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尸气》 第一章 响马盗坟 1915年,自袁世凯赞同共和时算起,民国建立已有四个年头。废帝制,破封建,立民主,表面上看来,全社会可谓是一派新气象。然袁世凯是典型的封建官僚,又怎会真心赞成共和。同年,袁世凯尊孔道,制龙袍,复辟称帝,改元洪宪。 消息传出,朝野上下像炸开了锅,举国震惊。那班开国元勋,及各省丘八老爷,岂肯服他。袁世凯称帝没几天后,全国举行国体投票,同时蔡锷、唐继尧等在云南宣布起义,贵州、广西相继响应,发动护国战争。 袁世凯只得被迫取消帝制,恢复“中华民国”年号。如此一来,他没做成皇帝不说,连总统都没人承认了,袁氏气得两眼翻白,一命呜呼了。袁世凯死后,北洋军阀大乱,分裂为皖系、直系、奉系三大派系。 皖系的段祺瑞在日本支持下,控制皖、浙、闽、鲁、陕等省;直系的冯国璋在英美的支持下,控制长江中下游的苏、赣、鄂及直隶等省;奉系的张作霖以日本为靠山,占踞东北三省。另外,山西的晋系军阀阎锡山,徐州一带张勋的定武军,西南的滇系军阀唐继尧和桂系军阀陆荣廷等,都在外国列强操纵下,尔吞我并,争斗不已,神州大地风雨飘摇…… …… 是夜,星大如斗,清冷的星光散落在漆黑的荒野山林中,树影斑驳,在山林间的一条小道上,一老一小两个身影一边赶路,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瞎扯着。 “死老头子,臭老头子,大半夜的不让人家睡觉,把我骗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来了!”一个略带稚嫩的声音不停地吵吵着。 “你这瓜娃子!瞎嚷嚷啥呢!懂啥叫尊师重道,尊老爱幼吗?”说着,老的伸手一只魔爪狠狠地往小的脑袋瓜上来了一下,“要叫师父!” “啊,疼死我了!你个老梆子,居然还敢打我!”小的吃疼,毫不示弱地跳将而起,一把抓住老的胡子,“你刚还说爱幼呢?爱到狗屁身上去了!” “哎呦,疼!疼!疼!我的小祖宗哎,快松开!你别可把我胡子给扯咯!”老的被抓住了要害,赶忙求饶。 “说好的糖豆呢?说好的糊糊面呢?说好的泥人呢……”小的作势要挟道。 “糖豆会有的!泥人也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啥时候有?” “再等等吧。啊!别……别别……明天,就明天,等明天做了法事就给你买!” ………… 这一老一小既可以说是爷孙俩,也可以说是师徒,老的叫林天法,师从正一上清一脉,习茅山道法,在道上颇有名气。这小的原先是个孤儿,后来被林天法所收养,随了林姓,名唤林成。他师徒二人此行前来,乃是受人所托,去往一个叫李家庄的庄子里做法事。据说,这庄里一户李姓的地主家里,不知闯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天到晚,家里怪事儿接二连三地发生,道士也请了不下数次,可怪事依旧不绝。李家人使尽了办法,千找万寻这才找上了他们。 “师父,我们为什么要大半夜地赶路呢?”林成抱怨道。 “为师这么做当然是有为师的道理。”林天法解释道,“等过了这片林子,我们就可得小心了。前不久这地方刚来了一小股响马,就盘距在前面那一带山林中。我们要是大白天的赶路,恐怕得遭他们劫道。因此我们才要借着夜色赶路。” 林成“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他虽不惧鬼,但是提起这些横行无忌,为所欲为的强盗,他却多少有些害怕。林天法主动握住了他的小手,示意他不必畏惧,等出了林子,师徒二人都谨慎了起来,默不作声只管赶路。 想来这大半夜的,土匪们应该都在歇息,这一路上下来,师徒二人还没碰到过一个土匪,这让林成暗自松了口气。 “等等!”林天法突然停下了脚步,一把抓住林成,然后迅速躲进了一处茂密的灌木丛中,他低声道,“千万不要出声!” 林成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的师父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情况。他仔细瞅了瞅四周,果不其然,林成看到,自后方的山林中,透露出了几许微弱的火光。“有人!”林成一惊。 不多久,后方的林子里就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还有马匹的嘶鸣声,人声鼎沸。这般动静,必定是那群响马! 林成透过灌木丛中的缝隙看去,只见一大堆人马从后方而来,约莫四五十个上下,一部分人背着枪,握着森冷的大刀长矛,另一部分人则扛着铁锹、锄头,前后还有几人举着火把做照明之用。众匪在一个骑马匪首的带领下,不知要去做些什么? 一干土匪杀气腾腾地从林成师徒二人身边经过。林成的心可谓是提到了嗓子眼,他清楚地看到一双双大脚从自己眼前齐齐走过,他甚至能闻到这群土匪身上的浓烈的酒气与汗骚味儿,他听到土匪们七嘴八舌地交谈着什么。 “牛二,等干完了这票,你小子可别忘了先前答应老子的事!” …… “行啦!二秃子,不就是找个娘们儿么?你放心,等事后老子请你去醉仙楼爽个够!” …… “嘿嘿……据说那地里,埋了有不少好宝贝!每一样都能值不少钱!” …… 出于谨慎起见,两人等土匪们远去了好一会儿,才从草丛里跳了出来。 “妈的!这帮天杀的强盗,平日里抢活人东西不说,现在居然连死人都不放过!”林天法大骂道,从方才土匪们的交谈中,他听出了一些端倪,得知了这帮响马大半夜的,竟要去挖坟盗墓! “瞧他们这般阵仗,所图断然不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八成是打起了将军坟的主意。”林天法仔细思索了一下,接着道,“那地方可不是个善地儿!” 将军坟,顾名思义,那地方原先是前清一位将军的墓地。可是早些年前,当地的两支小军阀在将军坟一带开战,其中一支军阀不幸战败,余存者皆被他的敌对者给活埋在了那儿,说白了,现在的将军坟就是名符其实的乱葬岗。 第二章 尸珠 “师父,那我们现在咋办?”林成询问道。 “走,我们悄悄跟上他们。”林天法略做思索,拉着林成跟了下去,他微不察觉地嘀咕了一句“或许今天会有所得。” “师父,我们不去李家庄了?”林成道。 “自然要去。” “师父,他们有枪。”林成又道。 “有为师在,你大可放心。” “师父,他们……”林成还要再说,林天法满脑子黑线,头都大了。 ………… 师徒二人远远地跟着那波响马到了一处山坳子外,见到这帮强人一股脑儿全部涌进了山坳子里。果然不出林天法所料,那帮强盗真是打起了将军坟的注意。将军坟就处在这山坳子里,不知是不是这里面死了太多人的原因,远远地站在山坳子外,林成都感觉到了无尽的阴冷。 进了山坳子之后,阴冷感更甚,死气渗人。放眼望去,处处是荒坟散坑,森森白骨裸露在外,一不小心就能踩到骨头渣子。师徒两人一边远远地跟着一干土匪,一边小声地交谈着。 “师父,你到现在都还没告诉我,我们为啥要来这儿?”林成用力抱紧了自己的师傅的一条手臂,小声问道。 “成儿,你看这里的地势如何?”林天法并没有回答,而是径自停了下来,话题一转,伸手指了指附近道。 经林天法这么一提,林成这才驻足打量起将军坟的地势来,“这山坳子里地势低平,三面环山,有气进,无气出。难道!”林成猛然惊醒道,“这……这……这该不会就是养尸地吧!” 林天法欣慰地点了点头道:“说得不错,这种地势名为死牛肚穴,是一处天然的养尸地。” “呃……师父哇,这里面该不会有僵尸吧?”林成心里咯噔一下。 “那是自然,养尸地里没僵尸那才奇怪了!二十几年前的一个夜晚,我途经此地时,遥遥地看到这将军坟方向月华蒸腾,精气四溢,我还以为此地出了啥了不得的宝贝,不曾想却看到了群尸拜月的场面,当中赫然还有一头尸王,差点没……”林天法带着一丝回忆之色娓娓道来,不过差一点就说漏了嘴。 好在他及时改口道:“咳……咳……差点没忍住出手!”可这话说出口,林天法自己老脸都红了,其实他原先说的是差点没把他吓死,好在夜色苍茫,林成没察觉到他脸上的异样。 “尼玛类,群尸拜月,还有尸王!我的好师父啊,为了您的安全着想,咱们还是赶紧跑路吧!”林成面露‘真诚’之色,一副完全为了林天法好的模样。 “胡扯,我辈修道之人,岂能临阵退缩!”林天法一脸正色道,“等拿了宝贝再走!” “宝贝?师父难道你也想和土匪一样,去偷那将军墓里的宝贝?”林成一听宝贝立马来了劲儿,惧意全无。他知道凡能称得上宝贝的,都能值好些钱,把宝贝卖了,可以买许多好吃的,好玩的。 “休要把我和这些强人相提并论!”林天法大义凛然道,乍一看,倒颇有一番仙风道骨的高人风范,但他马上接着道,“当然,那个……咳……要是有机会的话,我们也可以拿上个一两件,就当是接济穷人了。不过嘛,这也是其次,我们的主要目的是要得到那具尸王嘴里的东西!” “哦。”林成怪异地看了一眼林天法,一副原来如此的神色。 “你懂了?”这回倒轮着林天法好奇了。 “那是自然。”林成装作老气横秋的样子道,“你不就是想要罢了那尸王嘴里的牙齿,来给自己做副假牙么!前几天你偷看镇上的王寡妇洗澡,一不小心给她发现了,被人家追着跑,慌忙中磕掉了自己的门牙,现在说话还漏着风呢!” 听罢,林天法满头黑线,又赏了林成一个毛栗子吃,“你这瓜娃子!我是要夺尸珠!那才是宝贝!”说到尸珠,林天法一脸激动之色。 天生万物,以阳生,入阴灭。然有阴就有阳,有死则有生,僵尸虽然是死尸,却也暗含了一丝生气。万物负阴而抱阳,就如同太阴中抱一点阳一样,僵尸吞吐日月精华,在体内也能凝结成一枚阳丹,这阳丹就是尸珠。尸珠这逆天之物,其生成条件近乎苛刻。只有修炼有成的尸王或奇尸才有望凝结,而这几率几乎于无,仅有万分之一。尸王或奇尸,这两者中任意一种,本就是天下罕有,更别说是找到一万具了。退一万步来讲,就算真有一万具这样的尸体,能否从其中找到尸珠,也是两说。所以尸珠这东西,一般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当初要不是林天法偶然之中,见着了群尸拜月的场景,亲眼目睹了尸王口喷尸珠,吞吐月华的惊天景象,也断然不会相信尸珠会是真的存在。 第三章 地底尸动 凡是生出了尸珠的僵尸,那端得是厉害异常。因此,绕是当初林天法见了尸珠眼红,也没有丝毫办法,只能退走,但他也从未向别人提起过尸珠的事。往后的岁月,战乱四起,林天法被迫远走他乡。他本以为,这个秘密只能一辈子藏在心里了,却不曾想到几十年后的今天,机缘巧合之下,竟又再次回到了此地,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居然还有群响马打起了将军坟的注意,这就为他创造了一个契机。 林天法知道,此次机会难得,值得冒险一试,否则,他可能一辈子都与尸珠无缘了,他深吸一口气,正色道,“成儿,此举若成,你我都有数不尽的造化!此举若败,那我今生便断尽此念!” 林成知道林天法有事需要他做,他认真道,“但凭师父吩咐!” 林天法袖口一挥,两点金光一闪而过,落在了林成手上,金光散尽,露出了一只纸鹤,一张紫符,他道:“此鹤名为寻阴鹤,亦能寻尸,它能带你寻到尸气最重的尸王。” “啥?带我寻尸王?寻尸王干啥?”林成一听,小脸立刻就绿了,他赶忙推脱道,“师父,我不想干了!” 谁知林天法听完后竟不生气,也没再赏林成一个毛栗子,而是一脸惆怅,哀声叹气道:“祖师在上啊!我林天法一把年纪了,却得了这么个忤逆的徒弟。当初我可是一把屎一把尿,费尽千辛万苦才把他拉扯大,可他现在……苍天可鉴呐!”说完,林天法还作势干嚎了两声,仿佛有说不尽的苦楚! “这……师父,你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哭上了!”林成有些手足无措。“老道实在是可怜啊,一大把年纪了,却还要自个儿冲锋陷阵!”林天法满脸哀色,说着还装模作样地拭了拭眼角。这下,林成说不过去了,只得答应道,“我去还不行吗?” “这可是你说的!为师可没强迫你!”林天法一听林成答应了,愁眉一舒,当即喜笑颜开道,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林成心中咯噔一下,知道自己此番又是上了这老鬼的当了。 “成儿,你大可放心,这张紫符名为镇阳符,是特意给你的,当你寻到那具尸王的时候,你就把此符贴在身上,定可保你无恙!”林天法拍了拍胸脯,好声好气道。 “师父,你还没告诉我,寻到尸王后怎么做呢?” “咳……那个……尸珠就在尸王的嘴里,你把它吸出来就可以了!” “啥!你让我吸出来!我不干了!我坚决不干!”林成一听,当场就蔫了,居然让他和一具死了不知多少年的尸体亲嘴,光是想想,他就感到一阵恶寒! “祖师在上啊!我林天法……” “好了!好了!我去!我去!”林成真的是欲哭无泪,谁叫自己摊了这么个极品师父!他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非得要用嘴吗?” 林天法满意地点了点头,嘿嘿一笑,他道:“僵尸秉持天地秽气而生,喜食活人气息,在尸王沉睡之时,唯有以活人口中气息与之相对,方能使之张嘴。而这之中,又当以你这样的少年为最。” 说完,不顾一脸生无可恋模样的林成,林天法便当即忙活了起来,他从衣袖里取出了赤绿黄白黑五张不同颜色的阵符,单手作诀,喝道:“乾为天、坤为地、水雷屯、山水蒙,五行八卦,起!”喝声刚落,一个八卦图浮现而出,林天法依据地势伸指一点,五张阵符一闪而没,布下了五行八卦阵。 这布阵自然又废了一番功夫,而此时早已经不见了一干响马的踪影,要不是极远处还有那一两点零星的火光闪烁和隐约的人声传来,林成都以为这群强人都已经给僵尸给吃了。 突然,林成感觉身下有点异样,他小脸一红,害羞道:“师父,你……你好坏呀!” “啥?”林天法不明所以。 “你为啥摸我屁屁?”林成不好意思道。 “谁要摸……”话还没说完,林天法突然感觉到,好像也有一只手兀地搭在了他的屁股上。二人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子,却惊骇地发现从地里伸出了两只散发着尸臭的手,一左一右,正好搭在了他们各自的屁股上。 林成差点大声尖叫出来,幸亏林天法及时捂住了他的嘴,然后一击掌心雷将刚要从地里钻出来的僵尸劈了个干净。 “走,我们赶紧过去!他们已经在开挖将军坟了!”林天法神色一变道,“动静开始惊动地里的僵尸了!” 师徒二人悄悄摸到将军坟附近,林成终于见到了那座所谓的将军坟。他有些惊讶,他不曾想到将军坟居然还有不小的规模,光面上的坟丘,占地就约有四十平米,且坟丘形状颇为古怪,远远地看去,就像一个黑色的头盔盖在了地上。 坟前一干土匪们正挖得热火朝天,乒乒乓乓的声音响个不停。师徒二人的左前方,就站着两个土匪,离他们的距离很近,这两个土匪一胖一瘦,看样子应该是把风的。 “二秃子,你说咱们为什么要这个点儿来挖,白天挖不是更容易吗?”瘦土匪问道。 …… “你小子懂个屁呀!要是让别人知道这地儿有宝贝,哪还有咱们的份。你当镇上那帮包米包(黑话,指地方武装)是吃粪的啊!”胖土匪没好气道。 …… 隔了一小会儿,瘦土匪小声道:“可俺总觉得这边怪怪的。” …… “嘎嘎,俺看你是怕了吧!”胖土匪满脸不屑地笑了。 …… 话落,毫无征兆地,从地里突然伸出了两只粘着腐肉的手,一把抓住了胖土匪的脚,瘦土匪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看到胖土匪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拖到了地下,连一声惨叫声都没发出就没了动静,地上只留下了一个黑漆漆的大洞,深不见底。 第四章 土遁入坟 瘦土匪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吓呆了,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他拖着颤抖的身子赶紧往群匪那跑去,“来……来人呐,有……鬼……鬼!”,叫声中竟还带上了一丝哭腔! “成儿,地下的僵尸马上就要出来了,赶紧隔绝自身的气机!”林天法小声提醒道。林成起先也是吃了一惊,但经林天法一提醒,立马给自己施了个敛气术。这敛气术虽说简单,但此时面对僵尸使用,是再为适合不过了。原因无他,僵尸对活人的气息最为敏感,只要将活人气息掩盖,使之不外泄,僵尸一般是发现不了人的。 这里的动静显然惊动了远处的那群响马,有几个土匪吆喝着跑了过来,他们虽然听到了瘦土匪的叫声,但却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蓦地,只见得一个黑影自那瘦土匪身后的地里,猛地蹿起,一下子跳得老高。瘦土匪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但他还没来得及回头看个究竟,只觉得自己的脖子一凉,就被一双手从背后掐住了脖子,"额……额……"因为被掐住了喉咙,他根本说不出半句话来。 “妈了个八子,哪来的龟孙子!” …… “快给老子放开他!” …… “信不信爷爷请你吃白米!” 堪堪才赶来的几个土匪地见了这一幕,气急败坏,冲着那个黑影大骂不已。怎奈那个黑影似乎根本就没把他们的话放在眼里,仍死死掐着瘦土匪的脖子不放。 这下子,几个强人恼羞成怒,纷纷上去要给那黑影吃些教训。几人刚上到了黑影近前,正想动手,可骤然间,那黑影却一口咬在了瘦土匪的脖子上,瘦土匪扑腾了几下便没了动静,当黑影再抬起头的时候,却露出了一张齿露唇外,面目全非的脸。 “妈呀!有僵尸!”几个强人绕是胆大,也被生生吓了个半死,几人拔腿就跑,其中一人回头看了一眼,却正好瞧见那僵尸松开了瘦土匪的尸体,一弹一跳地向他们追来! 几人吓得是魂飞魄散,亡命狂奔,好容易跑回了大部队,还没来得及把情况向匪首汇报,就听见了脚下的泥土齐齐松动的声响。还不等群匪反应过来,这地里就跟放了烟花似的,一个又一个黑影接连从地里蹿起,细一观瞧,全是一具具面目可憎,恶臭连连的腐尸,看这架势,竟都成了僵尸!而将军坟四周异响连连,显然还不知有多少的僵尸正要从地里钻出来。 强人们哪敢再挖,撒腿就跑,一时间,枪鸣声,哭喊声,僵尸的嘶吼乱作一团。至于林天法师徒,因为早已隔绝了活人气息的原因,短时间内,还不曾有僵尸攻击他们。 “成儿,这地底的僵尸八成都被他们给引上来了。”林天法郑重道,“趁现在,你赶紧用土遁术钻到地下,从这坟底小心遁入坟中!那尸王一时半会儿还不会醒来,切忌,你定要在这尸王醒来前吸出它的尸珠!” 土遁术是道家五行遁术之一,聚五行之力中的土行为已用,施展开来,能在土中来去自如。不过,这土遁术虽然玄妙异常,却也极为耗费功力,除此之外,一些砖石覆盖之地亦是无法穿透的。 “西方庚辛,太微玄真,见于无上,於于遁足,土行加身,用之神仙。急急如律令敕!”林成口中念念有词,待到咒毕,他猛一跺脚,斯须之后,什么也没发生! 见状,林天法的老脸一黑。 “咳咳,师父哇,我刚才那是失误,我再来一次哈。”林成有些尴尬,连忙又念了一遍咒语,一阵阴风吹过,林成仍呆呆地站在原地,又失败了! “静心,存思!”林天法的老脸彻底阴沉了下来,林成一个哆嗦,聚力再念了一遍咒语,这回可算成了!林成脚下黄光一闪,便没入了坟地之中。 地下到处充斥着阴冷与腥臭的气息,林成在其间穿行,遇到了很多死人的尸骨,这些都是没能变成僵尸的。与地表不同的是,地下的墓壁竟是用糯米桨和三合灰混合堆砌成的,质地坚硬无比,土遁术穿透不过。林成只得沿着墓壁下沉,废了一会儿功夫,总算找到了一处未彻底封闭的缝隙。 阴冷潮湿的墓室里黄光一闪,林成出现在了一处狭窄的墓道里。墓室里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线。 第五章 尸口夺珠 这墓室不知尘封了多少年,原先早已是生出了尸瘴,但尸王通灵以后,瘴气却不知怎地全部消散了。出于小心,林成并没有散去敛气术,反而再次施展了一个内息术,以免吸入了什么有毒气体。但这内息术不同敛气术,以林成现在的功力,只能维持一炷香左右。 时间紧迫,还是立即寻找尸王为好。林成取出寻阴鹤并里面注入了些许功力,寻阴鹤慢慢飞离了他的手掌,在他头顶盘旋了几圈后,径自飞进了墓道深处。 寻阴鹤散发着微弱的绿光,将墓道里映衬得异常阴森。墓道里寂静得如同一滩死水,林成毕竟只有十来岁,心里难免有些打鼓,他暗暗将自己师父骂了个半死,然后咬着牙,小心地跟上了寻阴鹤。 将军坟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场,越深入阴冷感就愈甚,如此沉闷地行进了有四五分钟,一道三尺左右的小门出现在了林成面前。门上赫然绘有一只色彩斑斓的怪兽,形似乌龟,却长着龙头,惨白的兽眼圆瞪着,说不出的怪异。林成是后来才知道这门上的怪兽,竟是龙九子之一的赑屃,是做镇墓兽之用的。 林成被这怪兽盯得有些发毛,他深吸了口气,抬手按在了门上,入手处煞是阴冷。门板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看起来厚重,实则不然,往左用力一推,便被推开了一条细缝。林成知道时间不多了,也不耽搁,继续将门缝开了一条大口子,跟着,他抽身而入。 好臭!林成的第一感觉就是令人作呕的腥臭,即便是施展了内息术也不能完全隔绝,熏得他都快要吐出晚饭了。林成捂着嘴,借着寻阴鹤散发的朦胧绿光看去,前方已经没有路了,门后是一间封闭的墓室,空间并不大,三个平方丈还不到,但放置棺材却是足够了。 墓室的中央横陈着一口掉了漆的棺材,棺材周围散落着各式的陪葬品,由于墓主人是武将,所以陪葬品里以铜镜,铁剑,盔甲等居多,其中还散落着少许瓷器。寻阴鹤进了这墓室后,就径自停在了那口正中的棺材头上,除了仍散发着微弱的绿光外,便不再动了。林成又往寻阴鹤里注入了一道功力,使它散发的绿光更甚了些。 料想那尸王应该就在这棺材里面了,让林成省了不少力气的是,这棺材盖并没有完全盖实,仍留了一道不小的空隙,想来这尸王也是个丢三落四的主儿,居然连房门都没关! 棺材里面仰躺着一具干尸,面部呈黑色,五官还能看清,身着清朝将服,让林成好笑的是,这干尸居然还蓄着长辫。但是一想到居然要和这具散发着恶臭的干尸亲嘴,林成的小脸立马又成了苦瓜色。 这实在太不着调了!虽然林成方才答应了自己的师父,但是真正付诸行动的时候,他真的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这干尸又不是什么姿容秀丽的艳尸,这是男的啊!要知道和这僵尸亲嘴,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看着干尸的那副尊荣,林成真的是‘心花怒放’了!这干尸尼玛长的哪能叫嘴啊!这活通通就是一个大窟窿啊!除了龅牙外,谁还能见过整副牙齿都露在外面的嘴,这简直就是龅牙里面的龅牙! 林成满心纠结,绕着棺材在墓室里不停地转悠,可渐渐地,他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突然!他的耳边竟然听见了一些异样的声音,是从棺材里面发出来的! 林成心中一凛,赶忙往棺材中看了一眼,却发现那干尸的尸体此时正在不停地抽搐着,看样子,就快要起尸了! 来不及了!亲还是不亲?娘的,这种感觉真是太折磨人了!眼看着这具干尸羊癫疯发作地越来越带劲儿了,林成将心一横,天杀的师父,不管了,爷豁出去了!于是他前倾着身子,往棺材里探去。就好比扑在了一块儿寒冰上一样,阴寒的煞气透向了林成的身子骨里。好冷!林成暗骂自己的师父想得太过周到,赶紧取出镇阳符贴在了自己胸前。一股微弱的暖流驱散了身体里的阴气,林成这才感觉好了不少! 万事俱备,只欠亲嘴!箭在弦上,不得不亲嘴!娘的,拼了!林成一闭眼,深深地印了下去。小嘴对大嘴!人嘴对尸嘴!亲上了! 嘴里一股烂肉的味道,尸臭呛得林成眼泪止不住地流,他很想吐,可这干尸居然还不张嘴,林成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这坑爹的师父到底靠不靠谱儿! 好在老天证明,师父是对的!在林成的这般‘热吻’下,这干尸终于‘羞涩’地张开了嘴。林成这才满是‘不舍’地移开了嘴唇,刹那间,整间墓室里光华夺目,精气四溢。顾不上干呕,林成赶紧伸出手往干尸嘴里掏去,取出了一颗光彩耀目的圆珠!这圆珠滚圆滚圆,足有鸽子蛋大小。 第六章 尸道险象 宝气夺目的圆珠方一取出,就勾动了天上的明月,道道银辉从月中洒下,被这珠子吸收,珠子不断吸收着月华,变得愈发地璀璨,将整个墓室都照得通明。林成这才发现在棺材的正上方开着一个足有水缸粗细的大洞,那道道月华正是从这个大洞里透进墓室的,这大洞与外界是相通的! “想必这就是那尸珠了,果然是件宝贝!”林成还来不及欣喜,就听到棺材里的尸王发出一声愤怒之极的咆哮,看来尸珠被夺,这尸王已经彻底苏醒了。林成赶忙将尸珠揣入怀里,哪还敢在这墓室里多待一刻,但要是按来路再跑回去,肯定是来不及了!他瞧了瞧离头顶不及六尺的大洞,急中生智,一咬牙,跳上了正剧烈抖动着的,棺材盖上的一角,而后借力猛地一跃而起,没入了上方的大洞之中。 一没入大洞之中,林成立即双手双脚齐伸,呈大字形牢牢地固定住了自己的身子,而那尸珠虽已被他藏入了怀中,但却仍挡不住它自主吸收月华,顷刻间,那璀璨的光芒又贯通了整个大洞。 方做完这一切,林成就听到下方的墓室里,响起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往下一看,只见一双十指锋利的爪子透棺而出,立马摧枯拉朽地将整个棺材撕了个粉碎,等一切木屑落下时,那具身着将服的尸王已经直直地立了起来,显然丢了尸珠的尸王已经发狂了,竟将自己的小床都毁了个干净。虽说林成早已经隔绝了自身的气机,但见此情形,他的小心脏霎时一颤,赶忙撑起身子,使劲往上爬去。 让他郁闷的是,洞口内侧的石壁与那墓壁一样,竟都是用糯米浆混着三合灰制成的,端得是坚硬无比,根本无法在此施展土遁术。不过让林成暗自疑惑的是,绕是如此坚硬的石壁上,却坑坑洼洼地布满了许多大小相仿的孔洞,约莫一寸来深,一直向着高处衍生而上。 艰难地向上攀爬了一段距离后,林成体力渐渐有些不支了,他刚想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就在这时,下方的尸王仰天一声咆哮,如一支离弦的箭矢一般,猛得冲天而起,一下子蹿入了林成所在的大洞之内。 这老僵尸的弹跳力真可谓惊人,自地下跳进了顶上洞中之后,它的身子竟还在持续上升,转瞬之间,就接近了上方的林成。林成哪晓得这老僵尸竟这般地生猛,见它陡然间出现在了自己的下方,大骇之下,哪还敢继续停留,急忙手足并用,拼尽了小命往上爬去。 可爬的速度哪有这老僵尸冲势快,饶是林成拼了小命,两者间的距离还是不断被拉近,老僵尸迫不及待地伸出了它那副修长的美甲,眼看着就要够到林成了!吓得林成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口中尖叫连连。 恰在这时,老僵尸的却陡然冲势一缓,直伸的两爪从林成脚底下堪堪划过,它发出了不甘的嘶吼,而后整个身体就直直地坠了下去。 林成闭着眼睛尖叫了半天,也没感觉到魔爪的侵袭,他偷偷地睁开了一只眼睛,却惊喜地发现,那尸王居然不见了踪影! 可还没等他多高兴一会儿,身下的通道里却又响起了类似金铁交击的异响。那声音不时地响起,前后间隔只有两三秒,林成顿感不妙,只好提起力气,再次往上攀爬。可绕是他不停地向上爬,那声音却反而愈发地清晰了。 再一次上撑后,林成往下一瞧,我的娘呀!只见那老僵尸又出现了!而且正以百米奔跑的速度蹦跳直上,它每上跃一段距离,都要将它的那双美甲嵌入坚硬的石壁之中,以此来借力,继续腾跃而上。看来石壁上那些坑坑洼洼的孔洞,也是这老僵尸平日里这样出入形成的,只是没想到,他的爪子这般坚硬,锋利如斯,竟能穿金洞石! 林成真的是要哭了,这尸王显然还有不低的灵智,“老东西生前必定不是什么好鸟,放着好端端的大门不走,干嘛总爱开后门!”林成腹诽不已。 好在费力爬了这么久,离头顶那不小的出口已是不远了。可他一刻不停地攀爬到现在,体力早已经不支了,行动迟缓,哪还比得上这活蹦乱跳的老僵尸啊!不多时,那老僵尸就追上了他,再一次腾跃之下,那老僵尸的一双利爪不偏不倚,恰好就钉在了林成的脚下。 老僵尸似乎知道林成就处在上方,迅速伸出了一只爪子向他抓来。林成吓得是亡魂皆冒,连三跨五,立马将下半身往上一提,做了个前驱的动作,但饶是如此,老僵尸那一抓还是稍稍蹭到了他的臀部,裤子被勾出了一道天大的口子,索性他并没有受伤,只是露出了两个白嫩的小屁屁。 惊吓之下,林成急忙又往上爬了不少,与尸王之间又拉开了些许距离。虽说洞口近在咫尺,可再有几次跳跃,那老僵尸铁定就能抓着他了!僵尸没有视觉,明明就是靠气息来锁定人的,除非修炼到不化骨的层次,所有为人时的感觉才能全部回归,而眼前这僵尸虽然已化成了尸王,但连飞僵的地步都没达到,更别说不化骨了,可为何敛气术却对它不管用呢? 第七章 吞珠入腹 会不会是尸珠的原因?林成盯住了怀里那颗霞光漫天的宝珠上。 “是了,这尸珠在尸王体内待了这么多年头,必定沾染上了它的气息,尸王或许就是凭借这气息,才能不断寻上我的。“林成突然想到,“可究竟如何才能屏蔽尸珠的气息呢?敛气术是无法对外物施展的。” 当然,这些想法全都发生在在电光火石之间,下方的尸王就要抓到他了,该怎么办?林成万分焦急。蓦然间,他的脑海中灵光一闪,他急忙取出光尸珠,一时间,通道里光彩更甚,恍如白昼,根本来不及多想,林成就一口将尸珠吞入了嘴里。 整个通道里瞬间暗了下来,漆黑一片,唯有头顶上方的出口,还略带丝丝银辉。这方法果然有效!可一想到这不知在那老僵尸嘴里待了多少年的东西,此刻就在自己的嘴里,林成的小脸都绿了!好在这尸珠没有什么异味,含在嘴里,竟还十分地温凉。 而那老僵尸,突然间失去了尸珠与林成的气息后,怒哮连连,显然是彻底发狂了。但现在通道里一片漆黑,林成也不知道它在做些什么,只听得下方除了愤怒的嘶吼声外,整个岩壁都剧烈抖动起来,林成抓住岩壁变得很是吃力! “不好!”林成大惊,他没想到这尸王灵智竟如此之高,居然想到无差别攻击整个通道,如此一来,他纵是能够保持身体不往下掉,在体力透支的情况下,也无法再继续向上迅速攀爬了。现在他所面临的严重情况只有两种,其一是在他体力耗尽的情况下,掉落而下,被尸王抓个正着。其二则是他坚持在原地,被从下方爬上来的尸王抓个正着!反正洞口就这么大,纵然他施展了敛气术,但面对面的撞上,距离如此近之下,也还是会被发现的。好在那尸王不停撞击石壁的同时,也降低了自身的攀爬速度,自己不至于马上落入他的爪中。 “该怎么办?”林成冷汗直冒,就在林成进退维谷之际,上方的洞口边却传来了他所熟悉的声音,“成儿?是你在里面吗?”是他师父林天法的声音!对此刻的林成来说,这声音仿佛就是天音! “师……父……额……”林成大喜,想必是这洞里动静太大,所以将自己的师父引来了,他赶忙回应道,居然忘了自己口中的那颗尸珠,“你……你……你……我……我……我……”才一开口,口中的尸珠顺势而下,竟滑不溜湫的主动滚入了他腹中。 “太好了!成儿你还活着!”林天法先是一喜,然后疑惑道,“你刚在说啥?” 啥叫你还活着?感情这老梆子早知道有这么危险?林成想死的心都有了,一开始被骗了不说,自己现在处到这副境地,这老梆子不但不救自己,相反还不紧不慢地问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师父啊!我这下面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主儿,你能不能先救我上来再说!”林成带着一丝哭腔道,已经顾不得去想腹中尸珠之事了。 “行!我这就拉你上来。”林天法慢条斯理道,“你别急哈!” “拜托!我能不急吗?感情不是师父你在里面啊!”林成朝林天法没好气道。 再说洞外的林天法,此时也是绞尽了脑汁,眼前的洞口虽说不小,可是却也容不了两个人,自己根本无法下去救林成,只能想办法将他拉上来,但自己身上又没有足够长的东西。 那老僵尸尚有听觉,显然是察觉到了上方的动静,捣鼓得是愈发地欢实了,一边捣鼓一边锲而不舍地向上爬来。 “师父啊!你在干嘛,好了没有,我就快要坚持不住啦!”林成暗自等了老半天,却还不见林天法有所动作,急忙催促道,“师父,你快点,那老僵尸就要抓到我啦!” “咳咳……那个……成儿啊,你看……你能不能自己上来?” “老梆子!我要能自己上来,早就上来了!”林成真不知道自己该是哭或者是笑了,“你到底还想不想要尸珠!” 听到尸珠,林天法立马来了劲儿,他大义凛然道,“徒儿放心,为师不惜一切代价,一定救你上来!” 话音刚落,林天法就急忙脱下了自己的道袍,不舍地看了一眼后,一把将之扯成了两半,而后他又将这两半各自拧成了条状,在上面打了个结,将之连成了一体,宛如一根长绳。 用力拉扯了几下,试了试强度后,林天法立马将长绳的一头抛入了洞中。盼星星,盼月亮,林成总算是接到了绳子,将整个身体牢牢地缠在了上面后,他不由地喜极而泣,那感觉就如同是瘸子握住了拐杖,再也不舍得放开了! “师父,我已经抓住绳子了,你倒是快些拉呀!”林成催促道。 “咳咳……你到来拉着试试看。”林天法边拉边委屈道,“可怜我一把老骨头啊!”。而后在林天法的卖力拉扯下,林成终于在老僵尸堪堪就要抓到他之前,被拉出了上方的洞口。 “成儿,尸珠呢!快拿出来让为师瞧瞧!”才出洞口,林天法就迫不及待道。 总算逃出升天了!林成先是长出一口气,而后又作出一副忙要从怀里掏东西的样子。 “好嘞!在哪呢!在哪呢!”林天法急忙把头伸了过来,就是现在!林成趁林天法不注意,一把扯住了他的胡子,叫嚣道:“死老头子,这么危险你还让我下去,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徒弟啊!” “哎呦喂!成儿呀,你轻点儿,听我解释。”林天法吃痛,连忙求饶道,“你先给为师松开,乖啊!还有那尸珠……” 林成见状,笑而不语,抓着胡子的手却是愈发地用力了。 “哎呦!别,别,别!”林天法哪敢耽搁,赶紧老实了下来,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他一五一十地说道,“为师此行让你前去,一是存了锻炼你的心思,现在天下大乱,妖魔鬼怪乘机祸行世间,今后我们可能遇到的劫难怕是比这还要厉害数倍,得早做打算呀!” 第八章 阵起尸灭(一) 说到这里,林天法眉头微皱,竟罕见地流露出了些许忧色,他接着道,“再者,为师对你还是比较放心的,以你五岁偷鸡,七岁摸狗的本领,降伏尸王不行,逃命却是足够了!” 说着,老头儿还有意无意地看了林成一眼,在见到林成小脸上的尴尬之后,心里一阵暗爽,大感快慰。 挖苦归挖苦,见林成又要有所动作时,林天法赶忙正色道:“还有,你当你师父这么久都干嘛去了,我是在布置阵法,好将尸王包括这里的僵尸全部灭杀个干净。” “真的?”林成一脸不信之色。 “当然是真的!你个瓜娃子,怎么就这么不相信你师父!你当师父真的仅是为了那尸珠吗?”林天法大骂道,“让这些僵尸在这聚阴地继续修炼下去,总有一天会酿成大患,为祸乡里。当初你师父我是实力不济,才忍着没有动手。可如今有了这个本事,再者那尸王又被你取出了尸珠,一身道行去了大半,已经变得容易对付了许多,岂如此良机,焉有错过的道理?!” 林成瞬间觉得自己师父的形象高大了不少,赶紧松开了还攥在手里的胡子,他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道:“师父,对不起哈,等这次回去,我给你搓上半个月的背!” 林天法本还有些不愤,但是一听林成要给他搓背,顿时气消了大半,但他还是面不改色,佯装愠怒道:“哼,你师父我真是比窦娥还要冤呐,所以你起码得给我搓上一个月的背才行!” “不行,只能半个月!” “有你这么道歉的吗,一定要搓上一个月,如此方显诚意。” “不行!你……” …… 二人开始了热烈的讨价还价,一时居然忘记了那下方的尸道里,还趴着一具“天天向上”的老僵尸。伴着一声凄厉的嘶吼响起,两人才大感不妙,可这时,下方尸道里的僵尸已经冲出了洞口。 再说那老僵尸,方一跳出洞口,就死死盯上了林成,似乎根本没看到离它更近的林天法似的,二话不说,一便把扑向了林成。原来林成由于体力消耗过巨,刚出洞口,敛气术就已自动失去了效用,此时,他的身形已经完全暴露在了那老僵尸的面前。面对老僵尸突如其来的攻击,林成急忙作势往边上一滚,堪堪避过了此次攻击,老僵尸见一击不中,再次向他扑来。 林成立马起身,撒腿就跑。可这老僵尸就如同发了情的蛤蟆一样,一蹦一跳地死死追着他不放。 “师父,快救我啊!我实在是没力气了!”林成气喘吁吁道,一张小脸都已涨成了猪肝色。 “成儿,你赶紧往你右侧跑,那里有一块残缺的黑色大石,为师先前已在那布下了阵法,但要记住,阵法的范围只有方圆十丈,切莫跑过了头。”林天法嚷声道,“你先撑住一会儿,待为师启动阵法!”话落,林天法口中开始念念有词起来。 “好啊!死老头子,居然存了让我吸引僵尸的念头!”林成在心里破口大骂,但也不得不如此做了,谁叫这僵尸只‘在乎’自己呢?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林成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尸王的好几次扑击,终于将之带到了那块黑色岩石处,待到老僵尸走进了阵法之中,林天法迅速掐诀,而后高声喝道:“二八星宿,雷池锁魂,急急如律令,开!” 口诀声刚落,阵法立即运转起来,黑色岩石周围,片时冲起了二十八道金黄色的光柱,将方圆十丈全部笼罩在内。 林天法布下的这个阵法名为锁鬼阵,俗称“雷池”,是专门用来禁锢恶鬼的方法,当然同样适用于僵尸。按《周易》的理论,日属阳,夜属阴,恶鬼是只能在夜间活动的,古人观星时将整个夜空分为二十八个星区,称之为“二十八宿”,其中每宿包含若干个恒星,而“雷池”的布法,便是在恶鬼周围布上二十八个铜钱,人为划定一个假的“二十八宿”,铜钱数阳,所以便给恶鬼造成了越“雷池”一步则入“阳境”的假象。 这个阵法对鬼怪没有什么伤害,只能起到禁锢的作用,但这对林成来说却是足够了,趁此机会,他急忙身形一闪,赶紧离开了阵法的笼罩范围,这老僵尸当然不可能放过他,跟着就朝他扑了过来。 好在这阵法显然不是吃素的,黄光一闪,老僵尸直直地撞到了一面似乎根本就看不见的墙上,二话没说就被震到了地上。它直直地立了起来,仰天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再次冲跳上前,结果和先前一般无二,饶是它冲撞多少次,全部都被震了回来。老僵尸一时半会儿挣脱不开,只能在阵法里蹦蹦跳跳,四处乱窜。 林成起初还有些担心,但此刻见了阵法之威,心中大定,他跑到老僵尸身前,与它仅隔了一道光柱。他朝老僵尸嘿嘿一笑,而后做了一个贱贱的动作:把那两个还光着的屁股对准了老僵尸,拍拍自己的屁股挑衅道:“来抓我呀!” 林成也知道这尸王是看不见他卖弄的,他纯粹就是为了出口恶气,任是谁被一具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僵尸追了半天,恐怕都不会好过。 可这老僵尸虽然看不见,可不代表它感觉不到啊!它感觉到林成就在它面前,立马伸出了它那双锋利修长的小手,狠命地挠着那堵看不见的墙来。不知是不是因为老僵尸长时间不洗手的原因,其指甲之上竟沾满了尸毒,凭借着原有的锋利性,抓在阵法上,嗤嗤作响,搞得阵法不停闪烁。 老僵尸一见有效,立马变得欢实起来,挠得是愈发地卖力了,没多久,锁鬼阵的二十八道金光就已经开始渐渐地减弱了,照这样下去,不出一时半会儿,它就能挣脱了! 林成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这个举动,居然还帮上了尸王的大忙,急忙收回他的屁股,退到了一旁,但显然已经是不管用了,这挠上了瘾的老僵尸哪还会傻傻地停下。 林成急了,哭丧着脸朝林天法大喊道:“师父,快想想办法,尸王就快要破阵啦!” 第九章 阵起尸灭(二) 林天法见到这一幕,满脑门子黑线,暗骂林成做事儿也忒不靠谱了,好在他早有准备。既然有困尸的阵法,自然还有灭尸的阵法。先前他在此地费了许多周折,才布下了一困一灭的组合阵法。困尸的是锁鬼阵,而灭尸的则为净寐阵。 所谓净寐阵,乃是茅山术中对付僵尸的阵法,说是净寐,其实并不是说让人睡觉,而是有“让死者入土为安”的含义,茅山术认为,死者诈尸,是因为身体三魂七魄没走干净,用这个阵法可以将体内残留的魂魄完全冲出身体。另外,此阵还有一个作用,叫做“阴闶”,传说诈尸,大多是由于死者死的不甘心从而心存怨气所致,而这“阴闶”,就是专门用来释放亡魂怨气的,用在这怨气深厚的老僵尸身上,是再为合适不过了。 由于这组合阵法一前一后,施展起来需要耗费不少的时间,因此早在锁鬼阵刚一开启之时,林天法便又马不停蹄地激发起净寐阵来,到现在终于激发得差不多了。 只见原先的锁鬼阵中光芒四起,在二十八道黄色光柱边上,又凭空浮现出了九个酒杯嘴粗细的黑洞。这九个黑洞方一出现,就滴溜溜地运转开来,顿时,九股莫名的吸力四散而开,一下子笼罩住了当中的尸王,股股黑气不断自尸王身上溢散开来,被拉扯着吸入了那九个黑洞之内。 黑洞吸收了黑气后不断变大,散发的吸扯力也愈发强大起来,尸王身上的黑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持续减少,它不住地嘶吼,蹿来跳去,看起来异常痛苦的样子。 见状,林成一喜,忍不住向林天法看去。谁知林天法此时却是一脸严肃,他道:“这尸王可没这么容易对付,可别高兴得太早了。” 果然,一盏茶时间过去了,那老僵尸虽然痛苦不堪,但依旧活蹦乱跳。 “怎么就弄不死它呢?”林成不禁有些骇然了,此时,他终于对尸王的厉害程度有了一个深刻的了解。 那净寐阵,虽然在仍一停不停地吸收着尸王身上的黑气,但奈何尸王魂魄深锁,稳固如山,该阵根本不能将其体内残留的魂魄冲出体外。而随着尸王更加剧烈的撞击,锁鬼阵散发的光芒却是愈发得暗淡了,这下子林成慌了,他焦急道:“师父,你这阵法到底行不行啊!能不能再加把力!” “不愧是能结出尸珠的尸王,果然非同一般,没了尸珠还能这般凶悍!”很显然,林天法也发现了阵法的异样,不过尸王虽然异常凶猛,到也在他意料之中,他小心翼翼地取下了别在腰间的一枚灰色小铃铛。 这枚铃铛造式古朴,表面上还布满了丝丝条条不知名的怪异花纹,正中之间则烙有两个古篆,是为摄魂。别看这枚铃铛小,却真的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贝。 多年来,林天法对这枚铃铛是倍加爱惜,几乎算得上是形影不离,饶是林成是他的弟子,也才寥寥见过几次而已。此宝名为摄魂铃,当然赶尸人手中也有叫做引魂铃的类似法器。听起来,两者只相差一个字,差别不大,其实不然,引魂与摄魂可谓是天壤之别。引魂铃仅仅是起到引领魂魄的作用罢了,充其量不过是影响魂魄,而摄魂铃却是实实在在的摄取魂魄,完全是强制性的剥离,威力比引魂铃大了不是一星半点。 这摄魂铃是林天法这一脉世代传下来的宝贝,是专门克制阴魂尸鬼的利器。但其所耗费的功力也十分庞大,饶是以林天法的功力施展这摄魂铃,也只能坚持半炷香的功夫,堪堪摇响几次,再多就不行了。而且施展这摄魂铃之后,由于其威力太大,若是使用不当,会连带施术人自身的魂魄都会受其影响,所以一般来说,林天法是不愿使用此宝的,但是现在情况危急,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成儿,赶紧捂上耳朵,万万不可松开。”林天法严厉告诫道,见林成照他的话,双手已经牢牢地捂住了自身的耳朵后,他也从身上撕扯上两块布条,稍一揉搓后,塞入了耳朵。 而后,他手持铃铛,一手将铃铛高举过头顶,缓缓摇晃,另一只手单手作诀,口中念念有词起来。只是这咒语好生奇怪,起初平缓如小桥流水,慢慢的,节奏与气势不断加快和升涨,到了最后,竟如大江一般狂涌奔腾。而那手摇铃铛的幅度,也随着咒语的变换,渐渐地增强起来。可饶是抖动得这般剧烈,这摄魂铃却仍然没有发出丁点儿声响。 林天法先前开启阵法耗费了不少功力,现在一时间,竟然不能将其摇响。他虽然心急不已,但却也没有办法,因为一旦开始施法,其过程中是不能被打断的。因此,现在他能做的,便是继续保持施法,至于摄魂铃到底能否被摇响,只能看天意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林天法已经汗如雨下,但其口中的咒语声以及摇铃的速度,却丝毫未曾减缓。而危急的是,此时锁鬼阵在尸王的不断攻击下,只剩下淡不可见的薄薄一层了,恐怕要不了多少时间,尸王就要出来了! 所幸,在林天法不断坚持下,摄魂铃终于散发出了淡淡的紫光!“叮铃铃”一道轻微的铃铛声骤然间响起。这声响听起来清脆悦耳,但却具有极大的穿透性,纵使林成早已经捂住了双耳,可铃音竟还是透入了他的耳中。一刚入耳中,林成只觉得一阵眩晕感袭来,顿时觉得仿佛魂魄就要立刻迷失一般,吓得他赶紧捂实了耳朵。反观林天法,在这铃音下,也是身形微微一颤,脸上出现了一刹那的呆滞。 再看那即将要破阵而出的尸王,在这铃音响起的刹那,竟一个踉跄直直地倒了下去,随即,一个散发着淡绿色光芒的小光团从它头顶浮现而出,不受控制地朝摄魂铃飞来,一闪而逝,径自没入了铃中。竟是这尸王体内残缺的一魄被摄魂铃生生给摄了出来。 第十章 玄铃响,尸魂散 虽然老僵尸很快又立了起来,但它的气息却是萎靡了不少,它本能地知道,再这样下去的话,它真的就得魂飞魄散了,它仰天发出了几声惊天嘶吼,与先前的嘶吼声大为不同的是,这几声咆哮中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不好,它是在召唤其它的僵尸过来。”林天法似乎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道。果然,话音刚落,远处不断有咆哮声响起,此起彼伏,像是在回应着尸王。 “成儿,看样子,为师只得先行灭了这尸王了,你自己当心,见机行事就好!”林天法显然是存了速战速决的心思,打算在其他僵尸到来前,先干掉尸王。其在招呼林成的同时,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白色小药瓶,拔出红布瓶塞,往手心里倒出了三颗白色丹丸,他一脸肉痛之色,拿了边上的一颗服下,又小心翼翼地将另外两颗丹丸封好重新放了回去。 “哎!宝贝越用越少,这次可是亏了血本了,所幸的是好在取到了尸珠。”林天法撇了撇嘴道,暗自比较了一番利得损失,不过看其样子,显然还不知道尸珠已经被林成吞入了腹中,不知要是他知晓了这个结果,会不会气到吐血呢? 丹丸入腹以后,林天法用功力稍一炼化,药力慢慢扩展到四肢百骸,只见其原本损耗的功力,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起来,眨眼间就恢复到了巅峰。而后其开始以神秘且又规则的布调走动起来。其步先举左脚,一跬一步,一前一后,一阴一阳,初与终同步,置脚横直互相成为丁字形,随着脚步的踏动,林天法自身的气势开始莫名地狂涨起来。 “天呐!这难道是步罡踏斗!”林成见了林天法所施展的步法后,一声惊呼。所谓布罡踏斗,是修为到了一定境地的修道者才能在施法时施展的步法。施展了此步法的修道者,能出阳神驰奏上苍,假方丈之地,以为九重之天,步以斗宿魁罡之象,或以九宫八卦之图,即可构通人神。 简单来说,当步罡踏完时,就能感应上天,接引北斗星辰之力为己用。林成知道自己师父这次是动真格的了。当步罡踏完那一刻,漫天星光挥洒而下,将他映衬得犹如星君下凡,而他的气势已经涌涨到了一个临界点。 随着他的一声大喝,摄魂铃再次响起,而且破天荒地一连响了三下,而且一声比一声高亢。只见那在阵中不停挣扎的尸王浑身剧烈颤抖,全身的皮肤不停地往下脱落,每一次摄魂铃响起,那尸王身上就会有一个淡绿色的小光团,被凭空摄出,而后没入到摄魂铃之中。 尸王的气息不断萎靡下去,连嘶吼声都查不可闻了。而这时,因为尸王魂魄不稳,那净寐阵的威力也开始显现了。当摄魂铃第三次响起时,净寐阵配合着铃音,一下子从尸王身上摄出了一红两绿三个光团,红的光团实为尸王的魂,而绿色的光团则是它的魄。 当这三个光团被摄魂铃吸收后,老僵尸终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没了半点声音。再也没了任何动静,在林成看来,那尸王这下子应该是被消灭了。 林天法虽然也松了口气,但是仍不敢大意,出于小心起见,林天法一咬牙,竟再次摇响了摄魂铃,当这最后一声响起时,林天法身形一个颤抖,自身却忍不住吐出了一口鲜血,看来前三次摇响摄魂铃已经达到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第四次摇响摄魂铃,连他自身也受了影响。 出人意料的是,当摄魂铃第四次响起时,那倒在地上看起来早已没了半点儿动静的尸王突然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咆哮,整个尸身猛得炸裂开来,而从其体内却再次飞出了一个泛着红光的小光团,竟又是一魂!这下子,饶是林天法也被吓了一大跳,他根本就没想到这尸王竟如此狡猾,先前他所为,只是出于本能地小心罢了,未曾想过这老僵尸居然在那装死! “这能结出尸珠的尸王居然这般特殊,灵智之高暂且不说,竟还自行凝聚回了一部分残缺的魂魄来,实在是可怕!”林天法有些骇然道,要知道,一般的僵尸仅有魄而没有魂,其行动全靠本能,完全是一具行尸走肉。唯有修炼到一定境界,或者有其他什么特殊情况,才可能保留或者诞生出魂来,而有了魂的僵尸则有了灵智,魂魄凝聚得越多,其灵智才会越高。传说,僵尸取死而后生,逆天将残缺的魂魄重新修成完整的三魂七魄后,就会变得与常人无异,那将是一个新的生命层次,到那时,天难灭,地难葬,唤作不化骨。 而眼前这尸王连飞天僵的地步还没达到,却已有了两魂五魄,简直是闻所未闻,恐怖至极!林天法暗自庆幸好在先前取出了它的尸珠,使其道行大跌,否则,今天就真的可能是有死无生了! 吼!吼! 只听得耳旁几声尸吼声响起,便见有几条黑影带着腥风朝两人扑来,显然是离此地最近的几具僵尸赶来了。不过现在尸王已除,师父又在身边,林成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果然,那几具僵尸连两人的衣服都没碰到,就被林天法的掌心雷击中,全部化作了飞灰。接下来的时间,不断有僵尸赶来,但都是些白僵就连黑僵都很少见,用林天法的话说:“这些毛都还没长齐的东西,有毛用啊!” 事实亦是如此,不论是白僵还是黑僵,只要是赶来的僵尸,都被林天法用掌心雷或者是阵法,一一灭了个干净,让林成诧异的是,其中还出现了几具行动迟缓,连毛都没有的僵尸,从尸体的腐烂程度,还有着装来看,显然它们生前就是那帮响马中的一员,可现在却已成了僵尸。 第十一章 捉鬼李家庄 “不必惊讶,想必他们之前都被僵尸所杀或者所伤,中了尸毒,尸毒一发作自然就成了僵尸了。”林天法再等了一会儿,见确实没有僵尸过来后,便收了布阵器具,他淡淡开口道,“他们生前丧尽天良的事没少做,如今成了这副模样,这便是报应。” “师父,那其他人呢?”林成四处扫了下,却已不见半个土匪的影子。 “不知道,也许死了,又或者是逃了。”林天法摇了摇头。 “那会不会有其他的僵尸也逃走了呢,之前听那动静,这里的僵尸绝对不止这些?”僵尸可不是善茬儿,一般人可对付不了,要是有僵尸跑了出去,那肯定是一大祸害,想到这里,林成很是担心道。 “那到不会,此地阴气极盛,十分利于鬼物的修炼,那些没有灵智的僵尸会本能地选择呆在此地。再者,你难道忘了先前为师在入口处布置的阵法了吗?就算是有僵尸追着那伙土匪无意间到了出口,也必会被阵法所阻,受困于内。”林天法倒是丝毫不曾担心。 “师父,你真是太厉害了,想得这么周到!”听到林天法所说,林成不由大松了口气。 “哈哈!成儿,今天终于被你说对了,你师父我就是这么厉害!”听到自己的徒弟称赞自己,林天法大为高兴,厚着脸皮又道,“成儿,你再说一次让师父听听。” “师父,你不是说要除掉这里所有的僵尸吗?”见状,林成小脸一黑,赶紧岔开了话题,“对了,你把这聚阴地破了,不就完事了吗?” “咳咳,这个嘛……”林天法面露难色。 “看来师父你也没那么厉害嘛!”林成故意叹了口气,趁机挖苦道。 “你小子,说得到轻巧,这风水上的东西,又岂会是你想的那般简单!”林天法没好气道,“不过这群僵尸,我今天灭定了。” “师父,我……”林成本想把尸珠的事和他师父提下,无奈话还没说出口,便被林天法一把拉住去寻找僵尸了,“成儿,夸赞师父的话,还是等到此间事了吧!” 林成:“……” 两人边走边寻,仔细搜查每一处地方,缓缓走向了出口处,不过这番搜寻下来,他们并没有遇到任何僵尸。 见此情形,林天法眉头不由微皱,不过当二人赶至入口处时,那五行八卦阵之内却已经是尸吼震天了,细细一数,足有二十来具僵尸在里面蹦达。林天法这才放下心来,随即大喜道:“活人果然最容易吸引僵尸,先前那帮土匪从这逃走时,竟出人意料地都将僵尸吸引到了此地,此时它们都已困在了阵法内,这样一来,可是省了不少功夫哇!” 只是,这五行八卦阵虽然困住了一干僵尸,但因无人主持的缘故,起到的杀伤力却甚微,至多只灭了那些刚死去不久的响马化成的僵尸。不过,现在经林天法一主持,那阵法的威力立马就变了样,赤绿黄白黑五色光芒不停闪烁下,一个足有圆桌大小的八卦虚影在众僵尸上空缓缓浮现,待到虚影凝实了不少后,林天法单手一指,八卦图猛地压下,众僵尸只挣扎了一会儿,就都形体分离,尸骨无存了。 而此刻的林成,见到自己的师父仅凭一己之力,不但灭杀了尸王,接着又除掉了众多凶恶的僵尸,他心里的震撼是可想而知的。他从小到大,一直跟在林天法学身边习道法,虽觉得道术有诸般神奇,但却总不上心,向来都是抱着儿戏的态度,如今才深有体会,总算知晓了道术的一些妙用。他暗下决心,此番过后,定要努力研习道法,跟着林天法捉鬼降妖。 山野林间的一处小平地上,生有一堆明暖的篝火,林天法端坐在篝火前,身形略显佝偻,他望着眼前忽明忽暗的火堆,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从将军坟出来,已经是后半夜了,因为先前经历了一场恶战的原因,师徒二人继续在山林穿行了一段距离后,体力就都有些不济了,林成更是睡意朦胧,快要迈不开脚了。考虑到差不多要明天中午才能到李家庄,继续赶路已无多大意义,两人便找了处安全的地方停下歇息了。 一路上,林成也已将自身不当心吞了尸珠的事全部告诉了林天法。起初听到结果时,林天法也是猛然大惊,一下子变得紧张异常,但他并不是紧张尸珠,尸珠固然宝贝,但在他心目中却远远比不上林成宝贝,他所担心的是,林成吞了这尸珠后有没有什么异常?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尸珠千古难得一见,几乎只存在于传说之中,所有有关这方面的典籍记载真的是少之又少,寥寥无几,唯一知道的就是,在修炼时将尸珠佩戴在身边,能增强吸收天地精气,起辅助修炼的作用。据林天法目前所知,林成是这千百年来,唯一一个得到尸珠,并还将之吞食的人!这如何能让其安心! 好在自林成吞食尸珠这几个时辰以来,自身并没有什么不适,也无任何异样,一切如常,这才让他大松了口气。要是林成真出了事,他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回过神来,已是拂晓了,再有一两个时辰,天就该亮了。一天中的余热散尽,气温微寒,他怕林成冻着,就自包裹里取了件长衣,轻轻地盖在了一旁熟睡的林成身上,而后又往篝火里添了些柴火,望着眼前那张稚气未脱的脸,林天法露出了一丝罕见的柔色。 …… 李家庄,虽这么称呼,但并不是庄子里所有的人都姓李,而是以李姓为主。但是最近庄子里并不太平,原因是这庄子里一户李姓的地主家里,接二连三地出现怪事儿,搞得整个庄子都人心惶惶的。事情还要从这户人家的二儿子说起,据说这二儿子从小身体孱弱,体弱多病。这种体质换作是生在一般人家里,只怕早就夭折了,但好在李家家境殷实,各种名贵的药材滋补不断,才让其长大成人。 第十二章 小人嘴脸 转眼这李公子已过了不悔之年,虽说其大病不绝小病不断,却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为了给儿子冲喜,李老太爷夫妇便私底下暗自合计起来。几经周折,两人终于找到了一个颇为钟意的女子。这女的名叫王馥甄,真要说年龄却还比李公子大了一岁,其虽生于贫苦家庭,却也出落得标致娇柔,颜容甚好,而且勤劳善良,重最要的是为人谦和,十分得听话,这让李老太爷夫妇很是满意,与女方的父母经过交商后,终于顺利说下了这门婚事。 可是王馥甄进了门后,不但没能冲喜,竟是催命了,这体弱多病的李公子新婚还不到一月便一命呜呼了。(依笔者见,娶了个漂亮的媳妇儿,李公子肯定是过度操劳了。)如此一来,李老太爷夫妇岂还会待见她? 可怜王馥甄年纪轻轻成了寡妇不说,往后的日子更是受够了冷言热语,一气之下,便回了娘家。李老太爷夫妇乐得清净,自然也没阻挠她。原本按正常的轨迹,王馥甄肯定是守一辈子寡,孤独终老了。怎奈偏偏天意弄人,在丈夫去世将近三个月后,她发现自己居然已有了身孕,眼见自己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王馥甄却愁了,“要不要带这孩子认祖归宗呢?” “算了,不认也罢,若是回去,只怕每天又要受那些冤枉气。”王馥甄对先前的事儿,心里还有些愠怒,便想等气消了再回去。为了避免意外,她成天小心地待在屋里,可不知怎得,她怀孕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了!一时间,村里面流言四起。 “喂,听说你们村里最近出了件稀奇事儿,那死了丈夫的王寡妇居然怀孕了!嗳,这事儿到底是不是真的?” “可不是吗!你说一寡妇怎么会平白无故大了肚子,肯定是寂寞了,也不知是和哪个野汉子生的!” “野汉子?我看不一定。她不是还有个倾慕她已久的表哥呢嘛!或许……” “嘿嘿……你说得在理,被你这么一说,我想啊,她老父亲说不定也逃不了干系,你说会不会……” 类似这样的场面每时每刻都在上演,传来传去,关于她怀孕的事,在十里八乡内竟传出了好几个不同的版本,但就没一个版本说她肚里的孩子会是她丈夫的! 听到传闻后,王馥甄对着自己丈夫的遗物大哭:“正和啊正和,你自己死了到好,却留下了这无尽的苦楚让我受哇!你说我该怎么办?你叫我如何是好啊!” 王馥甄怀孕的消息最终传到了李家人耳中,李家很快派人来,将她接了回去,是用大轿子风光地抬回去的,而且听那些来接王馥甄的下人说,李老太爷夫妇俩听说她怀孕以后,都很高兴,巴不得她能早些回去。 轿中,王馥甄说不出的欣喜,她摸着自己的肚子柔声道:“孩子,咱们终于可以回家了,你爷爷奶奶都是明白事理的人,以后你可得好好孝敬他俩!知道吗?” 可天真的王馥甄又怎会知道,等待着她的不是家,而是地狱。轿子才进李府大门,就重重地落到了地上,王馥甄受了一惊,还不曾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两个凶神恶煞,面目可憎的家丁便齐手扣住了她,将她连捆带拖地绑到了大堂之中。而此时的大堂里,立了不下数十人,八成都是些李氏族人,还有些亲近的下人,一个个死人般面无表情。正中高椅上,李老太爷夫妇正襟危坐,一言不发,冷冷地盯着王馥甄。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王馥甄见此阵仗,哪还会不明白这些人的用意,她泪如泉滴,不禁反问,“你们之前不是还说得好好的吗?” “为什么?呵呵。我要不是用这种方式,你岂会乖乖回来?”李老太爷冷笑不已,“你不会以为我们用轿子抬你来,会是信了你吧!你在外面败坏了我李家名声,我要是不这样做,又岂能堵上他人的嘴?不过是做戏罢了!” “想你这贱人,克死了我儿不说,如今却还要在外面败坏我李家的名声,你端的是好生不要脸啊!”李老夫人一双昏黄的老眼本就极小,此时又被刻意地眯了起来,她一字一句接着道,语气好生刻薄,“也不知你是和哪家汉子媾和,才怀上了这个野种。” “不!不是的!他不是野种!你们为什么不相信他是我与正和的孩子!”王馥甄血泪盈襟,她悲愤道,“他就是正和的孩子!是你们的亲孙子啊!” “胡说!正和怎么可能有孩子?他的……”李老夫人大怒,刚想开口说什么,可顾忌到面子,却又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只得立马改口道,“他的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 “哼,我暂且问你,这真要是正和的孩子,那你为何还要一直躲在房里不出,怕被人知晓,迟迟不肯归来李家呢?”李老太爷怒目圆睁道,“这必定是你心里有鬼!” 此话一出,竟博得了“满堂彩”,堂里原本还持观望态度的人们,纷纷不住地点头,对她指指点点,说三道四,所言皆是些污秽不堪之词。 王馥甄怎知道她当初一时之举,竟惹出了李家人这般大的猜疑,偏偏她还不好作答。她满是委屈,却又无从宣泄,一时间,只觉得气上心头,酸楚难熬,真当是欲哭无泪!她有泪无泪地哭,整个身子因茫然无助而不住地发颤,她深咽了一口气,唯有用她那断断续续,脆弱无力声音哽咽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他真的是正和的骨肉哇!” “休要胡言!”李老太爷红头涨脸,咬牙切齿道:“来人呐,给我掌嘴!” “是!”这可是在老爷面前尽忠的好时机,人群中争着抢着跑出几个下人来。 “陈二,你手劲儿大,就由你来吧!”李老太爷指了其中一个下人道。 被叫到的陈二大喜,赶忙跳将出来,给高堂之上的李老太爷以及李老夫人行了个大礼后,迫不及待地走至跪倒在地的王馥甄身旁,二话不说,抄起手掌就是一个嘴巴子。 第十三章 含冤屈死 “啪!”声音,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在整个大堂,由于陈二下手太重,王馥甄的左边半个脸顿时红肿了起来。 李老太爷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用肯定的语气道:“接着打!” 陈二闻言,又是几个耳光,而且个个都下了狠手。王馥甄雪白的面颊上,立即出现了几个突兀鲜明的红印。 “陈二!你怎能如此狠心,你忘记当初我是如何待你的吗!记得有过一次,你不小心打碎了我与正和房中的那只双耳吊脚花瓶,那可是雍正年间的古物,价值二百多块大洋,若不是我亲自替你承担了过错,你的下场会如何凄惨?”王馥甄怎会知道当初受过她不少恩惠的陈二下手竟如此之重,她满是不忿道,“每次托你去购置些事物,你都会暗自克扣,我又有哪次责怪过你?还有……” 被王馥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了这些丑事,陈二恼羞成怒,哪还敢让她继续开口说下去,不等李老太爷开口,他急忙又给王馥甄抡了几个巴掌,好堵上她的嘴。 一连几个耳光下来,王馥甄鼻血横流,不过见到陈二那副发了狂的嘴脸,她却忍不住笑了。陈二见到她笑了,脸上寒意更浓,那是赤裸裸的蔑视与讥讽!李老太爷见状眉头一皱,却没有阻止。 “让你胡说,让你笑!”陈二心中一肚子的怨毒,王馥甄对他的恩惠越多,他就是越恨王馥甄,恨不得将王馥甄直接打死,待到王馥甄嘴角都被抽裂以后他仍不停手,渐渐地,望着眼前这张被自己打得青红交映的脸,陈二竟生出了一种变态的快感,平日里高高早上的少奶奶,如今却只能跪在地上,被自己打得血流不止,那是何等的刺激与满足哇! 众人非但没有阻止或者求情,然而睁大了眼睛,很是兴奋地观着这一幕,目光中带着热切之色,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恨不得打人的就是自己。见王馥甄被打出了血,众人更是激动,差一点忍不住拍手叫好! 王馥甄虽噙着满嘴的鲜血,脸上的笑意却是更甚了。“再笑啊!你再笑啊!”陈二在心里不住地高呼,连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终于,在陈二的毒打下,王馥甄承受不住,瘫伏在地。此时的她口鼻溢血,面部红肿,已经完全不成了样子。 而见了王馥甄现在这副样子,大堂里的众人更是满意至极,像是观赏到了什么最精彩的表演一般。陈二面对着一干人的目光,很是享受,他不禁得意起来,似乎是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儿一般。 “老爷,您看……”陈二走到李老太爷身前,像是邀功似的寻问道,一脸谄媚之色。 “嗯。做得不错。”李老太爷微微点头道,“一会儿去库房领赏。” “多谢老爷!多谢老爷!今后要是有什么事,您只需吩咐一声,小的一定肝脑涂地,无不照办。”陈二大喜,当即表起忠心来。而其余众人则是双眼通红,羡慕不已,暗恨这等好事为何没落在自己头上。 王馥甄挣扎着撑开发肿冲血的眼皮,她要将这些冷血无情之人的容貌看个真切,仇恨的目光扫过了大堂内每一个人,特别是那坐在高堂上,面无表情李老太爷夫妇二人,还有那凶相毕露,洋洋得意的陈二,她将所有人的长相都深深地印在了心里。 被这凄厉的目光一扫,陈二忽觉不安起来,他很想再上去给王馥甄赏两嘴巴子,却没有理由,只得暂且忍下。 “你可认了?”李老太爷冷声道。 “认?我认什么!这就是正和的孩子,我认什么!”王馥甄张开满是血污的嘴,凄厉道。 “你!”李老夫人闻言大怒。 陈二暗道一声,机会来了,这次,不等李老太爷吩咐,陈二便径自上前,一把抓着了王馥甄的头发,作势又将其从地上拎起了起来,刚想动手再打上两巴掌,却被高堂上的李老太爷当场喝住: “陈二,你给我住手!”李老太爷对陈二擅作主张的十分不满,出言训斥道,“我有让你动手吗?下次可别再自作主张了!” “是是是,老爷,小的再也不敢了!”陈二只得悻悻作罢,他立马低下了头,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察觉的冷色,但马上变作笑脸,连连赔着不是。 李老太爷也没多看他一眼,而是又将头撇了过去,朝着王馥甄寒声道:“再给你一晚上的时间,如若不然,族法处置!” “来人呐!将这个水性杨花的贱人关到柴房里去,不要给她吃喝!”李老夫人接着又道。 “是!”先前捆她过来的那两个凶神恶煞的下人应声而出,又将其强行拖至柴房关了起来。 …… 昏暗的柴房内,一个微弱的女声嘤嘤自语:“孩子,娘亲对不起你!娘亲没有机会将你生下来了。”她满是痛心地抚摸着自己凸起的肚子,一直在说着对不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天色全黑的时候吧,柴房里的哭声才彻底停了下来。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房梁不算很高,她寻来平时用作轧柴的铡刀凳,站了上去。她缓缓解下衣带,绕着房梁系了一个小圈,这个圈恰好够自己头伸进去。 是的,她想要自杀。她知道无论自己招与不招,都只是死路一条,李家人不会给她活命的机会,那么与其再次受辱而死,到不如现在自己来个了断。 面对死亡,没有人能不害怕,她也很是恐惧。但是比起死,她更害怕那些冷血无情的人,她苦啊!为什么明明自己是清白的,却要被逼着非死不可。她痛哇!肚子里的孩子,也要随她一起去死。她恨呐!恨那些人怎会如此无情,一个个都想要自己死。 良久,寂静的柴房里响起一声微不可闻的落地声。上吊死亡是一个漫长的死亡过程,从绳子勒紧气管到死亡差不多要几分钟左右,并不会立即死去。所以选择上吊去死是非常难受的,甚至可以难受到人不想再死!而她此时正在忍受这种折磨与痛苦。 她剧烈地挣扎,承受的痛苦多大,其心中的怨恨愈深,“我恨呐!我好恨!我要你们通通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第十四章 梁上凶绳 王馥甄死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老太爷叫人去捆王馥甄过来,那两人去了柴房,却发现她早已吊死在了房梁上,她的舌头伸得老长,眼球充血突出,脖子青紫,四肢僵硬紧绷,死相极其丑陋可怕。 李家人对外宣称王馥甄是得了什么骇病,所以突然病死了。那时候,凡是得了不知名的骇病而死的人,为了防止传染别人,都要及早处理的。有了这个名头,李家人就把王馥甄的尸体草草地处理了,不设灵堂,不立牌位,甚至不允许人拜祭,而且因为王馥甄是横死,是不允许埋入祖坟的。如此一来,李家人就随便找了处荒草丛生的野地,将之埋了。 王馥甄死后没多久,怪事儿就开始发生了。人老了,睡眠也会变得很浅,李老太爷夫妇也是如此,两人每晚的睡眠时间还不到两三个时辰,几乎是才躺下,打一个盹儿就醒。因此,漫长的黑夜里,两人绝大部分时间都是醒着的。 可最近这几天以来,两人总能听到房顶上传来的稀哩嗦咯的异响,起先两人还没在意,因为木制结构的房子总有这种异响。但是接下来一连好几天,那声音每晚都会响起,两人被吵着睡不着觉,便让一个身手矫健的下人上了房梁,想让他看看,是不是房梁出了什么问题,却不曾想到,在房梁上取下来一条白色的衣带。见到这衣带,两人大骇,都不住地后退,身子一个不稳,差点跌倒在地。“那……那……那不就是王馥甄上吊时用的衣带吗?怎么……怎么会出现在我们的房梁上?它不是已经被烧掉了吗?难道……” 两人相视一眼,神色满是惊恐,每每深夜时,那房顶上稀哩嗦咯的声音,难道是王馥甄的鬼魂上吊时发出的?两人吓得赶紧搬出了这间屋子,但刚换了一间屋子住了还没两天,第二天深夜,房梁上却又响起了那异响,叫人往房梁上去看,竟又找到了那根上吊的白衣带!这下子,可没把李老太爷夫妇俩吓个半死,吓得两人整天魂不守舍,连觉都不敢睡了,又是请人做法事超度亡魂,又是烧香拜佛祈求自身平安,这事儿才渐渐平息了下去。 可平静的日子过了没几天,两人都还没彻底缓过来,更大的骇事儿就发生了!就在王馥甄死后的第七天深夜,陈二居然也跟着上吊了!更为骇人的是,那陈二竟然也是吊死在了柴房里,当众人看到他尸体时,发现他的舌头露在了外面,瞳孔发白,脖子青紫,此外他脸部红肿,面目全非,死相端得是与那王馥甄一模一样! 众人看到陈二的这副死相,哪能不联想到之前的王馥甄啊,都说是她化作厉鬼来报仇了!一时间,整个李家阴霾笼罩,人心惶惶。先前参与审判王馥甄之人更是一个个哭爹喊娘,惊恐万状。鬼魂居然开始害人了,李老太爷夫妇全都骇得要命,下重金连夜请人来作了场法事,说来那法师还真有些本事,自从作了场法事以后,好长一段时间以来,这李家上下倒也没再发生过任何怪事,众人提着的心总算又落了下来。 本以为这事啊已经就这么过去了,可没曾想到,一段时间之后,又出事了!不过在这之前却还有一个插曲,那就是李老太爷夫妇的大儿子李正仁突然回来了。李正仁自小学习先进教育,一直求学在外,是一个难得的进步人士,如今他二十又四,却还不曾婚娶。李老太爷夫妇为这事儿可没少操心,早些年前就为他说了几门亲事,但却都被李正仁推了。 原因无他,李正仁崇尚民主,坚持恋爱自由,婚姻自主,反对旧式的包办婚姻。这下子,李老太爷大发雷霆,逼着让他结婚,李正仁当然不肯屈服,两人大吵一架,随即李正仁就离家出走了,好些年都不曾回来过,只有在李正和结婚与出殡时回来过一趟,但一等完事,立马就又走了。 所以这次大儿子难得回来,可把二人高兴坏了,先前的阴霾似乎都给忘了个干净。不过,李老夫人害怕李正仁知道了王馥甄的事后生气,就严厉告诫众人千万不能将她自缢的事说出来,违者严惩,当然陈二的事就更不能提了。饭上,李正仁不见王馥甄,果然问起了她。所幸众人早已对好了口径,只说是她暂时回娘家了,这才作罢。 李正仁之前住的屋子在西面,屋外的院子边上则有一扇直通柴房的小门,因为王馥甄吊死在了柴房,李家人觉得晦气,所以一到晚上,这扇门都是从内而外关上的,当然这关门的原因李正仁是不知晓的,所以当李老夫人提出让他换间屋子住时,他当即就拒绝了,问她原因,李老夫人却因害怕事情败露,就找了个借口随便搪塞了过去。 “反正现在怪事儿也没了,就由他去吧。”李老夫人如是想着。只是,事情真的是她所想的那样? 第十五章 深夜魅影 这天晚上,习惯早睡的李正仁不知怎地,突然觉着有些心烦意乱,翻来覆去,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他,却忽地听到柴门开启的声音。他就有些纳闷了:开门的是谁?这么晚了去柴房干嘛? 反正也是睡不着,他就偷偷爬了起来,明月高悬,月光皎洁,院子里倒也算明亮。他仔细瞧了一下,发现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但这侧边的小门却是开着的!他顺着小门走了进去,远远地瞧见一个人影朝柴房那边去了,出于好奇,他并没有叫住那个人,而是轻手轻脚地跟了上去。 他发现那个人影看着像是陈二,不过还是等靠近了些他才认清,那个人真的是陈二,陈二以前经常帮他二弟李正和办事,所以他对这个人多少有些印象。但是,李正仁无意间发现陈二走路的姿势似乎有些怪异,一步一顿,动作很是僵硬,完全没了平时的利索样,如此一来,李正仁愈发地好奇了。只见陈二一路缓缓地走到了柴房门口,便立在那儿一动不动了。 “这陈二鬼鬼祟祟的,究竟要做些什么?”为了避免被发现,李正仁先找了个角落躲了起来,而后远远地看着陈二的一举一动。陈二正对着柴房,立着一动不动,不知在做些什么,足足立了有半刻钟。正当李正仁都有些不耐的时候,陡然间,陈二整个身子下垂,猛地跪在了地上,李正仁有些不明所以,却见到了更加难以理解的一幕:只见那跪倒在地的陈二,单手撑地,又举起另一只空余的手,忽地扇起自己巴掌来。 “这……这……这陈二究竟怎么了?为什么要对着柴房下跪,还居然打自己巴掌!莫非是做了什么错事?”李正仁很是疑惑。 清脆的巴掌声接二连三响起,在这无声的夜晚格外得清晰,显然陈二的巴掌都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自己脸上,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停下。李正仁下意识看了看怀表,骇然地发现那陈二竟然打了自己整整十几分钟。 还不待李正仁多想,那柴房门却“吱呀”一声,骤然间被推开了。 “柴房里还有人!”李正仁赶忙屏住了呼吸,门开后,屋里缓缓走出一个人来,一个女人!看到这个女人,李正仁很是吃惊,这从那门内走出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弟妹――王馥甄 “弟妹?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不是说她已经回娘家了吗?”李正仁眉头紧皱,心头生起百般猜测,“难道他们两个……” 接下来两人的行为似乎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测,只见那王馥甄轻飘飘地去到陈二近前,伸出手指朝陈二做了个勾引的动作,另一只手却忙着解下了自己的衣带。见状,陈二直直地立了起来,径自引了上去,与王馥甄站在了一起,而后两人一前一后,一左一右缓缓步入了柴房之中,“吱”的一声,门被关上了…… “好啊!看来这两人八成已经是好上了,居然还要偷偷行那苟且之事!”李正仁大怒,虽说他受过新式教育比起他人来较为开放,但是亲眼看到自己的弟妹与家里的下人通奸,还是让他怒不可遏。 他要进去戳穿他们!他猛地推门而入,不过他所看到的,却不是他想象中那种不堪入目的场面,柴房内本就昏暗,偏偏此时的月亮又被不知从哪飘过来的黑云给遮挡住了,因此柴房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此外,房里没有一丁点儿声音,李正仁暗怒,“现在躲起来还有什么用?看我不将你们抓个现形!” 为了防止王馥甄二人逃走,进了屋后,他又将房门给关严实了。待到眼睛适应了眼前的黑暗后,他多少能看见些东西了,柴房不大,不一会儿,就被他搜寻了个遍,能藏人的地方他都仔细找过了,却根本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这怎么可能!我明明看到他们两人都进来了啊,况且这房门也早已被我关上!”李正仁不由暗暗惊疑起来,“人呢?到底去哪了?” “你们这两个奸夫少给我装神弄鬼,快给我滚出来!” 话音刚落,房梁上就响起了稀哩嗦咯的异响,还不待李正仁抬起头来,他就感觉到了头顶的异样,似乎有什么东西碰触到了他的头部。他下意识地退后一步,然后赶紧抬起头来,“啊!”这一看,却愣是没把他吓死!原来一直在磨蹭自己头皮的,赫然是一双人脚! “这是谁的脚?又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头顶上!”李正仁大骇,可还不等他多想,那双脚居然动了!它微微荡漾起来,且动作幅度越来越大,就像荡秋千一样来回摆动。 “啊!”,看到这诡异骇人的场面,李正仁亡魂皆冒,浑身直冒凉气,他立马转身就跑。他跌跌撞撞地跑到门口,刚一开门,人还没来得及跑出去,只听‘唰’的一声,从那门上垂落下一具倒挂的身体,与他撞了个脸碰脸。而此时月亮却又突兀地露了出来,在月光的映衬下,与自己面贴面的这张脸被他瞧了个清清楚楚! 扭曲的面孔半掩在乱发之中,舌头伸得老长,都快碰到了地面,就连那两只眼珠也都泛白爆出,整张脸简直不忍直视,狰狞异常!但李正仁还是在那上面看到了一丝王馥甄的影子。 这面目全非的脸原本还倒对着他,但随着脚部吊绳的晃荡,那头部也跟着荡漾起来,突然“咔嚓”一下,他眼睁睁看到那颗头在他面前直接转了一百八十度。可是那泛白的眼珠,却从未离开过他的脸,死死地盯着他,“大哥你回来了啦……陪我聊……聊天吧!我好恨呐!”王馥甄张口间,那血腥的长舌丝丝凉凉的,一直在触碰着他的脖子。 饶是李正仁胆子不小,此刻也愣是吓得浑身发颤,两腿一软间,差点瘫倒在地。他头皮不住地发麻,牙口直哆嗦,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勇气,他大呼一声,半伏着身子猛地从那具吊着的身体下方穿过,爬出了门去。 刚爬出门去,就听到后面传来一个凄厉阴冷的女声。 “大哥,你别跑哇!大哥,你别跑!大哥……” “啊!”李正仁恐惧到了极点,竟连叫声中都带上了些许哭腔。可怜的李正仁并不知晓,那王馥甄根本不是回了娘家,而是早就上吊自尽了,就死在院子边上的柴房里。而他见到的陈二,也早已经死去多时了,同样是上吊而死。这一晚,他意外瞧见了二人的鬼魂不说,八成看到的就是陈二死亡经历地再现。 第十六章 铿锵二人 李正仁疯了,自从那晚过后,他整个人都变了,白天恍恍惚惚,疯疯颠颠不说,一到晚上就又哭又闹,四处乱跑,张口闭口就是喊救命,说是王馥甄的鬼魂来了,要来找他聊天!李老太爷也没有办法,只得将李正仁锁到了房间里,成天派人看着他。 王馥甄鬼魂又出来害人了!大少爷李正仁都被缠上了,已经疯了!这下子,李家人都慌了,法事都做了好几次了,怎得总是除不干净?下人们哪还敢待在这恶鬼频现的李家,若不是早已经签了卖身契,只怕这些人都要溜个干净。 而且李正仁情况还在恶化,一天比一天严重,气色也一天比一天更差!李老夫人见到自己唯一剩下的儿子成了这样,成天以泪洗面,这般下去,只怕丢掉性命也是迟早的事,李老太爷决心,哪怕是耗尽大半家财,也要把儿子救回,同时将此事给彻底解决。找先前的道士八成是不行了,好在李家打听到,最近镇上又来了一对道法高强的师徒,他们费尽心思,百般周折这才终于请来了林天法师徒。 …… 今天是林天法与李家约定好的日子,一大早,一堆人就已在庄口等候了,李老太爷更是亲自出来迎接。可眼看着日过晌午,却还不见林天法师徒的身影,众人脸上早以挂满了不耐和焦急之色。 “李山,林道长说的可是今天?”事关李家今后的安宁,李老太爷更是焦心,他忙转头又问了一遍身边的下人。这个名为李山的下人就是他先前派出去请林天法之人。 “是的,老爷,我与林道长约好的,他说就是今天。”李山身体微倾,毕恭毕敬道,这已是他第三次回答李老太爷的询问了。 李老太爷无奈点了点头,又注视起前方的庄道来,时间点点滴滴流逝,他久久未语,只是眼中的忧虑之色却是更甚。“唉!”良久,他也忍不住低头长吁短叹起来,“那林大师该不会是不来了吧?” 话音刚落,就听到身旁的众人中有人惊喜大叫,“来了!他们来了!老爷,他们来了!”。包括李老太爷在内的一干人等,闻言赶忙瞧去,只见前方空荡荡的庄道尽头,果然出现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朝他们缓缓走来。 “李山,快说!是不是就是这两个人?”李老太爷辛苦等了大半天,好容易等到两人过来,却又忽地患得患失起来。 李山赶紧踮起脚尖,极目远眺,待到远处两人走得更近了些,才差不多看清了二人的面容,他肯定道:“是的!就是他们!” 就在庄口的李家一干人正为二人到来而议论纷纷时,林天法师徒也在有一句没一句地交谈着。 “成儿啊!待会儿到了李家人面前,你可得好好配合我喔。”林天法坏笑道,“记住!最主要的是,得衬托出为师我的高人风范,知道与否?” “知道了,师父。”林成无精打采道,看起来很是懒散。 见着林成这副样子,林天法眉毛倒竖,狠狠往林成的小脑瓜上来了个毛栗子,软硬兼施道:“臭小子,快给我认真点!你若乖乖配合我,等这次事了,为师答应过你的那些好吃的,少不了你。如若不然,那……”林天法嘿嘿一笑,接着道,“你吞了我的宝贝尸珠,我可要找你好好谈谈啊!” 你别说,林天法这种打一棒槌,又给颗糖吃的做法还真挺管用。林成立马来了精神劲儿,郑重其事道:“但凭师父吩咐!”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李家众人近前。要说那李老太爷真的是被鬼给吓怕了,立马亲自迎了上来,二话不说,双手作揖,就给着林天法行了个大礼,林天法见人对他行此大礼也不推辞,反倒是颇为受用。 礼毕李老太爷才道:“林道长,您总算来了,可让小老儿好生苦等啊!” 听到李老太爷话语里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埋怨,再看到眼前众人脸上的不耐之色。林天法也不敢托大,当即行了个道礼,正色道:“无上天尊,还请李斋主见谅,只因贫道路上遇事耽搁了。”说完,他还颇有深意地给瞥了林成一眼。 一旁的林成哪还不会意,清了清嗓子,当即朗声道:“李斋主有所不知,我师徒二人之所以耽搁,却是因吾师在半路上又做了件大善事。” “哦?是何大善事?小道长不妨说来听听。”李老太爷虽听人说眼前的林天法道法高强,却也不知其能耐究竟几何,此时正好从其弟子林成所言中多知晓一些,遂颇感兴趣道。众人也很好奇林天法师徒的本事,顷刻间就都围了上来。 “诸位可曾知晓那前清的将军坟?”林成淡淡地扫了眼众人,而后不紧不慢道。 一听将军坟,李家众人当即就变了脸色,一个个神色惊恐,默不作声起来,显然是了解这地方的凶险,对那儿讳莫如深。 林天法见林成一提将军坟,众人竟当场失音,立马对将军坟在众人心中的程度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他心中微喜,“知道将军坟的凶恶就好,如此方能托显出我的本事来!” 同时,他也不由暗自夸赞起林成渲染氛围的能力来,但他表面上却又装作一副风轻云淡之色,朝林成摆了摆手道:“成儿,休要多言,为师所做之事可是让你拿出来夸耀的!” 众人一听,连连点头,原本其貌不扬,衣着邋遢的林天法,此时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瞬间高大了不少。 就在众人都在感叹林天法真的是个得道高人之时,林成却在心里暗骂自己的师父端得是好生狡猾,到现在还这么沉得住气,居然还想来个欲扬先抑!就算是你灭了那群僵尸,也用不着如此大做文章吧!林成想下下林天法的威风,他心思微动,“你不是不让说吗?好啊!那我还真就不说了!” 于是他就顺着林天法的话道:“徒儿知错了,徒儿马上闭嘴!” 说完,当即紧闭了嘴门,绝口不提昨晚除尸之事。 第十七章 锁阳之法 林天法见林成不再说话,一个劲儿朝林成挤眉弄眼,使眼色,但林成就像没看到似的,一理不理。眼看就要错过了最佳的表现机会,林天法可急了,趁人不注意,他偷偷往林成屁股上使劲儿捏了一把,而后还故作叹息道:“罢了,你也不用朝为师挤眉弄眼了,你想说就说吧,让大家知晓些情况也好,省却他们以后继续提心吊胆过日子。” 林成见林天法一脸猴急,心里暗暗乐开了花,不曾想自己的屁股却惨遭偷袭。他也有个度,知道真要是把自己的师父惹急了,回头肯定又少不了毛栗子给他吃,于是他赶忙绘声绘色地讲述起昨晚林天法斩除群尸之事。其所述大多数是事实,但也少不了一番杜撰,添枝加叶,说到生动处,更是眉飞色舞,当然关系到尸珠的一切都被他刻意忽略了。 要说林成就应该是说书的,众人都被他哄得一愣一愣的,脸上无不自然流露出对林天法的钦佩之情,纷纷行大礼参拜,搞得连林天法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他还是自吹自擂道:“诸位请放心,任它什么妖魔鬼怪,胆敢为祸一方,贫道就决然不会坐视不理,定当将其斩于我天师剑之下,还世间一个朗朗乾坤!” 