩光却已大声问道:“你说他是哪一个?” 叶天推开窗子,也大声回道:“神卫营的统领曹刚,也就是生死判申公泰的顶头上司,你怕不怕?” 韩光吭也没吭一声,扇子却比先前扇得更急、更有劲。 叶天笑了笑,突然想起了彭光那只金钱像,急忙问道:“你打出去的那只真的,有没有收回来?” 彭光脑袋朝外边一偏,道:“那家伙帮我找回来了。” 叶天笑道:“那家伙就是嘴巴坏一点,其实对你还真不错,你就是被他报几句也划算。” 彭光没活可说,只不断地摇头叹气。 过了不久,韩光便已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走进来,什么话都没说,只寒着脸孔把药碗摆在床头的一张小矮几上。 彭光也不客气一声,毫不犹豫地端起那碗药,一口一口地喝了下去。 韩光有点出乎意外地望着叶天,冷笑道:“我还以为这家伙不怕死,不肯喝这碗药呢,谁知……嘿嘿,比谁喝得都快!” 彭光也冷笑道:“叶大侠,请你转告他,生死我看得倒是很淡,我只是不想辜负人家一片孝心而已。” 韩光气得差点把刀抽出来,道:“你说什么?” 叶天急忙道:“你们能不能赏我个面子,不要再斗嘴?我的时间不多,而且以后也不知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咱们何不坐下来好好地聊聊?” 彭光听得大吃一惊,道:“叶大侠不会是想离开襄阳吧?” 叶天立刻遭:“那倒不会。我已经答应过你们,在事情办妥之前,我是不会开溜的。” 彭光道:“可是……方才你说以后不知道有没有见面的机会,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韩光也接道:“是啊!听起来好像在诀别,倒也真吓了我一跳。” 叶天笑笑道:“没那么严重。” 说到这里,突然迟疑了一下,才继续道:“我只是要去一个很危险的地方,能不能回得来,连我自己也没有把握,所以语气上才难免有点走样,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们千万不要把那句话故在心上。” 韩光神色微微一变,道:“你莫非是想到墙里边去一趟?” 叶天道:“不错。” 韩光道:“你明明知道里这很危险,为什么还要非去不可?” 叶天叹了口气,道:“有两只残月环在那老鬼子上,你说我能不去吗?” 彭大突然抢着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进去?你可以想办法把地引出来.只要他出来,危险性起码少了一半。” 叶天道;“如果引不出来呢?” 彭光这:“我们可以在外面等,只要他要那批宝藏,迟早总会出来的。” 叶天摇摇首道;“等不及了,再等下去,神卫营的人就全部到了,到时候我们就真的只有夹着尾巴离开襄阳的份了。” 韩光变色道:“此话当真?” 叶天道;“那还假得了?今天他们又到了九个,不过你放心,这次还没有申公泰,据说他要两天之后才能赶到。” 韩光苦笑着在一张凳子上坐下来,道:“原来我的事请你已经知道了!” 叶天道:“所以我才赶来告诉你一声,好让你心里先有个准备。” 韩光沉默了片刻,道;“这件事,是哪个告诉你的?” 叶天道:“鬼捕罗方。” 韩光眉头一皱,道:“你怎么跟那种人搭上了线?” 叶天道:“他已经不是那种人了。今天夜里唯一陪我过去的人,就是他。” 韩光缓缓地摇着头道:“你能够买动鬼捕罗方那种人,倒也真不容易,我想你付出的代价一定不会太低。” 叶大边说着头.道:“也不算高,因为这次他来阳是有目的的。而他的目的刚好跟我们差不多,所以就算他拿不到任何代价.也非跟我们合作不可。” 韩光道:“莫非他也为了那批宝藏而来?” 叶天道:“宝藏固然人人都想插一脚,但是他们最大的目的,还是想借重我们的力量,把粉面阎罗曹刚那批人除掉。” 韩光愕然道:“他们也跟曹刚有仇?” 叶天道:“比私仇来得还要严重。据说这是一场政治斗争,上面有批人非要把曹刚拉下马不可,所以才一面示意官府闭上眼睛,一面暗派罗方来跟我们取得联络,只希望我们能把曹刚那批人留在襄阳,至于有没有宝藏,对他们并不太重要。” 韩光恍然道:“原来如此。” 躺在床上的彭光,却担心地问道;“墙里面的那个人,是站在哪一边的?” 叶天道:“按照目前的情况看来,至少可以确定他不可能跟曹刚联手。” 彭光听了,反而把眉头紧皱起来。 叶天笑了笑展:“不过你放心,他也不可能跟我们站在一边。据我猜想,他最大的心愿是想独吞那批宝藏,其他的事对他都不重要,所以我认为我们不但对司徒帮主的复仇行动毫无影响,说不定还能帮上她一点忙。” 彭光呆了呆,道:“原来你也早已知道司徒帮主的身份?” 叶天道:“我也是刚刚才听人说起的,所以更想进去看看,顺便也可以替司徒帮主探探路。” 韩光轻哼一声,道:“就怕那老鬼把你留住,外边的人可就麻烦了。” 叶天道:“除非他真有传说中那么厉害,否则想留住我叶天,也并不那么简单。” 韩光低着头想了想,道:“你这次真的只是来看看我,没有其他任何目的?” 叶天忙道:“没有,绝对没有。” 韩光道:“你不想让我陪你一起走一趟?” 叶夫摇头摆手道:“不想,绝对不想。你跟我不一样,你现在已拖家带眷,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你叫我怎么向梅花老九交代?” 彭光忽然撑起身于,道:“叶大侠,你能不能等我两天?等我的伤势少许好转一些,我陪你去。我报你一样,光杆一条,无亲无眷,哪儿死哪儿理,毫无牵挂。” 不待叶天回答,韩光已冷冷道:“你算了吧!你的伤势莫说两天,就是二十天也好不了,而且你目前最好不要挪动,否则拖得更久。” 彭光瞪着眼道:“你少唬人!我自己的伤势,自己心里有数。” 韩光冷哼一声,面带不屑道:“就算你没有负伤,带你这种人进去又有什么用?到时候非仅帮不上忙,反而变成人家的累赘,何必多此一举?” 彭光狠狠地瞪了韩光一阵,最后居然没吭声就躺了下去,显然不愿再为此事多作争辩。 韩光这时才将目光转到叶天脸上,道:“其实你大可不必为我担心,我和梅花老九的关系,我想你多少应该了解几分,说不定我死在里边,对她反而是一种解脱……” 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继续遭:“而且那个女人比你想象的要坚强得多,就算我死掉,她也不会掉一滴眼泪,你相不相信?” 叶无道:“你在开什么玩笑!梅花老九岂是那种无情无义之八?” 韩光叹了口气,道:“等哪一天我被人宰掉,你就知道了。” 叶天笑笑道:“那你就更开玩笑了,凭你雪刀浪子这柄刀,放眼武林,谁能宰得了你?” 韩光道:“你既然对我这四刀还有信心,那就更应该让我陪你过去,我想多少总会对你有点帮助。” 叶夫摸了摸鼻子,道:“既然韩见这么说,那我就郑重拜托了。” 韩光道:“不必客气。你准备什么时候进去?” 叶无道;“起更时分。” 韩光道:“那好,你只管去忙,到时候我自会在林边等你。” 叶夫连忙答应,同时转对彭光道;“我这就去见司徒帮主,彭兄可有什么事要我转告给她?” 彭光急忙道:“你最好叫辆车把我带过去,我在这里别扭得很。” 韩光立即阻止道:“不行,你现在不宜挪动,再别扭也得把伤治好再说。” 彭光摇着头道:“不劳阁下操心,反正我是个没用的人,生死对你们都不会有任何影响。” 韩光道:“谁说你没有用?你的武功虽然差劲透顶,但那几只金钱镜倒还蛮有威力。 万一我不幸死在里边,外面多你这么一个人,总比没有强得多,所以你最好安心在这里医治,以梅花老九的医道,大概有三五天的时间,你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彭光横眼瞪了他一阵,才狠狠道:“好,我就听你的,你只着安心去死吧!万一你死掉,我发誓要将你亲手埋葬,以回报你这次的相救之情。” 叶天听得顿时吓一跳,生怕韩光翻脸。 谁知韩光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欣然拱手道:“那我就先谢了。” 叶天不禁楞住了,同时心中也陡然浮起一阵不祥的感觉。 韩光瞧他那副神态,立刻笑哈哈地走上来,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道:“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就算死,我也绝对不会死在红墙里。” 叶天也勉强地笑了笑,道:“但愿如此。” 墙里一片沉寂。 宽大的院落中,不见一个人影,四周的亭台楼阁,也没有一点灯火,仿佛一切都已沉睡在宁静的黑夜里。 叶天四下望了望,道:“这家人睡得倒蛮早的。” 旁边的韩光冷笑道:“我敢跟你打赌,现在至少有一百只眼睛在看着我们,你相不相信?” 身后的罗方接过:“我相信。” 叶天道:“有没有一百只我是不知道,但是现在最少有一只已经盯上了我们。” 罗方一震道:“那是‘白无常’杜大叔。” 韩光骇然造:“你说的可是‘铁索银枪’里的银枪社飞?” 罗方道:“不错,叶大侠指的八成是他老人家。” 说话间,长廊尽头出现了一个白色身影,身形一晃,已到了三人面前。 只见他身着白衣,手持银枪,瘦长的脸孔上果然只有一只眼睛,毫无疑问,此人正是当年名震武林的“黑白无常”中的银枪杜飞。 杜飞那只眼睛紧盯着罗方看了一阵,道:“你不是贺大哥的徒弟小罗吗?” 罗方躬身道:“晚辈正是罗方。” 杜飞皱眉道:“你跑来干什么?” 罗方忙道:“晚辈是专程来拜见李老前辈的,顺便想替他老人家引见两个好朋友。” 杜飞道:“你既然是来拜见李老爷子的,为什么不打正门投帖求见?鬼鬼祟祟地从后院跳墙进来,成何体统!幸亏我方才瞧你这身打扮眼熟,没有出手,否则……” 说到这里,扫了叶天和韩光一眼,嘿嘿冷笑道:“只怕早就有人躺下了。” 没等罗方答话,身后忽然有人接口道:“老二,你可不能在高人面前往自己脸上贴金,说不定躺下的是咱们弟兄两个。” 那人一面说着,一面“哗啦哗啦”地走了来,细高的身材,瘦长的脸孔,长相跟银论社飞极为神似,不同的是他有两只眼睛,而且手里拿的是一条线索,一看就知道是杜飞的老搭档,人称“黑无常”的铁索尤一峰。 杜飞微微一怔,道:“你说哪个是高人?” 尤一峰一个字都没有回答,只从后面默默地凝视那条正在夜风中飘舞着的黑色刀衣。 杜飞这才猛然一惊,道:“阁下莫非是名满江湖的雪刀浪子韩大侠?” 韩光露齿一笑,道:“不敢,在下正是韩光。” 杜飞征了证.道:“难怪你们敢越墙而入,原来是有韩大侠这等高手压阵!” 罗方急忙道:“杜大叔误会了。我们不动投帖求见,是因为不愿被树林里那批人发觉。我带着这两位朋友来,是因为这两位对李老前辈大有用处。” 杜飞道:“我明白了,你是怕我们对付不了外边那种小场面,特地带着两位朋友来帮忙的!” 罗方道;“那倒不是,李老前辈身边高手如云,再大的场面也不难对付,何需外人助拳?我这两个朋友,可比杜大叔想象的要有用多了。” 杜飞顿时愣住了。 尤一峰立刻道:“还没有请教;那位眼力挺不错的朋友贵姓?” 叶天头也不回道:“叶,树叶的叶。” 尤一峰连忙道:“台甫是……?” 叶天道:“单名一个天字,还请二位多多指教。” 杜飞听得脸孔整个都变了形,接连倒退了几步,陡然转身飞奔而去。 三人同时回首一看,尤一峰也已不见。 叶天莫名其妙地回顾着韩、罗两人,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跑掉了?” 韩光笑眯眯道:一这还用说?当然是被魔手叶天的名头给吓跑了。” 罗方也笑着道:“能够把‘黑白无常’吓跑的人,放眼武林,只怕也找不出几个,叶大侠已足以自傲了。” 叶天摇头苦笑道:“你们两个也真会开玩笑,他们哪里是怕我?一定是李光斗正在找我,他们赶着过去报信了,你们当我不知道吗?” 说话间,但见中厅灯光大亮,一个全身红衣的中年女子,莲步妮娜、摇曳生姿地走了过来。 罗方低声道;“小心,那个女人就是‘火蝎子’陆大娘!” 叶天和韩光听得大吃一惊,火蝎子是武林中人见人畏的狠角色,谁也没想到她也会出现在红墙里。 陆大娘人还没到,使已“咯咯”荡笑道:“小罗.你一定又在说我的坏话,是不是?” 罗万忙道;“没有,没有,大娘一向对我不错.我怎么会说你坏话?” 陆大娘道:“那你方才在说我什么?” 罗方咳了咳,道:“我只是向他们介绍,来的就是武林中出了名的大美人而已。” 陆大娘这时已走到他的面前,在他脸上轻轻扭了一把,道:“你这张嘴巴倒也真会骗人!” 罗方红着脸,吭也没敢吭一声。 陆大娘紧接在叶天身旁绕了一圈,缓缓停在他的背后,下巴几乎贴在他的肩膀上,吐气如兰道:“你就是那个很讨女人喜欢的魔手叶天?” 叶天正在不知如何回答,突然发觉屁股被人拧了一下,顿时跳出很远,回首道: “你……你要干什么?” 陆大娘“嗡嗤”笑着道:“我只不过想试试你的轻功,你紧张什么?”说完,目光才落在韩光脸上,又从脸上转到刀上,嗲声道;“江湖上都说你的刀法快得不得了,不知是真是假?” 韩光一面往后退,一面摇头道:“假的,假的.我的刀法一点都不快。” 陆大娘征了征,道:“你……真的是那个雪刀浪子韩光?” 韩光迟迟疑疑道;“错是不错,不过大娘若是不喜欢的话……可以改,嗯,可以改。” 此言一出,非但大出陆大娘意料之外,连叶天和罗方也为之大惑不解,谁也不知道一向傲气凌人的雪刀浪子韩光,何以表现得如此窝囊。 过了许久,陆大娘才长长叹了口气,道:“这年头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没出息,真没意思。”说着,摆动着水蛇般的身段,调头就走,走出几步,才猛然回首,瞪着三人道:“你们还发什么愣?还不赶快跟我进来!” 三人好像就在等她这句话,没等她把话说完,便已争先恐后地跟了上去。 穿过长廊,走进了灯火被煌的中厅。 厅内只有两名佩剑的年轻女子侍立门分,一看就知道是陆大娘的贴身弟子,这时不待吩咐,已将厅门关了起来。 陆大娘一进门就大马金刀地往椅子上一坐,大大咧咧地朝韩光和罗方指了指,道: “你,还有你,你们两个在这里等,只有叶天进去就够了。” 叶天一惊,道:“就我一个人?” 陆大娘道:“是啊,你在江湖上也是个很有名气的人物,总不会没有胆子进去吧?” 叶天道:“那倒不至于。只是没有罗头带路,我怕走错了地方。” 陆大娘道:“你放心,门外只有一条路,只要你顺着那条路走下去就行了,绝对不会迷路的。” 叶天咳了咳,道:“还有,雪刀浪子这个人的脾气怪得不得了,留在这里万一得罪了大娘,反而不美,还莫如让他随我进去的好。” 陆大娘蹩眉道:“魔手叶天,你这个人好糊涂!” 叶天一怔道:“这话怎么说?” 陆大娘道:“你到这儿来的目的,不是想见识一下残月环的威力吗?” 叶天呆了呆,道:“是又怎么样?” 陆大娘道:“你是收发暗器的顶尖高手,但他们不是。你带着这两人进去,岂不等于多了两个累赘,你说是不是?” 叶塌糊涂摸鼻子,道:“嗯,大娘说的有理。” 陆大娘立刻粉首一摆,大声吩咐道:“替叶大侠开*”那两名弟子飞快地将通往内厅的厅门打开,风情万种地凝视着叶天,静待他出门。 叶天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缓缓地往外走去,临出门还转身向韩、罗两人摊了摊手。 “轰’物一声,厅门重重地合起来,那两名弟子就像突然中了邪一般,歪歪斜斜地倚在门板上。 陆大娘回首恶叱道:“你们两个是怎么搞的?难道从来没有见过男人?” 那两名弟子没有吭声,韩光却“嗤”的一笑道:“陆大娘,听说你一向精明过人,可是今天晚止,你却犯了两个严重的错误!” 陆大娘愕然道:“哦?哪两个错误,你倒说说看!” 韩光道:“第一,你不该低估魔手叶天对年轻女人的魔力;第二,你不该距离我太近……” 话没说完,但见刀光一闪,陆大娘反应奇快,就在这一刹那工夫,竟然连人带椅子同时翻出文外,只可惜椅子着地时已失去平衡,“碰”地摔倒在地上,陆大娘依然头下脚上地拗在椅子上,身子却再也不动弹一下。 韩光的刀仍在鞘中,甚至连站立的姿态都没有改变,就像根本未曾动过手一样。 罗方似乎整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呆了,过了好半晌,才骇然叫道:“韩大侠好快的刀法!” 韩光淡淡道:“但不知陆大娘满不满意?” 拗得宛如一只蝎子般的陆大娘,这时居然睁开了双眼,正在狠狠地瞪视着韩光。 罗方又是一呆,道:“她……还没有死?” 韩光道:“她当然不会死,我只不过在她穴道上轻轻砍了一下而已……”语声稍微一顿,忽然笑了笑,道:“如果她的气量太狭窄,万一被气死,那可不关我的事。” 陆大娘当然没有办法出声,目光却转到她那两名弟子的方向。 罗方这才想起身后还有两个持剑的女人,急忙转身错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韩光忙道:“不必担心,那两个早就被叶天给制住了。” 罗方松了口气,道:“我怎么没有看到他动手?” 韩光道:“魔手叶天手脚之快是出了名的一般人当然看不出来,我也是事后才发觉的。” 罗方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道:“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天两位算给罗某开了眼界。” 韩光淡淡地笑了笑,道;“罗头大客气了,其实我们的本事都有限得很。比起人家陆大娘来,相差何止千万里?” 罗方偷瞟了陆大娘一眼,浑然不解道:“这话怎么说了”韩光悠悠然遭;“你看人家拗在那里的姿态,多美妙,多自然,你行吗?” 罗方不得不摇摇头。 韩光道:“我也不行,我相信魔手叶天也未必做得到。” 陆大娘只气得两眼睁圆,目光充满了忿恨之色。 罗方神情不安地咳了咳,道:“其实在叶大侠见到李老前辈之前,我们大可不必急着动手。陆大娘虽然嚣张一点,平日尚无大恶,我们无端跟她结下架子,实在是件很不划算的事。” 韩光道;“是啊,本来我也不想踉这种人结仇,可是叶天既然动了手,我能不出刀吗?” 说话间,远处已传来一片杀喊之声,同时其中还夹杂着一种“咻咻”声响,显然是残月环的声音。 韩光道:“你听,对方已经翻了脸,幸亏我们先把她打倒,否则想要脱身就难了。” 罗方神色大变,道:“要不要出去替叶大侠打个接应?” 韩光想了想,道:“我看免了,咱们还是先替他打通退路要紧。”说完,身形一闪,便已出了厅门。 门外立刻响起一声暴喝,铁索之声也随之而起,一听就知道铁索尤一峰已经出手。 前面的杀伐之声也越来越近,罗方已无暇迟疑,也只有跟着冲了出去。 这时雪刀浪子韩光和铁索尤一峰已然去远,但一身白衣的银枪杜飞却正站在门外,手里端着亮晃晃的银论,一只眼睛正在紧紧地死盯着他。 罗方脚步停也不停,边走边指着前面,大喊道:“杜大叔。 快!那小子杀了陆大娘,快把他截住!” 趁着杜飞微微一得的工夫,罗方已从他身边奔过,一面走着还一面向杜飞招手。 杜飞银枪一抖,转身就追,几个箭步已赶上罗方,看也没看他一眼,便已大步超了过去。 就在杜飞擦身而过的那一刹那,罗方陡将腰间铁牌甩出,正好砸在社飞背后的穴道上。 杜飞闷哼一声,当场栽倒。 罗方好像还不放心,赶上去将社飞浑身上下的穴道几乎统统封住,才松了口大气,笑嘻嘻道:“有事弟子服其劳,杜大叔只管歇着,这种捉拿凶犯的事,我最拿手,交给我准没错。” 说完,头也不回,直向正在和韩光缠斗中的尤一峰背后奔去,边走边喊道:“尤大叔,小心点!这家伙的刀法快得不得了2”尤一峰听得微微一怔,道:“老二呢?” 罗方道:“去抢救陆大娘了。这家伙砍了陆大娘一刀,伤得好像还不轻。” 尤一峰一面将手中铁索使得“哗哗”乱响,一面道:“她那两个徒弟呢?” 罗方道:“早就躺下了。这家伙连伤三人,你老人家可千万不能让他逃走。” 尤一峰冷笑,铁索抖得更紧。 雪刀浪子韩光的刀法虽快,但在猛不可当的铁索急攻之下,一时也奈何不得。 罗方此时已凑到尤一峰背后,正想故技重施,陡见尤一峰拼布退开韩光的钢刀,连人带索竟直向他扑了过来。幸亏他早有防备,一个倒纵已飘出丈余,目中骇然喊道: “尤大叔!你老人家怎么冲着我来了?我是京里来的小罗啊!” 尤一峰冷哼一声,道:“我管你是井里来的,还是河里来的,你骗我,我就杀你。” 罗方急急争辩道:“我……几时骗过你老人家?” 尤一峰冷笑连连道:“你说陆大娘跟她那两个徒弟在一起,是不是?” 他嘴里说话,手上的铁索却毫不放松,招招都想置罗方于死地。 罗方一面点头,一面倒退,好不容易找个机会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韩光正在抱刀而立,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样子,似乎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心中不禁叫苦不迭,几次都险些被铁索扫中。 尤一峰又冷笑道:“那师徒三人在一起,就算我fij弟兄联手,也休想将她们来何,雪刀浪子是什么东西,只凭他一把刀,就能把她们师徒三人同时打倒?你当我跟老二一样糊涂,那么容易就上你的当?”说着,钱票又已狠狠地挥到。 罗方边躲边指着前面道:“我没有骗你,还好陆大娘已经来了,你不信可以问问她。” 尤一峰急忙收索回头,后面什么都没有,方知自己上了当。 罗方早已趁机冲到韩光身旁,气喘如牛道:“韩兄,方才那老鬼骂你,你难道一点都不生气?” 韩光淡淡道:“这有什么好气的?人家说的也是实情,凭我一把刀想打倒那三柄剑,我还真的一点把握都没有。” 罗方忙道:“打倒他总该没问题吧?” 他边说边朝铁索尤一峰指了指。 韩光笑而不答,双手环抱着钢刀动也不动。 尤一峰却已忍不住冷冷道:“好小子,你果然反了!” 罗方翻着眼睛道:“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一块反?这边的条件可比你那边好多了。” 尤一峰抖动着铁索,喝道;“废话少说,你们两个只管一起上!尤某皱一皱眉头,就不是好汉。” 韩光笑笑道:“你不必害怕,我这个人从来不打落水狗。我”看你也别尽在这里吹大气,还是赶紧回去救救你的老弟兄银枪杜飞吧,那家伙八成已经遭了暗算。” 罗方立刻接造:“不是八成,是十成。” 尤一峰变色道:一你把他怎么样了?” 罗方侵吞吞道:“其实也没怎么样,我只不过在他每个穴道上都点了一下而已。” 尤一峰骇然道:“姓罗的,你好狠。” 罗方忙道:“我一点都不狠,我每一下点得都很轻,你不信只管过去看看,他就躺在厅外的走廊上。” 尤一峰咬牙切齿道:“罗方,你给我记住,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你碎尸万段!” 罗方听得浑身汗毛都竖立起来,急忙往韩光身旁闪了闪i道:“这……这个机会恐怕不大。” 韩光淡淡接道:“也不是没有,那就得看阁下朝哪边倒了。” 尤一峰冷冷笑着道:“无论他倒在哪边,我都不会放过他,除非他躲起来,永远别被我找到。”说完,瞄了脑韩光那把乌黑的钢刀一眼,调头狂奔而去。 罗方这才论了四大气,急急道:“现在我们可以出去了吧?” 韩光道:“你怕的话,只管先请,我还要在这里等他一会、”罗方心神不宁地望了望远处那片黑压压的屋脊,道:“奇怪,方才声音分明就在那边,眼看着就快出来了,怎么忽然又没消息了?” 韩光沉吟着道:“我想他一定在等。” 罗方道:“等什么?” 韩光道:“很可能在等第二只残月环。” 罗方顿足叹道:“果真如此,那他真是疯了,那种东西也能等吗?” 韩光造:“他就是为那种东西来的,如果不拿到手,这一趟岂不是白跑了!” 说话间,隐然又伟来一阵“淋淋”的声音,杀喊之声也随之而起。 韩光“骼镇”一声,钢刀出鞘,眼盯着越过屋脊疾奔而来的人影,将头微微一摆,道:“好像得手了,你先走!” 罗方忽然紧紧张张道:“我看还是你先走吧,否则你就走不掉了。” 就在两人说话的工夫,几条黑影已到了近前,奔在最前面的那人,果然是魔手叶天。 只见他身形突然一顿,回手甩出一只黑乌乌的东西,顿时“琳琳”之声大作,所有追赶他的人几乎都同时停了下来。其中只有三条身影,一前两后,疾决如飞地斜扑出去。 为首那久凌空一个翻身,已将叶天打出的东西捞在手里,紧接着又是一个空翻,庞大的身躯,刚好落在尾随而至的那两个人的肩膀上,。 动作之轻灵,配合之美妙,令人叹为观止。 韩光倒抽了口冷气,道:“那人是谁?” 他问的是罗方,答话的却是叶天。这时叶天已到了两人身旁,气喘喘道:“快走,那老家伙就是李光斗,等他赶来,咱们这辈子就再也别想出去了。”说着,又从怀里取出一只残月环,随手打了出去。 罗方吓了一跳,道:“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为什么又还给他?” 叶天没有回答,只将他的手臂一托,两人已越过高墙。 韩光也不慌不忙地收起了钢刀,正待尾随出墙,陡闻有个尖锐的声音在高喊着他的名字,一听就知道是火蝎子陆大娘,不禁大吃一惊,急忙拧身纵上墙头,流里慌张地翻了出去。 陆大娘在墙里嚷嚷道:“姓韩的,你这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就不要跑!” 韩光头也不回,拼命地往那片疏林里跑。 陆大娘的骂声已到了墙外,一路上穷追不舍,好像非要把韩光捉回去不可。 跑在前面的叶天,不由放慢脚步,好奇地回望着他,道: “你怎么把她给惹翻了?” 韩光道:“不是惹翻了,是被我一刀给劈翻了。” 罗方也回过头,喘息按道:“而且翻在地上的姿势难看得不得了,再加上他在一旁冷嘲热讽,你说人家怎么会不生气呢?” 叶天恍然笑道:“原来如此,那就难怪这老太婆舍不得放走他了。” 说着,三人已奔到林边。陆大娘依然追在后面,嘴里仍在叫骂不休。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纤影自林内蹿出,越过三人头顶,直向陆大娘扑去。 叶天奔出几步,才想起那人是谁,急忙驻足高喊道;“小玉,你疯了!快回来!” 小玉没有回声,但她那柄短剑和陆大娘长剑交鸣的声响却已传了过来。 不过也仅仅几声,陆大娘似乎便将小玉甩开,又已举剑狂奔而来。小玉显然也没有受伤,正紧紧地跟在陆大娘身后,一副急着要拼命的模样。 叶夭想赶上去接应,突然被一个人拉住,侧首一瞧竟是“十丈软红”萧红羽,不禁埋怨道:“你方才为什么不拦住她呢?” 萧红羽苦着脸道:“你放心,她死不了的,死了我替她偿命,可以吧?” 说话间,陆大娘已到了近前,萧红羽站在几人前面,却动也不动。 就在这时,林内忽然星光连闪,刹那间几百只火把同时燃起,顿时把林外照耀得一片通明。 陆大娘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急忙刹住脚步,以手遮光,极目四星。 紧追在后面的小玉,这时已然赶到,对准她后心就是一剑。 陆大娘身子没动,只回到轻轻一拨,已将小玉迫退,直等她再度扑上,才转身出剑,剑势轻灵快捷,直取小玉咽喉。 但她的剑虽快,萧红羽的十文软红更快,就在她剑锋即将刺中小玉之际,猛然觉得大腿内侧被一个软软的东西扫了一f,吓得她整个弹了起来,剑势也为之一援。 而小玉也在这时平平地摔倒在地上,也不知什么时候,一双脚踝已被一条红统缠住,但见红绿一紧,小玉的身子竟然擦地倒飞而出,硬从陆大娘的胯下被拉了回来。 陆大娘一剑落空,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身后已响起一片喝采之声。 被拉回来的小玉,自地上一跃而起,恨恨地瞪着萧红羽道:“谁要你多事?” 萧红羽苦笑着道:“我怕你死了会有人伤心,才把你请回来,你就多包涵点吧!” 小玉哼了一胄,灰头土脸地冲进林中。 一旁的韩光莫名其妙道:“这个女人怎么一点都不讲理?” 罗方道:“好像正在吃醋。” 韩光道:“就算吃醋,也不能不要命啊!” 罗方道:“是啊,那位姑娘不但剑法凶狠无比,吃起醋来也惊天动地,但不知是吃哪个的醋……”说到这里,才想起叶天旁边的十丈软红萧红羽,急忙把话收住。 林内却忽然有人接口道:“不论吃谁的醋都是一样,女人吃起醋来,一向是不要命的。” 火光映照下,但见杨百岁已笑哈哈地走出来,边走边道: “所以我奉劝韩老弟一句,以后最好还是规矩一点,免得梅花老九吃起醋来,在饭菜里下点毒药,跟你来个同归于尽,到时候你后悔就来不及了。” 韩光干笑两声,道:“杨老真会开玩笑,梅花老九怎么会吃我的醋?” 杨百岁吭也没吭一声,只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韩光咳了咳,又道:“何况我跟魔手叶天可不一样,我是个规规矩矩的人,从不拈花惹单,她就是想吃我的醋,只怕也无从吃起。” 杨百岁立刻哈哈一笑,道:“果真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 话刚说完,便听陆大娘已直着嗓子喊了起来,道:“雪刀浪子韩光,你太令人失望了!你自己不敢露面.却叫一个女孩子出来替你拼命,你这也算个男人吗?你难道一点都不害臊?” 韩光笑了笑,道:“你们听,这女人居然跟我用起激将法来了,真是太可笑了。老实说,这种方法,我在十岁的时候就已经用得不要用了。她在我面前用这一手,简直是在班门弄斧,差得太远了。” 杨百岁一副肃然起敬的样子,道:“那你可比我这糟老头聪明多了,不瞒你说,直到现在,我还经常栽在这一招上面。” 陆大娘又已喊着道;“姓韩的!你在江湖上也是个有名有姓的人物,怎么如此不知羞耻?你既然有胆子调戏我,就该有胆子出来给我一个交代,躲在女人背后,算哪门子英雄好汉?” 韩光听得顿时跳了起来,道:“我几时调戏过她?这个女人简直满嘴胡说八道!” 陆大娘又在外面冷笑道:“姓韩的,你最好识相一点,乖乖地给我滚出来,否则我就把你方才在我身上做的臭事统统抖出来,看你以后还有什么脸做人!” 韩光一呆,道:“我……俄什么时候在她身上做过臭事?” 他慌忙冲到罗方面前,道:“罗兄,我一直和你在一起,你倒说说看,我方才有没有碰过她一下?” 没等罗方答话,陆大娘的喊声又已传了过来,道;“姓韩的,你给我听清楚!我的耐性有限得很,没空跟你在这里穷泡。 我现在从一数到十,如果你再不出来,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说完,果然“一、二、三……”地数了起来。 “懒”的一声,韩光已忍不住拔出钢刀,转身就想冲过去。 萧红羽急忙拦在他前面,道:“韩大侠,不要忘了,她是在跟你用激将法呀!” 韩光狠狠道:“管她用什么法,我非把她的舌头割下来不可,省了她再血口喷火!” 叶天也一把抓住他,道:“韩兄,你可以对我不仁,我可不能对你无义。我不得不奉劝你一句,你现在绝对不能出去。” 韩光挣扎着道:“为什么?” 叶无道:“你一出去,就算是假的,也变成了真的,到时候你跳进黄河,只怕也洗不清了。” 杨百岁也在一旁搭腔道:“不错,这件事一旦传扬出去,让梅花老九知道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叶天“噗嗤”一笑,道:“那可就麻烦了,你以后不但吃饭喝茶要多加小心,连夜间睡觉都得离她远一点,否则……” 说到这里,神情突然微微一变,道:“糟了,我的手……好像有点不大对劲!” 萧红羽一怔,道:“怎么了?给我看看!” 说着,就想去拉叶天的手,身后却有人娇喝一声,道:“不要动他!” 众人吓了一跳,都以为是小玉又跑来吃醋,谁知道上来的却是一身白袍的司徒姑娘。 只见司徒姑娘大步冲到叶天跟前,手中一根青竹竿连连点动,飞快地将他两肩部位的穴道封闭,然后褪下白袍,撕裂相然,熟巧地把他的双手紧紧包住,才缓缓地揭下头罩,露出了一张端庄、娇美,而且充满了刚毅之色的粉脸。 叶天虽曾多次与她相晤,但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的庐山真面目,不禁整个看呆了。 站在一旁的韩光和罗方也同时傻住,谁也没想到天下第一大帮的司徒帮主,竟是一个如此年轻貌美的女子。 司徒姑娘轻轻吐了口气,道:“叶大侠,你要特别当心,你已经中了李光斗那老贼的暗算。” 叶天道:“我是不是中了毒?” 司徒姑娘道:“不错,你是中了毒,而且是一种很厉害的事。” 叶天轻轻松松地笑了笑,道:“管它厉不厉害,只要是毒,我就有办法解。” 司徒姑娘和杨百岁却忧心忡件地互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这时陆大娘早将数目数完,正在外面直着嗓子乱嚷嚷,嚷的几乎都是些不堪入耳的话。 就在韩光听得忍无可忍,刚想冲出去时,陡闻远处有个内力十足的声音喝道:“退下!” 虽然仅仅两个字,但对泼辣的陆大娘却功效十足,不但立刻收住嘴,而且转身就走,一刻都没敢耽搁。 紧跟着是一阵疾快的步履声,但见两名彪形大汉,并肩飞奔而来,直奔到林边、才停住脚步。 那两名大双肩上坐着一个须发银白,面如满月的老者,一双眼睛犹如利剑般的朝林内搜索了一阵,最后终于停在杨百岁脸上.杨百岁立刻排众而出,纵声微笑道:“李光斗,你终于露面了。” 李光斗冷哼一声,道:“果然是你这个没出息的小偷在跟我搞鬼。” 杨百岁面带不屑地打量着他,道:“我虽然没有出息,却还有两条腿,既不必躲在墙里装缩头乌龟,也用不着叫人扛着走路,可比你自在多了。” 李光斗冷笑道:“你既然这么说,我就先把你那两条腿废掉,也让你尝尝瘫痪的滋味……”说着,人已飞起,两掌挥动,虎虎生风地直向杨百岁攻到。 就在这时,只觉白影一闪,司徒姑娘已从林中国出,竹竿抖动。嗡嗡有声,自杨百岁身边擦过,刚好迎上李光斗急攻而至的双掌。 连声暴响中,两人飞快地对了几招,但见李光斗抱袖猛地一棒,身子在空中接连两个疾翻,重又坐回那两名大汉的肩膀上。 司徒姑娘也匆匆退返林边,持竿挺立,一派大将风范。 李光斗远远地凝视着她,道:“你就是那个叫什么司徒男的丫头?” 杨百岁即刻喝道:“往口!我们帮主的名讳,也是你叫的!” 司徒姑娘朝杨百岁一挥手,冲着李光斗冷冷一笑,道:“不错,我就是司徒男。” 李光斗道:“你的胆子倒不小,居然敢找上门来。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司徒男谈谈道:“我就是来给你一个斩草除根的机会。你不必顾忌,只管放马过来,我答应你今天绝对不打群架,胜负生死,都只限于我们两个人,你看如何?” 李光斗昂首狂笑一阵,道:“好,好,够豪气,果然有几分花子头头的味道,但不知你的‘打狗棍法’火候如何?” 司徒男横竿错步,道:“这可难说得很,你何不上来自己试试?” 李光斗忙道:“且慢,且慢。” 司徒男蹙眉道:“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你还等什么?” 李光斗过:“你要送死,机会多得很,我想杀你,也有的是时间,可是魔手叶天的时间却不多了。你们朋友一场,难道不想先替他准备一下后事?” 司徒男迟疑了一下,道:“哦?依你看,他还能撑多久?” 李光斗过:“十二个时辰,如果到明天这个时候还没有吃下我的独门解药,保证神仙无救。” 司徒男道:“你是说他要想活命,就非得回来求你不可,对不对?” 李光斗过:“差不多,不过大可不必用求字,只要他把我要的东西带来,就其他不求我,我也会替他解毒,因为这个人对我还蛮有用处,我还舍不得让他死。” 叶天已忍不住大叫道:“李光斗,你少在那儿吹大牛!你敢不敢跟我打赌?没有你的解药,我也照样可以活下去。” 李光斗听得冷冷一笑,似乎理也借得理他,仍然凝视着司徒男,道:“初生之犊不怕虎,他从未跟我打过交道,自然不知厉害。我想你应该比他清楚得多,如果他是你的朋友,你最好赶紧劝劝他,叫他千万不可自误,明夜之前,务必要来找我。 时辰一过,就算我想救他,只怕也都无能为力了。” 司徒男什么话都没说,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李光斗笑笑道:“至于我们之间的事,迟早解决都是一样。 如果能够起出那批宝藏,连同那些价值连城的金银财宝算在一起,彼此放手一搏,岂不比白白赌命来得更有意思,你说是不是?” 说完,不待司徒男回答,便已经援往后退去,边退边笑,神态狂做至极,好像早已料定没人敢追上来,包括司徒男在内。 司徒男果然动也没动,直等李光斗等人去远,才迫不及待地冲回来,道:“叶大侠,你觉得如何?” 叶天依然一副清不在乎的调调道:“你不要听那老威信口胡吹,我好得很。” 司徒男忽然长叹一声届然遭:“他没有胡吹,当年家父就是死在这种毒药上。” 叶天征了任,道:“此话当真?” 司徒男道:“当然是真的。” 叶天难以置信道:“贵帮人才济济,深解毒性的高手极多,哪怕李光斗调配的毒药再毒,也不该被他难倒才对。嗯,我想你一定在骗我。” 司徒男愁眉苦脸道:“你看我像在骗你吗?” 杨百岁即刻插嘴道:“我们帮主没有骗你,当年他这剂毒药不但难倒帮里所有的人,连鲁东的金婆婆和蜀中的唐大娘都束手无策,在她们两位名家合力抢救之下,也只不过延长了老帮主七天的寿命而已,这种毒药之难解,就可想而知了。” 叶天依然满脸不服气道:“据说李光斗并非使毒名家,怎么可能调配出如此厉害的毒药?” 司徒男道:“其实这种毒药的毒性并不太烈,只是所有的名家都摸不清其中一味主药出自何处,可借没有机会得到他那种毒药的药样,否则凭金婆婆和唐大娘那等高手,早就把那味药分析出来了。” 杨百岁紧接过:“只要知道那味主药是什么,就不难找出解毒之法,有了解毒之法,对付那老贼就比现在轻松多了。” 叶天神色一动,道:“你说只要可以弄到药样,就不难配出解药?” 杨百岁道:“不错。” 司徒男忙道:“就算有了药样,想配出解药,多少也要耽搁一些时日,对叶大侠来说,只怕已远水救不了近火。” 杨百岁沉吟了一下,道:“所以依属下之见,还莫如现在冲进去,杀他个措手不及,说不定可以把解药逼出来……” 司徒男截口道:“那么一来,只会徒增伤亡,而且也毁了叶大侠的一线生机。” 叶天一怔,道:“听帮主的口气,好像想让我过去向他求解药?” 司徒男道:“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好在你在他心目中尚有利用价值.我想在那批宝慕起出来之前,他还不至于杀害你,且先保住性命再说。” 一旁的罗方立刻遭:“司徒帮主说的有理,先保住性命,再谋求脱身之策也不迟。” 叶天摇首道:“我不会,活我要活得痛痛快快,死也要死得干干脆脆,让我回去向他低头,还不如干脆死掉算了。” 韩光猛一点头,道:“对,换了我,我也不去。夹着尾巴回去求人家饶命,那多窝囊?” 十三墙里墙外(下)司徒男急道:“可是叶大快是绝对不能死的,他是这批苦弟兄的希望所寄,他一死,大家的指望岂不全都落了空?” 叶天哈哈一笑,道:“帮主放心,我这人的命硬得很,凭这点毒药,还毒不死我。” 说着,四下望了望,道:“丁长喜呢?” 萧红羽轻声答道:“好像还没有露面。” 叶天呆了呆,道:“曹老板有没有来?” 萧红羽摇摇头,道:“也没有看到。” 叶天皱眉道:“奇怪,这两个都不是言而无信的人,明明跟我约好,怎么会没有来?” 萧红绸没有回答,四周也没有一个人吭气。 叶天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又遭:“陈七在不在?” 身后突然有三人齐声答道:“在:“叶天顿时吓了一跳,道:“你们三个躲在后面干什么?” 陈七道:“我们正在恭候叶大使差遣!” 他那两名弟兄虽然没有出声,却同时点了点头.叶天道:“好,你们赶快陆扔到‘李泰兴’去一趟,我跟李老太太有事要商量……” 说到这里,身于忽然有点摇晃。 陈七立刻转到叶天前面,弯下身子,他那两名弟兄一左一右地把叶天往他背上一托,三个人招呼也没打一声,背着叶天,撤腿朝外就跑。 一直躲在暗处的小玉,忽然把三个人拦住,道:“小叶,要不要我陪你去?” 叶天伏首陈七肩上,有气无力道:“我不是让你去保护司徒帮生吗?” 小玉道:“司徒帮主武功比我高得多,何需我来保护?” 叶天道:“那你就错了,她的武功或许高过你,但是反应却并不一定比你快。她的对手你已经看过了,对付那种人,单凭武功是没有用的。” 司徒男即刻接道:“叶大侠说得对极了。李光斗那老贼诡计多端,实在令人防不胜防。如果有小玉姑娘这等高手在我身边,那就安全多了。” 叶天道:“你听,这可是司徒帮主自己说的,肯不肯帮她,就看你了。” 小玉万般无奈道:“好吧,既然你叫我去,我就去,不过……你可千万不能死啊,你死了,就没人帮我报仇了。” 叶天道:“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就算我非死不可,也会想办法把粉面阎罗曹刚带走,行了吧?” 小玉缓缓地让开去路,泪珠却成串地滴了下来。 叶天急忙撇开头,朝萧红羽招了招手。 萧红羽像没事人儿般的走上来,含笑道:“你想叫我帮你做什么?” 叶天也笑道:“想办法帮我把丁长喜找来,越快越好。” 萧红羽道:“没问题,还有呢?” 叶天想了想,道:“明天一早,替我把小桃红送出襄阳,不管她愿不愿意,都把她赶走.至于存在她那儿的一百两黄金,统统送给她,就算我对她的一点补偿。这件事,你能替我办到吗?” 萧红羽道:“没问题,还有呢?” 叶天道:“还有,这两件事办完之后,你最好把店门关起来,找个安全的地方躲一躲。李光斗这老贼的手段比曹刚可毒辣得多,如果他发现我没有死,一定会从你们身上下手追人,你可要特别当心。” 萧红羽道:“没问题,还有呢?” 叶天凝视她一阵,叹道:“万一我死了,你绝对不要替我报仇,也不要再守寡,赶快找个可靠的人嫁掉算了,不过这次你可得把眼睛擦亮一点,千万不要再找我和雪刀浪子韩光这种人,既不解风情,也不知珍惜自己的性命。嫁给我们这种人,只会害你多做一次寡妇,其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萧红羽沉默片刻,道:“好,你交代的事,我都记住了,你只管安心去疗伤吧,我这就去替你办事。”说完,大步冲出树林,连头都没再回一下.叶天也轻轻在陈七头上用了敲,道:“你在等什么?还不快走!” 萧红羽走出了树林,沿着空荡荡的大街,拼命地往前奔跑,边跑边拭泪,还不停发出几声断断续续的呜咽,显然伤心已极,只是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大放悲声。 直到迎面驶来一辆马车,认清赶车的是曹老板,才一头回进车厢,躲在里面嚎啕大哭起来。 曹老板顿时了吓一跳,急忙勒缰住马,回首追问道:“小……萧姑娘,你怎么了? 是不是跟小叶吵架了?” 萧红羽一面哭着,一面摇头。 曹老板忽然紧紧张张道:“总不会是小叶……被人宰了吧?” 萧红羽没有回答,却哭得更加厉害.曹老板神色整个变了,大声道:“小叶真的死了?” 萧红羽这才强忍悲声,凄凄切切道:“还没有死,但也活不了多久。”说完,又哭了起来。 曹老板急得直跳道;“小寡妇,打个商量怎么样?你能不能把事情说清楚之后再哭?” 萧红羽只好将哭声强忍下来,抽泣着道:“他中了李光斗的毒,据说最多也活不过十二个时辰,当年丐帮的司徒老帮主就是死在那种毒药上。” 曹老板呆了呆,道:“你说他只是中了毒?” 萧红羽说:“不错,那种毒药厉害得不得了,连鲁东金婆婆和蜀中唐大娘都束手无策,合两人之力,也只不过将司徒老帮本的寿命延长了七天而已,你想小叶还能活得成吗?” 她一面说着,一面流泪,说到最后,忍不住又发出了悲悲切切的呜咽。 曹老板却陡然哈哈大笑道:“小寡妇,你白担心了,小叶根本就不会死。” 萧红羽愣住了,梨花带雨地呆望着他,久久没有吭气。 曹老板继续说道:“老实告诉你,没有人可以毒死小叶,莫说是李光斗,就连金婆婆和唐大娘也办不到。” 萧红羽怔怔道:“为什么?” 曹老板匆匆回顾一眼,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因为…… 他背后有个使毒的老祖宗。” 萧红羽又是一怔,道:“是谁?” 曹老板道:“就是‘李泰兴’的李老太太。” 萧红羽咽了口唾沫,道:“真的?” 曹老板道:“当然是真的,在这种时候,我还会跟你开玩笑吗?” 萧红羽半信半疑道;“你确定她比金婆婆和唐大娘还要高明?” 曹老板面带不屑之色,道:“金婆婆和唐大娘那点道行算得了什么!就连地的徒弟钱大小姐,也比那两人高明多了。” 萧红羽一呆,道:“你说的钱大小姐,是不是‘太白居’的老板娘钱姐?” 曹老板道:“不错,正是她。” 萧红羽失声道:“我跟她熟得不得了,我怎么不知道她会使毒?” 曹老板道:“那又何足为奇?她也跟你熟得不得了,我相信她也绝对想不到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十丈软红’萧红羽。” 萧红羽忸怩了一下,道:“照你这么说,小叶是有救了?” 曹老板道:“当然有救,如果我猜得不错,他现在早就赶到李老太太家里了。” 李老太太至少已经有六十多岁,但是脸孔却光投得犹如少女一般,看上去比叶天还要年轻。 她的手也很沉稳,长约六七寸的金针,在她手上颤也不颤一下,一支支地刺进叶天的穴道里。 躺在床上的叶天瞧得胆战心惊道:“大娘,你慢一点好不好,万一扎错就麻烦了。” 李老太太脸色一沉,道:“你叫我什么?” 叶天忙道;“干娘,行了吧?其实大娘和干娘还不是一样,何必这么认真呢?” 李老太太道:“谁说一样?如果你不是我的干儿子,我凭什么三更半夜辛辛苦苦地替你解毒?”说着,又是一针扎了下去。 叶天狠狠将眉头皱了一下,道:“这种毒,你确定能解得了吗?干娘!” 李老太太笑了笑,道:“如果解不了,我就不会动手了,不过这种来自苗疆的毒药,毒性诡异得很,要想把毒性完全逼出,恐怕要不少时间。” 叶天急忙道:“可是我已经没有时间了,你一定得替我想办法。” 李老太太道:“你急也没用,就算我把你的体内的毒性控制住,你的双手还是派不上用场。” 叶天一怔,道:“为什么?” 李老太太道:“因为你手上要敷药,而且非包扎不可。” 叶天道:“不敷药行不行?” 李老太太道:“行,不过那么一来,魔手叶天很快就变成无手叶天了。” 叶天道:“你是说……如果不敷药,我这两只手就报废了?” 李老太太道:“差不多。” 叶天道:“没有手我还混什么?还不如干脆死掉算了。” 李老太太叹了口气,道:“你说得可倒轻松,可是你有没有想到,你一死不打紧,那两个可怜的女人,只怕也要跟着你玩完了。” 叶天眼睛翻了翻,道:“哪两个可怜的女人?” 李老太太道:“这还用问?当然是小寡妇和小玉了。” 叶天道:“这跟她们有什么关系?” 李老太太道:“怎么没关系?你死了,她们两个还活得下去么?不抹脖子自刎,也非悬梁上吊不可。” 叶天哈哈大笑道:“干娘,我看你越老越糊涂了!你当现在还是你们那个时代吗? 这年头的女人开通得很,能够替男人守寡的已经不多,哪里还有殉情的傻瓜?” 李老太太听得似乎很不开心,一下子将手上的几根金针统统扎在叶天身上.叶天不禁紧张地叫了起来,道:“喂,喂!你能不能慢点?” 李老太太没好气地板着脸孔,道:“这又不疼,你鬼吼什么?” 叶天道:“我并不怕疼,我是担心你忙中有错,扎错了地方,老实说,我现在还不想死。” 李老太太轻哼一声,道:“你过去不是蛮英雄的嘛,怎么现在突然变得如此怕死?” 叶天道:“那是因为我现在的处境与过去不同.过去我是穷光蛋一个,生死都无所谓,而现在,宝藏眼看着就已到手,突然死掉,多不划算!” 李老太大横着眼道:“钱对你真的那么重要?” 叶天道:“当然重要,这批宝藏可不是小数目,不仅可以帮助我恢复家业,也可以替襄阳这样苦哈哈的弟兄们解决不少问题。我准备这次凡是沾上边的人,每个人都分给他们一份,有了这批钱,今后大家就再也不必你争我夺,人人都有好日子过。” 李老太太听得睑色顿时好看了不少,道:“好,好,你能这么做,也不枉我救你一场。” 叶天很想摸摸鼻子,却又不得不忍下来,笑眯眯道:“如果你喜欢,我全把它分出去,一分不留也不妨。” 李老太大笑着站起来,道:“那种事等把宝藏起出来再说也不晚.你先好好睡一觉,我得在门户上做点手脚,免得李光斗赶来把你抓走。” 叶天忙道:“你先别忙,我还有个朋友要来。” 李老太大愕然道:“这么晚,还有谁要来?” 叶天尴尬地咳了咳,道:“丁长喜。” 李老太太脸色又是一沉,道:“他来干什么?” 叶天回了摆在灯下的两只乌黑有光的残月环一眼,道: “我要把这两只东西交给他。” 李老太太跺脚道:“哎哈!你怎么不早说?早知道这东西要交给他,上面的毒药根本就不必洗掉,索性把他毒死算了。” 叶天忙道:“千万使不得!他现在正在帮我办事,万一死掉,那我可麻烦了。” 李老太大道:“他在帮你办什么事?” 叶天道:“寻找宝藏的准确地点。” 李老太太道:“他找得到?” 叶天道:“只要把这两只东西交到他手上,就没问题。” 李老太太猛地把头一点,道:“好,看在那批宝藏份上,我就放他一码,不过你最好叫他天亮以前离开,以免被钱大丫头碰见,多生枝节。” 叶天道:“你放心,我一把东西交给他,马上赶他走路。” 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口气,道:“那女人是怎么搞的,叫她找个人,居然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萧红羽将脸上的泪痕拭抹干净,又不慌不忙地将外表打理一番,才从容不迫道: “曹老板,能不能陪我到龙府去一趟?” 曹老板做做一怔,道:“你到龙府……莫非想去找丁长喜?” 萧红羽道:“不错,小叶好像有件很重要的事,非跟他当面商量不可。” 曹老板变色道:“糟了,我匆匆赶来,就是特地来给小叶送信的。” 萧红羽也微微征了一下,道:“送什么信?” 曹老板道:“丁长喜和何一刀两人已被粉面阎罗曹刚等人困在江家的饲堂里。” 萧红羽诧异道/他们是龙府的人,跑到人家江家树堂去干什么?” 曹老板道:“谁知道?我就是看他们两个鬼鬼祟祟,才跟去看看,谁知却发现曹刚那批人也偷偷跟在后面,三十对二,情况危急得很。我正想赶去问问小叶,这件事该怎么办?” 萧红羽不禁吓了一跳,立刻紧紧张张道:“这还用问?当然是救人要紧!” 但见红光一闪,一戴红绕已然清脆地抽在马臀上。 健马惊嘶,四蹄项动,没等曹老板坐稳,马车已如脱弦箭般的冲了出去。 江家调堂内外一片沉寂。 柯堂的大门关得很紧,门前的石阶上横躺着几具尸体,旁边的树林里也凝聚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显然刚刚才经过一场激烈的搏斗。 曹刚就坐在距离大门不远的一块巨石上,几名身着黑衣、手持兵刃的大汉默默地侍立一旁,动也没人动一下。 偶尔有风吹过,几片枯叶翻滚到曹刚脚下,枯叶上沾满了血清。 曹刚垂首看了看,突然沉声喝道:“准备火把!” 身旁那几名大汉依然动也不动,可是饲堂四周却同时亮起了火光。 曹刚冷冷道:“丁长喜,你的暗器应该用得差不多了吧?” 调堂里传出了丁长喜的声音,道:“只剩下最后一招了,是专门留给你的。” 几名大汉不待吩咐,已飞快地并排挡在曹刚前面,每个人的神情都很紧张,似乎对丁长喜所使用的暗器都十分畏惧。 丁长喜哈哈大笑道:“这算什么?是挡箭牌,还是肉墙?你这群属下也未免太藐视你粉面阎罗曹刚了,简直在拿你当小孩子看嘛!” 曹刚躲在几人身后,连吭也没吭一声。 丁长喜又道:“其实体这些属下也是人,每个人也只有一条命,你何必叫他们来送死?你粉面阎罗曹刚武功高出他们甚多,何不自己上来试试?” 曹刚缓缓地站了起来,将挡在他面前的人拨开,突然喝了声:“烧!” 但见十几支火把往四下同时飞起,齐向调堂的屋顶落去。 就在这时,陡然一条人影闪电般地目上屋顶,只见那人影手中一条软带连连舞动,“波波”连声中,刚刚飞起的那十几支火把,统统被卷落在调堂前面,顿时把大门前照得一片雪亮。 紧跟着,那条人影也翻落在门前的石阶上,正是手持十丈软红的萧红羽。 只见她手托红绫,杏目含恕地瞪着曹刚,道:“曹大人,你太过分了!江家与你无怨无仇,你怎么可以半夜三更的偷偷来烧人家的祠堂?” 曹刚借着闪闪的火光,仔细打量她一阵,才冷哼一声,道: “十文软红萧红羽,你的胆子倒也真不小,竟敢插手来管我的闲事!” 萧红羽道:“你这么说就太伤感情了,你为什么不说我是来救你的?” 曹刚愕然道:“你来救我?” 萧红羽道:“是啊,你想想看,江家水陆至少有七八百名弟兄,他们若是知道你烧了他们的祠堂,一旦报复起来,你曹大人受得了吗?” 