李老太爷方才听林成这么一说,对林天法的本事又是信服了几分,此时见林天法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更是大喜,连忙又行了一个大礼,道:“林道长真乃神人也!连那可怕至极的尸王都不是您的对手,此番定能解我李家之难呐!” “既然李家有妖孽作祟,那就尽快解决了它吧。“话音刚落,林天法一个腾跃,“嗖”的一下,就自众人头顶上方一掠而过,众人才反应过来,却看到林天法已从人前到了人后,而后林天法气势一收,淡然道:“前面带路吧。” 众人被他一身轻功所慑,赶忙带路的同时,免不了又是一番夸赞。 林成撇了撇嘴,无奈地跟了上去,遇到这么个爱显摆的师父,他也是醉了…… 才进李府,在里面走了还没几步,林成就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只见李府上下,门上,窗户上,墙上,凡是目光所及处,都贴满了密密麻麻的黄符。 林成偷偷揭了张一瞅,发现这正好是自己所熟知的几种符箓之一‘挡煞符’。挡煞符的画法虽然简易,但却十分实用,挂在门窗上能够驱鬼挡煞,加之其对制符者的功力要求不是很高,所以在民间流传甚广,会画这种符的人很多。 只是功力深厚者画出来的符威力也要相对大些,就拿眼前这些符来说,其中充斥的功力不多,想必画符者的功力不高,也就和自己差不多。不过,看这满庭满院的符箓,那位同行也是煞费苦心了。看来,那位同行也是知道他自己本事不济,所以果断采用量产的方法了。这也从侧面反映,这李宅的鬼怪也不会是简单货色了。 也多亏了这些挡煞符了,否则的话,李家这么多人能不能活下一半还是两说。评良心说,自己肯定不会是那东西的对手,看来只能靠师父了。想到这里,林成朝一旁的林天法望去,却见他正在院子里四处走动,时不时地瞧瞧这,瞧瞧那的,神态轻松而平静,看到他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林成也放下了心来。 林天法边转悠的同时,也在众人询问了解情况。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这逼得自己媳妇上吊的事儿李老太爷当然不会说出去,其早已和下人们统一了口径,只是说家里的一个下人莫名其妙地就上吊自杀了,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没多久家里就出事了,他又将家里发生的怪事儿,包括陈二跟着上吊的事,还有自己儿子李正仁遇鬼的事儿先后与林天法说了一遍,当然其中那些关于王馥甄的东西,他也全部隐瞒了。 听罢,林天法会意地点了点头,刚要让人带他去之前那二人上吊的柴房看看,这时,一阵急切的喊声传来。 “林道长,林道长呐,您可来了!”原来是李老夫人闻言赶来了。李老夫人紧紧拉着林天法的手哀求道:“林道长,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儿啊!” “无上天尊,老夫人,贫道这厢有礼了。”林天法行了个道礼,随后答应道,“那我们便先去瞧瞧李公子。” 一干人急匆匆地来到李正仁的房间。自从李正仁疯了后,李老夫人便将他搬到最东面的院子与自己等人同住了。 进了屋,林成一眼就瞧见了躺在床上的李正仁。只瞧那李正仁骨瘦如柴,面色惨白,就连呼吸也是异常的微弱。不仅如此,仔细观察下,还能看到他整个印堂都彻底黑了下来,眉间还缠绕着若有若无的黑气,林成跟着林天法多少学过一些面相之术,看出这正是厉鬼缠身之兆!便道:“师父,这李公子确是被厉鬼缠了身了!” “我的儿啊!”李老夫人闻言,又是忍不住啜泣了起来。 林天法上下打量了李正仁一阵,又翻开了他的眼皮看了看,微微颔首道:“不错,他的三魂七魄已被那厉鬼勾走了二魂四魄,要是魂魄全勾走了,他也就完了,到时候恐怕连神仙也救不了他。” 李老夫人一听差点没昏死过去,倒是那李老太爷还能勉强保持镇定,但也是急忙紧握住林天法的手,哀求道:“林道长,求求你无论如何,一定要救救我儿啊!” “唉,可以是可以,只是……” 李老太爷一听,赶忙跪倒在地,疾声道:“林道长,要是您嫌钱不够,我还可以再加,哪怕倾家荡产我也在所不辞!” 林成眉头一皱,他师父虽然爱钱,但也绝不会趁火打劫,那是?果然,林天法急忙拉起李老太爷道:“李斋主,你误会贫道的意思了。” “其实贫道的意思是,想你帮忙把李公子的宝贝系住。”说完,林天法面带难色地从兜里拿出一根红绳递给了李老太爷。 李老太爷想必此时也是急过头了,竟一时间没反映过来,虽接过了绳子,但却不明所以。“宝贝?什么宝贝?” “无上天尊,当然是那,你难道还想贫道来替他系不成?”林天法凑到李老太爷耳边,小声道。 第十八章 李家?鼠辈! 李老太爷这才露出了一副恍然之色,忙叫屋内的下人扶着李老夫人去门外等着,自己则与林天法师徒留了下来。 林成思索先前那句话,在结合此时看到的情景,顿时明白了大半,小脸一红,也想跟着出去,却被林天法一把拉了下来。 “羞什么羞!不都是男人?”林天法没好气道,不过话虽这这么说,但李老太爷真的在做的时候,他自己却转过了身。 其实林天法也是想让林成知道有这么一种方法,所以才和他留下来。这种方法名为锁阳法,不过这并非是茅山术法,而是林天法早年游历时从另一个游方道士处所得。世人都知道,男性病重或将死之时,会重新缩入体内,而这锁阳法就是用特殊的红绳锁住,从而吊住人的一丝生机,眼前的李正仁就恰好适用。 趁着林天法师徒回避之际,李老太爷也利索地将那特殊红绳系在了自家儿子的宝贝上,也不知是否是错觉,李老太爷发现自己儿子的脸色仿佛好看了些。 “林道长,接下来该怎么做?” “不急,我且问你,先前你家中半夜可曾响起过突兀的敲门声?” “道长真乃神机秒算。自从我儿出事那天起,我家中夜夜都有此异响,我断定必是那厉鬼在敲门呐!”想到每天晚上的可怕经历,李老太爷面带惧色道。 “你要说是鬼敲门也可以,不过准确地来说,那声音却是脏东西在与贴在门口上的挡煞符缠斗时所发出的,只不过听起来像敲门声罢了。”林天法边解释边问,“李公子这儿是否就没有此声响?” 李老太爷连连点头,此时一听林天法解释,哪还不知原因,顿时满面懊悔:“本来小儿房外也曾响起过敲门声,不过后来却没有了,整个家中夜夜都有鬼敲门,唯独我儿处没有,原先我还为此高兴来着,可是现在一想,只怕是那厉鬼早已进了我儿房中啊!” “师父,看来是李公子这的挡煞符全部已经失效了”林成开口征询,“是否需要弟子即刻再画上几张?” 然而林天法却摆了摆手道:“不用了,为师包裹里还有一个挡煞铃,效果要比挡煞符好上不少,为了李公子的安全起见,你且取出来挂在门上。” 林成照林天法的意思,从包裹内取出一串蓝色的铃铛挂在了门上,这串铃铛状似风铃,模样精致小巧,唯一奇怪的是,方才有微风袭来,这挡煞铃却不曾发出半点声响。 “现在就等晚上开坛做法,而后招引李公子魂魄回来了。”做完这一切,林天法便想让李老太爷带自己去那柴房看看。 谁知话才说完,李老太爷当即就变了脸色,一副吞吞吐吐,总之很不情愿的样子。不久,他就找了个理由推脱道:“林道长,小老儿腿脚不便,你看能否……” “这可是为救你儿子!”林天法冷哼一声,不再看李老太爷一眼,径自走出房外,见到屋外站在的一干众人,又问道:“你们可有谁愿意带贫道去那柴房看看呐!” 可谁敢呐,自从李家大少爷李正仁半夜在柴房遇鬼,鬼魂又现的消息传开后,绕是白天,也没人敢去那处柴房了,甚至连靠近些都是不敢,生怕到了那处地方以后,自己也会被厉鬼给缠上。听到林天法的要求,众人神色全部大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也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见到林天法的目光扫来,一个个唯恐避之不及。李老太爷自己也是不敢,就硬是点了几个人的名字,被点到名字的几人脸色煞白,惊恐万状,都快要哭了,连忙求饶。平日里,他们倒是一个个乐于在李老太爷面前表现忠诚,可这稍微关系到自身安危的事,没有一个人愿意干! “你们怎都如此胆小?现在可是大白天,鬼魂是不会出来作祟的,再说了,就算它真的能出来,还不有我师父在吗?”林成见眼前众人如此胆小,忍不住鄙夷道。 也不知是众人是真的胆小,还是被吓怕了,愣是林成这样说了,还是不见一个人站出身来,其中自然也包括李老太爷夫妇二人。 “也罢!”林天法见众人脸色,也不想勉强他们,便摆了摆手道,“你们只消给我指明方位便行。” 这下,李老太爷总算点头,连忙给林天法师徒带起路来,那腿叫一个利索。 “无上天尊,李斋主且慢!”这次轮到林天法不愿了,他突然拦住李老太爷,郑重其事道,“对于这次的酬劳,贫道想要加价了!除了先前说好的价钱外,贫道还想要加一百块壹元的‘袁大头’做个添头,所以总共是三百块,李老夫人,你怎么看?”林成对他师父此举也是颇为赞同,暗叹自己的师父怎么不再多要点,让这些鼠辈再多出点血。 ‘袁大头’是银元的一种,最早于民国三年铸造,分别为壹元,中元(五角),贰角,壹角四种。其中壹元的价值自然最高,就那给李家打长工的人来说吧,他们的月薪是一月三元,而壹元遍可以购上五十斤上等大米,可见购买力还是相当高的。 “这……”李老夫人一听还要加价,而且一要就是一百块大洋,顿时就心疼得不得了,她委婉地讨价还价道:“林道长,能不能……” “成儿,我们走!”林天法二话不说,带着林成就要朝门外走去。 “先前还说倾家荡产都再所不辞呢,可现在不过是稍稍加了价,还没让你们倾家荡产,你们就百般不愿,如此诚意,不帮你们也罢!”临走前,林成还刻意讽刺了几句。 “唉唉唉!林道长,您别走,我们答应就是了!”李老太爷一听,还以为林天法在考验他们的诚意,立马拉上李老夫人,他们夫妇两人齐上阵,一人拉住一个,赶忙妥协道。 林天法就是吓唬吓唬他们,哪怕他们不加价,为了铲除厉鬼,他本意也是绝不会走的。不过既然现在人家已经妥协,那就更好了,他装作很不情愿地回过身来,又让李老太爷立了字据,这才作罢。如此一来,李老太爷夫妇两人的脸霎时成了猪肝色。 第十九章 碗碎筷折 …… 这李家的家底果然殷实,连院子也带了七八个之多,且每个都至少有百平米见方。师徒二人跟着众人穿过几个院子后,才到了先前李正仁所住的西院处。自从大少爷李正仁出事后,下人们也是不敢再住这西院了,连带边上的另外两个院子,也是彻底没了人住。 “林道长,出了这扇门而后径自往前小走一段,最边上的那间便是柴房了。”李老太爷率众人停了下来,指着一侧的小门道。言下之意就是说他们等人不进去了,让林天法自己进去。 林天法心中对这些人也颇有微词,但既然已经出言在先,也不好过多说辞。简单经过交谈,林天法又让他们准备了一只装满清水的碗和一根头尾等大的筷子,拿到东西后,便领着林成径自走了进去。 “师父,这些人可真是胆小如鼠啊,请我们来抓鬼,却连在自己家带个路都不敢!”走到众人听力所不及的地方后,林成有些气愤道。 “罢了,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这是自古定论。” 那柴房倒也好找,不多时,两人便到了门口。才第一眼见到这柴房,林成就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异样,反观林天法,此刻也是悄然皱起了眉头。 “好重的怨气!”未等林天法开口,林成便道,“如果是普通的怨魂,绝没有这般大的怨气!” “嗯,就算是两个人吊死在了这儿,怨气也不会这般大,想必是这李家人对我们有所隐瞒啊!”林天法略一斟酌,也是点了点头,他道:“看来晚上有机会,我们有必要找那鬼来谈谈。” 说完,林天法径自上前,将装着清水的那只碗放到了柴房门口的石阶上,又将筷子放到在碗中,而后开始了念叨。这东西看起来简单,其实却像极了茅山术里的罗盘,如果谁家里有人得了癔症,“阳溺”或“活漦,且家中真的有不干净的东西话,用此方法,水中的筷子就会在碗里直立起来。而此时林天法也一样,是想测试下那柴房里是否真的有脏东西。 咒语刚念叨了一半,就听见门内突然有什么动静,但是听不真切,像是有人被掐住了喉咙后哈气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而此时那碗里的筷子,也是“吧唧”一声,在两人眼皮底下,直直地立了起来,而后开始慢慢地倾斜,指向了柴房! “有鬼!”绕是林成胆大,也被这乍然响起的声音吓得浑身发毛,但他马上回过神来,因为他记得林天法对他说过,除非是厉害到极致的鬼,否则一般的鬼魂在大白天都是不敢出来的,而这李府中的东西虽然厉害,但也绝没到白天就可出来害人的境界,否则李家人只怕是早就死光了! “那东西果然就在这柴房里,你别动!待为师去试试它的深浅!”话音刚落,林天法从容向前走去,手已经抚到了门板上,刚要推门,一道阴寒至极的煞气却毫无征兆地从门的另一侧渗透而出,朝他迎面扑来。林天法面色一变,忙不跌只来得及掐出个剑指,往前一按,将直奔他面门而来的煞气一分两半,但由于这是匆忙中所施展的剑指,威力还不及平时的一半,因此危局虽解,他整个人却被冲撞地接连后退了好几步,当然这也是他一时间大意了,方才冷不丁吃了个小亏。 见自己师父吃鳖,林成却乐了,他忍不住出言奚落道:“师父,你行不行啊!” 林天法虽然看起来无厘头,实则本事高强,确有真材实料。有本事的人自然有些傲气,林天法也不例外,他的自我定义就是,别人怀疑他的人可以,却不能置疑他的本事,哪怕是他的徒弟!饶是开玩笑也是不行的!这就好比是脱光了的女人问一个精壮的男子行不行一样。 虽说林天法也清楚林成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但他此刻的确存了露两手,来为自己正名的念头。不过这次他还没来得及出手,碗里的筷子却忽然“咔嚓”一下,猛地折了!不单这样,那碗也是倏地裂了条大缝,不过却没有一滴水流出来,乍一看,原来碗中所成之水竟已结成了冰! 这下子,师徒二人都呆了!这东西的厉害程度远出他们之前的预料,单凭怨气,竟就有这般威势。 “那个,师父哈!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林成倒吸一口凉气,艰难地露出一丝笑容。 “那还用问?”林天法眉毛倒竖,浑身气势一涨,义正辞言道,“当然是……跑啦!” “跑”字还没出口,林天法的身影就倒射而退,调头跑了,只留下了原地被惊呆了的林成。 “……”林成反应过来,又是一阵无语。但他不敢耽搁,立马也跟着跑了,因为他刹那间感觉到似乎自己已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背后凉气直冒,直到彻底远离了柴房,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才如潮水般退去。 此时,林天法早已在前方等着他了,见他来了,立马脸色严肃道:“你看看你,跑得像副什么样子?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形象,快把衣衫整理好。”说完,还从袖口拿出一面八卦镜,对着理了理自己的发型。 林成还以为林天法是有什么重要的话对自己说呢,却没想到第一句话就是要让自己整理形象!林成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气机,没好气地盯了一眼林天法,他知道自己师父,定然是在因他先前的调侃而‘报复’自己呢。 不过正当林成要发些小飙的时候,林天法却转而收起了八卦镜,拉起林成往回走,他边走边正色道:“这厉鬼不好对付,今晚还要招魂,得做些准备,我们先回去再说。” “林道长,可曾看出什么来了?”待二人回到西院,李老太爷立马就凑了上来,急匆匆问道。 林天法点点头,也不回答,只是给了李老太爷一页列了所需物品的清单,让他在今晚之前将这些东西准备妥当,又让他们准备了一间干净的厢房,便带着林成歇息去了。 第二十章 开坛做法 晚饭是李老太爷派人送到厢房来的,吃过晚饭后,两人还特意沐浴更衣了一番,换了两身干净的道袍。不得不说,整理完毕,两个人还真有那么一丝出尘之气,特别是林天法,像极了仙风道骨的高人。 要是不了解他们的人,还真有可能被这对与众不同的师徒的表面功夫给唬住,从现在李家人的表情上就能看出一些端倪,原本李老夫人还在为先前大出血的事儿而愤愤不平,不过此时看到二人的新面貌后,却是信服了。 “抬一个五尺见方的供桌到院子里来,贫道要开坛做法,为李公子招魂。”站在李正仁屋外的院子里,林天法朗声道,“还有白天让你们准备的东西也一并拿上来,切忌不要损坏了!” 听到林天法吩咐,李老太爷哪敢怠慢,急忙命人将大堂里的那张供桌抬了过来,同时,叫人去拿的东西也已取来了。李正仁的屋子坐南朝北,整体呈西北状坐落,林天法将供桌正对着李正仁的房门立好以后,拿过命人准备的东西,从里面扯出一张略大于桌面的黄布,双手一抖,整齐地铺在了台面上。 林成也没有闲着,而是着手将那堆东西里的蜡烛、黄纸、瓷碗之类的东西按照特定的方式在桌上一一摆好,弄好。而后,又在瓷碗里盛了约莫三分之一的小米进去,将启度用的瓜果,馒头之类的贡品也分步呈上。如此,一个简易的法坛总算搭建完毕。 林天法见法坛搭建完毕,摆了摆手,示意李家一干人退到一旁。待自身周围空盈,他方才拿起三根檀香,将之一一点燃,而后插入到身前的米碗之内。待到檀香的烟气微微弥漫,林天法跪倒在桌前的黄垫上,一连叩了三个头。 众人只看得稀奇,却又不知此举意义,只有林成知道,师父是在拜敬祖师。茅山宗是道教的一支,所拜的自然也是道教的祖师,即道家三清。所谓三清,总称为“虚无自然大罗三清三境三宝天尊”,指道教所尊的玉清、上清、太清三清胜境。也指居于三清仙境的三位尊神,即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因此,林天法上三炷香,叩三个头,分别是予这三位天尊的。 叩首既毕,林天法用右手中指在地上有规律地划着,看着像个“十”字。 “十”方一成形,他继而将小腿压在“十”字上,右腿压在左腿上,采用单盘式,席地而坐,接着他两眼微闭,身体周正,头顶悬,鼻吸口呼九次,而后又忽地两手成抱球状,置于下丹处,朗声诵起启度文来。 众人只听林天法叽哩咕噜念叨着,所言之词却是一个也听不懂,还以为他是在说胡话。这也不能怪他们,这启度文本就是向神仙祈祷阐述用的,据说以这种语言启度,鬼神才能听到。所以说白了,这启度文就是给鬼神听的,李家那些人要是能听懂这才怪了! 众人愈发觉得稀奇,竟忍不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林成唯恐他们惊扰了师父,于是便扭头告诫众人道:“做法时要讲究清净,如此施法者才能很大程度上达到心神合一,要是因受你们打扰而破了功,后果还请自负!” 众人哪担得起这个后果,闻言连忙闭了嘴,一个个噤若寒蝉。 启度文繁杂而冗长,足足念了有半刻钟,林天法才起身而立,手持墨笔,蘸染了早已磨好的朱砂,继而又将清水咒、清笔咒、清墨咒一一起过,这才俯身在黄纸上画起符来。 画符时有诸多的禁忌,画符念咒,并非一般道士所能为,它一定要出自受过正规训练的高道之手,才被认为是有灵验的符录,未受过职,没有扶将,更无役使万灵之权,不能画符。同时要求道士在画符时,一定要严格遵守画符的程序,按各种各样的画法和要求去画才有作用。 其中符箓又因材质类型共划分为金色、银色、紫色、蓝色、黄色五类,金色符箓威力最大,同时要求施法者的道行也最高,消耗的功力也最大,银色次之,紫色、蓝色又次之,威力最低的是黄色,这也是最普通的符箓。林天法此时所画的符箓名为通灵符,其虽为黄符,却是蕴有特殊作用的方外之符,如此仅以黄符的材质却也是够了。 在此细说一下,所谓通灵符,顾名思义,就是能起与灵体沟通之效的。只要将通灵符催动,配合以死者的生辰八字以及生前遗物上所沾染的气息,就极有可能将其召来,当然已入轮回的不算。李家公子李正仁的魂魄被那女鬼勾走了二魂四魄,林天法此意是想借通灵符之力,先行与那女鬼沟通一下,看看能不能说动她将李正仁的魂魄放回来,毕竟兵不血刃,靠动动嘴皮子就能解决的话自然最好。 对于鬼怪,与佛家历来的主张类似,道家也是讲求先进行超度,奉行劝,驱,镇三法,不但到不得已,从不会轻易灭杀。上天有好生之德,若是不问缘由,出手就是将其魂飞魄散,实在有违天和。 静心画符讲究宁神,力求一气呵成。林天法自落笔起,直至符成收笔。在这过程中,一口气含而不吐,一直到符箓完成,他才徐徐地呼出了那口气。通灵符画好之后,林天法看了眼天色,见天色尚早,便搁下符笔,而后静静等待起时机来。 大家也不敢言语,一时间这院里分外得安静。天色彻底暗沉了下来,林天法见天色差不多了,便冲林成使了个眼色。林成会意,明白师父是让周围的李家人散去,他转身冲法坛后面的众人嚷声道:“各位,接下来师父要请那东西过来聊聊,为了避免发生意外,你们暂且回避吧!” 众人闻言,也是不敢过多逗留,生怕真的受了厉鬼的冲撞,就在李老太爷的吩咐下,各自散去了,整个院子里只留下了林天法师徒二人。见人都走光了,林天法才开始施起法来,他两指一并,将方才画好的通灵符牢牢掐住,单手一舞,口中念念有词起来。 “一敕不至爾罪不原,二敕不至逆節相連,三敕不至影滅風煙,天命付我,我命付汝,汝若負吾,天令不容,吾奉真王令,邀怨女王馥甄遂來!” 第二十一章 智斗红衣 念咒的同时,林天法也适时开启了天眼。他的脚下也没闲着,先跨左下脚,后臻至右上角,步法大开大合,以某种特定的规律走动起来。其实这种步法是根据阴阳来的,分别是西南和东北两方。在先天属于震巽二卦,有风雷之势!后天属于艮坤二卦,乃是地户、鬼门,有封塞之象! 林成见自己师父开了天眼,也赶忙取出一片柳叶,印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开启了阴眼。阴眼,又称鬼眼,说白了,就是以鬼魂的眼睛去观察周围的一切,不同于阴阳眼的是,它只能看见鬼这类阴魂,却瞧不见山野精怪。因此,功力高深者大都喜欢直接开阴阳眼(天眼),但这阴阳眼又不是随随便便任何人都能开的,非功力高深者不可为,就比如林天法能开天眼,而林成却开不了一样,所以功力浅薄者就只能取巧开鬼眼。 开启鬼眼的方法有很多种:一是请鬼上身,鬼魂上了身,鬼眼自然也就具备了。二是拿有灵性动物的眼泪擦拭,例如牛的眼泪,也可帮人开启鬼眼。三就是像林成这样,拿事先经酒水泡过的柳叶印在额头上,同样也能见到鬼,而这种方法名为“阴酒弱水柳叶法”。 说起阴酒,可能有人听说过,用五鬼(柳树、槐树、大叶杨、桑树、苦楝树)中任意一种的树叶,以特定的配比混合酒水,就能做出给死人喝的阴酒。而借助经阴酒泡过的柳树叶擦拭眼睛,就可以暂时的打开阴眼了。 而此时,林天法的最后一步也已落下,方一落地,他就随即大声喝道:“急急如律令!”喝声刚落,其手中的黄符乍然迸发出一道淡绿色的光芒,照在了王馥甄生前的一件旧衣上。 一时间阴风大作,飞叶四起。一小股阴风卷携着落叶,莫名在原地打起转儿来,而在那旋状风之中,一个红色的身影由虚入实,慢慢的清晰起来。 待到看清那女人的长相,林成却是有些不寒而栗了,非是这女鬼模样太过恐怖,凭心来说,她的模样玲珑小巧,眉目如花,是个难得的美人,但就是这样一个长相温婉的女人,却着了一席红衣,一股难名的凶厉气息透体而出! 娘的,红衣厉鬼!想来她就是李家人口中,那个上吊身亡的下人王馥甄了。林成的身上立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因为他发现那王馥甄方一现身,怨毒的目光就死死盯上了他,凭他那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可能是这已经化作红衣厉鬼的王馥甄对手啊! “嗨,好啊呦!”林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朝其打了个招呼,为了缓解气氛,他还刻意说了句洋文,这是住在镇上教堂里的一个洋鬼子教给他的,好像是什么你好之类的意思,不过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好生蹩脚。 林成也不知道那王馥甄到底能不能听懂,不过,那王馥甄闻言却是笑了,还主动朝其勾了勾手,阴恻恻地说道:“你能陪我聊聊吗?” 声音还挺好听的,可林成的鸡皮疙瘩却是像极了那潮水一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林成哪敢正面回答她,要是真的回答了她,那王馥甄必定会缠上他,每晚来找他聊天,那可就爽呆了!可要是不回答她,肯定又会冲撞了她! “咳……咳……那个……今晚月亮不错哈!”林成想了小半天,愣是憋出这样一句话来。可是话刚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晚这天空黑漆漆的,连颗星星都没有,更别说啥月亮了!这王馥甄该不会生气吧? 果然是担心什么,就来什么!王馥甄一听,还以为林成在耍她,霎时间,一股浓重的阴气自她身上溢出,她的眼睛慢慢地没有了瞳孔,脸上也开始起了变化,渐渐变得血肉模糊起来,模样渗人得要命! “师父,这女人的脸果然是说变就变呐!我该怎么办哇!”林成急道。 “徒儿,你忘了我们的目的就是来找她谈谈的吗?厉鬼之所以厉害就是因为怨气太重,但同时她也会被怨气蒙蔽而迷失心智,你只有顺从她的意思才能减少她的怨气,降低她的凶厉程度。”林天法在林成耳边低语,“你先答应她,暂时缓住她再说。” “为什么不是你?”林成气氛道。 “谁叫她不稀罕我这个老头子,偏偏看上了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杆子啊!”在这种情况下,林天法道还有闲情调侃林成。 为什么轮到事儿总是自己冲锋陷阵?林成腹诽不已,得!看样子又得是自己牺牲了。林成尽量地露出了一副笑脸,好让他自身的形象能在这王馥甄心里显得和蔼可亲一些。 他开口道:“姐姐愿意,我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愿意!我们快聊聊吧!” “真的吗?”那王馥甄顿觉欣喜,变化的速度也骤然间缓了下来。 林成哪敢说不哇!跟孙子似的一个劲儿地点头,明明很不情愿,却还非要装出一副乐意至极的样子。 果然,那王馥甄见了林成这副样子后,身上的凶厉气息总算蛰伏了下去,狰狞的面部也跟着恢复了正常,她喜滋滋地开口道:“可算找着一个人陪我说话了!” 总算是稳住了,林成暗松了口气,得!既然都已经聊上了,那就和她扯会儿吧,看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来? 可还没等林成开口,王馥甄却抢先问起他来:“你叫什么?”同时,她又指了指林天法,问到“他又叫什么?” “我叫林……”林成潜意识地就要说出自己的名字,不过却被一旁的林天法及时止住,而后代替他说到,“他叫林败,我叫林地法。” 王馥甄闻言,笑容一敛,怨毒地盯了林天法一眼,脸色瞬间冷冽了下来,似乎有些恼怒。林成见到王馥甄变化的脸色,猛地一怔,突然一阵后怕。好一个狡猾的女鬼,自己竟差一点就着了她的道!此前,他曾听林天法说起过,倘若鬼问起你的名字,你要是无端告诉了它,那就可能存在被勾魂的危险! 第二十二章 怨气撞铃 “好啊!怪不得第一眼就找上了我,原来是看我年纪小,好阴我啊!”林成急忙存了个心眼。 王馥甄见诡计没有得逞,干脆撕破了脸皮,冷冷道:“我知道你们是道士,你们定也是那李家人请来灭我的吧!” 王馥甄知道二人的身份也不稀奇,从师徒二人的装扮上就能看出个大概,毕竟道士这个神秘的行当是在中国土生土长的。 “可以说是,却也可以说不是。”林天法直言不讳道,“我们的确是李家人请来的道士,但却不是要来灭你的,确切地说,贫道是想帮你。” “帮我?”王馥甄像是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阴笑连连,“那你们能帮我杀了那帮混蛋吗?” 林天法本就怀疑这王馥甄生前无故上吊一事另有隐情,此时又闻其所言,更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于是便朗声道:“贫道知道你必定有所冤情,所以才特意招你前来阐明缘由,说吧,你与李家人为何有这般大的仇怨?” “仇怨?难道李家人就不曾告诉你们吗?”王馥甄笑声一敛,面色阴寒道。 林成点点头,用目光征询了一下林天法的意思,经得自己的师父同意后,林成便将李家人先前所言一五一十,一字不差地全盘说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谁知王馥甄听完他的叙述后竟怒极反笑,她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语气自言自语道,“哈哈……下人?……还不知我死的原因……哈哈……” 而从她断断续续的碎语中,林成师徒也终于了解了此女的身世,原来,她根本就不是什么下人,而是李家的二少奶奶。她意外怀有了已死丈夫的遗腹子,却根本不受李家人认同,反倒被逼着上了吊,酿成了一尸两命的悲剧! 知道其中缘由之后,林成不禁对这个女鬼王馥甄有了几许恻隐之心,更对李家人所做伤天害理之事大愤不平。 “负屈衔冤有冤,被逼自缢含怨,一尸两命乃恨。集冤,怨,恨三者为一体,难怪有如此深重的戾气。”林天法虽不像林成那般大受触动,但也能从其眼中看出几分怜悯之色,他叹了口气,规劝道:“你虽有大冤,但若继续害人,却难免要永坠地狱道亦或是成为孤魂恶鬼,落个永世不得轮回的下场,岂不是更苦!还不若放下仇恨,早日投胎去罢!” “不!他们都该死!我要他们都死!”王馥甄闻言,却是突然停止了笑声,声色俱厉道,她像是在告诫自己,又像是对林成他们说一般,不断念叨,“死!都要死!全都要死!” 她躬着身子,反复地嘀咕着这几句,周围开始变得越来越冷,林成竟有一种如坠冰窖之感,身子都跟着有些发抖。 “我也要让那两个老东西尝尝,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孩子死去,却无可奈何的滋味!”说罢,王馥甄忽然抬起头来,仰天发出一声尖啸,整个身子骤然间化作了青烟,趁着空隙,朝法坛后的房门扑去。目标!李正仁! 而在那王馥甄仰起头的一刹那,林成也瞧见了她此刻的模样,顿觉发怵,差点没被吓死。王馥甄的模样已经完全大变,瞳孔彻底消失唯独剩下了眼白,脸上血肉模糊,一条紫红色的长舌耷拉在外,不停来回地晃荡,哪还有半分人样! 他这一犯怵,就失去了阻拦王馥甄的最佳时机,而等他回过神来跟着就想去阻止时,却被林天法当场阻止了,示意他不要妄动。 王馥甄化作的青烟几个飘荡到了房门口,就要破门而入。就在青烟触碰到房门的瞬间,伴随着清脆的铃声响起,一道亮眼的蓝光乍现,王馥甄刹那间显形不说,还被震得退开了好几步。 王馥甄显然也没料想到这一幕,但她仍不死心,聚起戾气接连冲撞起那道门来,但同一时间她却又厉啸一声,朝林天法师徒张口吐出一道黑影。 黑影在林成眼中不断放大,且在半空中渐渐凝结成了一道虚幻的鬼影,还未临身,一股不弱的阴气便迎面袭来,竟又是一个厉鬼,想来这就是被那王馥甄杀死的陈二了,她此举是想借陈二的鬼魂缠住林天法师徒,好为自己赢得破门而入的时间! 至于陈二的鬼魂为什么会听命于女鬼,那就有必要提一下拘魂了。当一个人被凶厉的恶鬼给害死后,那么他的魂魄也不能得到安息,会被拘禁于厉鬼的身体里,为虎作伥,永世不得解脱。先前听了李正仁的遭遇后,师徒二人就已经猜测到陈二或许已被那王馥甄拘魂了,此时一见,更是证实了猜测,陈二的鬼魂果然已经受王馥甄控制了。 不同于对待王馥甄的鬼魂,林成现在可是知道了这陈二就是害王馥甄上吊的主要元凶之一,对待这种小人,他可不会留情。不过,就在他刚想给这鬼魂一点厉害瞧瞧时,却又被林天法拉住了。拉住林成后,林天法径自抽身而上,结了个剑指,左点右划,与那陈二缠斗起来。 令林成大为不解的是,明明师父可以很快很轻松的眼前的陈二,却偏要装出一副势均力敌的样子。而趁陈二的鬼魂拦住林成师徒二人的时间,王馥甄更加猛烈地冲撞起房门来。 铃声不绝,光芒四散,而那王馥甄身上的戾气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起来。林成方才还在为自己师父的做法而一头雾水,不过此刻却是明白了他的用意,自己的师父是想利用挡煞铃来消磨王馥甄的怨气,达到不伤害她并将其捉住的目的,至于与陈二交手了老半天,不过是在拿他做戏罢了。 本书世界观与相关体系说明 这里跟大家详细阐明与解说一下,以求大家更好地了解本书的体系。几千年来,佛老思想在中国不断对撞与交融,产生了许多概念。但这些观点,要么晦涩难懂,要么模糊不清,让人难以捉摸,总之没有一个鲜明的系统。在这些模糊不清的概念中,我想以自己的方式为大家阐明一个较为鲜明的体系,这其中糅和了道家与佛教的一些思想,还有我自己个人的一些观点,希望大家能够喜欢与支持,不喜勿喷。 佛教有六道轮回之说,而道家亦有五道六桥之言,五道乃是道教本身轮回转世体系,只是今人多知六道而不知五道轮回。据《太上老君虚无自然本起经》载: 一道者,神上天为天神(天道)。二道者,神入骨肉,形而为人神(人道)。三道者,神入禽兽,为禽兽神(畜生道)。四道者,神入薜荔,薜荔者饿鬼名也(饿鬼道)。五道者,神入泥黎,泥黎者地狱人名(地狱道)。佛教的六道大致与其类似,唯一不同的是,佛教中多了修罗一道。 上述五道就是众生轮回的五大去处,此中上二道,为二善道,因其作业(善恶二业,即因果)较优良故;下三道为三恶道,因其作业较惨重故。一切沉沦于分段生死的众生,其轮回的途径,不出五道。故使凡未解脱的一切众生,都会在天道、人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中循环往,即在这五道中轮回生死。要说明的是,这五道轮回之中要以地狱道之痛苦为最甚,除了每天要不停地遭受各种折磨外,还永世不得超生。 而这之间合管善恶因果的,便是阴司,也就是大家口中常说的阴间。各种生物死后,魂魄都要归聚阴间,等待阴间的审判。阴间会根据其因果作业程度,将其投往五道中的任一道,而各种生物的因果作业程度,则在生死簿上自有记载。 超生,在这我将之理解为超度与转生。至于超度,我是这样理解的,功力高深者凭借自己的功德与功力,改变投生者的置向。举个例子来说,一个已处于或将被置于畜牲道中的魂魄,后经高人做法推度,从牲畜道升到了人道之中,得了超脱,我想这便是超度。 地狱道的详细解释:“地狱道”只是一个统称,其实它可被细分为八大热地狱、八大寒地狱、近边地狱及孤独地狱四大部分。除孤独地狱外,其他地狱均为众生之集体共同业力所创造的。造作最重恶业者,会投生于地狱道中, 地狱道的众生,并不由母胎所出,亦非因卵而出,而是化生出的。在八大热地狱中投生的众生,受着各式各样的大苦。在有些热狱中,众生会互相砍杀,但却不死去,只能经年累月地忍受不断被杀害之痛苦,完全无法出离。在其他狱中,众生会被烧至七孔冒烟,或被肢解,又或被放入熔铜中煮至皮开肉烂。这些都是过往之恶业力成熟时,所幻化出来的惨况,苦不堪言。在八大寒地狱中,有情众生受着不同程度之寒苦所逼,甚至会被冻封僵立几百亿年之久,却因业力未尽而不会死去。其他地狱的各苦,就不在此详述了(注:参考法师著作《生死之轮》)。总之,地狱道是五道中痛苦最大的一道。 功德与三桥间的联系:所谓三桥是指除奈何桥外的金桥,银桥,玉桥,是专门来给有功德的人过的。第一道是金桥:给在世时修炼仙法、道法、佛法,积有大量功德的人通过,以升仙或成道。第二道是银桥:给在世积聚功德、善果、造福社会的人通过,富贵往生。第三道是玉桥:给在世积聚了功德的人经过,转世为康健之人,无病无灾,衣食无忧。 阴间也有管理者,有鬼魂与阴神组成。 第二十三章 命运与天道 果然就在王馥甄的戾气耗散过多,快要力竭之时,林天法忽地动了。只见他浑身气势一涨,一下便震开了陈二的鬼魂,随后身形如电,在半空中翻腾而过,朝着王馥甄急掠而去。 陈二又哪知道林天法的深浅,见其突然间震开了自己,忙怒吼了一声,跟着又欺身而上。 “哼,找死!”林天法眼神一凛,左手微抬,当着迎面而来的陈二就是一指,陈二闪避不及,被这一指打中,当即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整个魂体迅速暗淡了下来,几乎变得淡不可见,仿佛来一阵风就将之吹散似的,已然受了极为严重的创伤。 道家虽也讲求超度,却并没说不可以灭杀了,是超度或者灭杀完全取决于道士自身的品性与喜好,要不是林天法不想妄造杀孽,不曾动用多少功力,只怕这一指下去,陈二的鬼魂就得魂飞魄散! “徒儿,你帮为师收了他!”击伤陈二后,林天法并没有丝毫停顿,而是大喝一声,嘱咐一旁的林成道。 林成闻言,连忙取出一个约莫手掌长短的白玉小瓶,此瓶名为封魂瓶,有储存阴魂之效。林成拔出瓶塞,而后朝陈二单手一招,口吐一个“收”字,瓶口骤然间涌出一道吸力,陈二本就受了重创,此时更是丝毫抵抗都没有,就被收入了封魂瓶之中。 从林天法出手击伤陈二到林成封魂,不过眨眼之间,仅下一秒钟,林天法就出现在了王馥甄的身后,不容迟缓地一把扯下身上的道袍,右手飞快地掐了个手诀,而后将道袍猛地往她头顶抛去。 只见平时丝毫不显山水的道袍,此时竟绽放出了万道金光,旋转着往下方的王馥甄身上压去。 王馥甄显然也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身后林天法的举动,无奈林天法时机掐得极为巧妙,且其自身的出手速度又着实太快,她刚想有所动作,道袍已经化成金帛沉沉压下了,璀璨的金光竟蕴有莫名的压力,在这股压力下,她只觉得周身空气一紧,便不能动弹丝毫了,哪怕是化作了青烟也依旧挣脱不得! 一眨眼功夫,道袍就已压落而下,将王馥甄完全镇压在了底下,道袍凹凸起伏了一阵后,便彻底平复了下去,林天法这才收回了道袍,露出了道袍下方的王馥甄来。只见她倒伏在地,浑身颤抖,已经没有了先前那副煞气十足的模样,一身煞气被化,她已然成了一只虚弱的阴魂,再看她的眼神,也已恢复了清明,只是她的嘴中任不停念叨着: “为什么?为什么不相信我?没有人相信我……”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悲凉,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闻言,林天法也是喟然一叹:“怨儿,放下吧,执念若太重,苦果还自食。你本就犯了横死之忌,再者又害了人(指陈二),罪孽深重,若无功力深厚者超度,只怕会永坠地狱道,永世难入轮回。我意欲度你再入轮回,以换你放过那李家众人,可好?” 所谓横死,就是指排除生老病死等自然死亡之外的非正常死亡,譬如意外、自杀、他杀等等。横死之人,因不得善终,怨气极大,总要寻了替身或了了心愿才肯去到阴间,但如果不好好超度的话,他们便无法投胎转世,或者就算转世也难为人身,正因如此,许多横死的阴魂才不愿去往阴曹地府,以至于成为孤魂野鬼或者专门害人性命的厉鬼。而超度,又要等到鬼魂自身彻底放下仇怨最好。 林天法这么做也是对王馥甄起了恻隐之心的缘故,所以他才愿意耗费这么大劲儿点化王馥甄,否则一掌心雷下去,灭了个干净,岂不省事?他无非是想让王馥甄放下仇恨,放过李家人,更是放过她自己。冤死的鬼魂虽有复仇的权利,因为这是报仇者和阳世间冤家之间的因果报应,但是,复仇的鬼由于仇恨心太强,以恶报恶,即使报仇之后也会下场凄惨,除非功力深厚者超生,否则永世难入轮回。因为王馥甄倘已经害死陈二了,倘若其再害人,必定会坠入地狱道,受尽万般折磨,永世不得超生了,那么就是他也无能为力。 王馥甄此时已是彻底恢复了意识,不再像之前那样受怨气支配,所以她能听出来林天法是为她好,她神色复杂,摇摆不定了好一阵,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她颤抖着立起身子,而后开毅然口道:“小女子知道道长您是为我好,但真要我如此就放过此些害我母子二人性命之人,我心中却还是怨恨难消!” 说到这里,王馥甄神色又是一寒,她虽面带不甘之色,眼中却是有着话不尽的凄凉,其开口问道:“道长,常说老天有眼,可为什么到头来却是恶人活得逍遥,而善者却不得善终?善恶真的有报吗?!” 善恶报应之说,早有定论,林天法对此也有所了解,此时闻言,却是喟然一叹,道:“这便是命运,命运这东西不同于天道,它没有什么善恶公平一说。恶人之所以活得逍遥,是因为他自身够狠,而狠厉之人往往要比良善之人更容易掌控自己的命运,所以有的恶人能够长命百岁,有的好人则不得善忠。” 林成今日也是头一遭听自己的师傅阐述这命运天道之理,听闻此言,他的心中亦是不禁生起了些许愤恨,他偷偷看了王馥甄一眼,却正好看见了王馥甄眼中的那丝凄凉! 见状,林成不禁暗暗攥紧了拳头。 “可恶,命运竟会是如此不公!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吗?!” 不过,正当林成暗自揪心之心,却见林天法神色一正,接着又道:“但天道昭然,正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善恶到头终究会有报应,现在不报,只是因时候未到。再者,就算今世不报,下世也会报,就比如李家中那些害你之人,迟早也要受遭报应的。” “……”林成不由一阵无语,“老梆子,总喜欢把话说一半……” 第二十四章 超度王馥甄 果然,那女鬼王馥甄一听此言,却是着实有些激动,连道:“道长,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林天法口呼一声尊号,神色严正无比,摆出一副我从不说话假话的模样。 还别说,林天法此时这般模样真的很容易让人信服,只见那王馥甄的鬼魂闻听此言后,却是忍不住笑了。林成能真切地感觉到,此笑声中已然没了类似先前的那般阴冷,而是开怀,发自内心的笑,不可否认,她笑起来的确很美,林成一时间也有些痴了。 见状,林天法也是笑着点了点头,此时,王馥甄身上的戾气显然已经消散了大半,如此看来,这王馥甄是真的渐渐放下了。 “道长,我还有一问,倘若我方才执意要报仇,你会如何?是依然选择度我呢?还是灭我?”出人意料的是,笑声过后,王馥甄居然又问了这样一个问题。林成也有些好奇,他亦想看看自己的师父究竟如何作答,因为就他自己而言,真的不知如何。要度?可她仍没有放下,执意杀人,不可度。要灭?可她本就是可怜不幸之人,自己又如何能下得去手。 “我会帮你杀人。” 此言一出,不但是王馥甄,就连熟悉林天法的林成也是当场愣住了,“啥?杀人!” “我会帮你杀人,但不是所有的人,至于理由,你就别问了,我自有道理。”林天法面无表情道,让人猜不出他此刻的想法。 “道长高洁!请受小女子一拜!”王馥甄深受触动,感激之情难以言喻,唯有深深地朝林天法一拜。 “嗯,不过还有一事,得需要你配合。”林天法摆了摆手,意有所指道。 王馥甄也是聪慧,立马想到了什么,轻笑道:“道长说的是李大哥的魂魄吧,我这就归还给他。” “嗯,你且随我来。”说罢,林天法转身推开李正仁的房门,将房门上的挡煞铃取下,放王馥甄进入了屋内,林成亦跟了进去。 只见李正仁仍仰躺在床上,像个死人一般,纹丝不动。王馥甄见了,不禁面露愧色道:“对不起大哥,是我害得你成了这般模样!我也不想害你,我真的只想让你听我说说话,可是后来却不知怎么的,心中突然涌出一股想要杀人的冲动,我……” 王馥甄不停地忏悔与道歉,林成知道这确实不能怪她,先前她是被怨气给蒙蔽了心智。 “你也不必太过自责,一会儿魂魄归体,他就没事了。”见到她的举动,林天法的心中也生出了些许宽慰,也不枉他费了这般大的周折啊。 王馥甄点了点头,轻飘飘得飘到李正仁的床前,檀口微启,一呼气,二红四绿六个光团从其口中鱼贯而出,想必这就是那李正仁的二魂四魄了。六个光团方一现身,就径自漂浮到了李正仁的头顶上空,仿佛是受到了自身躯体的感召,那二魂四魄就像不受控制似的,接着先连撞进了躯壳之中。 二魂四魄方一入体,李正仁的躯体类似于膝条反应般猛然一颤,随后就又陷入了沉寂之中。 “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几个时辰后他就能彻底醒来,走吧,是时候了,我替你们超度。” 院中,林成将先前收入封魂瓶中的陈二放出,让其与王馥甄站在了一块儿,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受创太重,又或者是受了王馥甄的控制有关,陈二的鬼魂看起来呆呆的,似乎已没了灵性和自主意识,不过这也不要紧,等到了阴间喝下孟婆汤,照样也会失去自主意识。待一切准备就绪后,林天法开始念咒: “仙道贵生,无量度人,仙道贵生,鬼道贵终,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仙道贵度,鬼道相连……” 此为《度人经》,除了能敷演大道,开劫度人普度众生外,亦可安神镇魂,度苦救厄,度诸无量,度人,度鬼,度无穷。 随着经文的念诵,丝丝缕缕金色光点凭空浮现,而后不自主地往一旁王馥甄与陈二的魂魄上涌去,两人的身体愈发地透明,却渐渐透露出一股安宁祥和的气息,不过王馥甄身上的光点却要比陈二多上许多,这一来是因为王馥甄的罪孽大,度她需要耗费的功力要多,二来也是林天法刻意存了心思,刻意为之,因为他知道身上加持的光点越多,其往生的可能性才越大。 两个人的身影愈来愈淡,不过在消散的前几秒,王馥甄却是深深地给林天法鞠了一躬,“谢谢!”声音还犹在耳边,两人的身影却已彻底消失了。 王馥甄上路了,凭着林天法功力的加持,相信其应该能到达阴间,虽其罪孽颇深,不过有了林天法的超度,倒还存有一丝再世为人的转机。 这场法事就此拉下了帷幕,一切都是那么地安静。良久,林成开口问道:“师父,你刚才回答王馥甄的最后一个问题是真的吗?你真的会帮她杀人?” “成儿,你可知我茅山的行事宗旨?”林天法反问道。 “徒儿自然记得,是降妖除魔,超度亡魂,惩恶扬善。”林成一五一十道。 “那我杀人既能惩恶扬善,又能超度亡魂,何乐而不为呢?”林天法依旧是淡淡地阐明道。 “那你方才咋不干脆直接杀了人算了?”林成心有疑惑,可细细一想,却又突生灵光,他惊喜道,“哦,我知道了,师父你肯定是没杀过人,平时杀只鸡还大呼小叫地要我代劳呢!” 其实这回林成想错了,林天法杀过人,他年轻时为了讨口饭吃活命,曾做过前清行刑的刽子手,杀过的人十只手都数不清,可能他也知道自己造得杀孽太重,后来就金盆洗手上了茅山学道。一晃十几年过去,他学道有成,下山行道,行善积德,同时也为黎民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再后来他才遇到了林成。不过在林成被其收养后,因为怕林成幼小的心灵受到影响,他也从未在林成面前提起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杀的人太多了,每次见到死鸡就如同看到死人一样,渐渐地,便连鸡也不再杀了,而是要林成代劳。 第二十五章 小出恶气(一) “你小子怎么就拐不过弯来呢!不会多动动脑子?”林天法立马就不淡定了,林成也不知道这刚还一脸淡然的师父,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但随即一个毛栗子就敲打在了他的小脑瓜上,林天法没好气道,“真要这么容易,我早干了!你再想想。” “额……” “哼,臭小子,你难道不知道杀人是要背负因果,有损功德的吗?惩恶扬善,超度亡魂的功德与之两消相抵,我不就白干了吗!”林天法骂骂咧咧,喋喋不休,“再说了,我要是杀了那两个老东西,做法事的钱我向谁要去?我吃了牢饭咋办?” “额……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说?” “我不说,那女鬼会那么开心吗?会那么感激我吗?还有,万一她要是反悔了呢?”林天法一连三问,跟着,他又没好气道,“你不知道,我只是暂时化掉了她的怨气,时间一久,她的怨气又会化生的!” 林成闻言一阵惭愧,自己师父的嘴上功夫可真是……了不得!自己比他可谓是差远了!明明就是骗鬼,却有那么多的歪道理可讲,还说得那么义正言辞。 林成小声嘀咕了一句:“额……师父,骗人是不好的,骗鬼是更不好的!” 闻言,林天法露出了一副不被理解的悲怆之色,他声音委婉凄凉:“这怎么能算是骗?这能算是骗嘛?这分明是善意的谎言!她得解脱,我得功德,这难道还不算圆满?” 面对师父一连串的问题,自己竟无言以对!林成是彻底地服了。 就在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瞎扯中,竟忘了知会李家人一声。李老太爷夫妇因见长时间没有动静,出于担心之下,便派人打探动静来了。 “林道长,老爷叫我来问你,法事做得怎么样了?”一个下人匆匆赶来询问道。 “事情都已办妥,你让李斋主他们都来李公子的屋里说话吧。”说完,便率先入了李公子的房中,在屋内小坐了一会儿后,李老太爷夫妇就带着一干人火急火燎地赶到了。 “林道长,既然法事已经做完了,那女鬼呢?还有我儿怎样了?”大概是前两次做法事的人都没彻底解决干净,把他给折腾怕了,所以他一上来便又再问了一次。 林天法颔首,道:“李斋主请放心,李公子的魂魄已经归位了,至于那女鬼,我也已送她去往生了。” “什么!往生?按我的意思,那贱人就应该魂飞魄散!”一旁的李老夫人闻言先是一喜,但听到王馥甄没有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后,立马就变了脸色,出言颇有些责怪的意味。 “正是,林道长实在太过宽仁了!”那李老太爷也跟着帮腔道。 瞧见两人这副嘴脸,林成有一种忍不住想要扁他们一顿的冲动,看来方才刚与师父制定的计谋要真的派上用场了,接下来就得看师父的表现了。 闻言,林天法心中亦是冷哼了一声,看来这两个人真的是该死啊!自己虽然不能对他们动手,但也绝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二人,得让他们大出血一番!说做便做,他轻咳一声,面无表情道:“两位说得好哇,是贫道太过和善了,以那女鬼对李公子所作之事,理应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闻言,李老夫人脸色大变,连忙道:“道长,您是什么意思,那女鬼还对我儿做了什么?” “无上天尊,说来也是惭愧,贫道虽然从那女鬼手中抢回了李公子的魂魄,但其魂魄却早已受损,若无意外的话,李公子就算醒来,也是灵智大损,从此智能有限了。” 林天法的这番话虽然说得隐晦,但意思却很清楚,就是说这李正仁就算醒来,也只能是一个傻子了。当然,这是林天法杜撰的,事实上根本就没那回事儿。 “什么!道长的意思是,我儿竟成了傻子?”李老太爷惊惶道,而那李老夫人一听,差点就要昏厥了过去。 “李斋主果然聪慧,立刻就明白了贫道的意思。” “聪慧?老子聪慧有个毛用啊!儿子都成傻子了!”李老太爷心中暗骂不已,但一想到自己还要有求于他,却是不敢表露分毫不满,连忙面带诚恳之色,大声哀求道:“求道长定要救救我儿啊!” “求……求……道……道长……长……”李老夫人也是赶忙张口哀求,无奈一下子急火攻心,导致气息不稳,一口气喘不上来,而另一口气却又咽不下去,竟是一副快要断气的样子。 “嗳,看来这李老夫人心肝脾肺是不大好的,这定与其太过攻于心计脱不了干系。”林天法心中暗自骂道,但看这老太婆的样子,一时也死不了,自己也不可能眼睁睁看她咽气,不过展露本事,收拢人心倒是可以的,遂走过去,扶住了李老夫人。林天法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搭在李老夫人的心口,圆润而流畅地轻抚了几下,李老夫人这才缓了过来。 趁着众人又被他一手给唬住的时候,林天法适时开口,道:“不是贫道不救李公子,只是……”,林天法一边面露‘难色’,一边偷偷给林成使了个眼神。 林成当即会意,立马也帮衬着央求道:“师父,我知道你有难言之隐,但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你就帮帮他们吧。” “小道长说的是!”李老太爷朝林成露出一丝感激之色,见有机会,连忙进一步问道,“林道长您要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也不妨说出来,我们要是能帮到您也绝不推辞!” 林天法估摸着铺垫做得也差不多了,再扯下去,就是过犹不及了,便清了清喉咙嚷声道:“那贫道就直说了,是这样的,贫道手上确实有一颗‘凝魂丹’,是贫道集各种名贵药材之精华,辅以特殊手法熬炼而成的,端得是珍贵无比,是贫道珍若性命之物……” 李老太爷算是懂了,合着这林道长拐了一大圈儿就是要钱呐,其心思急转之下,又突然想道:“莫非我儿根本就没病,是他在诓我?”但是他又不敢冒这个险,毕竟林天法的本事大家都有目共睹,万一自己唯一的儿子真成了傻子,被外人看笑话不说,自己作古之后的李家又该谁来继承? 第二十六章 小出恶气(二) 林天法貌似面无表情,但实则每时每刻都在暗中注意李老爷子的神色,在瞧见其眼神中刹那间的变化后,林天法知道,这老小子肯定已是猜出自己的意图了。果然下一秒,李老太爷与李老夫人相视一眼,接着就拜手道:“求道长忍痛割爱,鄙人愿意给您一定补偿。” “补偿?你当贫道是在贪图你的钱财?”林天法佯装微怒道,“贫道珍视之物岂是能用钱财来衡量的?”话音刚落,作势就要拂袖而去,竟连做法事的报酬都不要了。 李老夫妇二人当场就慌了心神,连叫不敢,急忙上前欲要挽留,但林天法却是正眼都不瞧二人,仍自顾自朝门外走去。 林成一看自己师父的样子,哪还不知到他的想法,知道他其实早就同意了,如今只是好面子罢了,等会儿还有得自己帮腔的地方。真当是既要做婊子,还要立牌坊啊!林成暗骂了一句,便装模作样地上前‘死死’拉住林天法道:“师父,您不是时常教导徒儿,要救死扶伤吗?现在,徒儿实在不忍眼睁睁看着李公子变成傻子!您要是不救李公子,我就不走了!” “孽徒!”林天法‘气极’,浑身剧烈颤抖着,作势就要给林成一点‘教训’,却被李老太爷一把‘拉住’,‘无奈’之下,林天法只得叹了口气道,“罢了,就依你,但为师我也不想被人说是贪图钱财,便以一半的价钱给了他们吧,只当是做善事了。” 说完,林天法就如同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一个‘踉跄’,幸亏林成‘及时扶住’,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他真的吃了极大的亏一般。 “多谢道长宽仁!但我哪能让您吃亏,您就按原价讲吧,我李某人绝不还价!”李老太爷赶忙卖好道。显然这林天法师徒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生生把这李老太爷给唱服了。 “无上天尊!既然李斋主都已如此说了,贫道再推辞便是做作了!贫道出个良心价,五百块壹元的‘袁大头’,这凝魂丹李斋主便拿了去!”林天法一副豪爽至极的样子。 “什么?五……五……五百大洋!”李老太爷惊骇地说不出话来。 “怎么?李斋主莫非是显这个价钱太低了?感激的话就不必说了,贫道心领了!”林天法微笑道。 “没……没……”李老太爷赶忙打住,可是他一回想起自己先前所言,此刻的心情就只有一句话能形容,王麻子中牛痘,追悔莫及呀!至于还价,那真的就是半吊子的一半,活脱脱一二百五了! 又是五百大洋,加上先前承付的三百大洋,就是足足八百大洋啊!八百大洋是什么概念?一枚政府统制银元,就足够三个人去全聚德美美地摆上一桌;兜里揣上几块银元就可以逛上一次窑子,被奉为上宾。 “老爷,你看?”李老夫人虽然想救儿子,可却又着实心疼自家的钱财,一时之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只得向自己的丈夫征询道。 李老夫人心疼家财,可李老爷子又何尝不是?先前他还在为省下不少钱财而暗自高兴来着,岂料……但他更注重家族的传承,毕竟千金散尽还复来,而儿子傻,可就是一辈子了!万般斟酌下,李老太爷一咬牙道:“还不快去库房拿钱来!” “唉!”李老夫人闻言,也只能忍痛下去取钱了。 “哼,儿子的命就是值钱!倘若这如果是个女儿的话,未必他们就会舍得吧。”林天法人老成精,哪能看不出那李老爷子夫妇心中所想,他们愿意出这个价钱买药,可绝不仅仅是为了亲情。 趁着这会儿功夫,林天法也从胸口掏出一个白玉小瓶来,拔起瓶塞,往掌心一倒,一颗龙眼大小的橙黄色丹丸落入手心,这丹丸方一出现,一股淡淡的馨香便徐徐弥漫开来。 反观李老太爷,自林天法拿出小瓶的时起就已死死盯住了它,仿佛是要将这耗费了自家大量钱财的丹丸给生生看透了一般,在其瞧见这丹丸的卖相确实不错后,才暗松了口气,而其一双老眼,却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林天法捏着丹药的右手。不过,要是让他知晓这所谓的‘凝魂丹’不过是林天法炼制的普通养元丹后,不知其会不会气得立即吐血而亡? 林天法轻捏李正仁的嘴腮,使其微微张口,而后将丹丸置于口中,使其服下。做完这一切后,他‘满脸肉痛’道:“唉!真是便宜你李公子了。”一副吃了大亏的模样。 林成亦是连连点头,哀叹不止。 “莫非还真是自己占了便宜?”瞧见师徒二人这般举止,李老太爷心中不由得升起这样一个念头来。 他的脸色自然被林天法看在眼里,林天法估摸着李正仁也差不多快醒了,便适时开口道:“还请李斋主宽心,服食此丹后,李公子的魂魄不日之内便可痊愈,待得贫道助其化开药力,李公子斯须之后便可暂先醒来。若是贫道所言为虚,全部钱财如数奉还!” 李老太爷听闻此言后,慌忙拜手,连叫不敢,而其心中却对林天法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信任,连之前有过的疑虑也尽数烟消云散了。骗子并不可怕,就怕骗子有本事啊! 林天法稍一运功疏导,果然不多时,李正仁便发出一声轻咳,而后在李老爷子激动地注视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爹。”李正仁睁开眼睛,先是茫然地瞧了瞧周围,而后眼神儿才渐渐恢复清明,等回过神来,见到守在床头的李老太爷后,张口唤了他一声,只是声音还有些虚弱。 “我的儿啊!”正巧这时,李老夫人也从库房取钱回来了,一进门,恰好见着这一幕,便不由自主地急忙扑了上去。三人顿时哭作了一团,其中当属李老夫人哭得最凶,但其究竟是心疼儿子,还是因耗费的钱财心疼,就不得而知了。 第二十七章 买房定居 “正仁,这两位分别是林道长与他的高徒,正是他们救了你,救了我们李家啊!”李老太爷止住啼哭,红着老眼向其介绍道。 “多谢林道长救命之恩!”李正仁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地虚弱,但仍想挣扎着起来给两人行礼。 “看来这李公子倒是为人不错!”林成暗道。 “见礼就不必了,李公子还是快些躺下歇息吧。”林天法伸手示意其躺下,而后又告诫一旁的二人道,“李公子的身子骨还虚得很,你们此时也不要打搅他了,让其好生歇息一段日子,便能痊愈了!” “林道长,请笑纳。”李老太爷从其夫人手里接过盛钱的盘子,而后恭敬地捧到林天法身旁,接着颇为心疼道,“家中现银不足,剩下的唯有用些金银首饰替代了,还请林道长不要怪罪!” 只见那盘子里摆着整整齐齐六管银元,每一管为一百个,都用一层透薄的红纸包着,另外还有不少金银首饰林成只是往盘子里瞅了一眼,就从此再也没把它忘记。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见着这么多钱,他的呼吸不自觉地粗重起来,一时间手足微微发颤,竟生生愣在了当场! “没出息的东西!”见着林成这副模样,林天法心中不由暗暗笑骂一句,其实他心里也挺乐呵的,但仍继续装作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也不说话,只是“淡定”地拆了一管银元,拿出了一枚在手里掂了掂,又用两根手指指甲夹住,朝着侧面吹了几口气,在听到银元发出的起伏回音后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吹气辨银元真假的方法也暗含门道。一般人以为吹着有声音的就是真的,其实不然,铜板与铜钱吹起来也能听见声音。真假银元它们的响声差别很大,一般假银元的发音尖、响亮、短促,而真银元的声音微有起伏还带有回音。 “李斋主啊,这么多钱贫道师徒也用不完,这样吧,这些你拿去给李公子买些补药。”说着,林天法拿起了方才拆封过的那管银元。 “谢道长!我……”李老太爷闻言大喜,以为林天法要将这管银元统统给他,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可他话还没说到一半就生生止住了,不!应该说是愣住了,他大张着老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见林天法拿起那管拆封过的银元,在李老爷子面前略一晃荡,而后笑着又自里面扣出一块银元来,与先前手上的那块一起,一并给了李老太爷。 “……”李老太爷。 “……”李老夫人。 “无上天尊!两位,感激的话就不必多言了,贫道只希望你们倆能用这笔钱,给李公子好好补补身子!还有,若没什么事儿,贫道二人就先行告辞了!成儿,咱们走。”说罢,林天法利索地将财物悉数收起,非常潇洒地拂袖而去。 也不知道那群响马受了僵尸袭击以后还残留多少人马,是否依旧盘距山林?但身上有如此多的财物,小心一点也是应当的。 回厢房收拾了一下东西后,师徒二人趁夜离开了李家。两人各自怀揣着不少财物,理应来说,增加了不少的重量于赶路有诸多不便,不过此时看师徒二人的样子,脸不红,气不喘,一个个如同脚底生了风,竟比来时还快上了不少。这就好比有一句话中所说的:你给我一百斤砖头我可能提不起来,但你给我一百斤金子,我不但能提着它跑起来,还能飞!这话虽是夸张了一点,但用在此时的师徒二人身上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 师徒二人现居的小镇名为城关,地处江南吴越之地,隶属武德县,是该县县治所在,所以城关虽是个镇名,实则却是名符其实的县城。在北洋军阀分裂后,城关现为皖系的段祺瑞所控制,二十几年前,林天法在前往金陵时,也曾途经过此地。 一路上并无其他遭遇,拂晓时分,师徒二人堪堪赶到镇上,虽然接连赶了一夜的路,但他们依旧心情大好,进了租住的祥瑞客栈。林天法与伙计打了个招呼,塞给了他些小费,吩咐其在午饭时候将洗澡水与饭菜一起送到房里,继而就带着林成上了三楼的客房歇息了。这一路上,林成倒还不觉得累,可方一进入房中,待得安静下来片刻,困乏感就如同潮水般向他袭来,他恹恹欲睡,上了床之后便倒头不起了。 沉沉地睡了不知几何,林成才被叩门声吵醒,是小二送饭菜与洗澡水来了,看来已是午饭时候了。而这时,林天法也早已醒来,已经自个儿坐那吃喝上了。“成儿,再不起来,为师就连你那份也一并解决了。”林天法漫不经心道。“啥!老梆子,你快给我留点儿!”林成再无一丝睡意,猛得从床上跳起。 “成儿,师父打算今后在此地定居下来,你觉得如何?”在林成埋头喝汤时,林天法突然开口道。 “啥?师父,您的意思是我们以后就一直住这儿了!”林成猛地抬头,一脸惊讶。 “怎么?你不愿吗?”林天法正色道。 “不……不……师父,你说的可是真的?”不过在见到林天法一脸认真之色时,林成这才明白,自己的师父好像并不是随口说说的,而是确有这个打算。 一想到自己在此定居下来后,就可以认识许多小伙伴,自己也能拥有朋友,林成异常惊喜,连连点头道,“我愿意!我愿意!” “嗯!”林天法点了点头,道:“那吃完饭,我们就去看看宅子。既然已经打算在这定居了,总要有个像样的家。” 家?这个词对林成来说真的好陌生,但也确实正是林成这个还不到束发之年(古代男子十五岁及以上称为束发)的孩子内心所期盼的。见着林成这副欢喜的模样,林天法心中也有些欣慰,回想起这么些年来,他师徒二人四海为家,行道天下,长期以来,陪伴林成的就只有他自己。林成至今为止还没有一个朋友,他虽然不说,但林天法仍能感觉自己身旁那个瘦小身影的孤单落寞,他终究还是太过年少。 第二十八章 凶宅蛊树(一) 林天法陷入沉思,自己已经老了,而林成却只有十来岁,他应该有他自己的人生,他一定还要念书,毕竟自己除了道法外,能教的东西着实不多。此外,人生的道理也应靠他自身感悟,而书本则是获得启迪的一条良好途径。不过最让自己担忧的,还是他腹中的那颗尸珠。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林成亦瞧见了林天法眉宇中突然浮现的那抹忧色。 “成儿,这两天来,尸珠在你腹中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吗?” 原来师父是在担心自己,林成不由心中一暖,他柔声道:“放心吧,师父,徒儿没有感觉到半点异样。” 闻言,林天法忧色稍减,但让这么个异物处在自己徒儿的身体里,他依旧放心不过,只得暗自盘算起如何尽早从其体内取出尸珠一事来。 待到林成也吃完了饭,师徒二人又洗漱了一番,而后便各自换上了一身蓝色棉麻长衫才出门,毕竟道袍平时穿起来,还是太过显眼了。 因是县城的缘故,镇子上很热闹,有饭馆酒楼,裁缝衣店,繁杂的街道上各色的行人往来不绝。不少西装革履打扮的年轻男子,骑着两个轮子的自行车,与街边的摩登女郎谈笑风声。远处较为开阔的马路上,偶尔有一两辆洋车从上面驶过。林成跟着师父走南闯北,见过不少市面,自然认得这铁疙瘩是叫做“汽车”的东西,他知道凡是能开得起这东西的,无一不是大有来头之人。 “成儿,你日后好生读书,等将来做了大官,定也能开上那东西。”林成到底还是个孩子,林天法瞧见他那副羡慕的样子,出言鼓励道。 林成只是看着有些眼热,随后也就收回了视线,听闻林天法所言,不由一愣道:“师父,你难道不想让我做道士了?” “哎!先不说这世道佛盛道衰,单单说眼下,也是异教盛行,连那叫啥上帝的在我中华都有无数教众了。道术虽神异无穷,拥有神鬼莫测之伟力,但救少数人尚可,却难救济天下啊!”林天法喟然一声,瞧了一旁听得正云里雾里的林成,接着道,“所以为师希望你在掌握好道术的同时,亦能成为一个有权势的大官,到时候一呼百应,方能真正传道于天下啊!” “哦。”林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接下来,林天法也没再多言。 两人走到了人流量最大的西街,各色店铺花样繁多,不时有人进进出出,生意好不兴隆。临街的黄泥地上则摆满了各色的小摊,摊主们沿街叫卖,抑扬顿挫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吸引了形形色色的人在这条街驻足,这群小摊贩之中不乏有卖糖葫芦,糖人,花生米这类小吃的,还有卖各种小玩艺儿的。 让林成颇感意外的是,这回还不等自己开口,林天法就给他买了两包花生米,还从糖葫芦靶子上顺了一大把给他,可把林成乐坏了。 “林道长好!” “道长上次的事还没来得及谢您呢!” “林道长,您倆今儿咋有空逛起街来了?” …… 林天法师徒虽然来到镇子的时间不长,但是凭借一身着实不弱的道术,为镇子上的部分居民解决了不少难题,由此在短时间里闯出了不小的名声,大多人都认得他。 林天法或点头或微笑一一回应他们,但脚下却不曾停顿,仍拉着林成径自朝西边走去,直至快要到西街末尾才停下,在这处位置,坐落着一家规模不小的店铺。林成稍稍仰起头,只瞧见该店门楣之上挂有一块方方正正的实木匾额,上印有“刘记房地经租”六个鎏金大字,而左右门框上也还有“租不拦典,典不拦卖”八个宋体长字相互对称,看来这便是他人口中所说的那处买卖房产的地方了。 虽然房产、地产的买卖自古长存,但唯有到了近些年,由于受家庭人口变化及家业兴衰等多种原因影响,房产的租赁,典当,买卖才成为中华人民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部分。只是,房地产行业的形成和开发却是从洋人率先开始的,他们在从事原先业务的同时,兼还进行房地产典当,出租,买卖,做投机买卖,渐渐在中国形成了早期的房地产市场雏形,而进行交易的这一场所便是这些房地经租的店铺。 这些店铺的主事者虽大多都是中国人,但真正的东家却是洋人,洋人开办了这些店铺以后,由于对汉语与方言一窍不通,且不谙此间风土人情,各种办事手续他们也不易理清,外加度量衡制度及货币银两的换算复杂而不统一,所以他们便在国人中物色人手成为其代理人,而这些人都被称之为“买办”。为了使买办矢志忠诚地为他们服务,洋人既赋予买办以权,又予以利,还允许买办以个人的名义命名店铺。 “没想到洋人的生意都已经做到这小县城里了,倒是好手段。”林天法似乎是从匾额中看出了什么名堂,小声嘀咕了一句,而后带着林成跨门而入。 店铺里的装修不赖,有石质地板,红木制门窗,木制橱柜,中式吊灯,精致考究的玉雕,刺绣红毯等中式装修格调。而因为混合了皮质沙发、时尚台灯等西方元素的点缀,整个店铺的基调就变成了奢华而不张扬的中西混合风格。 “两位需要做些什么?”师徒二人方一进门,就有一个伙计装扮的人立即迎了上来。 不过,待到看到师徒二人一身灰蓝朴素长衫打扮后,便即刻失去了兴趣,笑容一敛道:“我想两位大概是走错地方了吧?”言语虽还为恭敬,但其眼神中的鄙夷之色却丝毫未经掩饰。 “哼,狗眼看人低!”林成不由暗骂了一句,反观林天法倒是神色平常,淡淡道:“我们爷俩确是来买房的,劳烦小哥给我俩讲解下。”说完,从袖中掏出一枚银元塞给了那个伙计。 第二十九章 凶宅蛊树(二) 这位伙计刚还板着脸,但此刻一瞧见银元,双眼立马就亮了起来,他嘻笑着一把抓过银元,拿在心里掂量了一下,随后又将银元放入嘴中,使劲儿咬了两下,在差点儿没把他门牙崩断后,他脸上的笑容却是愈发地浓烈了。他一个月的银钱也就五个大洋,而眼前这两个看似贫苦之人,出手小费就是一块大洋,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他朝林天法脸上看去,却见林天法也正淡淡看着自己,他不敢耽搁,忙不跌将银元在自己衣服上擦拭了一番后,小心地揣入怀中,而后觍着笑脸冲二人柔声道:“好嘞!二位爷,要说买房一事儿还得找我们刘掌柜,你们且在这大厅里稍等片刻,我这就给你们请掌柜的去。” 临走前,这伙计还给二人各自上了一盏茶,那热情的程度简直与先前判若两人! 林天法找了张沙发径自坐下,又神态自若端起茶盏小嘬了一口,端得是惬意非凡。林成跟了师父这么久,却也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学着林天法的样儿,也找了张沙发一屁股坐下,松软的沙发顿时让其不由地升起了一股舒适感。 林成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沙发这东西,立马就被这舒适且新奇的物件给吸引住了,好奇道:“师父哇,这啥东西啊,咋长得跟张床似的?” “这东西叫‘沙发’,是洋人的椅子,怎么样?舒服吧?”林天法嘿嘿一笑道,“现在知道钱的好处了吧,记住以后可要多挣点儿钱,让为师我好好享受享受!” …… 就在师徒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交谈间,方才离去的伙计已经领着一人走了过来。 来人是一个略显富态的中年人,腆着个大肚子,鼻梁上还托着一副时髦的茶色金丝眼镜,让人捉摸不到他的眼神。而先前接待师徒二人的那位伙计,正处在来人右侧,从其一副点头哈腰,唯唯诺诺的举动中可以看出,来人必是那掌柜无疑了。 见来了人,林天法也不好托大,带着林成一同立起,行了个道礼,而后道:“无上天尊,想来您就是这儿的掌柜了吧。” 来人包括之前的那位伙计闻言,知晓林天法师徒竟是道士后,明显一愣,但来人马上反应过来,不敢怠慢,也朝林天法作了个揖道:“原来是二位道长,鄙人刘齐东,不知二位尊姓大名?” “贫道林天法,这位则是我的小徒,至于名讳嘛,不提也罢。”林天法同样自我介绍了一番。 不过他这话出口,一旁的林成却是不肯了,没好气地白了自己的师父一眼,继而也跟着老气横秋道:“干嘛不提!刘掌柜,贫道林成,这厢有礼了。” 闻言,林天法自然是老脸一黑,不过那刘掌柜瞧见林成的这派作相后,却是不禁莞尔一笑,道:“林道长,您可有个好徒弟啊!哦,对了,方才我听廖三所言,二位道长也是来买房子的?”看来其口中的廖三,便是那位势利眼伙计的名字了。 “不错,贫道确有这个打算,不知刘掌柜这儿可有合适的房源?”林天法如是道。 “哦,我差点给忘了,二位还先请坐,我们坐下再慢慢聊。”在确认了林天法确实有购房的意愿后,刘掌柜的态度也不禁更热情了几分,忙邀着师徒二人重新坐下,而后又朝廖三打了个手势,示意其为林天法师徒重新倒了杯茶。 而他自己则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切入正题道:“不知道长想要怎样的屋子?地理位置如何,屋子是大是小,还有钟意的价钱等,这些购房条件还请道长细说一下。” “贫道师徒喜欢清净,所以地理位置倒不是太过注重,只要方便既可。因为屋子就只有我们师徒二人居住,所以不用太大,但也不能过小了,最好得有个院子啥的,当然如果屋子里已自带有装饰家具之类的话,那就更好不过了。至于价钱嘛,贫道囊中羞涩,至多只能拿得出四百块大洋来。” 话虽这么说,但四百块大洋已经着实不少了,显然对那刘掌柜来说,亦是一笔不小的买卖了。不过,那刘掌柜听了林天法的要求后却面露难色道:“道长提的条件都也合理,只不过眼下我这店里已有的房产中,却还没有一处能符合得了您条件的,只怕得让您失望了,要不您改改条件?”说罢,他无奈一叹,继而又小心试探道。 “原来如此,唉,那贫道便不再叨唠刘掌柜了,多谢刘掌柜的招待。”林天法对不能做成这笔买卖也颇有遗憾,至于改条件,林天法是想也不想便婉言拒绝了,一是这些条件自己已经思忖了许久,无一不是从切身实际出发,最为符合他们的。二来就是自己的要求实在不高,他只想找到自己钟意的房子。 既然做不成这笔买卖,接下来也就没什么好谈的了,林天法起身行过礼后,便拉着林成告辞了。不过,二人刚转身没走多远,却又被刘掌柜叫住了。 “二位道长且慢,鄙人适才想起小店里还有一处房产,二位听过之后再走亦不迟!”正是刘掌柜出言留住了他们。 二人闻言转过身去,碰巧瞧见那廖三在刘掌柜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听完廖三所言后,刘掌柜摆了摆手示意其退下,而后径自走上前来,对林天法道:“林道长,实在抱歉!要不是方才廖三提醒我,我只怕真忘了本店在城南之地的那处房产,那地方可能就符合您所列的条件。” “哦?刘掌柜不妨说来听听。”林天法露出一丝玩味之色道。 “林道长也知道,那城南之地以洋人居多,本店现有的这处宅子,也是从一个洋人手中所购。”见林天法没有说话,刘掌柜进一步道,“就像道长说的那样,这宅子所处位置也是颇为僻静,由于是独立的小洋楼,它还自带一个幽静的花园,且方圆百来米内不曾有别的人家,屋子很是宽敝敞亮。此外,本店当初收购这棟宅子时,连同屋内的装修家具也一并购置并保存了下来,二位道长只需打扫一番既可入住。” 说罢,刘掌柜有意无意地扫了林天法一眼,却见林天法仍只是微笑而不曾开口,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难道是自己介绍得不够好?还是宅子不能让他动心?可自己明明就是有意按照他那方面的意向夸的呀!想及此处,他不由主动开口试探道:“道长意下如何?” 第三十章 凶宅蛊树(三) 林天法闻言略一沉吟,但仍面带笑色地回应道:“既然是自带花园的独立小洋楼,价格肯定不菲,只怕四百大洋是远远不够的吧?” “道长所言甚是,这要是在平常,断然不止这个价格,可是现在嘛……”刘掌柜原本是想再找些别的说辞,可看到林天法面带微笑的表情,知道他定然是起了些疑心,万一自己言语中出现了漏洞,让其看出了破绽,这已搁置了许久的宅子断然是售不出去了,不若现在卖个好,原原本本的将实言相告,说不定他还真可能不信邪给买了。 想到这里,他诚恳地说道,“因为这宅子不干净,甚至差一点里面就死了人,找了好些人看过了,都说没有问题,但只要人一住进去,却仍接着出事儿!” 林天法自瞧见那廖三附耳低言时,就引起了他注意,所以方才那刘掌柜介绍那棟宅子的种种好处时,他就已暗自起了疑心,他原本打算如果这刘掌柜仍要找些不着边际的说辞企图来诓骗自己的话,那么他就即刻走人。不过,让他颇为意外的是,接下来那刘掌柜却是将宅子的情况给原原本本透露了出来,这反倒是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也让他对这个富态的中年人有了些好感。 “这刘掌柜处事圆滑,不是个易与之辈啊!”林天法暗叹一声,继而露出一丝感兴趣的语气道:“还请刘掌柜细说。” 那刘掌柜一听林天法来了兴趣,心中不住一喜,开始从头至尾细细地诉说起来。 就在几年前,这处宅子还是一个名叫史密斯的英国人居住的,往后的某一天夜晚,那史密斯却突然找上了刘掌柜。刘齐东虽说是掌柜,但其真实身份却是洋人的“买办”,能干这份儿活,自然会一口颇为流利的洋文。一番交谈下来,刘掌柜已是听出了史密斯的用意,他的意思是要将房子卖给自己,理由是:他想要回他那啥大不列颠的地方去了,而他因为要赶时间,所以只想将房子尽快处理掉。并且那史密斯还当场表示,如果刘掌柜有这个意向的话,自己可以便宜点卖给他。 刘掌柜虽然颇为心动,但也不会只因史密斯的的一番话就全信了他。刘掌柜暗自上了心,找了几个说法要史密斯带自己去看看房子,这史密斯也不推辞,在接下来的几天一连带他参观了不下四次。让刘掌柜又惊又喜的是,这房子的确不错,屋子宽敞明亮,样式也别具一格,而且装修也颇有档次。史密斯表示,如果刘掌柜愿意买下这座宅子的话,室内的家具装饰之类的自己将原封不动,一并当作添头送给他。 刘掌柜着实心动,如果这笔生意做成,他作为店铺的掌柜自然可获得丰厚的提成,但出于谨慎起见,他仍表示还要看看再说。但史密斯却当即表示,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如果刘掌柜再不下决定的话,那么他就要找其他人了! 闻言,刘掌柜心中顿时一凛,他虽有疑惑,但前思后想下也没发觉任何有问题的地方,这看起来确实是一笔稳赚不陪的买卖。但真正让其下定决心的则是史密斯当场拿出了宅子的房契,这房契是少量的印刷体契约,上面盖有真切的当地政府的印章,刘掌柜长时间从事房产买卖,自然不会认错。他下定决心了,买! 而这处刘掌柜估摸着至少能值两千块大洋的宅子,史密斯果然以一半不到的价格廉价卖给了他。“这天大的好事就落到我头上了?”刚买了这处宅子的头几天,刘掌柜还是有些担心的,但一连好几天过去了,也没见房子有任何问题,或者有其他的债主找上门来什么的。至此,他才彻底放心下来,将屋子里外打扫了一遍,等过了一段时日后,就以两千三百块的大洋转手卖给了一个广州籍的古董商。 这一转手下来,简直赚了两倍还不止。正当他还陶醉在那突如其来的幸福中时,这宅子出事了! 那广州古董商买了这处宅子后,过了些许时日,便携家带口地搬进了新房子里。可是才没住上几天,这古董商的老父老母就先后病倒了,古董商原本也没在意,自己的父母都已经八十有余了,老年人有些毛病也算正常。古董商让人请来了大夫,给二人相继诊断了一番,却发现他倆实则并没有病,只是身子骨都有些虚弱,而且那大夫也说了,吃几副药补补就会好的。古董商本想着等过上两天,自己的父母就会渐渐康复的,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父母两人身体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每况愈下,齐齐地瘫躺在床上,眼神涣散,且时常地怕冷惧热,竟连病兆都出奇地相似! “还说没病,这明明都快要病入膏肓了!”古董商大怒,将先前的那位大夫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说,又特地找了一位洋医生来。可绕是二老都快奄奄一息了,这洋医生依旧没瞧出啥病来。更骇人的是,在接下来这几天里,二老变得气若游丝,病情更严重了不说,就连他女儿并同他爱人,还有他自己都相继得了这种骇病!一家子全部得了这种骇病,吓得他是胆战心惊,惶惶不可终日! 做生意的人都有些迷信,这古董商也不例外。待到他稍许冷静之后,他想啊,为什么自己一家子搬进这宅子后,相继得了骇病不说,就连病兆都出奇地相似,莫非是这宅子里有鬼不成? 想到这个可能,他连夜带着全家人搬了出去,暂时先在外头找了个地方住下。说来也是奇怪,自从他们一家人搬到外面之日起,身体竟都出奇地好转了起来,就连他那对如秋叶凋零的老夫老母也是回过了魂来。这下子,那古董商是又喜又惊,喜的是自己一家人根本没得什么骇病,惊的是自己购置的宅子里真有古怪! 第三十一章 凶宅蛊树(四) 经此一事,这古董商哪还敢再搬回到那宅子里头去啊,立马找上刘掌柜的门来就要讨个说法。刘掌柜听闻其所言后,起先也是根本不信,还以为是那古董商故意诓骗自己。那古董商也不过多纠缠,只是把话撂下了,要是刘掌柜在这宅子里住上一段时日后,期间没有任何问题,那他自认倒霉,这宅子他也不退了,而要是在此期间,刘掌柜也在那宅子里得了骇病什么的,那他非要退房不说,还得让刘掌柜赔他一笔不小的安抚费。 话都说到这面上了,刘掌柜自然也就应答了下来,当然他这也是存了想证明那宅子没任何问题的念头。说做便做,刘掌柜便于当晚一个人入住了这间宅子,第一天晚上屁事儿也没发生,他心中亦是大定,可紧接着第二天晚上,他就立马出事了! 这事儿虽然发生在那天夜里,但他却是于第三天清晨才发现的,一夜熟睡醒来后,刘掌柜惊骇地发现自己居然失声了,张口只能发出些许哼哼声,却根本说不出话来,吓得他赶紧跑出了这间宅子。与先前的古董商一家人相似的是,刘掌柜离了这宅子不多久,嗓子就恢复了正常,能开口说话了。跟着,他又找了个大夫,吃了些治喉咙的药,就彻底康复了。 看来这宅子是真的有问题!难怪先前的那英国佬这般便宜就把房子卖给了自己,只是此时此刻,那叫啥史密斯的英国佬,却早已不见踪影了。刘掌柜一边咒骂着英国佬,一边又思量起如何应对古董商的计策来,毕竟两千三百块大洋的房款要全部还给他不说,自己亦要付给他一笔不小的安抚费的。可那古董商就像是料定刘掌柜会得病一样,还没等刘掌柜想出计策,他就已经找上门来了,顺便还将刘掌柜看喉咙的那个大夫也给带上了。这下子,刘掌柜纵然是百般不愿,也只能无奈地将房款全部退还给了古董商,并且还由他自己垫付了那笔不小的安抚费。 在退了宅子以后,刘掌柜也没闲着,这宅子虽然有些问题,但只要保密并暗中将问题解决以后,依旧可以卖得一个好价钱。因此,他开始暗中请人来解决这宅子的问题,最初他是先请了一个道行不弱的和尚来看这宅子,可饶是这和尚又是念经,又是敲木鱼神神叨叨忙活了半天,也是没看出丁点儿问题来。难道是风水的原因?于是刘掌柜又特地请了一个颇有些名气的风水先生来,可结果依旧,即便这风水先生都快把他那祖传的风水罗盘给捣腾透了,愣是没有发觉任何问题。 问那和尚,和尚说这宅子根本就没鬼,问那风水先生,先生反而说这宅子风水大好。既然不是鬼怪的原因,也不是风水的缘故,那倒底是什么呢?这宅子分明有古怪啊!刘掌柜不信邪,又是请人来看了一遍,可结果仍是如此,这宅子,似乎根本就找不出问题。 虽说这房子有些古怪,但这么好的宅子就这么空着,刘掌柜也忒不舍得了。他略一算计,便以租住的方式将这处宅子先后租给了三人,可那三个前后住进这宅子里的租客,却无一不是得了骇病,最后那位租这间宅子的租客更是差点暴毙在里面。如此一来,这处古怪的宅子他却是再也不敢或租或卖给任何人了,万一要是再出了什么问题,他可是担待不起。而这处被定义为‘凶宅’的宅子就一直荒废到现在,成了他刘掌柜的一块心病。 “既然这是处凶宅,刘掌柜为何又要将之卖给我们?”听完刘掌柜的叙述后,林天法不禁笑问道。 “还请二位道长莫怪,鄙人也是知晓了二位高人的身份后,这才抱了姑且一试的想法。”刘掌柜一拱手如实道。 “哦?刘掌柜是如何知晓的?”林天法颇有些感兴趣道。 “这也是廖三方才告诉我的,说来也惭愧,我这位伙计消息可比我灵通的多。早在先前他就听说镇上来了一位道法高强的林道长,同行的还有他的高徒。不过由于一直未曾得见,外加二位此行着了便装,所以先前你们进店时,他一时之间倒不曾认出。不过就在方才,其听闻您自报名讳后,倒是知晓了二位的身份。” 看来林天法真的是冲着窗户吹喇叭――声名在外了! “原来如此。”既然人家都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份,林天法也不再藏拙了,其倒背起双手大大方方承认道,“如果这镇上没有第二位叫林天法的高人话,那便是贫道了!”话语中还有意无意地提了‘高人’二字。 而林成在听到其师父所言后,也是学着他的样子,双手置于后背,面露肃色道:“如果这叫林天法的高人没有第二位高徒的话,那便是在下了!” 闻言,林天法自然又是满脸黑线,倒是那刘掌柜见到他二人亲口承认后,大喜道:“不知二位对那宅子可有兴趣?” “贫道确实有些兴趣。”虽是这么说,但林天法却将笑容一敛,继而正色道:“但有些话贫道也要事先阐明了,免得到时候滋生诸多事端。若是贫道也没有找出宅子的问题,那自然不必多言。不过,要是贫道侥幸找到并解决了宅子的问题,那这宅子也要当以现在的价格卖给贫道!如若不然,贫道也就没兴趣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了!” “这是自然!”刘掌柜想都没想便答应道,终于难得有人对这凶宅起了兴趣,他当然不会做出触怒对方的事来,而为了使林天法安心,他又接着道:“若是道长真有本事解决了宅子的隐患,这其余的差价就当是道长出手的工钱又何尝不可!” “既然刘掌柜都答应了,那我们不妨现在就去瞧瞧那处凶宅?贫道也想等瞧过那处宅子的情况后,再做打算的。”见刘掌柜应答了下来,林天法也就没了顾虑,当场提议道。 刘掌柜自然乐得如此,遂带着师徒二人出了店铺,拦下两辆人力车后,往城南去了。 第三十二章 凶宅蛊树(五) 人力车由两个壮实的劳苦汉子拉将着,在大街小巷中停停转转,左弯右拐,只抄着熟悉的近路走,不多时便到了城南之地。让人好奇的是,车子并没有到达目的地,刘掌柜就让车夫停了下来,也许是其不想让过多的人知道这处凶宅吧。 等下了车,付过车钱后,二人跟随着刘掌柜又往里走了一小段,方才到了其口中所说的那间宅子。还别说,这宅子看着还真挺气派,红砖白墙,线条简洁却层次分明,几何立面干净而富于变化,宅前则是一个英式的小花园,是典型的中西合并式建筑。 “师父,这座宅子真的好漂亮!”林成发自内心地赞叹道。 “嗯。”林天法亦是微微点头,这房子的卖相确实不错,倒比那刘掌柜所描述的还要靓上三分。 进了院门以后,林天法四下看了看,点了点头道:“有道是‘牆篱前转弯弯,福寿万千年。三树四树大门迎,富贵上门来。’这造宅子的人深谙此道,住这的人即便不大富大贵,却起码也是小资安康啊!这里的风水的确没有问题,还请劳烦刘掌柜带我们进屋内瞧瞧。” 刘掌柜点头应是,开了门锁,领着二人入了屋内。屋内的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物件上、地面上已都敷上了一层浅浅的薄灰,一看就是很久没有住过人了。 “这屋内可有碗筷?”三人穿过玄关,到了大厅里,林天法简单扫了眼四周,便转向刘掌柜问道。 “有,就在厨房。”刘掌柜如是道,但其心里却暗自好奇起林天法要碗筷的用意来。 林成知晓自己的师父又是要用立筷子的方外之术了,这立筷子之法二人先前已在李家试用过一次,倒也颇为实用,而且胜在简单方便,只消一个筷子和一只盛了水的碗,配合上简单的咒语,便能用来探测这宅子的虚实了。如果屋内确实有不干净的东西,那这筷子就会在水中有所反应的。 这宅子里的东西倒是齐全,林天法跟着刘掌柜去了躺厨房,便轻易地找到了这两样东西,他用清水将二物稍一洗净后,又在碗里倒上了约莫五分之四的水,继而再把两头等齐的筷子插到了水中,而后小心端起碗,在屋内四处转悠起来。可饶是林天法将这屋里屋外的角角落落全部转上了一圈,这水中的筷子却依旧只是随着他的走动而轻微晃荡,并没有任何其他的异常。 不过这倒也在林天法的预料之中,他虽然自信,但并不托大,他可不会自大到先前那些奇人异士都没能找出的问题,自己就能一次性察觉的。 “师父,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就别买这处宅子了,天都快黑了,咱们回去吧。” 时间确实已经不早了,师徒二人是吃过午饭之后才出门的,一番折腾下来,此时天色已带上了暮影。 林天法一听‘天色’二字,浑身一怔,似乎是突然想及了什么,他也不应答林成,而是再细一凝思后,径自朝刘掌柜道:“先前那些看宅子的人可曾在晚上待过?” “不曾。”刘掌柜摇头。 林天法又接着问道:“所有住过这宅子的人中,可有在白天发病的?” “未有。”刘掌柜细细回想了一下,而后再次摇摇头。 “原来如此!这宅子八成只有在晚上,才能看出些许端倪来,白天却是和正常的宅子没什么两样!”林天法露出了一丝恍然之色,接着道,“看来今晚得在这里住上一宿了!” “啥?在这住上一夜!”林成知道自己师父的脾气,向来都是说一不二,他决定的事,就是九匹马也难拉回,因此他虽然很不情愿,但纠结了一会儿后也只能无奈同意道,“是,师父。” 大厅里有沙发,稍微打扫一下就是二人今晚的睡处了。至于刘掌柜,为了防止他发生什么不测,故而林天法没有要他留下,而他自己显然也是没有今晚在这留宿的打算,但他也算上道,走后不就又回来过一趟,给林天法二人买了些饭菜以供食用。 匆匆吃过晚饭,夜幕也已经彻底降临了,二人将大厅里的吊灯开了,坐上了沙发开始等待起来。大厅的左侧有一扇窗,窗帘只拉上了一半,从半掩的窗户中,林成能看见外面刚刚生起的月亮。师徒二人一直不曾开口说话,整个大厅安静地有些可怕。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月亮已升得老高了,但整间宅子却一直未曾有任何动静。 又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宅子里还是没有半点儿动静,林成有些耐不住了,正要开口说话,却被林天法一下子用手遮住了,林天法做了个嘘声的动作,而后小声道:“你仔细听下屋外,有没有听出啥不对劲的地方?” 闻言林成神色一凛,“难道师父已经发觉啥不对劲儿的地方了?”,他暗自集中精神,静心倾听起屋外的动静来。 屋外静悄悄的,并没有什么异常啊!不对!林成猛地惊醒,一点儿声音没有,这本身就是最大的异常!现在已是春末夏初,正是草木繁盛,昆虫繁殖的季节,可奇怪的是,屋外那草木茂密的花园里却没有一声虫鸣!另外,他此刻还突然想到,从先前二人入住这间屋子开始,竟还没在这里发现过半点生机,按理来说,这种荒废了许久的宅子里应该是老鼠,蝙蝠之类的天堂才对,可这里别说老鼠了,居然连一只虫子都没有。 这太不同寻常了! 林天法见林成这副模样,知晓其应该同样也发现了此种异常了,他压低声音接着道:“这宅子竟没有一点儿生气,实在诡异的很啊!千万不能大意了!” 林成用力点头,不自主地往林天法那靠了一些,而后静下心来,希冀能寻找出更多的异常来。夜越来越深,可两人却再也没有了别的发现。 “什么味道?!”林成蓦然发觉,不知何时,先前充斥于屋内的那股浅浅的霉味已经淡不可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兰似麝,很好闻却叫不上名字的异香!而这异香出现的时机也煞是诡异,在二人丝毫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于刹那间凭空出现在了大厅里。 第三十三章 蛊消烟散(一) “这气味有古怪!”林天法亦是嗅到了这种幽香,但其始一闻到便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立马出言提醒林成道,“快用内息术!” 果然,林成不过多吸了几口,就已感觉到自己的脑袋竟隐隐有些发涨,整个人变得昏昏欲沉起来!他不敢耽搁,立马施展了内息之术,好在隔绝了异香后不久,其脑中的不适感也随之消失了。这也就是他们,要是换作普通人,只会将这当成是普通的花香,吸入口鼻之中后,要不了多久就会陷入沉睡,变得人事不知。 “师父,你怎么不施展内息术?” “臭小子,如果我们都施展了内息术,谁去寻这异香的源头呢?”林天法面带肃色道,“我现在正用功力压制着不适,但能坚持的时间也不会很长,你听好了,待会儿我们轮着施展内息术,交替寻找这异香的来源!” “嗯!”林成郑重点头。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林天法不敢延宕,赶紧存思,快自己静下心来,细细地感受着香味的来源,因为用功力压制太过辛苦,时间一长,他的额头上开始渗出汉来。林成此刻还帮不上忙,又加上不敢打搅林天法,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好在费了番功夫,林天法总算是发觉了一丝端倪,这异响竟是从屋外渗透进来的!他赶紧也施展了内息,朝林成挥手道:“走,去屋外!” 果然走出门外,花园里的异香更浓,空中明月高悬,正好照亮了整个园子。在下来的时间里,师徒二人轮着施展内息术,交替寻找异香的来源,借着这一丝喘息之机,这才总算找到了这异香的源头,散发出异香的,竟不是这花园中的任何一株花草,而是三棵树!就是他们之前见到过的,院门口的那三棵风水树!异香就是从那三棵树的树身上源源散发出的。 可算找着了!二人都即刻施展了内息术,而后小心观察起这几棵树来。这几棵树与寻常的树相比并没有太大区别,起码林成是没看出什么差别来,否则先前林天法也不会只是将它们当作寻常的风水树了。 这三棵树为什么一到晚上就会散发异香?这异香为什么又会伤人呢? “这……这莫非是蛊树?”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林天法围着这三棵树不停地来回踱步,谨慎地瞧着每一处细微之地。良久,他才大为肯定道:“不错,这定然就是蛊树!也只有这种非鬼非灵的东西,才能伤人于无形,而不被人觉察到。” 所谓蛊树,虽说是植物蛊的一种,却并不单单只是蛊术,确切地说,乃是蛊术流传到东南亚地区后,结合当地特有的巫术而演变成的降头术。降头术是东南亚两大邪术之一,施术内容涉及鬼魂和巫术的范围,大致可分为“降术”与“蛊毒”两个部分,一般称为“降头”。‘降’指的是种种施行的法术或蛊术;‘头’指的是受术的个体或是标的物,‘降头’即是向某人或某特定标的物施行法术的意思。 施术过程涵括了种种的联系(如受术人的生辰八字或是毛发指甲等),降头术的本质即是运用特制的蠹虫或蛊药做引子,使人无意间服下,对人体产生特殊药性或毒性,从而达到害人或者控制人的目的;或者运用灵界的力量如鬼魂,通过对被施法者的八字姓名及相关物品而构建信息,进而“模拟个体”,最后达到制伏或者杀害被施法者的目的。 这正好能用来阐释眼前的问题,如果说这真的是蛊树的话,那么便是以这宅子里的三棵蛊树为‘降’,而住进这宅子中的人则为‘头’,而以蛊树散发的异香作为引子,从而达到使人中降的目的。而根据蛊树类型的不同,中了降头的人也会有不同的反应,就比如说眼前这三棵蛊树,显然具有吸人精元,使人莫名得病的邪能,此外,随着蛊树不断吸收人的精气,它们的能力也会越来越强大。正因为有此异常,那些动物会本能地逃离或避开此地,这也就是这间宅子没有一点生气的根本所在。 闻言,林成却是忍不住惊呼:“啥!这是蛊树?它们怎么会在这里?究竟是谁将它们种在这里的?” 对啊,究竟是谁将蛊树种在了这里呢? “我们今晚得先离开此地,准备准备,明早再来解决这些个蛊树,顺便再问问那刘掌柜,看看其会不会知道些什么?”考虑到内息术的时间限制及蛊树的特性,林天法细一思量后决定道。 “师父啊!为啥要等到明天,今晚解决了不是更好吗?”林成不解道。 “你个瓜娃子懂什么?你当这蛊树是街上的白菜啊!先不说这蛊树夜晚的时候能力会大增,单是其吸收了那么多人的精元,恐怕早已成了气候,绝不是能简单收拾了的,更何况这非灵非鬼的东西,道术根本就对其起不了作用!”林天法一脸肃色,眉头微皱道。 “这还不简单,既然道术对付不了,那我们就用斧子将其全部砍倒还不行吗?实在不行,就放一把大火通通烧个精光!”林成倒是满不在乎,一脸小觑道。 “有那么简单就好了!这东西不惧火也不怕水,饶是刀劈斧砍也奈何它不得!” “尼玛类!有这么玄乎?那你打算怎么做?” “你等会儿就知道了,好好学着点。” …… 二人过了很久才回到客栈,期间林成跟着林天法又去了躺镇上的许屠户家中。这许屠户干得是专替人杀生的营生,但同时还开了家羊肉店,不过这小子不厚道,完完全全应了那句老话――挂羊头,卖狗肉。可能是其造的杀孽过多了吧,他遭到了报应。不久前,许屠户唯一的儿子突然发病,高烧不止、满口胡言乱语,到最后竟大口大口吐血,请了好几个大夫,也都瞧不出是什么病,个个束手无策。眼见自己儿子病入膏肓,许屠户急得要命,街坊邻居中有猜测是他儿子中了邪的,便劝他办法事辟邪,正巧那时候,林天法师徒刚来到镇上,恰好遇见了此事,就替他的儿子看了一下,还真被那些街坊说对了,他儿子果然中了邪,竟被一群各式各样的动物魂魄给缠了身。那些动物的魂魄都是许屠户的刀下亡魂,但因为许屠户长年杀生,身上累积的煞气太重,故而一干魂魄近不了他的身,就只能缠上了他的儿子。 林天法自然不会见死不救,在救了许屠户儿子的同时,又做了场法事,将那些可怜的动物魂魄全部超度了,间接地减少了许屠户的些许业报,也正因如此,许屠户对林天法一直很感激。所以当林天法深夜来访并让其帮忙搜罗些黑狗血时,他想都没想便爽快地答应了,并承诺明天一早就给林天法送来。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许屠户就拎着三大罐黑狗血上门了。让林天法颇为满意的是,这黑狗血都是许屠户从一条咬死过人的恶狗身上取的,这样的血不仅威能更大,而且杀此恶狗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第三十四章 蛊消烟散(二) 送走许屠户以后,师徒二人随意吃了些早饭,便带上黑狗血早早过去了,巧的是由于刘掌柜担心二人的安危,因此也是一大早便朝宅子赶去,碰巧在半道上与师徒二人相遇了。 “二位道长你们怎么在这儿?莫非你们昨晚没在宅子里过夜不成?”显然在半道上遇上师徒二人,刘掌柜也是颇为疑惑的。 林天法点头默认。 “那道长可曾看出宅子的问题与否?”刘掌柜紧接着问道,这显然才是其最上心的。 “那是当然,我师父手段可高明着呢!此外,我们不仅寻出了问题的所在,就连解决方法都已准备好了!”不等林天法开口,林成便抢先答道,神色中还颇有一丝自得,毕竟先前那些个所谓的高人可没有找出这宅子的问题来。 “此话当真?”刘掌柜闻言微喜,但其还是有些不敢确信,继而转身朝林天法道。 “侥幸而已!”林天法微微颔首,故作谦虚道,不过在其心里也是颇为自得的。 在其见到林天法肯定的回答后,刘掌柜不禁大喜,激动之色溢于言表,林天法自然是将之看在了眼里,他随即肃声道:“无上天尊!刘掌柜,贫道能否解决宅子的问题还是两说,还请您先不要高兴地太早。不过为了不使您失望,贫道就吃点亏,现在就将这处宅子买下。倘若贫道实力不济,真的解决不了此事,那后果就让贫道一力承担吧!” 刘掌柜哪不知道林天法是为了防止自己反悔而故意这样说的,心底里不由暗骂林天法老奸巨滑,但表面上却还露出一副‘感激’之色道:“多谢林道长体谅,但后果怎能让您承担,这于情于理都不符合,还是……”刘掌柜虽存了婉拒绝的心思,却连在暗中观察林天法的脸色,见其面色一寒,说到嘴边的话连忙改口,道:“不过要是道长执意如此,鄙人就承了您的恩情了。” “无上天尊!刘掌柜,感谢的话你就不必多言了,你只消将贫道的好深深记在心里既可。”林天法面色一缓,接着道:“这样吧,为了显示贫道的诚意,咱们即刻就完成交易如何?以免到时候贫道生了悔意,被人说成言而无信呐!” 刘掌柜也是精于世故之人,哪还不知晓林天法的用意,尤其是那最后两句,分明就是在变相地提醒自己,看来不答应他也是不行了,刘掌柜心中无奈一叹,‘惊喜’道:“多谢道长成全!” 正巧两人都将房契与钱财带在了身边,林天法也不再讨价,便以四百块大洋买过了这棟宅子。既然归属权已有了定论,师徒二人也不再延宕,急急地朝那处宅子赶去,反观那刘掌柜虽然已售出了宅子,却也好奇这宅子问题的出处,便一同跟了上去,而林天法待会儿还有细节需要问他,自然不会拒绝。 白天的宅子已然恢复了正常,而昨晚那种如兰似麝的异香也早已消散地干干净净,若非昨晚的冒险逗留,恐怕师徒二人也会与别人一般,同样看不出这宅子有任何反常。 师徒二人走到院门口的那三棵蛊树前停下,细细观瞧起来。果然不出二人所料,到了白天,这三棵蛊树就会将异香全部内敛,连站在咫尺之地都闻不到丝毫异香,有的只是寻常树木的清新自然之气,而从外观上看,就更看不出其有丁点异样,至少在刘掌柜看来,这就是三棵普普通通的树木。 “二位道长,你们为何不进宅子,反倒是在此地停下了?”见到师徒二人待在了树前,半晌没有动静,刘掌柜不由困惑道,其与别人一样,由于受惯性思维限制,潜意识地认为问题定然出在宅子内,进而没有意识到其实真正的问题反倒是出在屋外的这三棵毫不起眼的风水树上。 林天法摇摇头,不答反问:“刘掌柜,你可知这三棵风水树是谁种在这儿的?” “林道长,好端端的说什么树,莫非……”这刘掌柜亦是心思敏捷之人,此时听林天法这么问,也是生出了些许猜测,他道,“莫非问题就出在这三棵树上?” “不错,这三棵树可不是一般的树,而是传说中的蛊树!”林成抢先卖弄道,一副知之甚多的模样。 “蛊树?”刘掌柜虽见识不浅,但这个词却也还是第一次听人提起,他向林成一拱手,露出征询之色道,“还请小道长解惑!” 见人家如此礼待自己,林成很是高兴,忍不住就将自己所了解的那些关于蛊树的记载,大为详尽地给刘掌柜细说了一遍,林天法也顺便补充了两句:“根据蛊树类型的不同,中了降头的人也会有不同的反应,就比如说眼前这三棵蛊树,显然具有吸人精元,使人莫名得病的邪能,此外,随着蛊树不断吸收人的精气,它们的能力也会越来越强大。” 刘掌柜听了解释后,面色当场就变了,他的眼睛里闪闪地像是在烧着什么东西,怒不可遏道:“原来是他!好一个奸诈狡猾,卑劣无耻的王八蛋!” 看样子,刘掌柜显然已是知晓种下这三棵蛊树之人了,师徒二人也不开口询问,仿佛料定刘掌柜会开口一般,一语不发,只是静静等待着。果然不多时,待刘掌柜稍稍平复了心情后,他冷着脸向二人简单解释了一番。 师徒二人听完他的叙述后,也是唏嘘不已。原来,种下这三棵蛊树的不是别人,而是那个广州的古董商,就是那第一个发现这宅子有问题的人。也就是说,这宅子在卖给古董商之前,是完全没问题的,至于那个洋人,则是真心卖房子的,只是他要的价钱太低,自然而然地就成了怀疑的对象。 听刘掌柜说,这院中原先也有三棵楠木,只是宅子卖给了那广州古董商后,那古董商说是楠木容易长虫子,就主动将这三棵楠木置换成了如今这三棵树,也就是蛊树,当然,之前刘掌柜可不知晓这些乃是蛊树。人家在自家宅院中种些树,这种小事儿他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可现在想来,这古董商完全是事先预谋好的,其家人得病有可能只是装的,又或者是他们的苦肉计。 那么,他种这些蛊树的目的是什么?单单只是为了害人?肯定不是,只要不是变态,没人会无聊到连个原因都未有就去害人。是为了害自己?也断然不是,自己先前可是与他素未谋面,根本就没有什么仇怨。刘掌柜忖量了半天也仅能得出一个结论,为了钱!毕竟他可是跟自己要了一大笔安抚费和封口费! 林天法倒背起双手,亦是有感而叹:“官尊名显,皆钱所至,有钱可使鬼,况于人乎?” 既然真相已有断论,也是该除去这蛊树的时候了!虽说这蛊树水火难侵,刀剑难伤,道术亦奈何它不得,但黑狗血却能对其造成极大的伤害。黑狗阳性极强,狗血的辟邪之力更是胜过雄冠之血。此外,俗话说狗改不了吃屎,食人污秽的狗血亦是肮脏不堪,具有破法的作用,因此古代术士在斗法时,经常用黑狗血使对方的法器与道术失效。 而此次林天法所携的黑狗血,份量够足不说,更是取自咬死过人的恶狗身上的,其功效还要胜过寻常的黑狗血一筹,用来对付这三棵蛊树应该是足够了。 林天法围着第一棵蛊树踱了一圈,在其根部找了处泥土松软之地开了个小口,将随身携带的黑狗血倒了一罐进去。黑狗血始一入地,还没有什么异状,但不多时,大概是蛊树的根部已经开始吸收倒入的黑狗血了,只听到整个树身里骤然间响起了异常清晰的嗤嗤怪响,伴随着股股白烟蒸腾,这景象就好比是浓硫酸泼到了水里起了反应一般。三人同时看到,整棵蛊树的树干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来,原本苍翠欲滴的树叶也犹如秋风扫过一般,瞬间变得枯黄皲裂,纷纷坠落而下。最后,响声渐隐,白烟尽消,一股微风拂过,整株蛊树轰然解体,如彻底风化了一般,只剩下满地的黑色焦灰。见状,林天法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这黑狗血的功效比其先前预测的,还要再厉害上几分的。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林天法如法炮制,在堪堪耗尽了所有的黑狗血后,同样将其余两株蛊树化作了飞灰。林成倒还好,毕竟跟着师父经历的事儿也多了,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是那刘掌柜就要另当别论了,此番景象却是他生平仅见,惊得他瞳孔微缩,半天都合不上嘴。 不知遭此经历后,这崇洋媚外的刘买办,是否也看到了祖宗文化中鲜艳瑰丽的一面呢…… 第三十五章 异变伊始 …… “师父,求您别试了吧,这两天来你又是让我倒立,又是让我呕吐,我看我不是被肚子里的尸珠害死,而是要给你折腾死啦!”林成直挺挺地倒立着,强忍住胃里不断翻滚的酸水,苦苦哀求道。 自从解决了蛊树,搬进这宅子后的几天以来,林天法痛下决心,着手寻找方法解决起林成体内尸珠的问题来,又是针灸,又是运功引导,总之方法千奇百怪、五花八门,也亏得林天法能想出来这些歪招儿,而眼前林成倒立的景象,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缩影罢了。 “成儿,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再坚挺会儿,一定能看到黎明的曙光的!”林天法躺在一旁的沙发上,悠闲地喝着小茶,看似为林成打气道。 “师父啊!我……我真……不行了,我都……快……快……立了两个时辰啦!”饶是林成自小是个练家子,此时也是汗流夹背,立得双手都快有些发颤了。 再立了个把分钟,林天法估摸着林成也是快撑不住了,便朝其摆了摆手道:“行了,过来喝口茶,歇息一下吧。”说罢,特意拿起桌侧的一盏茶递了过去。 林成如蒙大赦,正好其也口渴得要命,当即一把接过林天法递过来的茶碗,一饮而尽,动作粗猛之下,就连茶叶也吞了不少。 “师父啊,这是什么茶?怎么味道怪怪的,是新买的茶叶吗?”放下茶碗,林成颇为好奇道,不过在其看到林天法含笑的嘴角与意味深长的眼神时,心中不免咯噔一下。这几天以来,林成可谓是尝尽了苦头,他知道只要林天法一露出这副表情,多半就没好事儿! 果不其然,林天法朝其‘贱贱’一笑,满怀期待道:“成儿呀,这是为师特意替你泡制的番泻叶茶,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 番泻叶茶?这是啥茶,自己咋就从来都没听说过?正当林成暗生疑惑,想要开口询问时,却突觉脐下小腹有些胀痛,但这预兆感也只是这一瞬间,随之而来的,就是翻江倒海的剧痛!他哪还不知道林天法给他喝了什么东西,八成就是泻药,他咬牙切齿道:“尼玛类,臭老梆子,你居然喂我吃泻药!你……”林成还想再骂些什么,一阵排山倒海的腹泻感瞬间湮没了他,“额……臭……老……梆子!” 林成哪还敢耽搁,捂着叽哩咕噜的肚子,急急忙忙往茅厕跑。 “成儿,可别光顾着一泻千里了,顺便往马桶里多瞧瞧,看看那东西拉出来了没!”林天法朝其朗声嘱托道,“厕纸也要节约,记住少用着点啊!” 林成闻言竟有种想要‘弑师’的冲动,但无奈身体上的腹泻感压过了其精神上的愤怒,他只得怒吼一声,以电光火石之速奔入茅厕,“哐当”一声,茅厕门被使劲儿地撞上,而后内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了连绵不绝的‘鞭炮’声,还有林成非人的嘶吼: “老梆子,你给我等着,我跟你没完!哎呦~” …… “老梆子,我和你势不两立!额~” …… “师父,救命啊!快给我送点纸来吧~” …… 林成的叫唤声愈发地微弱,到最后就只剩下了有气无力的呻吟。整整折腾了一下午,肚子里翻江倒海的节奏才渐渐舒缓了下来,林成躺在床上,虚弱地要命,迄今为止,他的两条小腿仍在不住地发颤。小床的侧面就是一扇半开半掩的轩窗,林成怔怔地望着窗外,夜晚已经来临,天空上悬挂着一轮圆满的皎月,“十五的月亮可真美!”,林成的心神不由地被其吸引,由衷地赞叹道。折腾了这么久,林成确实累乏了,未多时,便沉沉地睡去了。 就在林成睡着后不久,他房间里的门被缓缓地推开了,“哎,该如何是好呢?”林天法微叹一声,缕缕淡淡的愁思渐渐涌上心头,他伫立良久,待到回过神来,轻轻地扯了薄被的一角为林成盖上,而后退出房去且正要阖上门。 恰在这时,一束银白的月光透过轩窗,完完全全地洒落在熟睡当中的林成身上。林成正处于无意识的状态,他静静地躺着,鼻中的呼吸变得悠远而缓慢,一呼一吸间,显得极为轻柔和自然,仿佛蕴含了某种规律。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一层诡秘的荧光蓦地在林成的身上浮现,弥漫在他周身的皎洁月光中亦散落出星星点点的银辉,而随着他的一呼一吸,温柔的光芒开始从他周身的各个毛孔中融入他的体内,消失在丹田的深处。 “怎么回事!”林天法碰巧瞧见了这奇异的一幕,顿然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慌忙地跑到林成床边,就要叫醒林成。不过当其看到月辉中的林成面容宁静祥和,并无任何不适的神色,也无任何异变后,伸到半空中的手又缩了回来。 “莫非,是和这月光有关?”林天法毕竟见多识广,很快就大致意识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应该如此,难道……难道……难道成儿竟吸收了传说中的月华!” 这想法在其脑海迸现出时,饶是林天法自身都惊住了!月华,也就是脍炙人口的月之精华,常听人道,某某地方的一只黄皮子吸食月华竟成了精,哪里哪里的黑狼汲取了月华亦成了气候,又或者是林天法自身遇到过的群尸拜月,摄取月华修炼,就如庄稼等植物吸收了月华,长势也能变得更好,由此说来,月华显然具有无法想象的莫大好处。古代最初的一批术士也是知晓这一点,亦想吞吐月华纳入己身借此来修炼,但饶是他们用尽了各种手段,却堪堪只能做到利用月华,而做不到吸收月华,无奈之下,他们只得另寻他法,这才有了后来的练气士。 可现在的林成,居然睡睡觉就能轻易汲取月华,这要是让那批死去不知多少年的术士知道了,怕是得诈尸啊! 第三十六章 凝结月华 “这定然是与他吞入腹中的那枚尸珠有关!”林天法极为肯定,毕竟林成在没吞尸珠之前,可是丝毫没有这种异变的。至于说是吞了别的东西产生从而发生的异变,那更就是无稽之谈了,难不成吞了泻药还能吞吐月华? 林天法起初也只晓得尸珠蕴含无尽无尽精华,吸收其中精华能起到辅助修炼的效用,却不曾想到将其吞入腹中以后,竟还能变得与那尸王一般,吞吐月华。 “尸珠不愧是万年难得一见的神物,竟能解决古来我辈修道之人的最大遗憾,这臭小子倒是因祸得福了!”再次检查了一遍林成的身体,在确认其并无其他异样后,林天法颇有些艳羡道,同时亦是大松了口气,一直以来压在他心头的石头终是落地了。 他不禁生出许多感慨,漫天星辰、天地万物每时每刻都在按照特定的轨迹运转,而生活的轨迹,却实在难以捉摸,也许一夜之间,很多事情都会为之改变。 此种异象看起来似乎耗时不会太短,林天法便索性搬了张椅子,轻轻坐到了林成床边,守着他一夜坐到了天亮。 当清晨的阳光快覆盖了大半个房间时,林成这才睁开了惺忪的睡眼,伸了个懒腰,不禁舒服地呻吟了一声。 “咦,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感觉身上有使不完的劲。”这一刻,林成清晰地感觉到,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肉似乎都蕴藏了无穷的力量。此外,他还莫名感觉到,一股温凉微弱的气息在他的体内,顺着他的脉络周而复始的回转,让他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的温暖和舒坦。 “这又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的体内会突然多出这种古怪的东西?”林成尝试着像运转自身功力一般去催动此股气息,却催动不了分毫,那股气息依旧是按照自己的路线在他体内循环,这让他的脸色不免有些难看,不过好在这股气息的运行路线并没有与其自身功力的运转路线相悖,这才使他心头微松,“看来只得问问师父了!” 就在林成思索发呆的同时,林天法已经推门而入,手中还托着一碟香气腾腾肉包子,见林成醒了,他笑道:“既然已经醒了,那还不快过来吃点东西。” 昨天吃的东西早已排尽,林成的腹内已然空空如也。此时,他闻到肉包子的香气更是身心俱动,不由馋涎欲滴,食指大动起来,不过当其瞧见林天法嘴角那抹标志性的微笑时,却硬是生生按捺住了心中的欲望,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此时的林成正是绝佳的写照。 “怎么了?还傻站在那干嘛,快过来吃啊!”林天法瞧见林成就只是盯着眼前的这碟肉包子眼冒精光,虽露着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却迟迟不曾上前,不由心生疑惑道,俨然忘却了自己曾对林成犯下的滔天罪行。 “师……师父,这……该……该不会又下了泻药吧?”说罢,林成冲其嘿嘿一笑,一副我才不上你当的表情。 “好啊!你这臭小子,居然怀疑师父的目的不忠,亏得我一大早跑老远才买到了你爱吃的包子!”林天法‘痛心疾首’,好像他才是受害者一般,他满是‘委屈’地接着说道,“既然你不吃,那我便自己享用了吧。”说罢,林天法自顾自拿起一个包子当着林成的面吃了,而后转身便要离去,走到门口却又折身回来,将刻意‘落在’林成近前的那碟包子也一并端走了。 “哎呀!别……别……别,师父,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林成干嘛拉住林天法,柔声撒娇道。 林天法本意也就是唬唬林成罢了,此时又见他拉住自己撒娇,就顺水推舟,将包子都给了他。 林成虽精神饱满,但实则腹中却早已饥肠辘辘,其一把端过碟子就狼吞虎咽起来。见了其风卷残云的场面,林天法不由莞尔一笑,道:“怎么样?好吃吧?身体有没有什么异样哈?” 正在那大快朵颐的林成闻言,浑身不由一颤,忙吐出才嚼了一半的包子,苦着脸道:“师父,你不是说这包子没问题嘛?” 林天法哪还不知晓自己的徒弟准又是想歪了,当场将脸耷拉了下来,没好气地说道:“臭小子,你瞎想啥呢?师父的意思是,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自己有什么不同?”怕林成还不理解自己的意思,林天法继而又补充道:“就是比之往日感觉如何?” “原来是这样啊!师父我还想问你呢,是不是你的原因?为啥一夜醒来,我感觉自己有使不完的劲儿?还有,我体内还多了一股不知名的气息?我尝试着去催动它,却发现它完全不同于功力,竟催动不了分毫!”林成如实道,又将那股气息性状详细给林天法介绍了一番。 要是林天法没有瞧见昨晚的那一幕奇景,可能会对这凭空多出来的气息不知所由,不过现在嘛,他略一斟酌便有了大致的猜测,他随即正色道:“成儿,师父今天向你说过的话,你今后切莫向任何人提起,特别是类似于我等修道之人,还有你自身的异状也是!” 见林成郑重地点了点头,林天法这才神色一缓,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成儿,为师已肯定如今发生在你身上的异变,定然于你吞入腹内的那枚尸珠有莫大联系!” 经过短暂的震惊之后,林成亦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既然自己体内的异变不是自家师父的手段,那想来想去最大的可能,也就只有自身体内的尸珠了。 不过当林天法将昨晚亲眼所见的一幕,还有自己的一些猜论,特别是将林成吞吐月华的场面,原原本本地介绍了一遍予其听后,他却是不禁愣在了当场,良久,才目瞪口呆地说道:“师父,你该不会是在诓我吧?我怎么可能吸收月华!这未免也太惊世骇俗了,虽说……” 林成的第一反应便是不相信,然而自己的身体的确是发生了不同寻常的异变,体内已然凭空多出了一股温润微凉的气息,而且看此刻自己的师父一脸肃色的模样,也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第三十七章 异象再现 ! 天法亦在时刻观察着林成的脸色,见此,他继而又适时接着开口道:“尸珠凝结了尸王一身精华所在,有其吞吐月华的能力,并非只是无稽之谈。我敢肯定你体内的那一小股温润的气息,便是你昨晚吸收的月华无疑!” “难道这竟是真的?”林成喃喃自语道,语气中虽还有些迟疑,不过观其神色,已然是对林天法之言相信了大半。 “师父,那你说我会不会变成僵尸啊!”林成不由担忧道。 “我之前也很是担心此事,不过我昨夜观察了你一宿,就只见你一直吸收月华,倒无其他任何异样,因此不用过份忧虑的。”林天法用手轻轻地摩娑林成的脑袋,宽慰道,“放心吧,尸珠乃是阳丹,蕴含无尽生机气息,纵使再发生异变,也定是有利无弊,断然不会将你变成僵尸那等死物的!” “师父,你说的是真的吗?”林成满脸紧张地盯着林天法,很是关切道。 林天法郑重地点头,道:“那是自然。” 这倒不是林天法的妄论,他敢这么说也是有一定依据的,毕竟要是林成真有什么不好的异变,他断然是最为痛心的那个。 有了自己师父的宽慰与阐释,林成终是安心了不少,但想要让萦绕在其心头的愁云彻底消散,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全根治的。 ……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林成神情肃穆地盘坐于空旷的花园之中,似乎是等待着什么,一旁的林天法亦是颇为得紧张,但同时却也暗含些许期待之色。 这一个月以来,在林天法的悉心推敲与刻意安排之下,师徒二人追根溯源,渐渐通晓与洞悉了林成身上的一些异变。自从在月圆之夜发生异变以来,林成竟具备了吸收月华的能力,只要其处于静心存思的状态中,在有月亮的夜晚,就能自主吞吐月华,而正如林天法料想的一般,随着林成不断将月华汲取进身体后,其体内的那股温润莫名的气息亦开始逐步状大起来。如此看来,这股莫名的气息便是被其吸纳的月华无疑了。 这股月华的好处是巨大的,其虽不能为林成所催动,但它在林成体内以某种特定的规律,周而复始地运转间,亦在潜移默化地改善着林成的体质。短短一个月以来,林成就受益匪浅,其身体强度逐步增强的同时,气力也是跟着凭空增长了不少,虽然他体型没多大改变,但浑身肌肉发涨的感觉却是极为得明显,他能感觉到自身精神异常得饱满,身手亦比先前不知灵活了凡几。 林天法虽然也大为艳羡,不过这既然是自己徒弟的机缘,他自然不会觊觎什么。只不过他不觊觎,却并不代表他人不会生起贪念,毕竟单是其能助人吸收月华的神奇功效,就能让无数人为之疯狂的。 念及此处,林天法自然又是将此中的利害之处与林成详尽反复地阐述了五次三番,再三告诫其切莫透露任何有关尸珠之事。林成虽不到束发之年,却也是个早熟之儿,见自己师父言辞迫切,满脸郑重之色,亦懂得了其中的利害轻重,当即起誓永生不会透露此事分毫的。 言归正传,因为今晚又是一个月圆之夜,按照林天法的推测,纵使林成继续发生异变,也会是在月圆之夜的可能性较大,所以师徒二人等天一黑便尽早在园中等待起来。 今晚林成究竟会不会再次发生异变?异变又是好是坏? 繁星闪耀夜空,月亮亦悄然升起,放出冷冷的银辉,伴随着一小撮清风袭来,使人感到微凉。果不其然,当第一束月辉打在林成身上时,其当即浑身一怔,蓦然生出一种心旷神怡的舒适感,原本紧张忐忑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变得古井无波,宁静异常。 经过一个月地练习,林成对吞吐月华的过程已是渐渐熟悉并将之掌握了。凭着此刻的心境,他很快就进入了静心存思的状态之中,鼻息变得极为规律起来。 一呼一吸间,丝丝缕缕的月华垂落下来,肉眼可见的点点银辉从其间散发而出,接连被林成吸纳进体内。月华无所不在,凡是月光照射之中,便有其的存在,而林成吸收月华的过程又是那么得祥和自然,就如同本能一般。 月华如柱,声势惊人,滚滚月华没入林成体内,舒爽的感觉袭遍全身。月圆之夜吸收起月华来,果然比平时更为得简单容易,量多质纯。 月华形成了宛如月晕一般的存在,将林成的整个身体包裹其中,渐渐地朦胧起来,看起来似是有点得道高人的架势。虽然这已经是林天法不知第多少次观瞧林成吸收月华了,但依旧是难掩其内心之中的震撼与激动,甚至比林成这个当事人还要激动。林天法觉得自己的徒弟实在是太幸运了,竟然能够获得这种古来无一的机缘,简直就是不可思议,天方夜谭! …… 与此同时,几百米外的另一棟小洋楼里。一个名为约翰的瑞典传教士举着装盛了美酒的吊脚杯,正处在别墅的阳台上欣赏满月之景。 “themoonissonice!”约翰小嘬了一口美酒,望着明月由衷赞叹道。可话音刚落,约翰却突然怔住了,其瞳孔微缩,似乎是见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只见方圆半里之内的夜空一下子变得昏暗了起来,方才还亮如白昼的区域,此刻却像是被抽走了一切光亮!尤其是西边几百米开外的地方,更是漆黑如墨,而今晚的夜空中赫然是万里无云! “fuck!what‘sthat?”约翰难以置信地从自己嘴巴里面吐出这么句洋文,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更是让差点其吓掉了眼球。只见黑暗之中,道道银辉从月中洒下,凭空形成了一个朦胧的光柱将西边几百米开外的区域彻底笼罩了进去。 约翰看得目瞪口呆,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直到手中的酒杯滑落摔碎在地,才将其惊醒过来。他浑身一个哆嗦,乱语道:“ohmygod!阿门!居然……是上……上帝,上帝降临了!” 第三十八章 林成尸化! 明亮的光柱凝实异常,远远地望去,似与月亮相连,乍看起来简直就好像是隔空形成了一道桥梁,其景象简直是美不胜收,冲击着约翰强大的心灵。 约翰睁大了眼睛,整个人猛吸一口空气,因为不知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表达其心中此时的震撼与激动,在停顿了片刻功夫后,约翰居然开始情不自禁地在阳台上手舞足蹈起来。 “上帝显灵啦!这是神迹,上帝是真实存在的!上帝,iloveyou!啊……”约翰在手舞足蹈的同时,亦在不停地祷告与呓语。突然,由于其自身的动作幅度太大,而阳台的护栏又太窄,约翰一个不慎下,整个人掉下了阳台,“oh,,no!” 随后便是落地的声音,约翰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幸亏阳台只是在二楼,而地表也是柔软的草地,但饶是如此,约翰也是摔了个筋断骨折,但他仍一边抽搐着,一边接着喋喋不休道:“感谢上帝!感谢您赐予了我这片柔软的草地,使我能安然逃过一劫,阿门!” 身处‘神迹’中心的林天法师徒自然不会晓得,林成引发的异象已经间接导致另一个人坠楼了。 …… 另一边。园中。 林成仍盘膝而坐,沉醉在不停吸纳月华的舒爽之中,似乎再没有发生其余任何的异变。 见此,林天法却是说不上忧还是喜。不知是其的错觉还是什么,他总觉得眼前这一幕似乎是太过平静了。 如此又过去了不短的时间,期间并无任何其他异状发生,林天法半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暗忖是自己多心了。 但不多时,原本一脸平静的林成却猛地蹿起,双手抱头,厉啸连连,面容顷刻间变得扭曲之极,似乎正遭受着极大的痛苦! “成儿!你怎……”林天法满是紧张道,刚想伸手去拉背对着自己的林成。 就在这时,林成亦循声转过头来。 “什么!成儿!你的眼睛……”当见到林成此刻的面容后,林天法面色瞬间大变,忍不住失声惊呼道,只见此时林成的眼睛,已被两道刺目的白芒所彻底取代,正冷冷地盯着自己…… “不好!这是戾气!戾气正在侵蚀他的心智!”林天法大惊失色道,“怎么会?究竟是哪里来的戾气?尸珠里怎么会有戾气!” “是了!尸珠能依靠磅礴的生之气息排斥死气,却并不一定能阻挡得了根深蒂固的戾气,尸珠在本就是尸王育生而出,又在其体内温养了这么多年,必定会或多或少地沾染上一些尸王的戾气。” 林天法恍然大悟,但他还未来得及多想,林成眼中寒芒一闪,一个转身,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怪异嘶吼,跟着就朝他猛扑了过来。 好快的速度!如此近距离之下,林天法根本就来不及闪避,只瞧见眼前黑影一闪,他的胸口就受到了结结实实的撞击,不禁张口发出一声闷哼,身形亦是不受控制的被撞飞了开去。 “连力量都倍增了?”林天法满脸惊愕,林成的速度变得迅猛不说,就连力量都是有了长足的增长。 林天法好容易站稳身形,林成却亦紧扑了过来,不过林天法此时已有了防备,自然不会再让林成触及到他。但林天法显然是不想伤害林成,所以只是维持着身法,被动地躲闪林成的攻击,一边等待着机会! 缠斗了将近半刻钟左右,林天法终于揪住了一个机会,一个闪身到了林成身后,手掌并刀,拿捏好力度,对准林成的后颈砍下。然而意想当中的昏厥情况并没有出现,在被击中后颈的刹那,林成的身体只是出现了短暂的凝滞,而后便恢复如初了,而林天法打在其后颈上的手掌,却是被震得生疼,林成的身体居然坚硬如斯! “尸化!尸王的戾气侵蚀竟能引起尸化!”林天法再也不能平静了,种种迹象表明,受戾气侵蚀的林成竟已产生了尸化的迹象。林天法早年在川蜀一代行道时,曾亲眼目睹过被僵尸咬伤,尸毒侵入体内的病人。感染上尸毒的病人会渐渐变得力大无穷,浑身僵化,硬化,直至坚逾如铁,刀枪难伤,但同样的,随着尸毒侵入得愈深,病人的神智会渐渐丧失,最终成为真正的行尸走肉! 不过,林天法焦虑之中,亦是发现了一些细节,一些林成尸化与常规尸化的区别。相较而言,林成的身体只硬不僵,浑身亦没有死气溢散,仍是以常人的姿态行动,全身关节依然灵活,而不像那些浑身散发着死气的僵尸,身体腐化僵硬到只能跳将着行进。 此外,寻常尸化,普遍都会犬齿突长,形成獠牙,指甲亦会疯长,变得乌黑锋利。林成则不然,他除了双目被亮眼的白芒遮蔽,看起来有些异常外,其余的各个部位都不曾发生变化,和常人并无两样。 虽这么说,但林天法却是不敢有丝毫延宕,当今重中之重就是在不伤及林成的前提下,化解其体内正在侵蚀他心智的戾气。要说化解戾气的手段林天法知晓很多种,比如之前化解王馥甄戾气的手段,但这却无一不是用来对付鬼怪的。能够对活人起作用的,林天法思前想后,也仅想到了一种可行之策。 不再多想,林天法往长袖中一阵摸索,掏出了一张淡蓝色的符箓,上面隐隐有光芒流转。这是道家的清灵符,是蓝色符箓的一种,威能不小,将其贴至于人的前额上,能护人心智,使人保持清明。 再一次避开林成的扑击后,林天法径自欺身而上,猛然一个侧滚下,到了林成侧前,而后他火速立起,持符单手反转,终于将清灵符贴在了林成的前额之上。 还没完!当符箓贴至林成额头之上时,他当即发出一丝痛苦的嘶吼,十指抓向额头,拼命地想要将其撕扯下来! “绝不能前功尽弃!否则成儿将会被戾气彻底吞噬掉心智,沦为一个嗜杀的怪物!”林天法心中一紧,运足了功力,一声大喝下,林成猛然一怔,竟出现了片刻的失神。这道家术法名唤“惊魂吼”,是一种类似与佛门“狮子吼”的功法。 第三十九章 心咒祛尸戾 其作用主要是震慑人心,亦震慑魂魄,此术由人体丹田内气外发,通过特定的发声来惊人魂魄。虽然说起来似乎很容易,但要真正使出来的话,没有较为深厚的功力压根是行不通的。 且此术作用时间很短,也就瞬息的功夫,而趁此空隙,林天法将自己的身体牢牢地贴在林成的后背上,二手双手飞速从其腋下穿过,而后死死地按在了前额的清灵符上,将符箓遮盖得严严实实。 瞬息过后,林成立即回过神来,伸手就要去抓掉额头上的清灵符,却只能抓到林天法护住符箓的两只手掌。林成大怒,十指如铁钩般拼命划拉着其额头上的那对手掌,划拉出一道道血痕,这还是林成手指甲不长的缘故,否则林天法的手掌当场就可能废掉。 林天法吃痛,但仍咬紧牙关不放,不顾一切地护住清灵符。随着清灵符的功效不断发作,林成痛啸连连,面容扭曲之极,如此一来,作用到林天法手掌上的抓力更是大了几分,不多时,他的手掌就变得血肉模糊,皮开肉绽。 林天法也没想到,林成此刻的戾气竟如此之重,清灵符虽有功效,但却达不到彻底清除其体内戾气的程度,他的心不禁跌落到了谷底。如今要想救林成的方法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自救! 靠林成自己驱除体内的戾气!而这自救的第一步,就得暂时唤醒林成的心智。 “成儿!还不速速醒来!”林天法再次施展出了惊魂吼,发出第一声大喝。 林成身形微滞。 “此时不醒更待何时!”林天法运转功力,又一声惊雷般的大喝响起。 林成双目中白芒稍弱,看来,惊魂吼还是有作用的。不过施展惊魂吼对功力的要求太高,饶是林天法至多也就能施展两三次,而算上先前那一次,现在林天法已经施展三次了!其一脸疲色,显然是消耗过巨,但他还是没有选择停下,仍运足功力,艰难地发出第四声惊雷般的乍喝: “成儿!还不醒来,还不醒来……醒来……来……” 喝声响起的下一刻,林天法头脑一阵发涨,口鼻同时溢血,但他就像没感觉到似的,紧接着发出了第五声大喝:“成儿!求你了!醒来啊!” 林天法眼前一黑,感觉整个天地都如同倒转了一般,身子一颤下,竟险些当场晕厥了过去,他当即用力一咬自己的舌尖,凭借着强烈的痛楚,强行挺了过来。但饶是如此,他亦是浑身不住地发颤,身形摇摇欲坠,连站都将要站不稳了,这或许是他这么些年来,受伤最重的一次了吧? 好在林天法的辛苦并没有白费,当最后两声大喝落下时,林成眼中白芒大退,渐渐恢复了清明,再借助其额头上清灵符的功效,他的心智彻底复苏了过来。但这只是暂时的,目前戾气只是被临时压制住了,一旦戾气反扑,林成必定抵挡不住戾气的侵蚀,彻底迷失心智! “师……父……”林成回过神来,见了眼前的一幕,特别是自己身后奄奄一息的林天法时,赶忙扶住他的身子,鼻子一酸,忍不住颤声道,“天呐!这难道都是我干的!” “我……我……没事……咳咳……”林天法将血肉模糊的手掌偷偷放置背后,而后深吸一口气,尽量用一种连贯的语气道,“快,你别管我,快盘膝坐下,静心存思,而后跟着我念!” 其声音虽微若细丝,但仍能听出语气中那股浓重的焦意来。 “快!还愣着干什么,为师不用你扶!咳……咳……快呀!”见林成还扶着自己不肯动,说罢,林天法提起最后一丝气力,极力挣脱开林成的扶持,身形一个踉跄下,不住地后退了几步才稳住。 “你别这样!别这样师父!我马上照做,马上照做!”林成潸然泪下,忍痛答应道。 他就地盘坐而下,闭上双眼,但由于其心绪起伏不定,费了很大劲儿才进入了存思静心的状态之中。 “虚空甯宓,混然无物。”林天法强打起精神,一字一言道。 “虚空甯宓,混然无物。”林成亦跟着念道。 林天法:“无有相生,难易相成。” 林成:“无有相生,难易相成。” 林天法:“份与物忘,同乎浑涅。” 林成:“份与物忘,同乎浑涅。” …… 如此,林天法念一句,林成亦跟着念一句,慢慢的,不时有淡若不见的黑气从林成头顶溢散而出,消散在空气中,其眼中残存的白芒亦在逐步衰褪。 念完了一遍后,林成感觉到自己开始变得心静如水,安宁祥和起来,整个人出奇地宁静。 “别停下,接着念!”林天法身形发颤,恍若风中残烛,但语气却依旧是那么坚定。 闻言,林成亦是不敢有丝毫放松,跟着师父念了一遍又一遍。 这是道家清心咒,有静心宁神,定烦止恶,祛除戾气之功效。 林天法眼神涣散,声若游丝,却仍坚挺着口颂清心咒不止,念了二十余遍,直至林成彻底记住才停下。他口哑难言,却仍努力开口,叮嘱道:“不……不许……停!念上百遍为止!” 林成盘膝诵读不止,黑气亦不断自其体内溢散,他的心智愈发地清明起来。 …… “即展眉头灵台清悠。” …… “心无罣碍意无所执。” …… “解心释神莫然无魂。” 当最后一遍念完时,林成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的白芒已悉数褪去,体内的戾气亦变得无影无踪了。 及此,林天法心中的大石终是落地了,突然,他眼前一黑,只感觉无尽的疲惫感如潮水般向他袭来,瞬间充斥了他的全身,好累啊! “师父!师父……” 林天法迷迷糊糊地听到林成撕心裂肺的呼喊声,他很想应答,却发现自己根本开不了口,又是一阵潮水般的虚弱感袭来,他再也抵挡不住,意识沉寂在了无尽的黑暗当中…… 第四十章 医院有鬼(一) …… 林天法也不知晓自己在无尽的黑暗中,究竟浑浑噩噩了多久,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苏醒,亦能听到此时自己的耳边,一直萦绕着一个无比亲切,略带沙哑的声音,是成儿吗?他的声音怎么这样了?是担心我而哭成这样的吗? 林天法很想告诉林成,让他不要哭,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眼睛紧闭不开,亦无法开口说话。林天法很着急,他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他剧烈地挣扎着! “不!成儿!成儿不哭!成儿……”也不知道挣扎了有多久,林天法才终于喊出了这句话。 “太好了!师父!大夫,大夫,我师父说话了!他刚刚说话了……” 在喊出了这句话的同时,林天法亦是感觉到眼皮一轻,似乎能睁开了。眼睛缓缓地睁开,入目处是雪白的天花板,视线落到了床前,这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其他人。视线再转,恍恍惚惚中,他看到有个自己熟悉的稚嫩背影正要跑出去,似乎是急着要去喊大夫。 大夫?这里是哪儿?莫非是在医馆?应该是在医院吧,只有新式的医院里才会充斥着这种叫不上名的怪味儿吧。 “成儿……”林天法忍不住唤了一声,他还很虚弱,声音亦是不大。 但这不小的声音落到了那个稚嫩身影耳中,他的身体却是猛然一怔,似乎僵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成儿……”林天法再轻唤了一声。这时,那僵住的身影才仿佛回过了神来,呆呆地转过身来,只是那张脸,早已被泪水彻底湮没了。 “师……师父?”林成的声音有些沙哑,当林天法轻轻应了一声后,他整个身体却再也不受控制地扑了过去。 “师父,您可总算醒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您吗,师父?我还以为您再也醒不过来了!”林成早已控制不住泪水的决堤,紧抱住林天法的左臂,哽咽道,“师父,都怪我!都怪我!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是成儿……” 林成边哭边说着林天法昏迷以后的事,林天法这才知晓,原来自己已经整整昏迷了两天一夜了!其间正是林成将自己背到医院的。 林成年纪虽不大,却也是个缜密之辈,在林天法昏迷后,虽然慌忙却并没有丢失分寸,他之前常听人言,说是洋人所开的大医院里有各种古怪的手段,能包治百病。因此,他第一时间就决定送林天法去医院,而不是路边的小医馆,但由于天色太晚,街道上早已见不到任何可坐之车了,所以林成是徒步将自己的师父生生背到医院的! 听到这里,林天法的眼眶亦是湿润了,他知道,整个县城里只有一家洋人开的医院,而其坐落之地与城南的宅子足足隔了有大半个城区。林天法能想象,大半夜里,一个弱小稚嫩的身躯,哭着喊着,背着自己整整穿过了大半个城区! “好了,为师这不是已经醒来了吗?傻小子,为师还真是有些饿了,你去给为师弄些吃的来吧?”见林成依旧哭个不停,像是为了缓和气氛,林天法适时开口,转移话题道。 “那好,师父您稍等片刻,我马上就能回来。”一听自己的师父说饿了,林成急忙收起了哭腔,临走前,还特意叮嘱道,“师父你先躺下歇息,记住千万不能够妄动!” 见林天法郑重地点头答应,林成这才安心地离开了。林天法看了看插在自己手臂上的细针,以及吊挂在床侧杆子上的玻璃瓶,喃喃道:“打点滴?真不知道这怪名字与怪东西是谁想出来的,不过确实有效。哎,洋人的手段呐……”他轻叹一声,把头转向窗外,夜幕已垂。 …… 医院里就有卖吃食的地方,但林成又不识得路,在医院里瞎转悠了半天也没找着地方。正当其暗暗心急时,碰巧看到不远处的长廊里隐隐有两个人影没了进去,林成自然是存了问路的心思了,三步并作两步迎了过去。 果然,长廊里有一前一后两个人影,背对着林成往前走着,走在后面的那位身着淡蓝色病号服,躬着身子,走路姿势颇为怪异,但看样子,应该是个男人。走在最前面的,则是一位长发飘飘的女护士。 让林成颇感诧异的是,他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前方两人中任何一人的注意,哪怕他的脚步声很响。 “咳……咳……”林成故意咳嗽了几声,但前面那两人就跟没听到似的,依旧自顾自往前走着。 “看来只有主动上去搭话了,师父总夸我模样喜人,想来凭我这般长相,问个路应该不成问题。”顾远如此想着,便加快脚步,颇为自信地跟了上去。 待到走到那姿势怪异的男子身后,林成伸出手扯了扯男子的衣服,略带歉意道:“这位叔叔,你能告诉我这医院里卖吃食的地方在哪吗?” 这一招还真管用,那男子果然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过身来。见男子已经转身,林成也赶紧以笑脸相迎,但很快,林成就笑不出来了。 这刚转过身来的男子,他!他!他居然是闭着眼睛的!不单如此,林成此时也终于明白了为何从背后看,这男子走路的姿势这般的怪异了,他双臂下垂,竟然一直耷拉着胳膊在走路!只是男子的身形有些肥大,又背对着自己,故此方才一直不曾看到。 “闭着眼睛怎么走路!这……这……这好生诡异!”林成整个人愣在了当场。 然而更诡异的还在后头,那闭眼男子似乎亦能看见林成似的,见林成没有说话,他幽幽开口道:“小兄弟,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男子阴冷,不似常人的语气让林成浑身一个激灵,心说,自己该不会是遇到鬼了吧? “小兄弟,你是在和我说话吗?”闭眼男子见林成没有回答,径自又问了一遍。 林成的心里直发毛,哪还敢问路,硬着头皮道:“不,我不是在和你说话!” “哦。”男子阴阴地回了一声,这才略显呆滞地转过身去。 林成见男子终于转过身去,心中也是暗松一口气,但目光亦是跟着男子一同转了过去。 第四十一章 医院有鬼(二) 嘶!林成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才一会儿,方才走在男子前面的那位长发女护士就已到了长廊的尽头,可单单如此,却还不足以把林成吓成这样,林成之所以倒吸凉气的原因是:长廊的尽头明明就有扇紧锁着的密封大门,而那长发女子就这般毫无遮挡地凭空穿了过去,甚至当其上半身穿过大门时,其下半身还留在这里面的! 娘类!还真遇到遇到鬼了!这一下,林成心里直接就毛了!林成虽然不惧鬼,但却也怕鬼吓人啊,刚还看起来好端端的一个‘人’,可猛然间却又发现,那‘人’实际上却是一只鬼,你说渗人不渗人!就算是人吓人,都还能吓死人呢,更何况是鬼吓人? 林成虽受了不小的惊吓,却并没有急着逃跑,怎么说他也是个道士,如果真有鬼魂想对他如何,他也不会让他们讨到什么好! 同时,林成又在心中暗骂自己眼力劲儿真差,说是个道士,却连个鬼魂都分不清了。但他仔细一想,顿觉得那也不能全怪他啊,从前他遇到的那些鬼魂,一个个模样可恐,阴气森森的,乍一看,就知道是个鬼魂。可刚才那个,穿着身护士装扮,也没散发啥逼人的阴气,根本与寻常人没啥两样,不仔细看的话,当然看不出来,何况他看的还只是个背影。 “不用说,这闭眼大叔也肯定是只鬼了!”林成颇为肯定道,这男子的诡异举止很难让人生出其他猜测,毕竟其看起来可比那鬼护士像鬼多了。 像是为了印证他猜测似的,那闭眼男子转过身去后,又径自往前走动起来,且走路的姿势还是那般的怪异。他躬着身子,一步步往前走着,林成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走到了密封的大门前,而后…… 而后“哐当”一声响起,闭眼男子并没有像林成所预料的那般穿过门去,而是突兀地撞到了门上,撞得大门一阵晃动。 “……”这举止诡异的大叔分明就是个活人!好好一活人怎么搞得和鬼一样,林成一阵无语。 可那闭眼男子自撞上了大门后,便既可瘫软下来,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纹丝不动了。 莫非是冲鬼撞邪了不成?如此想着,林成便要作势替那男子探查一番,可还没等他人走近,那躺在地上的闭眼男子却打起了嘹亮的呼噜声。 “……”这闭眼男子压根就不是啥鬼上身,林成估摸着,这八成就是个迷症病人,先前的一切不过是该男子梦游时的举动,梦游竟还能和鬼走在一起,互相为伴,这‘福气’又是让林成一阵无语。 迷症,又称梦游症,是一种颇为诡异的睡眠现象。梦游的人,眼睛有的是“半睁”的,有的却可能是“全睁”的,当然还有这位兄台,眼睛是全闭着的,但是对眼睛是否可以完全正常的视物和对眼前的情况是否能作出和醒着的时候的正确或快素反应却可能是不一样的。 梦游时,因为人的听觉功能尚存,只是有可能和醒着的时候反应不一样,所以梦游的人有的仍然是会说话,并且甚至有可能和醒着的人对话的。 据说,梦游时的人是不能将其吵醒的,否则就有丢失魂魄,变成傻子的可能,林成虽不知这说法的真实性如何,但也绝不会无聊到存心去试上一番。 “就让他今晚在此睡上一宿吧!”林成当即打消了唤醒男子的念头,摇了摇头,径自转身离去。 出了长廊,林成又只得瞎转悠起来。虽说方才他的确是看到鬼了,也受了些惊吓,但这么多年,他跟着师父林天法走南闯北,遇到的怪事儿也多了,对此已是见怪不怪了。更何况,自家师父还在那饿着呢,所以说,如今寻到那处卖吃食的地方才是首要之事。不过,让林成颇感惊奇的是,自己滴水未进,亦守了师父两天一夜,却仍没感觉到疲惫与饥饿之感。 “常听人说,成仙之后,就感觉不到困乏与饥恶了,难道说再次异变后我就已经成仙了?”林成不禁冒出了这般无厘头的想法。 其实林成自己不知道的是,这只不过是他经过此番再次变异后,获得的新能力之一,能够主动屏蔽掉自身的一些感觉。当然这并不是说林成已经掌控这种能力了,此番屏蔽掉了饥饿感与疲惫感,只是因他过度担心林天法的安危,而下意识做到的。 林成边思量着,边在附近寻起人来。入夜以后,医院里虽然冷清了许多,但依稀还是能见到那么一两个人的。这不,没多久,他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目标,那是一个身着青布长袍的老人,就坐在前面路灯下的长椅上,低着头,不知道正在做些什么。 “这老头儿总该不是鬼了吧?” 林成心中暗暗嘀咕了一句,而下定决心走到老人的身前,面带微笑道:“老人家,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老头儿明显地一愣,而后循声抬起头来,正巧瞧见了林成那张笑脸,林成见老人望了过来,笑容更甚,活像一朵受了阳光滋润的喇叭花,只见他将脸慢慢凑了上去,笑问道:“老人家,我想向你打听个事儿。” “鬼啊!”谁知那老头儿见了林成这副样貌,陡然一声尖叫,从椅子上猛地跳将而起,拿起身旁放着的拐杖作势就要朝林成打来。 “尼玛!居然说我是鬼?您见过有这么可爱的鬼吗?”林成小脸一黑,赶忙往后退了几步,避开了老头儿的拐杖,语气略带幽怨与不忿道。 怔愣了一会儿,可能老头儿也是晓得他自己弄错了,嘿嘿一笑道:“是老头儿我弄错了,小娃子,你需要我帮什么忙啊?” 见这样子,林成晓得这老头儿应该是愿意帮自己的,面色略一缓和,继而向老头儿打听起卖吃食的地方来。 老头儿指了指前面的一盏路灯,道:“这医院里开着一家医院饭堂,你在前面的那盏路灯往左拐,再直走个三五分钟便能看到了。” 林成顺着老头儿所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在前方昏黄的路灯左侧,有一条一尺来宽的小道。 终于问到了路,林成心中一喜,对老头儿鞠了一躬,道了声谢后,便径自朝老头儿所指的方向走去。 第四十二章 我的眼睛能见到鬼! 才走了没几步远,正巧迎面走来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中年大夫,他怔怔地盯着林成,面露古怪之色道:“这位少年,你又这是鞠躬,又是道谢的,在和谁说话呢?” “你没看到啊!就是路灯下那个……”林成边说,边转过身去。 可待到林成转过身来,瞧见了路灯下的情形后,却是当场愣住了,说到嘴边的话亦缩了回去。 只见路灯下的座椅上,空空如也,哪还有刚才那老头儿的半点身影。这才一会儿功夫,他就已经消失不见了,人哪有可能走这么快!林成晓得,自己八成又是遇到鬼了,他呆愣了好大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这医院感情就是个鬼窝啊!逮谁谁是鬼! “尼玛类!这死老梆子,明明他自己是鬼,却非要说我长得像鬼,还一副被我吓坏了的模样!实在可恶!”回想起之前的那一幕,林成那个气呀,气得他是手舞足蹈,浑身发颤,咿呀呀地乱叫个不停。 这一幕落在这位大夫眼里就是:林成转过身去后,突然就发颠了,似个东北扭大秧歌是的,在原地又叫又跳的,浑身还抽搐。 这位大夫无奈一叹,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摇了摇头道:“哎!可怜的娃子,这般年纪竟得了失心疯了!” 闻言,林成算是晓得了,合着那大夫认为他就是个疯子。好啊!先是有个死老鬼说我长得像鬼,这下子又来了个大夫说我是个疯子,这……这……这什么世道啊! 林成气得直咬牙,怒目圆睁,朝着大夫气急败坏道:“你丫的才是疯子!你全家都是疯子!” 谁知那大夫听了后也不生气,而是喟然一叹,语重心长地对林成道:“孩子,你病得很重啊,得治!一定得治!你得尽快入院治疗啊!” 林成的脸顿时被气得通红,一对直眉硬是让他生生皱成了弯钩,他的牙齿紧闭着,口里好像随时能喷出火来。林成晓得,那大夫八成真是将自己给当成失心疯了,任自己再如何解释,在那大夫眼里都是疯言疯语。 见抗辩不过,林成哪还愿在这里多待一刻,几乎是绿着脸狂奔而走了。 “孩子!别跑,别跑哇!跟叔叔我回去接受治疗!”白衣大夫冲着林成的背影喊道。 “啊!”林成气得直嗷嗷,但这声音落在那大夫耳中…… “哎!这孩子没救了!彻底没救了……”白衣大夫连连摇头,满脸惋惜之色。这话要是再让林成听见,估计能气得直接吐血。 …… 那鬼老头儿倒也没诓他,林成趁着夜色轻易甩掉了那令人头疼的大夫后,就照着老头儿给他指的路线,找着了那处饭堂。 这家饭堂的伙食还挺不错,鱼肉俱全,素菜也挺不错,还有鲜汤。让林成颇为诧异的是,一闻到这些食物的味道,他那‘消失’的饥饿感竟又凭空恢复了。 不过他也没太在意,稍一诧异后,很快便若无其事了,他终究还是孩子,孩子的心性就是如此。他敞开肚子,先管自己饱餐了一顿,而后给林天法捎了份清粥,又特意要了两个鸡蛋,毕竟林天法才刚醒,身子骨还有些虚弱,还是适合吃些清淡点的食物。 …… 病房内。 林天法一边喝着清粥,一边听林成说着方才他一路上遇到的那些‘好事儿’。在大感好笑的同时,林天法亦是发现了一些端倪。 “成儿,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总能见到鬼?” 经林天法这番提醒,林成才猛地想起自己什么措施都没做,根本就没开启阴眼,如何总能见到鬼呢? 按理来说,一般人是看不见这些东西的,包括修道之人,在不做任何措施的情况下,平常时候亦是见不到鬼的。人身上与生俱来就有三把火,额头带有一把,左右两肩各一把,正是有了这三把火,脏东西才不敢近身,但同样的,也正是因为这三把火阳气太盛,会将人的阴眼遮蔽,阴眼被遮,自然而然也就见不到鬼了。 可是,事无绝对。如果当一个人阳火不旺,比如生病体弱之时,比如倒霉势败之时,这个时候人身上自带的阳火就会变得虚弱,而这时,一些不干净的动物就会乘虚而入,这才时常会发生遇鬼或见鬼的事情。 难道自己是得了什么骇病?这个想法刚一出头,就被林成当即掐灭了,此时他精力充沛,神气抖擞,自然不会有生病一说。 难不成是自己运气不佳,将有霉运降临?林成刚想开口询问,林天法却是仿佛已经知晓了他肚里想法似的,率先张口道:“你得了尸珠这桩机缘造化,实属是福缘深厚,有大气运之辈,虽说此前险些为戾气蒙蔽心智,但如今也已安然无恙,又怎可能会是霉运缠身?” “那师父你说我这是咋回事嘛?”林成小声咕囔道,“该不会又是尸珠的原因吧?” “你倒也机灵,想来想去也只有这般可能了。”林天法神色一动道,“对了,此番异变后,你可曾觉察到你的身体有哪些异样之处?” “容我想想……嗯……到目前为止,我除了感觉精力愈发地充沛外,其余倒也无多大异样。”林成仔细思忖过后道,“哦,对了,我今天才发觉自己的饥饿感时有时无,会不会也是与此次异变有关。” 林天法闻言微微颔首,但他隐隐有种直觉,回想起当晚林成尸化的一幕,他总觉得林成的异变不单只是像林成自己所说的那么简单的。 “看来此后得好好推敲斟酌一番了。”林天法怔怔开口,像是对林成在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话一般。顿了一会儿,他又接着补充道:“虽说你体内的戾气已经清除,但保不准那尸珠内却还有些许残留的,有备无患,为师教你的道家清心咒你切莫搁下,最好每天诵读上几遍,对你的修炼不无好处的。” 林成可不想再受戾气侵蚀,闻言亦是郑重点头。 第四十三章 死人禁忌(一) “喔,对了,师父,我兜里还有两个鸡蛋呢,你给吃了吧。”见自己的师父喝完粥,林成这才想起自己兜里还放着两个鸡蛋来着,只是刚忙着交谈就给忘了,他赶忙就要掏出蛋来,却被林天法拦住了。 “咳咳……不吃了,你自己吃了吧。”林天法幽幽地说道。 “为啥?这我特意给你带的呢!还热乎着呢!”林成掏出蛋来,就要放到自己师父手里,却又被林天法拒绝了。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道坎,一条疤痕,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林天法也是,对于鸡蛋他却是有种莫名的恐惧的,即便他现在道术高绝亦是如此,这与他幼时的悲惨经历有关。林天法出生在爆发太平天国斗争的年代,俗话说“宁为太平狗,不为乱世人!”,出生在这样的年代,就是林天法的悲哀。 在其长到五岁那年,几家人东躲西藏,在躲避战乱时,父母双亲纷纷死于战祸,同行的叔伯欺他年幼,将他卖给了人贩子,继而回转流离之下,最终被卖到了太平天国,时太平天国定都金陵已有七载之久,局势相对稳定。天王谕旨,搜抓幼儿进宫为宦,但阉割实则是个技术活,这些个两广种田汉哪有这个水平,抓去做太监的这些个幼童,不是死了,就是瘫了。 轮到林天法净身时,净身往他嘴里塞入一个又硬又凉的煮鸡蛋,把咽喉堵住,而后在边上磨起到来,也该是林天法命大,正当净身师操刀使割时,天王废除太监的口谕正巧下来,如此,林天法才侥幸躲过一劫。但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后的林天法,却对鸡蛋生出了莫大的恐惧感,一直到今天。 林天法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停留,他摆了摆手,道:“为师明天想出院了。” “师父你才刚醒,身子骨还很虚弱,为啥不多待几天?”林成还是有些担心。 闻言,林天法径自摇了摇头:“不用了,既然我都已经醒了,自己调养一段时间既可,你当为师我这么多年的功夫是白练的吗?此外,医院这等场所阴气颇重,不适合我等修道之人多待的。” 林成想想自己先前摊上的那些‘好事儿’,也就了然了,医院虽说是救人的地方,但亦是死人最多的地方,阴气岂止是颇重,简直就是深重,整得就跟个鬼窝似的。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也一天一夜没合过眼了,早些休息吧,回去以后,少不了你忙的。”林天法指了指边上一张空床道。 这些日子医院里病人不多,有些冷清,所以许多病房内只住了一两人,空床位倒是有不少的。 一夜无事。 第二天一大早,师徒二人就忙着出院的各项事宜了,但刚办完所有的手续,正要出院时,却正巧碰到事了。 离林天法先前所住的病房大概隔了有十来米的一个病房内,此时正是号恸崩摧,哭嚎声一片,看样子是刚有人去世了。在医院里,这样的场面每天不知要上演多少起,每日有不知多少活人被送进医院,一部分人康复出来了,一部分人却永远地留在了这里。 至少这个人就已经永远走不出这里了,很快就有医护人员闻声赶来了,他们做样子安慰了死者家属几句,而后就开始打包起尸体来,师徒二人也正好路过,恰巧见到了这一幕。 这本就是人生常态,林天法自然不会有过多在意与感慨,倒是林成,由于年纪尚小,不免对死亡产生了些许恐惧之心,也是不想在此过多地停留,二人几乎没有顿足地就要从门口穿行而过。可恰在这时,病房内某个医护人员的举动,却是让林天法不禁眉头一皱,停下了脚步,坐在了门外靠墙的座椅上,侧耳细听起来,林成虽有些不明所以,但见状也同样跟着坐了下来。 “根生啊,帮我把死者的头抬一下。”一个看上去将近三十岁左右的高瘦男医护人员,对他身旁一更为年轻的男医护吩咐道。 被称呼为小李的医护人员,是个才约莫二十出头的小青年,闻言,他顿时一愣。他来这家医院才不过个把月的功夫,这段日子在熟悉工作。此前,小李从未与死人打过交道,所以这次跟着别人过来,其实也就是存了探探先手的心思,却不料第一次过来,就被人直接要求去抬尸体了。这让本就对死者心存畏惧的小李,一时间忐忑不已,有些难以接受。 “张哥,你看我才第一次接触死人,能不能……”小李语气尽可能地婉转,试图商量道。 这被唤作张哥的医护人员,是他们当中的一霸,姓张名诚,为人阴险歹毒,城府极深。 同来的医护人员中,有一个颇为憨厚的汉子,显然也是有这样的经历,他帮着开口道:“对啊,张哥,根生他才第一次接触死人,心里肯定还有些不大适应,就让我来代替吧!你看我……” 这汉子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张诚一道饱含警告意味的冷眼给喝止住了,当即就低下头,变得缄口不言起来。 “根生啊,年轻人就需要多锻炼锻炼,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张诚皮笑肉不笑道。 其实了解张诚为人的大多都心里清楚,张诚这人只是说表面上说得好听,背地里却是一个心狠手辣,吃人不吐骨头的住儿,据说连这家医院里的头头都惧他三分。只因是前几日李根生在一件小事儿不小心得罪了张诚,这两日来张诚便逮住机会,处处给他使绊子。 见李根生哆哆嗦嗦不敢上前,张诚心中冷哼一声,面有微怒道:“李根生!你难道想让这么多人都等着你不成?” 李根生面露苦色,却根本无从反驳,死者的家属可都在那看着呢,他一咬牙,只得照着张诚的意思做了。 见状,张诚的眼中隐隐掠过一抹狡黠之色。 “这个姓张的只怕是目的不纯啊!”林天法突然说出让林成为之一愣的话来。 第四十四章 死人禁忌(二) “师父,此话怎讲?我倒觉得这张诚应该不坏啊?”林成颇为疑惑,小声询问道。 “成儿啊,为师此前与人闲谈时,曾说起过死人禁忌,你可还记得?”林天法意有所指道。 “难道……难道……是名字?”林成略一忖度,面有恍然道。 在阴阳行当里一直流传着这么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当有人刚死去时,绝不可在死者面前呼唤他人的名字。因为人死后,四肢及五官等各样身分机能都会慢慢停下来,而听觉是最后才停顿的。万一死者有心愿未了,极有可能会记下听到的名字,要求那人替他完成心愿的。 林天法微微点头,略一思忖道:“成儿,为师的身体如今还未痊愈,无法开启阴阳眼。你如今已不是能轻易就瞧见鬼了吗,你仔细瞧瞧,这病房里可有什么异样?看看能否瞧见那死者的鬼魂,或者是一两个装扮古怪之人?” “啥古怪?就是类似于洋人那种装扮吗?”林成颇为疑惑,如今社会正值新旧交替,中外文化融合交流之际,各种怪象层现错出,要说装扮古怪之人,在他看来比比皆是。 林天法双手比划道:“诶呀,就是穿得像旧时在衙门当差之人一般,如此穿着的便是阴差,非横死之人的魂魄都是由他们勾走的!如果说现今已有阴差来勾死者的魂魄了,那就用不着我倆管了,纵使那死者真有心愿未了,且已记住了李根生的名字,一旦他的鬼魂被阴差带入阴间,没有特殊情况的话,便再也回不来了。” 林成顺着林天法的意思,倚着门框,暗暗探出半个头去,偷偷地往病房里细细观瞧起来,病房里有死者家属,加上方才来的几个医护人员,人数足有十指之多,但其中并没有任何衣着古怪之人,林成有些迷瞪了,缩回脑袋道:“师父,这里面没有你说的阴差啊!” “没有阴差勾魂?奇怪了,难道这病人竟是横死的?”林天法面露疑色,自顾自低着头,细细思索了一番,道:“你再仔细瞧瞧,看看这些人里面,有没有死者的鬼魂?” 先前那四个医护人员赶来时,自己是瞧见的,他们应该没有问题,倒是这些个死者家属…… 林成再次探出脑袋,暗暗将每个死者家属的举止神情仔细端详了一番,然而这些家属,个个满面戚容,哀痛欲绝,他实在看不出有任何异常,“师父,我看他们都很正常,并没有看着像鬼魂的啊。该不会是阴差已经来过了,并将死者的魂魄抓走了吧!” “这倒不会,这人才刚死没多久,阴差的办事效率虽然不慢,但也绝不会这般利索的。”林天法摇了摇头,接着道:“你再仔细瞧瞧。” “师父,你也知道,我现在还不大能分清楚人和鬼的,我……”林成边说边又一次探出头去,但话才说到一半,却忽地瞪大了眼睛,失声道:“咦!怎么少了一个?刚才还是十指之数的,咋这眨眼间就成了九个,那哭得最伤心的人呢?咋不见了?” 林成哪还不明白,那少掉的一个‘人’便是死者的鬼魂了!他很是气愤,不由大喊道:“我说咋哭得比死了爹妈还凶呢?感情是给自己哭来着!” 林天法还没从林成上一句话中反应过来,刚想向他细问下情况,就听得林成扯着嗓门一声大吼。林天法顿时老脸一黑,忙将给林成拉了回来,立马捂住了他的嘴,道:“嘘,臭小子,你给我小声点儿!” 但这显然已是晚了,刚林成扯了那一大嗓子,病房里的人若还听不到的话,那就是瞎子了!果然,林天法话音刚落,屋里顿时有人气势汹汹地跑了出来。 “黄口崽子,你在说谁呢?”来人是一大妈,年纪看上去与林天法相仿,却生着一张麻花般的老脸,此时这大妈正涨红了她那张麻花脸,气急败坏道,“你是在咒我们死吗?” “我……我……我……”林成哪晓得自己一句话竟还引来了这般大的误会,他自瞧见了这大妈的长相时起,就已惊骇莫名,此时面对大妈地责问,更是如同晒蔫了的茄子一般,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大妈见状,还以为林成是心虚了,如此更是火冒三丈,但林成毕竟还是个孩子,来人也不好太过发作,便努目横眉,冲着林天法大发雷霆道:“你说你都这么大岁数了,却连怎么管教娃子都不晓得,居然带着他躲坐在门外看死人的热闹,我看你就不是个好东西,为老不尊,还不快给老娘滚!” “你……你……你……”被这大妈戳着鼻梁骨骂,林天法也是毫无办法,只能干瞪眼。 可他不瞪还好,这一瞪,那麻花大妈却又是误会了! “你做甚你!你干啥一直盯着老娘看,莫非是瞧上老娘了不成?”说及此处,这大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来。要说林天法虽已是年过花甲,但其修道多年,身体健硕自然不说,模样到也还有那么几分仙风道骨之气,尤其对这种上了年纪的大妈来说,杀伤力是极大的。 只见这五大三粗的大妈故作娇羞道:“还是你这老小子有眼光,想我胡桂花的艳名,早年在这十里八村那可是传开了的!当年,也有不知多少年轻俊俏的小伙儿,日日夜夜思念着老娘呢?” 一旁的林成一听,心里也是刹那就乐开了花:“就这张貌似被猪拱过了的脸,竟还会是别人的梦中情人?究竟是哪些人如此不长眼来着?” 林成虽然极力忍着没笑出声来,但是从其脸上的表情中还是能隐约看出分毫的。 这麻脸大妈一瞧见林成脸上的那抹含而不露的微笑,就像是得到了啥暗示似的,大有深意地盯了林成几眼,看得林成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忽地,这大妈那张狂野的麻花脸上,竟隐隐生出了两抹红晕来,她那一对黄豆般大小的老眼,亦开始对林天法频频挤眉弄眼,眨巴个不停起来。 “讨厌!你该不会是钟意人家好久了吧?方才那般所作,只是要这孩子故意将人家引出来,好向人家表明心迹不成?” 第四十五章 消失的死者鬼魂 林天法满脸黑线,这叫什么事儿啊,这大姐可真是会给自个儿脑补,自己明明就是瞧见有人使坏,这才留下来探明情况,先是硬被当成了看热闹的,现在却更是天方夜谭般地,说自己居然钟意于她了! 难道真还要自己向这位美得不像话的麻花大姐解释说,哦!自己真的不是在看你,比起看你,贫道更喜欢看鬼魂不成? 林天法心中苦笑不已:“芸芸众生相,伤痛我等心!这位大姐啊,你这提神醒脑的长相,可真是伤煞了贫道的心呐!” 林天法无奈哀叹,真是茶壶里煮馄饨,肚里有苦没法说啊!正当其寻思着如何作答,亦或者是如何开溜时,病房内又无端地走出一个人来! 林天法师徒自然是第一眼瞧清楚了来人,是一谢了顶的白胡子老头儿,林天法估摸着,来人八成是见这麻花大妈许久未归,因此特地来寻她的。但那麻脸大妈脑补着,正巧说到兴头上,根本就不曾注意到自己身后已站了一个人来着,只听她又开口道:“只要你愿意,老娘就跟你走了!家里的死老头子我……” 来人一听,胡子都气歪了,冷不丁在麻脸大妈身后叫骂道:“胡麻花,老子还没死呢!你就在外面开始勾搭起别的老头儿来了!” 他奶奶的!这老头儿竟是麻脸大妈的老伴儿来着!这下有好戏看了! “你倆还愣着干啥?还不快滚咯!”来人铁青着脸,先是恶狠狠地瞪了林天法一眼,而后举起硬邦邦的拳头,在师徒他面前晃悠了一番,道,“莫非还要让老子动手不成?” 这麻脸大妈一直喋喋不休,在这脑补臭美来着,林天法早就想开溜了,此时闻言,哪还愿在此多待片刻啊,立马灰溜溜拉住林成,地起身跑开了。 “原来这大妈根本就不是啥桂花,而是就叫麻花呀,真是人如其名呐!”林成仍乐呵个不停,“没想到半路杀出个自家老伴儿来,这下子可够她受得了!” 待到跑进了一个角落,离出了那两人的视线,林天法这才停下,一把拉住林成道:“瓜娃子,你居然还敢笑,你!你待会儿得替为师我办件事儿!” “天呐!师父,你该不会是真看上那麻花大妈了,想让我给你去捎个口信,做你们爱情的见证人吧?”林成当即瞪大了眼睛,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来。 “瓜娃子!找抽是吧!”林天法二话不说,狠狠地在林成脑门儿上来了一记,要说这旧招儿还真管用,屡试不爽,一记毛栗子下去,林成立马就老实了。 见林成终于老实了,林天法赶忙问他,先前到底看到了什么,竟如此大呼小叫。林成边搓揉着自己被打的脑门儿,边说道:“就在方才我回头和师父你说话的刹那间,病房里那个哭得最凶的人就突然不见了踪影,如此我才……” 林天法闻言眉头微皱,若有所思道:“这件事有些古怪,其中必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情。这先暂且不提,但现如今这死者的鬼魂已然遁走,保不准其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会找上李根生的。倘若其真的找上了李根生,而李根生却又未曾答应或者不曾做到的话,那恐怕又会平白被害去一条性命,既然这事儿已让你我师徒遇见了,自然不能置之不理的。” 接着,林天法又吩咐林成道:“要说那尸体应该也处理地差不多了,那四位医护人员想必很快就要出来了,待会儿等他们出来后,你就偷偷跟上去,寻机会单独找到那位叫李根生的,而后把我们的住处告诉他,告诫其万一真有鬼魂找上了他或者遇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怪事儿,就叫他来找我们!为师在出口处的亭子里等你。” “好嘞!”遇着正事儿林成自然不会反对,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不多时,四个医护人员抬着尸体从病房内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那群哭得昏天抢地的死者亲属,让师徒二人大松了口气的是,那麻花大妈和她的白胡子老伴儿居然不在人群当中,也不知是否是单独找地儿干架去了还是咋地。林成自然是乐得如此,找了机会,偷偷跟了上去。 …… 一刻钟后,医院门口附近的一处亭子里。 林天法望着刚回来的林成询问道:“成儿,为师交代你所做之事可有办妥?” “放心吧,师父,话我都已经带到了,但我观他面色古怪,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八成是将我们的警告当成戏言了!”林成把嘴一撇,颇有微怒道。 “罢了!你我也已经做了我等该做之事,至于信与不信,那便是他自己的抉择了。换一个角度来说,为师我也是希望他,最好用不着来找你我。” 林天法摆了摆手,带着林成径自离去。 …… 可算是回到了家中,林成往柔软的沙发上那么一趟,翘个二郎腿,悠哉悠哉,真的是舒服极了。狗窝,银窝,当然不如自家这个花好几百大洋买来的金窝啊! 可还没躺上三分钟,林成就被自家这个老梆子师父给拎了起来。 “臭小子!还不快给为师烧水去,之前你答应要帮为师搓澡之事,如今也要提上日程了!” “是,师父。”林成眼泪汪汪,很是委屈道。 不带那么欺负小孩的啊! 最终,林成挑水,生火,花了近一个小时,才将洗澡水烧好。 “师父,这水温可好?” “太烫,太烫,多加点冷水!” “现在呢?” “凉了,凉了,再倒点热水!” “哼,师父你欺负人,我不干了!” “哎呀,别,别,别啦!为师方才和你开玩笑呢,这水温正好,你快给为师捶捶肩,为了你的事儿,为师这些天快都累死咯!” 夜总是孤寂而又漫长。 …… 镇中医院。 此时,早已是过了午夜,整个医院里空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医院里静得可怕,偶尔才有几声病人阴幽幽的呻吟声传出,而随着夜越来越深,连这呻吟声也销声匿迹了。远远看去,整家医院就像一只黑色的怪兽,各处都是乌漆麻黑一片,只有一盏孤灯还闪烁着苍白的光芒。 第四十六章 鬼影重重 李根生坐在值班室里,怔怔出神,今夜值班室里只有他孤身一人当班,陪伴他的也仅有那盏昏黄暗淡的老旧电灯了。想起这几日的遭遇,李根生眉头紧锁,烦闷不已,特别是今日他在搬运尸体的时候,也不知怎的,半道上,那尸体的脑袋居然莫名其妙的露在了白布外,更可怕的是,那尸体的眼睛居然是睁着的,而那眼神仿佛就像是在看自己一般,着实诡异,这不禁又让其想起了白天林成所说的话来。 就在他出神的时候,突然!值班室里的电灯却发出了“滋滋”的怪声,并伴随着怪声,一闪一暗,变得明灭不定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李根生一大跳,他似乎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心中骤然发怵,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头顶上忽闪忽灭的灯泡,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千万……千万别灭啊!南无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像是听到了他心中的祈祷一般,那明灭不定的灯光居然渐渐稳定了下来,恢复了正常,连那滋滋声也是戛然而止了。四周再次陷入了诡静之中,静得没有一丝声响,他能清楚得听到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脏声和略微沉重的呼吸声…… “呼!”李根生呆呆地直视了电灯很久,直到确信没什么事后,这才长出一口气。 可就在这时!那电灯却又“吧嗒”一声,毫无征兆地突然熄灭掉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李根生背后直冒,可还不等他多想,空荡的走廊里却又忽地响起了“嗒嗒嗒”的怪声!一听到这声音,李根生眼睛都快直了,这声音!分明就是那种硬底的圆头皮鞋撞击地面时才会发出的脚步声,他绝对不会听错,因为他自己就有着那么一双! 这脚步声就仿佛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嗒嗒嗒……” “嗒嗒嗒!” “嗒嗒嗒!” …… 李根生听到,那声音正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似乎正是冲着值班室来的!这脚步声就如同是噬魂魔音,每一步落下,都仿佛重锤狠狠撞击在他的心脏上。