曹刚道:“如果没人告诉他们,他们又怎么会知道呢?” 萧红羽道:“曹大人的意思,莫非想叫我不要说出去?” 曹刚道:“正是。” 萧红羽道:“那怎么行?这几年江家对我不薄,我怎么能够吃里扒外,胳臂朝外弯呢?” 曹刚狞笑一声,道:“那我就只好把你的嘴封起来,叫你永远开不得口。” 萧红羽却“咯咯”笑道:“曹大人,如果你想杀我灭口,那你可就打错了算盘,因为知道这件事的,并不止我一个人。” 曹刚道:“哦?还有哪个?” 萧红羽道:“还有你的一个本家曹老板,这件事连我都是听他说的。” 曹刚一怔,道:“你说的可是那个要钱不要命的曹小五?” 萧红羽道:“不错,正是他。” 曹刚目光飞快地朝暗处扫了扫,道:“他在哪里?” 萧红羽道:“已经赶去给人送信了。” 曹刚忙过:“给什么人送信?” 萧红羽道:“给各路朋友。他的嘴巴一向大得很,说不定现在城里已经有一半的人都知道了。” 曹刚突然冷笑一声,道:“萧红羽,你少唬我。曹小五是个很小心的人,而且也是魔手叶夫的好朋友,如果他真的知道这件事,他绝对不会叫你一个人赶来送死。” 萧红羽什么话都没说,手中的红绫陡然往后飘出,只闻半声惊叫,一个乌黑黑的身躯已越过火去,“嘭”的一响,平平掉落在曹刚等人脚下,喉间射起一条血箭,几乎比人还高。 显然不仅那人被萧红羽的十丈软红卷起,连喉管也在那一刹那间同时被割开。 众皆骇然闪避,只有曹刚动也不动地隔着火焰在狠狠地瞪着她。 萧红羽这才淡淡道:“那是因为他知道你这批手下杀不死我。” 曹刚道:“不错,我的手下的确没有几个人可以杀得了你,但是我可以。” 萧红羽急忙前后退了两步,道:“可是你莫忘了,你曾经答应过叶天不向我下手的。” 曹刚道:“我只答应过他不主动向你下手,如今你坏了我的事,杀了我的人,我还能放过你么吗”说着,便已一步一步地逼上来。 萧红羽又往后退了退,叫道:“丁总管,你赶快出来!粉面阎罗这家伙要杀我灭口。” 丁长喜的声音又传了出来,道:“你放心,他不敢杀你的。” 萧红羽道:“你看,他已经过来了。” 丁长喜道:“他只是吓唬你而已,如果他真要杀你,早就到你面前,哪里还会容你开口求救?” 这时调堂后边又是一声惨叫,显然是有人偷袭,已被何一刀打倒。 曹刚马上停住脚步。狩笑道:“萧红羽,你最好乖乖地站在哪里,只要一离开那个地方俄立刻要你的命!”紧接着手臂一挥,喝道:“多准备火把,继续给我烧!” 四周星火闪动,突然又有火光相继亮起。 萧红羽却“咯咯”娇笑道:“曹大人,省省吧,你现在想放火,已经来不及了。” 曹刚愕然造:“为什么?” 萧红羽道:“你没听到已经有人来了吗?而且好像还不止一个。” 曹刚侧耳细听,果然有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响自远处遥遥传来,脸色不禁一变。 萧红羽得意洋洋道:“我看你还是赶快走吧,免得到时候下不了台。” 曹刚冷笑一声,道:“萧红羽,你不要得意得太早,来的莫说仅仅三个人,就算再多几个,也救不了你,只不过多几个送死的罢了。” 那阵马蹄声来势极快,自用又到了近前,只听马上的人大声喊道:“住手!住手!” 萧红羽抬眼望去,来的果真只有三人三骑,不禁大失所望。 那三骑风驰电掣般冲进祠堂广场,才陡然挫腰收缰,同时停在曹刚面前。动作划一,神情剽悍,一望即知是训练精良的帮会人物。 为首那人是个方面大口的中年人,讲起话来中气十足,道:“在下司徒雷,是受朋友之托,专程赶来给各位传个口信。” 曹刚目光朝那三人系在鞍上的兵刃瞄了一眼,眉头不禁一皱,道:“你们是‘万剑帮’的?” 司徒雷道:“不错。还没请教这位兄台贵姓大名,是哪条线上的朋友?” 没等曹刚开口,萧红羽已抢着说:“司徒舵主,你的胆子倒不小,居然敢跟神卫营的统领曹大人称兄道弟,我看你是不想再在道上混了。” 司徒雷骇然道:“粉面阎罗曹刚!” 萧红羽不再出声,曹刚也站在那里冷笑不语。 司徒雷陡然翻身下马,毕恭毕敬地朝曹刚一抱拳,道:“原来是曹大人,失敬,失敬。” 萧红羽顿时被他的举动吓了一大跳,连与他同来的那两名弟兄,脸上也同时透出了茫然之色。 只有曹刚似乎对他的表现很满意,微微点了点头,道:“你的朋友让你传什么口信? 说吧!” 司徒雷干咳两声,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他只想请道上的朋友高抬贵手,放何一刀一码,因为姓何的那条命,他要自己来取。” 曹刚冷笑道:“这算什么?凭他一句话就想叫我放人?” 司徒雷忙道:“当然,敝友万万想不到曹大人竟也对那姓何的有兴趣,如果知道的话……我想他一定会亲自赶来。” 曹刚道:“他亲自赶来又当如何?难道我就非让给他不可?” 司徒雷道:“那就看你曹大人了。” 曹刚又是冷冷一笑,道:“你倒说说看,你那个朋友是哪路人物?竟敢如此嚣张!” 司徒雷一字一顿边:“快刀侯义。” 曹刚脸色微微一变,道:“原来是他!” 司徒雷道:“曹大人既然知道这个人,那就好说多了。” 曹刚立刻遭:“一点都不好说。我跟他素不相识,毫无交情可言,只不过是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么一号人物而已,凭他的一句话就想叫我里手让人,只怕他的身价还差得远。” 司徒雷呆了呆,遭:“听曹大人的口气,好像一点卖他交情的意思都没有?” 曹刚摇头道:“没有,所以你最好赶快回去告诉他,则他不必再来襄阳多事,何一刀这条命我要定了.如果他不服气,只管叫他到京里去找我,我倒要看看他那把刀究竟快到什么程度。” 司徒雷忽然摇着头道:“这种机会恐怕不会太大。” 曹刚一怔,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司徒雷笑笑道:“曹大人,咱们今天得以相见,也算是有缘.我不得不奉告阁下一句,与快刀侯义为敌,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你种卫营虽然兵多将广,但快刀侯义在江湖上的影响力却大得惊人,如果我把阁下的话原原本本传过去,你还能不能活着返回京城,恐怕都是个大问题,你想在京城等他去送死,简直是在做梦。” 曹刚霍然大怒道:“你说什么?” 司徒雷急忙过:“曹大人不必动气,在下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如果曹大人不想听,在下回头就走,如不噜嗦,你看如何?” 曹刚的双掌紧握,官腔十足道:“司徒雷,你好大的胆子。 竟敢帮着侯义跑来威胁我!你是不是认为有‘万剑帮’替你撑腰,我就不敢动你?” 司徒雷惶恐万状道:“曹大人言重了。万剑帮帮小势薄,自保唯恐不及,哪里还有余力来替在下撑腰!而在下在江湖上也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跑来威胁你粉面阎罗曹大人。在下方才那番话,虽然不太中听,却句句都是为了曹大人着想,还请曹大人千万莫要误会才好。” 曹刚道:“误会?你当我是聋子,还是傻子?如果真是为我着想,我还会听不出来吗?” 司徒雷叹了口气,道:“这大概就是所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吧!其实大人只要冷静地想一想,就不难明白我劝你不要与侯义为敌,究竟是错还是对。” 曹刚仍然余怒未息道:“我为什么不能与他为敌?他算什么东西!” 司徒雷立刻道:“这就对了,快刀侯义的名气再大,也不过是江湖上的一个混混,而曹大人却是权重位尊的神卫营统领.以曹大人的身分,为了些许小事,而与侯义那种人结仇,划得来吗?” 曹刚道:“有什么划不来?我就不相信他的刀能够快到哪里去。” 司徒雷道:“他的刀快慢姑且不论,他在江湖上的影响力却绝对不可忽视。如果为了这种小事而冲突起来,双方伤亡必定惨重,无论胜负如何,对大人来说,都是一件很不划算的事。” 曹刚道:“为什么?” 司徒雷道:“因为江湖上肯为侯义卖命的人,多得难以估计,而神卫营里的各位大人虽然都是一时之选,但人数却总归有限得很,你说是不是?” 曹刚皱皱眉头,半晌没有吭声。 司徒雷不慌不忙地继续遭:“更何况双方的目的,都是为了要杀何一刀。侯义杀何一刀,是为了全义,而大人杀何一刀的理由无论是什么,结果都是落个残害武林同道的骂名,像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又有什么好争的呢?” 曹刚沉吟了一下,道:“依你看,我应该怎么办?” 司徒雷道:“依在下愚见,大人还不如干脆来个坐山观虎斗。如果快刀侯义赢了,大人不费吹灰之力,即可达到目的;如果他输了,到那个时候大人再出手也不算迟。” 曹刚听得连连点头道:“嗯,这倒是个好办法。” 司徒雷往前凑了凑,笑眯眯道:“万一到时候来个两败俱伤,也正合了大人一石二鸟的心愿,岂不快哉!” 曹刚嘿嘿一阵驻笑道:“好,我就听你的,我倒要看看这两个人究竟鹿死谁手?” 说完,手臂一挥,四周的火把同时熄灭,但见人影晃动,转瞬间所有的人便已走得一个不剩。 司徒雷这才狠狠地辟了口唾沫,道:“他妈的,什么东西!” 远处忽然响起几下清脆的掌声,只见曹老板自街角缓缓地走了出来,边走边道: “司徒兄,真有你的,三言两语就把那魔头打发走了,实在不简单。” 司徒雷张口结舌地盯着他瞧了半晌,才惊叫道:“要钱不要命曹小五?” 曹老板笑呵呵道:“那个时代早就过去了,我现在可比以前聪明多了。” 司徒雷道:“哦?但不知聪明到什么程度?” 曹老板道:“我现在是既要钱又要命,回去告诉你们邵帮主,如果有这种机会,千万不要忘了通知我一声。” 司徒雷哈哈大笑道:“你慢慢等吧,等我死掉之后,这种好事或许会轮到你头上。” 祠堂里忽然有个冷冷的声音接道:“你要死还不简单!” 说话间,两扇厚厚的木门霍然启开,何一刀犹如猛虎般的冲了出来,掠过阶前的萧红羽,跨过即将烧尽的火把,刀光一闪,直向司徒雷脑后劈去。 曹老板迎面看得清楚,急忙飞身将司徒雷推开,同时“波波”连声中,一条软软的红绫已将何一刀的腰身缠绕住。 何一刀凌空一个急转,脱开萧红羽的十文软红,“唰”的一刀,狠狠地砍了下去。 只听司徒雷的坐骑一声狂嘶,歪歪斜斜地冲出几步,轰然栽倒在地上。 原来何一刀那一刀没砍到人,却结结实实地砍在马背上,不但砍裂了马鞍,而且深入马腹,鲜血自破裂的鞍间泉涌而出,转眼间马便已气绝。 “锵锒”一声,三柄铁剑同时出鞘,三张铁青的脸孔紧紧地盯着何一刀。 曹老板急忙挡在司徒雷前面,将袍襟高高挽起,如临大敌一般。 萧红羽的十文软红也跟着微微一抖,又将何一刀持刀的右臂缠住。 何一刀疾声喝道:“萧姑娘,不要拦我,我非把他劈掉不可!” 丁长喜这才从调堂里一拐一拐地走出来,唉声叹气道;“何一刀,你疯了?你把他劈掉,龙府怎么办?” 何一刀道:“这是我自己的事,踞龙府有什么关系?” 丁长喜道;“你是龙府的人,你所做的一切事情,龙府都得负责,怎么能说没有关系?” 何一刀道:“就算有关系又当如何?难道他们一个小小的帮会,还能把我们龙府怎么样不成?” 丁长喜道:“谁告诉你‘万剑帮’是个小小帮会?一个拥有两万七千名弟兄、六千五百匹健马、还有上百艘船只的万剑帮,你敢说他是个小小帮会吗?” 何一刀回首指着司徒雷,道:“那是方才他自己说的。” 丁长喜又叹了口气,道:“‘翻云覆雨’司徒香的话,你居然也相信?像你这种人,除了惹祸之外,还有什么用?” 何一刀缓缓地垂下刀头,再也不吭一声。 萧红羽的那条十文软红立刻收了回去。曹老板也松了口气,还不断地在拭冷汗。 丁长喜勉强地朝司徒雷一抱拳,道:“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司徒舵主海涵。我这就派人把我的坐骑牵来,纪司徒能主回程将就着使用吧!” 司徒雷冷冷道:“不必了。诚如阁下所知,万剑帮马匹多的是,死个一匹两匹,还难不倒我。” 只见他两只手指在空中一弯,顿时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哨又是一阵蹄声响起,一匹黑马从暗中疾奔而出,刹那间已停在司徒雷的身旁。 曹老饭吃惊道:“好家伙!原来你早有准备?” 司徒雷斜瞟了丁长喜一眼,道:“跟丁总管这种人打交道,不留点退步怎么行?” 言下之意,好像丁长喜的分量比粉面阎罗曹刚还要重。 丁长喜只有苦笑。 曹老板急忙干咳两声,道:“那是你对丁总管不太了解。其实他也是个蛮讲义气的人。” 司徒雪又朝丁长喜看了一眼,道:“今天我还得赶回去覆命,不能陪各位多聊,下次见面,咱们再好好喝一杯。” 曹老板道:“你请客?” 司徒雷哈哈一笑道:“好,我请。”说完,纵上马鞍,抖鞭就想冲出。 陡闻何一刀大喝一声,道:“慢点!” 众人同时一征。司徒雷等三人不约而同地横剑勒马,眼睛眨也不眨地瞪视着他。 何一刀道:“回去告诉快刀侯义,三天后的落日之前,我在这里等他,无论如何一定叫他赶来。” 司徒雷道:“如果赶不及呢?” 何一刀冷笑一声,道:“那你们就赶紧把襄阳分舵这批废料撤走。后天太阳一落山,只要是你们万剑帮的人,我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一路往北杀,直杀到侯义露面为止。” 司徒雷倒抽了口冷气,道:“你这么做,难道就不怕我们万剑帮报复?” 何一刀道:“你们只管放马过来,我随时欢迎,不过从现在开始,我何一刀便已脱离龙府,今后我所做的任何事,都由我自个儿承担,与龙府完全无关。” 司徒雷听得不禁愣住了.何一刀冷冷地望着他,道:“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待在这里浪费时间,连夜赶路也得把消息传回去,因为侯义只要晚来一个时辰,你们万剑帮至少要拿十条人命来抵,两个时辰就是二十条,倘若迟来一天,是多少条人命,你有没有算过……” 没等他说完,三人已疯狂般的奔了出去。 街边暗巷里,也陆续有人马拥出,蹄声愈聚愈多,越走越远,转瞬间似已消失在四夜里。 丁长喜长长地吐了口气,凝视着何一刀,道:“你真的打算离开龙府?” 何一刀黯然道:“已经到非离开不可的时候了。如果我再待下去,只会给龙府带来更大的灾祸,到那个时候,你让我有何面目面对龙四爷?” 丁长喜道:“难道你就不能不再胡乱杀人,老老实实地活下去吗?” 何一刀道:“如果不叫我杀人,我这个人还有什么价值?我活在世上还有什么用处?” 三人听得相顾愕然无语。 何一刀叹了口气,又遭:“我自幼苦练刀法,为的是报仇雪恨。当我大仇得偿之后,我却发觉自己除了挥刀杀人之外,其他什么都不懂。我当初与仇家同归于尽就好了,也不会活得如此痛苦,可是那时却被四爷无意中发现,硬把我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我为了报答四爷的救命大思,不得不活下去,我唯一回报他的方法,就是替他杀人,如果我不能再杀人,我留在今府只会给四爷和丁总管多添麻烦,还不如早一天离开的好。” 萧红羽忍不住道:“我想丁总管的意思,并不是绝对不准你杀人,只是不赞成你滥杀罢了。”说完,立刻扭头望着丁长喜,道:“丁总管,你说是不是?” 丁长喜道:“不错,我正是这个意思。” 萧红羽又转回头,道:“你听,我说的没错吧?” 何一刀缓缓地摇着头,道:“不瞒萧姑娘说,我也并不喜欢胡乱杀人,可是有时候我就是把持不住,糊里糊涂便挥刀砍了下去,等到清醒的时候,人也杀了,祸也惹了,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萧红羽呆了呆,道:“这样怎么得了?长此下去,早晚有一天你会被自己毁掉的。” 何一刀苦苦一笑,道:“我也知道长此下去,迟早会死在别人的利刃之下,只可惜武林中能够杀死我的人太少了,但愿这次快刀侯义不要叫我失望才好。” 言下之意,好像恨不得早一点死掉。 三人不禁大为动容,每个人都流露出同情之色。 何一刀也不再多言,朝三人供了拱手,转身默默往调堂后的树林走去.刚刚走进林中,只听得一声惨叫。 只见一具黑衣人的尸体自林内掉了出来,一看即知是曹刚留下来的眼线.丁长喜似乎这时才想起要拦人,可是当他一拐一拐地冲到林边,何一刀早已走得踪影不见。 曹老板匆匆赶上来,道:“要不要我帮你把他追回来?” 丁长喜迟疑了一阵,道:“算了,让他走吧,这样也许对大家都好。” 曹老板急道:“可是他这一走……你好像又负了伤,咱们这边的人手岂不是更单薄了?” 萧红羽也走过来,道:“是啊!少了你们两个,更没有人可以对付份面阎罗曹刚了。” 丁长喜道:“对付曹刚那种人,不能只靠刀剑,因为他的武功确实高出我们一截,所以有没有何一刀都是一样。” 萧红羽道:“那要靠什么呢?” 丁长喜指着自己的脑门道:“靠这个。我的腿虽然受了点伤,脑筋还没坏,只要各位肯跟我配合,想杀曹刚并非难事。” 萧红羽道:“你想叫我们怎么跟你配合?” 丁长喜笑笑道:“这是后话,暂且不提。目前仅让我担心的不是曹刚,而是申公泰。 何一刀一走,我真找不出一个适当的人来对付他。” 曹老板忙道:“雪刀浪子韩光怎么样?那家伙刀法之快,绝不在何一刀之下。” 丁长喜摇头道:“绝对不行,现在叫他去碰申公泰,等于去送死。” 曹老板满不服气道:“你的意思是说.雪刀浪子的刀法还比不上何一刀?” 丁长喜道:“那倒不是,如以刀法而论,他比何一刀只高不低,但他缺少的是何一刀那种锐气。” 曹老板道:“你是怕他曾经败给申公泰一次,心里会受影响?” 丁长喜缓缓地点着头,道:“而且他后面还有个如花似玉的梅花老九。如果你床上有那么一个女人,你还能了无牵挂地去拼命吗?” 曹老板好像翻着眼睛在想,半自没有出声.萧红羽却已笑道:“如果你们以为雪刀浪子韩光和梅花老九是那种关系,那就错了.据说那两人的交情谈得像白开水一样,就算雪刀浪子死掉,梅花老九也不会在乎,也许对她反而是一种解脱,你们相不相信?” 曹老板立刻道:“我不相信,如果他们的交清真如你所说的那么淡,早就分手了,哪里还会在一起一缠就是十几年?” 丁长喜也遭:“是啊,对一个年轻的女人来说,十几年可不是个短日子,尤其梅花老九是个很高明的赌徒,没有十成的把握,她是绝对不可能拿自己全部的青春来做赌注的。” 萧红羽怔了怔,道:“可是这是韩光亲口说的,总不会错吧?” 曹老板道:“那他一定是在跟你开玩笑。” 萧红羽插着头道:“不会吧!他当时语气庄重得很,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曹老板笑笑道:“好在雪刀浪子并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人,是不是开玩笑都无所谓。” 了长喜也笑了笑,道:“不错,只要他自己不找死,别人想杀死他还真不容易。” 曹老板忽然皱起眉,道:“可是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挡得住申公泰呢?” 丁长喜想了想,道:“幸亏咱们还有魔手叶天压阵,以他那套神出鬼没的相思魔棍,再佐以阁下当年的那股拼劲,想解决一个申公泰,应该还没有什么问题。” 萧红羽急忙道:“我还没有告诉你,小叶已经中了毒,看样子好像还不轻。” 丁长喜大惊道:“有这种事?” 曹老板马上接过:“你放心,那点毒还毒不死他,最多三两天就可复原。” 萧红羽愁眉苦脸道:“你莫忘了,他的毒是从双手浸过去的,我就怕他那双手到时候不听使唤。” 丁长喜听得脸色大变道:“那可糟了!我伤了腿,脑筋还可以派上用场,可是魔手叶天的手一旦不听使唤,那他还玩什么?”—— 赤雷扫校 第十四章 浪子悲歌 叶天呆呆地望着他那双缠着的手。两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正如萧红羽所担心的、他全身都已复元、唯有那双手依然麻痹不敏,一点都不听使唤。 那六只得来不易的残月环,早在两天前就已全都交给丁长喜。现在他所等待的,就是王头负责寻找的那张古老的襄阳县治囹。 只要有了那张图,就不难找出宝藏的准确方位,只要有了准确方位,就不难找出那扇门,只要找出那扇门、哪怕当年巧手赛鲁班公孙柳打造得再精密,他也非把它打开不可。 如今他最期盼的,就是李老太太师徒能将他的双手医好,以及王头能顺利地把那张图带来。 可是两天来,不但他的手毫无起色,王头的行踪也如石沉大海,消息全无。反而其他各种消息,却不断地从各种人口中传到他的耳朵里,例如李光斗的手下如何在搜索他的行踪、神卫营又有哪些人进城等等,不由使他更加心急。 但此时此刻、他除了呆呆地望着他那双缠裹着的手出神之外,他还能做些什么? 远处响起了更鼓之声,转眼又到了子夜时分。 钱姐冷着脸孔,端着菜碗走了进来。 叶天急忙站起来,口中称谢不已,他对这位钱姐的神态,显然比对李老太太还要客气几分。理由很简单,因为他欠人家的人情。 当年如果没有面冷心慈的钱姐出钱出力,叶天想在襄阳找个立足之地,恐怕都很困难,她这么做,虽然是看在李老太的面子上,但李老太是他干娘,而她不是,所以叶天永远欠她的。 正因为如此,叶天每次和她见面,都是客客气气,从来不敢怠慢。 钱姐冷着脸孔,把茶碗往桌上一放,道:“这是今天最后的一剂,我在里边给你加了点料,有没有效就看你的运气了。” 叶天神色一振,道:“有效的话,几天可以好?” 钱姐沉吟着道:“我想总要个七八天吧!” 叶天大失所望道:“这么慢?” 钱姐冷冷道:“你还没有问我要是无效会怎么样?” 叶天叹了口气,道:“好吧!你说。” 钱姐道:“如果无效的话,你这双手就完了。药我是端来了,喝不喝随你。” 叶天似乎想都没有想,端起药碗,一口气便把大半碗药灌了下去。 钱姐冷冷地望着他,道:“你倒豪爽得很,居然;连手都不要了!” 叶天嘴巴一抹,道:“手我当然要,如果没有手,我魔手叶天还混什么?” 钱姐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毫不考虑就敢把这碗药喝下去?” 叶天笑眯眯道:“那是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害我,而且你的医道,我绝对信得过。” 钱姐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道:“难道你就不怕我谋财害命,趁机把那一百两黄金吞掉?” 叶天笑笑道:“那些金子我早就不想要了,你干脆拿它到衙门打点一下,别再叫吴大哥打官司了。” 钱姐脸孔马上又冷下来,道:“我不要,这场官司我非打到底不可,我倒要看看他们黑到什么地步?” 叶天忙道:“这种事可不能斗气,再打下去,吴大哥可是要坐牢的。” 钱姐冷笑一声,道:“只要他们敢抓他去坐牢,我就把那些黑宜一个个统统毒死,然后远走高飞,到别的地方再去另谋出路。” 叶天了解她的脾气,知道争下去也没用,只是做了无可奈何的表情,道:“好吧! 那你就拿那些金子做跑路费吧!” 钱姐冷冷道:“你不必贿赂我,我已经尽了全力,至少七天,少一天都不成。” 叶天急急道:“如果我在这里再躲七天,我外面那群苦哈哈的朋友们就惨了。” 钱姐道:“有什么惨?过去他们没有指望那批宝藏,也照样活到今天。” 叶天忙道:“宝藏倒是小事,我就怕李光斗和曹刚那批家伙找不到我,会向我那群朋友们下手。” 钱姐呆了呆,道:“不会吧?” 叶天道:“谁说不会?那批家伙个个心狠手辣,什么卑鄙的手段都使得出来。如果我再不出面,他们一定会从我的朋友身上开刀,非把我逼出来不可产钱姐缓缓地点着头,道:“嗯,这倒有可能。” 叶天又叹了口气,道:“所以我明明知道出去是白送,可是我总不能自己躲在这里养伤,而置外面那群朋友的生死于不顾啊!你说是不是?” 他说得慷慨激昂,眼睛却一直偷瞄着钱姐。 钱姐里首思考了半晌,忽然道:“好吧!你既然这么说,我也只好冒险帮你这个忙了,不过你可千万不能让师父知道。” 叶天大喜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有办法。” 钱姐立刻沉着脸道:“你不要搞错,我只是帮你想个自卫的方法,至于手伤,我实在无能为力,你就是逼死我也没用。” 叶天只得退而求其次,道:“也好,你快告诉我,什么自卫的方法?” 钱姐回首朝房里瞄了一眼,才从怀里取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白布口袋,轻声道:“遇到危险的时候,你可以把里边的药粉扑在双手的白布上、记住,千万不能碰到皮肤上,当然也不能去抱女人,万一沾在她们身上,那可不是好玩的。” 叶天急忙把布袋接过来,道;“总之,这种药份碰上谁,谁倒楣,对不对?” 钱姐点头道:“不错。” 叶天开口道:“有这种好东西,你为什么不早一点给我?” 钱姐横眉竖眼道:“早给你干什么?叫你拿去害人?” 叶天干笑两声,刚想抬手摸摸鼻子,门外忽然响起一声轻咳,吓得他几乎把药袋掉在地上。 只见李老太太走进来,先瞪了钱姐一眼,才道;“我警告你,手上扑了这种药粉之后,千万别摸鼻子,否则你纵然不被人杀死,自己也要笑死。” 叶天怔了一下,大失所望道:“我还以为是什么法宝,原来只是……” 李老太太冷哼了一声,道:“如果你知道这种药的名字,你就不敢再轻视它了。” 叶天瞧着那袋药粉,笑笑道:“哦?这东西居然还有名字? 但不知叫什么,能不能说来听听,也好让我长点见识……” 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陡然一变,道:“‘满堂皆醉汉,一笑解干愁’。 这种药,莫非就是你老人家当年毒遍武林的‘一笑解千愁’?” 李老太太哼哼着道:“看起来,你的学问好像还不小嘛!” 叶天愣了一阵,突然往前凑了凑,嬉皮笑脸道:“你老人家可否把‘满堂皆醉汉’也赐下少许,以备不时之需?” 李老太太寒着脸道:“你想都不要想。” 叶天忙道:“干娘,不要小气嘛!一点点就行了。” 李老太太冷冷道:“你叫我亲娘也没用,我说不给就是不给。” 钱姐急忙道:“小叶,算了吧!你能够拿到一样已经不错了。” 叶天眼睛一瞪,理直气壮道:“那怎么可以?我是她的干儿子,我连她当年威震武林的两大法定是啥东西都不知道,像话吗?起码她也得让我见识见识才行!” 