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千万不要过来!李根生双目欲裂,蜷缩着身子,一颗心简直跳到了嗓子眼上! 突然,那脚步声骤然一顿!瞬间没了动静! “嘶!” 李根生头皮发麻,倒吸一口凉气,天呐,那声音居然就这么停在了门外!李根生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了,这一刻,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 不要进来!不要进来!李根生默默祈祷着。 “吱呀”一声,门开了…… 刹那间,一股寒冷的阴风吹进了值班室,室内温度陡然下降了好几度! 与此同时,一道阴冷的鬼声骤然在李根生背后响起! “李根生……李根生……” 李根生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只见自己的背后,不过几尺的地方,赫然站着一道阴气森森的身影!这身影披头散发,身体微微前倾,低着头使人看不清它的样貌。 “啊!有鬼!”李根生亡魂皆冒,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惧意,从椅子上滚了下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发疯似地朝门外窜去。 楼道里的光线仿佛都被吞噬掉了一般,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 “有鬼啊!救命!救命啊……”李根生的呼喊声中已然带上了一丝哭腔! 他发了疯似的,凭着自己平时的记忆,向着人多的病房蹿去,他记得值班室和病房离得并不远来着。可他跑着跑着,就发现不对劲儿了,按理来说,以自己现在的速度,应该早已经到病房了啊!但是现在,自己居然连病房的影子都没看到! 可还没容他多想,便感觉到身后的楼道里又响起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脚步声! 妈呀!李根生胆儿都快被吓跑了,只来得及鬼叫一声,便在黑灯瞎火的楼道里拼命乱蹿起来,他七拐八拐,上蹿下跳,早就不知自己已是身处何处了,只想着往有光的地方跑。 似乎是上天垂怜,李根生的眼前竟真的出现了一道光芒,就在前面走廊的尽头!这是在这个黑暗笼罩的医院里,唯一一处还亮着灯的。 有光!有光!李根生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忙冲了上去。尽头有一扇门,门是敞开着的,明目的光亮正是从这里发出的。 这似乎是一间病房,里面人好像还不少,李根生能够看到病房里正有着人影走动,还有一些人正交谈着,似乎都没有安睡! 有救了!有救了!李根生心中大喜,连忙冲了进去! 可他方一入屋,一阵天旋地转,房中景象却突然大变,原本耀眼的白光骤然消失不见,而紧接着,原先病房中那些个人影,也一个个如同气泡般破碎开来,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阴冷的空间,只见这里面密密麻麻摆满了制式的病床,病床上皆是披盖着惨白的白布,这些个白布皆拱起着,显然里面都塞着什么东西。 “这……这是……停尸间!”李根生毛骨悚然,哀嚎一声,本能地就要朝门外逃去,但他身后那扇门!却是不知何时早已关上了!更让李根生魂飞胆裂的是,那扇门就像是被死死钉上了一般,任是他疯狂转动着门把锁,却纹丝不动。 而在这时,停尸间里却又突兀地响起来了“咯吱咯吱”的异响,伴随着怪声,只见那些个白布罩着的死尸,竟一具具都坐立了起来。 李根生哪瞧见过这般诡异的场面,差点被吓得当场魂飞胆裂,他不停地拍打着,撞击着眼前的这扇门。 “救命啊!救命啊!快来人啊!……” 门外幽暗的走廊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黑影,那道黑影纹丝不动,似乎对门内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 “别过来!你们……你们别过来!别过来!啊……!”伴随着一声惨呼,停尸间内的呼救声戛然而止。 黑影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喃喃私语道:“又一个……” 话落,便又淹没在那无尽的黑暗之中…… 第四十七章 龙溪 …… 日子变得平淡而又充实,对于林成爷俩儿来说,如今的生活比之游历而言,确实安定了许多。也不知是鬼魂没去找他还是怎么的,期间李根生一直未曾上门,如此一来,渐渐地,师徒二人就将这事儿给放在脑后了。 时间转眼而逝,炎热难熬的盛夏终于到来,游泳戏水成了绝大多数城关居民的避暑良策。 在这段时间里,林成每天都悉心照料着林天法,配以林天法自身的丹药调养,早已恢复了以往的风采,再无一丝疲态。与此同时,林成亦在林天法的刻意安排与叮嘱下,整日诵读道家清心咒,并于每晚现月之时,摄取月华,锻炼己身。 让师徒二人大感一松的是,此次的月圆之夜,林成并没有发生任何异变,亦不曾被戾气蒙蔽心智,出现如同上次一般的骇人尸变。要说唯一的不同之处,那便是吸收月华的速度与量度都比往日里高出了不知凡几。林天法见状,细细斟酌了一番后,便作了这样的解释:月有阴晴月缺,月华亦是,明月高悬,月华自当繁盛,阴云漫天,月华断然沉沦。 渐渐地,林成的体魄在这无尽月华的涵养滋润之下,潜移默化地强健着,功力亦有了稳步地增长。此外,在林天法的刻意测验与引导之下,林成终是慢慢地发掘与理清了自身因异变所带来些许的能力。例如:身体硬度增强,力量亦有了长足地增长,弹跳力更是强得吓人,连带他自身的速度也有了显著地提高。当然,这仅是宏观变化之处。 在微观之变上,林成的听力与嗅觉亦变得敏锐异常,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更是能轻易地瞧见常人所看不见的那些东西,其功用虽还不比天眼,但也比先前取巧所开的阴眼不知厉害与方便了凡几,它除了能看到阴魂外,还能瞧见修仙的精怪之魂,更重要的是,这乃是永久性的异变。说得夸张点,只要林成睁开眼,想在哪见到鬼,便能在哪瞧见鬼,而又因为此番异变的根源来自尸珠,所以林成就给自己的眼睛起了一个特定的称谓,“尸眼”! …… 酷暑难耐,在溪流中戏水祛暑的人越来越多,师徒二人也按耐不住,亦随着人流去了。镇上戏水之处不少,但所往人流最多的,还是城东的东苕溪。 东苕溪沿岸多生芦苇,入秋芦花飞扬,故以‘苕’名。东苕溪北上湖州,终入太湖,受太湖之水顶托,故此溪水较深。而由于水质清冽,溪道宽阔,故有不少镇民来此戏水避暑。这溪还有一个别名,唤作龙溪,传说在明朝之时,东苕溪还没有这般大,但在嘉靖三年的某一天,天生旱雷,一道龙影从溪中破水而出,架七色祥云升天而去,不知所踪。 据说,这龙影本是在此溪中修行的老蛇,因修行有成,褪去蛇身,此溪已容纳不下它,故它乘云升天,去寻大江大河,重寻新居了。说来也怪,就在此龙升天而去时,忽地,溪水猛涨,河道亦宽了倍许,终与太湖相连。听当地一位高人讲,这溪流因是此龙的得道之所,故此亦得了不少的造化,虽说是溪,却已然有了河流的规模。因为东苕溪曾经出过一条龙,所以打那以后,此地的百姓们就又称呼这条溪流为‘龙溪’。 东苕溪蜿蜒曲折绕过镇子,师徒二人此行去的就是东苕溪的中段,由于这部分区域的地势较缓,而河岸又比较宽,故此在这地方形成了一个狭小的湖泊,此湖虽小,却至今无人知晓最深处到底会有多深。 这地方可以说是个凶地,多少年来在此地淹死之人数不胜数,而且不知怎地,这湖里每年夏天至少要淹死一个人的。 不过,此地虽有异常,但却胜在十分得阴凉,饱受酷暑折磨的人们大多贪图一时的凉快,纷纷来此戏水图个舒坦,故此虽时有人断送了性命,但来此戏水的人却仍就经久不绝。当然,林天法师徒才刚搬来镇上不久,自然是不晓得此处之怪异的。 残阳如血,彤云翻滚,太阳虽将落山,但酷暑却仍难消散。 师徒二人到了的时候,无论是湖边亦是湖中,都已有不少人了。粗一看,男女老少足有十数人之多。湖面波光粼粼,因为人们的嬉戏,泛起一圈圈的水纹,湖水清晰异常,而湖底却深邃漆黑,见不着底。 人们的嬉戏声,交谈声,游泳时的拍水声连成一片,好不快活! “师父,我受不了啦,先下水啦!”林成早已按捺不住,片刻间就脱光了身上的衣物,连他那条平底四角裤衩都没留下,话音刚落,便朝着附近的一处水面飞奔而去。 夕阳西下,余晖落下,瘦小的身影迎着红光,朝着涟漪阵阵的湖面健步而飞,那是林成在裸奔! “这一幕似曾相识啊!此时此刻,我竟想起了那年夕阳下的奔跑,那是我曾经逝去的青春!”林天法喟然一叹,露出些许追忆之色。 正当林天法追忆发呆之时,林成却早已跃入了水中。待林成浮出水面,林天法却仍在岸上发愣。 死老头子在想什么呢?肯定不是啥好事儿!看见自己师父出神的那副呆样,林成暗暗发笑,心中灵机一动,他偷偷潜游到林天法近前,估摸着能勾到正处岸上发愣的林天法时,猛地从水中钻出,捧了水就往林天法的脑袋上泼去。 林天法反应过来时显然已经迟了,刹那冷水泼面,脑袋湿了个精光。 “臭小子!竟敢偷袭为师,为师来也!”林天法大喝一声,亦是撇清了身上的衣物,朝湖岸边的林成扑来,浑身上下只剩一条红艳艳的大红色裤衩! 原本还乐得发颤的林成,一瞧见这条红艳艳的四角裤衩,眼睛都直了,这不正是自己失踪已久,苦寻而不得的绝版裤衩嘛,要说自己这珍藏的宝贝咋就不翼而飞了,原来竟是被这老梆子给穿戴在了身上! 第四十八章 湖中水鬼 “好哇!老梆子,你居然还有偷穿人家裤衩的嗜好,你说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还穿着这般风骚鲜艳的裤衩,你就不觉得害臊吗?”林成板着小脸,大声嚷嚷道。 这湖面本就不算太大,林成这一嗓子下去,饶是对岸的人都能听见。听见了声音的人们循声而望,纷纷将头转了过来,待看到一约莫六七十岁的老头儿,还穿着一鲜红欲滴的大红色裤衩在那摆弄时,老人和年轻男子们个个面露古怪之色,几个浸泡在岸边的妇女则是忍俊不禁,捂嘴偷笑,而笑得最欢的,非是那几个孩子莫属,个个捧腹大笑,乐开了花。 面对众人的炽热的目光与指指点点,林天法的老脸也是罕见地红了,他挥舞着双手尽力遮掩着自己的红色裤衩,恨不得立马在地上挖个缝好钻进去。好在他与湖面离得很近,三下两下便钻到了水里,待到他整个身子都没入了水里,人们这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林成也没料到自己这一嗓子竟能造成这般大的冲动,在大感解气的同时,亦是暗自提高了警惕,林成知晓自己的师父可不是个吃了亏就往肚里咽的主儿,他必定要找个机会给自己找点乐子的。 果不其然,紧接着下一秒,林成就感觉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拉住了自己的脚,用力将他往水里一拽,湖水瞬间就没过了林成的天灵盖,让他呛了好几口水,惊慌之下,林成哪还顾得上什么好看的姿势,赶忙双脚连蹬,双手往上乱抓,以类似狗刨的方式浮出了水面。 林成刚浮出水面,林天法亦紧跟着浮了上来,还朝其咧了咧嘴,满脸的得意。 死老梆子!林成气得心肝儿疼,二话不说就朝林天法游了过去。林天法自然不会让其如意,往水里一蹿,就再次失去了踪迹,林成见状也是忙不跌扎进了水中。 潜泳到水面以下后,林成睁开眼睛,不知是否是发了异变的缘故,其在水下的视力竟也出奇地不弱,能颇为清晰得瞧见水中的景物,完全没有从前的那种朦胧感。 不过,林成环视了几圈,却根本不曾发现林天法的身影!究竟去哪儿了呢?林成暗自纳起闷来,恰在这时,他瞧见几条游鱼从左下方的水草丛中蹿出,似乎是受了惊吓,急着逃窜而去,而在那几条游鱼逃走之后,左下方的那处水草丛中却仍有所异动。 该不会是躲那里面去了吧?林成边思量着,边悄悄地往那处水草丛游去。 待到游离近了好些,林成却莫名打了个冷颤,不过他也没放在心上,夏季时分,湖水越深,水温就会越凉,这都是常识。 林成双脚踩水,离着那处水草丛又是近了一些,一股莫名的凉意袭来,而这时,林成却于不经意间,看清了这水草丛中的某样东西。 有了!林成眼中笑意一闪。 那是一只未被水草完全遮盖,部分裸露在外的人手,从林成目前所在的这个角度,恰好可以看到。 嘿嘿,老梆子,你以为你躲在这儿我就发现不了了吗!林成暗乐,给自己施展了一个内息术后,他拐了个小弯儿,偷偷潜到了水草丛的后方,想抓林天法个措手不及。 老梆子,这下子看你往哪躲!林成心中大喝一喝,双脚一蹬,猛地钻入了幽绿的水草丛中,一把抓住了裸露在外的那只人手,死死抓着不放开! 好嘞!这下子可总算给我抓住啦!哈哈!林成大喜,双手合一,用力将之往外一拽,可愣是他想破了裤裆也没想到的是,那手掌连同手臂一起,居然被他生生给……拽了下来,悲剧地掉了! 林成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偌大的震惊与悲戚刹亦那间涌上心头:“尼玛!这将师父的手臂都给扯了下来!这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哇!” 可林成稍一思量,就立马发觉了不对劲儿!这些时日以来,自己的力量着实增长了不少,但也远未达到可以轻易扯下活人手臂的程度啊,这未免也太反常了! 林成赶忙将紧握在自己手中的那条胳膊,细细观瞧了一番,却惊骇地发现,这手臂的断口处居然连一丝鲜血都不曾流出! “难道……”林成心中有了些许猜测,他当即转过头朝那处水草丛中望去,只见这水草丛中异动更加频繁,这不仅是水波造成的浮动,而是水草丛中显然有什么东西正在挣扎! 挣扎的幅度愈来愈剧烈,蓦地,从水草中猛地钻出一颗头颅来。 那是一颗墨绿色的头颅,浓密的头发紧贴在额头,其中还夹杂着几颗绿色的水草,整张脸都是罕见的墨绿色,散发着幽幽的绿光,它的眼皮是一直未曾闭合的,眼珠暴出,凸显在外,属于原本人类的黑瞳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惨白的眼白,竟如同放大版的死鱼眼一般,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林成! 这个造型,赫然正是林天法曾经说起过的,要林成小心提防的水鬼! 林成也是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水鬼,一人一鬼就这么四目相对,‘眉目传情’起来! 据说,投水自杀或者意外而死于水中之人,会徘徊在淹死的地方,变成水鬼。因为犯了横死之忌,水鬼是不可以转世轮回的,唯有找到替身方能再入轮回。因此,凡是死后成了水鬼的,大多心存怨恨,一心只想害人,他们会在水里耐心的等待,引诱,或者是强迫人落水而死,来当自己的替死鬼,如此自己才能得到解脱。 望着水鬼那张绿得快要发黑的脸,林成的脸也是于刹那间绿了,自己这特么地什么运气啊!别人都是谈水鬼色变,生怕被之拖走作了替身,可自己倒好,这水鬼不来找自己,但自己却还满怀爱心地主动送上门去了,更是将人家的一条胳膊无端给扯了下来,这不是找死还能是什么! 虽说林成是个道士,但此刻他浑身光溜溜的,脱了个精光,连裤衩都没穿,哪还有符箓与法器,去对付这位能于水中行动自如的老潜水员啊! 第四十九章 水鬼寻替身(一) 这老潜水员起先瞧见林成也是明显地愣了一会儿,估计它也是被林成这番鸡给黄鼠狼拜年的“义举”给震住了,但待到它反应过来,一张绿脸上却满是狂喜之色,口中怪叫连连,那条剩下的胳膊亦是猛地从水草丛中探出,于电光火石间朝林成了抓过来。 林成虽也好奇,这水鬼竟的叫声竟然跟头牛似的,但面对着已到自己眼前的鬼爪,他哪还有这个心思去探究这个啊,他慌忙将那条被自己扯下的胳膊塞到了那只十指大张的鬼爪中,而后趁此机会,猛地狂蹬双脚,双臂一阵乱舞,直直地往上浮去。 林成在上浮的同时,亦是回头瞧了一眼身后的水鬼,只见这水鬼抓到了自身断掉的那只胳膊后,却是不怒反喜,而后便在林成惊骇欲绝的目光中,猛地将胳膊往断臂处按去,烂肉蠕动之下,那胳膊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完好如初了! 林成见状,心肝儿一阵狂颤。尼玛,这叫什么事啊!好端端的,自己干嘛要将断臂还给它啊,真是他娘的癞蛤蟆吞了鱼钩,自作自受哇! 而那水鬼四肢健全后,却是立马就发了淫威,只瞧其双臂骤然一伸,各自抓住了水草丛的一端,继而用力猛地一拉扯,那水草丛就如同破布一般,立时被其给撕开了一条大口子,而它的整个身子也于刹那之间,从中钻了出来,而后马不停蹄地就朝着前边的林成扑了过去。 林成哪还敢多作延宕啊,急忙手脚并用,四肢狂舞,拼了小命往上浮去,管他是狗刨还是猫扑,只恨不得能再多生出一副手脚来。 可就在林成离水面还不到一尺之距,眼看着即将就要浮出水面的时候,林成却突然感觉到下半身猛地一紧,从脚踝部位上传来一阵刺骨的冰凉,紧接着就是一阵巨大的拉拽感,那力量很大,极力要将他往水底拽去。而此时林成也看清了抓住自己脚踝的那东西,正是一只无比惨白,并且瘦骨嶙峋的人手!任谁在水下突然被这么个东西给抓着了,也都会亡魂皆冒,吓个半死。 常听人说,这水鬼在水中的力气会大得出奇,林成今儿可算是见识到了,此时此刻,他便觉得水下就好比有一头牛在拉扯自己一般。好在林成自吸收月华以来,自身的力量亦有了长足的增长,不过虽然他已是奋力挣扎,连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但是几番较量下来,他却依旧无法挣脱束缚,好让自己浮出水面。 现在他的处境就好比是武大郎欲上砖头墙,费了半天劲儿,也愣是上不去哇! 这般下去可不是办法,用啥办法才能摆脱这老潜水员的苦苦追求呢!林成心思急转之下,脑海中却突地想起这样一遭事来,这说的是一位妇女遭遇水鬼并侥幸生还的经历: 该妇女住在某村西头,因为头几年跟着自己的男人走南闯北,四处闯荡,故而也算是个见多识广,生活阅历较为丰富的女人,这怪事儿就发生在她的身上。 有一次,这位妇女去河边洗衣服。村里人为了清洗衣服方便,在河边放了些大石块,专门用来清洗衣物。到了水边,该妇女先用水泡上衣物,再在其中放上些许去污用的皂角和澡豆,待浸出了泡沫,而后就开始搓洗。 小的衣服直接用手搓洗就行,大的就得把它放在石头上,用棒槌使劲来回敲打。由于该妇人开始是用手在搓小件衣服,手上沾了些泡沫,比较滑。故而在她敲打大件衣服时,一不流神,棒槌一下子溜了出去,扑通一声,掉在了河水里。她赶紧把裤腿卷起来,下河去捡棒槌。正当她捡好棒槌,转过身往岸上走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脚走不动了。 她低头一看,水很清清澈,能看到河底的鹅卵石头,自己的脚没有被石头夹住啊。她扭动了下自己的脚,确认脚能活动自如后,就准备继续往回走。尽管很用力,但两条腿还是纹丝不动地立在水里! 她心中猛然一惊,她发觉自己的脚,似乎并不是被什么石头夹住了,而是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水下正有人用两只手死死地抓住了自己的脚踝,使自己无法挣动分毫。该妇女脸色于刹那间变得煞白,她晓得,自己应该是碰到找替身的水鬼了! 尽管脚下的水并不是很深,但若是被水鬼看中,即使是只有一盆水,也是会有性命之忧的。姜还是老的辣啊!该妇女不愧是活了一大把年纪的大妈,腹中鬼点子多。她心中略一思想,便当即拐了个弯,故作镇定说道:哎呀,今天天气真热呀,我上去把衣服脱了,下来洗个澡吧。说来也怪,听她这么一说,那双抓着她脚的手顷刻间就松了。她心中一喜,赶紧连滚带跑地爬上了岸,连衣服都没有收拾,就径直跑回了家里,如此才捡回了一条性命。 但林成紧接着就立马否定了该妇女的这套做法,倒不是说她的做法不管用,而是此时此刻自己已然是脱得一丝不挂了,哪还来什么上岸脱衣的借口,而且更为悲催的是,自己现在被困在水底,就是要想开口说话,那前提也得是能浮出水面才行啊,再说了,自己要是能浮出水面,早就大声呼喊,引人求救了,哪还用得上骗这水鬼。 想到此处,林成的心中不免有些焦急起来,虽说他早已施展了内息术,一时之间倒不会溺水窒息,但这术法林成如今亦只能堪堪坚持一炷来香的功夫,更遭的是,一旦他体力不支,这僵持之局一破,那水鬼势必会将他再次拖入水底,将之往浓密的水草丛中一藏,或者是彻底拖入湖底淤泥之中,到时候就算是林天法发现其不见了赶来寻他,怕也是寻不到他了。 如今之计就是必须想到一个能震退水鬼的办法,哪怕是片刻也行!如果这水鬼是在岸上的话,林成有十数种办法可以对付它,可是这是在水里面,舌尖血什么的,也会第一时间被水冲散,一时之间林成根本想不起任何对付它的办法来。 第五十章 水鬼寻替身(二) 师父啊!你好端端地干嘛非得和我玩什么水下躲猫猫哇,这下可好,你这可爱的小徒弟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林成都快要哭了! 虽说实在是想不出好的办法,但林成也不想就这么坐以待毙,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水鬼给拉走啊,他剧烈地挣扎,并使出全身力气对着水鬼一拳砸了过去。可是水中的阻力本就很大,这猛力的一拳砸在水鬼的身上就像是砸在一团棉花上面一般,除了白白损耗了些气力外,对水鬼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伤害。 更叫林成欲哭无泪的是,这一拳虽未对水鬼造成什么伤害,却是彻底地激怒了它。只见这水鬼朝着林成阴恻恻地一笑,而后满头浓密的黑发如水草般疯狂生长,一会儿就蔓延到了林成头部,并作势就要往他的口鼻与双耳中钻进去,林成哪见过这般可恐的阵仗,当场就吓尿了! 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林成万般不曾想到,自己这一尿,那水鬼却如同瞧见了什么异常恐怖的东西一般,赶忙抽身蹿逃到了远处,浓密的毛发迅速收了回去不说,就连一直紧抓着他脚踝的那两只鬼爪也刹那松了开来。 童子尿!是童子尿!林成大喜,如此简单有效的办法,自己先前居然不曾想到,真的是太糊涂了! 所谓童子尿,就是指还未经人事的男性处子尿液,关于童子尿的原理在《本草纲目》中就存有记载,曰:“尿,从尸从水,会意也。方家谓之轮回酒、还元汤,隐语也。”这话的意思是处子男儿为纯阳之体,代表着无限生命力的阳气、元气充满全身,尿液虽然已属代谢物,但却仍然保留着温煦的阳刚真元之气,是人身上仅次于舌尖血与中指血的至阳之物,对阴秽凶邪之物的杀伤力极大,尤其是林成这类的修道之人,童子尿中的阳气比普通人更甚。 童子尿的效用果然显著,可以看出,眼前这水鬼对童子尿极为忌惮,只见其满脸怨毒之色,朝着林成不住地发出尖锐的嘶叫声,却不敢再继续上前分毫。 不过,这童子尿虽说效果极佳,但在湖水中的溢散速度也是极快,万一自己弹尽粮绝,那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水鬼没了顾忌的话,势必还会再次扑向他。林成可不敢做这打鹿取茸之事,他浑身一个战栗下,又将那剩下的小半泡尿液给硬生生憋了回去,这感觉怎一个爽字了得! 不曾细细体会这种销魂的感觉,林成就赶忙奋力浮出了水面,所幸他离岸边已不是很远了,便不曾大声呼救,而是第一时间跳将出了水面,先行上了岸去。 待到双脚终是踏上了硬实的地面后,林成不禁大松了口气,方才水底那番人鬼‘缠绵’的难忘经历,真可谓是惊心动魄,险象环生呐! 这看似宁静的湖水中竟有这般阴邪之物,自己已经惊动并触怒了它,保不准它还要再害其他人的,得赶快让他们都上岸才好!林成心中大为震动,顾不得再歇上片刻,便急忙冲着此刻还在湖中的众人大喊道:“各位乡亲们,大家快别游了,赶紧上来,这湖里有水鬼!” 可林成这一嗓子下去,湖中的人却如同不曾听见似的,仅有有限的几人循声看了过来,但看到出言之人只不过是一个小屁孩后,就又转过了身去,该干嘛的就仍继续干嘛,丝毫不为所动,更有甚者,听完后更是哈哈大笑,忍不住出言嘲讽道:“嗳嗳!我说你这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娃子啊,你所说的这个事儿,大叔我早听说过上百遍啦,那水鬼是不是生着一张绿脸,瞳孔发白,头发里还参杂着些许水草哇!哈哈!” “大叔,既然你晓得这里有水鬼,那就赶紧帮我劝劝大家,让他们立马上来吧!”林成急道,由于一时焦急,却还没听出那人只是在调侃他。 “呦!小屁孩,你说这水里有水鬼,莫非你还见过不成?”又有一人言辞轻佻道。 “对啊!对啊!刚那水鬼要来害我,却被我无意间给吓跑了,趁着这会儿功夫,我才逃了上来!”林成急得连连点头,一脸的诚恳之色。 可林成这一开口,那人却笑得更欢了,他边笑边道,其出言更是引得附近之人纷纷大笑: “小屁孩,莫非正是因你没穿裤子,所以那水鬼就被你裤裆里的好家伙给惊走了不成!照你这么说,那水鬼该不会还是母的吧?啊哈哈!” 显然这些人都将林成所言当作儿戏了!林成急得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他真的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劝说,那些人才会相信自己。正当林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筹莫展之时,其近处的湖面一阵晃动,却是林天法从中浮了出来。 其方一浮出,略一顾视便瞧见了岸上的林成,当即就冲着林成喊道:“嘿嘿!成儿,为师的本事如何?是不是找了半天也未能寻见为师啊!” 林天法咧着嘴,一脸得色。 瞧见自己师父这‘贱贱’的模样,林成心中一喜,连忙冲着他喊道:“师父哇!你可总算出来了,你快上来帮我劝劝大家啊!” 见林成火急火燎,一脸慌乱之色,林天法当即收了玩笑之色,赶忙游上岸来。 “成儿,怎么了?莫非是发生什么事了不成?” “师傅啊,这湖里尼玛的有水鬼啊,我刚差点就让其给拖走了!”林成哭丧着脸,言辞极为迫切道:“师父,你赶快帮我劝劝他们吧,让他们赶紧上来,我说服不了他们啊,那水鬼势必还要下手,我怕他们会发生不测啊!” 林天法闻言赶忙望向了林成的腿,一个扫视后便紧紧盯住了林成的脚踝,在瞧清了林成脚踝上的某一物后,林天法的脸色骤然一变,于刹那间,变得郑重了起来。 林成亦瞬着林天法的目光赶忙看向自己的脚踝,就在其方才被那水鬼死死抓住的双脚脚踝处,赫然出现了一对乌黑的手印! 第五十一章 自作孽,不可活! 这是水鬼独特的抓痕! 人命关天,林天法可不敢有丝毫地延宕,他急忙立身,在岸上边跑边大声疾呼:“各位乡亲们,这湖里真的有水鬼,大家赶快上岸来!” “呦!这不是那老不害臊的红裤衩老头儿吗,怎么,难不成你们爷俩合其伙来,还要给我们做戏不成?”湖中有人出言不逊道。 其余之人亦是有一脸不屑的,又或是纵声大笑的,任凭林天法与林成叫破了喉咙,却不曾有一人游上岸来,仍自顾自凫水乘凉或者嬉戏打闹,俨然真将他们师徒二人当成了做戏的。 “师父,这下子该如何是好哇,他们根本就不相信我们说的啊!” “这群人端得是好生愚昧!莫非真的要等到他们尝到了自身的苦果,才去后悔?”林天法气急。 其话音刚落,人群中有人忽然发出了一声尖叫,正是先前那个极力嘲讽师徒二人,生得肥头大耳的胖子! “啊,水里有东西!它在扯我的脚!啊——”那胖子发出惊呼,尖利得如同一把刀子穿过嘈杂的闹音,扎进众人的耳朵。他在水里不停拍水,翻起无数白沫子。水面随着他的拍动,泛起阵阵涟漪,褶皱的白色水纹亦不断起伏! “这胖子装得还真他妈得像!哈哈!” “是啊!这比那爷俩可装得像太多了!” “莫非这三者还是一伙儿的不成?” …… 众人议论纷纷,兴奋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一致认为此人是在开玩笑,故不曾有一人上前。 “救……救命!快……快……救救……我!”胖子不停地挣扎,他的头奋力朝上顶,拼命地想要将之浮出水面,艰难地吐气与呼救。他一升一沉地不断重复着,那模样像极了即将淹死的鸡。 于是,人们笑得更大声了。 “这该不会是真的吧?” 与那胖子同来的一行人中的一个,突然觉得有些不安,作势便要游过去瞧瞧,但其刚想有所动作,却被另一人当场拉住了,那人一脸平静,满不在乎道: “放心吧,你别看这吴胖子一身都是肥肉,可这他的水性在我们这些人当中却是数一数二的,淹死谁也不可能淹死他!” “我估摸着,他准是在变着法儿调侃那爷俩罢了,当不得真的!”又有一人附和道。 如此,心有不安那人总算是打消了念头。 岸上。 “师父,你说此人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被水鬼给抓住了?”因为先前的一些缘故,对于此事的真实性,林成真还有些吃不准的。 林天法双目如潭,饱含凌厉,眼神一直不曾放松过。可紧接着下一秒,其眉头突然紧锁,失声道:“不好!有点不对劲儿!”话落,他纵身一跃,“咚”的一声扎进了湖中。 “师父!”林成大叫,而反观林天法,一个纵跃没入湖中,等其再次浮出水面时,就已是七八米开外了。 而此时那胖子挣扎的幅度已明显地减小,口里都快要喊不出声来了,“救……”,兀地,那胖子似乎是受到了更大的拉扯,猛地沉了下去,于刹那不见了踪影,整个人彻底地消失在了水面上,再也没有浮上来! 其余的人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那胖子不是在装!而是真的有东西把他给拖走了!难道……难道那爷俩所言竟是真的?这湖里真的有水鬼! 短暂的沉寂之后,人群中就爆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这其中当属几个孩子与妇女的叫声最为尖锐,接着便是彻底地纷乱与骚动,人们惊慌失措,纷纷哭着喊着,争先恐后地拼命往岸上逃去,整个湖中乱作一团。 无一人去救寻那被拖入水底的胖子,现在人们都晓得这湖中可能存在害人性命的可怕东西了,在明知这里面有潜在危险的情况下,试问谁还愿意为了别人而使自己冒这般大的风险。于是乎,就是与这胖子同来的那般熟人也一个个落荒而逃,只顾自己逃命去了。 在这场面万般混乱,人人自危的境况下,只有林天法不退而进,仍还朝着那吴胖子消失的那处水面奋力游去,待到其差不多到了那个方位,便是猛地扎进了水底。 在继续下潜了一段后,林天法瞧见了那正在水底苦苦挣扎的吴胖子,但纵使这胖子死命地挣扎,其整个身子却仍以极快的速度继续往下沉去。 胖子的整个面容早因痛苦而变得扭曲了起来,显得狰狞异常,他分明快要窒息了!他的眼睛睁得老大,双手不断挥舞,胡乱地抓着什么,但诡异的是,他那双脚不能挣动分毫,很显然,那下面正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死死地抓住了他的双脚。 林天法赶忙一掐决,于刹那间开启了阴阳眼,功力运转之下,他定睛一看,果然!在这胖子的脚下真的有一个满脸绿光,披头散发的东西正死死地拖住了他的双脚。 这东西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水鬼! 吴胖子这时候也终是瞧见了林天法,知晓其定是来救他的,慌乱迷茫的眼神中顿时出现了一丝喜悦,一丝对于生的渴望。但他体力显然已经耗尽,其挣扎的幅度亦是愈来愈小,他已然把生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林天法身上。 林天法知道这吴胖子就快要不行了,哪还敢耽搁,当即左手结了个剑指,就要出手! 这剑指所耗费的功力不小,但同时也是威力奇大,非道行高深之人不可施展,而此时在水下,用这剑指来对付水鬼,却是再好不过了。 可这水鬼亦端得是狡猾异常,它知晓眼前的老头儿断然有些本事,故不曾与林天法正面相抗衡,而是凭借其自身在水中的优势,拖着已经无力挣扎、半近昏迷的吴胖子,选择与林天法缠斗起来。 林天法虽然道行不俗,但在水中却处处受到限制,哪像那水鬼般如鱼得水,行动自如。在水鬼的刻意闪避下,林天法根本就近不了它的身,更别说用剑指伤到它了。 而那水鬼在与林天法缠斗的同时,亦拖着吴胖子不住地后退着,那般势头,竟是要逃到最深处的湖中央去。而此时的吴胖子早已无力挣扎只能任水鬼摆布了,如此一来,水鬼的拖行速度比先前更是不知快了几筹,林天法有心阻止,却根本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看着吴胖子被越拖越深,最终不见了踪影。 第五十二章 木人沉底 湖底的水温煞是冰凉,水压更是大得惊人,饶是林天法并非常人,一番拼斗下来,此刻也是嘴唇发白,手脚亦开始变得麻木与迟钝起来,显然他已是到了极限,再待下去,怕是他自身都要有生命危险! 人终是没能救上来,这吴胖子已然是凶多吉少了。而匆匆逃上岸的人早已是乱作了一团,有些个胆小的孩子与妇女更是低着头小声啜泣起来,显然这突生的变故吓坏了不少人。 东苕溪中段的湖里又淹死人了!这样的惨事往年都时有发生,按常理来说,此事也定会如同往年一般,只不过引起两三日的震动之后,便会渐渐消弥下去,沦为人们的饭后谈资。 不过,较之先前大为不同的是,此次有人溺亡所引起的震动却远远超出了以往,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反而愈演愈烈,经久不衰。 之所以有这般大的动静是因为此番事发之时,据说有不少人亲眼瞧见了那湖中有水祟,是水鬼害了人的性命,而见证水鬼之人正是那颇有名气的林道长!水鬼害人的消息不胫而走,闹得满城风雨,并最终惊动了城里的那些官老爷们。 三天以后,应城中最高长官――马姓督办之邀,林天法将在这水鬼栖身的湖边开展一场法事,其实就算没人请求,以林天法的性格也绝不会坐视不管,定然会找机会解决掉此隐患的。 按照林天法自己的推测,原先的那只水鬼,既然已经成功寻了那吴胖子做了替身,那它自己八成已是怨念消散,前往阴间转世投胎去了,而那被水鬼寻了替身的吴胖子,就是此地新生的水鬼了。 如此一来,倘若其要想转世投胎,那么它也就必须寻找新的替身,并害掉对方性命。除此之外,就只能找一道行高深之人给它超度,助其再入轮回了。 虽说前不久,师徒二人还成功超度了那吊死鬼王馥甄,但此刻林天法脸上却并无丝毫轻松之色,此一时非彼一时,当初他超度王馥甄只不过是取了巧罢了,同样的方法,对水鬼来说却并不一定适用的。总地来说,是否愿意接受超度,却还要看那厉鬼本身的。 想及此处,林天法不禁喟然一叹,果然佛家才是超度这方面的老手。虽说自那两汉之际,佛教传入汉地以来,本土道教亦吸收与借鉴了佛家的部分精粹,其中虽然也包括了这超度亡魂之法,但拿来之物终究不是自身的,相比佛家的超度之法,道家还是略有不如的。不过这并不是说道家不如佛家了,只是道家不擅长超度而已,就拿这道家术法的威力来说,就不是佛家能比得上的,客观而言,佛道两家只不过是各有所长罢了。 …… 湖面上没有丝毫的波浪,平静得就如同一面镜子,倒映着蓝天与白云,很是静美,丝毫看不出有水祟的景象。而此时,湖边已然聚集了不少镇上的居民,这些人大多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又或是带着猎奇的心理,故此仗着人多,想要瞧瞧这水鬼究竟是何模样的,不过就凭这些个肉眼凡胎,要是没有特殊情况的话,他们怕是就得扫兴而归了。 做法事需要用到的物件都很普通,随处都能买到,除此之外,只需在法事开始后低诵《度人经》,再配以超度水鬼的专门之法便可。此次为了弘扬道家的威名以及众人的安全,林天法特意将法事安排在了午时三刻。 午时三刻这个时间,差不多是中午的十二点(现在有些说法说十二点阴气最盛,其实都是些荒谬之言),在这个点上,阳气最盛,故可以用旺盛的阳气来冲淡阴气,此外,再加上周身众人的阳气,这湖溪周围的阳气将会浓郁到极致,就算那水鬼想对众人做些什么,也会被这浓郁的阳气给震慑住,如此一来,众人的安全问题就不必担忧了。 简易的法坛早已搭好,临近午时三刻之时,林天法做了个噤声,示意众人安静下来。做法事时讲究清净,如若不是林天法想籍此彰显道家天威,方便其日后的行事,说什么他也不会答应带这帮看客来的。 做法的准备工作林成都早已料理好了,此刻法坛供桌之上已摆好了贡品瓜果,中间盛有小米的瓷碗里,也插上了四根贡香。这做法燃香之事历来都奉行“神三鬼四”之说,就是说祭拜神仙只需燃香三根,而祭拜鬼魂,却需四根之多。“神三鬼四”同样适用于烧纸的时候,给神烧纸要三张三张地烧,给鬼的话就要四张四张地烧,只因三是阳数,四是阴数,故而有此分别。 “神三鬼四”之说起于何时,缘于何故,已无从考究,只是能隐约从中体会到,人们对于“鬼”比“神”更加敬畏。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大概也是这个意思。 反观林天法,在林成布置之时,他一直都在坛前闭目养神,一身适体的道袍迎风飘动,待到围观之人齐齐后退了几步,嘈杂的人声亦终是消弥之时,其猛地睁开双眼,眼中一缕精光一闪而逝。 就在其双眸开阖间,他的双手开始不住地以某种特定的轨迹行起诀来,口中亦是念念有词。 待到其手诀结毕,正中瓷碗之内的那四根贡香,居然当着众人的面无火自燃起来,而那贡香所发的袅袅淡烟,竟凝而不散,且随着林天法的单手一指,徐徐地朝那湖面飘去,盘绕于湖面之上。 人群中顿时响起了阵阵惊呼之声,如此奇异的一幕,自然引得在场之人大开眼界,啧啧称奇起来。做法时最忌被打扰,见状,林成大为不悦地瞪了众人一眼,好在先前他们已与众人打过了招呼,因此众人一见其眼色,就纷纷止住惊容,闭口不言起来。 白烟越聚越多,盘桓于水面之上,凝而不散。林天法口诵《度人经》不止,经文之声宏大庄严,亦荡漾在这水域周围,若有余音。见时候已到,林成便依照林天法先前的吩咐,从怀中取出一个无相无面、不知性别的木头小人,将之抛入湖中。 待到香消烟散,木人沉底之时,便说明那水鬼已自觉接受了超度,只需要用绳子将木头人从水底扯出来,然后烧掉,一切就可大功告成了。 第五十三章 头七回魂(一) 原本按照木头的性质,断然能漂浮于水面之上,可出奇的是,此刻那木头小人被抛入湖中之时,竟没发出丝毫声响,也无任何一丝水波泛起,其在水面上不住地打了几回儿转后,那湖面就如同一张虚遮的幕布一般,立马就将之彻底吞没,不曾激起一丝波澜。 可就在这系有透明细绳的木头小人被吞入后不久,那平静的湖面就如同被打碎了的镜面一般,忽地阴风乍起,怒涛拍天,自湖面中心处泛起了无数的白色水泡,涟漪阵阵,似有什么东西正要从那暗幽深邃的湖底爬升出来。 很难想象,在如此狭小的湖面之上,竟能生出这般大的动静来,这实在是太不同寻常了! 见状,四周围观之人无不面带骇然,纷纷后退了几步,反观林天法,却不退反进,而是又往前迈出几步,死死地盯住了水滔汹涌的湖面,神色亦是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林天法虽口诵《度人经》不止,但湖面上的动静还是越来越大。兀地,一股刺骨的阴风从湖面上席卷而出,疯狂掠过法坛,转瞬之间就已将四根贡香悉数吹灭! 此刻,饶是林成也忍不住轻呼:“师父!贡香都灭了!” 说罢,林成赶忙将法坛上的那些个瓜果贡品全部抛入了湖中,想籍此来消弥水鬼的些许戾气。 林天法脸色微寒,神情肃穆,冲着湖面嚷声道:“妄死之人!贫道知你心有不甘,存有怨念,因此才欲度你转世轮回,脱离苦海,可你为何还要苦苦坚守,执迷不悟!” 可话音刚落,湖面上竟陡然生出了一个漩涡,水花四起中,竟将先前抛入这湖中的瓜果贡品悉数都给吐了出来,待瓜果贡品全部吐出之后,那漩涡却又突然平复下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师父,这……”林成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只觉自己手中的细绳骤然一紧,他赶忙将其拉出,可这上面,哪还有什么木头人在? 岸上围观之人自然又是惊呼不断。 林天法自然是无心去管众人,而是紧接着又朝着湖面大声喝道:“妄死之人!倘若你拒绝贫道的超度,那势必就要害人方能转世投胎,而你一旦害了人,便是结下了莫大的因果,就算能转世往生,也必定与人道永绝,再难为人了!” “你生前就因不听贫道所言,所以才自食苦果,落到了这般田地,可现如今你却还是不愿听从贫道好心规劝,你若执意如此,为了顾全他人的性命,贫道就只能破戒,叫你魂飞魄散了!” 林天法仍试图说服这湖中的厉鬼,可那厉鬼却根本不曾领情,像是在挑衅林天法一般,话音未落,湖面上就又忽然生出一阵阴冷之风来,阴风猛地掠过,将林天法面前的供桌吹了个底朝天,这水鬼的意图已经很明显,它在用行动拒绝林天法的超度! “孽障!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就休要怪贫道无情了!” 林天法大怒,话虽这么说,可真要除去这恶鬼,却还是有不小麻烦的。如若这水鬼潜藏在这湖水中不出,饶是林天法想要除去它,也要大费一番手脚的。在水中,那些符纸之法根本就不可行,而只要这水鬼身处水中,它就会变得行动迅捷且力大无穷,要想下水与之贴身肉搏,那完全就是找死! 该如何是好呢? “师父,算算时日,离那吴胖子溺亡也足有三四天了。再过几天,就是头七了啊!话说头七回魂,到时候这水鬼必定要上岸,我们何不……”就在林天法一筹莫展之时,一旁的林成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立马出言提醒道。 天干逢七为煞,地支逢七为冲。地支取七位为冲,犹天干取七位为煞之意。如子午对冲,子至午七数,甲逢庚为煞,甲至庚七数。 人死后,魂魄附于骨上,到第七日遇天煞地冲,因肉体死亡,魂魄受激,故而离骨而行,此时魂魄仍有意识,并知晓自己肉体已经死亡,因魂魄在有意识的情况下首次受天煞地冲之激,感受之极,故而有寻觅被保护的意愿,籍此返家受庇,故而有“头七返魂”一说。 “头七回魂!哈哈,还是你这臭小子歪点子多,那到时候你我二人就赶往死者家中,来个瓮中捉鳖!”林天法闻言不禁大喜道。 那吴胖子溺亡之后,也不知是被他自身藏起来了还是有别的缘故,其尸体并没有漂浮上来,所以他的鬼魂怕是一直都寄宿在自己的肉体之中,如此一来,只要其躲在水底的躯窍之中,就很难伤及到他。 但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吴胖子的死亡还不过七天,在其头七之夜,受天煞地冲侵袭之下,他必定要返家寻求遮蔽,只要抓住那一丝机会,他便无所遁逃了。 想及此处,林天法当即就停止了做法,经与那马姓督办协商之后,马督办即刻派兵士遣散了众人,并全力封锁了此湖,发布告示,严禁任何人靠近此地。 众人好容易才瞧见如此扑朔离奇之事,好奇心正盛,虽不情愿,但受于官兵威慑,便也是不得不从了。这水鬼虽未曾铲除,但林天法的本事却是众人有目共睹的,一传十,十传百,故而一时之间,林天法的名声就此大噪。 …… 人溺死化作水鬼之后,便会丧失人性,变得六亲不认,一心只想害人,而要是有可能,水鬼第一时间想害的,便是自己的血亲。林天法只是将此事在吴胖子亲属的面前,稍稍透露了微毫,那些个亲属们就纷纷被吓破了胆,按照林天法的吩咐,赶忙离家避祸去了。 时间飞快,转眼便已到了第七日的晚上,今夜,便是那吴胖子的头七回魂之夜,是其鬼魂上岸归家之时。为了避免阳气过重惊扰到吴胖子的鬼魂,所以此时他的家中,就仅剩下林天法师徒二人。 天已经完全黑了,半空中还生起了一轮清冷朦胧的毛月亮,由于时值盛夏,且是农村,因此这老宅子中的蚊虫倒是不少,哼哼唧唧的,时不时还往人身上咬上一口,让人大为心烦。 第五十四章 头七回魂(二) 师徒二人本还想在屋外转悠上几圈,顺道儿察看下异常,但奈何这地方的蚊子出奇地猖狂,二人这才在屋外待了没多久,身上包括脸上就被叮了好几个大包,师徒二人实在受不了,便收了心思,转悠了不到一圈后,便打算回屋后再继续等着了。 平日里,吴胖子一直单独住在宅子的东面,穿过一道木制长廊,在一扇掉漆褪色的老旧木门之后,便是吴胖子生前所住的屋子了。 师徒二人之所以选择待在吴胖子的屋里,是因为他们二人都觉得,倘若吴胖子的鬼魂回来,在见不到亲人的情况下,第一时间回自己房间的可能性会比较大,故而先前他们就已在这屋内安排好了不少布置,只要吴胖子的鬼魂一迈入其中,那就算是插上翅膀也逃脱不掉的。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煤油灯发出的光芒将屋子照亮,暗淡昏黄的灯光跳动间,忽明忽暗,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气氛。 现今,虽已有了叫电灯的新奇玩意儿,但这电灯仅是少部分人才能用得起的,煤油灯,才是整个中华民国的绝大多数人普遍所用之物。 房间内不规则地摆放着一些旧家具,还有些许死者生前所用的遗物,这些东西被扒拉出来,胡乱地丢弃在地上,看样子,应该是还没来得及清理掉。 夜色愈来愈深,也不知过了多久,等着,等着,那水鬼没来,可林成的肚子却突然疼了起来,林成只觉腹泻感只冲大脑,肚中翻江倒海,经久不息。 遭了!之前光顾着凉快,生冷的东西却是吃过头了! “哎呦喂!可疼死我了,师父,我八成是吃坏肚子啦!”林成捂着自身不停折腾的肚子,哀嚎不断,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嘘!小声点儿,你这臭小子,可真是会给为师我找事儿啊,为何非要这个时候肚子疼!”林天法老脸一黑,没好气道,“罢了,罢了!你就赶紧找地儿立即解决下吧,以免到时候误了什么事儿!” “那个……咳咳……师父啊!你……你能……不能陪我一同去哇!你瞧这地方乌漆抹黑的,还不知道啥时候会冒出个鬼影来,我害怕啊!”林成支支吾吾,颇有些不好意思道。 “鬼有什么好怕的!你跟着为师这么些年,见到的鬼难道还少吗?乖,别怕,赶紧去外头找个不起眼的地方迅速解决下就成。”林天法自然不想在林成方便之时,自己在一旁干看着,于是便试着给其打气道,“你且宽心,我估摸着这鬼魂一时半会儿还来不了,趁此时间,足够你解决此事了!” 前面一句话是林天法的宽慰之言,可后面这句,就完全是林天法在那瞎掰了,他当然不会晓得这鬼魂到底什么时辰才会出现,他要是知晓,还何必从方才一直干等到现在。(鬼魂并非只能在子时出现,只是子时阴气较重,故而鬼魂都热衷于在此时段出现罢了) “那……那好吧!”兴许是林天法的宽慰之言起了作用,林成一咬牙,露出一脸坚毅决然之色,大有"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的豪概。 见状,林天法亦很是欣慰,他道:“好!你且去吧!切记要早去早回!” “嗯,师父,我去也!”说罢,林成就要推门而去。 恰在这时,林天法却又忽然叫住林成,只见其神色肃然,言辞恳切道。“等等!为师还有几句话要与你说!” 怎么?难不成师父还有什么警世醒言要说与我听?但林成这个念头方一生出,便听得师父不紧不慢地提醒自己道:“成儿,再怎么急,你也得找个不起眼的角落啊,当然,如若可以的话,你最好还是去茅厕解决为佳。” 该死的老东西,感情让我等了半天,就是给我说这个!林成刚想开口强烈谴责上几句,可偏偏那腹中却又是兀地生起了阵阵抽搐,他按捺不住,只来得及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林天法,便捂着肚皮急匆匆跑出门去。 …… 农村的茅厕很是简易,说得难听点,就是在地上挖个大坑,而后垒个墙随便一围,一个纯天然的简易茅厕就成型了。因为长时间不处理的原因,久而久之,这茅厕里的怪味儿可是浓烈得很。再说自己也不知晓那茅厕的位置,故而林成第一时间就打消了上茅厕的念头,而是在屋外随意找了个不起眼的乱石堆。 天上无云,但月亮却并不明亮,反而很是朦胧,远远看着,还有模糊的毛边,这就是所谓的“毛月亮”,传说当夜空挂着毛月亮的晚上,便会有猛鬼出没。 月光暗淡,黑不隆多的乱石堆中,不时有阴冷的夜风透过石缝,吹入其中,可能是知晓那吴胖子的鬼魂今晚会归来吧,林成的心里亦是有点儿发怵。 要不吸几道月华下来照照明?但这个无厘头的念头刚升出来,就被林成当即掐灭掉了。吸收月华的动静那么大,倘若要是那水鬼来了,不找上他才怪。 虽然是夏天,但这地方却是阴冷渗人的很,林成忍着疼痛蹲了半刻钟左右,好不容易将闹腾的肚子平息了下去,可腿脚却是蹲得都发麻了。他顾不得发麻,刚擦完屁股准备走人,却突觉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滴落到了自己头上,他伸手往头上一摸,入手处湿湿凉凉的,而就在他伸手摸头的这一瞬间,又是一滴水珠滴落在了他的手背之上。 林成将湿润的手指放到鼻前闻了闻,并没有什么气味,看样子,这应该是水。水?怎么会突然有水了呢?莫非是要下雨了不成?可不对啊,今晚明明就没有一片乌云,这样想着,林成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天空。 可他这一看,却险些将心脏都吓了出来,此时此刻,自己身后的石头上居然就直挺挺地站着那么一道漆黑的人影! 这身后的石头本来离林成就不过一尺,所以立在石头上那人自然也与他离得非常之近,他这一抬头,恰好就看到了那人披头散发的一幕。 第五十五章 头七回魂(三) 林成虽瞧不清他的脸,但却是晓得这人同样也在直勾勾地打量着他,这才一会儿,他的背上就已全是汗了。这尼玛的什么时候背后就多出了一个人来,而且近在咫尺之下,自己居然都没有丝毫的察觉! 因为这会儿林成抬着头的缘故,滴滴答答,又有几颗水珠滴落在了他脸上,异常得冰凉!而此时此刻,他也总算知道了先前那些水珠的来源,竟然就是从自己身后,那道人影下垂的头发上滴落下来的! 林成哪还不晓得这诡异人影的来历,这大半夜的,能无声无息出现在人家身后的,不是那水鬼还能有谁! 林成的第一反应便是跑。 在短暂的沉寂过后,他再也把持不住自己内心的惊惧,此时不跑更待何时!不管那水鬼看不看得见,他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水鬼大哥,你洗着站着,站着洗着呵,你管你的,千万别管我哈,我先走一步!” 说罢,他连裤带都没来得及系上,两手提起裤子,撒开腿就往外跑。 可能是因为蹲久了的缘故,林成的双腿有些发麻,再加上裤裆没系好,没跑几步,他便身形不稳,一下子栽倒在了地上。但此时身后有那虎视眈眈的水鬼,林成哪敢在地上多待啊,几乎是一路连滚带爬这才跑出了乱石堆。到了外头,他这才心感微松,可还没等他喘上一口气儿,忽然背后就响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桀桀~你别跑啊~等等我啊~” “啊!!!!”猛然的惊吓差点让林成吓破了胆儿,他的心跳骤然加速,都快要跳到嗓子眼儿了!对于林成来说,真正看到鬼并不可怕,毕竟自己见得也不少了,但可怕的就是那鬼魂总会出其不意地突然冲出来吓人,这才是最骇人的啊! 这溺死之鬼通体冒着绿光,披头散发,眼珠子里更是惨白一片,看不见半点黑仁。它的躯体就如同一团吸满了臭水的破抹布,到处渗水,其所过之处,遍地都是黑色的水渍。 “你跑什么啊~你等等我啊~”那水鬼紧跟在林成身后,阴冷的鬼音宛若一汪刺骨冰棱,在耳边乍响,直叫得人遍体生寒! 林成哪敢回头啊,他生怕自己一回头,就会瞧见啥渗人的一幕! 鬼才知道身后那东西会做些什么,这时,林成忽觉背后有一股阴寒至极的气息袭来,浑身汗毛不由直竖,几乎是想都不想,他便赶忙作势往前那么一扑,来了个驴打滚儿,而后起身,接着就往宅子里跑。 这上了岸的水鬼肯定不如它在水中那般厉害,林成并不是没有想过与这水鬼争斗一番,但是他也怕自己万一失手,没能解决掉这水鬼,水鬼受到惊吓之下,说不定宁可承受天煞地冲的煎熬,也要逃遁而去。而错过了此次千载难逢的良机,那以后再想解决掉它,定是难如登天! “师父说过,只要将这水鬼水鬼引入这屋内,那它就在劫难逃了,正好那水鬼追着我不放,我何不趁此将其引入其中!”心念所及之下,林成虽表面上一副惊恐至极的模样,但心里却反倒是颇为镇定了不少,他尽可能地装出一副恐慌万状的模样,一路连滚带爬,可算是跑回了林天法所在的屋子,也就是那水鬼生前所住之处。 林成一把推开门,然后迅速地钻了进去,他心怕那水鬼会起疑心,因而一进屋,顺带还把门给提上了。 屋里头的林天法此时也已被林成的动静给惊动了,不料他刚要开口征询什么,林成就朝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而后指了指自己,又点了点门外,做了个“来了”的口型。 林天法会意,当即点了点头,立马施展了敛气术,尽可能地不让自身的气息泄露分毫。而就在这一会儿,门外就响起了那水鬼阴冷渗人的呼唤: “桀桀~你干嘛逃这么快呀~怎么还跑到屋子里去了呢~” 水鬼的声音由远及近,好像已经到了门口,来了来了!快进来啊!林天法师徒心跳加速,在内心不断呼喊着,进来!快进来啊! 可那水鬼却貌似是忽然起了疑心了,因为它感应到,今晚这家中居然连一个它的亲人也没有,反倒是平白无故地多出了林成这个外人,心生疑惑之下,就徘徊飘荡在了门外,迟迟没有进来。 鬼哥啊!你说你一个男鬼怎么会这么婆婆妈妈的,你把这当成洞房不行吗?快进来啊! 对于这男鬼的行径,林成腹诽不已,机会只有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迟则生变,林成心中灵机一动,立马有了主意,他紧贴着门口的墙边站着,而后深吸了口气,以类似哭腔的声音引诱道: “水鬼大哥啊,你别进来,我胆儿小~~你千万别进来啊~你要是敢进来,我……我就和你拼了!” 林成极力装出一副惊恐至极的调调儿,就连恐吓之言,也是巧妙地透露出来色厉内荏的感觉,这声音听起来惟妙惟肖,如果不知道他的底细,肯定会误以为他是真的怕得要命。 果然,听他这么一嚷嚷,门外那水鬼反倒是不惧还喜,疑心顿时去了大半,但它也绝不会就这般轻易地相信了,它心中还存有那么最后几丝顾虑的,于是,它幽幽地问道: “桀桀~小娃子,你究竟是何来头?又为何会出现在我的家中?我的父母以及那些个兄弟呢,为何不见他们的踪影?快说!不然我就吃了你!” 我说鬼哥啊!你说你还能不能问出比这更白痴的问题来,还有,您老该不会真以为我林成会像那些个十来岁的小屁孩儿一般,你一吓我,我就都招了吧!敢情你问我问题,我就非得要傻乎乎地告诉你啊?笑话,我能告诉你我就是道士,还是专程来干掉你的吗?到你家中?谁他娘的没事儿会愿意来你这蚊虫猖獗的破地方!至于你的父母兄弟,听说您老要来探望他们,早一个个跑路去咯,就是鬼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林成腹诽不已。 不过,这师徒二人倒也从那水鬼的话语中听出了点什么,看来当日开坛做法之时,由于湖边围观之人过多,生人气息驳杂,且再加上林成并不是施法人,因此,那水鬼还不明晓林成道士的身份。 第五十六章 头七回魂(四) 虽说林成觉得这水鬼所问有些白痴,但可能就是因为觉得太过白痴了,故而一时之间他竟不晓得该如何作答。林成支支吾吾,吞吞吐吐了小半会儿功夫,也愣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一旁的林天法看着也是着急,不停地朝着林成挤眉弄眼,但就林天法这种抽象的表情,林成哪领会得了他的意思,就是聋子拉二胡,胡扯起来也总不能太过夸张吧。而这时门外的水鬼似乎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情急之下,林成只得含糊其辞道:“额……我……我是干嘛的?要不~你猜?” 水鬼闻言大怒,怪啸一声,随后冷冷道:“猜?快说,你为何会出现在我家中,我的那些个亲人呢?” “咳咳……对啊!我怎么会出现在你家里,我为什么会出现在你家里,谁能告诉我,你能告诉我吗?你的亲人?什么亲人?我咋没看到啊,他们怎么了?他们在家吗?如果在的话,记得替我向他们问个好哈~”林成一连串儿的反问,这已是他短时间内能想到的最好的回答了。 “小子,你找死!居然敢这般戏弄于我!”水鬼恼羞成怒,咬牙切齿道,“看我不活剥了你!” 说罢,那水鬼便气势汹汹地朝房门扑去,身形未至,却已激起了阵阵阴风,阴风怒嚎,吹得老旧门窗“吱吱”作响。 这屋内可没有贴上挡煞符,只要这水鬼愿意,以其无形虚幻之躯,当可轻易进入此屋。不过嘛,这进来容易,出去可就难啦! 太好了!那水鬼终是上钩了!师徒二人不惊反喜,亦是大松了口气,现在万事俱备,就只欠这水鬼送进门来了。 “水鬼大哥,不要哇!我好害怕啊!”林成愈发地卖力摆弄。 “晚了!”那水鬼阴笑一声,作势就要没入屋内!恰在这时!师徒二人依稀听到屋外传来了一个男子浑厚的喊声,似乎是在喊林天法二人: “林道长~林道长呐!我担心你们,所以回来瞧瞧你们!” 声音由远及近。 “林道长呐!不知我那苦命二弟的鬼魂是否真的来了?” 这不是那水鬼吴胖子的亲生大哥吴用的声音嘛,吴用啊!吴用!你他娘的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了! 门外忽然没有了那水鬼的动静,连那呼啸的阴风也随之四散而去。 “遭了!这水鬼该不会……”林成心中猛地一沉,可是想什么,这老天就给你来什么! 就在下一秒,只听得屋外响起了一声杀猪般的尖锐叫声,竟又是那吴用发出的,而发出只此一声后,他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不好!”话音刚落,林天法就已推门而出,身形一闪,便没入了夜色当中,林成顺手提了一盏煤油灯,亦是赶忙跟了出去。 明明是炎热的夏夜,却是突然刮起了阴寒的冷风。 只见屋外五十米开外的大片阴暗中,此时一前一后地立着两个黑影,两者之间似有东西相连,看起来颇像是几根绳子。前一个黑影一动不动,而后方的黑影却在拼命地挣扎着,他的喉咙里就如同被塞进了一块破布,只能断断续续地发出喑哑的哈气声。 瞧见师徒二人的到来,那前方的身影狞笑一声,竟主动从黑暗中缓缓走了出来,身影逐渐暴露在月光之下。 今夜的月光虽有些朦胧,但依稀能瞧清眼前的场景。月光下,清清亮亮的,那身影躬着身子,低着头,而其走过的地方,照出来一连串儿水淋淋的脚印,它的身上,包括头发上全部是水,不时地有清冷的水珠接连落下,淋得一条路都湿了。 在离师徒二人不到十米的地方它终是停了下来,而此时,其身影也已经彻底地暴露在了月光之下,连带后方的那个人影也一同被拉了出来。 水珠不断地滴落,这才一会儿,其所立之地就已经被水浸透了,在月光下,显得明晃晃的,亮得刺眼。 “嘀嗒~”又是一滴水珠落入水洼,其音清脆,而就在这声音响起的刹那,那身影却猛地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泛着莹莹绿光的渗人鬼脸,模样与先前林成在水下遇到的那只水鬼极其相似,只不过此时,那鬼脸却是化作了吴胖子的面容。 在它身后之人,果真就是其兄吴用,而他们两者之间相连的那些东西,赫然是几束浓密的黑发。而此时此刻,这些水蛇般的长发仍从水鬼的头上密密麻麻地生长而出,不停蠕动着,死死地缠在了吴用的脚踝与手腕上,使其不能挣动分毫! 除此之外,还有一大把数之不尽的黑色毛发正不住地往那吴用口中钻去,这正是其不能发声的根源所在!反观那吴用,此时已经彻底不能挣扎了,只是瞪着一双大眼直直地盯着林天法师徒二人,眼中尽是惊恐与哀求之意,显然他已是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师徒二人身上。 “桀桀~没想到你们二位竟还是个道士,看样子,你们大概已经等我很久了吧!”水鬼朝着师徒二人阴阴冷笑,似乎是知晓自己先前差点上当,此时的它一脸怨毒,满口尽是威胁与挑衅之言,“怎么?你们不是想灭杀我吗?怎么不过来了!过来啊!难不成是怕了?” 见师徒二人不说话,它又自顾自狞笑一声道:“难不成你们还想要救他不成?” 水鬼口中所说的那个他,自然就是其兄吴用无疑了。说着,它还故意当着林天法二人的面,伸出一只湿漉漉的鬼爪,一把掐住了吴用的脖子。 吴用原本喉咙中就有不计其数的毛发,此时被刹那掐住以后,更是呼吸极度困难,他极力挣扎却不能挣动分毫,简直是欲呼不出,欲息不得。在煤油灯灯光的映射下,只瞧见他的脸迅速发红发胀,眼睛瞪得老大,竟有了翻白眼的趋势,眼看着就要活活闷死了! “住手!”林成哪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吴用被其害死,心中大急之下,当即出言喝止道,“住手!快放开他!” 第五十七章 头七回魂(五) 闻言,那水鬼竟颇为意外地适时松开了吴用的脖子,显然它也是知晓,万一要是其在此就杀死了吴用,那它自己也定然捞不着什么便宜,所以它暂时也只是存了恫吓威胁之意,目的就是使师徒二人投鼠忌器,吴用是它的筹码,它自然不会傻到现在就立马害了他! 见水鬼这般轻易就放过了吴用,林成在暗松了口气的同时,亦是觉得有些意外。或许…… 一个念头刹那在其脑中闪过,林成虽也知晓这水鬼第一时间想害的,便是与它自身血脉相连的血亲,但他还是不愿放弃,他抱着那么一丝希望,试探着说服这水鬼道:“吴仁(吴胖子的本名),吴用可是你的亲兄弟,你真的要害死他!如果你真的想投胎,我们完全可以助你超度啊!” “没用的,这吴胖子化作水鬼之后,早已被怨念蒙蔽心智,彻底丧失了全部的人性。若非不是血亲对其的吸引力极大,它才不会不惜耗费大半鬼力主动现出形来,直接缠住了吴用。”林天法到底是久经世故,他略一思忖便看清楚了此时的形势,亦洞晓了那水鬼的用意,因此他不等水答,便面色一寒道,“说吧,要我们如何做,你才能放过他?” 方才若不是那吴用突然出现而坏了大事,想必那水鬼定是早已服诛,哪还会像现在这般棘手! “吴用啊,吴用,你可真是无用加多余啊!”林天法虽心中暗骂不已,却也不能眼睁睁不能看其被害了性命。 “桀桀~还是你这老匹夫脑门子转得快,想要我放过他也可以,不过这作为交换的条件嘛,我可还没有想好!那就先这样吧,不妨先将你们的诚意说与我听听。”水鬼闻言,发出一连串狡黠的阴笑,配合着脸上莹莹的绿光,端得是异常骇人。 它究竟是打的什么算盘?眼见这水鬼答应得这般爽快,林天法总却眉头微皱,总觉得有些不妥协,但其暗自思量了一番,却也是没摸着任何头绪。他暗自提起了心,神色肃然道:“只要你放了他,我就为你做上一场宏大的法事,尽全力替你超度,此其一。其二,阴间一切用度,我都可以满足你,价码随你开,我绝不还价,这两个条件,你觉得如何?”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林天法自然也是存了一试的念头。 谁知那水鬼听完后不禁阴笑连连,面露凶光道:“哼,老匹夫,难道一个人的性命在你眼里就只值这个价钱!” “孽障!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夫生平最恨受人威胁,给你这个价码已实属不低,你莫要狮子大开口了!”闻言,林天法脸上的寒色更甚,活人哪能被鬼牵着鼻子走,他右手一捏剑指,整个人的气势瞬间一提。林天法很想直接了结了这水鬼,但他也晓得这水鬼也绝不是什么善茬,万一自己要是动手,它也断然不会手软,到时候那吴用必定惨遭杀害,念及此处,林天法还是强行忍住了怒意,散去了剑指。 不过,那水鬼可不曾将林天法的警告之言放进耳里,方才林天法在试探它的同时,它又何尝不是在试探着林天法。一番试探下来,它已知晓,只要自己挟持着吴用,那林天法就断然不会对自己出手。 有了吴用这道护身符在,它自然是有恃无恐,只见其翻着白眼,皮笑肉不笑地扫过师徒二人,而后冷冷说道:“桀桀~既然你们的条件不足以说服我,那我便来说说我的要求!你们想要他活也是可以,那就让你们当中一人来顶替他!不然的话……” 说着,那水鬼生怕师徒二人不知,头发猛地一扯,瞬间,吴用的整个身子就不受控制地再次被其拉到了身旁,而后在师徒二人的注视下,它缓缓伸出一双阴气森然的鬼爪,悬停在了吴用的头顶三尺左右,鬼爪黝黑,锋利如钩。看这架势,好似只要师徒二人不同意,它就会立马出手杀了吴用! “记住!杀了他,你也将是死路一条!而且,你别真以为用他威胁我我就不敢杀你!”林天法怒喝,并也当即抬起了右手,早先散去的剑指重结,大有要一击将之灭杀之势。 林成知晓,自己的师父断然不会弃吴用的生死于不顾,此时所作所为,完全就是在虚张声势,籍此恫吓住此水鬼! 一人一鬼就这样在原地僵持起来,可是这一次,却是林天法失算了。维持现形同样需要耗费鬼力,虽说时间远远充足,但它也不想就这样白白流逝掉了,僵持良久,那水鬼似有不耐,怒啸一声,啸声中充满了暴虐与疯狂的意味: “既然你等不愿,那就让他给我陪葬吧!我倒要看看是谁先杀得了谁,桀桀~”仿佛是吃定了林天法不敢动手一般,啸声刚落,水鬼的一双鬼爪便朝吴用的脑袋猛然按下,倘若这一击坐实,那吴用的脑袋定会被洞穿而过! “住手!”就在森然鬼爪离吴用的脑袋不足一尺之时!林成猛然喝止道:“我愿意,我来替代他!” 听言,那鬼爪的去势顿时为之一凝,虽是如此,可这鬼爪却没有就此散去,而是仍旧悬停于吴用脑袋之上,水鬼扭了扭脖子,一脸冷色,只要林成往下所言稍一不甚,吴用就会遭至灭顶之灾! 见此情形,林成匆忙将煤油灯放下,为了降低水鬼的防备,他又将身上仅有的几张破煞符与镇阴符全部取了出来,与煤油灯放在了一起,而后两手空空地就要朝那水鬼走去。 “成儿,不可!万万不可,难道你不要命了!”林天法哪愿让自己的宝贝徒弟赴险,赶忙就要制止。 “不要,师父,我意已诀!千万不要拦着我!”林成转过身坚毅决然朝林天法道,而趁着这转瞬之机,林成赶忙偷偷给林天法使了个眼色,而后不等林天法制止,他便身形一动,竟抢先朝那水鬼跑去。 第五十八章 水鬼的怨念 虽然仅是一瞬,但林天法亦是瞧见了林成那意味深长的眼色,心中顿时一松。林天法果然是“老奸巨滑”之辈,虽说其心中还有隐隐些担忧,但为了配合林成,他却赶忙装作一副心急火燎、气急败坏之色,同时,他亦猛地盯住了水鬼,朝其一字一言,厉声警告道:“你若胆敢心怀鬼胎,吾定将你剉骨扬灰,你若伤及他一分一毫,吾必定让你魂飞魄散!” 师徒二人常在人前干这种事儿,一身演技早已是出神入化,此时两者配合之下,演得更是惟妙惟肖,浑若天成,自然得不能再自然了,饶是这阴险诡诈的水鬼也是未能察觉分毫。 “桀桀~你这娃子倒是大义!不过为了谨防你耍什么花招,我可不会这般轻易地就放你过来!”水鬼阴阳怪气道,在林成离其不到两米时,它突然喝住林成,让林成立马顿足,而其自己却伸出几束头发,小心翼翼地朝林成探来。 浓密湿漉的黑发如同冰凉的毒蛇一般,迅速缠绕上了林成,如同那吴用一般,将其来了个五花大绑。此外,还有一束冰凉湿润的毛发竟主动钻入了林成的衣物之内,并不断在其身上游走起来,似在探寻一切可疑之物。 林成身上立马就起了几层鸡皮疙瘩,他没好气地冲水鬼叫骂道:“娘的,你若非要这样,还不如将我扒光得了!” 林成这看似无心之言,却被有心地水鬼听了去,那水鬼一听,顿时眼冒绿光,冷笑不迭道:“桀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说罢,它那灵活如触手一般的毛发齐动,竟主动为林成宽衣解带起来。 “尼玛!你还真做啊!”林成挣脱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水鬼对自己大发淫威,才一会儿,他身上的衣物就被扒了个干净,只剩下一条四角平方小裤衩。 “咳咳……水鬼大哥啊!这就算了吧,毕竟大家都是男人,不看也罢。”林成满脸羞涩,不停干笑道。 身后的林天法虽怒目圆瞪,满脸的忧色,但其心里却已然有了些底儿,以他对林成的了解,不难看出,林成似乎就是在有意无意地引导着水鬼这般做,嘴上说着不要,其实就是变相在说要。 这水鬼生前就不是啥好鸟,死后也当然不是什么好鬼,见林成这般姿态,它果然不知不觉地就主动上钩了,只见其阴阴坏笑一声,便弃林成的贞操于不顾,当场将其那条四角平方小裤衩给扯下,这下子可好,林成浑身光溜溜的,俨然一丝不挂。 见林成身上空无一物,确实对自己没了任何威胁,水鬼这才狞笑一声,将林成拖行至自己的身旁,眼看着自己的奸计已然得逞,为了节省鬼力,它发丝一缩,就将吴用给抛飞了出去。 林天法身形一跃,便于半空中接住了吴用,而吴用此时早已双目紧闭,不省人事了,待到双脚点地,林天法忙一察探,却发现其不过是因惊吓过度,再加上阴气入体而暂时昏死过去罢了。 探明情形后,林天法心中微微一松,既然只是阴气入体,那便只需驱除掉其体内的阴气既可,他伸手一探,从袖口中取出一张镇阳符贴在了吴用心口之上,在做这一切的同时,他亦时刻在注视着水鬼的一举一动。 但见那水鬼将吴用松开后,其湿漉漉的毛发一个回旋下,却再次往林成身上密密麻麻缠去。林成只感觉到那毛发如麻绳般将他层层包围,饶是以他的力气也不能挣动分毫,而且被勒得格外生疼,便忍不住叫骂了一句: “尼玛类,我才是个孩子啊,你用得着如此对我吗?”谁知话音刚落,那无孔不入的黑发便趁机钻入了其口中,并不断深入,蔓延到了喉咙之中,这感觉比筷子插进了喉咙还要难受,特别是这密密麻麻的毛发还带着一股阴冷湿咸之气,不停地刺激着他的喉咙,林成只感觉自己胃中正不住地翻滚与痉挛,想要干呕却又根本吐不出来,受此刺激,林成的眼泪当时就不住地往外冒,止也止不住,这感觉端得是好生酸爽! 如来以来,就是林成想弄点舌尖血也是不能了。 这一幕自然是完完全全地落在了林天法眼中,他虽知晓林成是故意受擒,但眼前所受痛楚却是真真在在的,他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宝贝徒弟受此折磨,他当场就急了,而那水鬼见此情形却是很是得意地狂笑起来,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笑声一敛,只听其冲着林天法冷冷叫嚣道:“桀桀~可算是逮住他了,这一次,我倒要看看你这老家伙如何抉择!你们千不该万不该,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更不应该同意将这娃子同他进行交换!原本我只是想寻个替身,可现在嘛……” “什么!你什么意思?”闻言,林天法的瞳孔猛地一缩,心中顿时有些惊疑不定起来。 “什么意思?桀桀~”水鬼冷笑不迭道,“当初我可是将所有生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你的身上,我那时候发誓,只要能活着回去,定会改过自新,好好做人!可你呢?你这个废物,你居然救不了我!救不了我!你知道那种绝望无助的感觉吗?你尝到过死亡的感受吗?所有的这些,又岂能是简单的超度能够化解的!” “原来你对我竟有如此大的怨结!”林天法也没想到,那水鬼居然对自己有这般大的怨恨,他怔怔开口道,“那你为何不来害我,反而锁定住了他?” “谁让他是你最亲近之人呢?我想,假如你眼睁睁瞧着自己最亲之人身死却又无可奈何,桀桀~那种滋味想必定会让你痛不欲生吧?”水鬼阴阳怪气地笑道。说罢,它便伸出一只锋利森然的鬼爪,狠狠朝身旁的林成抓去,受密发捆绑,林成根本无法闪避分毫,一把就被其掐住了脖子。 “孽障!你若但敢害他,我定要你魂飞魄散!”龙有逆鳞,触之必忘,林天法这下子可是真的急了,因为对于林天法来说,林成就是他的逆鳞! 第五十九章 鬼灭与人性(四更!) 然而,林天法显然是低估了水鬼对其的怨恨,听其所言,那水鬼反而狞笑一声,而后猛地一抬鬼爪,竟掐着林成的脖子将其直直举了起来,他冷冷道:“桀桀~你敢过来我就立马掐断他的脖子!既然当初你救不了我,此时你也休想能够救得了他!” 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再这样下去,林成可就是只有死路一条了!林天法急得眼睛都快红了,他在心中不住地呐喊:“成儿啊!你有什么手段就快点使出来吧!” “桀桀~桀桀~”水鬼冷笑不迭,笑声中尽是猖狂与得意之色! 恰在这时,林成可算是使出了其酝酿已久的杀招儿,放水了!那可真是犹如开闸泄洪一般,古有东海龙王水淹陈塘关,今有他林成三水为淼,尿定乾坤! “让你他娘的做个出水芙蓉!” 由于林成此时被高举着,且体无遮拦,他这泡尿竟不偏不倚地浇在了这水鬼头上,放一触及,就见它头上立即冒起了白烟,一声惨叫过后,它赶忙松开了林成。 林成只觉得自己的喉咙火辣辣地生疼,止不住地欲要干咳,但他知道现在仍十分危险,于是方一挣脱水鬼的鬼爪,还没来得及多呼吸几口新鲜空气,他便又举起自己的凶器,再次往水鬼身上浇去,而随着尿液的流淌,从头至脚,水鬼的整个身子却如同被泼了硫酸般,全都冒起了阵阵白烟,它凄惨地叫着,浑身竟像水融般萎缩起来,直至最后化成了一摊黑水。 呼~终于成了,没想到这童子尿的威力竟这般大,似乎是刚才神经过度紧绷,解决了这水鬼后,林成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大口地喘息起来。 “嘿嘿!怎么样,师父,我是不是特厉害?”林成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笑道。 “臭小子,你还敢笑你!你以后要是再敢做如此危险的事儿,看我不活劈了你!”林天法很是气愤道。 林天法虽是满面怒容,但林成知道,自家师父那是刀子嘴豆腐心,说白了,完全就是在担心自己。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主动自己查看起身体来,神色中尽是关切心疼的意味。 “咳咳……”就在师徒二人交谈间,原本一直昏迷没有动静的吴用却发出了咳嗽声,原来刚才林天法一着急,就将他暂时给丢地上了,不过看样子,现在他也快要醒了! 见状,林成赶忙将方才褪下的衣物穿上,这不刚一穿好,就听得那吴用发出一声饱含惊恐的大喊,一声“救命”过后,其两腿猛地一颤,双手一阵乱抓,终是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一旁的师徒二人,他马上立起身子,惊慌失措地往四处瞧了一眼,见不见了那水鬼的踪迹后,他赶忙问道:“林道长,方才那鬼魂可是我二弟?” 林天法点了点头。 “那他鬼魂呢?现在去哪了?”看样子,吴用似乎有些紧张。 既然人家都这么问了,林天法也没有隐瞒的意思,便将其昏迷后,林成怎样替代他,又是如何解决掉水鬼的事全部与其说了一遍。 当吴用听到水鬼已然被彻底消灭之时,却是浑身一个踉跄,如同失了神般重新跌坐在地,而后号啕大哭起来。 唉!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般有情有义的男儿,方才那水鬼明明就是要害他来着,可他现在却依旧是哭得这般伤心,看样子,这平日里吴家兄弟俩的感情肯定很好,想到这里,林天法也是颇为得遗憾,毕竟斩灭水鬼并非是他倆的本意,他刚想出言安慰几句,却听得那吴用满面戚容,自言自语道: “完了!全都完了!这下子,那宝贝再也找不到了啊~” 这下子,师徒二人多多少少算是有些听明白了,敢情这吴用哭得这般伤心不是因为他死了二弟,而是他错过了什么宝贝,而看样子,那处宝贝只有他二弟知晓!如此看来,今夜这吴用独自一人偷偷摸摸地赶来,八成就是因为知晓了吴胖子的鬼魂会在今夜归来,故而企图从其口中得知那处宝贝的下落了,而也正是因为他的缘故,今晚之事才会横生波折,变得这般棘手的! “人情轻,钱性命!”林天法微微一叹,便拂袖而去,如此视财如命之人,最是令人不齿,林成甚至不由地怀疑起,方才自己如此舍命相救是否值得了,鄙夷地扫了一眼地上的吴用后,林成继而也跟着转身而去,反正水鬼已除,像这样的人,以后还是再也不见为好。 …… 水鬼被除的消息传开,林天法的名声亦是得到了绝大的彰显,对此,整个镇子上议论纷纷,万物都分阴阳两面,为人处事自然也有褒贬之分,消息一经传开,有对林天法的本事很是钦佩之人,当然也有认为林天法是装神弄鬼,故而对之不屑一顾的,不过饶是他们反对,却也无法解释,为什么水鬼被灭的消息一经传出后,隔天一早,原本一直苦寻未果的死者尸体,竟然自动浮了上来,被人打捞而起。 总之不管怎么说,经此一事,林天法师徒算是在镇子上彻底站稳脚了,但其在声名鹊起之后,各种有求之人亦是纷至沓来,为了帮助更多受鬼神缠身之人,同样也考虑到今后二人的生计以及为了更好地宏扬道教,林天法略一寻思,便用手上余下的闲钱盘下了一处铺子,作为其今后行施布道之所。 这铺子坐落于人流繁杂的西街,铺子虽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仅仅是用来布道的话却是足矣。门堂牌匾之上,如银钩铁划般刻有“道堂”两个苍劲古字,这正是林天法亲自为这道馆所起的名字,寓宏道之意。再者,门店左右竖框上也挂有“天雨大,不润无根之草;道法宽,只渡有缘人”两句箴言,这亦是林天法亲笔所写。此外,门店外头的木制墙上,还印有一些阴阳八卦,晦涩难懂的道家符文,使人一看便起恭肃之心,店铺里面亦是摆弄得古色古香,道境意味甚浓。 第六十章 中元鬼节(五更!) 道堂开立以后,师徒二人也总算是有了一个正规稳定的行道之所,自开办之初,便有许多慕名而来的人找林天法看风水,面相,破煞。没遇着事儿的多来置些平安之物,当然也有一些真的遇着事儿的,不过以林天法的道行,这些于其而言都只是小事儿,对于这些人,林天法只是绘出一道灵符又或者是特意交代一番之后,多半就能轻易化解。所来之人,无论贫贱富贵,林天法全部一视同仁,如有囊中实为拮据者,林天法不仅分文不收,甚至还反馈一些银钱与他,古有名医悬壶济世,今有林天法行施布道,渐渐地,林天法竟有了一个“林神仙”的名号,此外,其名声更是早已远播开去,甚至邻近几个县中都有人慕名而来。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已到了八月的月末,再过几天,便是阴历的七月十五,也就是“鬼节”了。“鬼节”,在道教中又称之为中元节,每年的阴历十五日,鬼门大开,所有已去往阴间且尚未投胎的鬼魂,都有机会在这一天的子夜时分魂归人间,这一天是鬼的节日。 传说在这一天的子夜时分,停留于荒郊野外便会看到百鬼夜行的奇观。百鬼从阴间返来,淌过忘川河,阴司点起鲜红色的鬼灯引领他们,朝着阔别已久的阳界浩浩荡荡而来。在这一天,各式各样的鬼魂都会出现,其中甚至不乏尚未投胎的历朝历代之鬼魂,所以这一夜不宜外出,免得被好兄弟勾了魂去。 在鬼节之时,各地习俗皆有不同,城关小镇亦是。历年来,该镇居民都会在中元鬼节前一天的夜晚“拜门口”。由于鬼门大开并无限制,导致猛鬼恶鬼都会再现阳间,为了祈求它们别入屋侵扰家人,家家户户都会在自家门前摆供祭祀,称之为“拜门口”。 如今林天法声名远播,适逢鬼节这种特殊日子,更是少他不得。就在前两天,领县一乐善好施,颇有口碑的大户人家差人来邀,说是要于鬼节当日祭祀先祖,特邀林天法林神仙前去做场法事(法事并非只有超度之法,还有纯粹的祭祀与祈福之法)。据说届时,将会有不下十数位高人一同做法祈福,场面可谓宏大。 此番高人汇聚,实属是难得的论道之机,再者,又考虑到那户人家仁德宽厚,且颇有诚意,林天法实在不想拒绝,便应承了下来,赶去邻县需耗费不少时候,因此今日早些时候,他便已经上路了。不过,林成因尸珠已然导致了身体异变,林天法担心其会被人瞧出端倪,故而仔细交代了林成一番后,就将其独自留在了家中。 这是林成自被收养以来,第一次离开自己的师父,不过在起初的失落之后,林成反倒是渐渐欢心起来,反正师父此行所耗至少也要个三四天的功夫,期间道堂一直无人看管,自己跟着师父学道也有好些年了,何不趁此机会好好检验一番? 不知是否是临至鬼节的缘故,这一连好几天以来,天空一直都是灰蒙蒙,阴惨惨的,但就是下不来雨,故而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鬼节的前一天,也就是今日,城中更是无故地刮起了阵阵阴风,时值炎夏,气温却罕见地降了下来,阴风吹过,凉飕飕的,总给人一种莫名的阴冷感。 可能是这怪异天气的原因,饶是平日里人群熙熙攘攘,尤为繁闹的西街,此时亦是全然不同往日,往来之人寥寥无几,显得十分得冷清,林成在道堂中干巴巴等了一个下午,愣是没等着一个人来。 眼看天色近黑,街道上愈发地冷清起来,唯独只有阴风仍呼呼地刮着,吹得街边的房屋沙沙作响。看来今天是没人会来了!林成无奈一叹,心里开始盘算起,先找个地方填饱肚子,而后趁早回家了。 恰在林成正要关门之时,却有人急匆匆地跑进屋来,来人是名中年男子,只见其气喘吁吁,满脸尽是忧色。 “林天法林神仙在否!我寻他救命啊!”男子急急忙忙在屋内寻了一圈,却没有瞧见丝毫林天法的人影后,赶忙询问林成道。 “师父他出门远游去了,短则三五天,长则一个星期,这两天是回不来了。”林成如实道。 该男子一听,顿时面如死灰,急得团团转,嘴里还嘀嘀咕咕地念叨着:“这下如何是好?林神仙不在,我找谁救命去?这该如何是好哇!” 平时来道堂之人,无不是些寻风问水,或是驱祟破邪之人,今日这男子突然找上门来,加上之前见得他神色慌张、语无伦次的样子,林成就猜想此人多半是遇到什么邪门的事儿了。 林成想了想,便直言相问:“这位大哥莫非是遇到什么事了不成?倘若你果真遇上什么事了,且不妨与我说说,一些小问题我自信还是能够解决的。” 男子闻言上下仔细打量了林成一番,不过却是欲言又止,眼中露着明显的怀疑之色,林成知晓自己年岁尚轻,那人多半不信,便又接着补充道:“哦,我是林神仙的弟子,别看我年岁不大,我跟着师父学道也已经有些年头了,所以你若有事,不妨就说与我听听,我看看自己能否帮上什么忙。” 听林成这么一说,男子略显迟疑。见状,林成心知若是自己不展示一些手段,对方肯定是不会相信了,于是他便当即拿起身边一张才画好的金刚符,施起咒来,待到咒毕,却见林成身上金光闪耀,浑身上下如同被镀上了一层黄金,好不耀眼! 而此时地上的男子早已被林成的本事所慑服,收了起初的小觑之心,他顾不得惊叹,脸色一喜,赶忙迎了上去,道:“恕在下眼拙,不曾想到小道长年纪轻轻,却有如此神通,还请小道长救命啊!” 接着,男子便一五一十地道出了事情的缘由…… 第六十一章 阳溺 原来出事的,并非是该男子本人,而是他那年逾古稀的老父亲,他名叫张青山,而他老父亲则叫张丰田。话说这张丰田虽已上了年纪,但身子骨却还着实硬朗,闲时仍帮家里做些杂活。这不,老爷子昨天还上山砍柴来着,砍了一大捆柴,又扛有挑的,回来时还好好的,可是就在吃晚饭的当头,却突然倒地,口吐白沫,而后立马就不省人事了。 虽然不多久张丰田就重新睁开了眼,但是张青山说,他感觉自己的父亲醒来后,就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不停地留着涎水,满嘴尽是胡言乱语,说什么这不是他家,他的住所被毁了什么的,他要报仇之类的,总之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起初他还以为自己父亲可能是年岁过大,再加上摔了一跤的原因,所以略显痴呆了,所以就没太放在心上,可是就在昨天深夜,睡梦中的他突然听到外侧的堂屋里,突兀地传出了一些奇怪的动静,那声音听着似乎跟老鼠磨牙似的,他怕老鼠磨牙会毁坏东西,便暗自起身去了堂屋。 因为夜色昏暗,他还掌了一盏灯去,可等到了外侧的堂屋,他却是惊呆了,只见自己的父亲背对着自己,躬身立在供桌旁,不知在干些什么。 可能是自己的动静惊动到他了,原本一直躬着身子的老父亲突然身形一顿,慢慢地直起了身子,而后缓缓地转过身来。 天呐!这…这…这是多么诡异的一幕,他吓得差点当场就尿了裤子! 只见在昏黄灯光的映照下,是自己父亲如干涸河床般的老脸,皱纹密布,干瘪异常,而让其寒气骤生的是,自己父亲的眼睛居然是闭着的! 烛火忽明忽暗,明灭不定,照在自己父亲那干瘪的老脸上,端得是阴森狰狞,更让张青山亡魂皆冒,差点尿裤子的是,原本他父亲还面无表情,可是斯须之后,却突然朝着他咧嘴一笑,嘴里似有什么东西掉落,他仔细一瞧,这竟是一些香烛的残留物!是他不久前买来准备在中元节祭祀鬼神用的,而自己的父亲此时此刻居然在吃这种东西! 这是自己的父亲吗!张青山惊骇莫名,正考虑着该如何应对之时,却听得他父亲一声狞笑,眼睛猛地睁开,冷冷说道: “嘿嘿~小娃子,如果敢找人来治我的话,那我便杀了你们爷俩!这都是他自找的,他该死,一定要死!” 张青山赶忙跪地求饶,连连点头称是,带着惊恐与忐忑战战兢兢地过了一夜。从昨晚至今,期间,他那被上了身的老父亲一直死死盯着他,直到方才那东西将香烛吃尽,让他帮其去弄,他这才趁机跑了出来。但那东西为了防止张青山找人来治它,只给了他一炷香不到的功夫,并以他父亲的性命要挟。他虽应承下来,但其深知,那东西必定不是善茬儿,它侵占着自己老父的躯体,如此长久以往,自己的老父终究性命难保,自己与老父相依为命多年,又岂能眼睁睁看其被那东西害了命去。于是乎,他下定决心,卯足了劲儿,一路狂奔才到了此地。 …… 听完张青山的叙述,林成心中一动,他敢断定,这张老爷子,必定是中了邪了,而且还是一个狠茬儿,只有长年不受供奉的孤魂野鬼或者精怪才会如此贪恋香烛之类的祭品。中邪,又称“癔症”,说白了就是人们常说的鬼怪附体,中邪之人,言谈举止极为反常,胡言乱语,胡说八道,严重者还会攻击他人,伤人性命。 鬼怪属阴,人体属阳,故而鬼怪附体的时间越长,阴气越重,对人体的损伤越大,年轻气盛之人都承受不住,更何况还是一个半截身子都入了棺材的老头儿。 事不宜迟,林成赶忙揣了一些等会儿或许用得着的东西,就随着张青山去了。 出事的张家在城西方向,离此处还有二三里地,人命关天,二人路上不敢有丝毫的耽搁。出了城,再往西边去,人家渐渐稀少,到了张家那地儿,灯火只有两三盏,人家更是只有三五户,且都以点状零散地分布着。 父子二人的居所是一处简陋的茅草屋。二人一路狂奔,丝毫不曾停歇,才终于在一炷香内赶到了此地,待两人赶到时,那被上了身的张丰田正侧对着他们,蹲在篱笆围成的院子里,双手在泥地上来回扒拉着,将一块块泥土不住地往嘴里送。 活人哪有吃泥土的!如今林成的眼睛早已成了一双阴眼,他定睛一看,果然不出他所料,那张老头儿当真是被脏东西给占了身了,只见此时此刻那张老头儿背上,正趴着一个黑乎乎的身影,远远地看去,就如同背上背了个人一样。这被鬼怪上身的现象,除了被叫做“中邪”或“癔症”外,在茅山术中又被称之为“阳溺”,大意应该就是阳气被阴气盖蔽的意思,而阳溺又分为两种,一种是阴魂附体,一种则是精怪借体修炼。 此外,这阴魂附体,按照严重程度又大体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意外被鬼魂附体,附体的鬼魂有求与人,又或者想要藉此了结自身未了的心愿,这样的鬼魂都是在人体阳气低弱时,方可上身,故而怨念不大,你只消满足了它,它便会自行退去。而另一种鬼魂则完全是含有怨念,前来寻仇报复的,因其中必有恩怨未了,故而这样的鬼魂必定会有宿主死磕,不死不休!惹上这样的恶鬼,即便你阳气再盛,它都会千方百计地降低你的火气,达到上身的目的,而这张老头显然就是属于后者了。 其实,鬼怪附身并非真的是像人们通常所想的那般直接侵入人身,因为人生而为阳,故而鬼怪不能贴身而附,最初只能附着于人的背部或者胸部,需保存约莫三寸的距离,这个距离在茅山术中称之为“阳隙”,但等到附体时间一长,人的阳气不断削弱并达到一定程度,阳隙便会消失,鬼怪便能真正侵入人体了,待到那时,也就是宿主阳散身死之时,而此时张老头儿的阳隙虽在,却也到了极限,那鬼魂已经差不多完全贴在他背上了,情况非常不妙! 第六十二章 孤魂野鬼索命来(一) 泥土哪是人可以吃的?少量的泥土或许有益,但过量则对身体百害而无一益,它根本不能被人体吸收,吃多了泥土的人极有可能被活活撑死! “爹啊!” 这让张青山如何能不心急,他发出一声悲呼,如同疯了似的冲进院子,一把打掉张老头儿手中的泥土,并死死拽住了张老头儿的手臂。 张老头儿也不挣扎,而是伸了伸僵直的脖子,而后如木偶般缓缓地别过过头来,冷冷一笑道:“嘿嘿,是你啊!怎么样了,我让你弄的东西你可带来了?” 张青山被这阴冷的眼光一盯,心里顿时就觉得有些发毛,浑身微抖,不由地萌生了一丝退缩之意,支支吾吾地不知如何作答。 “要东西没有,要命也没有!”而此时,林成也已跟着进了院子,他终于瞧清了那个黑乎乎的东西,竟是一个身着黑色寿衣,长着一张瘦长马脸的阴翳老者。这小老头儿,就是那附身的鬼魂了,他当即嚷声说道,“大胆妖孽,你怎敢为非作歹,企图害人性命!” 附身的鬼怪自身虽岿然不动,但它们的一言一行,甚至表情皆会通过宿主所展现出来! 林成这一嚷嚷,那老鬼明显一惊,也不知道它是如何做到的,只见下一秒,那被它附了身的张老头突然双臂一震,一把挣脱了张青山的大手,而后猛地起身,一把反制住了张青山,但等它转过头来,却发现说话之人只不过是一个稚嫩少年时,很快就露出了一副不屑之色,冷笑道:“这是哪里来的小毛孩?竟然在此大呼小叫,还不快滚!” 眼见那东西如此小觑自己,林成当即双手一掐,迅速结了个剑指,气势猛然一提道: “孽障!吾乃茅山道教林天法林神仙座下弟子林成是也!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你现在速速退去,先前你所犯之过,贫道便不予你计较,如若不然,就休怪道爷我出手无情了!” 林成也是第一次遇到鬼上身这种事儿,哪有这般轻易就除了这鬼老头儿的本事,但其跟了林天法这么久,要说唬人,林成早已能做到面不改色的程度,这唬人与唬鬼一样,说的话必须要有力度,要狠,如此才能镇住它,而且就算镇不住,也可以给自己壮壮胆儿嘛。 被林成这一呵斥,那张老头儿明显地一怔,目光停留在了林成的剑指之上,露出了一抹忌惮之色,显然它已是看出了林成年纪虽小,却真有些儿本事,不过单单是这样,却还不足以吓退它,片刻之后,它便重新面色一寒道:“小道士,我劝你少管闲事儿,这老头儿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儿,我定然不会放过他,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听闻此言,林成不禁心中一动,对方口中所说的老头儿自然指的是张老头儿了,但林成只知道这东西要害张老头儿,却还不曾知晓这东西为何非要害他。一般说来,除非是怨气极大的厉鬼,否则普通的恶鬼纵有怨气,也绝不会无端害人的。这黑衣老鬼虽然怨气颇深,却也还没达到滔天的程度,想到这里,林成便直接开口喝问道:“张老头儿究竟做了什么事儿触怒到了你,让你非要害他?” 林成这是在问清缘由,知晓缘由经过,以便从中找到化解此事之法。 “哼,这老东西不识好歹,在砍柴之时,竟无端毁掉了我的栖身之所,我岂能放过他?”说这话的时候,张老头目露凶光,脸色阴沉到仿佛能滴出水来。 对方的话虽然简短,但林成依旧是听出来了些什么,难怪这东西上了张老头儿身后一直嘟囔来着住所被毁,原来竟是张老头儿在砍柴之时,毁掉了它的居身之所。阴人所居之地,便是阴宅,至于阴宅的位置,大体上都是死者下葬之地。 就像活人身上有阳气一样,死人的尸体上也会产生源源不断的阴气,这些阴气能供死者的鬼魂吸纳,可以藉此来稳固魂魄或者修炼,所以一般不能投胎的孤魂野鬼都会附着于自己生前的躯壳之上,而那些个埋藏着死者躯体的地方,便是阴宅。如同阳宅对活人的重要性,这阴宅对阴人同样极其重要。你说,要是别人无端把你家给拆了,你岂会不生气? 活人尚且如此,更别说这是一个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鬼了,作为一个无人供奉又不能投胎的孤魂野鬼,它的怨气本就极大,这张老头倒好,那老鬼不来惹他,他却反而将它唯一的居所给拆了,甭管他是有意或者无意,反正这老鬼已经认准他了,甚至要他的命! 既然张老头儿有错在先,林成心里也就没了那么大的硬气,他盘算着,看看能不能让张青山替自己的父亲陪个不是,然后再将这老鬼的阴宅修缮一番,就此揭过此事。于是,林成便拱手作揖道:“老丈所说之事,我现已知晓了个大概,毁了您的阴宅的确是张老爷子的不是,可如今他已是尝到了苦果,想必已然知错了。不若这样吧,在这里我且代他们父子俩向您赔个不是,让他们重新帮您修葺好您的宅子,并让他们烧些香烛纸钱给您,您看如何?” 因为知晓是自己这方理亏在先,所以这一番话,林成说得是极有诚意,十分得真挚与诚恳。 可对方一听,却是冷笑一声道:“桀桀~娃子你说的可真叫我老头儿动心。” 有戏?难不成这鬼老头儿是同意了?林成闻言不由一喜道:“您老人家这是答应了?” 谁知那张老头儿闻言却不禁阴阴反笑起来,阴冷的声音刺得人鼓膜都有些生疼,它目露凶光,伸出舌头舔了舔嘴,透露出一股饱含深意的期许之色,它阴阳怪气道:“同意?哈哈,谁说我同意了?老头儿我一个人在地下待久了,很久都没有人来陪我说过话了,反正这老东西也没几年好活了,不若现在就让我取了他的性命,就让他下来陪老头儿我作伴吧!” 第六十三章 孤魂野鬼索命来(二) 话音方落,但见张老头儿脸上狞色一闪,当场一脚将张青山猛地踢飞在地,而它自身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而后双手倒转,竟直直地掐向了自己的脖子!张老头儿的面色当即涨得通红,喉咙里也像被浓痰卡住了似的,也发出嘶嘶的怪响,仅仅一两秒钟,张老头就已翻起了白眼,眼看就要不活了! 窒息明明是痛苦至极的事儿,可那张老头赤红的脸上却露着狰狞的笑容,还很享受似的,端得是诡异异常! 照道理,人是不可能掐死自己的,自己掐自己,到掐到一个临界点之时,由于人的求生本能,掐着自己脖子的手就会自主松软,可眼前这一幕,完全就是违反了常理,这张老头儿虽已翻起了白眼,可紧掐着脖子的手,却始终不曾松开。 “好个歹毒的老鬼,竟是存了这个心思!” 看到如此情况林成吓了一跳,他哪敢耽搁,赶忙扑上前就要去扯张老头儿的胳膊,可方一接触,林成只觉一股莫名的巨力自张老头儿手臂上传来,这股力量大的惊人,根本就不像是人的力量,就如同螃蟹的蟹螯一般难以撼动,难怪斯须之内,张老头儿就已翻起了白眼。 见手臂扯不动,林成又赶忙去掰张老头儿的手指,可如今张老头儿这手指也如同那铁钳似的,饶是林成经过异变后自身力量有了长足的增长,却始终不能掰动张老头儿一根手指!哪怕分毫! “爹啊!” “畜生,你松开我爹!” 而此时,先前被踹到在地的张青山也已怒喊着扑了上来,一边含着泪,一边使劲儿地掰着张老头儿地胳膊,张青山本就是庄稼汉子,力量本就极大,而他此时心急与愤怒之下,更是发挥了人体的些许潜能,林成亦是咬紧牙关,卯足了劲儿。终于在二人的合力下,张老头儿紧掐着自己脖子的几根手指有了微微的松动,但也仅仅是松动了几下,单凭这样,还是无法阻止他的自残。 人的脖子乃是气血必经之地,哪经得起这般掐啊,眼看着张老头儿的脖子都已涨成了青紫色,这要是再任他这么掐下去,要不了多久,张老头儿就得被他自己活活掐死不可! 人命关天!想到这里,林成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一不做二不休,当下便咬破了自己的舌尖,“扑”的一口就把血全部喷在了张老头儿的脸上,童子之身的舌尖血可谓阳气极重,被血喷到的刹那,便听得张老头儿惨叫一声,一下子便松开了他自身的胳膊,而后一把抱住自己的脑袋,在地上不住地打起滚来,面容扭曲至极。 “哎呦喂,疼死我了!”林成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又在心中暗自腹诽了几句,但他却不敢有丝毫的松懈,趁此良机,他得迅速解决掉这个老鬼。林成心思急转,想到了一个颇为可行之策,他要以血画符,驱鬼破邪。 说做就做,他伸手在咬破的舌尖上点了点,却发现舌尖之血已渐近干涸,用来作符是远远不够了。 “真他娘的倒霉,我竟也跟着那老家伙一般连连自残!”林成暗骂了一句,舌头自己是不敢再咬了,毕竟这是要吃饭的家伙,于是他赶忙又咬破了自己右手的中指,招呼着张青山一起按住了满地打滚的张老头儿,而后迅速地在他额头上画上了一道驱鬼符。 见符成形,林成十指一并,赶忙掐了诀并大喝一声:“急急如律令!” 咒声才落,便见整个以阳血绘制的符箓红光一闪,张老头儿立时就停止了挣扎。双目一下子瞪得老大,简直快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而它的整个身子亦是跟触了电似的,不停地抽搐起来,嘴里亦是不住地泛着白沫,喉咙里满是痛苦之极的哼哼声。 “小崽子!算……你狠,我是绝不会放过你们的!今夜子时……我定会回来找你们的!桀桀~”张老头儿发出一声怨毒之极的咆哮后,便双目一闭,彻底昏死了过去。 “小道长,我父亲他……”见状,张青山赶忙抓住林成的手问道,他红着眼,满脸尽是担忧之色。 一看张老头儿彻底没了动静儿,林成也终于松了口气,他朝张青山摆了摆手道:“没事儿了,那老东西已经离开了!你快将老爷子扶到屋里去吧。” 张青山听林成这么说,这才放松了下来,赶紧将张老头儿扶进了里屋的床榻上。 这张老头儿一把年纪了,还被恶鬼上了身,阴气侵体之下,如若不及时处理,生场大病是在所难免的,甚至一个不好下,恐怕还要魂归天外的。好在林成准备充足,临来前揣上了不少符箓,这其中还有林天法才能绘制的镇阳符,这镇阳符祛除阴气最是有效,一张镇阳符下去,张老头儿身上的顿时消散了大半。毕竟这张老头儿年岁大了,那些残留的阴气虽已无大碍,但对这风烛残年的老头儿来说,却仍有着不小的危害,想到这里,林成又从包中取出笔墨纸来,简单的拜祭了下三清后,又亲自画了一道祛阴符,化成符水,给人事不省的张老头儿灌了下去。 这符水刚灌下去没多久,那处于昏迷中的张老头儿却是本能地开口,“哇”地一声连番吐出了几摊黑水,捎带着连他先前吞食的泥土也是吐出了不少。至此,张老头儿体内的阴气终是排尽,虽仍昏迷,但原本苍白之极的脸色,也是渐渐好看了不少。 可做完这一切后,林成却没有丝毫的轻松之色,先前逼退恶鬼前,那恶鬼所言说要报复,这断然不是虚妄之言,想到这里,他的心里不由沉了下去。 今夜子时,可就是鬼门关彻底大开之时,到时候百鬼夜行,将会是这一年中阴气最盛之时,到那时,这老鬼的鬼力定然会大增不少的,如此一来,不止是张家父子二人,只怕是他自己都会有性命之忧的! 第六十四章 夜闯坳子山 那老鬼乃是孤魂野鬼一流,被逼退以后,必定会返回到它自身的阴宅之中,因此当务之急,便要是尽早找到那阴翳老鬼的阴宅所在,提前灭了它!而做这一切的前提则需要让张老头儿醒转过来,只有他才知晓那老鬼的葬尸之地。可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张老头儿却是未有丝毫醒转的迹象…… 眼见夜色渐浓,林成的心中也是不免着急起来,他想了想,如果要靠这老头儿自己醒转过来,还不知需要多久,为今之计,只有助他提前醒来了。林成想了想,便取了一颗养元丹亲自助他服下,这养元丹虽然价值不高,但他身上也仅剩下数颗了。 林成估摸着,张老头儿之所以一直昏迷未醒,这归根到底,八成就是身子太虚的缘故,如此的话,按理只消要给他补补元气就能让其醒来了。话虽如此,但这毕竟只是林成的猜测,张老头儿能否真正醒转过来,还是要看他自身的。所以,喂张老头儿服下养元丹之后,林成也是只能在一旁暗暗心急。 可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后,这张老头却还是没有半点儿醒转的迹象,林成的心也不禁沉到了底。看来这老头儿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了,现如今也只能问问张老头儿的儿子是否知晓些什么了,想到此处,他赶忙转身问那张青山道:“张大哥,你可曾知晓老爷子昨天是去何处打的柴?” “这个……我只晓得他去了坳子山,至于是坳子山的那个方位,我确实是不晓得哇!”不过张青山绞尽脑汁,苦思冥想了一阵后,却也是摇了摇头。 “张大哥,想必你方才也是听到那鬼物所言了,就像它所说的一样,今夜子时它必定要还要上门报复!唉,实话和你说了吧,今夜子时是这一年中阴气最盛之时,在此特殊情况下,那鬼物定然会比平时厉害上不知凡几,待到那时候,以我的道行,恐怕未必会是它的对手。”林成无奈一叹,一五一十地如实说道,“现今之计,唯有提前找到并铲除了它,才能保我们三人无碍,事关我们三人安危,所以请你一定要仔细想想啊!” 张青山一听,脸色“唰”的就白了,当即变得毫无血色。原先他还以为,即便那东西再次找上门来,只要林成在他们身边就能平安无事,可现在林成却亲口告诉他,自己不是那鬼物的对手,这如何能不让他感到恐惧? 张青山急忙再次抱头沉思起来,只见他的脸憋得通红,双眉拧成疙瘩,就连胳膊上的青筋都看得清清楚楚,他搜肠刮肚,思来想去,想着一切可能之处。 屋里的气氛显得很是压抑沉闷。 如此过了有三五分钟,直到其额头上都渗出了豆大的汗珠时,张青山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林成的手,激动喊道:“我想到了,我想到了!小道长,我父亲平时就敬畏鬼神,他肯定不是有意要毁去那东西居所的啊,不然的话他铁定会告诉我的。如此说来,他肯定是去了一处不熟的地儿打柴,那处地儿的的草木肯定茂密的很哇,茂密到把那东西的宅子都给盖住了,不然的话,我父亲他肯定是能瞧见的啊,所以他肯定是无意中才毁去的,而且八成当时就连他自己都不曾晓得!” 闻言,林成亦是点了点头,而张青山顾不得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又赶忙拉着林成到了柴房,而待得张青山扒拉过其中的一捆柴火之后,其脸上的激动之意却是如同火把般被一浇而灭,只听得他喃喃说道:“苦楝树……居然是苦楝树……怎么会这样……” 见对方一副失了神的模样,林成也是疑惑万分,忙问道:“张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张青山却是面带苦笑地指了指眼前的一捆柴火:“道长你瞧,我父亲打来的那捆柴里,大多都是苦楝树的枝干,而据我所知,这坳子山里只有一处地方有苦楝树,那便是已经靠近坳子山深处的毛刺脚!所以我猜测我父亲应该就是在毛刺脚惹到了那东西!” 林成疑惑道:“毛刺脚?既然晓得了线索,那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 张青山摇了摇头,隐隐带着惧色道:“小道长你有所不知,毛刺脚那可不是善地儿啊,时常有骇人听闻的怪事儿发生,听老一辈们说,但凡流年不利的时候,那地方大白天的都能活见鬼哩!所以打自许多年前起,就基本没有人敢去的……而且那地方植被茂密,面积又广,也不知道我老父亲好好地干嘛去了那种地方,真是活造了孽哦!” 说到这里,张青山又是无奈一叹。而在听完张青山的叙述后,林成的心中也是大为忐忑,照张青山的说法,那地方不仅不干净,而且植被茂密,想来寻找那老东西的宅子也是要大费周折的! 再加上今夜鬼节来临,此行前去还不知会遇到什么凶险,想到这些,林成的面色也有些阴晴不定起来,此事的棘手程度已经远远超乎他的预料了!可是在如今看来,似乎除此之外,已然是没有别的办法了,他必须要在子时之前找到那老鬼的阴宅,并将之消灭,否则的话,三人的性命都有可能不保的,鬼节时猛鬼的凶戾程度,自己可是亲眼见识过的,筏头镇那一家子可是都被这些东西给残杀殆尽的…… 想到记忆中那残忍血腥的一幕,林成眼中闪过了一丝决然之意!明知是龙潭虎穴,自己必须要去走上一趟了! …… 因为林成不识得路,再加上此行更多的是为了救他们父子俩的原因,故而张青山虽然颇为害怕,却还是一咬牙主动提出了要给林成带路。 林成想了想,反正这张老头儿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自己同样也需要人带路,便点头答应了,不过在临行前,为了防止那东西趁他不在再次找上张老头儿,便又将随身携带的一些挡煞符贴在了张老头儿屋里的门窗之上。 等他做完这一切后,张青山也已经将煤油灯的油料添足,二人再拎上了一把用以开路的柴刀后,便匆匆出了门,当即急急忙忙地往坳子山方向去了。 …… 第六十五章 鬼遮眼(一) …… 现在差不多已是戌时了,夜色已然彻底笼罩了下来,也不知是否是鬼节将至的缘故,今晚的夜空中除了没有月亮外,更是连一颗星星也无,黑夜惨淡无光。 两人的脚程足够快,不多时便到了坳子山外。山如其名,整个坳子山山口呈现坳子状,且因为背靠苍岭,整座大山更是连绵不知有多少千里。 夜色中的坳子山就如同匍匐在地的黑色巨兽敞开了血盆大口,不知在某一刻就会突然张口,就将人完全吞噬,连骨头都不剩…… 刚进山的一段路因为平时走得人多,再加上张青山识得路,因此还算好走,可是随着二人渐渐深入,这山路愈发变得崎岖陡峭不说,宽度亦是越缩越小,到最后,居然变成了一条只容许一人通过的羊肠小道。 山路难行,脚下的已经不能算是路了,至多只是被人为地踩出了几分路的样子,再加上现在已是时值夏季的缘故,脚下更是树藤杂草丛生。张青山走在前头带路,一手托举着煤油灯,一手不停挥舞着柴刀,以此来斩断荆棘或是驱赶蛇虫。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行进着,不久后,在张青山的带领下,二人再次拐上一条更加窄小的岔路,并又如此行进了一盏茶的功夫后,前头的张青山却是突然毫无征兆地停下了脚步。 怎么?难不成已经到了?林成亦是跟着停了下来,他放眼望去,四周都是黑压压的密林,遮天大树足有七八丈之高,难道此地就是张青山口中那处名为毛刺脚的地方? 林成心生疑惑,刚想开口询问,可还不等他张口,张青山却是突然神色大变地说道: “小道长,这条路……我们好像已经走过一次了……” 张青山说着还吞了口唾沫,他的鼻尖沁出了汗珠,眼神中充满了惊惧,仿佛看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东西! 见状,林成亦是惊疑不定起来,他试探着道:“你说什么?我们该不会是迷路了吧?比如走错路了也有……” 可话还没说完,就听得张青山斩钉截铁道: “不可能!这条路我虽然不常走,但也绝对不会认错,再说这儿只有这一条路啊!而且你看前面……”说着,张青山把煤油灯又往前举了举,尽量让昏黄的灯光照得更远。 林成会意,当即将头绕过张青山的后背,而后往前看去,可待林成瞧见眼前的一幕后,他的脸色亦是瞬间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只见前方不远处,张青山柴刀未及之地,被斩断的荆棘以及藤蔓洒落一地,地上的草木亦有被踩踏过的痕迹,显然前方的路已是有人走过了。这地方白天都不大会有人来,更别说这大半夜的了,除了林成他们,根本就不会有人来这诡异的深山老林中瞎转悠,所以,这痕迹八成就是林成他们二人所留!那么,也就是说……这或许确实就像张青山此前所推测的那般,他们真的有可能已经走过此路了!见状,二人都不禁沉默起来。 “没准!这或许是我父亲昨天留下来的痕迹也说不定的……要不这样吧……咱们先在此地做些标记,而后赶紧再走一次试试怎么样……”此时,沉默了有一会儿的张青山像是为了安慰自己似的突然开口说道。 林成一听,斟酌细思了片刻后,也是点了点头,他觉得不排除也有张青山所说的这个可能,此地痕迹除了是张老头儿先前所留外,还有可能是之后有人走过此路也是说不准的,比如说今天白天。想到这里,林成赶忙从袖口中取出了几张未经绘制过的黄符纸丢在了路边显眼的位置,而后由张青山带路再次往前走去。 这一次两人打起了十足得精神,仔细地关注着沿路任何可疑之处,可没想到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后,两人却不得不再次停下了脚步。 出现在两人眼前的,赫然就是林成先前所放起标记之用的黄符纸! “怎么……会这样?”张青山死死地盯着前方的黄纸,口中喃喃说道,仿佛失掉了浑身所有的气力。 看到这,林成心中亦是大骇,他的目光来回扫视了一下四周,而后用一种不确定的口吻喃喃自语道:“这该不会是……鬼打墙吧?” 所谓鬼打墙,可能大家很多人都应该听说过,一般这种怪事大多都发生在深夜时分的山区或者坟场等杳无人烟之地,遭遇鬼打墙之人会莫名其妙地在一个特定的圈子里反复循环,明明识得路却死活走不出去,端得是诡异异常。许多人都相信会发生这种现象是因为被鬼遮住了眼睛,所以鬼打墙还有另一种说法又叫做鬼遮眼! 如果单单只是鬼打墙的话林成当然不会这般失色,可现如今他表情这般凝重完全是因为,关于鬼打墙的怪事儿林成曾听自己的师父林天法说起过,在茅山术里,对这种现象的解释是:因鬼怪的怨气或者阴气过重,形成了特定的场域所致。也就是说,有鬼打墙的地方,必定有怨气极深的鬼怪,再换句话说,那就是极有可能有什么厉害的东西早已经在暗中盯上他俩了!可是自己从刚才开始根本就没有瞧见任何鬼怪的踪影,如此神不知鬼不觉…… 想到这里,林成心中不禁一沉,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可就真的凶险了! “林道长,你方才说了什么?鬼打墙?我们这是遭遇鬼打墙了?”张青山眼中的恐惧之色更重,甚至连语气中都带上了一丝颤音,显然他也是听说过鬼打墙这怪事儿。 闻言,林成既不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带着些许迟疑之色道:“还不确定,不过这真要是鬼打墙的话……” 话说到一半,林成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一探,当即从袖口中取出四根供香,分东西南北四个方位,一一插在了地上。 用火折子将之全部点燃之后,林成便静立在一旁一动不动起来,看样子,似乎是在等着与验证些什么。见状,一旁的张青山欲言又止,他吞了口唾沫,时不时地往四周瞥上一眼,好像害怕黑暗中会突然冲出什么东西似的。 第六十六章 鬼遮眼(二) 林成记得师父曾经跟自己说过,其实要想验证究竟是否是鬼打墙还是真的迷了路也很简单,若是身上有供香的话,只消在原地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各点上一炷香。要知道鬼怪最是喜食供香之味,待到烟雾生成后,如果这周围真有鬼怪作祟,那它必然就会吸食供香之气,而供香逸散之向便是鬼怪藏身的位置。 此时林中出奇地无风,用此方法验证却是再为合适不过了。 青烟蒸腾,烟气凝而不散,出人意料的是,这烟气并没有向四周任何一个方向逸散,而是依旧聚于原地。 没有鬼?莫非我们真的是迷路了?正当这些个想法在林成脑中浮现之时,那青烟却又突然毫无征兆地飘动了起来! 青烟丝缕,味若凝香,在林成二人紧张的注视下,烟雾开始徐徐地升腾而起,那方向竟是直奔二人的头顶! 两人本能地抬头望上瞧去,不过当瞧见头顶的一幕时,两人却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 只见在煤油灯昏黄的灯光映衬下,一张苍白毫无血色的人脸倏地出现在了二人的眼中!那是一张小孩子般的鬼脸!而它的主人却是一个身着红衣,约莫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但见它双目微闭,青烟不断从其口中钻入,其似乎正处在陶醉与享受当中! 为了吸食供香之气,这鬼东西居然还主动现形了! 这下子,饶是林成也被吓得不轻,难怪自己一直瞧不见这东西,没想到它居然就在他们的头顶上!而此时的张青山更是被吓得脸色发白,呆在了原地一动不动,一个七尺高的汉子,竟是被硬生生地给吓呆住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饶是林成是一个时常见鬼的道士,此时亦是被吓得不轻。 “快散开!还愣着做什么,找死啊!”当下,林成就冲其大喝了一声,而后也顾不得什么荆棘蛇虫了,一把拉着张青山立刻往地上一扑,赶忙来了个驴打滚儿。 被林成这么大声一喊,张青山也是浑身一颤,在地上滚了几圈后立马就清醒了过来,二人立起身来后,张青山下意识地就要再跑,却被林成制止住了。 与此同时,林成急忙取出了两张挡煞符,各自贴在了张青山与他自己的身上,以防那鬼怪趁机上他们的身。身陷鬼打墙之内,单凭跑是绝不可能跑出去的,反而会徒费气力,要想逃出去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先破了眼前的鬼打墙! 其实破解鬼打墙的方法很简单也有多种,有些时候阴差阳错之下,甚至只消要一泡尿就能轻易化解,可这鬼打墙虽不是什么凶险之物,却耐不住后面还有一个怨气极重的红衣厉鬼啊!这厉鬼显然已是盯上了二人,哪会这般轻易就放他们离去?(一般新死的亡魂阴煞之气孱弱,故而大多都是身着各色的寿衣,但是总有一些含冤而死或者横死之人的魂魄,待到阴煞之气到了一定程度时,就会化为怨气极深的红衣厉鬼,但这并不是真正的红衣,而是阴煞之气浸染寿衣的缘故,故而人们看到的厉鬼大多身穿鲜艳的红衣。) 不过,因刚才二人实在太过慌乱匆忙的缘故,竟一不小心将地上的四根供香全给压灭了!林成也是看到那青烟不再生成之后才猛然发觉的,人家吃得正香,你却将人家饭碗砸了,人家岂能饶你?虽说燃香给这厉鬼吸食,厉鬼也不会放过他们,但至少也可以缓上一缓,好让其想出对付着东西的对策啊! 林成赶忙再次往怀中摸去,欲从怀中再取出四根香来点上,可是他却悲催地发现此时自己的怀中,别说四根香了,就是半根香也没有了!而再跑回去点那厉鬼身前的几根供香,显然也是来不及了。 因为在这个当头,林成却是瞧到,此时此刻那红衣男孩已然睁开了眼睛,一双只有眼白没有瞳孔的鬼眼死死地盯住了他们,而它周边的烟雾已经是丝毫不剩,被其吸食得一干二净了。 他们之间相距不过几尺! 一时间,二人一鬼就这样静静地互相打量着对方,林成二人是害怕这红衣男孩突然发动袭击而不得不盯着它。方才因为惊吓,林成来得及惊鸿一瞥,而此时,却是完全看清了这红衣男孩的面貌,圆圆的脑袋,胖胖的脸,显得肉嘟嘟的,如果不是它白眼翻得比死鱼还勤快,外加破天荒地披了一身鲜艳似血的血腥红衣,这绝对是一个讨人喜爱的孩子。 不过对视了几眼,张青山却已是吓得脸色煞白,双腿直打哆嗦了。农村虽然怪事儿颇多,但这却还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和鬼魂打过照面,况且那鬼魂还冲着他不停翻白眼来着,显然缠上了他,他又岂能不怕? 林成此时也是打自心底里地发怵儿,尼玛大半夜的深山遇厉鬼,那阴翳老鬼没找着,却碰到一个比它还要凶的,这可是他第一次单独对付厉鬼啊,他娘的还有比这更催人泪下的吗! 二人哪敢轻举妄动,可他俩不动,那红衣男孩却是忍不住了,只见其两撇发紫的嘴唇一咧,桀桀怪笑一声后,突然开口说道:“小哥哥,叔叔,你们觉得我可爱嘛?” 声音阴惨惨的,闻之使人汗毛直竖! 林成闻言却是一愣! 可爱?可爱个毛线!林成可知道眼前这东西尼玛的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煞星啊,简直比之先前那上了张老头儿身的阴翳老鬼还要厉害,要是一个不小心,只怕自己二人就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不过心里这么想着,林成嘴上可不敢这么说,他知道厉鬼这东西,千万不能触怒了它,它要是你问什么或者有求于你,你最好还是先顺应着它,千万不能说或者做一些为之相驳的举动。不过这并不是没有原则的讨好它,还是要做一些相应的准备的,想到这里,林成不露声色地偷偷将手缩回了袖口当中,暗中握紧了几张最珍贵的符箓,不管是再凶再厉的鬼,只要把这几张符箓往它的鬼门(额头)上那么一贴,纵然不死也得残。 第六十七章 鬼遮眼(三) 搭上这几张符箓后,林成底气大增,顿感安心了不少,不过这万一真要打起来,如何贴到那鬼东西的鬼门上却还是一个难题,毕竟那东西可不是庙里的猪头,能眼巴巴自己送上门来,况且这符箓就连自己的师父,也需要费很大的劲儿堪能绘制成功的,再加上制符材料的昂贵,一张符箓的价值可想而知,可不能出错浪费的。 这也是林天法交托给他的保命之物,一共只有三张,能不动用则还是不动用的为好,心思闪动也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心中大致有了对策后,林成赶忙让自己尽可能地露出一副笑脸道:“可爱,哈哈,实在是太可爱了。” 说着,林成还特意用胳膊肘顶了顶张青山,张青山人也不傻,亦是勉强干笑道:“可爱……嘿嘿……可爱……” 不过他这笑容却是比死人还要难看。 “真的吗?”红衣男孩再次幽幽的问道。 林成二人自然又是连连点头。 见状,那红衣男孩果然发出了满意的娇笑声,它咯咯地笑个不停,笑声在老林中曲折回荡,简直让人头皮发麻!林成一见有戏儿,赶忙主动开口夸赞,夸得是那个卖力啊,只听得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道: “你看你,眉清目秀,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栽……” …… “你头脑精明,四肢发达,头脑不简单……” …… “你好比天上璀璨的明月,而我则是井底的蛤蟆……” 林成一个劲儿地猛夸,夸到最后,居然连什么“谦虚好学、不耻下问”这些个词儿都给说出来了!可他夸了这么多,那红衣男孩不禁没笑,反而渐渐皱起了眉头,而后竟嘤嘤抽泣起来。见状,林成的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尼玛?夸它竟还能把它夸哭来着?可那红衣男孩接下来所言的几句话,却更是让其差点没把肝儿都给颤出来。 “既然我这么可爱,我父母为什么还会不要我,为何要将我丢弃到这种地方?害我被野兽挖心剖腹而死,死后更是尸骨无存!” 红衣男孩一边幽幽哭泣,一边颤抖着稚嫩的身子喃喃自语的说:“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男孩低着头反复地念叨着这两句,不知为何,它的情绪竟隐隐渗透到了林成二人,二人开始莫名地伤感起来,总觉得心里十分不是滋味,眼前还仿佛见到了这孩子当初被其父母抛弃在深山野林中,最后遭野兽活活咬死生吞的场景。 正当二人沉寂在伤感之中时,红衣男孩凄惨兮兮地说道:“既然我这么可爱,又如此可怜,你们就抱一下我吧。”说这话的同时,红衣男孩敞开了双臂,以一副极度渴求拥抱的姿态,缓缓地想二人走来,身形几个闪动下,并出现在了两人身前,直面靠在最前面的林成。 反观此时的林成,却是身形呆滞,眼眸中蕴含了浓浓的感伤与凄楚,他情不自禁地缓缓张开了手臂,迎了上去。 凉!刺骨的冰凉! 当下,受通体恶寒的刺激,林成猛地惊醒过来,待瞧清楚眼前一幕之时,饶是林成忍不住头皮发麻,他居然!居然莫名其妙的已然和红衣男孩抱在了一起,而且!自己怀中的红衣男孩模样早已大变,浑身血肉模糊,鲜血淋漓,俨然一个血人! 这红衣男孩居然有蛊惑心智的能力,自己竟莫名其妙就着了它的道儿! 林成的第一反应便是要推开自己怀中的男孩,可是他这一动,却骇然地发现,自己居然不能动弹分毫了,无论他如何挣扎,双臂却仍是纹丝不动,那红衣男孩就好比一块磁石,将他牢牢吸附住了!而此时,那红衣男孩仿佛已是察觉到了他的异样,缓缓地抬起头来…… 天呐!这是怎样一张脸啊,就如同破布一样残缺,缺东少西,缺少皮肉之处,露出了森森白骨,更让林成倒吸一口凉气的是,这男孩居然只有一只左眼球,右眼眶里空空如也,而从其眼角下的一些抓痕可以看出,它的眼球似乎是被什么野兽利爪给生生掏了出来,只余了恐怖的空洞。除了可恐的面容外,它的表情也很是诡异,它那唯一余下的那只眼睛瞪得死大,嘴角上翘,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见挣脱不得,林成赶忙就要叫张青山来帮忙,可这一叫,林成却又发现自己如鲠在喉,居然连嘴巴都张不开了,他全身处在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中,如今他唯一能动的,就只有他的眼睛了。 这张青山不就在我身后吗,怎么还不来救我,难不成他还真以为我看上这小畜生了?可这想法刚一生出,立即就被林成否定了,因为他瞬间意识到,就连他这样修道好几载的道士都会莫名其妙地着了道,更别说是张青山这个常人了,焉能安然无事? 完了!这回铁定完了!没想到这东西居然这么凶,我竟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可恨的是它刚才居然还博取我的同情,就在林成暗自叫骂的同时,他悲催地感觉到自己怀中的小崽子突然动了,还对他不怀好意地舔了舔嘴! 这小崽子要对我下手了吗?它张着嘴干什么,莫非嫌抱着我还不够,它还想亲我不成?这小鬼崽子是有多缺爱啊! 林成脑海中不知怎的就蓦然生出了如此古怪的想法,可就在下一秒,那红衣男鬼口中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怪叫,阴气鼓荡间,便张口咬向了他的胳膊。 林成只感觉到自己的胳膊处突然一凉,像是被寒冰侵袭了一般,然而下一瞬,这种感觉倏地就被一种难以形容的疼痛感代替,疼的他直想大喊,却又偏偏叫不出来,原来这小崽子根本不是要亲他,而是要像野兽一般撕咬他。 早就听闻,那些意外横死之人怨气难消,渴望以如同它们自身惨死的方式一般加害他人,以此来达到解怨的目的。就好比吊死鬼、水鬼索命一般,眼前这红衣男孩惨遭野兽撕咬致死,故而它现在也要以相同的方式,以野兽的姿态,活活咬死林成! 第六十八章 生死挣扎中的觉醒 林成的心中猛地升起了一股无名之火,蝼蚁尚且偷生,况与人乎?剧烈的疼痛感并没有让林成丧失理智,反倒是清醒了不少,他猛然意识到,自己浑身僵硬,四肢,这完完全全就是阴气禁体的征兆啊。 所谓阴气禁体,便是以浑厚阴寒的阴气覆盖在人的躯体表面,从而达到禁锢全身的目的,被阴气覆盖之人就如同完全被包裹在了厚厚的蚕茧当中,浑身动弹不得。按理来说,中了阴气禁体之人,就连视线都会被彻底遮蔽,但因为林成因异变身具了尸眼,阴气居然不能将其尸眼遮蔽。(说到这里,稍微提上一提,就像人的阳眼看不见活物的阳气一般,鬼魂的阴眼,同样也看不见阴气的所在,不过要是修炼成了阴阳眼后,便能轻易洞悉一切,就能看到阴气、阳气、甚至还有煞气了,活物所带的阳气为黄色或者淡黄色,修炼有成的高人或者精怪则为深黄色,而普通的阴魂所带的阴气为灰色,恶鬼、厉魄则为黑色,至于煞气则是青色的。异变之后,林成的尸眼也具有了类似阴阳眼的异能,且往后随着道行的精进,尸眼的威能还会越来越神异。) 可就算知晓自己是中了阴气禁体,林成也是毫无办法,以他现在的功力,体内的真气根本还不足以达到冲破遮蔽的程度。 而这时,死死咬住林成胳膊的红衣男孩,又将其脖子猛地一拧,往后奋力一扯,“刺啦”一声,竟硬生生的咬下一块肉来,鲜血瞬间便如开闸一般的从那伤口处喷涌而出,一眨眼的功夫,他的手臂就被鲜血覆盖,剧烈的疼痛如潮水般不断用来,这感觉就好比一块滚烫的烙铁不待冷却就直接印在了皮肉之上,火辣辣地疼,生疼! 一口撕下林成手臂皮肉之后,那红衣厉鬼当着林成的面大口咀嚼起来,鲜血不断从其口中滴下,咀嚼了三五口之后,它才将其缓缓咽下,并露出了一副沉醉与享受之色。林成血肉的刺激更加使其癫狂起来,受此刺激,它吐了吐舌头,再次张开血口迫不及待地咬向了林成,这次是他的左臂! 剧烈的疼痛再次袭来!这便是眼前它生前所遭受的痛苦吗?难道我就这么死了吗?我这样的算不算早夭呢?难道我再也见不到师父了?伴随着剧烈的疼痛,林成的意识渐渐的模糊起来,脑海中不由的浮现出此前的一幕幕来,那是与林天法在一起的日子…… 自幼时被林天法收养那一刻起,这十余年来,他们师徒二人相依为命,一起经历了太多的风风雨雨,其中有辛酸,亦有欢乐。师徒二人虽不曾有血缘关系,却胜似亲人! 林成的双眼愈发的模糊起来,恍惚中,他看到一张慈祥苍老的面庞,那似乎是他的师父。 “师父,是您吗?对不起师父,成儿再也不能陪您斗嘴了!成儿再也不能给您搓背了!成儿再也不能依偎在您的怀中了,师父,成儿就快要死了……”林成如梦呓般轻语。 那苍老的面容一听,顿时笑脸全无,露出了满面戚容,竟呜呜抽泣起来:“成儿!你不能死!你不要死啊,成儿,你死了,叫为师如何活下去啊!成儿……” “师父!不要哭,不要哭!师父,师父!”林成大叫着,猛地惊醒过来,又回归了现实当中,他的眼角满是泪痕,他又再一次地感受到了疼痛,他的手臂已然被啃咬得体无完肤,血肉模糊。 而此时,那红衣男孩已是对林成的手臂失去了兴趣,仅存的那只眼球猛地盯上了林成的脖子,它狞笑一声,伸出两只苍白的鬼手一把捧住了它自身的脑袋,而后在林成骇然的注视下猛地一拧,竟当场将自己的脑袋给拧了下来,像西瓜一样拎在了手里。 “桀桀……”鬼脑袋冲着林成咧嘴一笑,径直滴溜溜地一转,而后便在林成惊骇的目光中,凭空漂浮而起,落在了他的肩膀之上,并伸出冰凉的长舌舔了舔他的脖子! 林成顿时就感觉到了通体的恶寒,他岂能不知这恶鬼已然是看上了自己的脖子,如果让这一口咬在脖子上,只怕他立马就得玩完。眼看着自己就要藏身于这恶鬼口中了,这一瞬,林成却又情不自禁地响起了方才昏迷时的一幕,他那老泪纵横的师父。是啊,如果自己死了,师父该有多伤心呐!在这短暂的瞬间,林成还想到了张青山父子俩,如果自己现在死了,张青山也肯定会步他的后尘,等他们两人死后,今夜子时,那张老头儿也定然难逃一死。所以,他不能死!绝对不可以死! 生念所聚,林成只觉一股难以言明的戾气只冲他的大脑,这似乎并不是尸珠内部仍可能残存的戾气,而是此时林成强烈的求生意念以及对这残忍鬼物的憎恶之情,二者糅合凝聚而成的。 旁人不曾看到,就在戾气冲进林成大脑的一瞬,他的眼中兀地就亮起了两道白芒,一如那晚尸化之夜! “啊!”林成只感觉心中突兀地就涌现出了一股难名的暴戾之气,他不甘!他要活着! 随着嘶吼声的响起,林成忽然发觉自己体内凝聚的那股月华,一直以特定的路线运行的,不能被其动用的月华,居然猛地加快了运行的速度,以惊人的速度自行运转起来,自动融入到了他身体的血肉之中! 陡然间,林成只觉得自己身体之中忽地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浑身下上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正等待着他去发泄。 “啊!”又是一声惊天的厉啸响起,林成身上的气势猛然一提,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变得与往常截然不同,简直就判若两人。但见其双目中的白芒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激增起来,直至彻底被白芒所覆盖!而在其双眼彻底被白芒所取代的那一刻,他忽地感觉身上一轻,似乎是有一副虚幻的枷锁瞬间被其打破,他能动了! 林成冷冷地转过头去,森然一笑,而后在红衣男孩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一把扯住了它缠在自己脖子上那根冰凉黏滑的舌头…… 第六十九章 真火焚鬼 红衣男孩当下便剧烈地挣扎起来,可饶是它的长舌再怎么黏滑,却仍旧无法挣脱林成那强有力的手掌。不过这东西显然也不是善茬儿,它一看自身无法挣脱束缚之下,独眼之中当即闪过一丝狰狞之色,而后张口就喷出了一股浓密的阴气。 森寒的阴气就如同跗骨之俎一般,顺着猩红的长舌迅速蔓延到了林成的手臂之上。 阴冷感瞬间充斥了林成的大脑,在这股阴冷气息的刺激下,林成脑中的暴虐之意稍减,恢复了些许清明,来不及纠结自身为何会再次发生尸变,趁着这清明之际,林成赶忙从袖口中取出了一张淡紫色的符箓,“啪”的一下,用力拍在了那男鬼的正中额头之上。 “急急如律令!燃!” 随着林成喝声的落下,这张淡紫色的符箓当即被发动,但见符箓表面红光一闪,整张符箓立刻化作了一团炽热的明艳火焰。 这就是林天法留给林成三张保命符箓中的一张,名曰“真火符”,只要发动此符,便能即刻召出一丝三昧真火的原形来。 三昧真火何等大的名头!一般认为“心者君火,亦称神火也,其名曰上昧;肾者臣火,亦称精火也,其名曰中昧;膀胱,即脐下气海者,民火也,其名曰下昧。”此为三昧真火。 三昧真火蕴含天地真阳之力,对鬼物的伤害自然极大! “啊……”真火符化作亮白火焰,牢牢地吸附在了红衣男孩的鬼门之上。红衣男孩立时发出了一声惨烈的尖叫,骨碌碌的脑袋当即不受控制地从林成的肩膀上滚落了下去,而它的鬼躯亦是剧烈地颤抖起来,紧抱着林成的双臂不由地一松。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鬼头坠下去的方向,却恰巧对准了它身子的脖颈之处! 万一这鬼头与鬼身重新结合在一起,以鬼身内蕴藏的大量阴气,就有可能将鬼头上的真火给扑灭。 不过它这算盘注定是要落空了,就在其脑壳刚刚落下的刹那,林成眼中寒芒一闪,整个身形猛地倒退而出,挣脱开了鬼躯的束缚,与此同时,其抓住长舌的手又倏地作势一提,将骨碌碌的骨头生生地悬吊在了半空之中,任凭它如何挣扎,林成抓住其长舌的手都没有丝毫的松懈,始终使其处于身首分离的境地之中。 鬼门对鬼魂而言就像是活人的命门一般重要,故而此时被真火符直接击中了自己的鬼门后,红衣男鬼的痛苦可想而知。 明焰璀璨,真火符化作的亮白烈焰不断烧灼着它的鬼门,火光跳动间,鬼头口中凄叫连连,尖锐的怪啸声一刻不曾停止,刺得人耳膜生疼。 林成注意到,随着真火的灼烧,丝丝缕缕的阴气正不断地自那鬼门中溢散而出,消散于天地之间。失去了这些阴气的庇护后,鬼头的气息愈发地萎靡起来,而相反地,那真火却威势再涨,隐隐有了扩散的趋势,似乎不再仅限于灼烧特定的鬼门。 眼看着自身就要被真火烧灼得彻底湮灭,鬼头那凄厉的惨叫声中不由多出了几分惊慌之色,大概是它明白了其自身现在的处境,始终挣脱不得之下,鬼头口中的尖锐啸声蓦然一滞,林成不明其意,刚要有所动作,却听得自己后方忽地响起了一声大喝:“放开他!你快放开他!” 距离如此之近下,林成亦是受了不小的惊吓,他下意识地循声往后瞧去,却正好瞧见了身后的张青山伸着手朝其脖子恰来的一幕。 见张青山这副眼神呆滞,目光涣散的模样,林成哪还不知这张青山此时已是被这只鬼魂给彻底地迷住了! 好在林成此行准备充足,他袖口之中恰好就带有那么几张“清神符”的,此符就能治这鬼迷心窍之症,不过眼下这清神符已与太多的符箓参杂在了一起,林成也顾不得再去找了,他当即将怀中那一小叠儿五花八门的符箓却取了出来,而后一股脑儿全部砸在了张青山身上。 “急急如律令!” 喝声刚落,那一小叠儿符箓中的几张立时毫光一闪,张青山的手臂当即就生生得凝滞在了半空之中,而其身子亦是紧跟着一震,而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林成急忙上前查探,好在张青山此时只是昏了过去,并无大碍的。不过,趁着林成分神的这会儿功夫,那鬼头却如同壮士断腕般一口咬断了自己的长舌。紧接着,不待林成作出任何反应,那圆滚滚的头颅便又滴溜溜一转,于瞬间倒飞而出,安在了从不远处迎合而来的身躯之上。 黑光一闪,鬼头与鬼躯就于刹那间重新接合在了一起,再次变得完好如初了。而在接合完毕的瞬间,其鬼口又紧跟着大张开来,急忙冲着自身的额头喷出了一道漆黑如墨的森寒阴气。 在这口阴寒黑气的侵蚀下,真火炽热的温度竟一下子下降了不少,就连原先的亮白之色亦是暗淡了几分。红衣男孩一见此招有效,独眼中当即闪过一丝果决之色,紧跟着便又接连吐出了数道阴寒无比的浓重鬼气,这才堪堪将其额头上的真火彻底掐灭。不过,如此做法自然代价不小,这几道森然黑气对其来说显然极为得重要,虽说真火被灭,但它本身的气息也变得异常的萎靡不堪起来,这让其看向林成的目光更是愈发地怨毒。 从鬼头突然咬断自己的长舌得以脱困,再到其身首合二为一地用阴气扑灭了真火,这一切看似很长,其实前后只不过两三个呼吸的功夫。 这红衣厉鬼果真凶戾异常,竟连真火符都无法彻底解决掉它! “你该死!一定要死!”遭受重创的红衣男孩竟没有选择逃走,而是死死地盯上了林成,其表情显得狰狞异常,一只死鱼般的独眼瞪得老大,大有寻仇报复的意味。 林成此时心中本就存有戾气,他一见这红衣男孩伺机挣脱之后,竟还敢在自己的面前发狠,当即冷声大喝道:“孽障,倘若你再执迷不悟,胆敢索人性命,吾身为修道之人,定当替天行道,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这一喝恍若惊雷乍响,又如寒风掠过,竟叫那鬼魂失神当场。 第七十章 鬼雾四起 不过,林成脑中的暴虐之意虽盛,却也不曾让其完全失掉理智,许多孤魂野鬼之所以徘徊阳间不愿下去阴司,都是因为有着未了的心愿或者牵挂,就别如眼前这红衣男孩,其之所以充斥着浓重的怨气,正是因为它心有不甘,不甘被自己的亲生父母活活抛弃,最后惨死于野兽的口中,而作为横死之人,是没有鬼差拘魂的,就算它通过了黄泉路,最终下了阴间,但倘若没有高人替它超度,它便永世难入轮回或者再世为人,如此一来,这无形之中就又增加了它的怨气,所以说这红衣厉鬼虽然凶戾,却也着实可怜。 林成实在不愿就这么让其魂飞魄散,他强忍着心中的暴虐之意,对其进行规劝道:“你这般欲要索命害人,岂不是自寻死路,害人害己,一旦你真若害了人,必会永世难有回头之路,不若早些放下,事后我定会作法替你超度。” 可这厉鬼早已被怨气彻底蒙蔽了心智,一心只想着要如何报复发泄,而正因林成此前伤及到了它,使其心中对林成的怨意更是大增,几乎已是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故而此时其一听林成劝戒之言,不禁没有丝毫的悔意,反倒是阴阴冷笑道:“哈哈……投胎?你以为我很渴望投胎吗?不,我不想!我要让这世间之人都付出代价,要他们全部不得好死!既然你这么想超度我!那我就先杀了你!” 红衣男孩心中戾气太盛,它自身不愿放下怨恨,林成亦是超度不了它。“没想到你的执念居然如此之重,也罢,先前怜你身世,本想帮你一把,可如今看来,我也只能斩灭你了!” 既然无法将其超度,又不能让其再去为害世人,林成也只能痛下杀手了。 话落,林成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扣紧了手中的另一张符箓,迅速欺身而上。 可就在林成欺身到其近前时,那红衣男孩却狞笑一声,浑身阴气忽地散开,瞬间没入了周遭渐渐浓密起来的山雾中。 林成一惊,因为他发现自身的尸眼虽然神异,但眼下却还无法看透眼前这浓密的雾气,如此一来,也就无法找出那厉鬼的踪迹了。 “该死的,怎么这个时候偏偏起雾了!”林成心中大紧,这突如其来的山雾,使得他此时的境地有些不妙,他在明,而恶鬼在暗。 林成晓得,那厉鬼显然是不会就这般轻易地退去的,它此时暗自藏身于浓密的山雾当中,定然是在虎视眈眈的等待着时机,或许是此时,亦可能是下一刻,只要自己稍有不慎,它定会猛然向其发动攻击。 正这么想着,林成便觉身后一股刺骨的凉意瞬间突袭而来,他忙将左脚往边上一跨,身子微躬,一个侧身闪了过去,可还不待他稍作停歇,一旁的浓雾中却又陡然伸出了一只森然鬼爪,夹带着阴寒的鬼气,狠狠地拍击在了林成的胸膛之上,一下子将其拍飞了出去。 林成空中接连几个翻滚,落地后更是脚下连蹬,这才卸去了力道,将身形稳住。他赶忙低头一看,却见胸前的衣物破碎了一大块,原本白皙的胸膛上赫然多出了几个猩红色的爪印。 看到这,林成暗呼一声侥幸,若不是此现在是尸化之体,恐怕这一抓就要将其开膛破肚了。然而还没等他多想,其头顶的雾气紧接着又是一阵翻滚,从中倏地探出一只鬼爪,直扑他的天灵而去! “给我滚!”林成呼叱一声,抬手就是奋力一拳。拳爪相触,那红衣男孩稍感难敌,便又一闪没入了周遭的山雾之中。 “该死!”眼见那鬼怪如此狡黠,林成不由气极,只这一会儿耽搁,他便已觉自己心中的清明之意渐渐褪去,马上就又要被暴虐所取代,而一旦丧失了清明,林成也不晓得自身会做些什么,接下来的一切就祸福难料了。 想及此处,林成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赶忙盘膝坐下,当即就要诵读起道家清心咒来,不过,他这一躬身,却有一物顺着胸前的大洞滑落在了地上,林成低头一瞧,竟乃是一面青铜制成的太极八卦镜。 “哎呀!我怎么差点把这宝贝给忘了!”见到此物,林成心中大喜,连忙将之拾在了手中。相传,八卦镜乃是几千年前,商周时期的文王所铸。传说文王会王母于王屋,铸镜十二,随月用之,此镜之始也。八卦镜暗合天地易数,生来就是震慑邪魅的吉祥之物,此外一些道士、法师所用的八卦镜,更还拥有驱凶、辟邪的神奇作用。东晋时期大名鼎鼎的小仙翁葛洪亦是在《抱朴子》中言道:"万物之老者,其精系,能记人之形惑人,唯不能易镜中之真形。”说的就是,八卦镜具有让妖物无所遁形的威能。 由此可见,八卦镜真乃妙用无穷也,而此时林成手中这面八卦镜更是非同一般,而是大有来历之物。只见此镜镜面圆润光滑,配以精雕细刻的神龙飞凤,凸出的球面则暗含阴阳二鱼,负阴而抱阳,此时林成将之握在手中,入手处,竟有一股温热之感,说不出的舒服。据说此镜乃是经茅山先代祖师之手开过光的,而且此后经过历代高人使用,斩杀了无数的妖魔鬼怪,日久天长之下,更是汇聚了大量灵气,从而有了一丝灵性,端得是厉害异常,威能无穷。 “师父临行前特意将此宝留给了我,还嘱咐我定要贴身带着,莫非他早已料到今日之局?”林成将刚生出的好奇心压下,心中渐渐有了对策。 他暗暗将握着镜子的左手伸进了衣袖之中,而后双腿一曲,双目一闭,竟盘坐在原地默念起清心咒来,而那红衣男孩也不知是在搞什么花样,竟一直隐藏在雾气中没有动静。 过了约莫三五分钟,周遭的山雾又骤然翻滚起来,不过翻滚的幅度不大,好似无声无息,但隐约中还是能瞧见一个模糊的鬼影正渐渐现出形来。 第七十一章 玄镜显威 雾气弥漫,周遭的一切都是那么得朦胧而不真切,借着浓厚的山雾掩形,鬼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林成的身后,偷偷伸出一只森然的鬼爪,缓缓朝着林成的后脑勺探去,而林成却如同丝毫不曾察觉到身后的一幕,仍旧盘膝在地,一动不动。 见状,红衣男孩脸上的笑容更胜,其独目中冷色一闪而逝,随后那森冷的鬼爪便以极快的速度一举抓下,大有将林成的脑袋一把洞穿之势! 可就在鬼爪将要触及到他后脑勺的瞬间,林成却跟后面长了眼睛似的,突然毫无征兆地将脑袋往边上一侧,而后一个翻滚正过身来,与此同时,林成双目一挑,一道黄符迅速脱手而出,甩中了身后的红衣男鬼。 红衣男鬼被符箓击中,立时惨叫一声,又化作了一道黑影,急忙遁入了山雾之中,立时不见了踪影。 “哼!孽障哪里走!”林成怒喝一声,将握着八卦镜的左手高高举起,右手掐了个法诀,当即施起咒来。 “天地玄宗,萬炁本根。廣修億劫,精怪亡形。雷神隱名,五炁騰騰。金光速現,覆護真人。急急如律令!開!” 随着林成咒语的喝出,只见那青铜镜面上顿时毫光大放,几道橙黄色的绚烂光柱,自镜面喷涌而出,射入了浓密的山雾之中,浓密的山雾立时消弭大半。 “啊……!”只见得山雾中几道耀眼的金光闪过,那红衣男鬼顿时如遭重击,惨嚎连连,居然直接显出了身形。 林成将铜镜一收,定睛看去,但见此时那红衣男鬼的鬼躯上赫然开了几个碗口大的孔洞,丝丝缕缕的黑色正从这几个孔洞中不断逸散。 红衣男孩惨嚎不断,尖锐刺耳的叫声直叫人耳膜生疼。可这仅是回光返照之势,渐渐地,它口中的尖叫声就变得越来越微弱,直至栽倒在地,鬼躯不停地抽搐着。 在林成动用八卦玄镜的威能后,那红衣男鬼显然已是被他打得彻底没有了还手之力,重创之下,就连它那救命的吞吐阴气之能,亦是无法施展了,但其望向林成的目光却依然不变那凶狠的意味。 看到它这般目光,林成不禁哀叹,看来超度这红衣男孩已是不可能了,不管眼前这红衣男孩有多么的可怜,但这并不是能害人杀生的理由,既然它怨气难消,自己都不愿放下,为了杜绝它再伤人性命,自己也只能送它上路了。 是该是结束的时候了!林成又是一声哀叹,神色颇为复杂地取出那张仅存的“破邪符”,印在了红衣男孩的额头之上。 “急急如律令!” 随着符箓的启动,红衣男孩当即停止了抽搐,它的身形渐渐变得虚幻起来,化作了点点白光。红衣男孩已经魂飞魄散了,这是林成第一次仅凭他自己就解决掉了这般凶厉的红衣厉鬼,可他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这红衣男鬼虽然心存怨念,危害世人,但之所以会有它这种厉鬼的存在,更多的却也是世人使然。仔细想来,当初要是小男孩的父母没有将其抛弃,又或者将之送给了别的人家扶养,或许这小男孩就能健康成长,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般下场,世间诸般因果,皆有孽起,眼下这小男孩已经为它的所做所为付出了应得的代价,而那无情的世人呢? 良久,林成才收了自己的心绪,而随着尸化状态的退出,先前被那鬼物撕咬之处,却是火辣辣地生疼起来。不过,之前带来的符箓也已消耗完了,好在画符的黄纸还有不少,林成便从尚未凝固的伤口处蘸了些许鲜血,而后着手绘制起“止血符”来。 止血符分大止血符与小止血符,小止血符简单而确有奇效,凡经符水炼功者,只须背熟止血咒,在画符的同时念止血咒,念到最后一个字时,符外画的圆圈也刚好画成,届时,只需将作好的符箓贴与伤口上既可。 林成手臂上伤口颇多,因而其一连绘制了四道止血符才停下,止血符效用不错,伤口处的血液不多时便止住了。处理完自己的伤势后,林成又急忙朝还躺在地上的张青山走了过去,不过等走到其边上时,张青山却突然咳嗽了几声,恰好也醒转了过来。 林成问他有没有什么事,张青山摇了摇头,他朝附近瞅了瞅,眼神中还有些迷茫。他忙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以及那红衣男孩的去向,看样子,显然其对先前自己被厉鬼迷住的事儿没有丝毫的印象。 于是林成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把他吓得一愣一愣的,不过当其听到红衣厉鬼已被林成斩灭之时,却是大松了一口气。 林成扶着张青山起身,问他还能不能走。 张青山活动了一下身子后,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听到这,林成心中不由得一松,倘若张青山真受了什么伤,自己还要分心照顾他,如此一来,势必就会影响接下来的行程。 既然现今张青山并无大碍,林成便打算接着赶路了,毕竟方才在此地,二人已经耽搁了不少时辰。处在这深山老林子里,二人也无法得晓具体的时辰,只能估摸着得出个模糊的时间,此时大概早已是过了戌时了。 二人都晓得时间紧急,故而不曾过多地歇息,便急着上路了,如今红衣男鬼被除,这恶鬼打墙之术自然也是跟着被破解掉了,两人顺着小道一路前行,很快便彻底走出了方才那片林子。 不过出了这片林子后,脚下的山路却是愈发地难走起来。 今夜本就是夜色苍茫,星光暗淡,再加上方才又突兀地起了山雾的缘故,放眼望去尽是白茫茫的一片,煤油灯的灯光也只能依稀照清二人身前不到一尺的路。山雾极大地阻挡了二人的视线,使得他们此行又是凭空增加了不少的难度,好在张青山还能识得路,二人便这般于山林间拐拐转转,一路朝着毛刺脚行进着。 浓雾笼罩,二人此行兜兜转转也不知行进了多久,待到他们行过一片低洼的谷地,只听得张青山略带欣喜地说道: “小道长,前方那片狭隘的陡坡,便是毛刺脚了!” 一路走了这么久,总算是到达此行的目的地了,虽说此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等真正瞧清眼前的景象,他这心里却又不禁打起鼓来,但见眼前的这处陡坡上,尽为杂草树木所覆盖,黑压压的一片,遮天蔽日,恍若林海。 第七十二章 毛刺脚诡说 现在虽距子时还有一段时间,但要想在这么一大片林子里寻出先前那老鬼的阴宅所在,却无异于大海捞针,更何况此时山林中还盘踞着这般厚重的浓雾! “娘的!这可怎么找?”眼看时间紧迫,林成暗自叫骂了一声后,便急匆匆地就要往那处林子冲去,毕竟与其在这地方浪费时间,还不如拼上一把的,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碰巧就给他找到了呢?这毛刺脚鲜有人来,料想这张老头儿也不会太过深入,且多少会有些踪迹留下,这也是他愿意寻下去的动力之一。 见林成急急地跑了过去,张青山亦是赶忙跟在了林成身后,并出言提醒道:“小道长,慢点儿,在这地方千万要记得当心脚下啊!” “当心脚下?毛刺脚,毛刺脚,难不成这林子里有什么刺脚的东西不成?”林成闻言心中一凛,刚想要询问什么,那张青山却抢先介绍了起来。 原来这毛刺脚之所以叫毛刺脚,却是因为于苦楝林中的一种动物有关,有诗曰:“行似毡动,卧若栗球圆。”描绘的便是这种动物—刺猬 刺猬,在某些地方又被称作毛刺,是五大地仙之一。民间自古就流传着“狐黄白柳灰”五大地仙之说(即狐狸,黄鼠狼,刺猬,蛇,老鼠),而刺猬就是五仙之一的白仙儿。据张青山说,此地原先并不是叫这个名字,这“毛刺林”的名字是后来人给起的,似乎是与几十年前在此发生的怪事儿有关。 张青山也是偶然从一老辈人口中所得知的,据说这苦楝林中原先本没有刺猬,可是不知是何原因,某段时间后,此地林中的刺猬却是忽地大增起来,似乎是将此地当作了它们的巢穴一般,但这地方刺猬虽多,却从未出过什么怪事儿,直到有一天…… 附近一个叫卢大壮的村民来此地砍柴,在砍到了两三根并排的枯树后,却于其内的树根中发现了一窝刺猬,大概有四五只左右,体型并不算大,刺也全是软的,显然都是刚出生没多久的。 卢大壮好口腹之欲,但因其家境穷困吃不到什么像样儿的山珍海味,就时常自己在山里寻些各式各样的东西煮着来吃。卢大壮寻到这窝刺猬后,心中便暗自盘算了起来,自己各式各样的东西吃了不少,可却从未吃到过刺猬来着,心念所及下,卢大壮便脱了自己的麻衣,将这一整窝刺猬全部裹了起来,给带了回去。 回到家中后,卢大壮便对自己的婆娘说,自己带回了一窝小刺猬回来,因为此前不曾尝过其味,于是就想要她明天将这些刺猬煮了给自己吃。 他婆娘虽不晓得这刺猬到底能不能吃,但其知晓卢大壮的脾性与嗜好,便应答了下来。不过说来也怪,就在当晚,睡梦中的卢大壮突然梦到一个身着白衣的老妇前来找他,说是自己的子孙被他给捉了去,恳求卢大壮放过她的子孙,只要卢大壮肯定放过她的子孙,她日后定会报答于他。 卢大壮稀里糊涂地做了这么个梦,醒来后其虽觉得颇为纳闷儿,却也没放在心上,毕竟在其看来这只是个梦来着。日到中午,卢大壮便迫不及待地让自己的婆娘将那些个小刺猬全搁在火上烤了。 可这刺猬烤好之后,卢大壮没吃上几口便将之丢弃了,卢大壮告诉旁人,这烤刺猬的味道其实并没有他所想象的那般美味,相反皮肉中还携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土腥味儿,着实难吃的很。 当夜,村中的狗吠了一整夜。 第二天晌午,卢大壮的老友来找其借米,其于屋外大声喊叫了几声,却久不闻有人应答,便径自推门而入,可眼前的一幕差点让其吓破了胆儿: 卢大壮与其婆娘竟不知何时,早已双双暴毙于侧屋的床塌之上了。可倘若单是这般,那倒还不至于让此人如此大骇,他之所以这般惊恐,完全是因为那二人的死相,太过于诡异与血腥,只见夫妻二人的尸首皆是张大了嘴,双目暴凸,可诡异的是,二人眼中竟没有一丝眼白,完全为血色所充斥着,面容端得是可恐之极。 更骇人的是!他们的尸身上皆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小点儿,从头至尾,只要是未被衣物遮蔽之处,放眼望去,皆是如此,卢大壮的老友虽看不完全,却也知晓他们衣物之内,也定然体无完肤! 夫妻二人突然暴毙的死讯传开,众人闻之无不骇然,而此时,恰有一游方道士途经此地,其闭目掐算了一番后,喟然一叹,告诸众人道:“种其因者,还须自食其果。那物戾气难消,今后此人惹事之地,尔等也切莫再去,以免惹火烧身!切记,切记!” 说完,老道拂袖而去。众人也都明晓了老道的警示之言,不再涉足苦楝树林,即使偶尔有人闯入,也会落得个凄惨不堪的下场。久而久之,因此地诡邪地僻,又以毛刺(刺猬)出名,就渐渐有了“毛刺脚”这名儿。直到近些年,才偶尔有人敢去上一趟。 听完张青山所言,林成不禁皱起了眉头,他也曾听自己的师父说起过,刺猬这种东西很是邪门儿,有关这东西的稀奇古怪的传闻不在少数,先前他只觉得“毛刺脚”这个地名颇为古怪,却没不曾到居然还有这般由来,如此一来,不免又为此行增添了不少未知的危险,不过既然已经到了此地,那断然就没有放弃的理由。 密林中以苦楝树为主,参杂着一些其他的树种,草木遮天蔽日,长势茂盛,再加上一些杂七杂八散落的灌木,简直迈不开脚。地上的枯叶不尽,一脚踏上去,散发着股股说不出的腐臭之气。 他娘的,这幽僻的林子因为鲜有人来,地上的枯叶都有厚厚几层了,究竟去哪里寻那老鬼的阴宅去?林成与张青山费了好大的劲儿在林子中转悠了半天,眼见着时间流逝,却仍是不曾有丝毫的头绪,急得林成直哼哼。 第七十三章 鬼抬轿(一) “小道长,难道就没有能够带人寻到那恶鬼的术法吗,这样干找下去,我怕不是个办法啊!”张青山也是急得都有些发慌了。 闻言,林成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要是真的能施展这类法术,早就用了,哪还能等到现在啊!虽说茅山术中确有这类法术(例如寻阴鹤,追踪符等),但施展此类术法不是对施术人的道行要求甚高,就是需要炼制特殊的符箓法器,以自己现在的道行决计是施展不了的。 见林成摇头,张青山神色不由一黯,不过事关自身的性命,他也不会就这般轻易气馁。二人就这般于林中搜寻着,可是人这一倒霉,放屁都还能冲着脚后跟,又是小半天多去了,那老鬼的阴宅没有找到,二人带来的那盏煤油灯却又因油料燃尽而自动熄灭了。 顷刻间,二人就陷入了一团漆黑当中,现在唯一的光源也忽地熄灭了,在这黑咕隆咚的林子里,伸手不见五指,二人连走路都成了问题,更别说再去寻那老鬼了。 这下子,饶是林成都难免心灰意冷了,可就在此时,张青山突然指着不远处的林子,声色骇然地大叫道:“小道长,你快听!这是什么声音!?” 其实就算不用张青山提醒,林成也已经听到动静了,就在方才,从那一头的林子里边,却是蓦然响起了阵阵怪异的声响,这响声出现得很是突兀,就如同是于刹那间凭空冒出来的一般,骤然出声,此前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征兆,端得是诡异异常!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声音由远及近,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林成屏吸一听,却骇然地发现,那声音听着,似乎是……敲锣打鼓的声音!其中甚至还参杂着一两声阴阴幽幽的唢呐声! 二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林道长这声音……我怎么还听到了唢呐的声音!”张青山嘴皮不住抖动着,战战兢兢道。 说实话,饶是谁大半夜的蓦然听见如此渗人的声音,都得吓个半死。林成同样被吓得不轻,更让他寒气直冒的是,他听到那诡异的声响,此时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可还不待二人做出任何反应,却是更加惊骇地看到,前方无比漆黑的密林中,浓雾翻滚,不知怎么地就突然冒出了几盏火光来,显得格外得耀眼。 “这深山老林里的,怎么可能会出现火光呢?这鬼地方大白天的都不敢有人来,现在都这个时候了,哪还会有人来这!?”张青山惊恐地叫道,显然他也知晓眼前这一幕端得是太过诡异了。 看到那几盏火光的刹那,林成却是浑身一抖,当场被惊出一身冷汗来。这几盏明晃晃的灯火,落在他的尸眼之中却是完全变了样! 这哪是灯火啊!哪户人家的灯能有这种颜色的?其所散发的光芒竟是渗人的绿色,将周遭那惨白的山雾,都给染上了一抹森然的幽绿! 只见那些个灯火皆是绿油油的,在不远处的密林中随意游弋着,看似飘忽不定,实则却如同那锣鼓声一般,以某种特定的轨迹,朝着他们二人来了。 “我靠!这他娘的分明就是鬼火啊!有鬼火的地方必有阴魂,只怕是来者不善呐!”林成忍不住惊呼出声,哪还管身后有路没路,一把拉住张青山调头就往后跑。 二人亡命狂奔,哪还管得了脚下尖锐的荆棘与重叠的枝桠,几乎是有地儿就窜,期间也不知被划拉开了多少道口子。二人四处乱窜,也不知跑出了多远,好容易才不见了那鬼火的踪迹,可还不等他们歇上一口气,身后却又猛地响起了敲锣打鼓的声音,二人‘噌’的一声鸡皮疙瘩立起,下意识地回过头去,乍一看,却见那绿油油的鬼火重现,并离二人更进一步,已然到了十数米开外了! 距离如此之近下,纵使有雾,二人也终是隐约看到了身后的一些景象,原来那几大团绿油油的鬼火,居然是由同等数量的几盏灯笼散发而出的,而手持这几盏灯笼的,竟是两对左右相称的男女。 这两男两女浑身上下皆穿得大红大喜,手中还分别提着一盏没有丝毫火气的大红灯笼,幽绿的灯光打在他们身上,像是为他们铺上了一层森然的绿光,模样简直可恐至极,而他们另一只空余的手上,则机械般握着鼓槌、铜锣,两两撞击之下,发出渗人无比的锣鼓声。 紧随着四人的则是一顶硬衣式花轿,花轿殷红似血,鲜艳得仿佛能滴出血来,与幽绿森然的灯光形成了太过鲜明的反差。花轿由四个身着喜色短衫的人抬将着,花桥左右两旁还各自配有一人,正处那儿奋力地吹着唢呐。至于这几人的长相,因为有些许浓雾的遮挡,故而林成一时间也是不曾看清。 这些个人虽还抬了个轿子,但走起路来却是轻飘飘的,似乎每走一步,就会消失片刻,而当他们身形再次出现时,却已是几尺开外,身形如虚幻般穿透林木而过。 眼见此景,林成二人的心都已提到了嗓子眼,以那些东西的速度,此时要想再跑,却根本已经来不及了。 深夜的老林子中居然无端出现一队好似正在送亲的花轿,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了,用屁股想想也知道,这些肯定都不是人啊。此外,这花轿一直跟着林成二人身后,莫非是二人碰巧挡了他们的道?又或是专门冲着他们二人来的? 不过现在哪还有这功夫儿去细思这些,危急关头,林成心中一动,当即截了一段尖利的树枝,让张青山把头伸过来,二话不说就在其额头上划拉出了一道口子,鲜血溢出,覆盖于额头之上。不待解释,林成又赶忙让张青山将左右脚的鞋,颠倒着来穿。 张青山虽觉得林成的这些举动莫名其妙,但此时的他哪敢说半个不字,急忙按照林成的吩咐,麻利地将左右的脚互换了穿戴。见张青山做完这一切后,林成也赶忙行动起来,如法炮制了一番。 第七十四章 鬼抬轿(二) 如此做法,自然是有些讲究的。按照林天法所言,生人若是遇到阴魂精怪,在无法应对或者逃脱的情况下,可以试着装上一回死人,也就是活人扮鬼。至于这如何通过装鬼来骗鬼,从而达到欺神瞒鬼之目的,则需要特定的方法。就比如林成方才所做的,在额头上开上一道口子,那是为了以自己的鲜血掩盖住额头那盏阳灯,从而达到降低自身火气的效用。当然仅凭如此,是远不能达到目的的,因而就有了接下来这第二步,林成之所以要让张青山将左右的鞋反着来穿,正是取了那“阴阳颠倒”之意,人生而为阳,死后则必当为阴,如若逆阳为阴,阴阳互转,则神鬼难觉! 刚做完这一切,对面那送亲队伍身形一晃之下,就已到了二人的近前,朝着二人直直地飘了过来。霎时间,一股彻骨阴寒的阴风就吹袭了过来,吹得两人浑身发寒不说,连带周遭浓重的山雾都给吹散了不少。 …… 这下子,林成总算瞧清了那两个唢呐手以及轿夫的模样,只见这几个人与提着红灯笼的那两男两女一般,皆是面色惨白如纸,更渗人的是,如此惨白无血的脸蛋上面,居然还印有鲜艳的两块腮红,再各自配上朱红色的口唇,端得是骇人异常! 林成二人吓得是大气都不敢出,眼睁睁看着那几人抬着花轿,离他们越来越近,直至到了他们眼前。 不说张青山,就是林成的心也已提到了嗓子眼上,二人心中紧张万分,可表面上却还得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来,好在万幸的是,这些鬼魂就像没看到他们二人似的,仍自顾自敲着锣打着鼓,作势就要从二人身旁径自飘过,而照这些个鬼魂的速度,可能几个闪动下,就能彻底离他们远去了。 看到这里,林成心中也是暗松了一口气,显然这些阴魂并没有发现二人的异样,而且看这样子也绝不是冲着他们来的,先前的一切纯属只是巧合而已。而这一会儿功夫,送亲队伍最前面的那两男两女,面无表情地提着红灯,已经率先从二人身边飘过,轻飘飘的,竟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 可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变故发生了!就在鲜红花轿从二人身边抬过的刹那,从花轿中却突然传出一声清冷的女声: “咦?快些停下!” 闻言,林成整颗心“咯噔”一下,当即就沉了下去。紧接着就听到那喧天的锣鼓声以及阴幽的唢呐声戛然而止了。 送亲的队伍齐齐停下,花轿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与此同时,一只苍白无血的白皙纤手从花轿中一伸而出,将花轿上的卷帘翻起,一对红鞋最先落地,而后从中款款走出一个身着大红凤袍,头戴凤冠的妙龄女子,显然她就是那新娘无疑了。 “今时今夜,竟还能于此林中碰见两个生人,真是的好生怪异啊!” 女子淡淡开口说道,可她的话语一落到林成的耳里,林成着心中却是立马就翻起了惊涛骇浪,他们二人生人的身份居然被识破,而张青山亦吓得浑身发颤! 一般的阴魂哪能这般轻易就看清二人的底细?这莫非又是一个道行高深的凶魂不成?惶恐中,林成硬着头皮仔细打量了几眼新娘,还别说,这一瞧,还真让其瞧出了些许端倪,只见这新娘模样俏丽,浑身上下虽透露着一股说不出的清冷之气,但其面色却是红润的,与其周边的那几个阴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难道其并不是纯粹的阴魂来着?林成脑海中突然闪出这样一个念头来,于是他试探着开口道:“我二人闯入此地纯属意外,还请新娘姐姐您不要见怪才好,吾二人在这里先给您赔罪了,恭喜您觅得良婿,祝你们二人恩恩爱爱直到永远!” “哦,你这毛孩倒是很会说话啊!”闻言,新娘却是咯咯轻笑了几句,笑声落下,她接着问道:“你们两个生人为何会跑到这种地方来,要知道今夜可不安生呐。” 女子的语气中虽带着疑惑,但却隐隐意有所指。闻言,林成心中顿时一喜,他哪还听不明白,这新娘似乎对他们并无恶意,不单如此,反而还有意提醒他们似的。既然如此,林成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于是,他又施了一礼道:“姐姐说的是今夜子时的契点吧,我已知晓,多谢姐姐提醒。实不相瞒,我其实是一个茅山道士,此行前来实乃为形势所迫。” 在知晓了林成的身份后,女子倒是颇为诧异地仔细打量了几眼林成,但片刻之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也就释然了,她似笑非笑道:“也对,常人可断不敢于深夜来此的。说说看,你们此行是有何要事呢?” 既然女子都亲口问了,林成也不敢有丝毫的隐瞒,当即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此行的目的,连带红衣男孩之事,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 “没想到你这小道士还颇有些本事,既然如此,看在你我有缘的份上,我便帮你这一回吧。”说罢,女子单手一挥,口中念念有词起来,片刻后,地上黄芒一闪,待其手掌再次摊开时,其掌面上却已出现了一只状若小鼠的小兽,细一观瞧,竟是一只刺猬! 不过这刺猬看上却与寻常的刺猬甚有区别,其体型虽小,但却绝非新生的模样,一身毛发也并非寻常刺猬那般尖利刺人,反而像极了犬兽的毛发,柔顺无比,若非长相实在太过相似,差点都让林成怀疑这是不是刺猬了。林成发现,自现身以后,这小兽一双黄豆般的小眼就滴溜溜转个不停,不时地从几人脸上扫过,显得灵性十足。 女子娇笑一声,俯首在小兽耳边低声细语了几句,那刺猬如婴儿般怪叫了几句,似乎是在应答着什么。 “咯咯~小东西,就知道吃来着。好啦,等你办完这件事,保准将你那小肚皮喂得饱饱的。”女子嗔笑了几句,又对林成交待了一番后,便将这小兽递到了林成手上,“你们且往西去,到时候它自会帮你们指路的,另外,你们将这个也带上。” 说着,女子又递给林成一盏冒着绿光的红灯笼。林成接过灯笼,心中对这女子感激之意更甚,他拱了拱手道:“还问姐姐来历,日后倘若有机会,我定当要报答于您!” “隐若苍岭,暮雨林中,十丈天下,一林木……”女子轻飘飘地说着,与此同时,她的身形渐渐隐去,重新没入了花轿之中。花轿重新被抬起,而后在奏起的喜乐中,再次启程。 第七十五章 老鬼阴宅 不知是否是心理原因作祟,林成蓦然发觉,似乎原本那渗人无比的喜乐,此时亦是变得祥和多了。 “隐若苍岭,暮雨林中,十丈天下,一林木……”话音犹在耳边,人却已飘然而去。 “原来是苍岭中的草木成灵,暮雨林……”林成沉思良久,而后带着满怀真诚,朝着已经远去的花轿,深深一拜,张青山亦然。 万物皆可修炼,不论是蛇兽鼠蚁,还是草木山石,一草一木,皆可修炼。不过因为心性选择的不同,有些会走歧路,走上邪灵精怪之路,有些则一心修仙,修正果之道,方才那轿中女子,大概就是后者。 只刹那的功夫,花轿便已彻底远去,直至鼓声亦终不可闻时,林成当即收了心思,留给自己二人的时间并不多,待到张青山辨别了大致的方位后,他们就赶忙接着上路了。 在红灯散发的幽绿灯光中,林成二人马不停蹄地朝林子的西面赶去。虽然那女子说过这小兽会帮他们二人找到那老鬼的阴宅所在之处,但却并没有说过它究竟会如何给他们带路。 因而这一路上,林成将大半的心思都放在了掌中的小兽上,希望它能给些指点,可是渐渐地,林成这心里却不禁泛起了嘀咕,因为从方才开始,这小兽就一直静静地趴在他的手掌上,这一路过来,别说指路了,就是动也不曾动过分毫。 “小道长,这东西……该不会是睡着了吧?”张青山语气颇为古怪,他道:“它这眼睛咋还闭上了?” “睡着了?不会吧,不可能这般不靠谱吧!” 虽说林成将大半的心思都放在了这小兽的身上,但由于之前忙着赶路的缘由,并没有细看。故而此时听张青山这么一说,林成赶忙放缓了脚步,将手掌抬至眼前那么一瞧。 只见这小兽双目微闭,呼吸均匀,一呼一吸间,它那肥嘟嘟的身躯也跟着涨大缩小,这乍一看,貌似真的是睡着了! 尼玛!这就睡着了!不带这么坑人的吧?林成的心里顿时有一股想要喊爹骂娘的冲动。其实,林成不知道的是,这小兽并非是在偷懒,反而是在闭目全力感应着什么。 斯须之后,正当林成寻思着要不要朝着那掌中的小兽吼了一大嗓子时,那小兽却突然动了。 只见那掌中的小兽猛地人立而起,肥嘟嘟的躯体略一转向,一对短小的前足拟人化地指了指右侧,示意林成他们往那走。 二人心中皆是一松,不敢有丝毫的耽搁,当即往那小兽所指的方向走去。 ……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那小兽一如先前这般,不时地为二人指明方向。在它的指引下,林成二人忽左忽右,在毛刺林中七弯八拐,走走停停,如此艰难行进了足足两刻钟左右,终是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数十颗棵枯萎的苦楝组成的小树群,于这茂密的林中,极为得显眼。 难怪张老头儿会来此地打柴,放眼望去,这小树群里不但朽木干柴极多,除此之外,其与周遭密林的接连处,竟还掩有一条不起眼的,几乎要被荒草与枯叶埋没的羊肠小道,附近的树上明显还留有柴刀劈砍过的痕迹,看样子这大概就是张老头儿昨日留下的。 到了枯树群后,小兽就已从林成掌中跳将了下来,它的整个身子匍匐在地上,前鼻微倾着,似在来回不停地嗅着些什么。 至于林成与张青山二人则立在一边,静默不语,心中颇有些紧张,小心提防着那老鬼的突然袭击。半刻钟不到,那小兽似乎已是嗅到了什么,突然跑到了一棵位置较为靠里的苦楝树前停下,二话不说,就用其一对小爪子在地上使劲儿刨挖起来。 不知是否是那老鬼不在自己的阴宅内还是怎地,在这般刨挖下,却不见那老鬼有丝毫的动静。只是一小会儿功夫,边上就多了一摊堆叠起来的腐叶,再清开了些许黝黑的沃土后,露出了一个形似圆白的事物。 这东西虽然仅仅才显露出来一角,但还是能从其裸露在外的部分外观上,瞧出它大致的模样来。这应该是一个陶瓷所筑的圆罐,罐面周遭还沾染着不少湿润的泥土,它的尺寸宽度约在二尺左右,至于高度,因为它还尚未被完全挖掘出来,还不得知。不过,林成二人能看到的是,在这灰棕色圆坛左上侧的一处罐壁上,开有一道不和谐的大裂口。想来这便是那老鬼的阴宅了,见状,林成二人都是一喜。 随着小兽的挖掘,当这圆坛的一小半都呈现在二人面前时,一旁的张青山突然大惊道:“这是……是……骨灰……骨灰磅!” 骨灰磅林成也曾听闻过,这是南方特有之物。据说从前的穷苦人家如若买不起棺材,又不想让亲人的尸体暴露在外,便会找一个熟练的尸体肢解工,顺着人体的纹路,如庖丁解牛般将人体大卸八块,而后密封在一个类似腌制冬菜的坛子里,这坛子便叫做骨灰磅。南方大多数地儿给流浪汉或者孤寡老人收尸便大多用得是骨灰磅。 看来这老鬼生前也是颇为可怜之人,死后境地亦是颇为得凄惨,但一码事归一码事,如今其已起了害人之心,若是不除掉它,今夜子时,就将是自己三人命丧之时。想到这里,林成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当即收了怜悯之心,在原地布置起来。 既然现在已经寻到了老鬼的阴宅所在,那接下来之事便是该考虑如何除去它了。一般说来,像它这种游弋于人世的孤魂野鬼,因无处可去,会极力地重视自己的尸身,但在情急之下,保不准这老东西也会舍弃自己的尸身逃走,而一旦被其逃走,要想再寻到它,可就难了,因而林成此刻要做的就是,确保万无一失,不能有丝毫的纰漏! 在来的路上,其实林成一直都在考量着对策,一路下来,倒还真给他想到了一个颇为可行之策。在这毛刺脚中,绝大部分树木都是苦楝树,而苦楝树又属阴,与柳树、桑树、大叶杨与槐树一起合称为五鬼树。因为苦楝树与鬼魂一样同属阴类,能起到挡鬼之效,故而只需取其枝桠,以特定的手法排列,就能摆出一个简易的“困阴阵”来。 第七十六章 钉魂桩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林成算是看出来了,他们二人来的时机正好,不知是何缘故,那老鬼此时此刻并未在自己的阴宅之中。林成虽不晓得那老鬼究竟在搞什么名堂,但他却也晓得,那老鬼必定是会回来的,而且这个时间断然不会很长!往紧了说,甚至有可能只是片刻的功夫,自己等人方才已触碰了它的阴宅,它定然会生出些许感应来,说不定现在就正在朝这里赶来的。 时间紧迫,林成不敢有丝毫的延宕,当即在袖口中一阵摸索,取出来九段拇指粗细的枝桠,这些苦楝树枝都是他方才在来的路上,从一旁的苦楝树上截取下来的。 将其中的七段按照阵法排列的特定位置,以特殊的手法一一将之打入土中后,林成又将剩下的两段重新收入了袖口之中,转而取出了一支绘制符箓的毛笔来。 “张大哥,快将你的柴刀递予我用下。再者,我需要你给我搭把手,劳烦你将尽可能地多收集些枯叶,记住,越多越好。” 林成这般做,自然是有他的道理,毕竟这“困阴阵”只是能起到挡鬼之效,并没有丝毫杀伤力的,要想除掉这老鬼,还是要靠别的手段。 听到林成吩咐,张青山郑重点了点头,赶紧俯身忙活了起来。反观林成,一把接过张青山朝其递来的柴刀后,三下五下,就已将毛笔的笔头削尖,而后他再次咬破了自己的中指,用指尖上的阳血着手在笔杆上画起符咒来,这些符咒本身没有什么杀伤力,但描绘在笔杆上后,却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就比如林成此刻所制的“钉魂桩”,因该笔的笔杆材质为上了年头的老桃木,故而本身对阴鬼妖邪就具有极大的杀伤力,此时再描绘上这些特定的符咒后,这“钉魂桩”就能将老鬼的魂魄死死地钉在其躯体之内,使其不能挣脱而出。 让林成颇感诧异的是,那小兽替他们寻到阴宅之后,并没有急着离去,而是在他们忙活儿的当头,又如同先前那般闭上了双目,俨然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不过,现在林成二人可不会认为其是真的在睡觉了,这小兽显然有着他们所不晓得的本事,此前指路的那一幕便是很好的证明。 过了三五分钟左右,林成终于将“钉魂桩”上的咒文全部绘制完毕,而此时张青山也已将林成所交代之事完成的差不多了。 林成便又叫上张青山一起,用地上的枯叶将附近的一些痕迹全部遮盖住了,而后又在那七根裸露在外的木桩上,各自覆盖上了一层,使其悉数掩盖在了枯叶堆中。 做完这一切后,林成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现在最起码从表面上来看,已是看不出丝毫的异样了。等那老鬼返回阴宅的一刻,就是动手的最佳时机。接下来,他们二人只需躲起来既可,至于办法嘛,自然还是先前所用到过的阴阳颠倒之法,不同的是,此时林成二人身上又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枯叶,这枯叶本就蕴含着死气,故而多少能起到一些遮蔽生气的效用。 希望能瞒过那老鬼吧,林成这样想着,而后又将那盏冒着绿光的红灯熄灭,四周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当中。等他们刚藏好自己的身形,尚未来得及多想,便在此时,那原本一直闭着眼睛的小兽,却突然发出了一连串类似婴儿般的嘶鸣,其浑身毛发亦如细针般猛地齐齐竖起,显然是发现了什么情况。 有动静!林成心中当即一凛,连呼吸亦是变得微微急促起来,而那小兽在发出了那般警示的嘶鸣声后,便赶忙往地上打了个滚儿,黄光一闪得就此不见了踪影。 林成也不晓得,这小东西究竟是离开了,还是只是暂时躲了起来,不过他知道的是,接下来的一切就都得靠他自己了。他二人纹丝不动地趴在地面上,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好尽可能地不发出半点动静。 四周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的阴暗之中。以林成如今尸眼的眼力,极远处的状况虽然瞧不清楚,但不远处的景象却都能瞧得一清二楚的。 要说鬼节这天儿还真他娘的怪异,此前还是漫天阴云,星月不显的,可在这个当头儿,那月亮却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冒出了头来,连带浓重的山雾也消散了不少。 而这个时候,远处的密林中忽地就响起了许多林鸟声嘶力竭般的鸣叫声。林成呼吸一滞,忙透过枯叶的缝隙,死死地盯向了那鸟鸣不断的方向,与此同时,他的整颗心也不由微微地加速跳动起来。 