钱姐给他顶得哑口无言,只好默默地望着李老太太。 李老太太眉尖忽然控动了一下,道:“这么晚了,还有哪个会来?”说话间,只听“叭”的一声,一块小石头之类的东西砸在墙上,刚刚好反弹在窗前。 叶天稍微思索了一下,道:“我看八成是鬼捕罗方那家伙。” 钱姐道:“你的朋友怎么都是夜猫子?专门半夜三更的往人家家里跑。” 叶天道:“罗头不是莽理之人,他来找我一定有急事。” 李老太太忽然道:“你方才说,你想见识见识我的‘满堂皆醉汉’?” 叶天迟迟疑疑道;“是啊!不过……” 李老太太不等他说完,便朝钱姐使了个眼色,道:“你去把那个叫什么鬼捕罗方的请进时顺便到后面替他们准备两碗热茶,越滚越好。” 钱姐答应一声,一步一回头地走了出去,临出房门还冲着叶天叹了口气。 叶天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只紧盯着李老太太的双手,硬是想瞧瞧这位施毒名家的施毒手法。 但李老太太却一直站在他旁边,从头到脚连动都没动过一下。 罗方轻快的脚步声转眼已到了门外,先轻轻地咳了两声,才撩起门审,慢慢地走进来。一进门便先向李老太太注了一礼,道:“深夜打扰,情非得已,还请老人家多多包涵。” 李老太太很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客套免了,谈正经事要紧。” 罗方目光立刻转到叶天脸上,紧紧张张道:“叶大侠,告诉你一个不太好的消息,申公泰己经进了城。” 叶天顿时吓了一跳,道:“你有没有先去通知韩光一声?” 罗方道:“去过了,可是他不在家,只有索命金钱彭光在那里养伤。” 叶天道:“赌场呢?你有没有去看看?” 罗方道:“有,彭光一告诉我,我马上赶了去,结果也没找到他,只看到梅花老九正在赔钱……” 说着,身体忽然摇晃了一阵,酒意盎然道:“他奶奶的!那女人坐在赌台上……长得像二五八万似的,居然……连理都不理我。” 只一会工夫,他说话的神态完全变了,语气也显得粗俗不堪,与先前判若两人。 叶天大吃一惊,道:一罗头,你方才有没有喝过酒?” 罗方连连摇头道:“没有,如果我喝过酒……我非好好揍她……一顿……不可……” 他越说语声越含糊,说到后来,舌头也短了,脚也软了,却突然醉态可掬地指着叶天,笑嘻嘻道:“呼呀!你……醉啦!你看……你连站都……站不稳了,没关系……我扶你……” 他一面说着,一面竟然摇摇摆摆地往叶天身上扑了过去。 叶天双手负伤,无法扶他,只好用肩膀将他顶住,慢慢把他顶到一张靠椅上,自己也在旁边坐下,急急问道:“你赶快告诉我,那个女人有没有说出韩光的下落?” 罗方两眼翻了翻,道:“哪个……女人?” 叶天急道:“当然是梅花老九。” 罗方敲着脑袋,道:“梅花……老九……咦?这个名字…… 熟得很,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叶天苦笑着摇摇头,无可奈何地抬眼望着李老太太,道: “干娘,看来你的‘满堂皆醉’好像还真有点门道。” 李老太太冷笑道:“岂止是一点门道,厉害的还在后面,你等着瞧吧!” 叶天笑笑,但笑容却很快就不见了,猛地摇晃了一下脑袋,道:“咦?我的头怎么有点……昏昏沉沉的?” 这时罗方陡然大叫一声,道:“我想起来了……梅花…… 老九。……是个女人……” 叶天神情骇然地跳了起来,两腿一软,又跌回在椅子上,急忙喊道:“钱姐,快! 解药……” “噗”的一声,门帘整个被人扯下来,钱姐的冷面孔又出现在门口,手上端着一只托盘,盘中两只碗里还在冒着热气。 叶天招手道:“快点,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 钱姐冷笑道:“真不中用,只一下子就醉成了这到德性。” 叶天迫不及待道:“废话少说……个拿来,我跟他……还有重要的事……要谈。” 钱姐这才慢条斯理地走过来,刚刚将药碗递到叶天手上,另外一碗已被罗方抢了过去。 只见他喊了一声:“干杯!”脖子一仰,竟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一口气灌下肚去,然后张着嘴巴,不断地呵气道:“哇! 这酒……真他奶奶的够劲……” 说完,“当嘟”一响,药碗掉在地上,人也好在椅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叶天也小小心心地将解药喝了下去,调息片刻,才站起来,望着依然动也没动的李老太太,笑道:“原来方才不是你亲手施的毒。” 李老太太道:“事事都要我亲手做。我收徒弟还有什么用?” 叶天连道:“是,是。”涎着脸往前凑了凑,又道:“你老人家要不要再收一个徒弟?” 李老太太脸孔一绷,道:“你少来打我的主意!我没把钱大头给你的‘一笑解千愁’收回来,已经对你不错了。” 钱姐连忙道:“小叶,你不是跟罗头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谈吗?还不赶快把他叫醒!” 叶天这才想起事关韩光的安危,急忙在罗方椅子上端了两脚,道:“罗头,醒醒!” 罗方一副好梦乍醒的样子,揉揉眼睛,道:“这是怎么搞的?我好像忽然睡着了。” 叶天忙道:“你还没有告诉我,梅花老九跟你说了些什么?” 罗方想了想,才道:“她什么都没说,只顾专心赌钱,甚至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叶天恨恨道:“这个该死的梅花老九,我真想狠狠地揍他一顿。” 罗方道:“我也是这么想,可是她是雪刀浪子的女人,我不能那么做,所以才赶来找你。” 叶天叹了口气,道;“你找我有什么用?我又不知道他会去什么地方?” 罗方眠了李老太太和钱姐一眼,道:“至少你比我了解他多一点,你也许知道除了梅花老九之外,还有没有其他户头?” 叶天皱眉道:“什么其他户头?” 罗方又扫了李老太太师徒一眼,低声道:“户头就是相好的。就像你除了萧姑娘之外,还有个什么小玉、小桃红等等。” 叶天急咳一阵,道:“你胡扯什么?我哪有那么多的等等!” 李老太太哼了一声,道;“你的本事倒不小,来襄阳不到几年工夫,居然被你骗上这么多女人。” 钱姐也接腔道:“是啊:我一直觉得奇怪,像他这种人,既没有人才,也没有钱财,怎么会有这么多女人喜欢上他?” 叶天忍不住用袖管在鼻子上擦了擦,道:“其实也没有几个,小桃红是老朋友不算,在襄阳结识的,也只有萧红羽和聂小玉两个而已。” 钱姐“噗嗤”笑道:“听你的口气,好像两个还嫌不够似的?” 叶天忙道:“够了,够了!太多了。” 李老太太又哼了一声道:“我倒要看看,将来你用什么方法把这几个女人摆平。” 罗方想起那天小玉醋劲十足的模样,不禁摇着头道:“难! 难!难!” 叶天瞪眼道:“你说什么难?” 罗方咳咳道:“我是说……现在想找到雪刀浪子,恐怕很难。” 叶天道:“难也要找。事到如今,咱们只有去拜托丁长喜,叫他发动龙府的弟兄,无论如何要在天亮之前把他找出来。” 罗方立刻站起来,道:“好,我这就去找丁长喜。你安心在这里养伤,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话没说完,叶天身形猛地往前一撞,罗方一时站立不稳。 重又坐回原处。 只听“呼”的一声,一个沉甸甸的东西破窗而入,刚好嵌进罗方顶的墙壁上。 那东西金光闪闪,嵌进墙壁仍在“嗡嗡”作响。 罗方倒抽了一口气,惊叫道:“好家伙,它差点要了我的命!” 原来嵌在壁上的,竟是一只纯金打造的金钱镖。 钱姐叹了口气,道:“人在走运的时候真没办法,半夜三更,都有人赶着来送金子。” 叶天微微怔了一阵,才道:“钱姐快去开门,这是我的朋友索命金钱彭光。” 李老太太道:“就是在韩光家里养伤的那个人?” 叶天道:“不错,他的伤势不轻,你们可千万不能在他身上动手脚!” 钱姐转身走了出去,边走边道:“那就得看他顺不顺眼了!” 过了不久,彭光在钱姐的搀扶之下走了进来,一进门就靠在椅子上,虽然朝李老太太直拱手,却连话都已讲不出来。 钱姐摇着头道:“看来梅花老九的医道也有限得很。” 李老太太喝道:“胡说!这种伤势本来就不宜挪动,怎么能怪人家梅姑娘?” 钱姐脸孔一红,道:“我去弄副药,先把他的伤势稳一稳,您看如何?” 李老太太沉吟了一下,道:“也好,下药小心一点,可不要替我丢人。” 钱姐一笑出房,神态间充满了自信。 彭光好像这时才转过气来,道:“不要紧,我还撑得住。” 叶天瞟着壁上那只金钱镖,笑笑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能使用这种东西,而且威力丝毫不减,倒也真不简单。” 彭光嘴巴咧了咧,道;“只要我的手还能动,功夫就不会走样。” 叶天目光闪动推:“你有没有打过残月环?” 彭光没有出声,只愣愣地望着他。 叶天道:“你不必担心,我只想借用你的手,替我把残月环打进钥匙孔里面已。” 彭光怔怔道:“什么钥匙孔?” 叶天道:“当然是‘宝藏之门’上面的钥匙孔.巧手赛鲁班公孙前辈以残月环这种难以控制的暗器作钥匙,我想这其中必定自藏着一般人难以办到的玄机,所以我才不得不找你帮忙。” 彭光忙道:“可是叶大侠施放暗器的手法,江湖上无出其右,仍需我帮忙……” 叶天不待他说完,已将那双勒裹着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彭光傻住了,过了半晌才道:“我行吗?” 叶天道:“只要你能保持方才施放那枚金铁镖的火候,就没有问题。” 彭光道:“既然叶大侠这么说,我也只好试上一试了。” 叶天道:“不能试,只有一次机会。一旦失败,所有过去的人就再也别想出来了。” 彭光听得不但脸色大变,连一向沉稳的双手都紧张得颤抖起来。 罗方不安地咳了咳,道:“叶大侠,看清形,咱们还是再等几天吧!” 叶天摇头道:“越等对咱们越不利,再等下去,咱们的人只怕都要被他们杀光了。” 李老太太忽然叹了口气,道:“我看你们这班人都疯了,为了钱,连命都不要了。” 叶天苦笑道;“现在已经不是钱的问题,就算我们决定就此罢手,李光斗和曹刚那批人也绝对不可能放过我们的。” 罗方也急急接道:“不错,回头路是万万走不得的。事到如今,咱们也只有跟他们拼了!” 李老太太一胜无可奈何的样子,道:“好吧!就算你要拼命,也是后话。彭大侠负伤赶来,一定有很重要的事,你们何不先给他一个开口的机会?” 叶天和罗方这才往口,目光同时转到彭光脸上。 彭光神情突然一紧,道:“对了,有件事我非要马上告诉你们不可。” 叶天道:“什么事?” 彭光道:“方才梅花老九突然赶回来,拿了一瓶药又匆匆走了。” 叶天一怔,道:“你有没有问问她拿走的是什么药?” 彭光道:“我没问,按说她回来拿药,也不算什么大事,不过她临走留下几句话,我觉得很反常,所以才急忙赶来告诉你一声。” 叶天紧张地道:“她留的是什么话?” 彭光道:“她叫我转告笑脸金平,说对他的约束到此为止,叫他尽快离开襄阳;并且将所有的钱都留下来,叫我统统转交给他。你瞧这件事是否有点不太对劲?” 叶天征了征,道:“这简直是在做最后交代嘛!” 彭光道:“是啊!我也觉得有点诀别的味道。” 叶天猛一顿足道:“糟了:我看她人成是在赌场里听到韩光负伤的消息,才跑回家取药,准备去替他疗伤的。” 罗方立即适:“嗯,有此可能。” 李老太太却幽幽地道:“也可能她听到的是韩光被杀的消息,跑回去拿药,是为了要自杀。” 罗方干笑两声,道:“那是你老人家太不了解韩光,想杀死他谈何容易?” 叶天也笑笑,道:“不错。前两天丁长喜还谈到,除非他自己想死,否则……” 说到这里,忽然把话顿位,慌不迭地转向彭光,道:“那女人有没有说要到什么地方?” 彭光摇头道:“没有。等我想起要问她的时候,她的车子已经去远了。” 叶天皱眉道:“什么车子?” 彭光道:“赌场里接送她的专开双套马车,快得不得了,想追都追不上。” 叶天道:“那你也总该听出车子是朝哪个方向走的吧?” 彭光想了想,道:“好像朝北。” 罗方道:“那就不会错了。申公泰一定从北边进城,韩光想拦他,极可能等在渡口附近。” 叶天道:“走!咱们去找找看。” 说完,连招呼都没打一声,两人便已冲出房门。 彭光赶紧站起来,朝李老太太拱了拱手,又将嵌在壁上的金钱镖收起,也慌里慌张地跟了出去。 这时候钱姐刚好端著托盘走出来,一见到彭光要走,急忙追在后面喊道:“彭大侠! 你的药……” 彭光过了声:“谢附!”回手抄起药碗,边喝边走,边走边喝,一直奔出大门。 钱姐怔怔地站在那里.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只听得“嗡”的一声,一只空碗已落在她的托盘中。 那辆双套马车正停在江边的一座残破的小庙前。 庙堂中间燃着一堆火,韩光就躺在火堆旁边。覆盖在他身上一条雪白的毛毯已被染红了一大半,但他脸上却一丝痛苦的表情都没有。 梅花老九也一点都不悲伤,只紧紧地拥着韩光,嘴里还在哼着小曲。倒是站在门外毫不相干的车夫,反而满面泪痕,伤心得犹如死了亲人一般。 叶天一冲进去,就不禁愣住了。 韩光居然对他笑笑,道:“我早就猜着了,第一个赶来的一定是你。” 叶天急忙走上去,道:“你伤得怎么样?” 韩光惨笑道:“这次真的要完蛋了。” 叶天忙将目光闪开,道:“那个姓申的呢?” 韩光道:“走了,被他那两个侍卫抬走了。” 叶天神情一振,道:“你是说……那家伙也负了伤?” 韩光笑笑,道:“任何人想要我雪刀浪子的命,多少都得付出点代价。” 叶天连连点头道:“那当保,我相信他的伤势也一定轻不了。” 韩光似乎想了想,才道;“嗯,的确很严重,比我的还严重,不过我的伤会死人,他的伤却还可以活下去。” 旁边的梅花老九突然“吃吃”他笑了起来,笑得好像还蛮开心。 叶天不禁又愣住了。 这时罗方也赶过来,紧紧张张道:“那姓申的走了多久?” 梅花老九抢着道:“已经有一会了,不过他们走不快,你要想追还来得及。” 韩光忙道:“不要追,让他走吧!他是堂堂正正赢我的,不要为难他。” 罗方急道:“可是这个人是个祸害,无论如何留他不得!” 韩光道:“你放心,他这趟是日来了,对你们已经不会构成任何威胁……” 说到这里,忽然一阵急咳,鲜血也不断地喷在覆盖着的那块毛毯上。 叶天、罗方以及刚刚走进来的彭光,不禁相顾变色,都不知该当如何是好。 梅花老九却不慌不忙地取出一只酒坛,灌了韩光几口,自己也喝了几口,又将坛塞盖紧,小心地收在身边。 彭光眼睛眨也不眨地瞪着那坛酒,道:“梅姑娘,你方才带出来的那瓶药呢?” 梅花老九面泛红霞道:“已经放在酒里了。如果没有这瓶东西,他疼也疼死了,还哪里可能像没事人儿一样,跟你们在这聊天呢?” 彭光松了口气,道:“原来是止痛药,那我就放心了。” 韩光几口酒下肚,立刻又回复了原状,笑眯眯地望着彭光,道:“你也跑来了,那太好了,我刚好有句话要问你。” 彭光急忙往前凑了凑,道:“韩兄有活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韩光道:“那天你答应我的事,算不算数?” 彭光怔了征,忽然在自己脸上打了一记耳光,道:“那天是我胡说八道,韩兄你千万不能当真。” 韩光脸色一沉,道:“什么?你想赖帐?” 彭光嗫嚅道:“我……我当然不敢赖帐,不过……诚如韩兄所知,我现在百伤在身,实在无力挖坑。如果韩兄想死,也等我伤势痊愈之后再死也不迟。” 韩光轻轻一咳,道:“等不及了,你随便把我理掉算了。如果没有力气,可以挖得浅一点,好在我身上油水不多,野狗也不会有胃口……” 彭光没等他说完,便已扑倒在地,放声痛哭起来。 叶天和罗方也不禁垂首一旁,恻然无语。 韩光又开始咳嗽,咳得比以前更厉害。 梅花老九又取过酒坛,灌了他几口,自己也喝了几口,然后在耳边摇晃了一下,发觉坛中余酒无多,索性统统给他灌了下去。 叶天微微征了征,道:“梅姑娘,你说这坛酒是止痛的?” 梅花老九道:“是啊!” 叶天道:“韩光喝这种酒可以止痛,你喝这种酒有什么用?” 梅花老九道:“那是因为我比韩光更怕痛。” 叶天道:“可是你并没有受伤啊?” 彭光也忽然止住悲声,抬眼望着她,脸上充满了疑问的表情。 梅花老九什么话都没说,只淡淡地笑了笑,目光在三人脸上缓缓掠过,猛地将身子往前一扑,整个压倒在韩光的胸膛上。 叶夭立刻发觉情况不对,大喊一声:“使不得!”想要冲上去抢救,已经来不及了。 但见一截雪亮的刀光已白梅花老九背部透穿而出。显然是她的死意已坚,早将雪刀浪子视若生命的那柄钢刀隐藏在毛毯中。 鲜血不停地自刀口处沁出,刹那间已将梅花老九雪白的一衣裳染红。 三人全部骇然地傻在那里,每个人都是一脸惊煌失措的神色。 韩光也怔住了,看看那雪亮的刀尖,又看着梅花老九那张扭曲的脸庞,好像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道:“咦?你这是干什么?” 梅花老九眉尖紧锁,喘吁吁道;“你死了,我活着还有啥意思?还不如陪你一道走,也免得你一个人在阴间寂寞。” 韩光顿时叫起来,道:“你胡来!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你为什么不先跟我商量一下?” 梅花老九状极痛苦地呻吟着,道:“我才不会那么傻,我跟你商量,你还肯让我死吗?” 韩光怔怔地望了她一阵,突然疯狂般的喊道:“魔手叶天,快!快帮我救救她,我不能让她死,我不准她死,我一定得叫她活下去!” 叶天急忙走上去,蹲在他的面前,道:“韩光,你冷静一点。 她的时间已经不多,我想她一定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韩光一把抓住叶天的衣襟,道。“你是说她没救了?” 叶天黯然地点点头。 韩光颓丧地松开手。目光呆滞地又转回到梅花老九的脸上。 梅花老龙也正望着他,眼中充满了柔情蜜意,道;”你知道吗?当年我一遇上你。 我就知道我完了。” 韩光呆呆道:“为……为什么?” 梅花老九道。“因为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一个长命的人。 那个时候我就下定了决心,你死,我就死,你活一天,我就陪你一天。” 韩光道:“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如果你早说,也许我们可以活得久一点。” 梅花老九摇摇头道;“十几年已经不算短了。比我估计的已长出很多,我已经很满足了。” 韩光直到这时才开始伤心,眼泪才一颗颗地掉下来。 梅花老九依然面带微笑,一面怜惜地替他拭泪,一面附在他耳边道:“韩光,你能不能再答应我一件事?” 韩光呜咽着道;“什么事?你说,就是一百件我也答应。” 梅花老九道:“我不要一百件,我只要一件。” 韩光道:“好,一件就一件,你说!” 梅花老九声音小得几不可闻,道:“你能不能答应我,下辈子一定娶我?” 韩光忙道:“我答应,我当然答应。只要你肯嫁给我,我发誓我一定娶你。” 梅花老九的手指渐渐自韩光脸上滑落,身子也完全瘫款在韩光的手臂上、她似乎松了一口气,也是最后的一口气,正如韩光所说,她至死都没有掉下一滴眼泪。 韩光却已像泪人儿一般,不断地大喊着:“梅花老九…… 梅花老九……” 可是梅花老龙却再也没有一点反应,再也不会答应他一声。 韩光终于紧紧地抱住她,放声大哭起来。 一旁的叶天也忍不住泪如雨下,彭光更是早已泣不成声,连一向面冷情绝的鬼捕罗方,也转过身去在不断地拭泪。 韩光的哭声愈来愈小,脸色也愈来愈苍白,苍白得已近于死灰色…… 身旁的火堆将成灰烬,地上的鲜血也逐渐凝固,断垣残壁间已微微透进曙光,天就快克了。 韩光的哭声终于静止下来,双眼也已合起,连控在眼角的泪珠也完全停顿在脸颊上。 三人不禁同时感到一股寒意,每个人都默默地盯着他的脸,都以为他已跟随着梅花老九走了。 谁知这时韩光却忽然又睁开眼睛,望着三人幽幽诡笑起来,边笑边道:“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一个很有趣的问题,很想向三位请教一下再走。” 叶天愣愣道:“什么问题?你说!” 韩光道:“如果一个男人,那活儿只剩下了一半,你们说他还能不能讨老婆生孩子?” 三人听得全都傻住了,过了许久才想通是怎么回事,忍不住齐声大笑起来,但也仅笑了几声,便又不约而同地停住。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悲伤气氛。 因为韩光就在这转眼工夫,已面带着得意的微笑,手拥着梅花老九,走完了他短暂而又灿烂的一生。 门外人声嘈杂,似乎已将这座小庙整个围住。 庙中的三人却宛若不闻,依然蹲跪在韩光身旁动也不动。 首先冲八庙堂的,是靠江水吃饭的龙头孙涛,消息特别灵通的曹老板也紧跟着赶到。 每个人一走进庙中,都不免被这片悲伤气氛感染得难过不已,个个垂首呆立一套,默然不语。 距离韩光最近的叶天好像哭得最伤心,一直不断地用衣袖拭泪,泪水却又不断地涌出。 也不知哭了多久,突然有个手掌搭在他肩上,同时一块充满汗酸味的手巾也递到他面前。 叶天一嗅那股味道,就是一怔,急忙拭干眼泪,回首一瞧,赫然是久候不至的王头—— 赤雷扫校 第十五章 武林名刀 阳光透过天窗,直射在房中一张宽大的台子上。王头小心翼挥地将那张陈旧不堪的县治图摊在桌面上,图上的字这虽已模糊,但在阳光下仍可勉强看出大概的轮廓。 丁长喜早将那六只残月环的图样,描在一张薄如蝉翼的油纸上。 六只残月环头尾相连地绕成了一个圆形,从每只残月环的结合处画出一条细线,三条细线成对角形地连接在一起。 在场的每个人都目不转睛地瞧着那张图样,谁也搞不清楚是啥名堂。 丁长喜不慌不忙地把它覆盖在铺在桌面的县治图上,经过一阵挪动之后,突然停下来,取出一根细细的钢针,刺在那三条对角线的交叉点上。 那张薄薄的图样揭开来,钢针依然直直地钉在陈旧的县治图上。 叶天指着钢针,怔怔道:“你的意思是说,这根针刺的地方,就是宝藏之门的地点?” 丁长喜只点了点头。 罗方立刻叫了起来,道:“咦!这个地方我好像去过,这不就是那天叶大侠和粉面阎罗曹刚交手的那块荒地吗?” 叶天点头道:“不错。看来准确的地点,极可能就是曹刚曾经站在上面的那个小土堆。” 在场的人几乎都知道那个小土堆,不禁同时朝丁长喜望去,似乎都想急于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丁长喜咳了咳,道:“王头,你知道那块地是谁的吗?” 王头想也没想,便道:“那是城东卢老太爷的产业,当年为了地界问题,曾经跟江老爷子打过官司,我记得还很清楚。” 孙涛立刻接道:“对,我也记得那件事。” 丁长喜道:“只要有主就好办。想办法把它买下来。” 王头眉头一皱,道:“恐怕不太好办、那位卢老太爷是靠炒房地产起家的,一向难磨得很,想从他手里把那么大一片土地挖过来,只怕要很费点工夫。” 丁长喜道:“没关系,用银子去砸他。如果要价太高,只要买下其中一小块也行,好在埋葬两个人并不需要太大的地方。” 叶天听得征了一下,道;“慢点,慢点,你想埋葬哪两个人?” 丁长喜道:“这还用说!当然是雪刀浪子韩光和梅花老九两位。” 叶天忙道:“可是……这两个人已经死了!” 丁长喜道:“就是因为死了,所以才要埋葬。” 叶天脸色一寒,道:“丁总管,你这么做就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连死人都要利用?” 丁长喜面不改色道:“其实我也不喜欢这么做,但要想在不惹人注意的情况下把那块地买到手里,除了利用这个理由之外,你还能想得出更好的借口吗?” 叶天道:“无论怎么说,我总认为利用已死的朋友,是件有失厚道的事。” 丁长喜淡淡地笑了笑,道:“也不见得。我倒认为对他们两位是件好事。你不妨想想,把他们葬在那块有纪念性的地方,长年享受不断的香火,岂不比随便埋在乱葬岗里要好得多?” 叶天又是一怔,道:“你说什么长年不断的香火?” 丁长喜道:“我想这次的事情过后,襄阳的弟兄们一定很感念各位对他们的好处,也一定很怀念那块埋葬着两位好朋友的地方。在这种情况之下,香火还会所得了吗?” 孙涛也道:“不错。无论这次的事情结果如何,我想襄阳的弟兄们一定不会忘记各位为他们所付出的血汗。” 叶天叹了口气,道:“既然两位这么说,那么买地的事,就交给我去办吧!” 丁长喜很意外地望着他道:“你行吗?” 叶天道:“巧得很,那位卢老太爷刚好是我一位好友的岳丈,有他居中介绍,一定好谈得很。” 曹老板怔道:“你说的那位好友,莫非是城东马家店的马大哥?” 叶天道:“正是他。” 曹老板不安道:“利用他办这种事,恐怕不太好吧?” 叶天道:“有什么不好?人家丁总管可以利用死朋友骗人,我为什么不能利用活朋友买地?” 曹老板急道:“可是万一被他发觉事情的真相,到时候你怎么向他交代?” 叶天道:“你放心,补偿活朋友可比补偿死购友要简单得多,只要宝藏能够起出来,什么事都好办。” 曹老板道:“万一落空呢?” 叶天道:“那我们也就对他毫无亏欠,自然也就不必补偿了。” 曹老板瞟了丁长喜一眼,道:“也对,看来跟活朋友打交道的确比跟死朋友打交道简单多了。” 丁长喜愁眉苦脸地笑了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叶大快赶紧跑一趟,最好能够赶在日落之前付定。” 叶天皱眉道:“为什么要这么急呢?” 丁长喜道:“因为你一付定,我们就可以开挖。” 一直在旁边调息的彭光,也忽然接道:“对,赶在何一刀跟侯义决斗的时刻动手,倒也理想得很。” 叶天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道:“这倒好,咱们不但活朋友死朋友都利用过了,连生死两不知的何一刀也要利用他一下,看来咱们这批人都有资格跟曹老板拜把了。” 曹老板怔怔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叶天道:“谁说没有关系?你是要钱不要命,我们是要钱不要朋友,你说我们的关系是不是又近了一层?” 曹老板眼睛翻了翻,道。“我又没得罪你,你怎么找上我了?” 叶天也翻着眼睛道:“不找你怎么行?你不替我赶车,日落之前我怎么赶得及付定?” 黄昏时分。 江家祠堂的大门早已关闭,对街几户人家也已将柴门合起,平日游荡在街头的孩童鸡犬都已被关在门内,整个广场显得空空荡荡,一片沉寂。 何一刀背向夕阳,流露地坐在广场中央的那块巨石上。 他已经在那里坐了很久,不但身子动也不动,连眼睛都没有睁开过,只有手指在不时地移动,轻轻拂摸着他那柄残旧的刀鞘。 夕阳已渐渐隐入林消。 林梢摇摆,晚风渐起,何一刀血红的刀衣开始在风中舞动。 一阵清脆而单调的马蹄声响,也就在此时随风传了过来。 何一刀睁开眼睛,嘴角也掀起一抹冷冷的笑意。 蹄声愈来愈近,一匹通体乌黑的健马,终于出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 马型高大,骑在马上的却是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年人。只见他一身灰布裤褂已沾满灰尘,清瘦的脸孔上布满了疲惫之色,但他那辆镶满宝石的刀鞘却是一尘不染,宝石在夕阳照射下,闪烁着耀眼夺目的光彩。 那柄刀就挂在马按上,马行缓慢,刀鞘轻敲着马鞍,发着“丁丁当当”的声响。 何一刀慢慢地站了起来。先伸了个懒腰,然后开始扭腰踢腿,显然已在活动筋骨,准备决一死战。 但马上那人却看也不看他一眼,策马徐驰过他身旁,直到祠堂门前才翻身下马,同时也随手将一柄寒光闪闪的钢刀自鞘中拔出。 那匹马似乎停也没停,又昂首阔步地从何一刀另一边走了过去,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何一刀不禁往后退了两步,好像生怕被咬一口,直持那匹马去远,才远远地瞪着那中年人道;“你就是侯义?” 那人道:“快刀侯义。” 他身材瘦小,声音却极宏亮。 何一刀冷笑道:“我就是你要找的何一刀,江南第一快刀何一刀。” 侯义紧盯着他那口刀道:“膏药张是不是死在你的刀下?” 何一刀冷冷道:“死在我刀下的人太多了,我哪里会记得那么清楚?你不论想替哪个报仇,只管冲着我来就好了。” 侯义道:“我从不胡乱杀人,也从不胡乱结拜。膏药张是我结拜的大哥,他的仇我非报不可。你最好不要含糊其词,他究竟是不是你杀的,请你明明白白地告诉我。” 何一刀“锵”的一声钢刀出鞘,在手上挖了个刀花,然后只告诉了侯义一个字: “请!” 候义连道:“好,好……”第二个好字刚刚出了口,刀锋已到了何一刀面前。 何一刀冷笑一声,不退反进,对迎面砍来的钢刀视若无睹,竟也挥刀直劈而出。刀锋过处,风声飒飒,疾如闪电,霸气十足,便将侯义给退了回去。 看来空无一人的四周,突然响起一片惊叹之声,显然藏在暗处观看的人还不在少数。 侯义一个回翻已落回原处,对四周的声音充耳不闻,只凝视着何一对.道:“原来这就是江南第一快刀!” 何一刀道:“你快刀侯义也不过如此。” 远处忽然有人喊道:“对,快刀侯义也没什么了不起!何大侠只管放手与他一捕,后面有我曹某替你掠阵。” 何一刀眉头一统,道:“粉面阎罗曹刚?” 那人道:“正是”何一刀喝道:“你算什么东西:我跟你又不是一道的,要你来掠什么阵?滚开!” 那人冷笑一声,道:“不识抬举他东西!”说完,便不再开口。 侯义却已哈哈大笑道:“想不到阁下倒也是一条汉子!” 何一刀冷冷道:“废话少说,拿出真本事来吧!像方才那种温吞水刀法,是唬不倒我的。” 侯义笑笑,忽然神情一整,郑重道:“阁下可有什么未了之事?” 何一刀征了征,道。“你是问我有没有遗言?” 侯义道:“不错。如果阁下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尽管交代一声,只要在下力所能及,一定替你达成。” 何一刀居然认真地想了想,道:“你听说过‘先死判’申公泰这个人吗?” 侯义道:“出鞘一刀,生死立决。” 何一刀道:“正是他。这个人马上要来襄阳,万一我死在你的刀下,请你管我把他挡回去。” 候义道:“好,还有呢?” 何一刀道:“其他不敢有劳,阁下可有什么交代?” 侯义也想了想,道:“如果我死在你的刀下,有劳你把我的尸体交给魔手叶天,请他把我跟我的拜见膏药张一起埋葬。反正我已经欠他一笔,索性再多欠一点,来生报答起来也比较方便。” 何一刀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出刀吧!” 侯义忙道:“且慢,在下还有两件事,想让阁下知道。” 何一刀道:“你说,我在听。” 侯义道:“第一件,据说申公泰已经伤在雪刀浪子韩光刀下,伤势如何,尚不得而知,不过你放心,只要他还能动,我就一定把他赶出襄阳。” 何一刀神色一振,道:“好,好。第二件呢?” 侯义道:“第二件事关阁下生死,希望你能仔细听着。” 何一刀不耐道:“什么事?快说!” 侯义陡然高举钢刀,喝道:“快刀侯义的刀不是唬人的,是杀人的……” 喝声未了,刀锋已到了何一刀面前,与先前如出一辙。 何一刀也暴喝一声,又是一刀直劈而出,刀势比方才那一刀更快速、更威猛。 但侯义这次却没有倒退,只见他刀锋一带,已欺进何一刀怀中,就在何一刀侧身回刀之际,侯义瘦小的身体已自他肩上拥过,人刀紧粘在他背后,同时滑落下去。 而这时何一刀威猛的刀锋也已疾若流星般劈到。 侯义急忙飞扑出去,他动作虽快,但头顶上长发仍被削下了一大片。长发随风飘起,散得遍地皆是。 目光所及,四周依然人影全无,但惊呼之声却从四面八方传了出来。 最后一抹夕阳,也逐渐从何一刀脸上消失,只听得“当当”两声,他手中钢刀已先落地,紧跟着身体一阵摇晃,庞大的身躯也终于直挺挺地朝后倒去。 侯义却在这时陡然从地上弹起,飞也似的扑向停在街道上那匹乌黑的坐骑。 调堂两扇厚厚的门忽然启开,江大少、孙涛、曹老板、罗方以及龙府总管丁长喜等人统统从门里冲了出来,将何一刀的尸体团团围住,同时也有几十余人影自林中蹿出,阻住了侯义的去路。 那儿面紧闭着的柴门也先后敞开来,粉面问罗曹刚在十几名神卫营高手的护卫之下,自门中阔步而出,距离侯义至少尚有两丈远,便停下脚步,官陵十足道:“姓侯的,你杀了人就想一走了之吗?” 侯义昂然遭:“曹大人只管放心,你现在赶我都赶不走的。” 曹刚道:“哦?莫非你也对那批宝藏感兴趣?” 侯义道:“宝放是魔手叶天的,我不想跟他抢。” 曹刚冷笑一声,道:“如果叶天死了呢?” 侯义道:“那么那批宝藏也就永无出土之日,我更没有插手的必要了。” 曹刚征了征,道:“既然如此,你还留在襄阳干什么?” 侯义道:“我在等你曹大人。” 曹刚又是一怔,道:“等我干什么?” 侯义道:“等你曹大人交人,你什么时候把申公泰交给我,我什么时候走路。” 曹刚仰首哈哈大笑道:“好,好!想不到你侯义倒也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侯义道;“人无信不立。侯某答应过人家的事,就非替人办到不可。” 曹刚脸色一寒,道:“快刀候义,凭良心说,你的刀法的确不慢,不过你要想在我曹某面前撒野,只怕还差了点。” 侯义笑笑道;“也许,所以直到现在我还站在这里,没有贸然出刀。” 曹刚冷笑道:“看来你想不出刀也不行了。” 侯义面色陡然一冷,道:“曹大人,如果你识时务的话,最好不要逼我动手。” 曹刚飞快地朝四周扫了一眼,道:“听你的口气,你带来的人好像还不少?” 侯义道:“也没有多少,只不过三五百人而且。” 曹刚暗吃一惊,道:“人呢?” 侯义道;“都在对岸等我。” 曹刚似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什么?你说你带来的帮手,都在江那边等你?” 侯义道:“不错。你一定急于想听听他们不跟随我过江来的原因,对不对?” 曹刚道:“说下去!我正在听着。” 侯义道:“那是因为这次随我前来的,是万剑帮邵帮主本人。” 曹刚冷冷地笑着道:“是邵帮主本人又怎么样?是不是因为他的分量太重,怕把渡船压沉,所以不敢过江?” 侯义道:“那倒不是。真正的原因是当年邵帮主为了营救一位好友,曾经与李光斗约法三章,只要李光斗在襄阳一天,邵帮主就绝不过江,所以他才不得不留在对岸等我。” 曹刚恍然一笑道;“如此说来,就算我把你宰掉,邵帮主也帮不上你的忙?” 侯义道:“那当然,不过那么一来,邵帮主就有理由过江来找李光斗兴师问罪了。” 曹刚一怔,道:“人是我宰的,他找李老前辈问哪门子的罪?” 侯义道:“是啊!到时候李光斗也一定会这么说,但只凭这句话,就想把邵帮主大批人马赶回去,恐怕是不太可能的事。 你猜最后李光斗会怎么办?” 曹刚道:“你说呢?” 侯义道;“我想他为了急于想把邵帮主赶离襄阳,以免影响他的大事,非亲自动手把元凶找出来不可。那时你曹大人就知道杀我侯义或许容易,想要收拾后面无穷无尽的后患,只怕就难了。” 曹刚听得一声没吭,只默默地瞪着他,似乎正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侯义不慌不忙接道:“所以如果我是你曹大人,我绝对不会硬干。你要知道把我侯义留在襄阳,无论是死是活,对你曹大人说来,都是一件极端不利的事。” 曹刚依然没有搭腔,原来那副趾高气扬的神态,却已随之一扫而光。 侯义立刻又遭:“曹大人不妨回去仔细衡量一下,一旦有了决定,随时派人通知我一声,我在城北的曹家老店静候佳音。 曹刚眉头猛地一皱,道:“城北的曹家老店?” 侯义道;“不错,也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要钱不要命’曹小五所经营的那间老店。如果曹大人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不妨直接问问店主,他现在就站在你后面的广场里。” 曹刚匆匆回顾了一眼,只见使他头痛的那批人全都在紧盯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敌意,好像何一刀是死在他手上一般,当下忍不住冷哼一声道:“原来你早就跟那批人联上手了!” 侯义笑笑道:“曹大人太多疑了。我虽然投宿在他的店里,至少目前还没有跟他们联手的打算。只要你肯放人,申公泰前脚过江,我后脚就走,绝不在襄阳多留一天,不过我希望日子不要拖得太久,否则以后的事可就难说了。” 曹刚低下头,似乎已开始权衡得失。 侯义不待他回话,便已将钢刀还进鞘中,转身跨上马鞍,轻轻把组绳一抖,那匹马已踏着碎步,擦过曹刚身旁,缓缓往前走去。 直走出四五丈远,曹刚才陡然大喝一声道;“漫着!” 侯义懒洋洋地回望着他,道:“曹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曹刚扬手北指,道:“好,你走!你现在就离开襄阳,我保证三天之后派人把申公泰送回去。” 侯义缓缓摇摇头,道:“那我就在首家老店里等三天。总之还是一句老话,申公泰一天不走,我就一天不离开襄阳。” 曹刚阴森森道:“姓侯的,你太不识抬举了!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动你吗?” 侯义淡淡道:“你当然可以动我,好在你已知道我的住处,你随时可以派人把我赶出去……不,依我看还是由你自己动手的好,因为你手下除了已经负伤的申公泰之外,实在没有一个是我的敌手,派来也是白送死。如果你不信,就不妨试试看。” 说完,策马从容而去,连头都没回一下,好像早已料定曹刚那批人不会追赶。 曹刚果然动也没动,直待侯义的踪影完全消失,才缓缓回转身子,目光如电地朝祠堂前面的广场望去。 可是广场上原有的人,不论死的活的都已一个不见,只有萧红羽正倚在饲堂门前的柱子上,还在不断地向他招手。 曹刚愣住了,心中迟疑了半晌,才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他的那批手下不待吩咐,已将祠堂包围住,而且、个个刀剑出鞘,一到如临大敌的模样。 萧红羽站在那里动也不动,连她那条十文软红还都系在腰间,解都没解下来。 曹刚走到她面前,就像欣赏一朵花似的上下打量了半晌,方道;“萧红羽,凭良心说,我还真有点佩服你,你居然敢一个人留在这里,实在够豪气,可比那些大男人强多了。” 萧红羽淡淡地笑了笑,道:“老实说,我也正在佩服你曹大人。那姓侯的在你面前如此傲慢无礼,也亏你忍得下来。如果换了我,拼着那批宝藏不要,我也非把他宰了不可。” 曹刚傲然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如果我连这点事都不能忍,我还能成什么大事?” 萧红羽道:“可是我真有点替你发愁,这件事一旦宣扬出去,今后你还有何面目在江湖上走动?” 曹刚脸孔一板,道:“这件事不穷你操心,你只要老实告诉俄,丁长喜那批人躲在哪里就行了!” 萧红羽“噗嗤”一笑,道:“谁说他们在躲你?” 曹刚过:“如果不是躲我,为什只一会工夫,所有的人就全不见了?” 萧红羽道:“那是因为他们都去赶着办事,把我留下来,就是叫我知会你曾大人一声,以免日后你怪我们把你甩掉。” 曹刚神色一动,道:“哦?你倒说说着,他们都去赶着办什么事?” 萧红羽神秘兮兮道:“去挖坑。” 曹刚紧紧张张道:“就在后面那块荒地上。” 曹刚皱起后头道:“奇怪,这种时刻,他们赶着在那块荒地上挖坑干什么?” 萧红羽也蹙眉嗔目道;“曹大人,你莫非被快刀侯义给吓糊涂了,怎么这点脑筋都转不过来?如果我说他们是为了赶着埋葬何一刀,你相信吗?” 曹刚想了想,道:“我当然不相信。” 萧红羽道:“那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曹刚又沉思了一阵,才猛一甩头道:“走,带我过去看看!”—— 赤雷扫校 第十六章 恩仇了了 天色已晚,树林里十分昏暗。曹刚的脸色也显得格外阴沉。 他闷声不响地跟在萧红羽身后,眼看着就要走出树林,突然喝了声:“等一等!” 萧红羽似乎吓了一跳,抚胸回首,满面惊惶地望着他,道;“什么事?” 曹刚道:“你说你方才留在那里,只是为了要告诉我这件事?” 萧红羽道:“是啊。” 曹刚道:“是谁叫你留下来的?” 萧红羽道:“当然是丁长喜。” 曹刚道:“魔手叶天呢?” 萧红羽道:“在监工。” 曹刚道:“监什么工?” 萧红羽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他们在挖坑吗?小叶虽然受了伤,不能亲自动手,但那种事只有他内行,没有他监工怎么行?” 曹刚冷笑一声,道:“那就怪了!这种事缺了叶天不行,而我却是个门外汉,没有我照样可以办事,他为什么这么好心,特意叫你留下来等我?” 萧红羽道:“咦?你们不是早就约好要合作的吗?” 曹刚冷笑连连道:“这种说词只怕连三岁孩童都不会相信,你们想来骗我,就未免太幼稚了。” 萧红羽唉声叹气道:“曹大入,你也真奇怪!快刀侯义说的明明全是谎话,你居然深信不疑,而我们跟你说的句句实言,你反而一句都不肯相信,你这个人也未免太难伺候了。” 曹刚微微一怔,道:“你怎么知道侯义跟我说的全是谎话?” 萧红羽道:“是丁长喜告诉我的。” 曹刚道:“丁长喜又是怎么知道的?” 萧红羽道:“当然是猜的。” 曹刚面带不屑道:“我还以为他有什么根据,原来只不过是猜测之词而已。” 萧红羽道:“丁长喜的猜测之词就等于根据,不由人不信。” 曹刚冷笑道:“那是你的看法,我跟你可不同。我宁愿相信侯义,也不会相信他丁长喜。” 萧红羽笑笑道:“那好。我说候义今晚绝对不会住在曹家老店,你相不相信?” 曹刚道:“我当然不相信。” 萧红羽道;“丁长喜说方才你一定会派人跟踪下去,我想那个人也该回来了,侯义究竟有没有骗你,少时即知分晓。” 曹刚冷笑不语,目光却忍不住朝后面扫了一下。 萧红羽忽又叹了口气,道:“至于他说邵帮主在对岸等他,更是可笑之极,我真不明白曹大人怎么会相信他这种鬼话!” 曹刚理直气壮道:“我为什么不能相信?万剑帮邵帮主和快刀候义的交情,武林中哪个不知道?” 萧红羽道:“可是你为什么不想一想,邵帮主既然陪他远道而来,哪有在对岸等他的道理?那岂不是完全失去了陪同他前来的意义!” 曹刚道:“咦!莫非你们这些人耳朵都出了毛病,没听到侯义所说的话吗?” 萧红羽道:“他说邵帮主曾与李光斗约法三章,所以不便过江,对不对?” 曹刚道:“不错。” 萧红羽道:“如果真有其事,那么随同他赶来的那三五百名属下,至少也可以开过来一部分,纵然帮不上大忙,替他助助威也是好的,可是却一个也没过来,你不感觉奇怪吗?” 曹刚道:“那有什么奇怪?显然是他们之间的约定,也包括万剑帮所有的弟子在内。” 萧红羽道:“那就不对了。果真如你所说的那样,那么三天之前替侯义传信的那三个人,又怎么可以进城呢?” 曹刚略加思索,道:“我想那三个人一定是偷偷溜进来的。” 萧红羽立即道:“可是万剑帮的襄阳分舵却堂而皇之地设立在城里,那又怎么说?” 曹刚不再开口,但目光却向身后的林中瞄去,似乎已有所发现。 过了不久,果见一名大汉急急奔来,直奔到曹刚身旁,才服膘着萧红羽,附首曹刚耳边,小小心心地前咕一阵,好像唯恐被萧红羽听了去。 萧红羽一瞧曹刚的神态,便已笑道:“怎么样?丁长喜没有猜错吧?” 曹刚哼了一声,道:“那姓丁的还说了些什么?” 萧红羽翻着眼睛想了想,道;“他还说曹大人生性多疑,必定不肯相信我们的诚意…… 不过没有关系,他说好在掘宝的地点离此不远,大人不妨先派人过去察看一番,等证实我们说的的确是实话之后,再过去主持大局也不迟。” 曹刚目光闪动道:“这些话都是丁长喜说的?” 萧红羽道:“是啊。” 曹刚遭:“他真的说过叫我过去主持大局?” 萧红羽道:“是啊。” 曹刚垂首锁眉道:“奇怪,那家伙怎么忽然乖巧起来?嗯,这其中一定有花样。” 萧红羽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道;“曹大人,你的胆子也未免太小了。你连派个人过去都不敢,你还怎么跟李光斗争夺这批宝藏?” 曹刚眼神~亮,道:“我明白了,原来你们是怕李老前辈。 萧红羽道:“那当然,如今我们这边死的死,伤的伤,不找个有力的靠山怎么行。” 曹刚沉吟着道:“丁长喜有没有说为什么会找上我?按说李老前辈的实力比我强大得多,找他合作,对你们岂不更加有利?” 萧红羽道:“我本来也是这么想,可是他的看法却不同。他认为跟你曹大人合作,多少还能捞点抽水,如果跟李光斗合作,最后不但啥都捞不到,恐怕连性命都难保。不瞒你曹大人说,直到现在,我还在怀疑他的看法是否正确。” 曹刚道:“看来他的确比你聪明得多。” 萧红羽道:“但愿如此。” 曹刚笑了笑,突然大声喝道:“杨泗英有没有限来?” 远处立刻有人应道:“属下在。” 只见一个年轻人大步跑上来,毕恭毕敬地站在曹刚面前,眼角却在偷膘着萧红羽,半张脸孔上还充满了讥笑的味道。 萧红羽忍不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同时内心对这个名叫杨泗英的年轻人不禁产生了一股说不出的厌恶感。 曹刚却像对他十分器重,和颜悦色道:“泗英,过去探探这些人究竟在搞什么鬼?” 杨泗英嘴里连声答应,脚下却动也不动。 曹刚眉头微微蹙动了一下,道:“你还有什么意见?” 杨泗英又朝萧红羽扫了一眼,道:“依属下之见,大人只要将这位萧姑娘牢牢看住,哪怕丁长喜再神,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曹刚挥手道:“你只管放心去吧,这个女人跑不掉的。” 杨泗英冲出几步,忽又折回来,道:“还有,大人最好待在这里不要挪动,属下总觉得这附近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劲。” 曹刚听得神情一紧,急忙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地察看了一阵,才道:“好,我就在这里等你。你也小心一点,那姓丁的诡计多端,千万不要中了他的暗算。” 杨泗英傲然一笑,转身而去,临走还向萧红羽瞄了一眼。 萧红羽摇头叹气道:“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曹大人已经够多疑的了,想不到这姓杨的比曹大人的疑心病还重要,我真服了你们。” 曹刚只笑了笑,突然大喝一声:“来人哪!” 只听四下应声雷动,每棵树干后面都有一名大汉现身。 曹刚继续道:“替萧姑娘准备个座位,你们好好在一分伺候着。她是魔手叶天的女人,咱们可不能亏待了人家。” 话没说完,一张软凳已送到萧红羽的面前,同时几名大汉也纷纷在她四周坐下,刚好把她围在中间。 曹刚也已靠在一张虎皮软椅上,虽有几名高手在劳保护,好像仍然不太放心,目光还在不停地四下搜索,一副生怕有人刺杀他的模样。 萧红羽却神态安然地坐在那里,索性连眼睛也闭了起来。 林中的光线愈来愈暗,曹刚的脸色也显得阴阴沉沉,而且眉目间已渐渐流露出焦急之色,而萧红羽仍旧坐在那里动也没动一下,远远望去就像睡着了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曹刚霍然站起,往前走了几步,两眼直视着林外的方向。萧红羽也不由睁开眼睛,随着曹刚的视线望了过去。 只见远处一条身影疾奔而来,转眼工夫已到了众人眼前,正是刚刚被派去察看丁长喜等人动向的杨泗英赶了回来。 曹刚不待他开口,便已迫不及待问道:“那边的情况如何?”。 杨泗英胜不红,气不喘,不慌不忙道:“已经挖出了一块石碑。” 曹刚一怔,道;“什么石碑?” 杨泗英道;“据说那就是宝藏的人口,上面没有文字,只刻满了图案,那些图案大概也只有魔手叶夭才看得懂。” 曹刚皱眉道:“你说那块石碑只是宝藏的人口?” 杨泗英道:“不错。” 曹刚道:“出口呢?” 杨泗英道:“叶天正在拿着一张地图核对,直到属下离开,好像还没有对出来。” 曹刚忽然将嗓门压低,道:“依你看,这批人对咱们有几分诚意?” 杨泗英也小声道:“这可难说得很,不过据属下观察,他们怕墙里边那个人倒好像不是假的,大人不到,恐怕他们连那块石碑都不敢揭开来。” 曹刚一面听着一面点头,最后又把眉头紧皱起来,道:“奇怪,像这么重要的时刻,那姓李的老怪怎会没有露面?难道他手下那批人都死光了?” 杨泗英苦笑道:“那是因为了长喜掩饰得法。他利用埋葬雪刀浪子韩光和梅花老九为理由买下了那块地,挖地埋入都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旁边不但没有人守卫,而且还摆着两具棺材,谁也不会想到他们是在掘宝。” 曹刚赞叹道:“袖里乾坤丁长喜倒也是个厉害角色,他不仅骗过了墙里那批人,也同样骗了我们,如非他急于找人撑腰,只怕直到现在我们还蒙在鼓里。” 杨泗英忙道:“不过如今魔手叶天和丁长喜已公开露面,恐怕就瞒不久了。依属下之见,大人还是早些过去的好。” 曹刚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目光缓缓地环视了众人一眼,大声道:“大家听着!等一会儿万一遇上了李光斗,千万不可硬碰.你们只负责毁掉他下面那两个人就行了,他本人自有我出手对付。至于其他的人……格杀勿论!” 众人齐声答应,连坐在萧红羽身边的那几个人也站了起来,个个摩拳擦掌,四周顿时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曹刚陡地将手掌在杨泗英身上一搭,道;“你小心替我把丁长喜看紧,万一发现情况不对……杀!” 杨泗英道:“属下遵命。” 曹刚这才将目光转到萧红羽脸上,道:“萧姑娘休息够了吗?” 萧红羽只好道:“差不多了。” 曹刚道:“那好,现在我们就过去,有劳姑娘在前面带路吧!” 萧红羽道:“我走在前面,大人放心吗?要不要封住我的穴道,或者把我绑起来?” 曹刚哈哈一笑,道:“那倒不必,我再糊涂,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跟魔手叶天伤感情。 姑娘请吧!” 萧红羽不再多言,缓缓起身,轻移莲步往前走去。众入远远跟随在后,只有杨泗英距离她最近,目光也盯得她最紧,好像随时都在提防着她跑掉。 转眼已至林边,林外的景色已然在望。 萧红羽忽然停住脚步,轻轻在自己头上打了一下,道:“哎唷!丁长喜还有一件事叫我务必转告曹大人,我险些忘了。” 曹刚也急忙收步,道:“什么事?” 萧红羽道:“他说快刀侯义其人机警无比,大人派去盯他梢的人,一定会被他反盯回来,说不定现在他就跟在我们后面。” 曹刚顿时吓了一跳,正想回头看看,却听杨泗英大喊道;“大人小心!这娘儿们要开溜。” 萧红羽立刻双手插腰,直着嗓子嚷嚷道:“放你娘的屁!我为什么要开溜?我看该溜的是你,我愈看你这家伙愈有问题。” 杨泗英呆了呆,道:“我有什么问题?” 萧红羽道:“你怎么没有问题?我问你,你一直从中挑拨是非,是何居心?这批宝藏落在李光斗手上,对你有什么好处?” 杨泗英急得满脸通红道:“你你胡扯什么!这批宝藏怎么可能落在李光斗手上?” 萧红羽道:“谁说不可能?你把我们跟曹大人挑翻,你说这批宝藏会落在谁手上?” 杨泗英被她堵得哑口无言,只有用眼睛狠狠地瞪着她。 萧红羽得理不饶人,又道:“所以我愈想愈不对,你一定是李光斗派在曹大人身边卧底的,否则你不会为他如此卖命。” 杨泗英大声喝道:“你胡说!我是曹大人从京里带来的人,怎么会跟那姓李的老怪扯上关系?” 萧红羽道:“那可难说得很、李光斗虽然身在襄阳,但他在京里还有影响力,而且还有一帮很有权势的朋友。你一定是他的朋友推荐给曹大人的,对不对?” 杨泗英昂首哈哈大笑道:“萧红羽,你血口喷人的手段实在高人一等,只可惜这次你是枉费心机了,因为曹大人对我的底细十分了解,你说什么也没有用的。” 萧红羽冷笑一声,道:“你怎么知道没有用?曹大人是何等精明的人,他就算相信你,起码也得想想当初推荐你的那个人是不是可靠,可不可能是李光斗那老家伙的死党!” 杨泗英忍不住回头瞧了曹刚一眼,只见曹刚果然低着头在想,而且耳朵还在不时地微微颤动。 就在这时,林中陡然响起一声暴喝,紧跟着就是一声惨叫,显然是后面有人遭了暗算。 杨泗英神色大变,“锵”的一声,回手自肩上拔出了长剑。 萧红羽立刻叫了起来,道:“曹大人你看,这家伙要杀我灭口了!” 杨泗英似已无暇与她争辩,只对曹刚说了声:“属下过去看看。”便已循声赶去。 