他又朝张青山藏身的位置看了一眼,见张青山没什么异样后,心中稍感一松。 林中的鸟鸣声从远及近不时地响起,且变得愈发清晰得清晰起来,显然那东西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朝这边儿赶来。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林成便听到近旁的山林中又响起了哗啦啦的声响,那是阴风掠过树叶所造成的! 林成的心跳越来越快,而那动静也是愈来愈大,愈来愈响,来了!倏地,只见一团黑影从林中猛地蹿出,于半空中飞掠而过,阴风怒啸,吹得漫天都是枯叶。 黑气停滞在半空当中,渐渐幻化出一个身影来,不是那老鬼还能是谁! 那老鬼方一现形时,阴风凛冽,周身阴气缠绕,乍一看,还挺威风。不过紧接着当其看到自身埋骨之所的一大半已暴露在外,且周遭变得凌乱不堪时,却是两眼浑身一颤,当即怒不可遏地大叫起来,这样子活像一只被拔了毛的公鸡。 “究竟是谁,是谁干的!啊……” “大半夜鬼叫什么!”林成紧盯着老鬼的一举一动,心中不住地呐喊着,“快些进去吧!老家伙,你妈妈喊你回家睡觉呢!” 可让林成大感不妙的是,这老鬼虽然发狂,却并没有急着返回自己的阴宅,而是仍直直地漂浮在半空之中,一双老眼滴溜溜一转,狐疑地打量起四周来,其目光甚至还落在了二人藏身的大概位置。 难不成被发现了?林成的心猛地提了起来,这种等待猎物上钩的滋味,真的是好生磨人。 第七十七章 白骨骷髅(一) 好在林成的担心只是多余的,那老鬼的目光并没有在他们藏身之处过多地停留,仅仅片刻之后,便一扫而过地移开了目光。 “咦,这是……”当老鬼的目光扫过骨灰磅左侧的一处罐面上时,却突然神色一变,身形一动地飘落了过去。很快它便发现在这罐面之上,居然留有不少细微的抓痕。 “可恶,竟又是一头只会刨土打洞的畜牲!”老鬼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不过其心里却已彻底地放下心来,只见其身形一晃,立时又化作了一股黑烟,徐徐地钻入到了自己的阴宅之内。 进去了! 眼见着那老东西终于是回到了骨灰磅内,林成心中大喜,他猛地从藏身之处跳将而起,健步如飞的同时,两段拇指粗细的苦楝树枝亦已被其取出。转眼间,他便已经跑到了特定的位置,而后双臂一曲,火速将这两段苦楝树枝齐齐地插进了地里! 这个举动林成在心中早已暗自演绎了不下数次,故而此时就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所耗时间极短,纵使那老鬼反应过来,却也已经晚了。 “急急如律令!起!”林成双手当即掐了个阵诀,并急忙高声喝道。 随着喝声落下,九段苦楝树枝上皆“噌”的同时亮起一丝丝绿芒,并相互穿插,以九段木桩为极点,形成了九阴的大致轮廓,将骨灰磅全然囊括。 就在困阴阵形成的刹那,一团黑气自那骨灰磅中猛地窜出,顷刻间化作了老鬼的模样,它的目光死死地盯在了阵外的林成身上。 “好哇,原来竟是你这个臭道士,我不去找你,你却反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简直就是找死!”老鬼狰狞着脸,眼中闪烁着冷意。 话音才落,它便厉啸一声,浑身阴气瞬间迸发,作势就要从木桩的缝隙中穿过,但困阴阵已然成形,又岂是它能轻易脱困的。只见绿芒一闪后,那团黑气就如同撞在了一面无形的墙面上一般,瞬间就给弹了开去。 从林成暴起发动阵法,到那老鬼冲击阵法受阻,也就眨眼间的功夫。那老鬼见势不妙,就分别朝不同的方向,又强行冲击了数次,甚至连头顶与地上也一连冲了好几次,但无一例外,全部都给挡了回来,自身反而撞了个七荤八素。 这困阴阵对鬼怪来说,就像是一个密闭的囚笼,没有丝毫的缺口,林成心中大定,照老鬼现在的道行,一时半会儿是铁定出不来了。 而那老鬼在接连受阻之后,却也是忍不住面色大变了,但其显然不会就这般死心,仍是啸声不绝地疯狂冲击着阵法,但其啸声之中已明显存了那么一丝色厉内荏的味道。 “该死的小崽子!快放我出去!” “哼,你胆敢害人性命,我岂能这般轻易就绕过了你”林成冷喝一声地回道,他两指一并,右手当即结了个剑指,并二话不说地冲进了阵法之中。这困阴阵虽能困阴,但对活人来说,却是没有丝毫阻碍的。 老鬼见林成朝其杀来,也是不敢小觑,它双手在胸前猛地那么一划拉,凭空凝聚出一道黑色匹练,而后双掌一推地向林成打了过来。但它现在只不过是单纯的灵体,没有任何人可以让其附身,哪会是林成的对手。 面对老鬼气势汹汹的一击,林成冷笑一声,不躲不闪,将剑指横于身前,而后左手法诀蓦然一变下,双指上的黄芒更是隐隐浓厚了几分。剑指虽为血肉所凝结,但是却能巧妙地借助天地威势,加持自身,从而形成凌厉的剑势,锋利程度不下于真正的利剑! “破!” 与黑色匹练接触的刹那,林成断喝一声,剑指当即狠狠地劈下,黑色匹练顿时被齐齐地切开,从他的面前一分而过。破开阴气匹练后,林成又一连横跨几大步,剑指仍去势不减,剑锋直指那满脸骇然的老鬼。 那老鬼怎么也没想到,这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娃子竟会如此生猛,大骇之下,想要再有所举动,却已经迟了,只一个晃动,那气势凌厉的剑指便已然到了它身前,情急之下,它只来得及往边上那么一扑,只是边上的空间有限,它的小半身躯仍完全暴露在了剑锋之下。 几乎是没有丝毫的抵挡,剑指就已从那老鬼的鬼躯上斩过。老鬼当即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上的气息亦是瞬间萎靡了不少。 “看样子,师父留给我的那二张保命符可以省了!”见一击建功,林成心中当即念头一闪,话虽这么说,但他却不敢有丝毫的延宕,剑指横掐,身形连动下,便要趁胜追击。 老鬼哪还有那个胆子,只凭着魂体与林成正面对抗,其眼见自己不敌之下,赶忙身形一隐,几乎是于刹那间就重新没入到了骨灰磅之中,而在其没入刹那,骨灰磅中就忽地响起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一块又一块的雪白人骨从坛口接连飞出,并在刺耳的咔吧声中,骤然形成了一具较为完整的骷髅来。 不知是否是死了有些年头的原因,这具骷髅浑身上下,已然不存一丝血肉,甚至在骨缝之中,还粘连着少许参杂着碎枯叶的腐泥,而它那双空洞的眼眶中,则跳跃着忽明忽暗的幽绿光芒,浑身亦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 生人为阳,人死则为阴。就如同人活着时,人体能够持续不断产生阳气一般,人死后,其尸骸也会源源不绝的生成阴气。而死者的鬼魂附着于尸体之上,便可以吸收尸体内的阴气修炼,藉此不断壮大自身。值得一提的是,尸体除了能让鬼魂进行采阴外,一旦鬼魂修炼到了某种程度,还能操纵此躯体来害人。除此之外,此术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只要此躯体不灭,藏身在其内的鬼魂就不会受到丝毫的伤害!显然这就是那老鬼最大的依仗无疑了。 没想到这老东西竟还有这般能耐!要是换作平时,林成还真有可能觉得棘手,不过此时嘛,老鬼这般举动却正好中了他的下环,原本他还在为究竟如何用那钉魂桩,将这老东西的魂体与躯壳一起钉死而烦恼来着,现在却是让他省了不少心思。故而,当其见到那具模样可憎的骷髅朝其杀来时,他二话不说,掐着剑指就迎了上去。 第七十八章 白骨骷髅(二) 林成手结剑指,随着亮眼的黄芒凝于其两指指尖,一股无形的锋锐之气立时生发开来。林成继而怒喝一声,浑身气势陡然一盛,直冲那老鬼的鬼门而去,欲要速战速决! 可理想虽然很丰满,现实却总是残酷得要命,林成显然是低估了尸魂合一后那老鬼的实力,见其攻来,那骷髅果断挥臂迎挡,他的剑指点在骷髅的骨臂上,就好比是点在了精铁上,用力过猛下,差点没把他自己的手指给震折了,正所谓十指连心,剧烈的疼痛让林成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林成怎么也想不通,这具挂了不知多少年的老骨头,竟会坚硬如斯,自己那般凌厉的一击,足以洞穿顽石,但居然只能在骷髅的骨臂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林成有些发愣,可就在他走神的当头,一双骨爪却已经搭在了他的臂膀上。 糟了!林成心中只来得及闪过这一丝念头,就被那对骨爪给牢牢钳制住了,挣脱不得。情急之下,林成只得再次咬破了舌尖,对着骷髅的面门就是一口。 可让他大跌眼镜的是,以前无往不利的舌尖血,这次居然失效了!不说没有效果,但就算是有,也是微乎其微,除了在刚喷上去的刹那,那骷髅有了明显一怔外,此后便再也没了动静。 娘的!才抖了两三下这就完事了?难道这舌尖血只能对灵体有效?林成的心跌至了谷底,他娘的,先前还因为有些不舍得,所以没用那两张保命的符箓,可现在就算是他想用也无能为力了。 “桀桀~”骷髅见状,很是兴奋地狞笑一声,张开它那大裂嘴就要往林成脖子上咬来。 那张大嘴未至,恶臭却已抢先一步充斥了林成的鼻子,一股如同死鱼般的腥味儿,差点儿没把林成给熏死。 林成大骇,尼玛!这臭嘴大得都快能跑马车了,这一口下去,要是真咬实了,估计自己的脖子都得被咬掉一大半。 该怎么办?林成此时的心情就如同那被烫了屁股的猴子,简直都快要急红了眼。俗话说的好,这狗急了也能跳墙,更何况林成还是个活人?在求生本能地刺激下,林成下意识地将往那骷髅的骨臂上一缠而去,将自己的双臂与骷髅的那对骨臂生生交叉在了一起。还不算完,做完这一步后,林成赶忙将脖子往右一撇,而后左肩猛地抬起,用左肩死死地卡在了那骷髅的下巴上,使其不能咬到自己分毫! 这下子,断脖的危机总算是暂时化解掉了,不过时间一长,情况可就不好说了,因为光是这骷髅上面的腥臭,就已经呛得林成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更别说那具骷髅本身就不安分,躺在林成的怀中尽情卖弄不说,一张黑洞般的大嘴巴更是不停地上下嚼巴着,发出咔吧咔吧的声响,完全是一副铁了心要给林成‘献吻’的模样。 你大爷的,我这又不是鸭脖子,你个老东西犯得着这么执着吗!林成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只见那老骷髅的挣扎力度越来越大,硬邦邦的骨头顶得他浑身火辣辣地疼。如此情况下,林成哪还敢托大,立马冲着张青山葬身之所大叫道:“张大哥,你甭躲着了,赶紧来帮我一把,我快要撑不住啦!” 先前为了张青山的安全考虑,林成便打算让其一直潜藏不出,可是到了现在这个当头儿,林成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毕竟多一个人,就意味着要多一份力量。 那躲在一旁的张青山一听,哪里敢耽搁,急忙起身跑上前来死死抓住了骷髅老鬼的骨手,想要将它掰开。 可这老鬼就像嗑了一样生猛,饶是张青山这个成年男子,也仅能使骨手略微松动而已,想要籍此来摆脱它的束缚,那就如同是要蛤蟆长毛,完全不可能的事! “张大哥,快将我藏于左袖的那两张紫色符箓取出来,快!”林成急道。 张青山一听,赶忙在林成左袖中一阵摸索,将两张紫色的符箓取了出来。 “小道长,我该如何做?” 前文已经说过,林天法一共留给林成了三张保命的符箓,分别是一张遁隐符,还有两张相同的真火符,之前已经用掉了一张真火符,如今仅还剩下一张,但林成哪还有这个功夫给张青山细说啊,只能将符箓最浅显的细节告之道:“快!你赶快看看这符箓上面,哪张是闪着红光的,而后就将那张符箓贴在这骷髅的脑门上!切记,千万不要搞错了,快!” 这并不是多难的事儿,只要粗略一看,就很容易将之区分开来。张青山一看,便发现了有张符箓上面,偶尔会有不起眼的淡红色毫芒一闪而过,他一把将那张符箓攥在了手中,而后赶忙按照林成的吩咐,作势就要往骷髅的脑门上贴去。 那老鬼显然是察觉到了不妙,竟主动松开了林成的臂膀,而后想要逃跑。 林成岂能让这个占了他便宜的老鬼如意,他一发狠,忽地又将双腿盘至在了骷髅的腿上,而后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死死缠住了它,虽然有些被动,但总算是牵制住了这骷髅老鬼。 而这一会儿功夫,趁着林成创造的良好局面,张青山已将那张符箓贴在了骷髅身上,不偏不倚,正中鬼门! 林成见状,心中一喜,急忙行咒发动了此符:“急急如律令!燃!” 喝声刚落,这张真火符即刻火光大盛,瞬息之间就化作了一团炽热的明焰。那具骷髅早已腐朽,当然不可能发出任何惨叫,不过它的身躯却是剧烈地挣扎抖动起来,显然是遭受到了莫大的伤害。真火不断灼烧着,而且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来,如此一来,林成怀中的骷髅自然是挣扎地愈加剧烈起来。 这三昧真火威力极大,林成作为活人也是不想沾染上丝毫的,于是找了个机会,赶忙往地上一滚松开了那具骷髅。 骷髅一见林成松开了它,赶忙就用双爪往自己的额头上拍去,想要将那团真火扑灭。可是,既然这三昧真火有偌大的名声,又岂会是浪得虚名?只见骨爪触碰到真火的刹那,呲啦一声,不仅额头上的三昧真火没扑灭,就连骨爪上也是沾染上了真火。 第七十九章 阴时鬼门开! 大骇之下,骷髅赶忙往地上一滚,想籍此来扑灭身上的真火,可这真火却如跗骨之蛆一般,不但没有丝毫的熄灭,反而愈烧愈旺,眨眼之间,就已覆盖了它大半个身躯。 “小东西!我是绝然不会放过你的!” 老鬼的魂魄从骷髅上渐渐显露出来,朝着满是怨毒地大叫道,面容狰狞异常。看样子,显然是那老鬼见情况不妙之下,想要弃体而逃了,林成又岂会放任其离开,做出那放虎归山之举。 此时该是那钉魂桩派上用场了。林成早前之所以不曾将钉魂桩钉入骷髅体内,是林成怕那老鬼在知晓自身没有退路的情况下,会作出类似于同归于尽的疯狂之举。林成知道,在已无力回天的情况下,这老鬼必定会舍弃自己的躯体,所以他一直在等待,等待着老鬼的魂魄离体,而在老鬼魂魄将离未离的那一刻,旧力未去,新力未生,此时将会是这老鬼最虚弱的一刻! 抓准时机,林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将钉魂桩刺入了骷髅胸口位置,并牢牢卡在了骨缝之中。而在钉魂桩打入其体内的这一瞬,老鬼又是发出了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而后他骇然地发现,自己的魂魄居然被锁在了躯壳之中,无法离体了。 “该死!怎么会?怎么不能离体了,不要!不要啊……”老鬼满脸惊恐之色,接着又急忙求饶道,“不要!我不想死啊!我再也不敢了,求求道长放过我吧!” 见到老鬼苦苦求饶,林成心里还真有点下不去手,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若是现在心软放了它,难保它日后不会再来报复,到那时候,自己或许还能应对,可是那张青山父子必定会惨遭毒手。想到这里,林成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之意,而后就对它的求饶置若罔闻了。 “小崽子,既然如此,那我就要你们给我陪葬!”老鬼见求饶没用,干脆又露出了本性,带着疯狂之色,朝林成二人扑来。 林成早就料到这老鬼会来这一招,已然做好了跑路的准备,当老鬼恶狠狠朝他们扑来时,他脚尖一点地,拉着张青山猛地倒退到了阵法之外,显然老鬼这一算盘是注定要落空了。 骷髅老鬼只能被困在困阴阵之中不断地受着真火的灼烧,它满地打着滚,简直是痛不欲生,没多久,火势便已彻底蔓延到了老鬼的全身,将整具骷髅完全吞噬,形成了一具巨大的人形火球。渐渐地,老鬼挣扎的幅度愈来愈弱,直至最后完全失去了动静。 待到真火消散,原地只剩下了漆黑的一摊粉末,那老鬼显然已是被真火彻底烧得魂飞魄散了。 看着眼前残留的粉末,林成无奈一叹,这一幕并非是他所愿意看到的。不过仔细想来,那老鬼虽然是可怜之人,但落得这一下场却也是它咎由自取,这一切的起因虽在张老头儿,但他本身却是无意的。甚至在老鬼附身寻仇之时,自己也曾劝诫过它,并许诺替它超度,可它却仍执意要害人性命,故而与其说是林成斩灭了它,倒不如说是它自己害死了自己。 老鬼报复一事终是落下了帷幕,不过此时已近亥时尾声,而两人现在却还身处在这深山老林之中,一旦子时鬼门大开,保不准又会遇到什么骇人之事,故而当头最紧要的,便是尽快返程回去。 临走之前,林成还特意寻了寻那只给他们带路的小兽,希望它能再次带自己二人走出密林去,毕竟有这只熟悉路途的小兽带路,可比他们二人不认路的瞎逛强多了,起码能节省下一小半时间出来,毕竟在这个当头,能早些走出去,便可能会少上那么一两分的危险。只不过,事与愿违,任凭二人叫唤了小半天,却始终不见那小兽的踪影,看来其早已经离开多时了。 林成摇了摇头,只得收了这种心思,招呼张青山赶快上路,让林成稍感安心的是,此时夜空中月光渐盛,除了能给二人提供照明之外,还能籍此来判定大致的方位。 可能是运气好的缘故,二人固定了一个方向,在林中行进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竟出奇地顺利走出了毛刺脚,如此再走了一段后,两人便踏上了来时的小路。走到这里,林成心口微松,因为接下来的路就要好走多了,两人的速度势必又能快上不少。 可还没等他高兴多久,就在二人即将出山之时,天空上却陡然发出了一声惊雷般的乍响,林成下意识地循声抬头看去,却惊骇地见到,不知什么时候,在西面的天空中,居然出现了一道血色古朴的大门,此大门就如同那宫院之门,足有七八丈来高,且正在由虚幻渐渐变得真实起来,与此同时,门上绘有的血色符文也如同活物般疯狂蠕动起来,通体透露出一股阴寒无比的鬼气。 “天呐!这天上怎么会有门,小道长,这……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抬头的刹那,张青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鬼门关,不好,已经到子时了!”林成大骇,脸色蓦然狂变,顷刻间就变得煞白无血。 鬼门关是阴曹地府的一个关隘,是进入地府的必经之路,谚云:“鬼门关,十人去,九不还”。意思就是,倘若有十个活人进了鬼门关,九人都得丢掉性命,剩余的一个十有八九还是个会过阴的高人。 这也难怪林成如此失态了,他做梦都不曾想到,这鬼门关竟能让他们两个活人碰巧给撞上了。估摸着再有一会儿,鬼门关就会开启,届时,成千上万的鬼魂都会从门中跑出来,各式各样的鬼魂都会出现,想想那一幕,林成就觉得头皮发麻。虽说其中也会有鬼差看护,防止从地府出来的鬼魂随意害人,但事无绝对,鬼魂的数量毕竟远胜于阴差,保不准就会有什么十恶不赦的鬼魂会突然发了狂地害人性命,要是让这些个恶鬼知道这荒郊野外的还有两个生人,可能今晚自己二人就跑不出去了! 第八十章 天苍苍,鬼茫茫(一) 林成哪还敢在此地多待上片刻啊,一把拉上张青山就猛地跑了起来,完全顾不得脚下有路没路,几乎是拼了命了,只要是有地儿就跑,有缝就钻,跑得就快连气儿都喘不上来时这才停下。 而此时,空中却又响起了一连串铮铮沉重的怪音,那声音听着,像极了厚重城门被打开时的声响。 林成抬头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只见那天上的那道殷红鬼门,此时已然打开了一道门缝,且在轰然的声响中,门缝正在越开越大。而类似的一幕,各地皆在同时上演着,可见鬼门远不止一道! “别停下,赶快接着跑!”林成二人虽都已疲惫地要命,但在如此骇人的一幕下,他们哪敢停下来歇息啊,完全是凭着一股信念在坚持。 如此亡命狂奔之下,二人总算是跑出了坳子山,因张青山家中离此地较近,故而林成当时就决定先在张青山家暂住一晚,待到终于跑至张青山家中时,林成这才彻底放下心来,阴间自有铁律,之一便是规定在鬼节当天,自鬼门关而出的任何阴魂不得擅闯生人阳宅!且有鬼差看管着,违者一经发现,必定沉入忘川河中,永世受那削魂剔魄之苦! 趁着关门的当头,林成再次瞥了眼西面的天空,此时,鬼门终于彻底大开了,只见成群结对的鬼魂如潮水般从城门中不断涌出,黑压压的,铺天盖地,如千军万马般涌入阳间,整个天空中尽是密密麻麻的阴魂。 这些个阴魂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还参杂着不少动物的魂魄,他们个个面容僵硬,脸色惨白又或者如同死灰,面无表情地慢慢朝前走着,浓重的阴气让天地之间的温度都骤然下降了不少。 当然,这景象并不是任何人都能瞧见的,普通人一般情况下是见不到鬼的,除非是时运低下,阳火不旺之人,又或者是被脏东西缠身和将死之人,例如张青山,之所以他现在能看到鬼,是因为在此之前,他受到那老鬼阴气侵袭,导致自身阳火减弱的缘故。 这时,漫天阴魂中的一些,似乎是察觉到了林成正在瞧着他们,齐齐盯上了林成。顿时,林成浑身上下冷不丁的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哪还敢再继续观瞧来着,赶忙“哐当”一声,立马就将屋门给拴上了…… …… 一夜惊魂,待到天明时分,林成一直提着的心才总算落下。也不知是何缘故,昨晚居然有两只阴魂跟发了羊癫疯似的,在屋子外又唱又跳,又哭又闹,整整折腾了一宿,直到天光显露之时方才离去。 清晨时分,林成便打算向张青山父子告别,那张老头儿早已于昨晚醒来,其在知晓了事情的起因经过后,对林成可谓是感恩万分。农家人最为朴实不过,张老头听完自己儿子的描述后,立马就要给林成磕头,并且要将他们仅有的积蓄全部送给林成,当作此次林成救他二人性命的报酬。 林成当然不会接受,毕竟张老头儿这一家子的情况他也是知晓的,典型的穷苦人家,以至于现如今张青山已经年岁不小了,却依旧是没能力说媒讨个媳妇。如此,林成便以一种巧妙的方式婉言谢绝了,不过,好不容易推脱掉钱财,张家父子却又要硬留下他来吃顿便饭,林成见实在推脱不过,就只好点头应允了。 因为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为了招待林成,张青山还特意瞒着林成,将自家唯一的一只老母鸡给宰了,给他炖了郭鸡汤,这才勉强有了顿饭的样子。 饭桌上,经过交谈,林成方才知晓这张老头儿为何明知毛刺脚的诡异,却仍要去那地儿打柴的缘由。原来,一直盘距此地的马家军(在北洋军政府时期,从地县到各省的最高长官依级别从小到大依次为督办―镇守使―护军使)又擅自颁布了新的赋税制度,实施山林税,规定一切农户如在坳子山外山樵采,就要交纳此税,被逼无奈之下,张老头儿只得去了深处的毛刺脚,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便是林成先前所知晓的那般了…… 听完张老头儿的讲述后,林成唏嘘不已,原来这一切归根结底竟是军阀横征暴敛之故。张家的穷苦可想而知,但在如今的中华大地,类似于张家父子的穷苦民众绝不在少数,军阀混战,民不聊生,他们只不过是这苦难长流中的一个缩影罢了。 吃过午饭,林成向张家父子作揖而别,而后在他父子二人恭敬的目光中,径自朝县城去了。 …… 从后半夜开始便是真正的鬼节了,又加上今日是阴云天气,故而就是在白天,见鬼的几率依旧是极大的。不知是否是城西本就人烟稀少还是怎地,这一路走来,在这条不小的大道上,林成却愣是没瞧见一个人影。 “真是怪哉,今日这大道上怎会不见一个人影?”可就当林成这般想着的时候,前方不远处却蓦然出现一个人影来。 “方才还说着没人,可这一晃眼,咋又来人了?”林成暗感诧异,可还不等他细想,那人却也迎面向其走来,并离之愈来愈近,前文已经说过,这是条大道,并排过两辆牛车也不是问题的,可那人所走的位置却是不偏不倚,恰好与林成走在了同一直线上,似乎是有意在挡林成的道。 这是一个身着黑衣的中年男子,面色发白,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莫名的阴冷。 “阴魂!”见状,林成瞳孔微缩,其藏在袖口中的右手不由暗暗掐起了剑指。 真是应了那句禁忌老话:鬼节的时候,在孤路上遇人须慎行,切莫随便与人搭话,因为极有可能,对方就根本不是人的! 林成双目微眯地打量起这只正向自己迎头走来的阴魂,并没有急着出手,因为他发现,该男子虽然看起来阴气森森,但也绝非是那种凶戾异常,逢人便害的厉鬼。不过,要是对方不识相,欺他年少,想害其性命的话,林成绝对会让对方尝些苦头的。 正当林成暗暗猜测该男子的用意时,该男子却已于林成面前停下了脚步,并略一拱手地询问道:“这位小兄弟,请问去宋村怎么走来着?” 第八十一章 天苍苍,鬼茫茫(二) 林成一听,心中不由一松,原来这只是一只问路的阴魂罢了。不过仔细一想,林成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因为这宋村,乃是位于城西之地的某个小村,既然这男鬼不识得路,那便说明他生前并非是宋村之人,那他又为何要去宋村呢?这其中说不定会有些端倪,想及此处,林成当即便道:“宋村我是晓得的,但那是活人住处,不知这位老哥所去何为啊?” 林成的话中隐隐意有所指,目的是为了告诉该男子,自己已然知晓了他的身份。 果然,黑衣男子一听,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显然他也是微敢惊讶,眼前这个年岁不大的少年,竟颇还有些本事。短暂的诧异过后,黑衣男子当即躬身,再次拱了拱手道:“不曾想到小兄弟还是位高人,真是失敬,事情是这样的……” 听着此鬼的讲述,林成心中渐渐明晰起来,原来该男子已等到了再世为人的机会,不久前其就已收到阴差通告,知晓自身下世要投胎到宋村某户人家中,今日,他是特地赶着去宋村投胎的。 “竟是如此喜事,那我便在此先行恭喜老哥了!”林成诚心恭贺道,并当即为其指明了路途。人道为上善二道之一,该男子能得如此善果,定然是他前世积德不少,退一步来说,哪怕其生前未做善事,想必也是极少为恶,如此一来,其能再世为人,自然是该恭贺一番。 黑衣男子谢过林成后,便朝着林成为其所指的方向飘然而去,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人一般在死亡后四十九日内转世投胎,也就是七七之内,而阴间一日,却几乎抵得上阳间半载,这一段时期便叫做中阴期(指的是死亡之后的一段特殊时期),阴司铁律规定,所有的鬼魂都要等到中阴期完毕方可投胎,而在此期间,阴司会根据其因果作业程度,将其投往五道中的任一道,而各种生物的因果作业程度,则在生死簿上自有记载。但也有种情况是不存在四十九日的时限的,那就是下地狱。 送走男鬼后,林成又接着上路,这一路上空空荡荡,却没有一点儿人气,好在离近县城之时,总算是能勉强瞧见几个人影了。 在途径城乡结合之处时,林成发现,这沿街走来,几乎家家门口都摆放着一个烧纸钱用的火盆,火盆里头大多残留着燃尽的纸灰,旁边还堆撒着一些香烛瓜果之类的贡品,看来这“拜门口”之俗在此地还是颇为盛行的。 林成这样想着,正要从一处岔路经过,却于不经意地一瞥中,忽地发现些许异常。但见在左前方十米开外的一户住宅前,居然杂七杂八地围满了一大群人,这些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估摸着得不下十数人。他们围在屋前沸沸扬扬地议论个不停,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此起彼伏,显得十分嘈杂,不过因为离得有些距离,故而他们在说些什么林成倒是没有听清。 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也罢,姑且前去瞧瞧,反正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怀着这样的心思,林成便向那处人群走去,屋前,本就围满了一大堆人,自然不会有太多人注意到突然出现的林成,一众人仍自顾自忙着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哎,这陈家的丫头怎么一夜之间就得了这种骇病呢?” “你们说,这该不会是遇着啥不干净的东西了吧?你们也知道这几天,那些东西……” “是啊,要不是被脏东西缠上,怎么可能变成这样呢。” …… 林成也就大致听瞧了那么一小会儿,便从这堆人的交谈中,听出了些端倪。他心中一动,顺着有限的缝隙,努力往人群中挤去,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总算挤到了人群的最前沿。 只见屋前的一小块空地上,突兀地摆着一张竹塌,而此时这竹塌之上却还躺有一个双目紧闭,身材娇小的少女。此女年岁不过二十上下,按理来说,原本这就应该是桃李年华,风华正茂的时期,可不知怎地,眼前这少女却如同一个患了恶性皮肤病的重症病人一般,裸裸在衣物之外的躯体上,赫然生满了密密麻麻的猩红小点,有的地方还在流脓,端得是恐怖之极! “女儿啊,你这是造了啥孽啊!怎会得了如此骇病!” “大夫,大夫,求求您救救我的女儿吧!我们给您磕头了……” 一对中年夫妇跪倒在竹塌两侧悲痛不已,看样子,这就是女孩的一双父母了,而他们身前还立有一个年逾古稀的麻衣老者,老者身后的木门半掩着,从门后隐隐透露着一股独特的药材味道,看来这地方是一处医馆,而这老者,则是二人口中的大夫无疑了。 “唉!老夫行医数十载,却从未碰见过有如此怪病,老夫握亦是束手无策啊!”麻衣老者,无奈一叹,他虽有心救人,可这骇病并不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他亦是无能为力。 闻言,那对中年夫妇又是一阵呼天抢地的哀嚎,眼中尽是绝望之色。 在那麻衣老者问诊之时,林成亦是仔细观瞧了那少女一番,这一看,还真让他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看样子,倒还真被那些个围观之众给说中了,这女子确确实实是被脏东西给缠住了! 只见这竹塌上的女子眉宇间隐隐有黑气凝结,浑身上下亦是阴气浓重,更重要的是,她头上的三盏阳火已然灭了一盏。 人在降生之时,无论男女,与生俱来的,都会自带三盏阳火,头顶一盏,左右双肩各一盏,长明不灭。有此三盏阳火存在,一般鬼怪是绝对不敢靠近人的,以免被阳火烧了身去,但也有些极其凶厉的邪祟,已然不惧阳火炙烤,可随意害人性命,当然这种鬼怪毕竟只是少数,并不多见的。 除此之外,一般的鬼怪若与人怀有仇怨,那么即便对方阳火长明,它们也会想方设法地报复,例如通过鬼拍肩,鬼喊人,或者长期以阴气侵蚀阳火等方法来熄人阳火,凡此鬼怪扑灭阳火之举,亦被称之为鬼吹灯! 第八十二章 阴鬼缠身(一) 既然已经看出了问题所在,林成自然不会见死不久,当即从人群中走上前去,对着女子的父母双亲拱手一礼道:“这位大叔,大婶,恕后生冒昧之言,你们的女儿并不是得了什么骇病,而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给盯上了!” 林成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落在众人耳中,可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啊。林成长得颇为健硕,虽未到束发之年,却已然生了副十五六岁的模样,但在众人眼里,却依旧只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因而当其话落,顿时所有在场的人都愣住了,满脸诧异地望着他。 可能是林成太过年轻,所言又过为唐突的缘故吧,惹得周遭的人们纷纷为之侧目,他们之中有大感惊讶的,有暗自思量的,当然也有眉头直皱,颇为不屑的,一时之间,人群中又开始嘀嘀咕咕地细声议论了起来。 “这是哪家的野孩子,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 “得了吧,八成是一个爱出风头的毛头小子。” “可别这么说,保不准这小兄弟真有本事呢?” …… 林成对众人的议论声如是充耳未闻一般,面色不变,仍自顾自接着开口说道:“我观她阴气缠身,想来定是她进来做了什么得罪鬼神之举,你倆可晓得个中缘由?” 夫妇二人闻言又是一惊,眼见大夫束手无策,女儿生命危在旦夕,或许是存了姑且一试的念头吧,那男人主动朝林成拱手一礼,而后试探着说道:“多谢小兄弟指点,请问小兄弟你是?” 林成也晓得自己年岁还小,不能使人信服,索性就将自己的师父林天法给搬了出来。 如今林天法的名气极大,围观的一干人中,自然是有听过他名号的,其中还包括了眼前这个男人。 “可是县城之中开办道堂的那位林神仙?”人群中有人发问道。 林成自然是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见他承认,人群里顿时一片哗然,就连先前出言贬低林成之人,神色亦是不免有些异样起来。 “竟是林道长的高徒,还请小道长救救我女儿哇!”男子显然也是听过林天法的名号,闻言立时一怔,作势就要给林成下跪,一旁的妇人亦然,言语中尽是怜求之意。 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林成心中有感而叹,赶忙搀扶起夫妇二人道:“哎!二位何需如此,既然这事儿碰巧让我遇到了,那我就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接着方才的话题来讲,二位可曾知晓,你们的女儿近来可曾做过任何触怒鬼神之举?” “这个……”闻言,男人摸头细细思索了一阵,似乎是没有想到任何可用之处,故而又将目光了转向了女人,那女人虽然心急得绞尽了脑汁,但亦是不曾想到任何有关此事的线索。 见此情形,林成也不由跟着干着急起来,正所谓对症下药,这降妖捉鬼与治病救人一样,都需要找到症结的根源,盲目不得,否则就很有可能不止救不了人,反而会适得其反。 就在三人为寻不到丝毫的头绪而倍感焦急之时,原本一直躺在竹塌上的少女却猛地睁开了眼睛,口中还持续不断地嚷嚷起来: “你不要过来!求求你,放过我吧,不要再过来了,不要过来啊!” 这声音虽是尖锐之极,但林成听了却是心中一动,当即顺着少女那惊恐不已的眼神望去,眼神固定在了人群里头的某处位置。 林成瞳孔微缩,只见西侧的人群中间蓦然多出一个身形伛偻,满头灰白,形容枯槁的老妪来。这老妪出现得很是突然,就像是凭空从泥土里钻出来似的,其周围之人竟无一人察觉到她的存在,更诡异的是,她的身形也如同那阴冷无形的阴风一般,从挡在她前头之人的身体中穿梭而过。 正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一般说来,在人群聚集之地阳气极盛,鬼魂是不敢接近的,更何况还是在白天。不过,今日乃是鬼节,正是天地极阴之时,这人势自然不若天地大势,故而这鬼老婆婆才能在人群中穿行无碍的。 眨眼间,这老妪便已穿过了人群,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竹塌之侧,一双阴翳的眼睛狠狠地盯住了竹塌上的少女,而后阴阴一笑,这笑声中明显存在着不小的怨气。 当然,就像众人看不见这老妪一般,她的笑声,众人也是丝毫听闻不到的。他们所能看到的就只是那少女忽地像发了疯似的大喊大叫起来,声音惊恐之极,其身形不断颤抖着,差点从竹塌上翻滚而下。 “她来了!”林成轻声道。 在场的众人自然晓得林成口中的‘她’代表的是何东西,在好奇心驱使之下,绝大多数人赶忙在附近四处乱瞟起来,希冀着能瞧一瞧那鬼魂的模样。 女人闻言,下意识地连忙一把将自己的女儿紧紧搂在了怀里,而后冲着空气疯狂大喊:“你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要缠着我的女儿,我是她的母亲,你有事儿就冲着我来啊!” 可能那女人自己也不晓得,在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声音中已然带有强烈的颤音,显然,在面对未知的恐惧面前,她也很是害怕,可她的手却从未因此而松开,因为她知道,她怀中的是自己的孩子,故而她的眼中尽是坚毅与决然,这便是母亲,一个母亲的本能。 眼见着自己的妻女如此模样,自己却无能为力,而那男人也是眼眶一红,骤然发狠道:“你给老子滚出来,老子跟你拼了!” 老妪轻蔑地看了两人一眼,浑身怨煞之气大作,仍自顾自地朝那少女扑去。 林成哪能让其得逞,当即纵跃上前,将自己的身子横在了他们二者之间,手心朝内,手背朝外,行了一道“小塞诀”。 大家都知晓,鬼魂是虚浮的,除非他们主动现形,否则一般人根本伤不了他们,而正所谓“手心为阳,手背为阴,内打人,外打魂”,鬼魂属阴,故而以手背相对,阴阴相击之下,便能伤到鬼魂。 慑于“小塞手诀”的威力,那阴气森森的老妪立马就止住了扑势,其望向林成的目光中,满是怨毒。 “哪里来的少年,为何要阻拦老身向其复仇?” 林成本还想给这为老不尊的阴魂稍微来点颜色瞧瞧,好让其知难而退,不过按其方才所言,这其中似乎还另有隐情来着。而且林成看这老妪也并非是那种怨气极深,见人就害的厉鬼,故而他想了想,便当即收了手诀,嚷声问道:“老人家您既已是一介阴人,为何还要行那阴阳相冲之事,欲要伤人索命呢?” 兴许是见林成有些本事,又以礼相待的原因吧,这老妪一时间也并没有急着害人,而是以一种幽怨的语气径自说道:“老身并没有要取她性命的意思,但也不能这般便宜了她,给其些苦头尝尝,好让其长些记性!” 说着,这老妪还有意无意地瞪了那少女一眼,惊得那少女又是一连串的尖叫,见少女这番模样,她又是颇感解气地阴笑了几声。 第八十三章 阴鬼缠身(二) 见状,林成眉头不由一皱,“老人家您看,现在她已经受到了惩罚,而且她也已然知错,老人家您大人有大量,不若就此揭过此事,饶过她可好?” “哼,就凭这小贱人所做之事,我岂能这般轻易就饶了她!”闻言,老妪却是怨气一盛,而后愤愤地回道。 自方才起,医馆门口的人就都以怪异的眼神怔怔地看着林成,他们可瞧不见鬼魂,故而在他们看来,林成就像是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一般,好生奇怪。 不过林成可没有那个闲功夫去管这个,在听闻老妪所言之后,其赶忙接着问道:“不知该女子是如何得罪的你?先前我也已经问过其家人了,但是他们都对此事没有丝毫头绪的。” 白发老妪听了之后却是神色一黯地诉起苦来:“少年郎,你不晓得哇,想我一个老人家在下面孤苦伶仃,节衣缩食的,终日只得吸食那索然无味的香烛之气,久而久之,却愈发地想念起阳间吃食的味道来,好容易才等到昨日鬼门大开,适逢千家万户祭拜鬼神,我这一路寻来,倒也能从中获得些钱财衣物以及不少吃食,一来可以维持在下面的用度,二来也总算满足了老身那口腹之欲。可是……” 说到这里,那老妪似乎又是想起了什么不愉之事,立时就变作了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可就是这个小贱人,正当老身要在某处取些吃穿之物时,她却当着我的面,一把将那火盆掀翻了不说,就连附近那些吃食也全部扫落在了地上。老身不论生前死后,对那一针一线之物都极为怜惜,见她这般糟贱东西,我哪能轻饶了她!” 一听这话,林成也是眉头一皱,看来真要论起个中缘由,似乎还是这女子自身的原因。 不过,既然此事让他遇到了,他当然不会坐视不管,本着万事好商量的原则,他尽可能地放低姿态,对着鬼婆婆拱手一礼道:“这听起来确实是该女子的过错,婆婆您暂且息怒,如若您信得过我的话,此事就交由我来处理,我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您看如何?” “你这后生倒是谦逊的很!”老妪闻言怨气稍减,径自点了点头,“那好吧,只要你给我一个合理的答复,我就姑且放她一马。” 听到这里,林成不由暗松了口气,这鬼婆子果然不愧是早已过了更年期的主儿,倒也好说话,想来只要让那女子给她道个歉,再做些赔偿,此事就能轻易化解了。 接下来就是面子功夫了,想及此处,林成当即转过身去,冲着竹塌上的女子冷声道:“你个女人端得是好生糊涂,为何要将那火盆掀翻,又将那些瓜果贡品全部扫落在地,就是你这般行径,这才冲撞到了人家鬼婆婆!” 经林成这般呵斥,女子明显地一愣,而后两眼立刻瞪得老大,呆呆地张着嘴巴,显然是想到了什么,只见她猛地从竹塌上坐起,身体前倾,以一个半跪的姿势对着近前的老妪一个劲儿地摆手求饶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求求您放过我吧,我知错了……” 该女子声音中已然带上了哭腔,急得连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唯恐自己解释不当,那鬼婆婆不肯放过她,女子一个劲儿地解释着,听着她的叙述,林成也总算知晓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在鬼节的前一晚,也就是昨夜子时之前,家家户户都在行那‘拜门口’之俗,但他们家因为信奉天主教的原因,并没有如此做派。当然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并不会冲撞到鬼神,怪就怪在不知是谁居然将那火盆与贡品放在了她家门口,因为信仰不同的原因,这是绝对不被允许的,故而就有了接下来女子用扫把扫除了自家门前的火盆与贡品,以至于无意间冲撞到了这位鬼婆婆,惹得鬼怪缠身。 说到这里,女子又眼泪汪汪地看向了林成,满脸无助道:“道长,你可要帮帮我啊,我真的知错了,求求你帮帮我吧,我保证再也不敢了!” 竹塌前的夫妇二人亦是跟着哀求道: “小道长,求求你救救我女儿吧!” “还请小道长救我女儿!” 林成见也差不多了,便冲着那鬼婆子拱了拱手道:“婆婆您也已经听到了,她并不是有意要冒犯你的,所谓不知者不为罪,看在她诚心悔过的份上,不若就此揭过此事吧。当然,我会让他们在事后给您多烧些钱财衣物,籍此作为补偿的。” 说完林成不待那老妪回答,便又紧接着问那一家三口道:“我方才所言你们也已经听到了,我问你们,你们可愿照我说的那般去做,多烧些钱财衣物给婆婆赔罪?” 三人一听,自然是连连点头,称一切都任凭林成做主。 见三人点头答应,于是林成便转身向那老妪露出征询之意道:“婆婆,我让他们给您烧几倍的钱财衣物,外加两对专门伺候您的童男童女,您看如何?” 其实一般说来,这鬼可比人更通情理来着,鬼婆婆看了看那一家三口,又扫了林成几眼,终是脸色一缓,叹了口气说道:“罢了,只希望她能长些记性,做任何事莫要等到出现了恶果才懂得后悔!” 见鬼婆子终于接受了自己的条件,林成也是大松了口气,其实这鬼婆子说得倒是极为在理,这有些人呐,无论大事小事做事从不考虑后果,非要等到遭了恶果,才忏悔不已。 在问得了鬼婆婆的名字及生辰八字后,林成便接着说道:“老人家您且下去等着吧,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将允诺的东西都烧给您的。” 那老妪并没有再多语什么,冲着林成点了点头,而后却是将脑袋猛地转了个一百八十度,再次冲着那女子意味深长地阴笑了几声后,便在那女子惊恐的目光中,穿过人群,径自往西去了。 直到那鬼魂老妪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后,该女子这才身形微松,面带余悸地收回了目光。 第八十四章 义海恩山 见自己的女儿这般模样,那夫妻二人也是心有所感地问林成那鬼婆婆是不是已经走了,见林成点了点头,他倆悬着的心也总算放了下来,待到缓过神来,皆对着林成深深一拜。 林成抬了抬手,郑重嘱托夫妻二人道:“答应那鬼婆婆的事,你们还得及早去办,切记,只可多不可少,务必做到让其满意,至于该怎么做,就不用我说了吧。” “小道长,小女身上的红疹……”男人点了点头,但在下一秒,其似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脸担忧道。 “放心吧,这只是那婆婆特有的小伎俩罢了,只要你们将事情办妥,她在下面心生感应之下,自然会让其消失的。”林成随意说道。 该交代的林成都已经交代了,剩下之事颇为简单,已经用不着他操心了,既然此事已告一段落,林成便不顾那一家三口的挽留,打算接着上路了。 在场围观的众人也早已被林成的本事所彻底折服,故而当林成朝人群外走时,众人皆面带敬意地主动为其让出一条道来。对此,林成起先还有些不适应来着,不过稍一细思,他也就释然了。 “驱鬼救人,调和阴阳,这就是我们行道的意义所在吧!”林成这样想着,径自朝县城方向去了。 …… 此地离县城已是极近,以林成的脚程,只费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后,便已进到了县城之内。林成是在临近正午时分离开的张家,算上这一路上遇事所耽搁的,此时也不过晌午大错,时辰尚早。 昨晚折腾了一宿,林成本来想着是要回家美美地睡个午觉的,不过经过方才一事,他也知道因为时值鬼节的原因,近日来怪事频发的可能大大增加,或有不少人都需要帮助,故而其略一思量后,便还是决定先去道堂看看。 果不其然,林成这人还没到道堂,便远远地瞧见道堂门口已然立有不少人,个个面带急色,似乎都是来道堂寻求帮助的。 这些人大多是在近日里遇到了什么莫名的骇事儿,又或者是亲眼见到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前文已经说过,凡是一些火气低弱或者时运不佳之人都会较常人容易撞鬼,更何况在鬼节这个特殊的日子了。 林成为这些人一一看过之后,心中便已了然了,其实那除了怨气极深的厉鬼外,寻常的鬼魂纵然有怨,也决然不会无端害人的,故而这些人大多只是受了些惊吓,再有甚者,也只不过是因近日来阴气太盛而导致身体有些微微不适罢了。对于这些小事儿,林成只稍稍使了些小手段后,便将之皆尽化解掉了,这让原先因林成年纪小而对其能力颇为怀疑之人,皆收了轻视之心。 …… 大概是有阴司监控的缘故吧,故而虽然地府之中万鬼齐出,但对常人的生活却并无多大影响的,若非要说有,可能也无非是一些倒霉之人见鬼几率大大增加罢了。说到见鬼,林成这两天还真见着了各式各样,形形色色的阴魂,有双眼爆凸,耷拉着舌头四处乱飘的吊死鬼,也有把自己脑袋拧下来当蹴鞠满大街踢的无头男尸,还有貌美如花,看着与常人无异,但装束却与今世迥异,乃是早已死了不知多少年的前朝艳鬼…… 转眼鬼节已过,林成估摸着离自己的师父归来最迟还得有上个一两日,适逢鬼节过后,近日来道堂里也没什么事儿,于是他便想趁此间隙好好享受一番。这一日,林成正于道堂的太师椅上酣睡,忽地,睡梦中的林成只觉身下一阵地动山摇,吓得他一个翻转,立马从太师椅上跳了起来。 “哪来的狂徒……”林成的第一反应就是感觉有人用力推了自己身下的太师椅一下,将他的美梦都给整没了,其睁开惺忪的睡眼,正欲破口大骂,却发现自己身前已然站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那似笑非笑地注视着自己,这般猥琐的笑容,不是自己的师父还能有谁! “师……师父……你咋回来了,照你之前的行程不是还得有个一两日吗,难道是那边的法事已经提前结束了?”林成讪讪一笑道。 林天法也不应答,只是大有深意地扯了扯胡子,笑着反问林成:“怎么?听你的语气,倒是有种不想我回来的意味,莫非你这几天趁着我不在,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我……师父你欺负人!”听自家师父这么说,林成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顿时小脸一红,赶忙扯开话题道,“那啥,您这一路赶来,肯定也渴了吧,我给你您倒茶去。” 说完,不等林天法应答,林成便径自跑进了烧茶的隔间。一炷香的功夫,一壶香茗便已烧开,林成将热茶沏好,恭恭敬敬端至林天法坐前,道:“师父请用茶。” 林天法简单‘嗯’了一声后便端起茶杯细细小嘬起来,在林天法用茶的这功夫,林成的目光却不由停留在了桌面一鼓涨的包裹上。这包裹与林天法放置衣物的包裹不同,从其材质上能看出这包裹还是崭新的。 “师父,你怎么会多出一个包裹来着,这包裹里装的是何许东西?”林成多少还有些孩子心性,见此不禁好奇道。 “哦,差点忘了,这些都是给你的,你不妨打开看看吧。”林天法淡淡回道。 “给我的?”林成闻言大喜,迫不及待地就将包裹拆了开来。 只见包裹里装满了许多稀奇新鲜的小玩意儿,其中就有林成朝思暮想多时的空竹(空竹形如腰鼓,以竹或木制成,两头为两只扁平状的圆轮,轮内空心,轮上挖有四五个小孔,孔内放置竹笛,两轮间有轴相连,形状原理皆类似陀螺。)除此之外,在那些儿玩意的边上还摆着几个密封严实的油纸包,林成打开了其中一个,发先这带中装的竟是他最爱的蜜糖金桔,林成当即就拣了几个塞进了嘴里,而后又满怀期待地将其余油纸包一一拆开,发现里面装的皆是他最爱的吃食。 “咦,师父,这怎么还有个小盒子,这盒子中装的是何物?难道也是给我的?”林成又指着一个半尺见方的木质盒子问道,在说这话的同时,林成已经一把抓起了盒子,并作势就要将其翻置过来。 “哎呦,瓜娃子,你可得小心点儿,千万别弄坏咯,这东西可是你师父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弄到的!”林天法见状赶忙喝止,并作势将盒子从林成手中小心接了过来,摊开了侧面起固定作用的长条木板,而后缓缓地打开了盒盖。 盒子里是一圆形的事物,形似烙饼,但不同的是,这上面还有一层奶白色的,不知名的东西当作底子。 “师父,这一坨东西是什么?这能吃吗?”林成对着这模样怪异的东西仔细瞅了半天,却愣是没瞧出任何名堂来,不禁眉头微皱道。 “废话,你这瓜娃子真是不识货,这玩意儿叫做蛋糕,是洋人庆祝生辰用的,当然能吃。哼,要不是想着今日就是你十五岁的生辰了,我才懒得这么早就赶回来!”林天法没好气地骂了林成几句,却又将这东西放回了林成手里。 林成一惊,这才想起,今天就是自己的生辰了,自己虽然自小就成了孤儿,但自己的生辰却还是晓得的。原来自家师父是为了给自己庆生而特意提早回来的,一时间,林成只觉得自己的鼻子有些发酸,心里说不感动,那是假的。想自己五岁时就成了孤儿,其后一直饱受人间冷暖,遭人欺凌,见惯了人性的丑恶,直到那一年遇到了自己的师父,而后被其收养,这才感受到了亲情的温暖。 林成抱着新奇的心态试着尝了一口,一股甜甜的馨香之气混着奶味儿,都快沁到他心田里去了,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师父,谢谢你,谢谢让我遇见了你……” …… (ps:前期关于主角人物的性格、能力、背景等一系列描写已经铺垫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让其成长了,接下来的笔墨主要是描述其遭变之后了。) 第八十五章 城中骇事 …… “心神微入祖竅,性光現。初則點點,飄移不定,其光微弱,以心神稍微照攝之,凝定之,即以真意照於白光之中,繼之由點而漸漸凝聚成片,片片而來,由外歸內,如此真性漸聚矣,而吾人已入大靜……” 此刻的林成正盘膝静坐于道堂内的蒲团之上,习那林天法特意让其修行的‘观光’之法。所谓“观光”之法,乃是道家秘传的修炼法门,此法秘而不授,皆为师徒相传。观光的作用,就是为了炼性。悟人之性,原为虚空一光,在下生之前,来自宇宙。因此这是炼性的根本方法,谓之性功。而性之根,又在于两目中间之一窍,此窍来自吾人下生之前,因而称之为“祖窍”。 林天法传授林成此法的意图就是要让其守住“祖窍”,只要林成能守住“祖窍”,当尸化再次发生时,便能极大程度地保持自身灵台的清明,而时常习练这观光之法便能起到固守祖窍之用。 原来,待林天法回来后,林成就将自己这几天来的遭遇皆尽告诉了他,其中自然也包括其自身再次尸化却不曾丧失神智之事。 林天法闻之不惊反喜,因为在他看来,此次尸化的种种迹象意味着,林成大有可能摆脱尸化时的尸煞之气侵蚀,从而彻底掌握尸化的力量。其再苦思冥想了几日之后,便将这观光之法授予了林成,嘱托林成时常勤加练习,倘若其再次发生异变,便配合那道家静心决一同施展,极有可能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后果。 林成遵从自家师父的意思,这几个月以来,他每天清晨都会固习一遍此法,故而在此法的修习上其也已经有所阿成了。这样的生活虽然单调乏味却也恬淡凝静,不过这样的生活却并不会持续太久,很快就被再次打破了…… 近段时日以来,这城关县城中却是屡屡发生命案,当然这仅是寻常的命案的话自然用不上林天法来管,可怪就怪在,这多个受害人皆是些年龄从二十到四十左右不等的精壮男子,而且无一例外的,他们的死状竟惊人的相似,不管他们生前有多少宽度斤两,死后却皆变得瘦骨嶙峋,皮包骨头,就如同一具具风干了的腊尸,很难想象究竟是什么力量才能造成如此诡异的死相,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杀死他们的绝对不是人! 为了避免城中大乱,引起群众恐慌,此地军阀便当即封锁了消息,并于第一时间派人将林天法请了过来。 林天法仔细瞧过这些死者的尸首后,也是面色狂变,当即震怒异常,因为他发现,这些人的尸首之上皆残留着淡淡的邪祟之气,无一例外的,他们皆是被吸尽了元阳而亡,所以尸体才会形如枯槁。 所谓元阳,宋《问天医赋》中就有记载:“元阳之气,可斤可两。”俗亦谓男子的精气,乃是人体阳气的根本。妖物邪祟倘若吸取元阳修炼,其修行速度便能快上百倍不止,很显然,此时此刻这城中,已经混入了专门吸人元阳修炼的邪祟! 这不断害人性命的妖物,林天法岂能容它,倘若再让其这般吸食元阳下去,它的道行定然会成长到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到时候恐怕就不只是死一两个人那么简单了,故而为今之计,便是尽快找到那害人的邪祟,好将之斩灭。 可困扰师徒二人的最大问题就是,这城关虽小,但好歹也是一县的县治所在,人口也接近七万之众,故而要想在这茫茫人海中找出那作祟的妖物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林天法与那马督办商议之后,并没有让众人帮着寻找,而是让马督办派人暗中密切关注这城中的任何风吹草动,自己则带着林成暗中盘算起来。 …… 一连三四天过去了,此事并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的进展,相反地,城中却又接连发生了几起相同的命案,官方虽然对外宣称这些人皆是得了不知名的骇病而暴毙的,但此说法显然不能服众,一些警觉的人已然察觉到了些许风声,各种各样的流言也慢慢在城中滋生出来,整座县城不免变得风声鹤唳,人人自危起来,甚至不少此事的知情者,已悄然搬出了城中,这其中就包括了马督办这类权贵的亲属家眷。 虽然说此事没有取得过多的进展,但也并不是说丝毫发现也无的。通过连日的观察对比,林天法发现,这些死者在被害之前,似乎都没有任何的挣扎,除此之外,经过官方的调查得悉,这些死者皆是在单独一人时被害去性命的,且事发之地,皆颇为得偏僻隐秘。 “这妖物大多出没在隐秘之地,且专门只挑落单的男性下手……”想到这里,林天法不禁眼睛一亮,大有深意地看向了林成…… 是夜,星月朦胧,天空当中依稀可以看到一丝丝乌云在缓缓地移飘动着,这个点儿,街道上的行人已是寥寥无几,只有少数几盏街灯隐约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似乎是在诉说着此夜的冷清与孤寂。 然而就在此时此刻,城中某个少有人去的小巷里,一个浑身酒气,脚步虚浮的醉汉正于狭小的巷道里,跌跌撞撞地行进着。 “小二!再给老子满上,再来!呃~”醉汉满口说着胡话,时不时地还打上一个长长的酒嗝儿。 整个的狭长巷道里,漆黑如墨,没有丝毫的光线,亦是寂静无比,只有醉汉自身深浅不一的脚步声在巷间不断地回荡着。 醉汉就这般左摇右摆,踉踉跄跄地拐至到了下一个巷口,可能是他觉着累了想歇息一会儿,故而到了此处后,他便不再接着走动了,只见他单手扶着巷壁,而后作势将整个身子都侧倚在了墙面上。 整个漆黑的深巷之中只有他那粗重的喘息声,周遭显得是那么得沉寂。 就在这时,巷弄深处却突然响起了另一阵细微的脚步声,这脚步声很是缓慢,却带着强烈的节奏。 第八十六章 宙狐(一) “噔噔噔”的撞击声在这黑暗当中显得十分诡异,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虽然醉汉一直瞧不见人影,却也知道那脚步声的主人已是离他自己越来越近了。 此时已是寒露时节,夜晚温度本来就比较低,再加上巷道之中不时有冷风悄无声息地袭来,吹得醉汉微微发凉,似乎连他的酒都吹醒了不少。 “噔噔噔……” “噔噔噔……” “噔噔噔……” …… 不知怎地,随着脚步声的临近,醉汉这心底里竟有些莫名得发慌起来。 这大半夜的,到底会是谁呢?醉汉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就听到那差不多已在自己近前的脚步声骤然一停。随着这脚步声的落下,醉汉的心也是跟着一紧,他看到离自身几米开外的地方,忽地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黑影! 见状,醉汉的呼吸不由一紧,恰在这时,空中的乌云也极为巧合得被夜风给吹散,露出了一抹皎洁的圆月来,月光令漆黑的巷道微微一亮。 苍凉的月光大致照清了醉汉的模样,只见那醉汉身高不过五尺左右,满脸的胡茬儿,年岁有些不确定,似乎是在二十到三十之间,但不知怎地,乍一看,其眼角竟与林成隐隐有几分相似。 那个诡异的黑影同样也暴露在了月光之中,与醉汉所想不同的是,眼前的这个黑影,竟是一个姿色撩人,妆扮洋气的少妇,该少妇身着高领滚边短袖上衣,下着滚边洒花短裙,脚下则是一双五公分左右的高跟鞋,在清冷的月光下,一双雪白修长的玉腿裸露在外,端得是性感十足。 醉汉的一双醉眼似乎看得都直了! “小哥儿,我美吗,嗯哼~”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竟是这少妇最先打破了这种沉闷的气氛,嫣然一笑道。 “美……嘿嘿……美……嘿……”醉汉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讪讪一笑道。 少妇盈盈一笑,看样子,其似乎对醉汉的失态很是满意来着,但见她单手抚了抚,而后又朝醉汉勾了勾手,以一种略带挑逗的口吻说道:“你过来呀,过来呀~” “啊!你是在叫我吗?”醉汉闻言似乎颇为悸动,但仍有些不确定道。 “这儿除了你我,还有其他人吗?嗯哼?”少妇掩嘴一笑,以更加撩人的语气催促道,“快过来吧,人家觉得好凉啊!” 俗话说酒壮色胆,醉后乱性,这话并非是没有道理的。那醉汉一听,先是一愣,但转瞬之后,便带着满脸的激动与火热之色道: “啊,好咧!我这就过来!” 说着,醉汉当即举步向其走了过去。两人之间距离不过几米开外,几乎就是两三个呼吸的时间醉汉便已到了少妇眼前,见他这副急不可耐的模样,少妇脸上的笑意更浓,不过她不曾注意到的是,随着距离的拉近,那醉汉看似迷瞪的双眼中,同样有一抹精芒一闪而逝。 “啊~”少妇一脸魅态,用一种近似梦呓般的语气催促道,“快抱着我,我觉得好冷啊!” 醉汉闻言略有迟疑,但其脸上的火热之色却丝毫未减,稍一停顿后,便生硬地敞开了双臂抱了上去。可诡异的是,在拥抱的刹那,那少妇却是檀口微张,竟张口喷出了一股粉色的雾气来!而那醉汉似乎对这一切并不知情,仍是双目火热,欲念丛生。 雾气略一激荡,便如同那粉色的床幔一般,将二人团团笼罩,并散发出阵阵馥郁的暗香来,而在闻到这股如兰似麝的幽香后,那醉汉的眼神却是渐渐变得迷离起来,这幽香似乎具有能够让人意识沉沦其中的诡异效用。 “小哥儿~”少妇轻唤了一句,可这醉汉却迟迟没有回答。 少妇咯咯一笑,轻轻推开倚在自己身上的醉汉,此时的醉汉早已眼神迷离,表情呆滞,似乎已经被彻底蒙蔽了意识。 见状,少妇笑得却是更加欢实了,只是这笑声中却已分明多出了一丝阴冷的味道。 在阴冷的笑声中,少妇的模样正渐渐隐去,而取而代之的,竟是一颗毛茸茸的头颅来。这是一颗狐狸的头颅!其上长着尖而窄的鼻子,一对狭长的细眼滴溜溜转个不停,活脱脱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 很难想象这刚刚还是姿容艳丽的少妇,顷刻过后,竟成了一狐首人身的可怕妖物。在显露出部分兽体之后,这狐怪却是狞笑一声,而后便迫不及待地朝着神色呆滞的醉汉缓缓张开了兽口…… 狐怪的由来,早在《玄中记》就有记载:“狐,五十岁,能变化为妇人;百岁为美女,为神巫,能知千里外事,善蛊魅,使人迷惑失智;千岁即与天通。” 眼前的这只狐怪既然已能化作貌美妇人,那么想来少说也有百年的道行了。 言归正传,前文说到这狐怪张大了兽口正欲对怀中的醉汉下手,但可能是出于狐性的多疑吧,已经凑到近前的狐怪却又忽地停下了下一步的举动,而是带着些许狐疑之色,上下审视起自己的猎物来。 其那张细长的尖嘴几乎已经贴在了醉汉的脸上,不断有衍水自那狐口中滴落而下,将醉汉胸前的衣物浸湿了大片。不过对此,醉汉似乎并未有任何的觉察,其依旧是神色呆滞,一脸的茫然。 眼见此景,狐怪总算是彻底放下心来,它将自身狭长的狐嘴凑到了醉汉的口鼻近前,张口就要开始汲取醉汉的阳气来。 可就在此时,那面容呆滞的醉汉眼中却骤然闪过一丝精芒,只见其左掌倏地翻转,露出了事先绘制于掌面的一道符箓,而后猛地按在了狐怪的背上!红光一闪后,其掌中的符箓竟彻底转移至了狐怪的身上,而等那红光再度闪过之后,该符箓就直接没入到了它的体内。 与此同时,醉汉的身形亦猛地朝后暴退而去,从醉汉突然暴起发难到功成身退,这一切看似很长,但实则只有瞬息的功夫,以至于那狐怪根本没有丝毫反应的时间。 第八十七章 宙狐(二) “哼,孽障,你竟胆敢夺人元阳,取人精气来修炼妖功,今日便是你身死服诛之时!”醉汉义正言辞地嚷道,但叫人颇为诧异的是,其音却略带着些许稚气,与其先前低沉粗厚的嗓音相比竟迥异不同。 “啊,该死!你究竟是谁?你对我做了什么!” 堪堪反应过来的狐怪蓦然大惊,其本能地就要运功抵挡,然而其稍一运功,却发现自己的功力竟被凭空压制住了大半,到这个时候,它的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惧色。 其灵智并不低于常人,此时此刻,哪还不明白眼前这个偷袭它的醉汉八成就是专门冲其而来的,而那张没入其体内的符箓则是起镇压之效的。 “茅山道士,斩妖破邪,吾乃茅山真宗入世弟子林成是也!” 说罢,醉汉抬手往脸上那么一按,竟当场揭下一张轻薄的人皮面具来,这醉汉不是别人,正是林成乔装易容而成的。 原来当初林天法见苦寻妖物无果,便寻思出了这么一个主意来,其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所学可谓博杂,其中自然也有易容这么一手。林成虽然刚及束发之年,身形体力却早已不下一般成年男子,而且由于终年修道与近来月华滋补的缘故,他身上的阳气端得是旺盛异常,林天法略一沉吟,便让阳气强盛的林成刻意装扮成酒鬼,而后经过这出事概率颇高的东交小巷,以期引那妖物现身,今夜是师徒二人第一次尝试,他们此前也是不曾想到,这才第一次尝试,他们便成功将那妖物给引了出来,从中也不难看出,这妖物对阳气的需求与渴望已是愈来愈强烈了,要是任其发展下去,还不知有多少人会因此而丢掉性命。 事实证明林天法易容的技艺极为得高超,此前那狐怪居然一直都不曾看出林成装扮的醉有汉丝毫的异常,当然这与林成演得太像亦是分不开的。 受惊的狐怪亦是知晓茅山宗的厉害,再加上此时它又被压制了大半功力,致使许多妖法不能施展,故而当其一听林成的来头后,也顾不得试探一下林成的本事了,当即身形一动,如野兽般猛地蹿出,眼看着就要没入身后漆黑的巷道里去。这东交小巷深处巷道纵横,四通八达,一旦狐怪没入其中,那便是鱼入大海,无影无踪了。 不过,让人颇感诧异的是,眼看着狐怪突然夺路而逃,林成却是身形丝毫未动,脸上也并没有任何的意外与焦急之色,俨然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果然,就在那狐怪即将没入身后的巷道中时,半空中一道喝声却是倏地如惊雷般乍响开来。 “孽障,往哪里跑!” 话音未落,便见一道矫健的黑影从几丈高的院墙上纵身跃下,将狐怪的退路皆尽封死! “好哇!竟是一头走上邪路的宙狐,吾观你身上煞气深重,少说也已经残害了不下十数人的性命,你造下此等杀孽,我岂能容你!” 黑影一边冷声呵斥,一边从阴暗的巷道中缓缓走出,从其冰冷的语气中不难看出,来人对狐怪害人的举动带着明显的怒意。 就如同人有好坏一般,修仙的狐狸亦有善恶之分。所谓“宙狐”,便是走上邪路,为祸人间的恶狐,当然除此称呼外,因地区差异的缘故,在一些偏远之地,这些为恶的狐精亦被称之为“中狐”与“地狐”,而所修之道与宙狐截然相反的那部分狐狸,则被统称为“善狐”,眼前这专门夺人元阳的狐怪,显然就是那宙狐无疑了。 人影逐渐暴露在了月光之下,竟是一个上了年岁的小老头儿,只见来人身着一袭得体的道袍,目光如炬,双眼清澈澄明,虽然上了年纪,但看起来却仍旧精神矍铄,硬朗异常,不是林天法还能有谁? 林天法方一现身,那狐怪便是浑身一个激灵,全身毫毛瞬间倒竖,当场如临大敌起来,眼前这个看似瘦小的老头儿竟给它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那是属于野兽的直觉。 狐怪灵智不低,知道自身已然陷入了进退维谷之境,它心思急转之下,便欲寻出那脱身之策来,否则今日必然是凶多吉少。 狐妖那双狐眼滴溜溜地一转,仅瞬息的功夫,便当即做出了抉择。只见它忽地将全身皆趴在了地上,于顷刻间化作了原形,竟是一头浑身皮毛光鲜如火,尾部生有三条长尾的红狐,令人颇感诧异的是,这明明就是红狐,可它的三尾尾尖竟皆是白的。 这狐怪化出本体也就眨眼的功夫,其后,它便纵跳而起,径自跃向了半空之中,只见其张着牙舞着爪,手爪锋利如钩,带着尖锐的厉啸声,直扑林成而去,显然它是看出了林成较林天法容易对付,故而打算从他那寻找突破口了! “没想到这畜牲竟已修成了三尾,成儿,拦住它,千万别让它给跑了!”林天法当即大叫出声,而后左掌微曲,脚踏奇步,亦是赶忙跟了上去。 “哼,找死!”这虽是林成第一次对付妖物,但他却早有准备,只见林成手腕一抖,不慌不忙地从衣袖中取出一块绘有阴阳太极式样的八卦镜来,在功力催动下,那八卦镜镜面忽地毫光一闪,当即射出一道碗口大小的金黄光柱来。 光柱的威能不小,饶是平常,狐怪说什么也不敢硬抗,但是现在情况危急,一旦其作出闪避或者抵挡,就是失去逃跑的最佳时机,势必会被从后而来的林天法截住,到时候要想再跑,那可真就是难如登天了。 想及此处,狐怪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面对朝着自身迎面而来的金黄光柱,那狐怪却是不闪不避,双爪裹挟着幽芒猛地探出,看来其是自恃道行高深,想打算完全硬抗这八卦镜的威能了! 然而这狐妖显然是小看了八卦镜的威能,在其功力被压制了大半的情境之下,八卦镜已能对其造成不小的伤害。果然,双方刚一接触,其附着在双爪上的幽芒,竟好似阳春融雪般飞快消蚀起来,待得光柱威能完全消散时,它那双爪却已是血肉模糊,已然没有一块好肉了。 第八十八章 宙狐(三) 不过,这狐妖虽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其去势却是未曾受到丝毫的滞缓,身形不退反进下,眼看着就要从林成头顶一跃而过。 林成哪能让其如意,当即双膝一曲,而后猛地跃起,如今林成的弹跳力不可谓不惊人,这卯足了劲儿一跳之下,竟差不多能达到一丈来高! 狐怪做梦都不曾想到林成竟能跃得如此之高,大骇之下想要控制身形,却是已经晚了。 林成伸手一探,堪堪抓住了其裸露在衣物之外的一条尾巴,而后再依靠自身的重量用力往下那么一拽。在这股力量下,狐怪的身躯当即不受控制地往下坠去,重重地落在了地面之上。 狐怪怨毒地瞪了一眼林成,便龇牙咧嘴地朝着林成的胳膊咬去,企图围魏救赵,好挣脱束缚。 可还没等它咬到林成,林天法却已是后发先至地出现在了其身后,左掌带着轰鸣的雷声,猛然按下。 狐妖大骇,浑身毫毛立时倒竖,本能地就抛开了林成,转而欲要向一边闪去。然而,由于林天法时机掐的正好,它根本避无可避,只能稍稍避开了要害,被动地承受了林天法这一击。 林天法此次施展的手段明唤“掌心雷”,乃是道门雷法的一种,对阴魂妖物来说,杀伤力可谓极大! 那狐怪仅是承受了一击,便受到了莫大的伤害。刹那间,它的气息便萎靡了大半,而其躯体上被掌心雷轰击之处,已是一片焦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肉香。 红狐仰天发出一声凄厉之极的惨叫,显然是遭受了莫大的痛苦! 此刻它的眼中除了怨毒还有着浓浓的恐惧,因为仅此一击,它便失去了将近一个甲子的道行。 “两位道长!小女子再也不敢了,还请二位道长高抬贵手,就此放过小女子一马!”眼见情况不妙,那狐怪态度一变,竟当场求起饶来,“小女子保证就此离去,隐没山林,再也不会害人性命了!” “师父,这……”林成到底有些心软,见状不禁扭头看向林天法,露出征询之色道。 听闻那狐怪的哀求之言,林天法虽说仍旧是面色冰凉,但也并没有急着下杀手。 那狐怪一看有戏,心中暗喜,赶忙更加卖力地求饶起来。 “小女子只是因为一时鬼迷心窍,才走上了这条邪路,况且小女子所害之人皆是些见色起意的好色之徒哇!” “喔?那依你之言,你害人还是有理了!”闻言,林天法却是面色一寒,不禁冷声呵斥道。 “小女子不敢,小女子知错……”狐精身子发抖,不禁诚惶诚恐道。 “哼,我怎会晓得这是不是你的权宜之计,倘若我今日放过你,你来日又反悔,那又当如何?“林天法依旧冷着脸正色道,“口说无凭,你害了那么多人的性命,那久先散尽自己大半的道行,而后再对三清玉帝发誓日后再不害人,我才可考虑饶你一命。若是不肯,嘿嘿……” 那狐怪见林天法竟要让其散去大半的道行,心中猛然一沉,自己劳心劳力苦修百年才有如今的道行,此次混入城中,费尽心思吸人元阳,那更是为了增强自身的修为,而现在眼前这个老头儿却张口就要毁掉自己大半的道行,它如何能同意? 原本按照它的打算,是想等自己佯装求饶逃过这一劫后,就去别处儿寻一地,继续害人精进自身的修为,天下之大,总有一地任自己逍遥,可现在嘛……哼,这老头儿居然想要自己散去修为,简直做梦!想及此处,狐怪的眼中一抹隐晦的怨毒之色一闪而过,心中亦开始不停地盘算起来。 当然,狐怪心里虽这样想着,但表面上却不敢流露出分毫的不满,依旧是一副唯唯诺诺,战战兢兢的模样。 同时,它赶忙又朝一旁的林成求饶,眼中尽是哀求与可怜的意味,在它看来,眼前这小道士可比那老道士好说话多了,于是,它心中一动,如此说道:“小道长,求求你帮我说说话吧,不瞒你说,我这家中还有四个孩子,如果我死了,在这乱世之中,他们可怎么活哇!其实,小女子之所以吸食活人的阳气来修炼,亦是有逼不得已的苦衷。近些年来,这世间怨气与日俱增,怨气四起,恐怕要不了多久,这天下必定会更加浊乱,小女子就是因为感受了如此威胁,故才迫不得已,出此下策的啊,倘若二位道长斩了我的道行,那便是斩去了我活下去的依仗,无异于杀了我以及我那四个苦命的孩子啊!” 在说这话的时候,狐怪的语气带着浓浓的幽怨与哀叹,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端得是凄凉异常,使人一听,心中就会生起莫名的同情来。 果然,此言一出,林天法也是眉头一皱,心中亦不禁生出了诸多感触,“看来这乱世还要再起诸多事端,是啊,世间怨气滋生,这天下如何能不乱?如今连这些山野精怪都要牵扯其中,神州前途堪忧啊……” 林天法此番心生诸多感概,倒不是相信了那狐怪之言,而是对它的个别言语有些认同罢了。 可林天法不心软,并不代表着林成不会心软,听罢狐怪的诉苦,他当即就坐不住了,再次替这狐怪求情道:“师父,我们就给它一次机会吧,我相信它再也不敢了!更何况它还有四个孩子呢,要是我们将它杀了,那它的孩子不就如同我此前一般,成为孤儿了吗?” “成儿,你可曾想过,倘若我们放走了它,它却再去害人,这又当如何?”此林成这副样子,林天法心中却是不由一叹,那狐怪的话虽然不知真假,但自己这徒弟还是过于善良了,依旧不明白“兼爱”务施于恶狼的道理,要知道,过分的善良,那就成了变相的相帮! “这……师父,我们就信它这一次吧?” “胡说!”林天法断喝一声,“我们修道之人,就是要斩妖除魔,还人间一个太平,怎可轻易将它放走?难道就凭它这三言两语的说辞?你成儿,你可别忘了,光是在这县城中它便已是害了十数人的性命!你无需多言,我还是那句话,它若想活命,那就得散去大半的道行,再向三清发誓今后再不害人,如若不然,为了他人的性命,我今日定当斩灭它!” 第八十九章 捉妖醉仙楼(一) 那狐怪一听,眼中不自觉地就闪过一丝厉芒,但这缕异色很快便被其给隐藏好了,当即又变成了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虽然狐怪那抹隐晦的怨毒之色掩饰得极好,并且只有短暂的一瞬,不过却依旧被林天法敏锐地捕捉到了。 林天法哪还不明白它的心思,顿时冷笑一声道:“孽障,你果然存有那阳奉阴违之心,我岂能容你逃走!” 对待这种恶妖,哪能心慈手软!说罢,林天法左掌高抬,凝聚雷势,就要径自给那狐怪致命一击。 那狐妖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见林天法向其攻来,眼中骤然亮起两团碧绿的幽芒,乍一看,似乎竟能将人的魂魄都给吸走似的,使人不经意间就要沉沦其中。 饶是林天法这种心智颇坚之人,亦是出现了短暂的失神,林成则是更加地不济了,几乎是当场便失掉了心神。而趁着师徒二人失神的刹那,那狐怪却是单身一个跃转,挣脱了束缚,而后便四肢生风般朝林天法身后的巷道蹿去,速度竟比方才快上了几倍不止,其身后甚至出现了一连串的虚影。 “不好!”林天法虽然立时就醒转过来,但就是这刹那的功夫,那妖狐却已如风似地冲进了巷道,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再想要追上这妖狐,显然已是不可能的了。看到这里,林天法只得无奈一叹,可就在下一瞬,他却双目一亮地看向了某处,原来方才他于无意间地一瞥,居然又让其寻到了些许可用之物。 而此时,林成才堪堪醒转过来。 “师父,那狐妖呢?”林成依旧有些茫然。 “跑了。”林天法颇为遗憾道。 “跑?怎么会跑了呢?”虽然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但真听到这个消息,林成却还是忍不住地吃惊。自家师父的手段他是知道的,在中了镇灵符的情况下还能从其手中安然逃脱,这根本不是一般的妖物能做到的。 “哼!果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白了尾巴尖的狐狸――老奸巨滑,方才其作势求饶根本就是缓兵之计,目的就是尽可能地争取时间去解开体内镇灵符的部分封印,待得恢复了道行后,好伺机逃脱,看来先前其那些求饶之言,也尽是临时编撰的了。”林天法正色道。 “该死!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都怪我,我还以为……现在其已经恢复了道行,要是再次遭遇上,可就不像之前那般容易对付了啊!”林成大为气愤的同时,亦是有些担忧,害怕那狐精跑走后再次害人。 “哼!你以为为师亲手绘制的镇灵符是这么好破解的吗?虽然不晓得它用了什么秘法暂时压制住了镇灵符的封印,但是一旦超过一炷香的时间,其势必会再次被压制住道行,此封印一般会维持在三天左右,我们只需趁此时机找到它,再将其消灭就是了!”林天法冷哼一声道。 “那实在是太好了,不过,师父我们……我们该如何再次寻到它呢?今日受此惊吓,这狐怪恐怕会蛰伏一段时日,往后行事也会愈发地小心的,要想再次寻到它,恐怕……”闻言,林成还没来得及高兴,却又紧跟着想到了另一个难题,眉头不禁再次紧锁了起来。 “你这小子,此次就全当是给你长记性了,你要晓得,善良虽是好事,但也要分清对象,过分的善良那叫妇人之仁,会耽误大事的!”林天法神色一正,语重心长道。 “晓得了,师父,我定会牢牢记住此次教训的,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您还是想想,我们该如何找到那狐妖吧!”林成急切道。 “嘿!你瞧瞧这是什么?”林天法将左掌置于林成身前,故作神秘道。 “哎呀,师父,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再卖关子了!”林成见自己的师父此时此刻居然还有开玩笑的意思,急得都快哭了。 见状,林天法嘿嘿一笑,倒也没再继续卖关子,当即将手掌完全摊了开来,露出了其中之物,乍一看,竟是一小撮细长的狐毛! 狐怪身上的毛发?这能堪什么大用? 林成正疑惑着,却又见得林天法单手从身后的包裹中取出一块朱褐色的罗庚来。 “嘿,这次道法交流会倒也没白去,还真换置到了不少有用的宝贝。有了这追索罗庚在,那妖怪便无处可藏了。”林天法一边给林成解释着,一边又当着林成的面,径自把弄起手中的罗庚来,似乎还存了些许展示之意。 整个罗庚由天池(类似于指南针的指针)、天心十道和内盘构成,外还另设一掌拖,上面印刻着密密麻麻的古篆小字,看起来着实玄奥与精妙。 “师父,既然有这样的宝贝,那你为何不早点使出来?”闻言,林成小嘴一撇,颇有些抱怨道。 “你个瓜娃子,懂得什么?这追索罗盘虽好,却也无法凭空追寻某人或者某物。欲要得知某人某物的下落,不仅需要在限定的范围之内,更需一定的关联之物作为媒介,例如这取自狐怪身上的毛发,因为沾染着狐怪的气息,故而也能当作一种媒介。” 说着,也不知其究竟如何捣腾了一番,罗盘的正中罗面之上,忽地开启了一道拇指粗细的匣道。随后,林天法嘿嘿一笑,便在林成诧异的目光中,将那一小撮狐毛放置在了那匣道之内,而后又不知其如何捣鼓了一番,匣道便又骤然弥合消失了。 林天法朝着手中的罗盘打出一道法诀,而后整个内盘顿时缓缓地转动起来。见到林成一脸吃惊的模样,林天法嘿嘿一笑,继而又朝着那罗庚单手一指。 正中的天池当即开始在壬子癸、丑艮寅、甲卯乙、辰巽巳、丙午丁、未坤申、庚酉辛、戌乾亥等二十四个不一的宫位上来回摆动起来,并最终停留在了戌乾亥这个宫位上。 “乾卦主金,属西北之向,那狐妖如今正藏身在西北方位,我们快追!”见状,林天法脸色一正,当即招呼林成一声,而后顺着天池所指的方位,赶忙追了过去。 …… 第九十章 捉妖醉仙楼(二) …… “师父,你确定那狐妖是躲在这儿?”林成指着身前灯火通明的某棟建筑,神色古怪地问道。 “咳咳……不错,那天池所指之处,便是此地无疑了!”望着眼前这处场所,林天法也是干咳一声,略为尴尬道。 原来此时师徒二人面前的建筑不是别的,正是城中赫赫有名的妓院――醉仙楼。想来也对,在现在这个时辰,城中还能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地方,也就只有这些风月之所了。 醉仙楼作为城中数一数二的风月场所,里面囊括了各式各样的娼妓,有卖艺不买身的歌妓,更有才色双馨的几大花魁,但绝大多数都是些没有技艺,只卖身不卖艺的风尘女子。 既然是靠皮肉生意过活,那些个娼妓自然都是极尽所能地打扮自己,尽可能地将自己妆扮得妖娆妩媚些,籍此来吸引住雄性动物的眼球。 “呦,二位大爷,既然都来到醉仙楼门外了,咋还傻站在门外呢?” 师徒二人才在醉仙楼前停驻了一会儿功夫,立刻就有一眼尖的娼妓瞧见了他倆,并赶忙出门迎了上来。 来人是一个年岁约莫在三十至四十左右的中年女子,浓妆艳抹,打扮得花枝招展,且操着一口浓重的山东口音,看样子,八成是个老鸨的角儿。 待到该女子走至近前,瞧清师徒二人的模样后却是明显地一愣,不禁多看了二人几眼,因为与其以往接过的客人不同的是,此刻立在她眼前的,竟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儿与一个稚嫩的少年,更令她诧异的是,那老的身上竟还穿着一身道袍,妆扮实在怪异的很。 但这老鸨儿毕竟是老于世故之人,略一惊讶后很快便神色如常了,只见其立马又重新挂上了之前那副笑容,以一种近似柔魅的语气‘循循善诱’道:“二位大爷,有什么需要我为您倆效劳的吗?我这醉仙楼的姑娘活儿特棒,可会伺候人了喔!” “咳咳……贫道……我是来找人的。”林天法虽说活了一大半年纪,却也是生平第一次来这种地方,闻言也不知晓该如何作答才好,无奈之下,只得直言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谁知老鸨扮相的女子一听,不仅没有走开,反而会意地一笑,大有深意地说道:“咯咯~十个来醉仙楼的,有九个都说自己是来找人的。” 说着,作势就要拉着师徒二人入内。师徒二人捉妖心切,虽然觉得浑身不自在,但也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屋内灯火辉煌,装潢得十分奢华大气,一架三丈来长的木质扶梯青云直上,串通上下,偌大的三层庭院之中,铺着质地柔软的绸质毛毯。古色古香的雕花镂空窗后,粉红轻纱随风摇曳,举目四望,皆是娇柔百媚的妙龄女子,环肥燕瘦,姿态各异,风情万千。 这些女子身边大都已有了嫖客,再观那些个嫖客,个个眼底藏春,面带火热之色,或摩拳擦掌,或噫笑不已,口中秽语连连,眼珠子都快伸进人家裙子底下了,甚至有些急性子的,一双贼手早已“寻龙探穴”、“探囊取物”去了,摸得人家姑娘面色潮红,口中娇喘不已。 “姑娘们,还不快来招呼这两位刚来的大爷?”不等师徒二人说话,那拉人进来的老鸨却已经扯开了尖细的嗓子招呼道。 只听那老鸨这一大声招呼,许多娼妓都将目光投了过来,不过当她们看到师徒二人的模样时,却皆是不由得一愣,各有甚者,已然三五成群,小声议论了起来。 “姐妹们快看,居然来了一老一少爷孙倆人,而且看样子,这老的似乎还是个道士!” “道士?道士居然还来我们醉仙楼啊,今儿老娘可算是开了一回眼界了!这该不会是冒牌的吧?” “嘿嘿,这不久前才来了一个自称和尚的,眨眼间却就来了两个道士。这些男人的心思呐,老娘是越来越吃不准咯!” …… 有些女子只是轻轻瞥了师徒二人一眼,转瞬便失去了兴趣,但那些个模样稍差,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找到生意的女子可就来了劲儿,也不管林天法二人是否是真的道士了,一股脑儿皆尽围了上来,堵得师徒二人连脚都快要迈不开了。 师徒二人皆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哪见过这般阵仗,赶忙连番辩解道: “咳咳……还请各位姑娘行个方便,贫道师徒是特意来此寻人的!” “啊!师父,救我……” “师父,师父,这可咋……” …… 可这些女子岂会信师徒二人的片面之词,就如同先前那老鸨说的一般,十个人来醉仙楼的,其中有九个都嚷嚷着自己来找人的,可其实嘛…… 对此,她们早已是习以为常了,在她们看来,这师徒二人只不过是碍于面子才特意准备了这般说辞罢了,他们虽是道士,但本质上就是那些寻花问柳的好色之徒。 故而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师徒二人就彻底沦陷在了女人堆里,两人身边围满了莺莺燕燕,就是随意这么一数,至少也得有七八个女人之多。 这几个女人皆化着浓妆,脸白唇红,穿着绸缎轻纱,露着雪白玉颈,衣着都极尽暴露,春色若隐若现,配合着身上若有若无的幽香,无时无刻不在勾动男人腹中的无名邪火。 师徒二人从未被如此多的女子给簇拥着过,一时间皆是晕头转向,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别看师徒二人降妖捉鬼颇为得在行,但此刻面对着身边这群莺莺燕燕,却是没有分毫的办法,不得不说,在某种层面上,这女人倒是比妖鬼还来得可怕! “师父,你快想想办法啊!”林成简直连死的心都快有了! 为了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师徒二人原本并没有打算将狐妖的事给透露出来,可眼见到了这般关头,却也是不得不说了。想及此处,林天法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当即脸色一正道: “咳咳……其实贫道师徒二人此行前来是来捉妖的。” “师父啊师父,你早说不就完了嘛!”心里这样想着,林成亦是一个劲儿地点头。 谁知那些女子一听林天法之言,却皆是纷纷忍不住失声娇笑起来。 “咯咯~你这老道士端得是好不老实,来找女人就对了,却硬要说自己是来捉妖的,非得给自身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真是好笑!” “道长,总有男人说我是个小妖精,要不您就将我给收了吧?” “道长,还有我呢,还请道长将我降伏!” …… 第九十一章 捉妖醉仙楼(三) 这下子,饶是林天法也是哑口无言,惊愕得不知该如何做了。而往下来这一幕,更是让师徒二人面色大变,亡魂皆冒。 见师徒二人长久未动,这些个女子就像饥渴了不知多久的饿狼一般,竟主动对二人动手动脚起来。 其中更有一个大胆的粉衫女子,趁林成恍惚的刹那,竟一把抓着了林成的手,而后主动搭在了自己胸前的两团花房上。林成感受到手中的温热柔软时才堪堪反应过来,乍一看,却差点没把他眼珠给瞪出来,虽说他这心智阅历都较同龄人来得成熟,但也从未见过这种场面啊!只见其小脸‘唰’地一下,于刹那变得通红,下意识间赶忙将自己的手给抽了回来。 见了林成这副生涩的窘样,那粉衫女子却好似看到了什么新奇之物般,不禁咯咯娇笑起来。笑毕,她又径自朝林成脑门儿上轻吐一口幽兰,在这摄人香气的刺激下,林成脸上的红色更甚,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见状,该女子却是愈发地对林成感兴趣起来,她掩嘴一笑,而后便一种更加柔魅的娇声试图勾引林成道:“小男人,跟姐姐走吧,让姐姐好好疼爱疼爱你。” 说着,作势就要拉着林成离去,这下子,那些余下的女子们全都不乐意了。 “呦,姐姐,看你这做派,你是想自个儿吃独食呢?”一生有柳叶眼的女子最先坐不住了,只见也紧紧抓住了林成的一条胳膊,而后将那白眼一番,尖声细气地说道。 另有一圆脸女子也干忙跟着帮腔作势道:“咯咯~没想到妹妹你竟对这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娃娃感兴趣,姐妹们,你说他能行吗?” 说着,该女子还毫不避讳地特意朝着林成的裤裆瞅了几眼,言语中还带着明显的轻视小巧之意,此言一出,那些个女子皆不禁纷纷掩嘴娇笑起来。 闻言,那粉衫女子亦是极为犀利地回应道:“咯咯~那可不见得,再怎么说,我干这行也有几个年头了,这点儿识人的功夫还是有的,这位小兄弟虽然年少,但长得却是一表人才,想来定是‘年轻有为’之人。” “哎呦,妹妹你这眼光果真独到,经你这一提点,我也不禁对这位小兄弟平添了几分好奇呢?”那圆脸女子却是话锋一转,咯咯娇笑道,“妹妹大度,不若将这少年让与我如何?” “姐姐,你已年老色衰,还是不要祸害人家年轻人的好,我觉着吧,眼前这位道长就挺适合你的,别看人家上了年纪,但保不准人家就如同那老骥伏枥一般,雄心未免,你还能策马奔腾一番的。”那粉衫女子虽然每每说话时都是带着笑容,可这言辞却好比锋利的棱角一般,着实犀利的很。 这话落到林天法耳里,饶是他也坐不住了,什么叫老骥伏枥,什么叫策马奔腾,感情他这堂堂茅山传人,竟被活生生说成了一匹要死不活的老马! 不过还不等他发怒,那圆脸女子却已是抢先坐不住了,只见其圆脸上的肌肉绷得僵直,而后便冲着粉衫女子破口大骂道:“这说谁呢!你说谁老!老娘今天非得给你些教训不可!” 言罢,圆脸女子抡起手掌就要朝那粉衫女子脸上打去。 “哎呦喂,怎么着,还想动手不成!好啊,老娘且与你拼了!”那粉衫女子也是不个易与之辈,见状,亦是卷起袖口儿,毫不示弱地迎了上去。 两个女人当场便撕扯在了一块儿,打得是难解难分,各个不顾平时的庄重,衣服扯破,鞋子也掉了,此前的风度全然没有了。眼见此景,其余之人赶忙上前拉架,却不知怎地莫名其妙也被牵制到了其中,众人皆扭打在了一块儿,现场顿时乱作了一团。 这下子,倒是没有人再缠着林成师徒二人了,趁此机会,二人赶忙脱离了人群,登着楼梯,迅速上了二层的楼道。 楼道的回廊呈凹形,里侧则都是一间间独立的厢房,走在楼道上,从各间厢房内,时不时地传来男子激情的呻吟和女子的。 听闻这低糜之音,林成的脸色再次发红。 “静心,存思。”察觉到林成异样后,林天法微微提醒了一句,而后便再次取出了追索罗盘,径自施法探查起来。 然而,此次追索罗盘却并没有像先前那般,指出那狐妖的藏身之所,罗庚的天池就如同失灵了一般,飘忽不定,不断在原地打起转来,似乎遭受到了极大的干扰! “哼!不曾想到这妓院里污秽之气如此深重,竟达到了干扰天池定位的程度,接下来,此事却是有些棘手了!”见状,林天法脸色不由一沉道,“如今这罗庚怕是只能大致用来判断那狐怪的方位了。” 闻言,林成亦是神色一急道:“师父,那我们接下来该当如何?莫不是要一个个挨门找过去吧?” 林天法摇了摇头,当即便将之否定掉了,要知道这些厢房内的男女都在大行那云雨之事,若是真如此做了,这醉仙楼还不得乱翻天了。先前楼下那些风尘女子虽然大多数都不识得林天法,但保不准厢房内那些客人中会有识得他的。事后,说不定就会传出类似于“茅山高人林天法师徒夜闯妓院,口喊捉妖,实欲偷窥他人行乐”等奇闻来,此事一经传开,对二人的名声肯定会造成不小的影响,还会惹上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正当师徒二人眉头紧锁,苦苦思索对策之时,忽听得“啊!”的一声惨叫响起,在这安乐的深夜,惨叫声显得是那么得突兀与渗人,就如同一汪凛冽的冰泉,刹那间浇灌在了毫无防备的二人脑门上,师徒二人顿时浑身一个激灵。 “声音是从东边厢房传来的,走!”林天法神色一动,招呼了林成一声后,二人赶忙循声疾跑而去。 林天法赶到了东边的厢房外,双目一扫,便发现了些许端倪,东边那几间厢房的房门皆是虚掩着的,屋内亮着黯淡的烛火,隐约透露着一股阴邪的凶戾之气。 第九十二章 捉妖醉仙楼(四) 林天法暗道不好,赶忙推门进了其中的一间厢房。 屋内十分得杂乱,随地散落着衣物,林天法的目光只是从这些地方一扫而过,而后便马上转移到了珠帘之后的床上。 师徒二人相视一眼,皆是没有说话,只迟疑了刹那,林天法便径自上前拨开珠帘,小心走了进去。 床上的被褥隆起得老高,隐约裹挟着什么,为了以防万一,林天法左手先是结了个剑指,而后右手猛然一扯,当场掀开了被褥。 被褥之下,竟横陈着一男一女两具一丝不挂的裸尸! 两人的死相皆与此前的死者无异,就如同风干了的腊肉一般,浑身苍老干瘪,显然是被吸尽了全身的阳气而竭,从二人尸首上残留的气息来看,赫然又是那狐妖所为! 林天法脸色铁青,转身又走进了其他一处厢房,同样又发现了两具赤裸的干尸,看到这里,林天法的脸色沉得仿佛都能滴出水来。 “师父,这全都怪我!但先前那狐妖不是只害男子的吗,此次为何连这女人也不放过!”林成又是气愤又是自责道,先前要不是自己太过良善以至于被那狐妖找到了可趁之机,或许现在这些人就不会死了,这些人虽然百无一用,但好歹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呐! “人乃万物之灵,钟天地之灵秀于己身,故而女人身上的阳气虽不若男子那般浑厚,却也较寻常活物来得更甚,料想那狐妖势必是为了更快地吸取阳气,以 便于恢复伤势冲破其体内镇灵符的封印,已然达到了不择手段的癫狂之境,我们得赶快找到它,否则定会有更多人遭其毒手!”林天法眉头紧锁道。 说着林天法又盯了一眼罗庚,自方才伊始,他就在时刻关注着罗庚天池的指向,这天池虽然时刻处于乱相之中,但也从侧面反映了那狐妖仍就还在此地。 见状,林天法这心中却不禁生起了几分疑色。 “闹出了这般大的动静,那狐妖居然还敢待在此地?是了!先前其逃行的方向也很是特殊,似乎是有意逃到此地的,莫非……” 正当林天法暗自思索那狐妖的用意之时,忽地听得屋外响起了接连不断的开门声与嘈杂的说话声。 林天法心忖,八成是那些离得与东厢房较近的嫖客妓女们也因被方才的惨叫声所吸引,故而逐个儿走出了厢房,想来一探究竟了。为了避嫌,师徒二人赶忙趁着人来前早早地退出了房内,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 只一盏眼的功夫儿,那出事厢房外的楼道里,就已陆陆续续聚集了不少人影,这些人大多带着疑惑与惊奇之色,你言我语,杂七杂八,叫唤个不停。 “怎么了,怎么了,到底出啥事了……” “去他娘的!大半夜鬼叫个屁啊,害得老子连裤子都没穿就跑出来了……” “嘿嘿,你们说该不会是哪个小子在女人肚皮上折腾得太厉害,将自个儿下半身那东西给弄折了吧!” …… 因为久不见这些个东边厢房里有人出来,那帮聚集在楼道里想要凑些热闹的看客们,终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想要进门一探究竟了!恰在此时,先前那迎二人进来的老鸨也是闻乱赶来了。 “吵什么吵,吵什么吵,都聚在这儿做甚,该干嘛干嘛去!这房里的客人呢,咋还不出来?小红,小红……” 那老鸨一边嚷嚷着,一边率先走进了一间房内,人群中亦是有不少人跟了进去。 只刹那的功夫,屋内便接连响起了几声惊骇欲绝的尖叫,叫声还未散去,便瞧到方才进入房内的那帮人,争先恐后地从房内逃了出来,这些人皆是满脸的惨白,一副魂不附体的模样,显然是在这房里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天……天……天呐,死人……死人啦!”那老鸨连滚带爬,最先从房内跑了出来,只见其面若死灰,体若筛糠,被吓得几乎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不是贫道我虚言,此事绝对不是人为所能做到的,老板娘,你这醉仙楼里只怕是有不干净的东西!”林天法适时从人群中走出,径自对着那满面惊容的老鸨说道。 那老鸨仍有些惊魂未定,听闻林天法所言,她这心里更是打起了鼓儿,但为了店里的生意着想,其仍还是故作镇定,赶忙辩解说道:“这万万是不可能的!我这醉仙楼自打在这地儿开业以来,可从未发生过如此之事的!” 见那不信,林天法也没再多言,而后径自转身又去了其他的房间,有不少人包括那老鸨也是跟了上去,但毫无例外,所有房间中的客人都已惨死在了床上,而且皆已成了干尸! 这些人死状之可恐,令在场之人无不色变。 “哼,这下子,你们总该相信我师父之言了吧!”林成小嘴一撇,颇有微词道。 这下子,饶是傻子都晓得林天法所言不虚了,这醉仙楼里真的藏有脏东西! “有妖怪!大家快跑啊!”也不知是谁抑制不住自己心底的恐惧,突然大喊了一声,这一句话就如同导火索一般,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爆发了一阵骚乱,在已知此地有邪魅作祟的情况下,这些个幸存者哪还敢在此地多待一刻,皆争着抢着,纷纷逃下楼去。 见状,林天法眉头一皱,却也没有阻拦,因为他自方才起就已暗中开了天眼,留心察探起在场的每一人来,不过这些人中并没有狐怪幻化的存在。 眼看着慌乱的人群正要冲出门去,却在这时,只见一个人影忽地从三楼腾跃而出,在空中接连几个翻转后,身形便如轻燕般平稳地落在了一楼大厅,紧接着他又横身一跨,将众人皆尽堵在了门口。 林天法师徒二人看得真切,那来人竟是一个光着脑袋,头有戒疤,生得膀大腰圆的胖和尚,除此之外,那胖和尚的脸上,更是生着一道狰狞的疤痕,这道疤痕斜倾着,几乎穿过了他的整个面庞! 第九十三章 七罪和尚 众人还不明晓是怎么一回事,刚要出口询问,就听得那胖和尚率先怪笑着开口道:“桀桀~各位施主既然来了,今日便不要走了罢!” “哪里来的臭和尚,还不快让开!” “让开……” “快让开!” …… 一干人求生心切,此时忽得被那和尚拉住了去路,如何能不气愤与心急,为首几人更是立马破口大骂起来。 闻言,那胖和尚眉宇间煞气一显,而后骤然冷声喝道:“聒噪!” 逢此大喝,众人的灵魂就如同被重锤击打了一般,皆变得神色呆滞,面带茫然起来,现场顷刻间鸦雀无声。 饶是林成闻音,也是蓦然为之一怔,虽说他很快就醒转了过来,但其心中仍就是大惊不已,这突然出现的胖和尚好厉害的身手,从他方才使出的类似于道家惊魂吼的那招来看,其道行之深就算比起自己的师父来,恐怕也是多不承让了。 林天法虽不受那喝音影响,却也是神色一凛道:“好深重的煞气!” 林成闻言亦是赶忙定睛一瞅,那和尚的眉宇间,果然凝结着深重的煞气! 煞气,乃是因杀生过多而形成的凶戾之气。煞气无形却有色,不论是妖魔鬼怪,亦或是人神仙佛,若杀生过多,都会凝结煞气,虽说煞气本身并无好坏之分,却取决于凝结煞气的个体品德心性。若是阴魂杀生过多,便会煞气缠身,成为厉鬼,而像林天法这种正道之人虽也有不弱的煞气,但因为其正气凛冽,心存善念,故而其凝结的煞气反而具有震慑宵小阴邪之用的。 那疤面和尚眉宇间煞气的浓厚程度,是林成生平仅见,原本该呈浅红色的煞气都快要成血色了,一个出家人居然有这般深重的煞气,这实在是太超乎寻常了! “七罪和尚,居然是你!”正当林成暗自猜疑这胖和尚的来历之时,却听得自己的师父忽地嚷声叫破了那胖和尚的来历。 听闻此言,林成又是一惊,眼前这生得肥头大耳的疤面和尚,居然就是凶名远扬的七罪和尚。回想起江湖上关于这七罪和尚的传闻来,林成的心中不由一沉,这七罪和尚可不是个善茬儿,准确来说,这七罪和尚根本就不能称之为和尚,因为他早就已被佛门驱逐,乃是佛门的叛徒更是天下正道所缉拿的对象! 传闻七罪和尚最初剃度出家之时法号并不叫七罪,而是叫什么慧觉或者是慧真来着,原本出家之人剃度之后,便意味着以抛除七情六欲,绝了红尘的念想,可他做了几年小沙弥后,不但六根没有清净,心中的各种欲望反而却是愈发地强盛起来。这人呐,要是一旦生了某种念头,那就等同于被浸染了墨汁的白色宣纸,想要再让其复原,却是不可能的了。 欲望在他心中挤压得越来越深,终于一天,七罪和尚猛然‘顿悟’了:佛说所求既得才是大自在,是了,我不应该压抑自己的欲念,我得释放,去寻那大自在大超脱之道!一朝顿悟之后,他再也没了任何心理负担,当然他也不敢太过放肆,明面上依旧是守规戒律,可在背地里却常常地做出一些出格之事来。 后来事情败露,他受到佛家的驱逐之后,不但没有丝毫的悔改,反而愈发地变本加厉起来,做尽了伤天害理之事。佛说贪嗔痴恨爱恶欲乃是人的七罪,而那七罪和尚一人便独占了七例,这便是其七罪名号的由来。 话说那七罪和尚忽地听到有人道破了他的名号,也是一惊,其目光略一扫视,紧跟着便发现了二楼的师徒倆人,不过,当其觉察到林天法身上的道袍时,神色却是微不察觉地一变。 七罪和尚知晓,眼前这老少二人绝非易与之辈,若是寻常人中了自己的狮子吼,要想再恢复神智起码也得要一盏茶的功夫,可这爷俩却跟个没事人似的,显然颇有些道行。 “你二人是哪里来的道士,来此地有何贵干?” 七罪和尚心中颇为忌惮,便想先试探下两人的来历。 听得他这么一说,林成却是忍不住笑了,要说这七罪和尚还真是天真,哪有这么套人话的,好像他这么一问,自己师徒倆就非得如实告诉他似的。林成原本还想随意编撰个来历糊弄糊弄他,不过当其看见林天法也一直不曾开口时,便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师徒二人相视一眼,皆是静默不语起来。 那七罪和尚本就是个火爆脾气,此时见师徒二人对其的问话不管不顾,全然将之当作了耳旁风,顿时大为观火起来,只见其脸上煞气一显,大有深意道:“好哇!你们不说想说也可以,不过既然你们已到了此地,那今日贫僧说什么也得将你俩统统留下了!” “留下?莫非你还想对我们下杀手不成?”林成闻言却是一惊,那七罪和尚虽然没有明说,但其含在话语中的杀气却是丝毫都不掩饰的。 “怎么,小道士,这下晓得怕了?嘿嘿……其实你大可不必过分惧怕,出家人慈悲为怀,贫僧只不过是想送你二人去那极乐世界做下佛道交流罢了!” “哼,大言不惭,你真以为我师徒二人是那软柿子,是你能任意拿捏的?”林天法不禁一声冷哼。 林成亦是跟着附和道:“就是,我们师徒可有二人,而你仅单身一人,如何是我们的对手!” 谁知那七罪和尚闻言却是忍不住当场大笑起来。 笑?这七罪和尚该不会是傻了吧?亦或是他也有什么帮手?正当林成暗自揣夺七罪和尚的用意之时,却忽地听得一旁的林天法突然叫道:“成儿,小心身后!” 话音刚落,林成只觉得一股阴邪的妖气从自己的背后猛地袭来,林成惊得汗毛乍起,想要闪避却已是来不及了。 惊慌之下,林成只来得及将自己的身子尽可能地往边上一侧,而后便只能乖乖等待攻击的降临了。然而,意料之中的攻击却并没有落到自己身上,林成下意识地回转过身子往后瞧去,却见自己的师父与一狐首人身的妖物手爪相交,对接了一掌。 第九十四章 色魂幡 此时突然出现在背后偷袭林成的,竟是先前那只不见了踪影的狐妖,好在危急关头,林天法替他挡下了这一爪。不过因为那狐怪偷袭的时机拿捏得十分精准,故而林天法来不及蓄力之下,虽抵住了它这一爪,却也是一声闷哼,脚下一连退了好几步,嘴角也是溢出了几缕血丝,显然是受了不小的伤势。 眼见自己的师父为救自己而受了伤势,林成只觉得心中一热,当即结了个剑指,朝那狐精刺去,从林成反应过来到怒发冲冠也就瞬息的功夫,正巧那狐精也是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面对林成这含怒一击,狐精只堪堪来得及避开了自己的要害。 一声惨叫声响起,那狐怪的肩头赫然出现了一个拇指粗细的小洞,潺潺的鲜血不断从中喷涌而出。那狐怪吃疼,望向林成的目光中充满了怨毒,其将妖气附着于爪上,正想要将林成碎尸万段,好报这一指之仇,却见那林天法已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林成身后,手中的桃木法剑剑气四溢,作势就要朝其杀来。 见状,狐怪瞳孔微缩,其也是狡黠异常,知晓事不可为,当下便舍弃了林成,立马远遁了开去。身形几个纵跃之下,却是出现在了那七罪和尚身侧,并隐隐以他马首是瞻的模样,再看七罪和尚一脸可惜之意,显然那狐妖偷袭之举也是其授意的了。 好一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林成不禁生出一身冷汗,这七罪和尚看似易怒无脑,实则却比谁都要狡猾,难怪其在天下同道的追缉之下仍能安然无恙的。 不过其心中仍有疑问的是,就不知道这一人一妖是于何时勾结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林天法也是脸色一变地厉声呵斥道:“七罪和尚,没想到你居然还同那狐妖勾结在了一起。” 面对林天法的喝问,那七罪和尚却是冷笑着说道:“嘿嘿~勾结?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正道中人就是爱给他人带那些不干不净的高帽,贫僧同狐仙子自早便已相识,如今只不过是一起做桩买卖罢了,哪有你这个臭道士说得那般不堪。” 林天法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那一人一妖,沉声道:“哼,你们两个恶人害妖互相勾结在一起,必定是有所阴谋,你们来这最醉仙楼究竟是想做些什么!” 七罪和尚狞笑一声,竟当场说出了让林天法为之一愣的话来:“做什么?嘿嘿……难道贫僧告诉了你们,你们就会乖乖献出自身的魂魄吗?” “魂魄?你无端拘人生魂,究竟是何居心!”林天法怒喝,但紧接着下一秒,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神色呆滞的众人身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猛然惊醒道,“难道你是想……” 见林天法已大致推测出了自己的目的,七罪和尚索性也不再继续掩饰了,只见其阴阳怪气道:“不错,原本贫僧还在犯愁,吸收了他们的魂魄后,这即将成形的色魂幡是否会因没有正气凛然的魂魄中和而导致崩溃,不曾想你二者却是主动送上了门来,真乃佛祖保佑哇!” “色魂幡?畜牲!”林天法勃然大怒,“难怪你先前不准他人离去,竟然是想要谋夺在场所有人的魂魄,好去炼制那阴邪残忍的色魂障,实在是歹毒至极!” 所谓色魂幡,乃是以九九八十一道生魂为主,以‘骑马布’为拘禁魂魄的载体,(骑马布是女子来例假时用的,以布缝制或者包上灰的带子,是天下至秽之物。)待其初步成形后,又要将之置于青楼、妓院这等污秽之地,待到八十一道生魂吸足七七四十九日的秽气,完全转化成色欲迷心的恶魂时方可大成,而受秽气侵蚀的缘故,色魂幡中的生魂将永世不得超生,实在是有违天和,残忍至极的邪器! 难怪林天法知晓后,会如此大怒了。 闻言,七罪和尚还欲开口再说些什么,狐妖却已按捺不住,抢先一步催促他道:“大师,何需与他二人多言,还是赶紧动手结果了他二人,以他们的修为,可比吸食这些个凡人强太多了。要是让小女子我吸食了他二人的精阳,我的道行势必会突飞猛进,到时候您再拘了他二人的魂魄,打进色魂幡之中,想必此宝的威能亦能大增,岂不美哉!” 狐妖望向师徒二人的目光中满是贪婪,此时此刻有了七罪和尚作帮手,它已然不惧林天法师徒,反倒是凶相毕露,贪图起二人的精阳来了。 可能是七罪和尚也觉得此遭自己话多得有些过头了吧,闻言,其虽有些不悦,但还是点了点头,当即将笑容一敛,而后单手一招,取出了一面三尺见方的小幡来。 七罪和尚狞笑一声,手持小幡,向着离其最近的一个马脸男子当头罩去,被罩的瞬间,马脸男子当即浑身一颤,出现了刹那间的醒转,而他的眼中却是充满了惊恐,但紧接着下一秒,他的目光便溃散了开去,唯独剩下了空洞,仿佛这一罩便抽走了他身上的神魂。 见状,那狐怪也是狞笑一声,跟着一把拽过失魂落魄的男子,凑近了他的鼻息,只见那马脸男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了下来,转瞬之间,就成了一具皮包骨头的干尸! “尔敢!”眼见瞬息之间就有人丢了性命,林天法哪还敢耽搁,当即断喝一声,翻身从二楼跃下,横身一跨挡在了对方身前,而后头也不回地说道,“成儿,快将桃木剑扔给为师。” 林成不敢怠慢,赶忙从包裹中翻出一把桃木剑,抛向了林天法。林天法左手掐决,平举于前,而后忽地纵身跃起,右手高举,于半空中接过木剑,在身形回落的刹那,他那前脚似蜻蜓点水般在地面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如同箭矢般直冲对面而去。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人首狐身的狐妖,要是换作方才它还真不敢与林天法正面对抗,不过现在嘛,其在吸食了多人的阳气后,已暂时压制住了体内镇灵符的封印,恢复了部分道行,故而它倒是也想趁此掂量掂量林天法的本事,以报此前林天法损其道行之仇。 第九十五章 生死相搏(一) 只见那狐怪双爪前曲,妖气飞快地附着于爪上,使得本就尖锐的利爪,更是多了几分森然的寒意。它不退不避,待到林天法欺身到其近前时,这才双臂一振,带着一连串的爪影,猛然朝着林天法的心脏刺去。 如此狐怪如此刁钻汹涌的攻击,林成不禁为林天法暗捏了一把汗,这一击要是坐实,林天法必然要被捅个透心凉出来。 不过事实证明,林成的担心只是多余的,面对狐怪如此尖锐的利爪,林天法亦是不闪不避,反而以更快的冲势朝那狐怪刺去,就在狐怪的利爪即将刺入他的心脏时,林天法左腿猛然暴起,以一个极其不可思议的角度踢中了狐怪的臂肘,正是先前被林成所洞穿过的左臂。 狐怪只觉得一股巨力袭来,而后其整个左臂不受控制地一麻,竟凭空被卸去了近八成的力道,连同附着于双爪上的妖气亦是被震散了大半。 那狐怪万万不曾想到自己恢复了大半道行,居然还不是眼前这个老道儿的对手,心底不由闪过一丝骇然。但是,这一丝骇然很快便被厉色所取代。狐怪飞快地将左臂回缩,而右爪仍气势汹汹地自身前划拉而过,与此同时,其双眸之中又骤然亮起了两团摄人心神的幽芒,企图以攻代守,籍此来逼退林天法。 只不过,狐怪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劳,它的迷魂术虽然厉害,又岂能迷得住已修成了天眼通的林天法。林天法眼中只精光一闪便立即摆脱了迷魂术的束缚,身形却是丝毫未顿。 那狐怪一见自身最大的依仗居然对林天法起不了分毫的功效,心中立时大乱,当即便萌生了退意,但此时,林天法却早已抓准时机欺身到了它的眼前,其再想转身逃而却已是来不及了。 “大师救我!” 见那狐怪自乱了阵脚,如此良机,林天法岂会放过!只见林天法略一侧身,从容不迫地将避过狐怪的右爪,趁狐怪还没来得及做出其他反应的刹那,继而又顺势抓住了它的右爪。 “斩!”林天法断喝一声,高举木剑由上自下狠狠地劈下。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到那七罪和尚根本来不及施出援手! 此时的木剑有林天法功力加持,又经剑诀催动,锋利程度比之寻常刀剑来,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剑劈下,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狐怪的右臂应声而落,但是它甚至还没来得及痛呼,林天法下一次的攻击就又临身了。 这一次,林天法撩剑刺向了狐怪的心脏,大有一击结果那狐怪之势。狐怪大骇,但距离如此近之下,它根本就来不及作出任何有效的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木剑刺向它的心脏。 “吾命休矣!”狐怪认定,此次自己多半是难逃一死了。 可就在木剑即将刺入狐怪胸膛之时,一长条形的杆子适时出现,格挡掉了木剑,林天法定睛一看,却是那七罪和尚及时赶到,救了狐怪一命。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感觉可不好受,狐怪饱含感激地看了七罪和尚一眼,立马身形暴退,遁到了七八丈之外。 七罪和尚也不曾预料到,林天法竟有如此手段,只刹那的功夫,自己这方就近似于折损了一个帮手,在没有一定把握胜过林天法的情况下,他也没了先前那般硬气,其脸色微微一变,在暗自思量比较了一番后,他道:“道友真是好手段,看在你的份上,贫僧今日便大发慈悲放过他们一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那七罪和尚二话不说,径自抽身朝门外退去,闻言,狐怪的脸色骤然狂变,它在师徒二人身上可以说是吃尽了苦头,白白损失了几十年的道行不说,更是丢掉了一条胳膊,就这么离去它自然很是不甘,但它也晓得要是没七罪和尚帮忙,其自身根本不是林天法的对手,故而稍作迟疑后,它只得打消了心中的念头,亦是立马跟了上去,不过在临走前,它还特意怨毒地盯了师徒二人一眼。 “哪里走!贫道今日定要替天下百姓斩灭你们这两个害人的东西!” 眼看着对方就要退去,林天法却仍没有放他们离去的意思,其怒喝一声,架起剑来就朝二人直直刺去。 “哼!好你个不识好歹的道士,今日贫僧要不是给你点颜色瞧瞧,恐怕你还真以为贫僧会怕了你!”见自己做出了巨大的让步,对方却仍不愿放他们二人离去,七罪和尚脸上顿时浮出一阵怨愤,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火气,将色魂幡倒置,操着幡杆迎身而上,与林天法缠斗在了一起。 七罪和尚的俗家功夫亦是颇为得不弱,一套伏魔棍法舞得是虎虎生风,与林天法打得是难解难分,剑棍触碰之下,似有风雷相击,不断有金铁交鸣之音响起。看来其先前扬言要取二人的性命,并不是无的放矢,他确实是有这个本事! 林成怕自己的师父吃亏,正要去助他一臂之力,却被一旁抱有同样心思的狐妖截下。对这狡猾奸诈,作恶多端的狐妖,林成早已是恨之入骨,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二者亦是大大出手,即刻战作了一团。 打着速战速决的心思,林成迅速取出一打符来,二话不说,一股脑儿全给扔了出去,几十张符箓如同飘雪般,将狐怪整个儿笼罩了进去。 “急急如律令!”林成瞬间引动了符箓。 可让林成大为一惊的是,虽说那些个符箓并不是完全没有效果,但所起到的作用也是微乎甚微,在林成引动符箓的瞬间,那狐怪仅是浑身颤抖了几下,很快便无恙了。 林成脑袋‘嗡’的一声,一时间竟呆愣在了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成儿,那狐怪并非是恶鬼阴魂之体,寻常对付鬼怪的手段是不能在它身上奏效的!”林天法在与七罪和尚的同时,仍心系着林成,见状,赶忙出言提醒道。 林成恍然大悟,刚欲有所动作,那狐怪却已趁着他失神的刹那,抓准时机欺身到了他身旁,冲其就是一爪。面对狐怪的突然发难,慌忙中,林成只来得及举臂一横。 第九十六章 生死相搏(二) 狐怪那尖刀般的独爪狠狠地抓在了林成的左臂上,在其上留下了几道鲜红爪痕的同时,还带走了部分皮肉,巨大的冲劲儿更是将林成直接撞翻在了地上。 林成只觉得手臂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眼泪不自觉地就流了出来,这完全是疼痛使然。 在疼痛的刺激下,林成亦是一犯狠,右手立马结成剑指,同样朝那狐妖捅去。可因为泪水的浸润的缘故,林成此时此刻能看到的只是模糊一片,缺少准度之下,自然而然就被狐怪轻易避了开去。可还不待他恢复清明,那狐怪却又借机发难,将整个身子完全扑在了他身上,厉啸一声,操着满口森然的寒牙,果断咬向了他的脖子。 要说眼前这狐妖虽然已修炼有成,但其天性却仍是不曾发生改变,就像它以往捕猎时一般,仍喜欢咬人或者其他动物的脖子。 待到林成视线恢复清明之时,那血盆大口离他的脖子已是不足半寸了,他能清晰地闻到自那狐嘴里散发出的阵阵恶臭,这气味简直令人作呕!然而此时此刻,林成哪还顾及得上这个啊,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死死掐住了狐怪的脖子! 我掐死你!林成心中一发狠,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如今林成的力道何其大,虽说这狐怪变成人形后,脖子较之常人要粗上不少,但也是经不住他这般掐啊。吃痛之下,狐怪继而操起它那锋利的独爪就要往林成胸膛上招呼。 这一击要是坐实,林成必然得被开膛破肚,掏心挖肺! 虽说已是命悬一线,可他林成又不是什么什么千手观音或者哪吒,手臂多的跟不要钱似的,他就仅有两条胳膊,如今都还掐在了狐怪的脖子上,哪还有余力去阻挡狐怪的利爪! 好在情急之下,林成急中生智,连忙将双腿一屈,如同剪刀脚般牢牢地盘缠在了狐怪的后背之上,使得自身与狐怪紧密贴合在了一起。如此一来,林成的整个胸膛总算是掩藏在了狐怪的身躯之下,从而避免了被开膛破肚的下场。 那狐怪见够不着林成的胸膛,顿时恼羞成怒,其眼中厉色一闪,左爪再次插向了林成的脖子。这一次,林成真的是避无可避了,为了避免被拧断脖子,林成当机立断,慌忙将左肩一抬,果断以肩膀生生承受了这一爪。 狐怪锋利的爪子顿时扣进了他的肉里,林成只觉得胳膊里一凉,这感觉就如同是被猛然钉进了好几颗手指粗细的钉子,伴随而来的便是剧烈的疼痛。 林成冷汗直冒,痛不堪言,可为了不让自己的师父分心,他却愣是死死咬住牙关,没让自己叫出声来。 与此同时,在疼痛的刺激下,林成亦是本能地剧烈挣扎起来,那狐怪见林成还敢挣扎,顿时加重了力气,五使得根钢钉般的指爪又深入了寸许,近乎完全嵌入了肉里。 这下子,林成再也把持不住,顿时忍不住痛嚎起来。此外,剧痛带来的,还有强烈的生死危机!在疼痛的刺激下,林成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受伤的左臂,能使动的气力已是越来越小,而随着流血过多,他的整条胳膊都是不住地颤抖起来,疼痛感愈来愈弱,渐渐取而代之的则是异样的酥麻与无力。 听到痛嚎声,林天法匆忙回头一瞥,恰好瞧见了这一幕,顿时心中大急,顾不得再与七罪和尚继续打斗,他暗中蓄力而后猛地一连使出了七剑,招招刺向对方的要害,凭借凌厉的攻势,林天法暂时逼退了七罪和尚,而后赶忙抽身就要去救自己的徒儿。 可一个转身的功夫,那七罪和尚却又提棍追至。 “嘿嘿~往哪里走!你还是乖乖给贫僧待在此地吧!”七罪和尚狞笑着再次欺身而上,将手中的幡杆舞得密不透风,根本不给林天法丝毫抽身的机会。 听着林成痛苦不堪的嚎叫声,林天法心急如焚,一心只想着如何脱身,好前去救自己的徒儿,根本无心恋战。 趁着林天法分神的这刹那,七罪和尚眼中寒光一闪,瞅准机会施展了一招‘暴雨梨花’,棍影漫天,真如四散的梨花一般,将林天法周身皆尽笼罩在了其中。 “不好!”面对这疾风骤雨般的棍影,林天法连忙挥剑阻挡,可那七罪和尚的身手本就不弱于他,而且此时又是掐准了其分神的时机,匆忙中,他又如何能抵挡得住。 顿时,就有几道棍影穿过了林天法手中木剑的阻拦,狠狠地击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噗!受此重击,林天法顿时大口咳血,整个身子亦是如残叶般横飞了出去! 这一幕正巧落在了林成眼里,林成目眦欲裂,只觉得脑中一热,当场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大吼: “啊!师父!不……” ……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没用!不仅丝毫帮不到自己的师父,反而还要连累他,使他为救自己而受伤? 林成只觉得满腔的悲愤瞬间都化作了怒火,怒气冲脑,简直都快要失去了理智! “该死!你们全都该死啊!” 林成怒吼一声,眼中陡然亮起了两抹耀眼的白芒,同时浑身忽地冒出一股凌厉的气息。 狐怪的脸上挂满了不可思议,它在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林成身上的异变,它骇然地发现,林成的眼中居然出现了两抹非人的白芒,且该白芒还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激增起来,并于瞬间覆盖了他的整双眼睛! 狐怪虽不晓得此时在林成身上发生了些什么,但是它的灵觉本能地告诉它,如果让林成再继续变化下去,它就会遭受到莫大的危机,它必须要尽快阻止这一切。 心念所至,狐怪赶忙抽回了利爪,厉啸一声,飞快朝着林成的脑袋刺去。眼见狐怪的利爪就要刺入他的脑袋,将其捣个稀烂,可此刻的林成就如同是失去了神智一般,竟未做出丝毫的阻挡! 毫无阻拦,森然的尖爪顺利触及到了林成的脑袋。 第九十七章 生死相搏(三) 眼见此景,狐怪的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嗜血的喜色,但这一丝喜色,很快便凝滞彻底住了,因为其预料当中的林成被洞穿脑袋,鲜血喷涌的一幕并没有出现,它的利爪仅是刺入了脑皮寸许,便再无法寸进分毫了!这感觉就如同是刺在了一块无比坚硬的精铁上! “不可能!怎会如此,怎么如此……”狐怪不敢置信,自身引以为傲,足以穿金裂石的利爪居然连一个人的脑袋都刺不破,简直难以置信! 其实它不知道的是,这也就是它,若是换作常人,哪怕是刺破一点儿皮都会费劲。 “哼,我不相信你的脖子还能如此坚硬!你给我去死!”狐怪果断压抑住自己的惊惧,眼中狞色一闪,猛地抽出带血的利爪作势就要再次刺向林成的脖颈,森然的利爪裹挟着妖气,越发地森寒尖锐起来,就如同镀上了一层寒芒,这一次,它可谓已是用上了全力! 可就在狐怪的利爪即将触及到林成脖颈那一刻,原先久无动静的林成眼中却忽地白芒一盛,原本掐着狐怪脖子的左手骤然一松,掌心朝外,以掌为盾,后发先至,迅速挡在了自己的脖子之前,于咫尺间刹那抵住了利爪! 这不可能!狐怪的眼睛瞪得老大,简直连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眼前的一幕实在无法令它接受,它做梦地不曾想到,林成的速度竟如此之快,更令它难以接受的是,自己这不遗余力的一爪居然被林成这般轻易就给抵挡住了,而对方竟仅凭了一只肉掌! 自己的锐爪全力刺在这肉掌上,居然只是仅仅刺破了些许皮肉!如此惊人的一幕完全撼动了它的心神。 而趁着狐怪惊骇失神的刹那,林成狞笑一声,左掌骤然收拢,将它的利爪牢牢攥在了手心。这一切都只发生在刹那,待到狐怪反应过来,再想要将狐爪抽出时,却已是晚了,无论它如何发力,林成的手掌却始终纹丝不动! 狐怪心生不妙,但还不待它做出其他反应,下一瞬,只见林成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厉色,其紧抓住狐爪的手猛然一扯,一声惨叫响起,那狐怪唯一残留的独爪竟也被他生生给扯了下来。 温热的狐血溅射到了林成脸上,不但没有引起他丝毫的不适,反而还隐隐牵动了他体内的那股凶戾之意。林成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狞笑,抛掉了手中血肉模糊的断爪,曲指成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斜插着刺向了狐怪的胸膛。 狐怪大骇,双目幽芒一起,忍着疼痛赶忙再次使出了那种能够蛊惑人心的迷魂夺魄之术。可现在林成处于尸化之中,连带自身三官五觉都受到了蒙蔽,又岂会中这类迷魂夺魄的招数? 要说这狐怪也是时运不济,命该绝此,其最大的依仗便是魅功与那迷人的本事,然而此术先后在师徒二人面前失效,它又接连痛失两臂,此时此刻实在是拿不出其他像样的本事来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林成的左臂刺入了它的心房。 “为……为什……什么?”狐怪的眼中仍残存着震惊之色,它喃喃自语,像是在询问林成,又像是在询问自己,一字一血,鲜血不断自其口内涌出,点落在胸前的地面上。 林成无言,沉寂了片刻,他将染血的手掌猛然拔出,紧抓着狐怪脖子的右手同样一松。 受到牵动,狐怪的整个身子亦是不受控制地猛然一震,随后便无力地倒在地上,不停抽搐起来,汩汩鲜血如井喷般自它胸前斗大的窟窿中不断溢出,它能清晰地感觉到自身的生命力正在缓缓流逝。 狐怪的眼神愈来愈模糊,愈来愈模糊,不断有白色的光点自它身上涌出,溢散在空气里。 “为……什么……么,你……会……”话未说完,狐怪便彻底咽了气,白光一盛而衰,地上只留下了一条生有三尾的火红狐狸,竟是当场现出了原形。 至死,狐怪的心中仍存着一个疑问,为何这眼前之人突然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不,应该说根本就不像人! 自林成突然发生异变,到此刻狐怪反遭生死危机,这一切看似很长,实则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时局转换之快,根本不给七罪和尚任何出手施救的时间,他能救得了那狐妖第一次,却救不了狐妖第二次,当他堪堪欺身到林成近前,却正好瞧见了狐怪身死道消的这一幕。 “该死!”七罪和尚气极,趁着林成还未起身的当头,其眼中一丝厉色闪过,二话不说抡起幡杆,对准着林成的脑袋就是奋力一棍,甚至都没去细想方才究竟发生了何种情况。 此棍蕴含的力道极大,所攻之位又是绝命要害,这一击要是坐实,饶是林成处于尸化状态下,也绝然不会好受的。 不过,就在这棍影即将落到林成天顶之时,七罪和尚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再看之时,却发现林成的右臂竟已于不知何时高高举过了头顶,适时抵住了自己这一棍。 “什么!”七罪和尚瞳孔一缩,一下失声出口,可以说,其此刻的惊色并不亚于先前的狐妖,可还不待他从震惊中完全恢复过来,林成却已缓缓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双银白色的眸子。 银白的双眸中似乎没有丝毫的感情,四目相对,七罪和尚能感受到的就只有冰冷的杀意。 “你究竟是谁!还是先前的那个小子吗?”七罪和尚面露惊疑之色道。 “取你性命之人!”林成冷冷回道,此时的他虽然心中清明无比,但脑中仍不断涌出嗜血与杀戮的暴戾欲望,他感觉浑身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需要他去发泄! 故而仅此一句话后,不待七罪和尚继续开口,林成抓住对方的手就径自猛力一拔。 只听得“呲啦”一声,七罪和尚忽觉得一股巨力传来,其握住长杆的双手,不自觉地滑落到了尾部,眼看着就要脱手而出。 第九十八章 色魂幡中色魂出! 七罪和尚大吃一惊,强忍住手中火辣辣的疼痛,赶忙将双脚立定,使整个身子微微后倾。与此同时,他又将幡面紧缠于臂上,一声怒吼,而后猛然发力,这才总算止住了色魂幡即将要脱手而出的趋势。 可才等七罪和尚做完这一切,甚至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却忽地瞥见了林成嘴角暗自勾勒起的那抹弧度。 “不好!” 七罪和尚也是久经战阵之人,一见此景,心中当即‘咯噔’一下,急忙便要抽身后退。 “嘿嘿~晚了!”林成冷笑一声,顺着七罪和尚的抽势,一连两拳猛然击在了幡杆头部。 “呃~”在这股巨力牵扯下,只听得七罪和尚忽地发出一声闷哼,而后就见其整个身形突然不受控制地斜飞出数丈远去,脚下又连退了好几步方才稳住身形,整个人气血上涌,脸上不禁泛起了几丝潮红。 “好大的力道!只怕在拳脚功夫上贫僧已不是他的对手。”七罪和尚目光阴沉似水,待到片刻思量过后,其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心道,“也罢,那贫僧索性就让他试试这色魂幡的滋味,此幡虽未彻底炼制完毕,但想必用来对付他却已是绰绰有余了!” 想到这里,七罪和尚单手一晃,将色魂幡置于胸前,口中亦是念念有词起来。 随着咒语声的响起,色魂幡的整个幡面骤然亮起了浓郁的黑光,咒语声很是古怪,忽高忽低,忽强忽弱,而作为施咒之人的七罪和尚此时亦是带着一副似哭非笑的诡异之容,而伴着咒语声的高低起伏,幡面上的黑光亦是变得忽明忽暗,明灭不定起来,一张张面容扭曲,狰狞至极的人脸自幡面上浮现而出,痛苦呻吟不断,欲要自幡中脱困而不得。 见状,林成又岂会放任七罪和尚施法,几乎是在咒语声响起的同时,他便厉啸一声,带着冲天的戾气,整个身形如箭矢般朝对方直冲了过去。不过,林天法的推测是正确的,尸化之力真的是可控的,此时林成脑中的暴虐之意虽盛,却不曾失掉理智,仍能固守灵台的清明。 眼见林成朝其冲来,七罪和尚面色不变,但口中施咒的速度亦是不由地加快了几分。就在林成的拳头即将触碰到他的胸口之时,七罪和尚猛地将色魂幡一扬,只见幡面乌光一闪,从中蓦然钻出了一张鲜血淋漓的血盆大口,并一把咬住了林成的拳头。 虽说以林成此时的躯壳强度,那血盆大口纵使生满了利牙,也断然无法伤及到他分毫,但这血盆大口亦只不过是那七罪和尚的权宜之计罢了,趁着这巨口阻挡住林成的刹那,又七八条苍白的手臂从那幡面中猛然蹿出,一把抓住了林成正欲收回的手臂,并作势就要将他往色魂幡中拉去。那力道不仅不弱于处在尸化状态中的林成,反而还隐隐胜过其一头! 不过,在此关头,林成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慌乱,反倒是嘴角微翘,露出了些许讥嘲之意,只见其忽地变拳为掌,而后嘴唇轻启,一字一句吐露道:“急!急!如!律!令!” 随着最后的‘令’字落下,林成的掌心蓦然凝聚出一团亮白刺目的雷球来,雷球始一成形,那些原本死缠着他不放的苍白手臂便赶忙松开了他,争先恐后地往色魂幡中退去,唯恐避之不及! “不好!这是掌心雷,以你的道行,怎能仅凭敕令就能将之施展出来!难道是”感受到林成掌心之物的气息,七罪和尚面色狂变,不禁失声惊叫了出来。 据其认知,施展的术法威力愈强,则行咒的时间愈长,而除了一些威能极大的术法外,其他无论施展任何法术,依据道行不同,大致都要归为三类:初者,因功力尚且不足,所以必需用到咒语,咒如令,令如法;中者,功力有了长足的进长,施法虽已无需口头念咒,但却仍需在心中行咒,即为心咒。此外,咒成之后仍需以敕令发动;道深者,因功力已足,故而无需行任何咒语就能施展法术,心念一动,术法既成,施法速度可谓惊人!(当然,布阵、起坛作法等特殊时辰,也是仍需念咒的。) 其实七罪和尚已是尽可能地保持谨慎与小心了,故而先前与林天法争斗之时,其一直不曾动用色魂幡的手段,只是一味地与林天法比拼俗家功夫,其一,固然是色魂幡尚未彻底大成,不便过早动用,其二却是对林天法心存忌惮,担心对方以雷法克制他的色魂幡,可事与愿违,不曾想这防住了老的,却没能管住小的。 在七罪和尚认知范围里,林成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以他这般年纪来看,至多不过是个功力浅薄的初者,纵使他能施展雷法也必定需要极长的准备时间,有了这个缓冲期,七罪和尚自诩能轻易应对一切。然而事实却完全超乎了他的预料,林成才这般年岁,竟已勉强达到了心咒的境界! 可纵使其现在已然醒悟,却也根本没有反悔的机会了。要知道雷法乃是天地间一切阴邪污秽之物的克星,他这色魂幡虽未彻底炼成,却也是至阴至秽的邪器,正好被其所克,如若被那掌心雷击中,纵使不毁也得受损。 念及此处,七罪和尚急忙打出一道法诀,欲要将色魂幡即刻收回,不过却是为时已晚了。只听得林成眼中厉色一闪,将掌心雷猛然朝下按去,完完全全击在了色魂幡上。 “啊~” “呜呜~” 几道青烟生起,整个色魂幡中亦是响起了接连不断的惨叫声与鬼哭声,那声音尖锐至极,刺得人耳膜生疼! 虽然色魂幡很快就被收回,但就在这斯须的功夫,整个幡面上已然出现了不少大大小小的缺口,最大的漏洞甚至都有碗口那般大,悉数都是掌心雷造成的。 看着这面残破不堪的色魂幡,七罪和尚眼中满是肉痛之色,只见其铁青着脸,咬牙切齿道:“啊啊~天杀的小子,今日贫僧定要将你碎尸万段,再用你的魂魄去点那天灯!” 说罢,七罪和尚咬破舌尖,“噗”的一口将精血全部喷在了破损的幡面上。只见幡面忽地血光大涨,残留的数十只恶鬼皆争先恐后地自幡中蹿出,这些个恶鬼看上去都与常人无异,男的剑眉星目,俊朗无比,女的面若桃花,艳丽多姿,模样甚至比常人还要俊丽几分的,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皆面若白纸,没有丝毫的血色。更有些不堪入目的是,这些个男女全部一丝不挂,浑身赤裸,眉心皆带着低靡色欲之气,个个呻吟索求不断。 第九十九章 失陷 可能是色魂幡尚未大成,且又在方才受了大损之故吧,这些个色魂方一现形,并没有急着对付林成,反倒是一股脑儿扑向了近侧的七罪和尚。 见状,七罪和尚脸色一沉,只得再次张口喷出了一口精血。离口的精血四散,立马爆成了一团血雾,将那些个色魂皆尽笼罩在内。 受到血雾笼罩,数十只色魂皆是身形一滞,争先恐后地吸食起血雾来,不消片刻的功夫,所有的血雾都被吸食得一干二净。所有的色魂皆是满脸的陶醉与享受之色,原本苍白如纸的肤色亦是变得鲜血欲滴起来,乍一看去,殷红似血,就如同血人一般。 “好了,吃也吃了,现在该给贫僧干活了!”一连喷出两口精血,七罪和尚的面色亦是显得有些苍白,但其眼中的恨意却反倒更甚,在阴仄仄地自语了那么一句后,其持幡的左掌猛地朝着林成奋力一挥。 数十只恶鬼就像同时收到了命令一般,齐齐地转过身来,一时间,甭管男女,皆故作媚态,面含春色地朝着林成涌来。 “哼,找死!”林成冷哼一声,手背反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俗不断在鬼群中拍击。 众所周知,鬼魂皆是虚幻之体,他们如若不主动现形,寻常的攻击根本伤及不到他们。不过万事并不是绝对,除了道法能伤到鬼魂外,人的手背同样也能伤到鬼魂,正所谓掌心为阳手背为阴,以阴击阴,自然能够触碰到虚无的鬼魂,这与以柳条打鬼的原理是一致的。 果然,那些个鬼魂在林成的手背拍击下,被震得连连后退,只是围着林成一个劲儿地龇牙咧嘴,张牙舞爪,却根本伤及不到他分毫。 “难道这臭和尚费尽心思炼制的宝幡就只有这点威力?”不过,此念头才在林成的脑海中生成没多久,他就见到七罪和尚大有深意地冲其咧嘴一笑。 “不好!”心生警觉之下,林成作势便要抽身而退。 不过在这个当头,那七罪和尚却抢先一步喝道:“爆!” 喝声刚落,那数十只色魂皆是毫无征兆地突然爆裂开来,形成了大片的暗粉色迷雾,劈头盖脸朝林成涌来,顷刻间,将之包裹在了其内。 林成的视线当下便被完全被遮蔽住了,放眼望去,尽是浓重的粉色雾气。在不知这些迷雾是否有害的情况下,出于谨慎起见,林成第一时间便给自己施展了一个内息术,将之隔绝在了体外,做完这一切后,林成心中稍安,这才设法驱除起身前的迷雾来,可令其面色大变的是,这些由色魂化作的迷雾,不知怎地,竟如同附骨之疽一般,如影随行,死死缠在他的周围,寻常手段,根本无法驱散与脱离。 可这还是次要的,更要命的是,由于受到粉色雾气的遮挡,自方才伊始,林成便彻底失去了七罪和尚的动向。 林成面色微变,他明白,如今的处境对自己而言极为得不利,他随时都有可能遭到七罪和尚的突然袭击,可心急归心急,他此前也从未遭遇过这种情形,一时之间,多少失了些分寸,有些摸不着北了。 情急之下,林成顾不上别的,只得赶忙再次施展出了掌心雷,并将之打入了周遭的粉雾之中,那些个粉雾性属阴寒,故而稍一触及掌心雷,便如阳春融雪般飞快消散开来,可还不待林成欣喜,也就几个眨眼的功夫,方才那被掌心雷破开的地方,却忽地雾气四涌,很快便弥合如初了。 眼见此景,林成心中不由一沉,但他不信邪,继而又连着施展了两次掌心雷法,然而结果却如出一辙,面对这古怪的粉色迷雾,仍旧是没有丝毫的效用。 “这怪雾怎得这般难缠,连以往使来无往不利的掌心雷法也是无用,究竟要使何种手段才能将之破除……” 这下子,林成不由失了方寸,才不一会儿,额头上已然起了涔涔细汗。 就在林成举头无措的时候,其耳边却忽地响起了七罪和尚施咒时发出的声响: “一切眾生從無始來,由有種種恩愛貪欲,故有輪回……三界輪回欲為本,六道往還色為基……” 听声音,林成当即便知晓了此时七罪和尚的位置,不出意外,应该就在他左前方几尺开外的地方。念及此处,林成不敢有丝毫的耽搁,手掐剑指,急忙身形一动地循声冲了过去。 然而,雾气的那头并不是七罪和尚,反而在雾气涌动间,蓦然出现了一座浴池。欲池的周遭披挂着一层薄若纸片般的透明青纱,池内水雾弥漫,恍有妙影,不时传来女子跌宕起伏的娇笑声与吐息声。 听闻到这种低靡之音,林成只觉得小腹一热,整个人的精神不自觉地有些恍惚起来。 忽地轻风拂来,将池外的薄纱吹起,顿时春光大泄,池内共有十数个曼妙的娇媚女子,正在那窈窕戏水,咯咯娇笑不已。更使他面红耳赤的是,这些个女子身上的衣物着实少得可怜,不经意间,便会春光乍现,曼妙玉体时隐时现。一干人等你来我往,划水嬉戏,一颦一笑间,更是使人心神大动,场面极其旖旎。 林成仅看了一眼,便有种心神失陷的感觉,虽然明晓得这是虚幻的,但他却根本克制不住心中那种强烈的求知欲,而受此影响,其眼中的白芒正在渐渐淡去,竟缓缓地退出了尸化状态! 而在林成深陷此景的同时,那些个曼妙女子也同样注意到了他,可她们不禁未有丝毫的慌乱与娇羞,反而咯咯娇笑着,竟罗衫轻解,主动褪去了大半的衣衫,试图勾引起林成来。 “公子~” “公子快到奴家这边来,奴家真的好寂冷……” “求求你快过来啊,公子~” …… 那些个女子个个面含春色,吐气如兰,眼中尽是渴求之意,一举一动,极尽媚态…… 林成年纪轻轻,正是血气方刚之年,哪经得起这般诱惑,如今又见着这极其旖旎的一幕,当下心智就乱了。 “来嘛,快来嘛……” 在这摄魂诡音的勾引下,林成的喘息声变得愈来愈粗重,愈来愈频繁,直至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原始欲望,只听得他忽地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双眼刹那变得通红,而后不自觉地向着前方伸起了手,竟一步步地朝着水池迈了过去。 第一百章 恶魂化生(一) 见此情形,那些个女子却是笑得愈发地灿烂了,弄姿的尺度亦是愈发地肆意大胆起来,一时间,池中春光无限。 “过去……过去……”此刻的林成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快进入水池中,好好发泄一番。 一步又一步,一脚接着一脚,眼看着林成已到了浴池跟前,且一只脚都即将迈入那浴池之中时,却忽地有一只手掌从其背后一把抓住了他,将其一把给抓了回来。 “成儿,还不速速醒来!”来人断喝一声,声音苍劲有力,有着独特的浑厚感,不是林天法还能有谁! 闻此断喝,林成的身子跟着一怔,而后就见其迷瞪的双眼中有了些许神采,渐渐开始恢复了清明。 “师父?我……” 林成方一醒转过来,正好瞧见了身侧的林天法,眼见他安然无恙,林成心中不禁大喜,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林天法抢先说道: “先不要说话,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你眼前的这些东西!” 林成闻言稳了稳心神,赶忙定睛往眼前的水池看去,可当他瞧清自己眼前那一幕时,却是面色狂变,骇得他忍不住接连后退了好几步。 这哪里还是什么水池?哪里还有什么美女?原先那座水雾缭绕的浴池,竟不知于何时,变成了一口血腥扑鼻的血池,其内,漂浮着不少血肉模糊的断肢残臂或是其他的一些人体器官。而池中的那些个肤白貌美的曼妙女子,亦是面目骤变,皆成了一脸皱纹,满口四环素牙的佝偻老妪。 若是自己方才真的踏入了这血池之内,想来此时定是被群鬼瓜分吸食待尽了,想及此处,林成不禁一阵后怕。然而,就在其心生后怕之时,那些个鬼妪却是齐齐伸出了胳膊,带着勾魂索命之势,主动向他们师徒二人抓来。 “哼!找死!”见状,林天法断喝一声,一连弹出七八道灵符,成犄角之势,将眼前这十数个老妪悉数笼罩在了其中。 接着只见林天法单手那么一指,口吐一个‘灭’字,话音刚落,七八道灵符皆亮起了刺目的黄光,那些个鬼魂老妪稍一触及黄光,只来得及发出几声惨叫,便纷纷化作青烟消散掉了。 可还不待二人轻松一下,周遭雾气却是一阵翻滚,自中又飞出了十数道面目狰狞的鬼影来。 “师父,让我来!” 先前一个不慎着了对方的道儿,若不是自己的师父及时相救,自己早已命丧黄泉,想及此处,林成如何能咽得下这口火气?故而不待林天法出手,林成便已主动请缨对上了阵去。 双方稍一接触便飞快缠斗在了一起,敌方恶鬼数量虽多,但林成亦不是吃素的,只见其以剑指对敌,又凭借着灵活的身法,时攻时避,显得游刃有余。 见自己的徒儿仅凭自身的手段便能与十数只鬼魂争斗而不落下风,林天法也是暗感欣慰,以其眼光的毒辣,自然能看出林成如今的实力与往前相比,可谓是有了长足的进展,身手已然不凡,其在施展道术上亦是有了些许火候。 几个回合过后,就接连有鬼魂或伤或死在了林成手中,不足半刻钟的功夫,最后一只鬼魂也被林成瞅准机会,一指刺中了要害,在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后,立马化作烟雾消散掉了。 “嘿嘿~怎么样,师父?”做完这一切后,林成径自转过身来,颇为自得地说道。 “嗯,还算将就,不过嘛……”林天法颇为肯定的点了点头,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恰在这时,林成身后的雾气又是一阵扭曲,幻化出了数个张牙舞爪的鬼魂,并齐齐向林成抓来。 “不好!”林天法大喝一声,赶忙一个箭步冲上了前去。 见自己的师父如此神情,林成焉能不知自己身后出现了险情,没来得及多想,林成便急忙奋力往前一扑,作势又在地上来了几个驴打滚儿才停下,而后定睛往后瞧去。 而此时林天法已与那几只恶鬼缠斗在了一起,不过,这几只恶鬼也就是时机出现得突然,起奇袭之用的,但本身并没有多大的道行,不消几个回合,便纷纷服诛在了林天法的剑下。 眼见着这几只恶鬼化作青烟消散,林天法的脸上却并无轻松之色,而是沉声对林成说道:“这个地方有古怪,只要我们身处此地,周遭的雾气中就会一直有恶鬼显现出来,根本杀之不尽的!” 像是为了验证林天法的话似的,待其话音才落,其左前方的雾气中就又是一阵扭动,显然又是有恶鬼即将现形而出。 “师父,那我们该如何是好?先不说那躲藏起来的臭和尚是否会出手偷袭,单是这无穷无尽的恶鬼都能将我们生生耗死啊!”待林天法再次将几只恶鬼斩杀后,林成急忙问道。 “莫慌,从久久不见那恶僧身形来看,想必他施展这等术法也要耗费极大的心神,此时此刻定是无暇分身的。”林天法思忖了片刻后说道,“成儿,替为师护法,待为师将天眼彻底开启,瞧瞧他究竟藏在哪儿!” 说罢,林天法当即闭上了双目,双指一抵眉心,开始做法开启天眼。 见状,林成亦是不敢有丝毫的松懈,赶忙掏出一大把灵符守在了一旁,径自为林天法护起法来。 似乎是那七罪和尚有感,欲要先发制人,但见周遭雾气接连翻涌后,四面八方皆出现了一连串的恶鬼阴魂,将师徒二人团团围住,以林成如今的道行,对付少量的恶鬼还可,可此刻,眼前却尽是密密麻麻的恶鬼,他又如何能抵得住,就凭手中这几张符箓根本就不够用哇! 林成当下便急得大叫道:“师父!好多鬼啊,我根本就抵不住哇!” 可林成这般高亢地大叫,林天法却置若罔闻一般,只见他依旧紧闭着双眼,口中念念有词。林成不禁苦笑一声,见状,他哪还不明晓,此时自己的师父正施法到了最紧要的关头,根本无暇分神了。 而此时,那些恶鬼已经齐齐地涌了上去,眼见如此多的鬼魂一股闹儿地朝着他师徒二人扑来,林成顿时吓得冷汗直冒,心中各种念头急转,拼命思索着任何可行的办法。 第一百零一章 恶魂化生(二) “办法,办法……”林成的眼睛瞪得老大,嘴里亦是不断念叨着,眼见群鬼离他们越来越近,林成急得是满头大汗,跟热锅上的蚂蚁有得一拼。 “对了!就用那个!”终于,林成脑中忽地灵光一闪,终是叫其想到了一可行之策来,那就是摆铁门阵。 林成就如同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不禁激动道,“是了,就摆铁门阵,我这兜里正好还有不少铜钱!” 铁门阵,起源于明清交际之时,乃是一种利用阳血与铜钱而结成的护身法阵,能够据以阻止冲身恶鬼。“铁门阵”共有三十六枚铜钱组成,以三十六天罡星的位置排布,在茅山理论中认为,北斗星的星群中共包含三十六颗天罡星与七十二颗地煞星,而其中天罡为阳,地煞为阴,以三十六枚阳钱代指三十六颗罡星,阳气自然极盛。 想及此处,林成赶忙从兜里攥出了一大把铜钱,粗略一数,足足有四十几个,而这一耽搁,群鬼已离他倆不足三尺,张牙舞爪,鬼哭狼嚎,一副要将他们生吞活剥的狞相! 眼见此景,林成哪还敢耽搁,脸上苦色一闪,当即一口咬破了自己的舌尖,顾不上疼痛,林成赶忙将凝聚的舌尖血全部喷在了铜钱之上,继而依据三十六天罡的位置,将铜钱全部撒了开去,而后双手行诀,高声喝道: “天罡為陽,地煞為陰,奉原始上尊之令,拜請天罡星君顯神威,急急如律令!開!” 咒声一落,三十六枚铜钱忽地齐齐立起,钱身之上亦是全亮起了指粗的毫光,三十六道黄光犹如众星拱月般,将师徒二人拱卫在了其内。如此一来,那些个恶鬼阴魂自然都被阻在了铁门阵之外。 见状,林成心中稍安,可阵外的群鬼又岂会这般容易死心,不过几息的功夫,林成便骇然发现,那些个恶鬼阴竟一股脑儿地扒拉在了阵法撑起的光幕上,个个龇牙咧嘴,或啃或咬,或抓或踢,全力撕扯起阵法来。 俗话说,一鬼独出事不大,百鬼齐出才骇人,这任何东西只要是上了数量,那就已是达到了质变,这铁门阵虽然威力不弱,但亦是经不住人家鬼多哇,只见在群鬼蛮横地捣鼓下,铁门阵撑起的光幕出现了剧烈的晃动,明显变得有些不稳起来,而群鬼一见此法有效,却是愈发捣鼓地欢实了。 这一下子,三十六道黄色的光幕真的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消融开来,只几个呼吸的功夫,光幕便已暗淡了大半,开始摇摇欲坠了起来,见着这场面,林成心中顿时凉气直冒,心肝一紧,不由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在紧急关头,林成当然想到了自身的尸化之力,可悲催的就是,虽说如今他已能较为勉强地掌控尸化之力,但其中最要命的限制便是,其发生尸化乃是被动的,到目前为止,他自身并没有主动开启尸化之力的窍门。形象地来说,如今这尸化之力就好比是那久久不至的大姨妈,饶是它铁定了心不来,你也拿它没有任何办法! “师父哇,你就不能快点嘛,我快顶不住啦!” 眼见到了这般境地,自己的师父却还在那闭着眼,任凭自己如何叫唤,都丝毫不为所动,就跟一没事儿人似的,说实在的,此时此刻,林成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连同话语中都带上了哭音。 可他这话才刚说出口去,却见铁门阵的光幕突然一阵剧烈颤抖,而后便在其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光芒一黯地彻底消散掉了! 完了!林成心中‘咯噔’一下,不禁呆愣在了原地,望着眼前邪气凛然的这群恶鬼,此时他心中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两个字。 好在紧急关头,林天法总算是完成了最后的施法,双目一亮地及时睁开了眼。 待林天法睁开眼来,见了眼前鬼山鬼海的景象,亦是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去他娘的阎王老子!” 口中这般骂着,林天法的手脚亦是没敢耽搁,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将法步一踏,双手行诀,念起了汇阳法。 正所谓阳火旺邪事不沾身,阳火衰夜夜鬼敲门,说的就是人身上的阳火一旦强盛,就会时运大涨,群邪退避,免得被阳火烧了身去,而阳火衰弱,则会容易招惹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轻则大病一场,重则一命呜呼。这‘汇阳法’的原理就是暂时封藏人体七脉,使得全身的阳气无从可泄,从而在短时间内使得自身阳火大盛,爆发出巨大的力量来震慑恶鬼,这一点倒是与‘增阳符’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这‘汇阳法’虽然威力不小,但施展起来却并不是想象中那般简单的,这人体七脉的封藏与解封全凭施法人自己拿捏,收放时机定要掐算的十分准确。因为人体属阳,魂魄属阴,如若阳火太盛,超过了一定限度,则会阴阳失衡,导致阴阳相冲,从而落个爆体而亡的下场。 好在林天法研习此法已久,此时施展起来就如同轻车熟路般信手拈来。 七脉既封,阳气发而不散,林天法浑身的阳气于刹那间猛涨,林成发现自己的师父俨然成了一个滚烫的大火炉。而在群鬼眼里,此时的林天法就好比是一枚璀璨的炽热烈阳,阳气之重,骇得它们的脚步纷纷一滞。 然而群鬼并不死心,斯须过后,群鬼似乎是同时收到了什么指令一般,竟齐齐地张开了口来,一口接着一口,接连不断地吐出一团团冰寒阴冷的阴气,所有的阴气参杂在一块儿,凝结翻滚,竟是在师徒二人的头顶上飞速凝结出了一大块漆黑如墨的阴云来,并作势就要朝他们压下。 阴云尚未完全压下,林成便心生寒意,仿佛有无尽的阴风透骨袭来。 而此刻的林天法却早已是满脸通红,连同额头天灵之上都不自觉地渗满了汗珠,显然已将汇阳法催动到了极致。 见那即将落下,林天法赶忙将法指一松,而后大喝一声道: “破!” 刹那间,一股热浪自林天法的体内猛地迸发而出,成环状朝着四面八方直扫而去。 第一百零二章 聚阴纳灵(一) 在这股热浪的冲击下,原本盘旋在他二人头顶的阴云却是一触即溃,于顷刻间消散于无形,而离之最近的那些个阴魂,更是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而后便如同阳春融雪般消散掉了,其余的阴魂虽然不曾消散,但亦是被齐齐地弹飞了出去,散得是七零八落。 一时间,鬼哭狼嚎,阴啸不绝! 趁此机会,林天法眼中精芒一闪,赶忙转首环顾起周遭的一切来,其一对煌煌天目时眯时睁,全力寻找起那隐没在雾气中的七罪和尚来。 天眼通作为赫赫有名的道家神通,果然名不虚传,不消片刻的功夫,便发现了那七罪和尚的身形。 “哼,总算找到你了!”林天法径自低语了一声,脸上喜色一闪,正欲有所动作。 恰在此时,方才收到冲击的那些个阴魂,却又不知死活地齐齐涌上前来,张牙厉啸,一副悍不畏死的模样,显然定又是受了七罪和尚的操控。 “与其让你们的灵魂永困在此,受尽那无穷无尽的痛苦折磨,倒不如此刻就让贫道我替你们解脱了罢!”说罢,林天法当即将心中哀意一收,左手一翻,取出了一个白玉羊脂瓶来,而后便见其将瓶口微倾,倒出了些许不知名的液体,并将之浇淋在了桃木剑的整个剑身上。 这羊脂瓶林成却是晓得的,这瓶里头装着的乃是自己的师父费尽心思收集而来的碧落无根水。说起无根水,可能大家大致都听说过,凡是从天而降,尚未碰触地面的雨雪或晨露等皆为无根水。这无根水妙用颇多,用之擦拭眼睛,能益肝明目,将之擦拭在法器上,还有驱邪气,净污秽之功效,而这取自碧桃树上的碧落无根水,其效用更是寻常无根水的十倍。 待到液体倾尽,林天法迅速将小瓶一收,继而手掐剑诀,以神御剑,只听得其忽地口吐一个‘疾’字,而后便径自松开了持剑的右掌。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只见那本该掉落的桃木剑此刻却有如神助一般,不仅牢牢地停悬在了半空之中,那细长的剑身上,更是隐有紫气蒸腾与流窜。 林天法这一手看得林成是心神激荡,满眼尽是火热之色。 虽然林成不曾开口,但林天法却仿佛知晓其心中所想般莞尔说道:“不用妄想了,这飞剑术除了对施术人的功力有极大的要求外,对人的心神亦是有极大的限制,因此术乃是以心控物,讲求以神御剑,故而非神魄坚毅者不可为。以你现在的火候还差得远呢!” “去!”说罢,只见林天法径自朝着眼前的群鬼遥遥一指,那悬空的木剑顿时如臂使指般,“嗖”的一声,朝其所指之向灵活地飞蹿了出去,只一闪便没入了群鬼当中。 剑入鬼群,简直犹如狼入羊群一般,剑身上所携带的那种至阳至圣的气息只是散发出一丝,便让群鬼落荒而逃。但他们逃遁的速度又哪能比得上飞剑的遁速,只听得一连串的惨叫声接连响起,不消片刻的功夫,群鬼就皆被洞穿了鬼脉! 这一次它们并没有再继续散作成青烟,而是纷纷化作了密密麻麻的荧光,不断往空中溢散而去,显然在此剑的莫大威能重创下,他们已是彻底得魂飞魄散了! 见着此幕,林天法心中虽有哀意,却仍旧不曾停手,其径自侧过头去,一双煌煌天眼望向了无尽粉雾中特定的某处。 “死!”话音未落,就见林天法单手那么一指,飞剑便如箭矢般再次爆射而出,狠狠地刺了过去! 不远处粉色的雾气中,当即响起了一声闷哼,而后便见这周遭的雾气开始以阳春融雪的速度飞快退散开去,不断稀释,淡薄,直至完全消散,露出了其中的一道人影,正是隐匿在粉雾当中,伺机出手的七罪和尚。 不过,此时的七罪和尚情况并不大好,只见其一条左臂无力地耷拉着,手臂的齐腕处开着一道狰狞的口子,伤口很深,隐约可见其中的筋皮白骨,虽然其已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止住了鲜血,但其脸色依旧是一片苍白。 “没想到你居然将天眼通修至了这般地步,连贫僧这红鸾迷雾都能被你轻易堪破,看来你定然也是有着一番不为人知的特殊际遇了。”见那林天法居然能寻到自己的藏身之处,七罪和尚眼底不由闪过露出一抹惊色,但仅片刻他就又恢复了阴沉,口中满是不甘与怨恨道,“只可惜贫僧这色宝尚未炼成,威能尚不及预想中的一半,否则纵然你将天眼通练至大成,又如何能寻得到我的踪迹!” 如今法术已破,七罪和尚也落下了不小的伤势,眼见己方明显占了上风,林成心中不由一喜,径自开口说道: “哼,老秃驴,事已至此,还不快乖乖束手就擒!” 谁知那七罪和尚一听林成之言居然笑了,就如同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笑毕,只见其冷冷地对着林成说道:“无知小儿,你还真以为能吃定贫僧了,告诉你,不至最后一刻,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说罢,七罪和尚眼中厉色一闪,二话不说,一掌拍在了自己胸口。 “噗!”其张口朝着幡面,再次喷出了一团殷红至极的精血。 精血沾覆于幡面的刹那,便飞快没入了其间,眨眼间就消失得一干二净。而喷出了这口精血后,七罪和尚的脸色亦是愈发得苍白无血起来,不过其眼中的精芒却是更盛,并带着一丝疯狂的意味喝道: “萬般皆色,無量色魂鑄吾身!” 随着这一喝声落下,整个幡面顿时闪起了明灭不定的红光,幡面中似有呻吟与吼叫声交响杂糅,跌宕起伏。 “不好!快拦住他!” 见着此景,林天法焉能不知那七罪和尚是要施展什么威能奇大的术法,当即一声大喝,随即身形便如猎豹般猛地蹿了出去。 “嘿嘿!晚了!” 眼见林天法向其扑来,七罪和尚却是不慌不忙,嘴角反而露出一抹讥嘲之色。 第一百零三章 聚阴纳灵(二) 话音未落,只见其手中色魂幡的幡面之上,黑气翻滚,蓦然出现了一道漆黑无比的深洞,大洞方一成形,就见十数只浑身赤裸的色魂接连不断地从圆洞中钻出,又在师徒二人匪夷所思的目光中,争先恐后地往七罪和尚的体内钻去,而其整个身影亦是被道道凭空浮现的黑气所包裹,没入其中,彻底不见了踪影! 他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他已经疯了?林成此时脑海中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几个字。要知道寻常人只要沾染上些许阴气,就会大病不起,甚至一命呜呼,而眼前这七罪和尚,居然还将那些阴气森森的恶鬼阴灵全部吸纳进了体内,如此找死般的行径,不是疯了还能是什么! 黑气内…… 随着十数只色魂的钻入,七罪和尚的整个身体亦是跟着剧烈地抽搐起来,就像触了电似的,与此同时,一股股极度阴冷的气息自其体内迸发而出,不断攀升,席卷四周,连同室内的温度都下降了不少。 也不知是黑气的性质使然还是七罪和尚使了什么特殊的手段,饶是师徒二人将各自的法眼催动到了至极,却仍无法将黑气的景象看透,他们所能看到的只有一道模糊的人影,那道黑影的气息正在不断变强! 自七罪和尚以精血催动术法到其阴魂纳身,这一切看似很长,实则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而此时,林天法终于近身到了那团浓烈的黑气近前,其不敢有丝毫的延宕,当即催动手中的木剑,猛地顺劈而下! “找死!”面对这气势汹汹的一剑,黑雾中传出一声冷哼,而后便见到两道黑影飞快地自黑气中冲出,其中一道黑影更是先发后至,带着森冷的黑光,一把就抵挡住了这可穿金裂石的一剑。 林天法这才瞧清了那黑影的真面目,竟是一条苍白无血的怪异手臂。之所以说这条手臂怪异,是因为它除了毫无血色之外,其长度居然是常人臂膀的两倍之多! “什么!”饶是林天法见多识广,此时也是不禁露出了几分骇然之色,自己这足以穿金裂石的一剑,就如同是劈砍在了棉花了一般,不仅没有将这胳膊砍断,反而被一股怪力给反震了开去。 而此时黑雾中的七罪和尚似乎已完成了施法,原本萦绕在其体外的黑气发出了阵阵翻滚,不多时便彻底消散了开来。 待得瞧清黑雾中的景象后,师徒二人却皆是吓了一大跳,但见此时的七罪和尚模样大变,周身上下皆发生了不同的改变,而其中变化最大的就属他的那对臂膀。不知怎的,他的两条手臂皆是变得又细又长,完全没有人类胳膊的模样。再看那他的瞳孔,原本棕中带黑的瞳孔亦是成了诡异的血红之色,赫然已成了一个的怪物! 林天法心生不妙,当即脚尖一点,急忙便要往后退去。见状,那七罪和尚却是冷笑一声,两条胳膊化作了黑影直击而去。 “好快的速度!”林天法心中一凛,只来得及将手中的木剑往身前一横。 一拳击在木剑上,只听“咔嚓”一声,剑身上居然出现了几道细小的裂纹! 好可怕的力量! 林天法怎么也没想到这怪物化后七罪和尚的居然变得如此可怕,其不仅在速度上远胜于已,就连力量亦是达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程度,在这股巨力下,灌注了自己功力的木剑,居然一拳就被击裂,要知道在灌注了功力的情况下,其坚逾程度就是比之铁剑还要强上不少的。 而在林天法惊骇的瞬间,又一道黑影于电光火石间猛地轰击在了剑身的裂口处。 好在林天法也是身经百战之人,危急情况下,却是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借助这一拳的冲势,倒飞了回去,脚跟连蹬好几步才停下,而经此一拳,整个剑身再也难以维持,彻底断成了两截。 眼见此景,林成心中立时一紧,赶忙上去搀扶住了自己的师父。 “师父,你没事儿吧?” 林天法摆了摆被震得有些发麻的右手,眉头却是不禁紧锁了起来,神色难看异常。也不知这七罪和尚是施展了什么邪法,化生出的怪物竟恐怖如斯,只怕他已远远不是这怪物的对手,再不作抉择,只怕今日自己师徒二人都得交代在这里了。 想及此处,林天法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徒弟,而后郑重说道:“成儿,此人不知使了什么邪法,吞噬了众多众多恶鬼,使得自身功力大增,如今看来,为师已不是其对手了,你快先行退走!” “师父,那你呢?”闻言,林成却是当场急了。先前林天法与这怪物交手的一幕,林成可是瞧得清清楚楚,那七罪和尚化成的怪物仅是几拳,自己的师父就难以招架。 “为师先行拖住他一会儿,待到你逃走后,为师也会尽快脱身的。”林天法却是有意诓骗林成道。 “不!我不走!”林成一听,眼眶顿时就红了。 他焉能不知林天法是为了让自己逃走而故意这么说的,在心知肚明的情况下,林成哪肯丢下自己的师父,一个人逃得命去。 “畜牲!你走不走,你若不走,我便没有你这个徒弟!”林天法也是急了,当即厉声呵斥,欲要逼走林成。 “不!师父,你今天就是杀了我,我也决然不走!”林成流着泪道,“我就您一个亲人了,您可不能丢下我不管,要走一起走,要死也要死一起!”。 林天法听罢还想说些什么,恰在这时,却听得“桀桀~好一个师徒情深!贫僧也不是无德之人,这样吧,你们师徒倆就谁也别走了,今儿个贫僧大发善心,就一起将你们送去西天极乐世界罢!不过,贫僧对你先前那般异况却是感兴趣的很呢,贫僧很好奇,你这小娃娃身上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说着,七罪和尚大有深意地上下打量了林成几眼,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闻言,林成面色大变,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第一百零四章 道殇(一) “不好!”见到林成这副模样,林天法心知不妙,自己徒弟这副模样,可不就是等于坐实了对方的猜想。 果然下一秒,就听得那七罪和尚猖狂大笑道:“桀桀~你这小娃娃身上果真藏着惊人的秘密!” “糟了,现如今成儿已经彻底引起了那七罪和尚的注意,在对方有意的防范下,现在就是成儿想走恐怕也是晚了,而且更为不妙的是……就算今日成儿能侥幸脱逃,只怕那七罪和尚也不会轻易放过他,我的安危是小,可成儿体内蕴有尸珠的秘密一旦暴露,天呐,那将是……” 考虑到种种后果,林天法心中一横,当即有了决断。 为了成儿日后的安危,今天我就算是拼了自己这条老命,哪怕是魂飞魄散,化为乌有,也要与之同归于尽! 这时,那七罪和尚也不想再多言什么,身形一晃,抢先动手了。见七罪和尚煞气汹汹地朝他二人冲过来,林天法也是运转功力,大喝一声迎了上去。 其实七罪和尚此时施展的法术与那阳溺之象却是有着极为相似之处,只不过不同的是,寻常人发生阳溺会失掉自己的心神,躯体受恶鬼阴灵肆意摆布,而七罪和尚施展的术法却能以身御鬼,化阴灵之力为己用。 要知道普通人被恶鬼或者是阴灵上身之后,便能发挥出非人的力量,而七罪和尚更是将十数只恶鬼全部吸纳进了自己体内,这就等若于将十数只恶鬼的道行全部叠加在了一块儿,因而现如今七罪和尚的实力早已今非昔比。只不过施展此术代价极大,就算成功斩杀了敌人,自己也几乎等于废去了半条性命,若非是此番被逼到绝路上,七罪和尚决计是不会施展的! 拳风四溢,掌气相交! 可两者交手还不过十几个呼吸的功夫,林天法便被破了路数,片刻之间,一连身中数拳,整个人都抛飞了出去,狠狠地砸在了地上,生死不知了。 一击得利,七罪和尚狞笑一声,也不废话,而是再次化作一道黑影,朝着地上的林天法直扑而去,欲要置其于死地,尽早结果了他。 “师父!” 林成目眦欲裂,不顾一切挡在了林天法身前,并奋力一拳打向了七罪和尚的胸口。 面对林成这搏命一拳,七罪和尚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屑。就在林成的拳头离其不足一尺之时,其手势一变,飞速变拳为掌,而后借着冲势,一掌推向林成。 掌未到,劲先至。这一瞬,林成总算是体会到对手如今的实力有多么可怕了,两者之间虽还隔着些许距离,但单单是那强劲的掌风,就已压得他身形几乎不稳。 林成心中闪过一丝骇然,但却仍硬着头皮,以拳迎击,拼了!自己就算是死,也绝不让对方好过! 不过,林成显然是太高估自己的实力了,况且如今这七罪和尚的臂膀可是常人的两倍之长啊,这就好比是一个使长矛的与一个使短刀的人对决,这使大刀的在起步上便处了弱势,更别说那使长矛的还是一个道行精深的高手了。 还不等林成反应过来,那七罪和尚的一掌已然按在了林成的胸口之上。 林成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好比被一柄大锤痛砸了一击,痛不堪言,接着他整个人就倒飞了出去,砸在了几米外的地上。林成只觉得浑身像散了架似的,胸口更是火辣辣地疼,直到一口淤血喷出,这才呼吸畅通,感觉好了许多。 “没想到那臭和尚竟厉害到了这个地步,我竟然还不是其一合之敌,难道我师徒二人今日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眼见七罪和尚带着狞色,一步步朝其走来,林成心中不由升起了一丝绝望,他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桀桀~小娃娃,还不使出你先前的那招吗?再不施展,可就没机会了!”七罪和尚颇有兴趣地打量了林成几眼,口中尽是玩味之意。 林成怒目切齿,瞪大了眼珠,死死盯着眼前之人,眼中仿佛能喷出火来,如果说目光可以杀人,那么七罪和尚必定早已是万劫不复了。 “千万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贫僧从很多人的眼中都曾见到过与之类似的目光,我知道,你们很恨我,恨不得吃我的肉,喝我的血,但是……桀桀~”感受到林成眼中的愤恨,七罪和尚却是忍不住笑了,他道,“不妨告诉你,那些这样看过我的人,他们都死了,而贫僧我却仍旧活得好好的!而很快,你们师徒倆同样就要布他们的后尘了!” “你定然会遭报应的!”林成咬牙切齿道。 “报应?什么报应?”那七罪和尚闻言,就如同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得却是愈发地猖狂了,他舔了舔嘴角,用一种近似疯狂的口吻说道,“哦,对了,有一事贫僧必须得提醒你,千万别想着死后来找我报仇,活着都奈何不了我,难道死后就能杀得了我?更何况……嘿嘿,贫僧是不会给你们这个机会的,从不!那些以往所有死在我手中之人,他们的下场向来只有一个,那就是被我抽魂炼魄,受我役使,永世不得超生!” 世间竟有如此歹毒之人! 林成这才晓得自己此前完全低估了这七罪和尚的残忍,他咬着牙死死地瞪着七罪和尚,恨不得能将之生吞活剥,他的整个身子,因为愤怒而剧烈地颤抖着。 见林成没有开口,七罪和尚俯下身子,凑到林成近前,道:“你该不是害怕了吧?你若真的害怕了,就乖乖将你的秘密告诉我,说不定贫僧突然大发善心,就会放了你呢?” 然而,回答他的依旧只是林成那仇恨的目光。 见林成还不开口说话,七罪和尚终究是有些不耐烦了,他缓缓立起身子,单手成爪,将之悬在了林成天灵之上,而后冷声说道:“贫僧数到三,你若还不想开口,那就永远的闭嘴吧!” “一!” “二!” 随着第二声落下,悬在林成天灵之上的手爪开始散发出了黑气。 “三!” 再过了片刻,见林成依旧不曾开口,七罪和尚彻底失掉了耐心,眼中厉色一闪,缠绕着浓郁黑气的手爪一把按下。 第一百零五章 道殇(二) 恰在这时,林成开口了: “我要杀了你!” 闻言,七罪和尚明显一愣,正要落下的手爪亦是不由一缓。 “你说什么?” 他似乎很惊讶林成为什么会这么说。 “我说!你该死啊!我要杀了你!”面对七罪和尚地询问,林成蓦地直起身子,近似咆哮道。 七罪和尚听罢怒极反笑:“桀桀~小娃娃,你难道就只会口诛笔伐吗?你不是想要贫僧死吗,来啊!使出你杀死狐妖的……” 七罪和尚话未说完,便见到林成捂着胸口摇摇晃晃地立了起来。 “嘿!这就对了,这才有意思!来啊,贫僧此刻就在你眼前,快使出你杀死狐怪的那招来杀我啊!” “呸!” 一口夹杂着鲜血的唾沫飞出,七罪和尚哪晓得林成会突然使出这招,始料未及之下,被吐了一脸的唾沫星子。 “好啊!既然你小子如此着急去死,那贫僧就遂了你的愿,这就送你上路吧!”七罪和尚残忍一笑,脸上青筋隐现。 话毕,只见其身形一动,一爪直取林成的天灵! 见七罪和尚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林成忍不住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 眼见手掌在自己眼中极速变大,林成知道自己避不开了,所以其干脆也就立在原地不动了。死亡将至的这一瞬,很慢也很长,这一瞬,林成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过往的情景,那些情景就如同画面一般,一幅幅飞速掠过。 “师父,对不起了,成儿可能要先行一步了!” 林成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 这一瞬仿佛过了好久,不过预料之中的那一爪并没有到来,林成不由地睁开了眼睛。 然而眼前这一幕:只见一道苍老瘦弱的身影,此刻却犹如伟岸的庇障般挡在了自己身前,一只缠着黑气的手爪贯穿了他的身体,自他身前探出,不断有鲜血自其手爪上滴落而下。 “不!” 原来在生死关头,是师父用自己的身体替他挡住了这一爪。林成心若刀绞,脑中一片空白,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师……师……父……”林成彻底乱了分寸,仿佛身体中最重要的部分突然缺失掉了,整个人因为彻骨的悲痛而剧烈的颤抖起来。 世界上最痛的是什么,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为救自己而死,自身却又无能为力,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简直比自己去死还要难过千倍万倍! 师徒两人就这样对视着,短暂的对视之后,忽然,林天法的眼中流出了两行清泪,其生生挤出了一丝笑容,断断续续道:“成……儿……不哭!答应……应……为师……要好好地……活……活下去……好好……做人!” “呃~”话音才落,林天法却是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脸色顷刻间变得苍白无血起来,不过在喷出这口鲜血后,他的呼吸倒是顺畅了许多。 “不!师……父……您别说话了,我求……求您别说话了!”林成哽咽着拼命地点头,泪水亦是如雨点般止不住地落下。 看着自己的徒弟这副样子,林天法提起颤抖的双手,爱抚地摸了摸林成的脸庞,眼中尽是不悲伤舍,确实,今日一别,可能就是永别了。想到这里,他还想说些什么,可这时,却又有另一只手爪猛地穿透了他的身体。 “呃~”林天法再次吐出一口鲜血,感受到体内生机飞快地流逝,林天法明白,留给自己的时间真的不多了,想到这里,他急忙在林成的耳边细声说了几句,急切地交代完之后,其又深深地看了林成一眼,而后便一把用力推开了林成。紧接着,只见其忽将双手上提,猛地反抓住了贯穿自己躯体的两只手掌。 “你……你这是要干什么!”七罪和尚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就要抽回自己的双手,可却被林天法死死抓着不放,他惊恐地看到林天法的身上骤然亮起了白芒,从那白色光点中他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不!不要啊!师父!不要啊!”林成同样瞧见了林天法的异状,发出了撕心裂肺哭喊声,赶忙就要扑上去阻止自己的师父。他焉能不知自己的师父此时施展的乃是茅山术中的禁术――爆阳法。此术乃是燃烧自身的功力及肉身,从而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术法,而一旦施展了此术,尸骨都将化作飞灰,从天地间消失! “不!快停下,我求你快停下!”七罪和尚面色大变,眼见林天法身上的白芒愈来愈盛,当死亡真正要降临在他身上之时,他再也掩藏不住自身的惊恐,不禁开口求饶起来。 对这一切,林天法视若无睹,他紧紧地盯着那不顾一切朝自己跑来的林成,眼中尽是不舍。 “成儿,傻孩子,你可要好好活下去!”林天法在心中默念。 很快,这不舍就被一丝决然所取代。