萧红羽轻哼一声,道:“分明是趁机开溜,还说过去看看! 其实有什么好看的?我敢拿项上人头打赌,来的铁定是快刀候义无疑。” 话刚说完,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距离好像也比先前那声近了不少。 曹刚似乎根本就不把属下的生死放在心上,只冷森森地盯着萧红羽,道:“姑娘说得如此肯定,莫非是你们早就约好的?” 萧红羽道:“倘若是我们约他来的,丁长喜就不会叫我警告你。你曹大人若要怀疑,还是会怀疑你那位姓杨的属下吧,说不定当初就是那家伙建议你派人跟踪,才把侯义引了来。” 曹刚不讲话了,两道眉毛又已紧紧皱起。 而就在这时,只听杨泗英大喊道:“快刀侯义,果然是你……”你字刚刚说出一半,声音陡然中断。 侯义宏亮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道:“年轻人,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我这口刀快得很,你一动,我就切断你的喉咙。” 杨泗英吭也没吭一声,显然已被侯义制住。 侯义又道;“说。你叫什么名字?” 杨泗英颤声答道:“在下……晚辈杨泗英。” 侯义道;“开封威远缥局的杨老镖头,是你什么人?” 杨泗英道:“那是家严。” 侯义冷笑一声,道:“原来你就是杨家那个不肖子!” 杨泗英居然答道:“是,是。” 萧红羽听得不禁连连摇头,连曹刚都忍不住叹了口气,好像对杨洒英的表现十分失望。 只听侯义又道:“好吧,看在令尊份上,饶你一死。下次再被我发现你跟曹刚这群败类混在一起,我刀下绝不容情。滚!” 惊呼声中,只见杨泗英自一棵树后捧出,跃在地上半晌才爬起来,神态狼狈之极。 同时侯义也从树后蹿出,身形微微一晃,又已扑进另外一棵树后,无形中又将双方的距离缩短了一丈有余。 曹刚终于沉不住气了,回首沉喝了一声:“葛天星何在?” 他呼唤的分明是一个人,却有三人同时应声而出。 那三人同样矮胖的体型,同样考究的穿着,连扛在肩上三把金光闪闪的扫刀也完全一样,任何人都不难猜出这三人正是曹刚身旁永远攻不破的“九曲三星连环刀”。 萧红羽双脚不由自主地朝后缩了缩,似乎对这三人十分厌恶。 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杨泗英,也急忙让到一旁,好像唯恐挡住这三人的去路。 曹刚却倒背双手,只将下巴往前一伸,道:“替我把他做掉!” 那三人同时回首瞧了杨泗英一眼,同时皱起了眉头,其中一人咳了咳,道:“请问大人,你叫我们把哪一个做掉?” 曹刚瞪眼喝道:“废话!当然是那个姓侯的。” 话没说完,三人已从三个不同的角度飞扑出去,动作敏捷之极。 可是这一出去,就像石沉大海一般,再也没有一点回声,连快刀侯义也同时失去了踪迹。 曹刚脸上露出了不耐之色,目光也不停地在四下扫动。 就在这时,忽然有个人自树后走出来.笑嘻嘻道:“曹大人,恭喜你,快刀侯义已经被你三名手下给吓跑了。” 曹刚一见那人,脸色整个变了,骇然倒退两步,道:“杨百岁!你是怎么混过来的?” 原来那人正是神偷杨百岁,此刻正满脸堆笑地凑上来,道:“老朽就是这么一步一步走过来的,老朽身子轻,脚步声音不大,所以才没有被人发觉。” 站在三丈开外的杨泗英,猛地跃足叹息道:“属下平常就跟大人说过,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把葛氏弟兄派出去,如今那三人一走,大人身旁的最后一层防御网也等于撤掉了,所以才会被人摸到身边来……” 曹刚截口喝道:“住口……” 杨百岁立即道:“请问曹大人,要不要老朽替你把这个讨厌的家伙也做掉?” 杨泗英一听,脸都吓白了,急忙躲进树后,再也不敢开口。 曹刚逼视着杨百岁。冷笑道:“看来你们早就设好圈套,准备在此地与我决一死战?” 杨百岁急忙收步,道,“曹大人误会了。老朽只是赶来催驾的,绝无与阁下交手的意思.否则我大可多带些帮手来,何必一个人跑来拼老命?” 曹刚匆匆朝他身后脑了一眼,道:“此话当真?” 杨百岁道:“这还假得了吗?不瞒阁下说,魔手叶天和丁长喜已经快急疯了,万一李光斗比你曹大人早一步赶到,其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萧红羽也急忙解下那条十文软红,双手捧到曹刚面前,道:“如果曹大人还不放心,不妨把我绑起来当作人质好了。” 曹刚机警地往旁边一让,喝了声:“闪开!”挥掌便将萧红羽推了出去。 谁知萧红羽的身子虽被推出,但她那条十丈软红却已将曹刚的双腿紧紧缠住。只见她借着身体冲出去之力,猛将红绫往外一带,曹刚在毫无防备的情形下,一时重心顿失,身不由己地栽倒在地上。 距离他不远的杨百岁,忙不迭地赶了上来,嘴里喊着:“曹大人小心!”手中的旱烟杆已先人而至。 曹刚暴喝一声,单掌在地上一撑,人已倒翻而起,同时另一只手掌已向杨百岁全力击了过去。 就在他掌力完全用尽之际,陡见一道窈窕身影自枝头疾冲而下,对准尚未站稳的曹刚背上就是一剑。 曹刚惨呼一声,飞身扑出,背上已多了一条长约尺许的伤口,鲜血也很快地涌了出来,但他身体刚刚着地,马上又已一跃而起,面目狰狞地转身回望,只见聂小玉正仗剑挺立在他不远之处,脸上还挂着一抹冷笑。他似乎很想扑过去,不过从他的神态看来,好像已经力不从心了。 这时隐在树后的神卫营高手都已现身疾扑过来,可是手持青竹竿的丐帮帮主司徒男也陡然从树上纵下,在杨百岁的协助之下,硬将七八名高手挡住。 曹刚庞大的身躯已开始摇晃,终于渐渐地萎缩下去。 小玉也终于松了口气,谁知就在她稍一疏忽的一刹那,曹刚已然瘫软的身体忽然一蹿而起,左手抓住小玉的锋刃,右手一拳掏出,结结实实地击在小玉的胸口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把正在一旁暗自庆幸的萧红羽整个吓傻了。 小玉的身子已被击得飞了出去,直撞上二丈开外的一棵树干,又被弹落在树根下。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柄短剑也钉在那棵树干上,如非小玉身子被弹回来,那柄短剑只怕早已贯穿.她的胸膛。 曹刚这时已然变成了一个废人,但仍威风凛凛地挺立在那里,狠狠地凝视着爬起来重又摔倒在地上的小玉。 正与神卫营众人缠战在那棵老树旁的司徒男,陡然竹竿轻挑,将钉在树干上的短剑拨在小玉面前不远的地方,叫道; “快!再补他一剑!” 可是小玉身子虽已勉强撑起,脚下却已无法挪动,好像连恰到的力气都没有了。 而就在这时,萧红羽陡然发出一声娇喝,那条十丈软红已如房蛇般将小玉卷起,直向曹刚飞去。 只听“喷”的一声,两人同时摔倒在地,两个身子并排躺在那里,再也不动一下。 小玉胸前嘴角均已渐渐淌出鲜血,而曹刚唯一没有染到血迹的胸前,却已多了一点东西,原来正是小玉一直藏在怀中的那柄匕首,这时已连根没入了曹刚的胸膛。 神卫营那批高手一见统领曹刚已死,再也无心恋战,顿时一哄而散。 萧红羽第一个赶到小玉身旁,高声大喊道:“小玉!小玉”司徒男和杨百岁也相继赶来,也在一旁拼命叫喊,可是小玉却动也不动,看上去连一点气息都没有。大家都以为她死了,不禁相顾神伤不已。萧红羽更是难过得眼泪都淌下来,泪珠一颗颗地落在小玉苍白的脸上。 谁知这时小玉忽然一口气转过来,睁开眼睛道;“那家伙死了没有?” 三人被她吓了一跳,又开心得同时笑了起来。 萧红羽使劲地在曹刚身上路了一脚,道:“你看,已经死透了。” 小玉眼中开始有了神采,脸色也比较好看多了。 杨百岁笑呵呵地走过来,弯下身子就想拔曹刚尸体上的那柄匕首。 小玉连连摆手道:“不必拔了。那些东西本来就是为他准备的,干脆送给他陪葬算了,反正我以后也用不着了。” 萧红羽听她的语气,不禁担心道:“你的伤势怎么样?” 小玉慢慢坐了起来,道:“你放心,我只是受了点内伤,死不了人的。” 说完,解开衣领,把护胸护背统统拉了出来,那块坚硬的护胸,竟然整个变了形。 萧红羽呆了呆,道:“难怪曹刚打不死你,原来你带着这种东西!” 小玉狠狠地将那两块东西往曹刚身上一扔,道:“这些以后也没用了,索性全部都送给他吧、”可能是由于用力过猛,话一说完便开始咳嗽起来,同时鲜血也不停地自口中喷出。 萧红羽急忙道:“看情形我得先带她去治伤了。小叶那边的事,就偏劳两位了。” 说完,扶起小玉,十文软红轻轻一抖,已将她绑在背上,背着她匆匆而去。 司徒男和杨百岁目送两人去远,也急急离开了树林。 就在四人离去不久,李光斗已率领着龙一峰、杜飞、陆大娘等高手出现在曹刚尸体前面。 只见李光斗坐在那两名大汉肩上,垂望着血液早已凝固的曹刚,不断地摇着头道: “笨哪!像这种人,怎么当得上神卫营的统领!” 身旁的陆大娘立刻接道:“现在的神卫营,可比当年您老人家在的时候差远了!” 李光斗道:“可不是嘛!如果当年神卫营都是他们这种货色,只怕直到现在还在看守神坛,哪里还会受到当朝的赏识!” 陆大娘道:“是啊,而且我发觉他们这批人不但功夫不行,脑筋也差劲得不得了,头头已经死了,居然还有人留在这儿等机会,您说好笑不好笑?” 李光斗道:“他们这批人所犯的最大错误,就是贪念太重,凡事不知量力而为,所以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陆大娘叹了口气,道:“只可借距离太远,属下的功力不够,否则真想把他请下来。” 李光斗伸手道:“我来!” 陆大娘足尖轻轻一拨,已将小玉遗留下来的短剑挑起来,短剑在空中打了个转,剑柄刚好落在李光斗手中。 李光斗短剑在手中一掂,头也不回便打了出去。 五丈开外忽然传来一声惨叫,只见一个人从一棵树上头下脚上地栽了下来,只在地上挣动了两下便已气绝,那柄短剑刚好横贯在那人的颈子上。 那人看来年纪轻轻,长得一表人才,原来正是深受曹刚所器重的那个杨泗英。 荒地上隆起的小土堆已完全陷了下去,刚好变成了一个可以埋葬两口棺材的土坑。 那两口棺材仍然摆在抗外,十几名工人正准备把棺材葬下去。 李光斗坐在两名大汉肩上,一马当先地赶过来,远远便已大声喝道:“等一等!等一等!” 所有的工人都停下手,吃惊地望着他,谁也猜不透他坐在人家肩膀上在玩什么把戏。 李光斗匆匆扫视了众人一眼,道:“魔手叶天呢?” 其中一名类似工头的人昂首答道:“你找的是不是庙口的小叶?” 李光斗道:“不错,正是他,他的人呢?” 那人道:“走了。” 李光斗道:“到哪里去了?” 那人摸着脑袋,迟疑了半晌,才道:“算了,反正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 李光斗忙道;“你说,我绝对相信你。” 那人又迟疑了一阵,才朝坑里指了指。 李光斗道:“你是说他已经下去了?” 那人道:“对,跟他一起下去好几个。我看这群人都疯了,万一找不到出口怎么得了?” 李光斗淡淡道:“你放心,他们自有办法找得到出口。” 那人叹口气道:“他们也是这么说,可是人到地底下还能不能回来,那就得看老天爷了,人的话是作不得准的。” 李光斗笑了笑,道:“你们几位是龙府的人,还是江老爷子的手下?” 那人摇头道:“都不是。我们只是小叶雇来替他埋棺材的,却没想到把他也理在里面。” 说到这里,又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十二个人十两银子,价钱实在不错,不过…… 我总觉得这些钱赚得有点作孽。” 李光斗道:“你们还想不想赚些不作孽的钱?” 那人一怔,道;“怎么赚?” 李光斗道:“你们有没有见到一块石碑?” 那人呆了呆,道:“你说的是不是盖在洞口的那块大石板?” 李光斗点点头道:“对,对,那块石板现在在哪里?” 那人回手一指,道:“也跟着陪下去了,恐怕早就被压碎了。” 李光斗道:“不管是整的还是碎的,只要你们给我挖出来,我给你们二十两。” 那人“咕”地咽了口唾沫,道;“二十两银子?” 李光斗道;“不错,整整比小叶给你们的多了一倍,怎么样?” 没等那人答话,站在身后的陆大娘已将一块白花花的银号抛在他脚下。 那人拾起了银子.也抬起了铁锹,毫不迟疑地转身就跳进坑中。 其他人也急忙抓起家伙,一个个地限下去,不一会工夫,第一块碎碑便已飞出坑外,紧跟着第二块、第三块也接连着扔了上来。 陆大娘等人也忙着将碎碎一块块地拼合在一起,过了不久,大半块石碑已排在李光斗面前。 李光斗忽然大喝一声:“够了!” 坑里境外所有的动作顿时静止下来,每个人都不吭不响地抬头望着他的脸。 李光斗低着头在那石碑上看了一阵,陡然朝日落的方向一指,道:“走!” 身下那两人一听,撒腿就跑,尤一峰、杜飞等人也紧随在后面而去。只有陆大娘师徒三人依然留在原处,六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紧盯着坑里那个类似工头模样的人。 那人也翻着眼睛,吻着嘴巴,呆望着陆大娘师徒三人,道: “三位大娘还有什么事叫我们做的?”。 那两个年轻弟子听得狠狠地朝他啐了一口,陆大娘却笑吟吟道;“你们真的不是龙府和江家的手下?” 那人惨兮兮地道:“如果我们是龙四爷和江老爷子的手下.我们还要来干这种苦活吗?” 陆大娘又仔细朝那十二个人打量一眼,道:“那好,你们不是那两人手下,事情就好办多了。” 说着,又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道:“你们想不想再多赚十两?” 那人瞪着那锭银子,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拼命地点头。 陆大娘道:“你知道这两口棺材里面装的是什么人吗?” 那人摇头道:“我只知道一个是男的,一个是女的,男的要迅在左边,女的理在右边,绝对不能埋错。” 他旁边忽然有个年轻人道:“我知道这两个人是谁。” 陆大娘眯着眼睛瞄着他,道:“哦?你倒说说看?我看你有没有搞错?” 那年轻人道:“男的是雪刀浪子韩光,女的是梅花老九,对不对?” 他在前面说着,后面还有另外一个年轻人用手比划着,说到雪刀浪子韩光时,他就以掌做刀状地砍了砍,说到梅花老九时,他就做出摸牌状,两人就像演双簧似的,样子十分滑稽。 陆大娘那两名女弟子都被逗得“吃吃”地笑起来。陆大娘却神色郑重道:“不错! 这两个人都是江湖上很有名的人物,也是小叶的好朋友。你们最好把棺材理得深一点,坟也要难得高一点,千万不能被野狗扒出来。你们只要按照我的话做好,这十两银子就是你们的了。” 那人胸脯一拍,道:“你放心,这种事我最内行,我保证把这座坟做得结结实实,不但叫狗扒不动,连人也扒不开,不管是从里边还是从外边,你看如何?” 陆大娘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道;“你这个人好像还蛮聪明嘛?” 那人得意洋洋道:“所以我才能做工头。” 陆大姐笑了笑,抖手便将那锭银子扔在他怀里。 十两银子分量虽然有限,但从陆大娘手中扔出,力道却重得出奇,硬把那人砸了个跟斗,而且脑袋刚好碰在一块石头上,头顶顿时鼓起一个大包。 那两个年轻人急忙跑过去,一个替他搓揉,一个在一旁吹气,看上去紧张得不得了。 陆大娘瞧得似乎非常满意,粉首轻轻一摆,带领着两名弟子扬长而去,临走还在那大半块拼对起来的石碑上踩了几脚。 那人立刻推开旁边那两个年轻人,扑到坑边一看,不禁倒抽了口气,道;“我的妈呀!那老太婆真厉害,只看她随便踩了几脚,居然把那块石碑踩得粉碎!” 其中一个年轻人哼了一声,道:“那老太婆武功虽然厉害,但脑筋可比老大差远了。” 另外那个也接道:“可不是嘛?不但人被老大骗得团团转,而且还丢下三十两银子,看来今天夜里咱们又有酒喝了。” 那似工头的人抬手把绑在头门上的一条布巾拉下来,额头赫然露出个眼睛大小的疤痕,原来他竟是“三眼”陈七,那两个年轻人,当然是他那两名弟兄了。 陈七先拭了把汗,又把双手擦抹干净,然后才从怀里把那三十两银子掏出来,道: “来来来!意外之财,大家都有份,你们每个人分三两,我们弟兄三个有三两就够了。” 站在他旁边那个弟兄立即接道:“对,留太多反而不好,万一醉死可不是好玩的。” 另外一名弟兄忽然皱起眉头,道:“可是这些银子是整的,怎么破开来呢?” 突然一个土里土气的小伙子走上来,道:“我有办法。” 只见他抓过那块较小的银锭,随手一捏,已被他捏下了一小块,在手上掂了掂,道: “嗯,三两一钱五分,大概还不至于醉死。” 陈七顿时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缩到坑边,手指着他,叫道:“你……你……。 那小伙子咧着嘴巴言道:“你不是龙府的人,我们是。” 另外一个人紧接着道:“我们都是丁总管派来保护你的,你是魔手叶天的弟兄,我们绝对不能让你出任何差错。” 后面又有个人指着脚下,道:“是啊,主意是我们丁总管出的,万一出了差错,我们怎么对得起正在下面为襄阳弟兄们拼命的叶大侠?” 叶天左手高举着火把,右臂紧拖着有伤在身的彭光,拼命地往下冲,司徒男、杨百岁、孙涛和丁长喜依次跟随在后。走在最后面的是曹老板,他手上也举着一支火把,边走边回顾。 隧道很窄,七人所经之处,相继倒塌下来,洪水般的泥土石块,就紧追在曹老板身后,随时都有被掩埋的可能。连一向最沉得住气的丁长喜都已变了颜色,曹老板却像没事人一样,这催都不催前面一下。 突然“轰’哟一声,一面石墙犹如巨闸般的自头顶落下,顺着斜坡直滑下来。曹老板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身子便已被那石墙推得飞了起来,整个摔了出去,同时也把前面的丁长喜往得直扑在孙涛背上,幸亏孙涛生活在江浪上多年,下盘功夫极稳,才没有被扑倒。 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那面石墙陡然与四壁结合在一起,把紧迫在后的泥土飞石全部隔在墙外。 后面排山倒海般的声音顿时静止下来,众人这才发觉脚下已经平稳,四周也变得十分宽敞。 刚刚摔倒的曹老板已一跃而起,不但吭也没吭一声,连手上的火把都没有熄灭,表现得极为剽悍。 走在最前面的叶天和彭光,反而同时瘫软在地上,火把也已丢在一旁,一副筋疲力尽的模样。 丁长喜急忙赶上去,拎着火把,照着叶夫汗淋淋的脸孔,道:“你觉得怎么样?” 叶天朝身旁的彭光比了比,端了端道:“累啊!这家伙比一条死牛还重,拖都拖不动。” 彭光哼了一声,道:“老子如非被那姓曹的龟孙打伤,保证背着你都比你跑得快。” 叶天哈哈一笑,道:“你不要吹了,还是好好休息一会吧,从现在开始.就看你的了。” 彭光听得神情一紧,立刻盘膝闭目,默默调息起来。 叶天也匆匆自地上爬起,在丁长喜和曹老板手中的火把照耀下,仔细地在四下察看了一番。 原来这时大家正在一间只有五丈方圆的圆形石屋中,石屋四壁皆为巨石所砌,地面也由同样大小的石块铺设而成,墙壁与地面的石块相互衔接,中间没有一点缝隙,就连刚刚将隧道隔绝的那面石墙也已完全结合在一起,看上去既完整又坚固,宛如一个巨大的圆桶一般。 唯一让人感到格格不入的,就是头上那面高高的圆形石顶。 远远望去,只见石顶上雕刻着三条似龙非龙、似蛇非蛇的东西,头部都正对着石顶正中的一颗圆盘,雕工虽然不很精致,却显得十分苍劲有力,极可能是出自一位武林高手的刀下。 叶天看了半晌,才低下头,捶着自己的颈子道:“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刻了个三龙抢珠图?” 丁长喜沉吟着道:“那三条龙,也许是影射当年飞环堡主阳下那三名弟子。” 曹老板立刻接道:“那么中间那颗圆盘,指的想必就是这批宝藏了?” 大家一听宝藏两字,精神全都来了,每个人抬头望着那颗国盘,连正在调息的彭光也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叶天却忽然叹了口气,道:“只可惜上面的光线太暗,找不到钥匙孔,不知应该从哪里着手。” 丁长喜道:“‘如果能将火把插到距离屋顶较近的石壁上就好了,但不知哪位有这份功力?” 曹老板道:“上去也许不难,但想贴在壁上,把火把插进石歌里,恐怕就不太容易了。” 叶天听得连连点头,目光却悄悄地朝站在身后的杨百岁瞟了过去。 杨百岁急忙摆手道:“不要看我,我也不行。” 叶天笑道:“杨老误会了,我只是想问问你,司徒帮主不知能不能办得到?” 杨百岁迟疑了一下,道;“这个嘛……我也搞不清楚,你还是直接问问她本人吧!” 司徒男不等他开口,便已淡淡一笑,道:“恐怕我也没有这份功力,不过如果有孙大哥帮忙的话,我倒可以勉强一试。” 孙涛顿时吓了一跳,道:“帮主说的可是在下?” 司徒男道:“没错,正是阁下。” 孙涛呆了呆,道:“我能帮你什么忙?这又不是在水里。” 司徒男笑了笑,道:“你的飞刀带来没有?” 孙涛怔怔地望着她,道:“带来了,可是在这种地方,飞刀有什么用?” 司徒男将手上的青竹竿往前一伸,道:“那就有劳孙大哥,找两支没有用过的火把,将把手部位削得跟这根竹竿一般粗细,每支削个五六寸长就可了?” 孙涛松了口气,道:“原来你只是叫我办这点小事,没问题,看我的!” 说完,从背上取出两支备用火把,但见刀光连闪,木屑纷飞,片刻间便已完成,削得果然与司徒男手上的那青竹竿同样粗细。 司徒男过来看了看,道了声:“好极了!”只见她将一支衔在口中,一支在曹老板的火把上点燃,腰身陡然一撑,已如脱弦箭般的蹿了上去。 就在她身形已达屋顶,刚一下坠之际,陡然娇喝一声,已将青竹竿借力插进了石壁。 紧接着身子匆匆在壁上一贴,青竹竿已然拔起,那支火把也在那一瞬间插入被青竹竿穿破的那个小洞里。 同时她停也没停,已将另一支火把点燃,双足猛地在壁上一蹬,整个人又如巨鹰般平飞出去,身子凌空一卷,已到对面的墙壁,只听“噗”的一声轻响,青竹竿又已插进了坚硬的石壁中。 投竹竿,插火把,刹那之间又已完成,人也轻飘飘落在众人面前,不但脸不红,气不喘,着地时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每个人瞧得都傻住了,过了许久,丁长喜才鼓掌道:“帮主端的好身手,实在令人佩服。” 叶天紧跟着叹了口气,道:“我也很想拍拍手,可惜我的手受了伤,才被别人着了先鞭。” 司徒男笑笑道:“你看插的地方还可以吧?” 叶天道:“当然可以,不高不低,恰到好处。” 丁长喜忙道:“你现在能不能找出钥匙孔在什么地方?” 叶天抬着头,沉吟着道:“丁兄,你看屋顶那块圆盘上的花纹,是不是曾经在哪里见过?” 丁长喜立即道:“是啊,这跟我描在薄纸上的那三只残月济的图样,倒有几分相似。” 曹老板大声叫道:“岂止相似?依我看,简直完全一样!” 叶天道:“所以我认为那六个钥匙孔,极可能按照那块图形,隐藏在圆盘的上面。” 丁长喜缓缓地点着头,道:“嗯,不但可能,而且也很合理。” 司徒男忽然道:“我方才匆匆朝那块石盘上面扫了一眼,那上面的确不太一样,好像完全是金属打成的,而且真的还有几个孔。” 叶天道:“那就对了。” 司徒男急忙道:“不过那些孔宽得很,一点都不像钥匙孔。” 叶天想了想,道:“你有没有注意到那块圆盘与屋顶之间的距离?” 司徒男道:“大概总有个一尺左右吧。” 叶天道:“你确定只有一尺?” 司徒男道:“我想应该错不了。” 叶天点着头,缓缓地走到彭光面前,在他肩膀上轻轻一拍道:“彭兄,现在该轮到你帮我的忙了。” 彭光抬眼望着他,怔怔道:“我能帮你什么忙?” 叶天没有回答,只向丁长喜使了个眼色。 丁长喜立刻走上来,将六只残月环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他面前。 彭光瞧了瞧那六只残月环,又瞧瞧叶夫,道:“你想叫我帮你把这六只东西打到那面圆盘上面的洞穴中?” 叶天笑笑道:“那不是洞穴,那是钥匙孔。” 彭光霍然站起来,抓起一只残月环,比了比,道:“你说,先从哪个方向打起?” 叶天急忙拦住他,道:“慢点!慢点!刚刚司徒帮主的话你应该听到了,上面只有一尺宽,你的残月环至少要在下面旋转三圈,才能打得过去,而且打进去的时候,残月环的弦面一定要朝里,方向绝对不能错。” 彭光听得嘴巴都合不起来了,得了很久,才道;“叶大侠,不瞒你说,你叫我把残月环在外面绕三圈,对我说来已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哪里还有办法控制方向?” 叶天皱起眉头,回望着丁长喜,道:“丁兄,你看我们大概还有多少时间?” 丁长喜道:“如果点着四支火把,最多也超不过两个时辰。” 叶天把手臂往彭光肩上一搭,道:“彭兄,你不要心急,现在不妨先练习一下,我想有个把时辰应该差不多了。” 彭光听得叫起来,道:“一个多时辰?你在开什么玩笑?你就算给我一年的时间,我也练不到那种火候,何况……我身上还带着伤。” 叶天道:“你这点伤势对施放暗器毫无影响,而且控制残月环的方向,也并不如你想象的那么困难,你何不先试试再说?” 彭光摇摇头,道:“不必了,我有多少斤两,自己知道得比谁都清楚,何必白白浪费力气!” 叶天脸孔马上拉了下来,道:“怎么,你连试都不肯试一下?” 彭光道:“并不是不肯,而是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 叶天好像已不愿跟他噜嗦,气呼呼地走到墙边,身子一低,便已睡在地上,而且还翘起二郎腿,拼命地冲着彭光摇晃。 丁长喜、孙涛和曹老板三人一见叶天睡倒,也同时躺了下去,一副与他共同进退的样子。 只有司徒男和杨百岁依然站在那里,嘴里虽然没说什么,神色中却不免对彭光有些责怪的味道。 彭光呆望了众人半晌,才道:“你……你们这是干什么?” 叶天道:“等死啊!” 丁长喜紧接道:“反正我们也只有两个时辰了,到时候每个人都难进一死,何苦再站在那里受罪?我劝你们三位也躺下算了,躺着等死可比站在那里舒服多了。” 彭光楞愣道:“为什么两个时辰以后非死不可?” 丁长喜道:“空气用光了,人又出不去,不死行吗?” 彭光变色道:“你的意思是说,到时候大家都会被闷死?” 丁长喜叹了口气,道:“一点都不错。” 叶天也唉声叹气造:“你知道吗?被闷死的滋味可不是好受的,据说死相都惨得不得了。” 孙涛也忽然道:“不错,前几年我们有一条船翻覆在江底,其中有几名弟兄就是被活活闷死在舱中,不但尸体整个发紫,而且每个人的胸口都被自己抓破,死相之惨,实在令人惨不忍睹,直到如今想起来,还让人难过。” 说完.也长长地叹了口气。 曹老板却在那里摇晃着二郎腿道:“那倒没关系,好在彭兄有先见之明,早就把胸前包扎起来,抓都抓不破,我想他的死相一定会比我们好看得多。” 叶天立即接道:“可是他至少也应该为司徒帮主想一想,人家年纪轻轻的,陪我们闷死在这里倒也罢了,结果胸口还要被抓得一塌糊涂,像话吗?” 丁长喜急忙咳了咳,道:“司徒帮主女中豪杰,她想必不会把死后的事放在心上,我想她担心的,一定是丐帮上下五万名弟子今后的出路。” 叶天冷笑着道:“如果她死在这里,那五万人还有什么出路可言?树倒猢狲散,她这一死,丐帮覆帮的命运已定,天下第一大帮也从此在江湖上除名!” 彭光听得几乎哭出来,道:“你们为什么一定要逼我?你们每个人的武功都比我强,何不自己试试看,为什么非把这副重担放在我肩上不可?” 叶天翻身坐起来,道:“这是什么话?我们每个人都有专责,谁的责任都不比你轻。 就以丁兄来说,他负责这次行动的全盘策划,从寻找我们进来的人口,一直到将来宝藏分到大家手上,统统都是他的事,你认为他的责任比你轻吗?” 彭光垂着头,吭也没吭一声。 叶天继续道:“司徒帮主和杨老武功最强,进来时的断后,出去时的冲杀,都得靠他们两位,你行吗?” 彭光依然什么话都没有说,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 叶天又道:“孙大哥在我们之中体能最好,这次我们所有的用具都背在他一个人身上,而且万一有人体力不支,也非得靠他帮忙不可,据我估计,将来被他背出去的就可能是你,你相不相信?” 彭光抬头看了孙涛一眼,居然争也没有争辩一声,就把头又垂了下去。 叶天笑了笑,又道:“还有曹小五,他是江湖上出了名的人精,一旦遇到凶险,大家完全绝望的时候,所有的目光一定会统统落在他脸上,到那个时候,你就知道他所承受的压力,远比你现在这点负担沉重得太多了。” 彭光一惊道:“你是说就算我们进去,后面还会有凶险?” 叶天道:“那当然,你以为想获得这批宝藏,是那么容易的事吗?” 丁长喜也在一旁搭腔道:“就算掘口井,也难免会碰到一些意外,何况是深入地下十来文寻宝。” 曹老板也紧接道:“更何况这是当年‘巧手赛鲁班’制造出来的机关,就算他不想置人于死地,起码也要让人头痛一番,否则怎么能显出他的手段,你说是不是?” 彭光又把嘴巴紧闭起来,两只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着叶天。 叶天用油管在鼻子上擦了擦,道:“至于我该负什么责任,我不说你也一定明白。 如果我现在突然把脖子一缩,来个万事不知,一副管他奶奶嫁给谁的样子,你们会放过我吗?” 曹老板立刻道:“那怎么行?我第一个就不答应。” 丁长喜接道:“我也不答应。大家都是冒着生命的危险进来的,到这个时候,怎么可以开玩笑!” 一直默默站在一边的司徒男急忙道:“叶大侠,咱们能不能想个办法把那六只残月环直接送进洞里去?” 叶天摇头道:“恐怕不行,当初公孙柳老前辈安排用残月环做钥匙,一定有他的道理。如果由于送进洞里的力遭不对而出了毛病,咱们这几个人就真要活埋在这里了。” 杨百岁也咳了咳,道:“让孙老弟试试如何?他善用飞刀,腕力一定错不了。” 孙涛忙道:“我不行,我的飞刀只能直来直往,一点弯都不会转。” 叶天长叹一声,道:“孙兄当然不行!使用残月环并不全靠腕力,重要的是一股巧劲,就跟回旋镖的道理一样。江湖上精通此道的人并不太多,能有彭兄这种火候的更是寥寥可数,如果连他都没有把握……当初咱们就不该进来。” 丁长喜道:“照你这么说,即使咱们还能出去,想在外面找一个替补彭兄的人,恐怕也不简单。” 叶天道:“可不是嘛?” 曹老板忽然捶着地,一副悔恨交加的样子道:“只怪我当年不听师父之言,没在暗器上下功夫,否则哪怕我只练到彭兄一半的火候,也不至于叫他如此为难了。” 孙涛也猛地坐起来,道:“他妈的!当初我练什么鬼飞刀;如果我练的是回旋镖,就算练不到彭大侠这种火候,起码也总可以试一试……” 彭光没等他说完,便已大叫一声,道:“好啦,你们统统不要说啦!”说罢,只见他牙齿一咬,抖手便将手中的残月环打了出去。 “咻咻”连声中,那只残月环很快便摇摇摆摆地转了回来,他接在手中,稍许想了想,重又抖手甩出,速度虽然不快,却比第一次平稳了不少。 如此接连练习了很久,不但速度愈来愈快,走势也愈来愈稳,突然有一次残月环飞快地绕了三圈,才落回在他手上,他顿时高兴得叫了起来,道:“咦?这东西看来也并不难打嘛!” 叶天道:“那当然,如果连你都觉得难打,这种东西就没人可以使用了。” 彭光急忙道:“叶大侠,请你赶快教我控制方向的方法!” 叶夭苦笑道:“彭兄,你真会开玩笑,这种事应该是你教我,怎么反而让我教起你来了?” 彭光迟迟疑疑道:“我就怕从下往上打的力道不同,万一到时候它不听话,那就糟了。” 叶天道:“你既然事先已想到这个问题,我想你一定有解决的办法。” 彭光歪着头思索了半晌,陡然又把那只残月环打了出去。 火光照耀下,但见那只残月环沿壁盘旋而上,疾疾地绕了三圈,最后“当锒”一响,正好蹿进圆盘上面的洞穴中。 所有的人全都兴奋得跳了起来,彭光更已高兴得大声喊道:“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然而就在这时,圆桶般的石屋突然起了变化,一阵剧烈的震动之后,整个石屋连续下降了三尺有余,才又慢慢地停了下来。 每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呆了,彭光更是大惊失色道:“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我打错了?” 叶天沉吟片刻,道:“不,我倒认为你真的成功了,这只不过是正常的反应而已。” 彭光道:“照你这么说,我只要把其他五只都打进去,就算大功告成了?” 叶天道:“不错,不过你这次可不能再一只一只打,非得把五只连续打出去不可。” 彭光道:“为什么?” 叶天道:“你算算看,如果每只下降三尺多,六只会起来就是两丈,除非你有让残月环多转一围的把握,否则……” 彭光截口道:“不必否则了,三圈已是我功力的极限,再多绕半圈,我也没有办法。” 丁长喜没有等他说完,早就将那五只残月环的顺序排好,托在手上道:“你打,我替你拿着。” 彭光抓起第一只,又开始犹豫起来,两眼斜视着叶天,迟迟不敢出手。 叶天忙道:“你心里不要有任何顾忌,只要按照方才的力道连续打出去就行了。” 彭光听得虽然不停地点头,但目光却又忍不住朝司徒男瞟了过去。 司徒男淡然一笑,道:“你用不着为我担心,我既然跟着进来,就没把生死放在心上。至于外面那批弟兄,没有我也照样可以讨到饭吃,你尽管放手施为,心里千万不要有任何压力。” 曹老板也在一边喊道:“对!你只管安心往外打,万一碰到问题,咱们再想办法解决,怕什么?” 彭光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猛一跺脚,飞快地把那五只残月环连续打了出去。 那五只残月环犹如五只车轮般的相继盘旋着往上转,转眼已达屋顶,就在屋顶那支火把的火苗连闪下,连续传来四声轻响,前四只都已转入洞中,只有最后那只已经触到了顶上的圆盘,又被弹了回来。 下面七个人就像傻瓜般的呆望着那只残月环,直到那只金月环即将着地,叶天才用足尖轻轻一拨,正好拨到司徒男手上。 司徒男微微征了一下,刚想把它递给彭光,石屋忽然又开始震动,同时不断地在往下降,足足下降了一丈二三才慢慢停下,彭光原已伸出一半的手也急忙缩了回去。 正如叶天所料,屋顶与地面的距离,先后已增加了一丈六七,谁在屋顶正中的那面圆盘,看上去也显得更模糊、更遥远。 司徒男捧着那只残月环,为难道:“彭光,你能不能再试试着?” 不但彭光听得连连摆手,连叶天也跟着在不断地摇头,而且还直叹气。 曹老板忽然大声道:“你们叠过罗汉没有?” 众人神情不禁同时一振。丁长喜第一个道:“我叠过。” 孙涛也紧跟着道:“我也叠过,而且我一向都是站在最下面。” 曹老板道:“咱们最少也得叠四层,下面一个人恐怕不够.两位的身高刚好相差无几,就请你们在下面委屈一下吧。” 丁长喜和孙涛二话不说,已并肩站在一起。 叶天忙道:“我呢?” 曹老板道:“你手有伤,只能踩在我的肩膀上。” 叶天道:“你不怕我把你踩扁?” 曹老板道:“我倒不怕你,就怕最上面的那位身子太重,咱们几个撑不住。” 彭光吟了一声,道:“你放心,压不死你的,你们只要给我彭光吟了一声,道: “你放心,压不死你的,你们只要给我一眨眼的时间就够了。” 杨百岁急忙道:“你看老朽能不能派上用场?” 曹老板道:“你老人家只负责把他扔上来就好了,就怕那家伙太重,你老人家扔他不动。” 杨百岁哈哈大笑道:“那你就太小看老朽了。老朽年纪虽老,力气却不弱,就其他真是一条死牛,老朽也有把握把他抛上去。” 曹老板道:“那好,那就看你老人家的了。” 说完,身形一纵,已落在丁长喜和孙涛肩上,同时顺手一拉,叶天也借力而起,稳稳地站上了他的肩膀。 杨百岁没等彭光准备,已将他抓住,猛地往上一抛,那庞大的身躯已整个飞了起来。 彭光迫于无奈,只得凌空一翻,歪歪斜斜地直向叶天肩上落去,同时口中大喝道;“帮主,快把残月环扔给我:“呼喝声中,下面那四人已开始摇晃,上面的彭光也不禁跟着东倒西歪,残月环虽已接在手里,几次想打出去都没有机会。 只听叶天在下面喊道:“你在等什么?还不赶快打出去:“彭光道:“你们不站稳,叫我怎么出手!” 话刚说完,下面果然不再摇晃,但却直挺挺地朝后面倒了下去。 彭光就在临栽落的那一刹那,已将手中的残月环全力甩出,似乎连瞄准的时间都没有。 一片惊叫声中,五个人整个倒成一堆,当然是彭光摔得最重。还没等他爬起来,陡然“轰”的一声巨响,地面猛地往下一沉,好像整座石屋子落在一块坚硬的东西上,四室被震得不住问动,情况与前两次全然不同,似乎已沉到了最底层。 叶天走到彭光身边,弯下身子,道:“你还能不能站起来? 要不要请孙兄把你背出去?” 彭光听得神情一振,道:“已经可以出去了?” 叶天道:“当然可以,你没看到那边已经打开了一扇门吗?” 彭光回首一看,果见石壁上已出现了一个门户大小的方们,除了他和叶天之外,其他人都已走了出去,不禁笑口大开道:“我还在担心最后那只打不准,谁知竟被我糊里糊涂地给撞了过去。” 叶天道:“那是因为你的功夫扎实,一般人在那种情况之下绝对打不进去。” 彭光眯起眼睛道:“如果是你呢?” 叶天道:“我也不行。” 彭光哈哈一笑,道:“叶大侠,你骗人的本事实在天下无双,难怪那些女人被你耍得团团转。” 叶天道:“这是什么话?我说你的功夫比我高明,难道也错了吗?” 彭光道:“当然错了。你说我身子比你重,我没话说,你说到施放暗器的手法比你强……你自己相信吗?” 叶天又擦了擦鼻子,道;“本来我是不相信的,可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我不相信也不行啊?” 彭光听得精气神全都来了,顿时自地上一跃而起,笑呵呵过:“我明明知道你在骗我,但这话出自魔手叶天之口,听起来还是相当受用,只可惜其他人不在这里,否则就更过瘾了。” 叶天一本正经道:“要不要我当着大家面前,把方才的话再重说一遍?” 彭光也擦了擦鼻子,道:“那倒不必,咱们还是赶快出去寻宝要紧。” 说完,拖着叶天就朝外走,谁知一走出去,两人就同时傻住了。 原来外面也只是一间毫无通路的长形石屋,也是以同样大小的石块堆砌而成,面积比里边那间圆形石屋还要狭窄,而且屋顶也低了许多,墙角壁维也都有水分渗入的痕迹,显得既沉闷又潮湿,让人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先前进来的五个人,都像热锅上蚂蚁般的正在四下寻找出路,每个人都充满了焦急的神色。 彭光不禁大失所望道:“这倒好,忙了半天,结果又是个死胡同。” 叶天苦笑道:“如果真是条死胡同倒好,起码我们还能退回去,现在我们等于蹿进了一口石棺材,连退路都没有了。” 彭光急忙道:“那你还不赶快想办法找一找,看钥匙孔藏在什么地方?” 叶天道:“钥匙都已经用光了,找到钥匙孔又有什么用?” 彭光怔怔道:“那怎么办?” 叶天叹了口气,道:“事到如今,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彭光一听,整个泄了气,冷汗一颗颗地淌了下来。 就在这时,司徒男忽然发出一声惊呼,道:“叶大侠!你看这是什么?” 这一呼唤,不但叶天应声而至,其他五人也全都拥了上来,原本黑暗的墙壁,顿时被两支火把照得一片雪亮。 只见那面凹凸不平的墙壁上,镶着一块平坦的石板,那板上刻着一个人像,刻工虽然粗陋不堪,但乃可看出是个相貌威武的老者,而且手上居然还握着一只类似残月环的东西。 叶天一见那东西,立刻道:“这一定是飞环堡主的肖像。” 丁长喜点着头,道:“传说这批宝藏是飞环堡主生前委托公孙前辈掩藏之事,看来也不会错了。” 司徒男沉吟着接道:“可是据说飞环堡位在滇南一带,距此不下千里之遥,他为什么会把这批宝藏掩埋到襄阳来呢?” 叶天道:“我想可能跟我一样,也是为了避祸。” 丁长喜道:“不错,按照这条地道的结构看来,这极可能是一条逃生之路,我们却把出口当人口,糊里糊涂地闯了进来……” 叶天截口道;“也许这正是公孙老前辈生怕宝藏永远沉理地下,才故意留下来的漏洞。” 彭光忍不住道:“那么宝藏呢?” 丁长喜道:“我认为咱们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寻找宝藏已不重要,首先要把出路找出来再说。” 叶天道:“根据公孙老前辈所留下的图案,人口是有几条,出口却只有李家大院的地窖一处,至于内部的机关,也没有注明,一切就得靠我们自己了。” 彭光忽然叫道:“也许这肖像后面就是出口……”说着,伸手就去揭那块石壁。 丁长喜急忙把他拦住,道:“这块石板可千万不能动它。” 彭光道:“为什么?” 丁长喜道:“你想想看,如果这条地道是你建造的,你把自已的肖像刻在这里,你愿意让人把它毁掉吗?” 彭光不再讲话,手也缩了回去。 曹老板却在一旁笑道:“如果是我,我一定在我的肖像前面摆块蒲团,叫进来的人在我面前三拜九叩,头磕得不够,决不放他出去。” 叶天听得神情一振,道:“有道理。”急忙往后退了退,低头一看,脚下果然有一块比较突起的石板,而且上面还刻着好像一般蒲团似的花纹。 众人也不约而同地垂首察看,这才发现那种石板不只一块,居然有三块并排排在那儿,格式大小完全相同。 叶天沉吟一声,道:“不用说,这一定又是为他那三个徒弟准备的。” 丁长喜道:“不错。据说飞环堡主本身没有子嗣,而他那三名弟子为了独吞这批财宝和一本《残月谱》,彼此句心斗角多年。看来这三个人如不同心协力,好好在这里愧悔一番,恐怕再也别想出去了。” 叶天苦笑道:“如此说来,咱们也非给他磕几个头不可了?” 曹老板马上跪下来,道:“我磕,只要他把宝藏给我,磕破头我都干。” 叶天也在中间那块石板上跪下,道:“我也磕,说不定会被我磕出出口来。” 站在最右首那块石板前面的司徒男也自然而然地跪了下去,后来发觉与叶天跪在一起有些不太妥当,又急急跳起来,红着脸孔让到一旁。 杨百岁立刻打着哈哈道:“帮主身子太轻,只怕分量不够,还是让我来吧。我虽然年纪一把,但跟飞环堡生比起来,起码也矮了两辈,给他磕几个头也是应该的。” 说完,三个人果然恭恭敬敬地对着那个肖像磕了几个头。 就在杨百岁刚刚想站起来的时候,叶天忽然把他拉住,道:“看情形咱们磕得还不够,就有劳你老人家再陪我们多磕几个吧!” 杨百岁诧异道:“为什么?” 叶天没有作声,只朝肖像下的石壁指了指。 杨百岁睁大眼睛一瞧,才发觉墙根下的石壁已伸出了一截,而且还在不停地往外延伸,不禁讶然叫道:“咦!那是什么东西?” 叶天边磕边道:“再磕一阵,即知分晓。” 杨百岁不再多言,也跟着两人继续磕了起来。 也不知道磕了多少个头,直磕到那堵石壁伸出了两尺多长,不再继续朝外伸展,三人才同时停下。 叶天凑过去仔细察看了一阵,猛地用手一揭,那石壁忽然从中破开,原来只是一个石盒,石盒里边摆着一册蓝面白签的书本,白签上写着五个苍劲有力的字迹,赫然是“残月十三式”。 丁长喜首先惊叫一声,道:“原来他那三大弟子苦寻一生而不可得的东西,竟然藏在这里!” 叶天也大吃一惊,道:“这本《残月十三式》,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残月谱》?” 了长喜道:“不错。看来今后魔手叶天的功力,又可以精进一层了。” 叶天忙道。“这是什么话?这本《残月谱》是大家发现的,每个人都有份,我怎么能独吞?” 丁长喜笑笑道:“我武功根基很差,对暗器手法更是一无所知,现在再开始下功夫也来不及了,所以我干脆放弃,让给你们有兴趣的去研究吧。” 杨百岁也急忙让到一边,道;“老朽一条腿已伸进棺材,何苦再学别家的功夫?还不如也干脆让给你们年轻人算了。” 曹老板也跳起来,道:“我也放弃,年轻的时候我都不肯学,老来何必再自找罪受!” 孙涛也在一旁接道:“看来这本东西对我也毫无用处,我也放弃。” 叶天回望他,道:“为什么?” 孙涛苦笑说:“第一,我认识的字不多,这本东西我看不懂;第二……我笨得很,不瞒你说,我苦练飞刀多年,还没有练出个名堂来,怎么还能练那种高深的功夫?” 叶天道:“没关系,等我学会了,我教你。” 孙涛道:“那我就先谢了。” 叶天目光又转到彭光胜上,道:“彭兄,你应该没有问题吧?” 彭光叹了口气,道;“我的问题可大了……”话没说完,身子已朝后倒去。 幸亏孙涛站在他旁边,一把将他抱住,慢慢把他放在地上,道:“彭大侠,你怎么了?” 其实不问大家也明白,一定是方才自高处摔下时触及了伤口,当时由于在兴头上,没有及时医治,一直撑到现在,才不得不躺了下来。 但彭光还是一副满不在乎地调调道:“没关系,我躺一会就好了。” 他嘴里说得硬朗,脸色却已变得一片苍白。 孙涛赶紧取出伤药,道:“彭大侠,你先服用一些,稳稳伤势再说。” 彭光道:“不用了,我自己也有。” 说着,已自怀中掏出一只洁白的小瓷瓶,一面服药,一面叹气。 众人都知道那是雪刀浪子韩光和梅花老九给他留下的药,睹物思人,每个人看了都不免有些伤感,乱哄哄的石室中,顿时变得一片沉寂。 就在这时,躺在地上的彭光忽然惊叫道:“咦!你们听,这下面是什么声音?” 叶天急忙伏首细听一阵,道:“嗯,看来机关已经发动了。” 彭光忙道:“什么机关?” 叶天笑笑,道:“你赶快养足精神吧,否则真要孙兄背你出去了。” 彭光哈哈一笑,道:“你放心,这点伤还难不倒我,我自己还能走。” 叶天又擦着鼻子,道:“只能走路还不够,那批宝藏重得很,你多少也得帮忙扛点出去才行。” 彭光马上坐起来,道:“宝藏在哪里?” 叶天道:“说不定就在门外。” 彭光东张西望道:“门在哪边?” 叶天道:“你不必找了,在它自己打开之前,谁也摸不准在什么地方。你只管先睡一会,到时候我们自会叫醒你。” 彭光满脸无奈地又躺了下去,嘴里还在念念不停道:“这下面究竟是什么东西在滚动?而且滚动得好像还慢得很!” 曹老板道:“我想八成也是滚桶,就跟小叶家里的情况一样。” 叶天摇头道:“不是滚桶,是滚珠,这套机关做得比我家里那套精密太多了。” 丁长喜忽然道:“叶大使,咱们要等多久才能出得去?” 叶天沉吟了一下,道:“如以下面那颗滚珠的速度来推断,我想至少也得一个时辰。” 丁长喜立刻将手中的火把熄灭,道:“既然还要这么久,我们只有省着点用了。” 孙涛道:“那倒不必,我身上的火把还多得很。” 丁长喜道:“我说的是空气,这火把比人消耗得还要厉害,有一只照亮已足够了。” 曹老板道:“里边那两支要不要弄媳?” 丁长直道:“当然要。” 曹老板随手将手里的火把往孙涛手上一塞,人已转身冲到里面,只一会工夫,一支媳掉的火把已被丢了下来。 丁长喜忍不住脱口赞叹道:“这家伙的轻功还真不赖!” 叶天道:“那当然,如非他轻功高人一筹,就算他有一百条命,也早就玩完了。” 谁知叶天的话刚刚说完,里边的曹老板已惊呼一声,自石壁上掉落下来,紧跟着人也跌跌扭住地冲出门外,满脸惊惶地呆望着众人,嘴巴主动了半晌,却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众人不禁同时吓了一跳,连睡在地上的彭光都睁开眼睛,问道:“出什么事?” 曹老板这才大叫道:“你们赶快进去看看!那道墙壁后面……有东西!” 叶天呆了呆,道:“什么东西?难道后面填的都是金子不成?” 曹老板道:“不,不是金子,是一幅地图,好像是用大力金刚指画上去的……” 众人没等他说完,便已一窝蜂般的涌了进去,只留下彭光两眼直直地瞪着曹老板,道:“莫非又是一幅藏宝图?” 曹老板摇首道:“是藏金图,可比藏主图实际多了。” 彭光愣愣道;“你怎么确定那是藏金图?” 曹老板道:“上面写得很清楚,尤其是那个‘金’字,刻得既工整又有力,看上去可爱极了。” 说话间,里面已催促着司徒男上去画图,曹老板也急急赶了过去。 过了很久,大家才走了出来。叶天兴冲冲地走到彭光面前,道:“彭兄,恭喜你,你今后的重量又要增加不少。” 彭光英名其妙道:“这跟我的重量有啥关系?” 叶天道:“当然有关系,你如果林里揣满了纯金的金钱镖,体重还会不增加吗?” 彭光听得开怀大笑,但只笑了几声,就又痛苦地躺了下去。 站在他旁边的孙涛,这次却连动也没动,只翻着眼睛在那里出神。 叶天诧异地望着他,道:“孙兄,你盼望已久的船如今已有了着落,你还在想什么?” 孙涛沉吟着道:“我还想替弟兄们盖一批房子,一时却想不出应该盖在什么地方。” 叶天前上面指了指,道:“盖在这里如何?这里刚好是你们江家的地盘,也不会跟龙府发生任何纠纷。” 孙涛道:“可是这块地已经被你买下来了,我们怎么可以占用?” 叶天道:“你现在已是有钱人,你可以向我买。” 孙涛道:“你肯卖吗?” 叶天道:“别人我当然不肯,如果你孙兄需要的话嘛-…… 只要你让我赚一点,我就卖了。” 孙涛大喜道:“只要你肯卖,其他的事都好商量。” 一旁的曹老板忽然叹了口气,道:“本来我也在打他这块地的主意,既然孙兄想要,我也只有忍痛割爱了。” 叶天讶然适:“你想买地干什么?” 曹老板道:“盖客栈啊!我要盖一间襄阳最大的客栈,比江大少那间‘五福客栈’还要气派。” 丁长喜立刻道:“那好办,你到城南来,你就是想盖十间也没问题,我们四爷手里的地有的是。” 曹老板忙道;“我不要盖那么多,只要在上好的地段上盖一间就够了。其他的钱…… 我还另有计划。” 叶天斜膘着他,道:“哦?你还有什么伟大的计划?” 曹老板神秘兮兮道:“这计划的确伟大得不得了!你们哪位有兴趣,不妨投点资本过来,我包你们一年翻一番。” 叶天难以置信道:“有这么好的生意?” 曹老领得意洋洋道:“没想到吧?要讲做生意,我可比你们高明多了。我初到襄阳的时候,也不过是百十两的身价,可是现在……” 叶天道;“这么说,你现在至少也有个一万多两了?” 曹老板居然叹了口气,道:“可惜当年带来的是银子,不是金子。” 叶天道:“但这次却是金子。你有了这批金子也该够了,还要做什么生意?你要那么多金子干什么?” 曹老板眼睛一翻,道:“这是什么话?金子跟女人一样,哪有嫌多的?” 叶天再也懒得理他,目光立刻又转到丁长喜脸上。 丁长喜立刻笑道:“你是不是想问我拿到这批黄金之后的打算?” 叶天道:“正想请教。” 丁长喜道:“很抱歉,我现在什么都不能告诉你。我虽有满肚子的计划,但一切都得跟四爷商议过才能定案,现在说了也是白说。” 叶天道:“能不能先透露一点让我们过过瘾?” 丁长喜想了想,道;“我只能先告诉你一件事,因为这件事我还作得了主。” 叶天道;“什么事?” 丁长喜道:“我可以向你保证,今后龙、江两家绝对不会再起冲突,就算他们无理取闹,看在孙兄的份上,我们也忍了。” 孙涛忙道:“丁总管只管放心,只要有我孙某在,我担保江家水果八百名弟兄绝对没有人敢找你们龙府的茬。就算你们欺到我江家头上,看在你丁总管的面子上,我们也得礼让你们几分。” 丁长喜什么话都没说,只伸出了一只手掌。 孙涛也毫不迟疑地伸出手掌,两人郑重地相互击了三下。 叶天好像已完成了一件心愿,目光又很快地移转到司徒男脸上。 司徒男也正悄然地望着他,似乎正在等待着他开口。 叶天笑眯眯道;“恭喜司徒帮主,贵帮有了这批黄金,正是如虎添翼,重振昔日雄风,已是指日可期的事。” 司徒男摇首轻叹道:“只可惜敝帮目前所缺少的不是黄金,而是人才。” 杨百岁即接着道:“不错。要想重整丐帮,就先吸收人才,只靠财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司徒男忽然凝视着叶天,道:“叶大侠,你与其浪荡江湖,何不干脆移尊到敝帮来? 敝帮所需要的,就是阁下这种人。” 叶天急忙道:“多谢帮主美意,可惜在下也早已拟定了一个计划……不过万一这个计划失败,在下一定去投靠贵帮,到时尚请帮主不要见弃才好。” 曹老板叫到:“原来你也有计划!你为什么没有早点告诉我?” 叶天道:“我的计划小得很,就算告诉你,你也听不进去。” 司徒男笑接道:“我听得进去。我想你的计划一定错不了,何不说出来听听?也让我替你高兴高兴!” 叶天沉吟了一下,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想重返江陵,把道上的弟兄组合起来罢了。” 司徒男一怔,道:“你想自创帮派? 叶天擦着鼻子到:“也可以这么说,但不知我的分量够不够?” 司徒男道:“这是什么话!如果连你魔手叶夫的分量都不够,江湖上还有什么人有资格组帮立派?” 叶天道:“本来我还有一点迟疑,听帮主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 司徒男忽然轻叹一声,道:“这样也好,万一我重整丐帮失败,正好可以带着杨老和彭光去投靠你。” 叶天哈哈一笑,道:“随时欢迎,不过我劝你最好是等重整贵帮成功之后再来,到时候我一定避位让贤,把江陵‘天羽堂’老大的位子让你来坐。” 司徒男又是一怔,道;“江陵‘天羽堂’?” 叶天道:“是啊,你看这个名字怎么样?” 司徒男道:“你用的可是魔手叶天的‘天’字和十丈软红萧红羽的‘羽’字?” 叶夫道:“不错。” 司徒男忙道:“那小玉怎么办?” 叶天急咳一阵,道:“帮主真会开玩笑。我若把每个老婆的名字都用上去,那还得了!只怕三天都念不完。” 司徒男笑吟吟地瞟着他,道:“叶大侠,你将来究竟要讨多少老婆?” 叶天居然走神想了半晌,才道:“这可难说得很,你没听曹兄刚刚说过吗?老婆跟黄金这种东西是‘韩信将兵,多多益善’,我一时还真说不出个准数目来。”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一片爆笑。 丁长喜忽然咳了咳,道:“你们将来无论有何打算,都得先想办法把李光斗那批人除掉再说,否则一切都等于空谈。” 众人立刻沉寂下来,每个人的目光都落在司徒男英气焕发的粉脸上。 司徒男却凝视着丁长喜,道:“丁总管,依你看李光斗那批人真的会来吗?” 丁长喜道;“只要陈七不出错,我想那批人应该早就等在外面了。” 叶天一旁笑道:“帮主放心,像这种骗人的勾当,那弟兄三个最拿手不过,包你不会出错,你只准备着出手报仇吧!” 司徒男马上将手里的青竹竿在叶天面前一横,道:“那么就请叶大侠把你的妙药赐下少许,也好让老贼尝尝笑死的味道。” 叶天皱眉道:“你想叫我把‘一笑解千愁’涂在你这极打狗棍上?” 司徒男道:“不惜。” 曹老板即刻接过:“这个方法的确不错。” 叶天摇头道:“错了。如果我真把药涂在棍子上,试问司徒帮主还怎么使用?” 曹老板道;“那还不简单!她也可以把手包起来,就跟你一样。” 叶天道:“我双手负伤的事,李光斗早已知道。若是别人的手也突然出了毛病,你猜那老贼会怎么想?” 曹老板托着下巴想了想,道:“嗯,这个办法的确不妥,一定骗不过那老狐狸。” 司徒男只好又把那根竿收回去,道:“那怎么办呢?” 叶天胸有成竹地道:“帮主不要着急,我自有方法引他入彀。现在还有点时间,咱们何不先看看那本《残月谱》?说不定可以在上面学儿手绝招。” 说着,便在石盒前面坐下。司徒男也满脸无奈地坐在他旁边,一副舍命陪君子的模样。 其他人也意兴阑珊,似乎都对那本名满武林的秘笈提不起兴趣,只有手持火把的孙涛不得不走上来管两人照亮。 叶天刚刚打开第一页,忽然又极小心地合起来,神色变得十分凝重。 司徒男瞄着他,道:“怎么了?是否上面已浸了毒?” 叶天急忙将《残月谱》按住,小声道:“毒倒是没有,不过书里的纸张已经腐朽不堪。你说话时最好轻声一点,还有千万不能咳嗽!” 司徒男点头,身子也朝后缩了缩。 叶天回首道:“丁兄,能不能过来帮个忙?” 丁长喜掩着嘴巴,含含糊糊道:“怎么个帮法?” 叶夭道;“这本书好像已带不出去了,你脑筋好,不妨坐在旁边帮我们记一点。” 丁长喜道:“那能记多少?” 叶天道:“能记多少就记多少。既然已到了咱们手里,不留点下来,岂不可惜?” 丁长喜也是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远远地坐在一边,道: “好吧!你最好翻得慢一点。这几年我的脑筋可是比以前差远了,翻得太快了恐怕记不住。” 叶天侧着头道:“这一点你倒不必担心。你就算老掉牙齿,脑筋也比我快得多。” 司徒男也将粉胜躲在叶天后面,道:“我的脑筋更慢,如果掀得太快,第一个赶不及的一定是我。” 叶天回首道:“那好,你不点头我不掀,你看怎么样?” 司徒男急忙往一边让了让,才红着脸点了点头。原来是叶天方才回首太快,不小心将下颚触在司徒男的粉颊上。 叶天也赶紧将身子坐正,小心翼翼地将封面揭开来。 书中的图文,似乎很快便将三人吸引住,不但丁长喜立刻凑了上来,司徒男也像完全忘了刚刚那码事,整个身子都已贴在叶天的背脊上。 身后四人却都视若不见,个个屏息而持,神情一片凝重。 过了许久,叶天才缓缓转回头,默默地望着司徒男,直等到她颔首,才揭开了第二页,但想了想又翻了回来,忽然从怀里掏出‘一笑解干愁’的小布袋,在看过的第一页上轻轻扑了几下。 司徒男讶然道:“咦?你这是干什么?” 叶天道:“替李光斗加点料,你不会反对吧?” 司徒男大吃一惊,道:“你想把这本《残月谱》送给他?” 叶天道:“是啊,人家在外面等了半晌,咱们不带点礼物出去怎么行?” 丁长喜道:“这个办法倒不错,反正这本书也没用了,送给他让他笑笑也好。” 身后几人听得已忍不往先笑了起来。 司徒男也“吃吃”笑着道:“那你就多扑一点。那老贼皮厚,少了只怕力道不够。” 叶天果然又在上面扑了一阵,才将书页更加小心地翻了过去。 屋中即刻又静了下来,除了火把燃烧的轻响之外,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 时间在宁静中缓缓地过去了,直到孙涛已换到第三支火把,三人才把整本的书看完。 叶天匆匆取出一块布巾,小心地将书包好,才沉叹一声道:“难怪当年‘飞环堡’名震武林,原来‘残月十三式’竟是如此神奇!” 丁长喜也叹了一口气,道:“只可惜时间太短,我的脑筋又不大管用,记下的实在有限得很。” 叶夭忙道:“大概记了几成?” 丁长喜沉吟了一下,道:“最多也不会超过五成。” 叶天回望着蹙眉不语的司徒男,道:“你呢?” 司徒男道:“我可比不上丁总管,记个三成已经不错了。” 叶天哈哈一笑道:“那太好了,加上我的两成,岂不刚好记全了?” 司徒男道:“怎么可以这么算?” 叶天道:“为什么不可以?如果丁兄记的是前四招和八九两招,你记的是五六和最后两招,而我记的又恰巧是其他三招,凑在一起,这本《残月谱》上的武功,岂不刚好一招不漏地全在咱们三人的脑子里?” 司徒男顿时叫起来,道:“咦!你怎么知道我记的是这四招?” 丁长喜虽然没有开口,脸色却也整个变了。 叶天擦擦鼻子,道:“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何必如此紧张?” 丁长喜陡然哈哈大笑,道:“叶大侠,凭良心说,过去我对你还有点不服气,现在我才真的服了你。” 叶天忙道:“丁兄太客气了,我把那些噜嗦的招式让你们记,我只记了几招最简单的,你怎么反而捧起我来?” 丁长喜顿足一叹,道:“只可借我身受四爷大思,不能离开龙府,否则我真想追随叶大侠去闯荡一番。” 孙涛也唉声叹气道:“可惜我也无法抽身,否则我也真想跟叶大侠去混混。” 曹老板马上接道;“我可以去!小叶,你说,我去了你想叫我干什么?” 叶天急忙摆手道:“你千万不要来,我这小庙可装不下你这尊大菩萨,你就饶了我吧!” 曹老板听得哈哈一笑,众人也在一旁偷笑不已。 唯有躺在地上的彭光脸上没有一点笑容,只远远地瞪着叶天,道;“叶大侠,下面的声音已经停了,门是不是要开了?” 叶天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只觉得脚下一空,人已栽了下去,刚刚触到地面,一个软绵绵的身子也已落在他的怀里,那人当然是司徒男。 几乎在同一时间,丁长喜和孙涛也已摔在地上。 叶天忙将司徒男托起,自己也跟着站了起来,大声道:“我这双手一伤,全身都显得不对劲,方才如非司徒帮主扶我一把,非栽个狗吃屎不可。” 司徒男吭也没吭一声,只在一边整理衣裳。 丁长喜立刻接道;“可不是嘛!魔手叶天如果少了双手,一定比一般人更不方便。” 说话间,杨百岁和曹老板也相继跌下,最后连负伤的彭先也在众人的协助下跳了下来。 司徒男忽然轻咳两声,道:“叶大侠,你方才说的话算不算数?” 叶天道:“什么话?” 司徒男道:“万一你的计划失败,你是不是真的会到丐帮来?” 叶天道:“当然是真的……不过你可不能故意派一群花子来跟我捣蛋。” 司徒男“嗤”的~笑道:“你这一说倒提醒了我,这还真是一个好主意。” 叶天听得暗吃一惊,神色也为之大变。 杨百岁急忙笑道:“叶大侠但请放心,我们帮主做事一向光明磊落,绝不暗箭伤人,方才她不过是跟你开开玩笑而已。” 彭先也接口道:“而且我们帮主是个极讲义气的人,在任何清况之下,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朋友的事。” 叶天这才松了一口气。 司徒男神情忽然一整,从怀中取出一块五十见方的皮革,上面面着一幅简单的地图,笔迹十分清晰,线条深入皮面,显然是以尖细的金属利器烫上去的。 彭先匆匆朝司徒男头上瞄了一眼,道:“还是帮主聪明,若适换了我,我可想不出如此高明的法子来。” 叶天笑笑道:“如果换成你,只怕这张图画不到三分之一,大家全都垮了。” 彭光不解道:“这话怎么说?” 叶天道:“你也不想想,你这么重,谁扛得动你!” 彭光忍不住叹了口气,还狠狠地在肚子上拍了一下,好像自己的身子过重,并不是因为长得胖,而是由于怀里的金子过多之故。 司徒男急忙轻咳两声,道;“咱们时间也不多了,何不趁着现在,每个人描一张藏在身上,说不定今日一别,以后就再也没有相聚一堂的机会了。” 丁长喜即刻道:“不错,就算偶然聚在一起,只怕也没再现在这种味道了。” 曹老板忙问:“什么味道?” 丁长喜道:“友情的味道。你不觉得这里的每个人都是你的好朋友吗?” 曹老板道;“我当然感觉得到,而且我认为现在我们是好朋友,将来也是好朋友。” 叶天突然冷笑一声,道:“那可没准儿,说不定哪一天我会从后面给你一下……。 曹老板倒抽了口冷气,道:“你……你居然会向我下手?” 叶天点头道;“会,一定会。” 曹老板道:“为什么?” 叶天道:“当然是为了钱。” 曹老板道:“可是我现在的钱就不少,你为什么从来都没有打过我的生意?” 叶天道:“那是因为数目还不够大,如果是为了三十万两、五十万两、甚或上百万两的黄金,你敢说你曹小五永远不会向这些好朋友们动手吗?” 曹老板“咕”地咽了口唾沫,居然半晌没说出话来。 丁长喜长叹一声,道:“经过了这次生死患难、我突然感到我们冒着生命危险来寻宝,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我们真需要这么多金子吗?我们没有这批宝藏,就真的活不下去了吗?” 众人听得哑口无声,每个人的目光都紧盯在丁长喜脸上,似乎都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丁长喜又沉叹一声,继续道:“其实我们龙江、两家只要能同心协力,不出两三年的工夫,必可创出一个新局面。如果把时间浪费在寻找这批黄金上,不但基业不保,说不定连龙四爷和我这两条命都要赔上去。” 孙涛立刻道:“丁兄说得不错,如果能跟龙四爷化敌为友,根本就无需两三年,只要有一年的时间,凭我家大少的聪明和八百名弟兄们的苦干,局面必定改观,何必把精神浪费在寻找那批毫无把握的黄金上面?” 叶天斜着眼睛瞄着丁、孙两人道:“看样子,这批东西你们愿不想要了?” 丁长喜断然摇首道:“如果叶兄有兴趣,我们这两份就送给你吧!” 叶天皱着眉头想了想,道:“我最大的心愿是回江陵创立‘天羽堂’,并不想做百万富翁。开创‘天羽堂’固然需要些经费,我想以我和那两个女人的加起来也应该差不多了……” 曹老板截口道:“一定够,那两个女人手头很有几个,身价一定不会在我之下。” 叶天一惊道:“真的?” 曹老板道:“当然是真的,在这方面我最敏感,绝对错不了。” 叶天毫不犹豫道:“好,我这份也不要了,全送给你们丐帮算了。” 司徒男顿时秀眉一蹙,道:“慢着,漫着!” 叶天道;“你们丐帮不正需要钱吗?还‘慢着’干什么?” 司徒男突然回望着身后的杨百岁,道;“你看咱们丐帮真的需要这批金子吗?” 杨百岁缓缓地摇着头,道:“属下原本还以为这批宝藏对咱们很重要,可是如今经丁老弟一点,属下反倒认为这笔金子说不定会给帮里带来更大的麻烦……” 躺在地上的彭光忽然道:“不错,只怕金子尚未找到,自己人就首先杀得头破血流了。” 杨百岁道:“正是。帮主想得开,那批人未必想得开,如此大笔黄金,只怕拿命来换他们都干。” 司徒男道:“这么说,这批金子,咱们也不能要了?” 杨百岁迟迟疑疑道:“好像不能要。” 彭光毫不迟疑喊道:“绝对不能要!” 司徒男轻叹一声,道:“我们是‘丐帮’,天生是讨小钱的命,贪图大批黄金,似乎有违天意,更何况‘丐帮’的问题在人而不在钱,而且我们也没有时间去寻找这批黄金了,我看这张东西还是送给你曹老板吧i”曹老板慌忙倒退几步,道:“我……我也不能要。” 叶天吃惊道:“咦!你不是最喜欢金子吗?你方才不是还说女人和金子一样,没有嫌多的道理吗?” 曹老板忙道:“我现在想通了,女人和金子不一样。女人多了,最多多伤点神,金子多了,可是会压死人的。” 叶天双手一摊,道:“连他都不要,丁兄,你说该怎么办?” 丁长喜不假思索道:“依我看,咱们干脆做一件有意义的事。” 叶天沉吟了一下,道:“丁兄莫非想把这张东西交给‘日月同盟’?” 丁长喜道;“叶兄果然是聪明人,一猜即中。” 叶天笑笑道;“‘日月同盟’有人有闲,叫他们去找寻这批黄金最理想不过,更何况他们正需要大批经费。丁兄这个主意想得的确很有意义,那就请你早一点交给他们吧1”丁长喜急忙摇手道:“我跟孙兄是众矢之的,上边正在盯着我们,如果这件东西从我们手上交给‘日月同盟’,万一被他们发现了,那还得了!” 孙涛接道:“对,不但我们两个吃不了兜着走,江、龙两家也休想在襄阳混下去了。” 叶天道:“如此说来,只好有劳司徒帮主了。” 司徒男摆手道:“我更不行,第一,我不能让‘日月同盟’欠我的情,否则他们每天想送金子给我,那如何得了?第二,‘日月同盟’人多口杂,这事迟早有一天会传到丐帮耳中,到那时我这个帮主还怎么做得下去!” 叶夭一想也对,目光立刻转到曹老板脸上。 曹老板急忙道:“你不必看我,我吏不行。” 叶天不解道:“为什么?” 曹老板道:“第一,我除了房子就是银子,分量都太重.万一出了事,想跑都跑不动。第二,我怕我会后悔,万一我起了贪念,自已偷偷拿着这张图去找金子,到时准死无疑。我现在已经不是‘要钱不要命’了,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怎么忍心害我!” 丁长喜微微点了点头,道;“看来这件事只有偏劳你叶兄了!” 叶天道;“你别开玩笑了,上边盯我要比盯你们紧很多,我只要被他们怀疑一下,我的‘天羽堂’就永远泡汤了,你说是不是?” 丁长喜皱起眉头道:“这可难了。咱们叫谁把这件东西交到‘日月同盟’手上才好呢?” 就在这时,上面忽然有人高喊道:叶大侠!叶大侠! ……” 叶天大喜道:“就是他!这件事交给他办准没错。” 司徒男蹙眉道:“你说交给‘鬼捕’罗方?” 叶天道.“对。” 司徒男道:“这个人靠得住吗?” 叶天道:“问题不在他靠不靠得住,而在他够不够聪明。” 丁长喜截口道:“叶兄说得不错,如果他不想交出去,就让他自己去寻找那批黄金好了。” 司徒男点头道:“既然如此,咱们索性现在就冲出去,先把东西交给他再说。” 丁长喜忙道:“且慢,现在咱们还不能出去。至于那件东西,将来司徒帮主在北上的路上再悄悄交给他也不迟。” 叶天道:“现在为什么不能出去?” 丁长喜悄悄扫了面带倦色的司徒男一眼,道:“你不要忘了外面还有人等在那里,只要一出去,就是一场殊死之战,咱们已经忙了大半夜,怎么可以不休息一下?” 司徒男笑接过:“你不要看我,我还撑得住。” 丁长喜也笑道:“就拜你还接得住,你至少也要为叶大侠想一想。” 叶天一怔,道:“为我想什么?我的精神还好得很。” 丁长喜道;“我知道你的精神很好,可是你有没有想到,现在只不过是子夜时分,如果我们现在冲出去,李光斗连你手上的那份大礼都看不清,岂不白白浪费了你一番心意?” 叶天想了想,道:“也对。” 丁长喜继续道:“而且时间拖得愈久,对咱们愈有利。咱们在里面培养精神,他们却在外边消耗体力,就算李光斗和陆大娘那些高手不在乎,其他的人也一定吃不消。” 司徒男“吃吃”笑道:“我想最吃不消的,一定是李光斗那两条腿。” 曹老板也笑嘻嘻接道;“还有陆大娘那两个如花似玉的徒弟。小叶,你说对不对?” 叶天急忙咳了咳,道:“好,那我们就先找个地方歇歇,让那批家伙急一急也好。” 李光斗正如老僧人定般的端坐在李家大院门外的石阶上,那两名大汉就站在他的旁边,挺立得犹如插在地上的两杆枪,从头到脚动也不动一下。 陆大娘也精神抖擞地站在李光斗身后,她那两个年轻的弟子却已露出倦态,而且其中有一个还在偷偷地直打哈欠。 远处已传来鸡啼,东方终于渐渐出现了曙光。 李光斗忽然道:“现在是什么时刻了?” 陆大娘答道:“看天色,应该是卯正时分。” 李光斗睁开眼睛,道:“奇怪,那些人怎么还不出来,会不会被埋在里面?” 陆大娘毫不犹豫道:“魔手叶天精通此道,应该不会才对。” 李光斗回首看了众人一眼,道:“什么人守在后面?” 陆大娘道:“尤一峰和杜飞两位。” 李光斗皱眉道:“派人过去看看,万一睡着了被那些人溜掉就糟了。” 陆大娘答应一声,头也没转,只朝前面一指,她那两名弟子已如巧燕般的飞了出去,足尖在院中轻轻一点,两条窈窕的身影已经越过了屋脊。 李光斗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把眼睛闭了起来。 就在这时,后进方向忽然响起一阵暴喝,一听就知道是尤一峰和杜飞的声音。 紧跟着陆大娘那两名弟子的尖锐呼喊之声也遥遥传了过来.同时原本沉寂如死的正房,陡然门窗齐开,埋伏在内的丐帮子弟和龙、江两府高手也蜂拥而出。 李光斗不慌不忙地将手在地上一拐,使已坐上那两名大双肩膀,但却原地不动,只目光炯炯地凝视着那扇敞开的房门。 陆大娘不待吩咐,早已挥剑率众迎了上去,一时刀剑齐鸣,杀声四起,院中一片混乱。 叶天也趁乱自房内溜出,手上紧抱着一个小布包,拼命地朝院外冲去。 司徒男、杨百岁、丁长喜和曹老板四人紧随在他身后,边跑边回顾,好像生怕被人发现。 李光斗冷笑一声,不等那两名大汉拔腿,便已腾身跃起,直向叶天扑下。 司徒男头也不抬,挥动青竹竿便打,杨百岁双掌也接连击出,曹老板更不客气,伸手就抓李光斗下身,一副穷极拼命的样子。 李光斗“碰”的一声,便跟杨百岁对了一掌,身子也借力翻回,正好落在疾追而至的那两名大汉身上。 杨百岁就地一滚,虽然解掉不少掌力,仍觉血气流增,接连舒了几口气,才嘿嘿冷笑道:“这老怪的掌力还真不小!” 李光斗傲然道:“有没有胆子再接我一掌?” 杨百岁马步一站,道:“请!” 李不斗错掌运气,那两名大汉已然冲出,就在双方即将接触之际,那两名大汉突然同时出拳,而李光斗却已超过杨百岁头顶,直向奔出不远的叶天追去。 杨百岁一掌挥出,硬将其中一名大汉打了个跟斗,但另一名却已自他身边一闪而过,如影随形地紧迫在李光斗身后。 司徒男道了声:“杨老,把他绊住!”人也疾扑而出,似乎决心要先把李光斗那两条腿收拾掉。 李光斗身在空中,双袖连连舞动,转眼已追至叶天身后,对准他背脊就是一掌。 叶天急忙闪让,双脚也已连环踢出,同时大喊一声:“丁兄按着!”手中的小包已抛了出去。 丁长喜左手接住小包,右手已将“五风朝阳筒”紧紧抓在手里。 李光斗甩开叶天,紧跟着那小包飞扑过去,但一见丁长喜手中那东西,猛将去势一顿,随手便将适时赶到的那名大汉推了过去。 只听得一声惨叫,丁长喜一时收手不及,那满街的钢针竟然全都打在那名大汉身上。 就在丁长喜稍一失神的那一瞬间,已被李光斗一掌推出,同时那只小包也已落在他手上。 而第二名大汉也已脱困飞奔而至,刚好将李光斗的身子扛住。 李光斗坐在一个人肩上,依然威风凛凛,环视了众人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叶天脸上,厉声喝道:“宝藏呢?” 叶天道:“什么宝藏?” 李光斗道:“埋在地下的宝藏。” 叶天道:“原来你等的不是这本东西?” 李光斗微微一怔,道:“什么东西?” 叶天嘴巴张了张,又紧紧地闭起来。 李光斗急忙打开那小包一看,身子不禁猛地一颤,险些从那大汉身上摔下来。 叶天笑了笑,道:“其实你大可不必为这本东西拼命,依我看,这本东西八成是假的。” 李光斗没等他说完,已将书本匆匆揭开,一不小心,书页已被带下了一块。 叶夫和司徒男两人立刻扑身而上,不要命地向他攻去。丁长喜也自地上爬起,取出一把钢针,一根一根地在往“五风朝阳街”里装。 李光斗伸手去捞那块书页,其他书页又已纷纷飘落,他只好将那本书往怀里一揣,一面挥掌柜敌,一面抢捞失落的那些纸片,连下面那名大汉也帮他双手乱抓,顿时乱成了一团。 这时陆大娘已跟杨百岁交上手,尤一峰和杜飞等人也越逼越近,眼看着就到了跟前。 叶天突然朝后退了几步,大声喝道:“住手!” 司徒男急忙跃开,正在忙着装针的丁长喜也停住了手。 李光斗却趁机将那些失落的纸片捡起来,统统塞进怀里。 叶天笑笑道:“你捡起来又有什么用?书里的纸张早已腐朽不堪,纵有天大的本事,也粘不起来了。” 李光斗道:“能不能粘起来是我的事,你只要说出宝藏在哪里……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叶天哈哈大笑道:“李光斗,你愈老愈糊涂了,如果地下真有宝藏,公孙柳的子孙早就盗走了,还会等着你来挖吗?” 李光斗冷冷道:“公孙柳没有子孙,而且他也不是那种人。” 叶天道:“公孙柳没有子孙,飞环堡主那三个徒弟总有,他们为什么不来挖?尤其是他那第三个徒弟李天豹就是李家大户的主人,如果下面真理着宝藏,他的子孙会离开这里,任由这片庄院荒废吗?” 李光斗道:“他的子孙离开这里是为了避仇,其实并没有放弃这批宝藏。” 叶天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李光斗道:“因为我就是李天豹的孙子。” 叶夫呆了呆,道:“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原来你就是那个杀师之徒的孙子? 看来这本《残月谱》我是交对人了。” 李光斗忽然哈哈大笑了一阵,道:“废话少说,宝藏呢?” 叶天道:“根本就没有什么宝藏,不过我倒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李光斗又哈哈大笑一阵,道:“什么事,你说!” 叶天道:“你是使毒的老行家,难道你没发觉那本《残月谱》上已下了毒?” 李光斗嘻嘻哈哈笑道:“你胡说,飞环堡主从不用毒。” 叶天道:“他不用,我用。” 李光斗脸色大变,但仍嘻嘻哈哈地笑个不停,道:“你少唬我!如果你真的下毒,我怎么直到现在连一点感觉都没有?” 叶天道:“谁说你没有感觉,你不是正在笑吗?” 李光斗边笑边喊道:“-……一笑解干愁!” 叶天点头,边笑边点头。 李光斗骇然地掏出那本《残月谱》,狠狠地朝叶天一摔,哈哈大笑而去。 叶天急忙道:“司徒帮主,快!” 司徒男一个箭步,已将那根坚硬如铁的青竹竿扔了出去。 但见那竹竿去势如飞,力道十足,“噗”的一声,已穿透了李光斗的后心。 李光斗好像根本未曾发觉已被击中要害,笑得比先前更狂放、更厉害,直到从那名大双肩上摔下来,仍在地上翻滚狂笑不已。 那名大汉似乎受了感染,也忽然捧腹大笑起来,边笑边跑,边跑边笑,转眼便已跑得踪影不见。 李光斗的笑声终于静止下来,身子也不再动弹。 陆大娘和尤一峰等人果然比曹刚手下识相多了,一见李光斗已死,不约而同地脱出战圈,顿时作鸟兽散,片刻间已走得一个不剩。 杨百岁很快便赶了过来,从李光斗身上把那根青竹竿拔出,小心翼翼地擦抹一番,才交还给司徒男。 司徒男四下环视了一眼,悄声道:“‘鬼扬’罗方呢?” 叶天道:“我已经替你约好,明天午时他在对岸等你。” 司徒男连连点头道:“好,好……”她边说着,边瞟着叶天,目光中不免流露出些许依依之情。 叶天轻咳两声,道:“你们存在我那里的几百两金子,今晚我会请曹老板用车拉还给你们。” 司徒男笑而不答,曹老板却呆了呆,道:“我那一百两要不要还?” 叶天道:“错了。你那里不是一百两,是二百两。” 曹老板吓了一跳,道:“明明是一百,你为什么硬要加一倍?” 叶天道:“咦?你不是说金子交给你,你保证一年加一倍吗?” 曹老板道:“可是那要一年,而我只不过才拿了几天而已”叶天膘着司徒男,道: “司徒帮主并没有叫你现在还,你可以等一年之后再还给她也不迟。” 司徒男只在一旁含笑不语,似乎在等着曹老板的答复。 曹老板闷头盘算了半响,才猛一跺脚,道:“好,就这么办! 一年之后,我准还给她二百两。” 一年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 孙涛的第一批新船终于下了水,江大少的生意也愈做愈顺当。但他的手面却愈来愈小,再也不讲究排场,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 龙四爷的日子过得比以前更逍遥,对丁长喜也更加信赖。 曹老板也开始在龙四爷的地盘里大兴土木,着手建造他那间襄阳最大的客栈。 王头毫不考虑便甩掉了他苦干了三四十年的差事,每天坐在茶馆里跟人吹嘘他平生所经手的离奇案件,当然他最喜欢谈论的还是与魔手叶天和丐帮帮主司徒男等人结识的经过,因为在他来说,跟这些武林名人交往总是一件非常体面的事。 叶天早就将生意结束,带着萧红羽、小玉和陈七弟兄返回江陵,开始筹组他策划已久的“天羽堂”。 司徒男也已率领着杨百岁和彭光等人离开了襄阳,她的目的当然是重返开封总舵去重整已经零落的丐帮。 与她同行的还有鬼捕罗方,可是只走到半路就忽然失去踪迹,有人说他已被神卫营的高手暗杀掉,也有人说他一个人偷偷地寻宝去了.至于神卫营,并没有因为曹刚之死而有所改变,唯一不同的是现在的统领已经换成了申公泰。 这次寻宝事件中,除了死者之外,受害最大的就是快刀侯义。打从离开襄阳那天起,他从未过过一天好日子,每天都有三个绝顶高手跟在后面追杀他,因为粉面阎罗曹刚虽然尸骨已寒,但他却留下了一道永远收不回的命令。 这种东躲西藏的日子一直延续了三年之久,直到葛氏三弟兄忽然放下扫刀遁入空门,他才开始安定下来,而且也在一个小县城里落了户。 这时丐帮已在司徒男的整顿之下小有所成,而江陵“天羽堂”却早已名满武林,魔手叶天和十文软红萧红羽更成了家喻户晓的传奇人物。 也就在这一年,失踪已久的鬼捕罗方忽然出现在襄阳,而且还去拜祭了雪刀浪子韩光和梅花老九的坟墓,只可惜当丁长喜和孙涛等人闻讯赶到时,他早已走得不知所终—— 赤雷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