林天法浑身气势一提,一股强烈的劲风自其体内迸发而出,将林成连同周遭昏倒在地的众人全部推开了老远。 光芒愈发地炽烈,林天法俨然成了一个光人,浓郁的白色光芒将他连同七罪和尚皆尽湮没。 “苟利天下生死以,岂因福祸避趋之!今日贫道虽然身死道消,却能替天下苍生除去这祸害,纵死也无悔!哈哈,快哉快哉!” 光团中传出林天法开怀的大笑声,此外还有七罪和尚惊恐的求饶声与吼叫声。 话音刚落,整个光团光芒一盛,简直耀眼炙烈到了极致,然而短暂的炙热之后,整个光球轰然炸裂开来,强大的气浪吹起了漫天的灰尘,周遭一片迷蒙。 “不!”林成仿佛失掉了所有的力气,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 “孩子,你叫什么?小小年纪怎么孤身一人在此地乞讨,你的父母呢?亲人呢?” “我没有父母,也没有亲人。” “那你叫什么?” “不知道,我没有名字。” “唉!可怜的孩子,你如若不嫌弃我是个穷道士,以后就跟着我吧,贫道叫林天法,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徒弟了!” …… “从今日起,你就叫林成,成儿,为师希望你以后能够学有所成,行道天下,解救黎民苍生!” “太好了!我终于有名字了!我终于有名字了……” …… “师父,这一坨东西是什么?这能吃吗?” “废话,你这瓜娃子真是不识货,这玩意儿叫蛋糕,是洋人……” …… 以往的情景如同画面剪影般一幕幕在林成心头浮现,挥之不去。 第一百零六章 道殇(三) “师父……师父……”林成呆呆地呢喃着,斗大的血泪自其眼中滑落,“师父……成儿……再一次成为孤儿了!” 厅堂内人影倒伏,破碎散落的桌椅随处可见,哪还能瞧得出先前富丽堂皇的模样来。林成就这样半跪在地,一动不动,如同失了魂,丢了魄。如此过了许久,许久…… 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刺激到了林成近乎麻木的神经。 是谁?难道是师父?虽然明晓得这是不可能的,但林成的心底还是下意识地存了一丝希望。然而很快,这一丝侥幸就彻底破灭了。 因为紧接着他便听到了让其近乎发狂的,恨之入骨的笑声。 “我居然没有死!天不亡我!天不亡我呐!桀桀……” 也是在这个时候,尘埃散去,显露出了其中唯一的一道身影。那是七罪和尚,七罪和尚他没死!不过虽然他没有死,但其显然也是遭受到了莫大的创伤。在爆炸中他的邪法被破,所有融入其体内的恶鬼阴灵亦是全部化作了乌有(他能活着必定与此有着莫大关联),除此之外,他的一条胳膊也已经不翼而飞,浑身上下都是血污与创伤,但这一切都不足以阻挡他此时的心情,那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喜悦到以至于暂时间忘掉了一旁还有一个失魂落魄的林成。 可恨!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师父拼着身死道消竟也没能将其杀死!望着那道猖狂的身影,林成此时脑海中似有一道声音在疯狂地催促他: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 “啊!我要你死!” 林成仰天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脚下猛地一震,青石地面瞬间龟裂,而其整个身影却化作了一道流光般扑向七罪和尚,近刘丈的距离眨眼就被越过,而此时他的眼中早已被冰冷的白芒所充斥。 这一声咆哮如同惊雷乍响,使七罪和尚一个激灵,立马让其从癫狂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他刚一清醒,便看到了即将近到自己身旁的林成,感受到林成浑身散发出的惊人杀气,七罪和尚面色大变,强忍着疼痛,赶忙就要夺路而逃。 然而尸化后的林成速度何其惊人,已然身受重伤的他如何能逃脱得掉?七罪和尚只觉眼前黑影一闪,一道人影便抢先拦在了门口,他心中一惊,赶忙又要返身而逃,可当其才转过身来,林成却早已在其身后了。 此时的林成就像一头冰冷只知杀戮的野兽一般,莹白的眼眸中只剩下无尽的杀意!七罪和尚与之不过对视了几眼,心底竟莫名泛起了寒意。 这下子,七罪和尚真的慌了,他明白林成是不可能放过他的,生死当头,他心中灵机一动,蓦地看向了林成身后,露出了一脸惊喜之色道: “啊!狐仙子你还活着?” 闻言,林成果然下意识地转过了身去。 而趁着这个瞬间,七罪和尚眼中厉色一闪,一拳轰向林成的命门穴,命门穴位于第二腰椎与第三腰椎棘突之间,乃是人体三十六大死穴之一。 “臭小子,想跟我斗,还是嫩了!”七罪和尚心中暗自冷笑,几乎将己身残余的功力全部灌注到了这一拳之中。其不愧是心狠手辣,诡计多端之人,时机拿捏得十分得当,一旦此次林成的命门穴被击中,瞬间他的气机就会被破,轻则截瘫,重则一命呜呼! 当林成反应过来有诈之时,却已是晚了,七罪和尚的一拳重重地砸中了林成的命门穴。刹那间,林成如遭雷击,一股剧痛瞬间蔓延到林成全身,这种滋味,简直生不如死。更糟糕的是,再这股剧痛刺激下,他浑身瘫软,陡然失掉了还手的力量,此时他所能做的,就只有咬紧牙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死也不向对方屈服! “咦?这都没死!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小娃子,贫僧对你身上的秘密真是愈发得感兴趣了!”见林成这样都没死,七罪和尚亦是忍不住啧啧称奇起来,人体死穴的重要性,他可是清楚的很,况且自己这一拳的力道足以在几公分厚的砖墙上打出一个窟窿! 可就是如此一拳都没能将林成打死,七罪和尚心中的惊讶可想而知。 “桀桀~小娃子,不管你身上藏有多大的秘密或者宝物,这一切都与你无关了!” 七罪和尚冷笑一声,对着林成又是一拳轰出,而这一拳,打向的则是林成的鸠尾穴!这又是一大死穴!七罪和尚自忖再经此一拳,饶是林成身体强悍,也必定是有死无生! 面对这气势汹汹的一拳,此时身受重伤的林成却已无力闪避了。 “难道我将要死了?不!我一定要杀了这畜牲,为师父报仇!”在死亡与仇恨的刺激下,林成只觉腹中一热,忽地又生出了一股惊人的戾气,且于刹那间直冲天灵,在这股冲天戾气的侵蚀下,林成差点便要失掉了心神,而同一时间,其腹中的尸珠毫光大盛,自中涌出一股温凉的能量,朝着四肢百骸流淌而去。 然而还不待林成体内的异状完成,七罪和尚的拳头便已重重印在了他的身上,正中鸠尾穴! 林成直觉自己的心脏一阵剧颤,接着浑身一软,整个人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连同其体内异变的势头也是被生生打停了下来。林成瘫倒在地上,身体不住地痉挛,冷汗直冒,全身都湿透了。在仇痛的驱使下,他还想挣扎着爬将起来,却知觉浑身无力,无论如何都起不来了。 “啊啊啊……我要……杀了你!”林成目眦欲裂,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竟然还没死!”七罪和尚见状先是一惊,显然林成那强悍的生命力再次让其感到了意外,不过,下一刻他就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眼中闪烁着激动而残忍的光芒道,“你的秘密,你的一切,包括你的魂魄我都会好好利用的!你就安心去死吧!” 说着,其狞笑一声,一脚踏向了林成的胸口,这一脚灌注了他的真力,足以穿金裂石! “呃啊!”一道悲凄至极的惨叫声陡然响起,在这寂静的午夜里犹如惊雷乍响,传得很远很远,与此响起的,还有林成胸骨碎裂的细微声响。 第一百零七章 道殇(四) 七罪和尚残忍一笑,冷冷地看了脚底下的林成一眼,而后缓缓抬起了自己的脚掌。只见林成心脏所在的位置,已经整块凹陷了下去,他的眼神渐渐溃散,口中血沫流淌,已然是活不成了,但其嘴唇却仍在倔强地一张一合着,不断呢喃重复着“报仇,报仇,报仇……” 直至气息消散,全然没了动静。 “哼,贫僧说过,敢和贫僧作对之人,从来就没有好的下场!”七罪和尚狞笑一声,舔了舔舌头,不过这一笑,也牵动了他自身的伤势,使得其身形一阵摇晃,干咳连连。 “该死!”七罪和尚半躬着身子,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眉宇间也是透露出一股痛苦之色。虽然此次他侥幸活了下来,但他同样也遭受了无法估计的损失,不仅身受重伤,连胳膊都断掉了一只不说,更是连费尽千辛万苦炼制出来的色宝也毁了个干净。 “好在这小子身上应该藏着不小的秘密,希望他能给我一个惊喜!”想到这里,七罪和尚这才神色略微一缓,单手提起林成的尸身,准备先将他的尸首带回去,再做打算。 可就在这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道略显低沉的男音:“哼,七罪老魔,这些年你一直东躲西藏,可真让贫道好些个找哇!” 话音才落,便见一个身着皂白道袍,面色刚毅的道人身带幻影,轻飘飘地跨入了屋内。 “道玄子!”瞧清来人的样貌,七罪和尚立时面色大骇,只来得及惊叫一声,便足下连点地向后狂退而去,身子一扭跳上了窗台,并瞬间破窗而遁,却是连林成的尸首都顾不得要了,这样子就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 “哼!孽障,今日贫道看你还往哪逃?!”眼见此景,刚入门内的那位道人却是眉目一挑,随后身形连闪,如同一阵清风般跃过窗台,追了出去。 就在二人离开后不多久,醉仙楼外又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与吆喝声。 “快点!快跟上!” 一对二十余人的官兵火急火燎地跑进门内,个个荷枪实弹,满脸煞气,方一进门便四散而开,将一楼厅堂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过当他们瞧见屋内人影倒伏,遍地尸首的景象时,面色却纷纷为之一变。 见着这副场景,为首的黑脸男子亦是眉头一沉,心中暗道:“方才接到几个从这跳窗逃走的人报案,说是这醉仙楼里出了吃人的妖怪,现在看来,只怕是所言非虚哇!只是不知这妖怪是否就是近日来在城中作祟那只?” 短暂地失神之后,见其手下一干人等仍干愣着不动,黑脸男子当即没好气地呵斥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给老子动起来,看看这地上还有没有什么活口!” “是!”官兵们赶紧四散而开,纷纷察探起躺在地上的那些人的生死来。 “你们几个随我上楼看看!”黑脸男子目光一兜便又向二楼看了过去。 被点到名的几人闻言面色皆是一变,其中一人更是忍不住劝阻道:“吴队长,要不再喊上几个弟兄,万一那妖物还不离去,且就盘距在二楼,光凭我们这点人手,恐怕……” 此人还想说些什么,却正好对上了那黑脸瞅其的凌厉目光,心中一个激灵,当即闭口不言,将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给咽了回去。 “哼,那妖物要是还在倒正好了,老子倒要看看这吃人的妖怪究竟生得是一副什么模样!”说罢,黑脸男子径自迈步大摇大摆地朝楼上走去。 余下几人虽然都不太情愿,但在相视一眼后,也都赶忙跟了上去。 二楼上的各个厢房或开或掩,但无一例外,皆是死一样的沉寂。几人先后将子弹上了膛,绷紧着神经,跟着黑脸男子从头至尾按个排查起各个厢房来。 不过,除了发现了东面两个厢房内的那几具死状可恐的干尸外,余者并没有发现任何妖物的踪迹。见状,黑脸男子眉头微皱,但其身后之人却皆是暗松了一口气。 正当黑脸男子毫无头绪,一筹莫展之时,忽听得楼下有人大声惊叫道: “这是什么?队长,这儿有好大一只大狗,而且它的皮毛居然……居然是红色的!” “他娘的,狗怎么可能是红色的,这该不会就是妖怪吧?” “吴队长,您快下来啊,这儿有情况呐!” …… 楼上的黑脸男子一听,赶忙疾步下了楼去。而此时,楼厅的左前侧已陆续围了不少官兵,个个指指点点面带惊色地议论着什么。 “让开,让开!”吴队长才踱步到近前,目光便自然而然地被身前火红亮眼的一物给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颗与狼极其相似的脑袋,不过略有不同的是这东西的脸部稍长,耳朵又为三角形,且鼻子又翘又长,足有狼犬鼻子的三四倍之长。不过除了脑袋之外,其身体的余下部分却皆是掩藏在破碎的桌椅之下,只能从碎物的间隙中瞧见它的些许皮毛,但无一例外,这些透露出来的毛发皆是火红色的。 “狐狸?”吴队长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其径自俯身细细嗅闻了几番,心中当即有了断定。 紧接着,他又伸出两根前指探了探此兽的鼻息与体温。 “嗯?看样子死去已是有一会儿了。狐狸怎么会出现在这儿?难道这就是……” 心中如此想着,吴队长当即下令示意道:“你们几个,把这狐狸给我抬出来。” 兵众一听吴队长道出“狐狸”二字,却是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什么?原来这不是大狗,而是狐狸啊!” “我就说嘛,怎么可能会有红色的大狗……” “还是我们吴队长见多识广啊,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什么东西!” …… 吴队长眉头微皱着,对众人的交谈充耳不闻。很快便有四位兵士清理掉了狐身上的杂物碎屑,将这狐狸从中连拖带拽给弄了出来。 第一百零八章 义庄之夜 待得瞧清它的样貌后,众兵士纷纷瞪大了眼睛,这赫然是一头足有六尺多长的红狐,一身火焰般的皮毛厚实而光滑,没有一根杂毛。然而最引人注目的还要当属它的尾巴,竟足足有三尾之多! “俺滴娘嘞,这狐狸是成精了呐,居然有三条尾巴!” “老子活这么大也是头一遭遇到这种奇事!” “哎呦,你们不晓得哇,听老一辈说啊,这狐狸一旦要是修成精怪之后哇,最喜欢变成貌美的女子来勾引男人,将他们的阳气活活吸干哩。前几天这城里不是莫名其妙地总死人嘛,要我说哇,恐怕就是这狐狸精……” …… “好了,老子让你们来可不是叫你们开茶话会的。”吴队长收了思绪,冷哼一声道,“该干嘛干嘛去!” 众兵士对眼前这位黑脸的吴队长皆是畏惧的很,闻言,赶忙四散而开,纷纷忙起先前的活儿来,而吴队长本人则是找了把完整的木椅坐了下来。 一盏茶左右的功夫后,一副官装扮的兵士上前报告道: “吴队长,经弟兄们仔细搜寻与勘查,共发现了八具死尸,余下幸存者共三十又七人,生命特征并无大碍,应该是暂时昏迷过去了,只是这其中的一具尸体,似乎……正是林道长的高徒,林成!” “嗯?此话当真?!”吴队长闻言一惊,忽地从椅子上立了起来,连道,“尸体在哪?” 副官见状,朝着身后招了招手,当即便有两个士兵合抬着一具尸体靠上前来。 吴队长翻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瞳孔一缩,点了点头。 接着,他又略带思忖地吩咐道:“算上楼上厢房里的几具死尸,此番共计有十余人罹难。你们先将这些昏迷之人分批送至医院救治,而后再将这连同狐尸在内的十余具死尸全部抬往义庄,等死者家属来认尸。” 众兵士得令,紧接着又忙活了起来。见状,吴队长转身又道: “孙副官,我即刻去将此事禀报督办,这里就教给你了!” 说罢,吴队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门去。 …… 镇子上的义庄还是在清朝末期,由地方乡绅共同捐资建造的,目的是用来收容一些乞丐,流浪儿或者客死他乡之人的尸体。不过后来,因为战乱和资金不足的原因,这里便渐渐破败了下去。 像这种鸟不拉屎,阴气森森的地方,平日里就鲜有人来,而自从前些年,义庄里唯一的看守人老麻子得了骇病一命呜呼后,此地是愈发地荒凉了。 义庄门口,吊着两盏破旧的白皮灯笼,在夜风中不断摇曳,发出“咯吱咯吱”的怪响,义庄里面杂草丛生,放眼望去,四处都是灰尘与碎瓦。这如同鬼屋般的义庄里,可是好久都没有这么热闹了,因为今天这地儿可是来了不少死人,屋子里,横七竖八的摆放了不少尸体,这些尸体都是尚未有人认领的,被随意地摆放在泥泞的地面上,不曾有一人看管。 林成的尸体赫然也在其中,只见其双目紧闭,面无血色,连同胸膛都凹陷了一块,显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他的尸体就同样被随意地被摆在冰凉的地面上,身下只垫了一张破旧的竹篾。 虽说林成师徒二人救死扶伤,抓鬼降妖,为此地居民做了不少好事,更是最终因此丧命,但人走茶凉,显然是没有任何人愿意出钱来讨好一具死尸的。如果不出意外,待明日马督办走过场后,林成的尸首就会和其他没有人认领的死尸一样,被草草埋掉,若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得到一具薄棺敛体,不至于曝尸荒野,叫那饿疯了的野狗吃了去。 院中有一颗光秃秃的老树,盘根错节,此时正两三只黑色的乌鸦立在枝头,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鬼叫,似乎是在嘲笑这世道的悲凉…… 院子里的乌鸦依旧在鬼嚎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阴暗破败的黑屋中,竟然亮起了微弱的五色华光,交相辉映,驱散黑暗,其中一道人影的轮廓渐渐明晰起来。 华光流淌,铺染出如同琉璃般的奇幻色彩,要是此刻有人在场,定会被惊掉下巴,因为这绚烂的五彩华光赫然就是从林成的尸体上绽放而出的,不,确切的说,应该是从林成的腹中散发而出的! 远远看去,只见林成的小腹位置,正有一团温润的五色华光透体而出,精光四溢,将他的尸首映照得宝相庄严。 与此同时!道道银白色的月华突然自天而降,透过碎瓦的间隙,映照在了林成的尸首上,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其体内,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林成原本凹陷的胸膛竟渐渐变得饱满起来,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林成腹中的那团毫光,居然开始莫名地往上移动起来,也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随着那团毫光的移动,林成原本苍白的脸上,居然渐渐有了红润之色。而当那团毫光移至到其心脏的刹那,蓦然间,更是五色毫光大放,璀璨夺目,将整间屋子映照得如同白昼! 天有所感,一股莫名的气息弥漫而开。 就在下一瞬!原本万里无云的义庄上空,骤然间狂风大作,乌云密闭,电闪雷鸣。再说那团五色毫光,自移至林成胸口处后,便不在动了,并逐渐暗淡了下去,而随着那毫光的暗淡,林成的体内却骤然响起了强有力的心跳声,而他的胸膛也一起一伏,竟是恢复了呼吸! 高空中银蛇乱舞,雷光大作,就在林成恢复了呼吸的刹那,那雷电似有所觉! “轰隆隆!”伴随着刺耳的霹雳声响起,一道醒目的白光自高空一落而下,击在了义庄的屋顶之上。本就破败不堪的义庄哪经得起这般轰击,一时间,碎瓦木屑与横飞,如同雨点般落下。 待得尘埃落定,义庄的屋顶却早已是不翼而飞了。这下子林成的身体,毫无遮蔽,全部暴露在了漫天雷蛇之下。 阴沉的劫云中雷鸣不断,却没有第二道劫雷落下,唯有雷云翻滚,银光滋闪,似乎是在积蓄着什么,而反观林成,却依旧双目紧闭,仿佛对这空中的一切全然不知。 第一百零九章 魂入黄泉(一) 如此足足过了有一刻钟左右。 此时,天空中的劫云已经浓密到了极致,宛若形成了厚重的铅块,黑压压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更诡异的是!此时劫云的形状……居然像极了一双黑色的巨眼。 如此古怪的劫云,饶是许多耄耋老人也从未听闻过,此刻城关镇中,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男女老少皆是满脸惊惧,吓得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上一口,更有一些做了亏心事的,甚至还躲在了床榻和桌子底下,抱着脑袋,直呼求饶。 这诡异的劫云,同样引起了妖魔鬼怪的恐惧与不安,当然不乏一些能人异士也注意到了此景。 “这劫云……怎么会……!” 城关镇内的一座医院内,一道黑影正死死地盯着天空中的劫云,眼中皆是惊惧之意…… 离城关城几十里外,有一座阴泉山,此时,阴泉山的山腹中,一条修炼了几百年的蛇妖,嘶鸣不已,显得极为得躁动不安…… “天眼劫现,天地难容……”某座破落的山间道观中,一个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皂袍老者,正盯着手中的龟骨卦象,若有所思,“爻位之象……恐怕有什么了不得的异宝或者大凶之物已经出世了……” …… 轰隆隆! 伴随着一连串雷霆轰鸣,酝酿已久的劫雷终于落下,刹那间,天地失音,唯有狂雷怒吼! 一道耀眼至极的金色劫雷闪劈而下,直奔林成而去,大有将其一击灭杀之势! 就在劫雷落下的瞬间,原本双目紧闭的林成双目一睁,陡然张开了眼睛。虽然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但其知晓,眼前来势汹汹的金雷,肯定是冲其来的,他从中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吼!林成仰天发出一声晨钟暮鼓般的清啸,荡气回肠间,一双眸子已成了银色,若是看得细致的话,还能看到此时那双银色的眸子中竟隐隐还有黑雾蒸腾。 尸化!林成心念一动,瞬间就完成了尸化。 “这……”感受到体内汹涌澎湃的力量,林成不禁有些发愣,此时此刻,他有种本能地直觉,似乎体内那股力量已彻底为自己掌控,再没有此前的种种掣肘,运用起来如臂使指,简直像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雷电之速是何等迅猛,从林成苏醒到完成尸化不过眨眼的功夫,那金色劫雷便已落到了林成身上。 金色劫雷的威力瞬间爆发,一时间,流星飞电,雷光四射。原本阴黑的夜空顷刻间被刺目的金光所笼罩,映照得如同白昼!紧接着而来的,便是震耳欲聋的巨响,这声音足以穿金裂石! 不过,这种恐怖的灭世之象仅存在了片刻,就在下一瞬间,耀眼的金光和恐怖的巨响全部消散,而天空中那诡异的劫云,在金色劫雷落下之后,似乎也已是耗尽了所有的威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缩小,并消弭于无形了。 转眼的功夫,整个天空乌云尽去,豁然开朗,晴空万里无云,唯有微弱的星辉与月光洒下,显得静谧与祥和,好似先前的一切只不过是南柯一梦。而此时的义庄,早已是面目全非,断壁残垣,俨然成了一片废墟。 …… “成儿,醒醒!成儿,快醒醒……”迷迷糊糊中,林成听到似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这声音好似熟悉。 “成儿,你快醒醒,成儿……”林成慢慢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师父!是你?!你不是已经死了么……”看着眼前的那张脸,林成有些不敢置信,他可是亲眼目睹林天法为救自己而身死道消的。 林天法白了林成一眼,敲了敲他的脑袋道:“瓜娃子,没工夫跟你扯这么多,你自己看看这是哪里?” “这里……”林成这才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这里的天空是灰蒙蒙的,更为怪异的是,天上居然还有两个太阳,散发着朦胧的红光。 放眼望去,四周皆是飘荡的黄云,而自己脚下则是一条巨大无比的道路,蜿蜒曲折,大半都淹没在黄云之中,不知通向何方。而此时这条路上,却有着不少朦朦胧胧的人影,他们或是呆呆地如同木偶般往前走着,又或是漫无目的地四处飘荡着,个个形态各异,身上的衣着服饰皆是不同。 就在林成不明所以地四处张望之时,那些肆意游荡着的人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纷纷转头看向了林成。 不知是何原因,林成总觉得这些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异,似乎是像看到了什么宝贝一般,眼睛直勾勾的,看得他有些不寒而栗。但同时林成也发现,这些人虽然一直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但却都不敢上前,似乎是对他身旁的林天法有些忌惮。 “师父,这里是哪里啊?”林成挠着脑袋,慢慢有了印象,他记得之前一睁开眼,就有一道金色的闪电朝自己劈了下来,然后自己就到了这里,想及此处,他心中也是有了些许猜测,“难道说……我被那雷给劈死了?!” “这里是黄泉路。”林天法道。 什么!黄泉路?!林成闻言一惊,下意识地又朝四处多看了几眼。 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黄泉路!竟然是这般模样,既然我都已经到了黄泉路,看来我真的是被雷给劈死了。 想不到自己平日里行善积德居然还落了个“天打雷劈”的憋屈下场,林成这心中也是有些愤慨难当,不过,其转念一想,自己死后又能和林天法重新团圆,这何尝又不是一件好事呢?想到这里,林成也就马上释然了。 对于黄泉路的一些记载,林成也是知晓的,黄泉路,乃是鬼魂通向阴间的必经之路。在正常情况下,凡是死亡之人,他们的鬼魂都会踏上黄泉路,现在他身边的鬼魂就是如此,但不同的是,正常死亡的人(生老病死)有鬼差拘魂,会接引他们顺利通过黄泉之路,抵达阴间,而非正常死亡之人,他们无鬼差拘魂,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渡过黄泉路,可须知黄泉路上并不太平! 这条路上存在着诸多凶险,一不留神,就会迷失掉方向,甚至当场魂飞魄散。故而黄泉路上的鬼魂大多结伴而行,当然,若是阳间有道人或者高僧为其超度,这黄泉路上也能够顺利许多。此外,因为黄泉路上没有管束,所以一些不甘或满是怨恨的鬼魂则也可以选择回到阳间。 第一百一十章 魂入黄泉(二) “师父,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那七罪和尚并没有死!”想起七罪和尚,林成的胸膛中就立刻被不甘与愤恨之情所充斥。 “此事我已经知晓了。”林天法点了点头,略一思忖道,“不过眼下最要紧之事,是尽快助你还阳。” “什么!还阳!”林成有些不明所以,“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闻言,林天法捋了捋他那撮小胡子,似笑非笑道:“死是死了,但说是完全死了嘛,到还没死透……” 什么意思?!什么死,什么死没死透的!林成完全是听懵了。 见林成一头雾水,林天法随即又道:“你仔细瞧瞧,你与周围的人又何不同?” 都到这个节骨眼儿了还在卖关子!林成虽然有些埋怨自己的师父,但还是仔细观察起来。 嗯……那些鬼魂除了看自己的眼神有些特殊外,似乎也没什么不同啊!眼神……对了!这些鬼魂一直都瞪着眼睛,不曾眨过一下眼睛!林成连忙又看向自己的师父,果然!就连自己的师父都是不眨眼睛的,而自己的眼睛则一眨一闭,和平时几乎没什么两样! 林成恍然大悟:“师父,他们的眼皮……” 林天法点点头,微微一叹道:“你发现了,死人是不会眨眼睛的。” 林天法指了指周遭的鬼魂,又道:“它们之所以对你虎视眈眈,是因为你并没有死透,身上还残存着生人的气息,生人的气息对它们可是诱惑不小。” “可我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呢?”林成仍是有些不解,就把自己在人世间的最后记忆说给了林天法听。 “金色天雷……尸化……”林天法思忖良久,这才神色一正道,“看来多半又是尸珠的原因了。” 说着,不待林成发问,林天法又径自说道:“先前我魂归黄泉之后,一共用黄道之术替你卜了三卦,按照卦象显示,这第一卦乃是有死无生之象,而这第二卦却是死极而生之象,第三卦则更是诡异,乃是生死相依之象。如今两相印证之下,便可知这第一卦应该指的就是你被七罪和尚杀死,而这第二卦则应该指的是你因尸珠的力量获得重生,最后第三卦则八成就是你如今的困局了,我算出你劫数的凶险,故而特在此地等你,好送你还阳。好了,事不宜迟,等时辰到了,我就即刻送你回阳。” 想到此去两人就是阴阳相隔了,这叫林成如何舍得。他踌躇犹豫了片刻后,却是把头一低,小声问道:“师父,我能不还阳了么?我就想和你在一起。” 他们师徒二人一起生活了那么久,林成的那点心思,自己这个做师父的又岂能不知?林天法心中微微一叹,却是佯装发怒道:“胡闹,老头子我之所以在这边等你,可不是等你和我一起上路的,你个瓜娃子,快点给我滚回去,老头子可不要你陪!” “师父……”林成的眼眶却是红了。 看到林成这副模样,林天法哪里狠得下心来,他将林成拥入怀中,轻轻得拍了拍林成的后背,柔声说道:“傻孩子,你还年轻,你的人生之路还很漫长,在未来定然还有许多美好的事情等着要你去做,你的人生不应该在这终结啊。” 林成抬头看着林天法,“但是我真的舍不得师傅你!” 林天法把头径自别转过去,避开林成的目光,而后神色一正道:“现在正逢乱世,妖魔横行,为祸人间,这天底下还有许多人需要你啊,难不成你想让为师这一脉后继无人么?难不成眼睁睁看着百姓继续受苦受难而置于不顾么?” “不,我不想。”林成摇了摇头,“可是……” “傻孩子,没什么可是的,斩妖除魔,拯救苍生于水火,乃是我辈之人的宿命,纵使身死道消也要肩负起责任,你也不能退却啊。”林天法揉了揉林成的脑袋,接着又宽慰道,“再说了,师父让你还阳,也是存了一些私心的,你想呐,咱们师徒俩这一下子全去了阴间,这身上身无分文的,肯定过不上好日子。老头子我辛苦了一辈子,到了阴间,你难不成还想让我过苦日子,所以你呀,赶紧回去,多烧些纸钱给老头子我,好让老头子我享受享受。” 说着,林天法还朝林成“贱贱”一笑。 林天法这一番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语,确实让林成舒心了不少,只见林成半哭半笑道:“老邦子,死了都还这么折腾!” “说起来,为师平时所学都还未来得及皆尽教授与你,好在当初为了以防不测,为师已将平生所学以及我茅山一脉的珍贵典籍都留在了住所的暗格之中,你只消移开为师房间中的柜子,撬动第三块砖头即可。记住得到这些典籍之后,你一定要好好参悟,切莫耽搁了修行,还有万万不可将其轻传于人。再者,闹出这般大的动静,这城关镇已经不适合待下去了……”林天法就这样一边静静抱着自己的徒弟,一边嘱托一些事情,过了一会儿,见时候差不多了,林天法便拍了拍林成的肩膀,推开了他,“好了,那边已经是丑时了,你该回去了。” “师父,那我们还能再见吗?”面对林天法的嘱托,林成重重地点了点头,不过临别之际,林成的离愁却是更浓了,他真的害怕自己这一回去,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师父了。 “会的。”林天法点了点头,递给林成一张纸,“这上面是我的生辰八字,你只消在每月之望的夜晚,将我的生辰八字枕在枕头底下,默念我的名字入睡,届时,我便能通过入梦之术给你托梦了。当然,你要是能提早练成那过阴之术,到时候你我师徒说不准还能在地府把酒言欢呢。” “师父,徒儿一定不负你的厚望!”说着,林成双膝一曲,突然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给林天法磕了三个响头。 “好了,我这就施法送你回去。”林天法强忍心中的不舍,当即施起法来,只见其脚踏步罡,双手掐诀,结出一连串的法印,而随着他的施法,四周突然出现了莫名的风声,林成只觉冥冥之中有一股吸力自不知名的地方传来,狂风一卷,而后整个身子便不由自主地往空中飘去。 吼吼!周遭的孤魂野鬼莫名的躁动起来,接二连三地向着空中的林成扑去,想要吞噬了林成的魂魄,从而取代林成还阳! 林天法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凝重之色,手中法诀接连变幻。与此同时,裹挟着林成的狂风再度加强,将企图靠近他的那些个鬼魂纷纷搅碎。 “师父,您一定要保重啊……!” 上升的速度越来越快,林成只来得及大声喊了一句,便消失在了茫茫黄云之中…… 第一百一十一章 木雕之艳(一) …… 春去复秋来,一年过后又是一年,眨眼间,便已过去了三个年头。 当初林成还阳苏醒之后,便连夜取走了林天法遗留的法器与典籍,并离开了武德县。而林成离开之后,这城关镇中也是因其尸体的离奇失踪而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有人说是之前消失不见的林天法来取走了自己徒弟的尸体,有的人则是说林成的失踪与那晚诡异的雷劫有关,还有人说,林成师徒二人除去了害人的狐妖,从而得道飞升了……总之各种千奇百怪的说法无一不有,众说纷纭,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林天法师徒终究被人们给渐渐遗忘掉了。 鄞县。城中某处僻静的院落之中。 林成正端坐于一石墩之上,单手抱着一卷纸书,细细研读,只见其时而眉头紧皱,凝神细思,时而又沉吟发声,轻笑连连,一副乐此不疲的样子。 “青面鬼,乃含冤屈死之人含怨所化,青面獠牙,戾气极重,拥有等同于练精化气修士的道行,常人遇之绝无生路……” “碧桃木,桃木中的异种,除阳气较寻常桃木重之外,质地更是远盛桃木,故而深受修道之人的追捧,乃是锻造桃木剑的上选……” …… 林成知道自己师父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自己能够学有所成,行道天下,尽可能地帮助到那些身陷苦难之人,这种希冀与渴求促使林成本能地想要变强,故而这三年来,林成勤修不辍,专心研习道法,且每每于月夜来临之时,籍引天地月华锻造肉身,增强自身的神魂体魄。 有心人,天不负,在这般苦修下,林成如今的实力可谓是有了长足的进展。 “蛇灵,蛇生百年为灵,通人言,懂人语,性善,修行千年可为蛟,为北马一道五仙之一……” 正值林成读到兴头之时,却被一阵沉重的敲门声给惊扰到了。 咚!咚!咚! “林师傅,林师傅在吗?” “林师傅,快开门啊!” “快开门啊,林师傅!” …… 林成神色一动,也不意外,他将手中的书籍随手放下后,就径自起身朝院门走了过去。这三年来,林成为了印证自己所学,坚持将道堂开了下来,做些驱鬼、降妖之事,在此地也渐渐积累了不小的名声,故而不间断地便会有苦主上门,寻其帮忙的。 不过让其有些始料未及的是,这门才刚一打开,来人二话不说,“扑通”一下,当即就在其面前跪下了。 “救命啊!林师傅,救命啊!” “哎呀,这位大哥,你这么干嘛,你这么做可是折煞我了!” 林成一惊,赶忙就要扶那人起来,而那人却是如同吃了秤砣,跪倒在地上,死活也不肯起身,口中仍是一个劲儿地哀求道: “林师傅,林师傅,求您救命啊!” 林成无奈,只得佯装发怒道:“哼,你若再这般跪下去,我可真就不管你这事儿了!” 来人一听,这才慌忙从地上爬立起来,望向林成的目光中满是央求之意。 嗯? 不过,待得林成看清了此人的样貌后,眉头却是不由地一皱。 眼前这人哪还有什么人样?! 这人眼眶深陷,骨瘦如柴,全身皮肤干巴巴的,竟没有一点肉感,毫不夸张地说,真是活像一具皮包骨头的骷髅。明明看上去才约莫三十出头这么一个人,却是给人一种行将就木的感觉,浑身上下,阳气孱弱不说,居然还隐隐透露着一股子阴气。 活人身上怎么可能无端沾染上阴气?林成心知,这人铁定是碰着什么脏东西了! “看其年岁,也不过三十出头,按理说,此人正值壮年,理应是人生当中阳气最盛之时,阳火旺,则诸邪逼退,不应该沾染到什么邪魅才对啊,怎么会成了这副模样?”林成面带疑色地问道,“这位大哥,近日可曾遇到什么怪事儿了,能否说来一听?” “林师傅您说得可真准,俺这几日的确是遇着不干净的东西了啊!”来人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闻言,连忙讲述起自身的遭遇来。 据来人自己所述,他姓周名虎,是这县城周边坎儿村的村民,一直以来靠着打渔为生。 周虎已经三十四岁了,但因为家境清贫,姑娘们都看他不上,故而这些年来他仍是打着光棍。到了这个年纪,还讨不上媳妇,那是很丢脸的一件事儿,正因如此,周虎在别人面前,甚至连头都不敢抬,说话也没有底气,生怕被别人嗤笑。 说实话,要说他这心底里不想女人那是假的,周虎每天起早贪黑出海打渔,目的就是为了攒下钱来,甭管漂亮还是丑陋,好歹取上个娘们儿。可世事不尽如人意,任凭周虎再怎么辛勤劳作,省吃俭用,一年倒头却根本攒不下几个钱来,这点钱别说了娶媳妇了,就连窑子还不够逛上几回的。 渐渐地,在残酷现实的压迫下,周虎也死了这条心了,他知道不出意外,自己八成是要打一辈子光棍了。可就在其心如死灰,对女人不再抱有幻想时,事情却又发生了转机。 一次偶然的机会,周虎机缘巧合之下,却是遇到了一位阴阳先生。那位阴阳先生自称会些法术,途径此地,恰巧身上的盘缠用完了,故而想向他讨口饭吃。 周虎生性淳朴,虽然不具钱财,但依旧很是热情地招待了这位阴阳先生。 一顿酒下来,两人之间自然是免不了闲谈,周虎自然而然地便向那阴阳先生说出了自己的愁肠,听闻周虎至今未娶,那位先生却是神秘一笑,而后便闭口不言了。可临近分别,那位阴阳先生却又突然说他就有办法能让周虎娶上媳妇。 周虎闻言自然大喜,想都没想,便连忙请求那位阴阳先生教他。 这位阴阳先生便将一座木雕交给了他,周虎忙接到手中一看,心中却不禁泛起了嘀咕,这雕像当真是好生怪异。只见此雕像身材窈窕娇小,又有发髻盘垂,雕刻的乃是一个女子的形象,可怪就怪在,这雕像余下部位雕刻得都极为完整,甚至可以用细致形容,但却唯独没有脸,整个面部位置就如同被抹去了一般一片空白。 第一百一十二章 木雕之艳(二) 周虎问起缘由,那位阴阳先生却是避而不答,只是告诉他了此物的用法。 这位阴阳先生细细叮嘱周虎,要他将此物供奉起来,并每日以一滴指尖之血浇灌,中间不能有丝毫的间断,如此过完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再让其取一条红绳缚于自己的手腕之上,并与此雕像相连,这样便大功告成了。 “等等!鲜血浇灌……”林成神色一凛,若有所思道,“难不成是什么邪法……” 见状,周虎亦是停止了讲述,忙问林成道: “怎么了,林师傅?您察觉到什么不妥了吗?” “嗯,不过现在我还不大确定,”林成点点头,“劳烦周老哥你继续说下去。” “唉,好吧。”周虎哀叹一声,继续讲述起自己的遭遇来。 话说周虎同这位阴阳先生分别以后,其虽有些将信将疑,但在内心欲望的驱使下,还是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严格按照那位阴阳先生教其的方法,中规中矩乃至分毫不差地完成了此事。 也不知是那位阴阳先生的术法果真奏效,还是周虎南柯一梦,就在第四十九日的当晚,在周虎的睡梦中,还真的出现了一位貌美如花,明艳动人的素衣少女,她就出现在周虎的家中。 更让周虎意动的是,这位少女轻唤周虎为周郎,并主动与其,周虎许久未尝云雨,几乎是折腾了一宿,好不快活! 要说这不是梦吧,却有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虚幻之感,要说这是梦吧,偏偏却又那么真实。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周虎在摸不清缘由的情况下,也理所当然地把这一切都归究于是自己思春心切了。不过梦中那欲仙欲死的滋味,却是让周虎为之沉迷。 “唉~看来那位师傅的方法多半是行不通的了,不过像昨日那种梦要是俺还能再多做几个就好了。” 周虎心中隐隐期盼着,可一连几天过去,他却再也没梦见过那个令其魂牵梦绕的女子。 如此一来,周虎很是沮丧,可谁知几日后的一个夜晚,周虎却再次梦到了那个明艳动人的素衣女子! 梦中,那位女子神容却是有些憔悴,她梨花带雨,美目含泪,边哭边问周虎为什么不要她了。 周虎闻言自然是摇头不止,并言称自己同样很是想她,奈何没有见其的方法。 那位女子便言:“如果你真的想要在见到我,那就照先前的做法一般,在夜晚来临的时候,取一根红绳,绑在你的手腕与木雕之间,只要你照做了,我们便可再会。” 说罢,女子便渐渐淡去了身影,女子离去后没多久,周虎便醒了。 “这梦到底是不是真的呢?”周虎有些拿捏不定,可梦中的一切又是那么得真实,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等到当天夜幕降临之时,周虎便按照那梦中女子所说的那般,用一根红绳将自己的手腕与木雕绑在了一起。 说实话,周虎此举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完全是抱着尝试赌一把的念头,毕竟那梦中之事实在太过虚幻,不过这次,周虎显然是赌对了,在他的梦里,周虎果真又见到了那个令其朝思暮想的女人。 “周郎~”女子一扫之前的憔悴,掩面娇笑,轻声呼唤周虎道,“周郎,奴家可算是又见着你了!” 听到对方如此温柔的称呼他,周虎顿时整个人就酥麻了,周虎心头一热,情不自禁地将对方拥入怀中。接下来,两人自然是要互诉忠肠,缠绵悱恻一番了。 经此一事,周虎就算再愚钝,此时也已然想到自己近日来的艳遇多半是与那阴阳先生教其的术法有关了。 “看来这女子就是俺梦中的媳妇儿了。”周虎喜忧参半,略有失望,但其转念一想,那位先生只说有办法帮他娶到媳妇儿,却没说是在现实还是梦里,在梦里让其取上媳妇儿,同样也不是食言。 “也只有在梦里,俺才能娶上这样的媳妇儿吧!”想到梦中那女人妖娆的身段,艳丽的容颜以及那令人血脉膨胀的旖旎春光,周虎很快便释然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要等到每晚其熟睡之后,这位女子才会出现在他的梦中。 试问如此绝色女子,有哪个男人能不动心?更何况周虎已是饥旱了多年,自然沉溺其中,无法自拔,正所谓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周虎几乎夜夜与此女。 一日,二日,三日……如此过去了大半个月。 可渐渐的,周虎却开始察觉到自己的精力大不如前,甚至都有些萎靡不振了,每天清晨起来他都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以至于连打渔时收网都快有些心余力绌了。 也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在一次一次的夜会中,周虎总觉得梦中这女子是一次比一次漂亮,相比自己的虚弱而言,她的气色反而愈来愈好了。 “难道这梦中之事,也会如此伤身?”又过了几日,周虎是愈发地力不从心了,一番挣扎过后,他便有了修养几日的打算。 可正当周虎打算将木雕收起,准备休息一段时间时,却又发现了一件让其胆战心惊的事来: 那无脸的木雕此刻居然长出了脸来! 坚挺的鼻子,细长的眼睛,还有那双微微上翘的小嘴儿,虽然还不是十分明显,但显然已是初具了雏形,乍一看,与那梦中女子竟已有了七八分的相似。 “天呐!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周虎大骇的同时却是有些不敢置信,可一想到自己今日来身子骨每况愈下,他的心中也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测,“难道这怪事还与俺有关不成?” 发生了如此妖邪之事,周虎不免心生恐惧,哪还敢留着这古怪的木雕,但他却也不敢将之毁去,唯恐遭到什么可怕的报复。于是,趁着隔日出海的时候,周虎就将木雕丢弃在了茫茫的大海之中。 也不知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还是咋地,就在周虎将那妖邪的木雕丢弃之后的当晚,他果真不做那怪异的梦了,更他其欣喜的是,自此以后,他再也没梦到过那个妖娆的女子,他的生活又回归了往昔的平淡,慢慢的,他这忐忑的心也就渐渐放下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木雕之艳(三) 如此又风平浪静地过了一段日子,此事也就被周虎渐渐抛之脑后了。 若不是那件事的发生,周虎还真的认为此事已经彻底过去了…… 那是几个月后的一个夜晚,周虎应约与几个朋友在村东头的小酒馆里小斟了几杯,几个大男人谈天说地,东扯西扯地唠了好久,待到几人尽兴而归,却已是子时时分了。 村子虽不大,但周虎要想从村子东头的小酒馆回到村子的西面家中,却还是要走上一段不短的路的。 都这个点儿了,村人里早就歇下了,整个村子显得很是寂静,静到连鼾声、梦话声都能听到一二。 这不,当周虎路过村中的某户人家时,就被这屋中的发出的动静给吸引从而停了下来。 “嗯~啊……” 这是女人的呻吟声! 这倒不是周虎有那种变态的嗜好,他只是突然有些好奇,因为这家屋主人他是识得的,李二牛与他一样至今还是光棍一条。 “二牛家里居然有女人,这可真是奇了!”周虎砸了砸舌,不禁有了一睹真相的念头,“该不是村里的王寡妇吧,早听说他们倆有那么一腿,难不成是真的?” 屋内跌宕起伏的呻吟声时刻都在勾动着周虎的神经。 嘿嘿,俺也就是偷偷瞅下,看看那娘们究竟是谁?瞅完俺马上就走。这样想着,周虎便悄悄摸了过去,身子贴着墙,偷偷蹭到了侧边的一扇小窗下面,从这扇小窗里透射出来些许微弱的亮光。 这李二牛家徒四壁,就住着一间毛坯泥房,泥房低矮,从这扇没有任何遮挡的小窗中,屋内的一切能够一览无余。 周虎立在窗户一侧,偷偷往里面瞄去,眼中虽还未见到什么,但其脑中却早已是浮想联翩了。 但是!就在周虎瞧清了屋里的景象时,所见到的那一幕却把他吓呆了。 只见李二牛仰天躺在床上,一个女人骑在他的身上,正以一个骑马的姿势上下颠簸着,而李二牛却仿佛睡死了一般一动不动,任凭那女人百般“戏弄”,就是没有丝毫的反应。 因为床是斜对着窗户的,故而周虎能清楚地看到这个女人的脸:坚挺的鼻子,细长的眼睛,还有那双微微上翘的小嘴儿。 天呐!这……这不就是自己梦中的那个女人吗? 周虎汗毛直竖,只感觉后背的凉气蹭蹭地往自己脑袋上冒,吓得差点叫出声来,他赶紧把头缩了回来,整个人蹲伏在了墙角不停喘着粗气。 这短短的一瞬间,周虎又想到了自己。 “这不是梦!难道……难道当初俺也是……”周虎顿觉后怕,冷汗狂冒,“她……她……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周虎深吸一口气,拼命压下心中的恐惧,定了定神,他想:“屋内的那盏煤油灯也太暗了,兴许是俺自己眼花看错了也不一定。” 这样想着,周虎再次起身,偷偷往窗户里瞅去。 咦?二牛身上的女人不见了!反观李二牛,依旧以先前的姿势酣睡着,胸膛微微起伏,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 难不成刚才还真是俺的错觉?正当周虎这样想的时候。 突然!窗子里“唰”地一下子立起了一个人头,透过窗子的缝隙,与其四目相对! 惨白的面容,披肩的长发,惨烈的朱唇微抬着,露出一抹阴冷的邪笑,一对细长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看! 不是那个女人,还能有谁? 啊!饶是周虎是个胆儿大的猎人,此时也是被吓破了胆,他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连滚带爬地往自己家里跑去,隐约中,还听到了窗子里那女人发出的咯咯阴笑声。 等关上了房门,周虎已是手脚发软,几近瘫软了,他将整个人都死死缩在了被子里,如此胆战心惊,提心吊胆地过了一夜。这不还是等到天亮之后,他才敢来县城里寻林成救命。 回想起昨日的那一幕来,周虎仍是难掩心中的惊恐之色,脸色很不自然。 听周虎说完,林成不禁陷入了沉吟,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周虎方才诉说的种种异状。 见林成长时间不说话,周虎于是率先开口问道: “林师傅,那究竟是个啥东西嘞,咋会那么邪乎呢?” 林成将思绪收起,叹了口气,道:“如我所料不错,那应该是一种名为‘寄阴术’的邪法。” “寄……寄阴术?”周虎闻言一头雾水,显然不知是不曾听闻过寄阴术的名头。 见状,林成想了想后又道:“周老哥,你可曾听说过养小鬼的邪法?” “俺晓得,俺晓得,据说那养了小鬼的人啊一个个福星高照,财运连连哩!”周虎眼中一亮道。 林成点了点头:“其实这养小鬼便使的是寄阴术,施法人施展此法,便能将周遭的游魂野鬼吸附于某种物体上。” 说到这里,林成却是一叹:“法本无正邪,就好像刀剑兵器也没有正邪一样,正人用刀消灭入侵者,包围一方百姓,自然是正;强盗用刀剑欺男霸女、抢夺财产,自然是邪。法也是一个道理,助人为乐就是正,与人为祸自然是邪法。此法初创的本意乃是为了帮助那些不能投胎从而游荡在人世间的孤魂野鬼,使他们多少能有个归宿,但是后来,此法越传越广,终被一些心术不正的人所学,从而衍生出了养小鬼、古曼童之类的邪法。” “若我所料不错,你口中的木雕应该就是容纳阴魂的容器,而那与你梦会的女子,则是栖居在其上的阴魂了。” “啥?鬼……鬼魂?”听闻着两个字,周虎狠狠地打了个寒颤,对于常人而言,显然光是提到鬼魂这两个字就够让人瘆得慌了,更何况他还与那女鬼有着那么一腿呢。 周虎牙关打颤地问道: “俺滴娘嘞,俺咋会招惹上这种东西?俺可是原原本本地按照那位先生说的做的啊!” “先生?”林成不由冷笑一声,显然,这位老实本分的汉子还没意识到人心的邪恶。 “什么先生!依我看,那人八成是一个修炼了邪术的邪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估计他是想害你的命呢!”林成如实说道。 周虎听到此话,脸色都变了,“这怎么可能?俺可是好吃好喝地招待了他,于他有恩,他怎么会害我呢?”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夺命木雕 “怎么不可能!依我之见,那女鬼十有八九就是他豢养的,俗话说十指连心,他要你用鲜血浇灌木雕,实则是打算让你用心头之血喂养阴魂。那阴魂终日受到你心头之血的浇灌,时间一长,便会逐步沾染上你的气息,而你却还偏偏听信对方之言,用红绳与木雕相连,从而与之建立了某种特定的联系,如此一来便有了梦中幽会一事。”林成剥茧抽丝,冷静地分析道,“接下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而你的身体之所以每况愈下就是因为你的精阳都被那阴魂吸食走了,也多亏你及时醒悟,早早地将之丢弃了,否则那木雕完全成形之日,便是你命丧之时!” 经林成这么一说,周虎脸色唰地就白了,回想起先前的经历,其对林成所言当即是信了大半,不过话虽如此,这一时间他却还难以接受那个事实,只是不断重复问道: “为嘛?为嘛?他为嘛要害俺……” “人活在人世处处受到掣肘,而鬼魂却是无形无质,这些个养鬼之人利用鬼魂,大多都是为了达成自己见不得光的目的,而鬼魂的能力越大,对他们的助益就越大。”林成沉吟了片刻后说道,“我想此人之所以将那木雕给你,便是想让那只女鬼吸收你的精阳,不断精进道行,以便更好地为他所用!” “那他为何要如此费尽心思的设计,直接动手让那女鬼吸收了俺的精阳不是更好?”周虎有些想不透。 闻言,林成却是摇了摇头,“周老哥,你不晓得,有些歪门邪法,因为有违天和的缘故,故而为天道所不容,施法人若想要害人,自身亦会付出极大的代价,轻则折寿,重则丧命。但若是你自愿为之的话,那天道的惩罚自然会大大降低,甚至分毫也无了。” “竟是如此!好一个忘恩负义的畜牲!”周虎气得大叫,经林成这么一说,他哪还不知那自称阴阳先生之人是有意诓骗于他,目的竟是为了害他性命。 周虎脸色涨红,脖子上青筋暴起,气得只咬牙,“林师傅,你一定要为俺出这口恶气啊,那厮如此歹毒,绝对不能放过他!” “周老哥请放心,既然让在下遇见了此事,那我就绝不会袖手旁观的。”林成宽慰了周虎几句,待到周虎情绪稳定了不少后,才将话锋一转道,“不过如今当务之急却是处置那只女鬼,还请周老哥你给我带路,我打算去李二牛的家中瞧瞧。” “对喔!二牛还有危险呢,哎呦呦,你瞧俺这脑子。”周虎一拍脑袋,连忙说道,“俺这就给林师傅你带路!” …… 周虎住的坎儿村离县城隔了有七八里地,两人一路不停,走了几盏茶的功夫,终于到了目的地。 “二牛,二牛快开门,我是虎子啊……”周虎使劲敲打着李二牛家紧闭的屋门。 不过,饶是周虎将门敲得震天响,却仍是不曾那李二牛来开门,不仅如此,屋内更是连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二牛,不会正巧出门了吧?”周虎小声咕囔了几句。 见状,林成眉头一皱,心中不知怎地突然有了几分不妙的预感。 “快!你快从窗户里看看!” 周虎一见林成的脸色,也没多问,径自跑到了屋侧,昨晚,他就是从这扇窗子中,见到了那叫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二牛,二牛。”周虎一边叫唤着名字,一边将脑袋伸过了窗户。 “啊……!鬼……!有鬼……!” 可仅仅弹指间的功夫,周虎确却是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声,而后身子一软,整个人摊倒在了地上。 林成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叫声给吓了一跳,赶忙跑到了周虎近前,忙问道: “鬼?鬼在哪里?” “在……在屋……里头……”周虎说话语无伦次,显然是被吓得不轻,他满面惊恐,手指一个劲儿地指着窗户。 闻言,林成连忙贴到墙前,往窗子里看去。 待到林成瞧清屋里的景象后,亦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迎面而对,在这窗子里头,依靠着墙的位置,居然瘫坐着一个人。可虽说是人,模样却像极了鬼,也难怪周虎会将之称作鬼了,只见此人两只眼睛暴凸着,瞳孔早已消散,唯独留下了那渗人的眼白,不仅如此,这人的脸更是极度扭曲,虽说是一脸痛苦狰狞的表情,可他的嘴角却是十分诡异的咧了起来,笑成了一个可恐的月弧状! 竟是这般恐怖的模样,也难怪就算是林成猝不及防下,也会被吓了一跳了。 “他不是鬼,这是个死人!”林成神色凝重,同时心里也是跟着一沉,此事的发展已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料,事情变得愈发地棘手了。 …… 李二牛死了,仵作排除了他杀的可能,虽说这个年头死个人已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了,但因为他的死相实在太过诡异,为了不引起村民的恐慌,村长便早早地将其埋掉了。 坎儿村的村长姓赵,是一个颇为精明的老头儿,人活得久了,遇到的怪事自然也是不少,在见着李二牛那副匪夷所思的死相后,他便立即觉察到了此事的诡异之处,也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如此一来,知晓李二牛真正死因的仅有几人,而周虎自然是其中的一个。 “林师傅,此事可全得依仗你了!”赵村长哀叹一声,将寄托都放在了林成身上,因为他知道,如此诡谲之事,根本就不是常人能够处理的。 林成略一拱手,道:“老人家且放心,在下自当会竭尽全力的。” 此时,一旁的周虎却是忍不住插话道:“林道长,可那鬼物杀死了二牛后就已经失去了踪迹,咱们得上哪去找哇?” “哪都不用去,只管等就是了。” “等?”周虎不解,有些迷茫地望向林成。 “不错,你可别忘了,你与那鬼物心血相连”林成沉声说道,“它是绝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你的,若我所料不错,十有八九它今晚便会来寻你。” “啊……!”一听那女鬼极有可能回来害他,周虎吓得是浑身颤栗,满脸皆是惊恐之色,毕竟那李二牛的死状可还是历历在目的。 “林师傅哇,救命啊,求求您救救俺,俺可不想死哇!” 林成深深看了周虎一眼,略作迟疑道:“周老哥,你放心,我是一定会救你的,只是……此事恐怕还得要你帮忙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荒坟邪影 事关自身的安危,周虎自然是想都没想便连忙点头答应了:“咋帮?您说咋帮?俺一定帮!” 林成当即便把自己的想法与周虎说了一番。 “林师傅!这……”不过,这听林成说完,周虎的脸却立马涨成了苦瓜色,“林师傅,你有把握吗?” 见林成点头,周虎却仍是有些迟疑不定,他思前想后,反复挣扎了许久,这才一咬牙地下定决心道,“那好吧,林师傅,俺答应你,不过你可千万得保证俺的安全啊!” “这是自然。” 见周虎总算答应了下来,林成这心中也是一松,他略微沉思了片刻后,继而又转身对一旁的赵村长说道: “对了,此时天色近晚,还请村长你吩咐下去,让村民们这几天夜里尽量不要外出,以免被那东西撞上。” “林师傅放心,老朽定当照办。”赵村长当即便应承了下来,紧接着,他又问道,“林师傅,可否需要老朽叫些人来助你一臂之力?” 林成却是摇头:“不必了,人一多阳气就重,万一惊走了那鬼怪那就不妙了。” 两人再交谈了片刻后,林成便让赵村长先行回去了,目送对方离开后,林成抓紧时间,一五一十地交代起周虎具体的事宜来。 …… 随着夜幕渐渐落下,月儿也逐步升到了山头,时值初春,夜间的气温却仍是有些阴寒的。 煤油灯闪烁着昏黄的灯光,周虎独自一人在屋中来回踱步,心中可谓是忐忑不已。 如此过了好一会儿,周虎突然听到屋外响起了一声鸟叫。 “咕咕~” 听闻此声,周虎无奈一叹,当即停了脚步,将木桌上的灯一把掐灭,而后便早早地上床歇息了。 屋子里顿时陷入了无声的黑暗之中。 而此刻林成正藏身于屋外一处不起眼的乱石堆中,他见周虎按照事先约定的那般,已经将屋内灯光掐灭,心中也是微微一松,此前他还真有点担心那周虎会因为心生恐惧,而做出什么不智之举的,不过现在看来,显然是他想多了。 见时候差不多了,林成当即收敛了全身气机,而后将身形压低,只偷偷摸摸地露出了半个头来。 时间慢慢流去,夜色愈来愈浓,月亮也渐渐升至了中天,洒下道道清冷的月辉,将周遭映得一片惨白。 而如此久以来,周虎这屋外却依旧半点动静也无,显得出奇得安静。 “难道这东西今晚不来了?不应该啊!”正当林成等得有些焦虑的时候,一阵阴风毫无征兆地刮来,伴随着“吱呀”一声,周虎家的屋门应声开了! 好家伙!!可算来了!!! 林成神色一动,赶忙定睛望去。 但见在惨白的月光下,一个长发飘飘的素衣女鬼正推门往屋内走去。 “周郎~” “我来找你了!” “你在哪儿呢?” …… 女鬼幽幽地唤着周虎的名字,这声音类似哭腔听起来毛骨悚然,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见女鬼一步步走近屋内,林成的心也跟着一点点提了起来。 “周虎,接下来就靠你的了,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啊!” 林成手心微微出汗,显然是过分紧张所致。好在没过多久,屋内便响起了一声凄厉之极的惨叫。 “啊……!” 中招了!! 林成闻声一喜,下一秒,便看到一道阴气森森的身影从房中激射而出,挟带着滚滚阴风,遁入了屋后的山林之中。 尸化! 林成不敢怠慢,为了保险起见,他心念一动,当即进入了尸化状态,而后马不停蹄地追了上去。 山中林木高遮,光线很是昏暗,不过这对于林成来说却并不是问题,拥有尸眼的他依旧能清晰地瞧清周遭的景物。 那受了惊的女鬼化作一团阴风,在林中乱窜,而林成则是悄无声息地,一路紧跟着她。这倒不是林成追之不上,处于尸化状态下,林成的速度不可谓不快,他之所以不追上女鬼,乃是刻意为之。 林成不疾不徐地紧跟在女鬼身后,两者一追一逃,很快就钻出了这片深山老林,到了一处空旷的荒郊野地之中。 放眼望去,在苍白的月光映射之下,皆是一座座高矮不一的土包荒坟,坟上杂草丛生,墓碑横陈。 看到这里,林成不由眉头一皱,自己居然跟着跑到一片乱坟地里来了。 “这女鬼跑这地方来干嘛?难不成她所栖居的木雕就如今藏在这片坟地之中?” 就在林成暗自猜测那女鬼的用意之时,那女鬼却是将阴风一敛,没入了这片坟地当中。 “嗯?进去了!”林成身形一缓,在原地斟酌了片刻之后,同样步入了坟地之中。 林成原先从外面看这片乱坟地还觉着不大,但很快,他便意识到自己错了。这坟地里乱坟莹立,景象千篇一律,才几个弹指间的功夫,他不仅失去了那女鬼的踪迹不说,就连他自己都有些晕头转向,找不着北了。 林成眉头紧皱,心中不禁大为焦急起来,不过就在他暗自心急的时候,却是忽地听到自己的左前方,突然传来了若有若无的说话声。 林成心中一动,循声跟了过去,他将动作压得很轻,生怕暴露踪迹,而随着他越走越近,那似有似无的说话声也是渐渐大了起来,听声音,应该是有一男一女正在交谈。 这女声与先前女鬼呼唤周虎时的声音一致,应该就是那只女鬼无疑了,可那个男音呢?难道此地还藏有第二只鬼魂? “不对,这里还有生人!”然而林成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随着他再度靠近声源,他已然察觉到了一丝活人的气息。 自从彻底化成僵尸之后,林成对生人的气息已是变得异常敏锐,这也是林成这三年来发掘到的能力之一。 林成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气息,甚至连呼吸有人变得若有若无起来,随着他不断靠近,他总算看到了十几丈外的一座荒坟前立着的那两个人影。 林成目光微凝,这两个人影中一个便是之前的那只素衣女鬼,另一人则背对着他,故而看不清相貌,但从其体型与说话的音色来看,此人应该是一个中年男子。 第一百一十六章 手刃邪道(一) “此人难道就是周虎口中的那个阴阳先生?”结合此前的种种,林成脑海中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种可能。 像是为了验证其猜想似的,下一瞬,林成便听到那人大发雷霆地斥责女鬼道: “废物!连一个凡人都解决不了,要你何用!” “你说那人有能伤到你的灵符,你惧怕他的灵符,难道就不怕我了吗?” 才一话落,林成便听得该男子忽地冷笑一声,而后又自顾自地念起了一段不知名的咒语。 谁知咒语声一起,那女鬼跟着就抱头惨嚎了起来,只见一道道绚丽的黄芒忽地从其身上迸发,从头至尾完全将其整个身形困禁在了其中,女鬼稍一触及黄芒,身上便燃起了道道青烟,发出了骇人的滋滋声,这声音像极了滚红的烙铁刹那印在生肉上时的声音。 黄芒闪烁,女鬼亦是惨叫连连。如此过了几个呼吸的功夫,男子这才将咒语一停,而随着咒语声的落下,女鬼身上的黄芒也渐渐隐去,显露出了其间女鬼的身影。 只见其蜷缩着身子,浑身仍颤抖不已,连同整个鬼躯都虚幻了不少,显然是吃了极大的苦头。 “哼~你若不在这几个月内,给我吸足十个男人的精血,接下来我可不会再像今日这般仁慈了!”男子又是冷哼一声道。 好家伙!居然敢用人命修炼邪术! 到了此刻,林成哪还不会晓得,此人就是那个修炼了邪术的邪师无疑了。那女鬼也是可怜之人,被迫受人驱使与利用,林成之所以一路跟随女鬼,原本就只是抱着找到她所栖居的木雕,好助她轮回解脱,不曾想在这里却恰巧遇到了这一切的元凶! 想来那木雕也应该在此人身上了,如此歹毒阴邪之人,今日必须得除掉他! 如此想着,林成当即杀心大起,只见其眼中白芒一闪,整个身形刹那激射而出,带着一连串碎影,一拳重重击向邪师后背上的某处要害。 “谁!”这察觉到背后的破风声,邪师心中一凛,想都不想便奋力往前一扑,使林成的攻击当场落了空。 “你是谁!”邪师愠怒的同时也有些惊疑不定,他可不认为半夜三更的,在空无一人的乱坟岗遇袭会是巧合,他心中有八成的把握能肯定眼前之人就是特意冲着他而来的。 而此时林成也总算瞧清了此人的模样,俗话说相由心生,不要说,此人还真是天生的一副小人相,生了一张浅薄的嘴唇不说,更是配了一个突兀的鹰钩鼻,一对阴翳的小眼中微微透射着摄人的寒芒,只看了一眼,林成心中就有种说不出的厌恶。 “取你性命之人!”林成根本不想与其废话,脚下连蹬,双手凝拳,直冲对方面门而去。 其所用之拳法名唤开拳,在前朝颇为地盛行,他的师父林天法就是这方面的高手,在师尊的耳濡目染下,林成亦是自幼修习此法,颇得此法的精髓,这套拳法讲求头、肩、肘、手、尾、胯、膝、足八个部位的应用。其动作朴实简洁,刚猛脆烈,此时林成以尸化之体使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哼~找死!”那邪师顿时觉得自己受了极大的挑衅,怒喝一声,即刻举拳相迎,想让对方吃下轻视自己的苦头。 两人拳脚相对,刹那间交手在了一起。可这才一交手,那邪师便发现自己错了,他骇然地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是对方的对手,他的拳脚就仿佛踢打在了一块坚硬的铁板上,没几下就震得他手臂发软,甚至隐隐有些红肿起来。 “你不是人!你究竟是什么东西!”邪师忍不住大叫,虽然他依旧在努力保持着一副镇定的模样,但林成从其话语中却分明嗅到了一丝色厉内荏的味道。 面对邪师的发问,林成恍若未闻,只见其径自冷笑一声后,手脚的攻势却是愈发凌厉起来。 “你……!”那邪师显然没有想到林成还有余力,此刻林成这突然一发力,他顿觉压力大增,难以招架。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过后,邪师便叫林成击溃了路数,被其一拳击中了小腹,整个人顿时如破麻袋般横飞了出去。 “咳咳……”邪师的身子重重地落在地上,剧烈的撞击使其整个五脏六腑都收到了剧震,气血上涌,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见林成向其走来,他挣扎着就要从地上爬起,可还没等立起,其却是双腿一软,再次瘫倒在了地上。 可恶,居然受了如此重的伤势!邪师吐出一口血沫,对着不远处的女鬼恶狠狠地说道: “还愣着干嘛,还不快给我杀了他!” 女鬼眼中闪过一丝不愿,但由于受限于邪师,身不由己之下只得朝林成扑了过去。 “乾坤無極!陰陽借法!急急如律令,鎮!”见女鬼张牙舞爪地向其扑来,林成面色不变,犹若未见,依旧不曾停下脚步,就在女鬼的鬼爪即将触及到他时,林成这才断喝一声,掌蕴蓝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刹那拍出,不偏不倚,正中女鬼的天灵! 女鬼怪叫一声,身形刹那一滞,硬生生停在了原地。 邪师大惊,这才瞧清了女鬼的额头,竟是一张蓝芒隐现的怪符! “这……这是……镇鬼符!你竟是茅山宗的!”妖道大叫,仿佛看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事,“这怎么可能?你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居然还能修习茅山宗的道法!” 那邪师所言不错,这正是茅山符箓之一的镇鬼符,此符乃是比黄符更高阶的蓝符,是林成的功力有了长足的进展之后才能炼制的。 “哼!法本无善恶,我为何不能修习!”林成一步步走到其身前停下,左脚一提,狠狠地踩在了邪师的背上,并作势就要发力。 “不要……!”邪师眼中闪过一丝隐晦的怨毒之色,但更多的却是对死的恐惧,死到临头他再也没有了先前那副硬气,只见其匍匐在林成的脚下,苦苦哀求道:“求求你!不要杀我!我再也不敢了……” “你修炼邪法,妄图残害生人性命,早就应该想到会有今日的下场,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还有什么遗言就快说吧!”林成冷声回应,丝毫不为所动,自从经历过三年前的那场大变后,他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天真懵懂的少年了,对类似七罪和尚这种邪道败类,他恨不得将他们通通五马分尸,剉骨扬灰! 第一百一十七章 手刃邪道(二) “不要……!我有钱,我还有很多金子!只要你能饶过我性命!”那邪师一听林成要杀了他,吓得是亡魂皆冒,立马像发了疯似的求饶道,“我的钱!不,还有我的女人,都是你的!” “金子?女人?这可都是些好东西哇,人们忙碌一世,苦苦追寻的不就是这样东西吗。”林成喃喃说着,将压在妖道身上的脚缓缓收回,似乎真的有些意动。 “是啊!是啊!”邪师连连点头,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试图更进一步地劝说林成道,“只要你放过我,这些就都是你的了!” “是吗?”林成不禁笑问。 “当然是……“闻言,邪师连忙想说些什么,却并林成一把掐住了喉咙,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呃……你!” “只可惜你说的那些我丝毫不敢兴趣,如果这就是你的遗言的话,那么你现在就可以死了!”话落,林成眼中银芒一盛,在邪师惊骇欲绝的目光中,抓住脖子的手骤然用力。 “不……不要……!”感受到自己死期将近,那邪师慌了,可因为被掐住了脖子,导致他根本就说不出话来,他死命地挣扎,却根本无法摆脱林成的掣肘。 “我……就算……做……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邪师满脸的怨毒,眼珠子瞪得滚圆。 做鬼?林成冷笑,根本不以为然,像他这种害了不知多少人性命的邪道,根本就是死有余辜,对于这种人,如今的林成是绝对不会有丝毫的手软的!抓住脖子的手再度用力。 “你……”邪师双目一瞪,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而后便彻底断气了,这也是该邪师妄自尊大,小觑林成之故,还没来得及发挥一身的邪术便魂飞天外了,不过那鲜血却是不偏不倚,溅了林成一脸。 “血……”林成抹了抹脸上的血迹,看着手上殷红的鲜血,他心中骤然生出一股嗜血的冲动,那是一种对鲜血的本能渴望! 不好!林成赶忙将手中的尸体抛到了一边,又飞快扯下了一角衣料,擦去了脸上的血污,而这一会儿,林成的双眸却已成了醒目的鲜红之色,口中更是生出了一对尖利的獠牙! 而此时在他的感知里,眼前的世界已然变成了一片血红之色,殷红欲滴,更给他以一种幻象重叠之感。 “不可以……不可以再吸人血……绝对不可以……” 啊!林成抱着自己的脑袋,嘶吼连连,他急忙诵念清心神咒,竭力克制着自己想要嗜血的欲望。 良久,他眼中的红芒才渐渐退去,一对獠牙也恢复了正常,不过,经过这一番与自己的激烈抗争之后,他身上的衣物也早已被汗水浸湿透了。 林成渐渐平息了自己的呼吸,片刻后,他收回了心神,再次朝那邪道的尸体望了过去,眼下还有一事需要他处理的。 他蹲下身子,在邪师的尸体上摸索了一阵,从对方的怀里找出了一个女子模样的木雕。 “果真在他身上。”林成带着木雕走到女鬼身旁,此时的女鬼还被那镇鬼符所镇压,动弹不得。 “收!”林成法指一掐,口吐一个收字,印在女鬼天灵上的镇鬼符应声而落。 “先生饶命!小女子并不是有意要害人的啊!” 虽然这女鬼此前一直被镇鬼符所镇,动弹不得,但这并不代表其对方才林成二人打斗一事也全然不知的,她可是将林成如何挫败以及杀了那个邪师的过程完完全全看在了眼里,她自知逃脱不掉,又绝非林成对手,只求对方能够放过她才好。 “那其中有何缘由?”林成面无表情地问道,他既然知道对方是受制于人,那么自然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将之斩灭的,这也是先前他用符箓镇封对方的用意所在。 “小女子本是……”女鬼见林成并没有动手的意思,心中微微一松,继而述说起了自己的伤心往事,说到伤心处更是接连流下泪来,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林成听罢,心中也是暗暗为此女的遭遇而哀叹,自己先前所料果然不错,这女鬼实乃可怜之人!有的人一出生便在豪门贵胄之家,穷极奢华,而有的人生而不幸,道路坎坷。这女鬼便是那万千不幸中的一员,她幼而丧父,母亲受人蒙骗,带着她改嫁给了邻村的一个酒鬼,谁知那酒鬼嗜酒如命,整日除了喝酒,就是对她们娘俩拳打脚踢,她的母亲不堪重负,最终自缢而亡了。 就在她母亲死没多后,她那个继父酒鬼因为没钱买酒,就将她卖给了青楼。一入红尘深似海,她十三岁那年,身子还未彻底长成,那妓院老鸨便急着开始让她接客挣钱,小小年纪,饱受摧残,没过几年她就因身患花柳病,无钱医治,而被妓院无情地扫地出门,最终病死街头…… “即是病死,那为何不早早地去阴曹地府报到,却仍要徘徊逗留在阳世?”林成眉头一皱,继而开口问道,“莫非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女鬼却是摇头,“我早已厌透了这悲凉红尘,又哪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林成好奇道:“难道就不曾有阴差来带你下去?” 要晓得,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态,是天道循环中的一环,既然对方并非横死之人,那么按理来说应该会有阴差勾魂,主动带其到阴司报到的。 “这小女子也是不晓得的。”那女鬼如实说道,“我也是醒来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死了,我当时很害怕,也不敢面对这样的现实,可当我想走的时候却发现我居然出不去了!我一直都徘徊在那个地方,无论如何我都出不去,后来……还是他带我出来的。” 说到这里,女鬼还特意指了指地上邪师的尸体。接下来的事,就是如林成看到的那般了,原以为终于逃离了困境的她,却又是落入了魔爪之中,受那邪师役使,操控,永无脱身之日。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冥堂 林成点了点头,跟着又沉吟了片刻才道:“看来要么是你误入了绝阴地这样的天生阴地,要么就是别人在你的尸体上动了手脚。这两种情况都有可能禁锢你的魂魄并断绝掉你的气息,只要你气息一无,那就等同于魂飞魄散,彻底消失,那些阴差自然也寻不到你了。” “那先生认为小女子我是何种情况所致?”女鬼鼓起勇气试着张口问道。 林成早就料到对方会这么问,他略微思索了片刻后道:“如若真要我说,我认为还是后者可能要大些的?” “那是为何?先生此言怎讲?”听到可能是有人故意在针对自己,女鬼浑身阴气骤然一盛。 “如果说天生的聚阴地还能偶尔碰着的话,那么绝阴之地就只能用天下罕见,几不可闻来形容了。况且绝阴绝阴,取得便是断魂绝阴的寓意,你要真入了其中,又怎可能毫发无损。”见女鬼点头,林成又道,“相比罕见的绝阴地,人为的拘魂断禁之法就多了,就连我茅山中也有封魂阵之类的术法,更别论那些旁门左道了,譬如这木雕就有拘禁与隔绝气息的作用,不是吗?” “是谁?为何连我死了都不愿放过我,我这一生虽然困苦不堪,但我却从未怨恨过任何人,我都已经死了,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女鬼原本就对林成所言信了大半,此时听林成说完更是大受触动,甚至因为气愤,眼中还噙出了泪花。 见女鬼这副样子,林成又是一叹,对方生性良善,哪怕活着时候受尽了各种苦楚,她都从未怨恨过别人,可到头来却差点落得了一个万劫不复的下场。这让林成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师父,暗叹这命运的不公。 林成摆了摆手,宽慰道:“你也不必太难过了,依我之见,应该只消将此木雕毁去,你便可重获自由了。” “真的?”女鬼闻言心中一动,望向林成的眼中充满了渴求的意味,但隐隐也有着几缕忧惧之色,毕竟方才他取那邪道的性命可是毫不手软的。 林成自然也能大致猜到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他握着手中的木雕淡淡一笑道:“自然是真的,从此刻开始,你就自由了。” 什么!女鬼闻言先是一惊,但随后便是不敢置信地狂喜,因为她看到,林成单手一捏,竟当场就将那座拘禁与操控她的木雕给毁去了,而在那一瞬间,她清晰得感觉到自己身体一轻,什么束缚与压迫都消散掉了。 “我……我自……自由了?”女鬼不断地呢喃着,显然还未从巨大的喜悦中彻底回过神来。 “不过,如今你的气息外显,地府有感,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阴差来接你去下面了。”林成提醒道,“你意如何?” “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只是如此一来,却是无法回报恩公您的大恩大德了!”女鬼闻言心中一喜,在这人世漂泊受苦了这么久,她早已是厌倦了,但对于林成的恩情她却有些挂怀的。 林成闻言不由一愣,他笑着摆了摆手道:“报恩就不必了,另外你也不必担忧,这一世你虽杀了人,但归根结底却是受人操控,身不由己,这一点地府的生死簿上自会分明,你且安心地去吧。” 话音才落,却见墓地四周突然升起了浓密青灰的阴雾,遮星蔽月,异象滔天!阴雾中隐隐传来铁链拖动的声响…… “他们果真来了!”林成把头背转过去,朝着阴雾面无表情地说道。 女鬼神色一凛,同样转身望向了阴雾之中。 铁链拽动的声音越来越大,只见在那弥漫的阴雾之中,渐渐出现了两个人影,两个人影如电影片段似的接连闪现,只眨眼的功夫便到了林成二人的近前,并在离二人几丈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可是林成第一次瞧见鬼差,不免也是心生好奇,存了多瞧几眼的心思。林成目光微凝,暗暗将尸眼催动到了极致,却也只能勉强瞧到那两人身着类似阳间关差穿戴的制服,一人手捻拘魂链,一人腰挎斩魄刀,此外,却是无论任何也看不清他们的样貌了。 “阴女薛凝,吾二人奉阎罗天子之命,特来拘你去往地府,汝还不速速过来!” 这时,阴雾中传来一道阴冷的声音,唤女鬼快些过去,薛凝,这颇好听的名字想来就是女鬼的真名了。 “快去吧,争取早日投胎。”林成示意道。 “恩公,您也多多保重。”女鬼大有深意地看了林成一眼,而后偏然飘向了那二位阴差。 “对了!恩公倘若您遇到冥堂之人,可千万得小心啊!”那女鬼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告诫道。 “冥堂?那是什么?”林成心中一凛。 “我也不大清楚,只晓得那是一个极其恐怖的组织,之前控制我的那个混蛋就是其中的一员,他不仅让我吸收别人的精血,还让我……”女鬼还想再说些什么,可那位手捻拘魂链的阴差将手中链子一抛,缠在了女鬼的身上。一般来说,只要是被拘魂链套中的阴魂,那就算是插上翅膀,也断然无法逃脱了。 紧接着下一秒,三人的身影就即刻被阴雾所笼罩,而周遭的阴雾也开始如潮水般快速退去。 “还让你做什么!?”林成急忙追问。 可阴雾中,却再也没了动静,待得阴雾彻底消散后,那三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冥堂……”林成喃喃,眼中有些阴晴不定起来,薛凝临走前,似乎还有着极为重要的事未来得及告诉他,这倒让其不禁有些埋怨薛凝和那两个鬼差了。 “看来只能等下次问问师父了。”林成摇了摇头,暂时将此时抛在了脑后,他先将地上的尸体进行了简单的掩埋,而后才离开了坟岗。 此时距离林成追那女鬼而去已是过了几个时辰了,待得回到周虎家中,早已急红了眼的周虎顿时扑了上来。 “林师傅,您可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 “放心吧,我没事儿,那女鬼也已经被我除掉了,以后你大可放心。”林成笑着摆了摆手,并将此事的经过向其简单阐述了一番,当然那周姓邪师以及鬼差之事,他都是刻意揭过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称骨算命 接下来,自然又是免不了一番客套话,因为夜色已深,考虑到夜间赶路诸多不便,再加上周虎地再三请求,林成便在周虎的家中过了一夜。可还未到天亮,因为担心林成过早地离去,听闻此事的赵老村长一行人便在周虎的带领下,早早地赶来向林成道谢了。 既然女鬼害人一事已彻底了结,那就没有必要再封锁消息了,消息传开,村里人对林成都甚是感激。 为了报答林成,赵老村长特意命村里人凑了一笔钱财,又叫人杀了些牛羊鸡鸭,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席。 林成只象征性地收了几块银元,将剩下的大部分钱财硬是塞还给了赵老村长,不过大家特意为他置办的酒席却是推脱不掉,只得应承了下来。 席间,赵老村长千恩万谢,领着一干村民频频向林成敬酒,好在林成暗中用功力解酒,否则早已被众人给灌趴下了。 “林道长果然是年轻有为呐!”赵老村长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朝其身旁一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会意,当即举起酒碗,朝着林成敬酒道:“道长好酒量,在下再敬你一杯。” 这高高瘦瘦的汉子,林成也是不久前才刚刚识得的,此人就是村长的儿子,名唤赵普,是县城里宏图学堂的教书先生,胸中也是有些学识的。 林成看似不知,实则方才那父子二人眼神交流的动作他早已看在眼里。现在这赵普看似只是敬酒,但实则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林成笃定那父子二人必然是有求于自己,只是不知他二人究竟是为了何事,也不知是出于私心还是…… “既是赵先生主动敬酒,那我肯定是要喝的。” 不过林成心中这样想着,表面上却是不会流露出分毫来,见赵普向其敬酒,他也是立马起身,笑着将碗中酒水喝尽方才坐下。 果然不出林成所料,待到酒过三巡之后,那赵普便尝试着开口说道: “林道长,在下有一事还想请您帮忙的。” 林成心中无奈一叹,俗话说拿人的手短,吃人的手软,此时此刻,林成倒真的不大好推脱的:“赵先生直说无妨,在下要是有那个本事,自然不会推脱的。” “说来也惭愧,在下与内人结亲也有几个年头了,却苦于一直没有孩子。这些年来,为了怀上孩子,我倆四处奔走,无论是中医还是洋医,都看了不少,却依旧是这副样子。”赵普愁容渐起,他长叹一口气后,接着说道,“眼看家中老父已日渐苍老,家姐又已远嫁,我却迟迟不能为他生个孙儿,让其享那天伦之乐,实在是太过不孝哇!听闻林道长神通广大,还精通测命之术,恰逢你今日在此,故而这才特意叨唠您帮我们测测,看看我们究竟何时才能有孩子?” 这赵普虽说是出于私心求他帮忙,但归根结底,却也是孝心之举。想到这里,林成心中已有了打算,他淡淡说道: “那就劳烦赵先生将贵夫人请来吧。” 闻言,赵普父子皆是一喜,连忙立起身来,一同给林成行了大礼。 “多谢道长!” “谢过道长!普儿,还不快去请桂云过来。” “唉唉唉,我这就去,我这就去。”赵普大喜过望,忙不跌地离开了席位,匆匆喊人去了。 …… 不多久,赵普便领着一个妇人急匆匆地赶来了。 “林道长,这位便是吾的内人了。”赵普恭敬道,“桂云,这位便是我向你提过的林道长了。” 闻言,那妇人先是一愣,她显然没有料到林成会这般年轻的,但她也是深谙事故之人,短暂的失神后,她马上反应过来,冲着林成盈盈一礼道: “桂云见过道长。” 林成点了点头,心中却是不由一皱,这倒不是该女子的反应让其不悦,而是此人的面相确实有些不妥。 面相一术有五官三停十二宫之说。五官共分采听、保寿、监察、审辩,出纳;三停乃有上停、中停、下停;十二宫又有命宫、财帛、兄弟、夫妻、子女、疾厄、迁移、奴仆、官禄、田宅、福德、父母等宫位。俗话说,相由心生,部分算命先生便能以这五官三停十二宫的特征,推算出一个人一生的命理。 就如这叫桂云的妇人来说吧,其眉浓且粗,上停饱满,说明她颇有福气,身体康健,但她的子女宫却是内折无纹,这也代表了她命中注定无子无女。 林成略微沉吟,赵普的面相他先前看过,并无任何问题的。当然,面相一途博大精深,他也仅是粗有涉略罢了,若是仅凭此两人的样貌就断定他们的命理的话,还是很不妥当的。想到这里,林成便让赵普夫妇二人各自写下了他们的生辰八字。 赵普的生辰是戊子年二月十一日寅时,林成以称骨算命法算得他重三两二钱,此命推来敬重双亲,有福有禄,并无任何问题的。林成又取了那桂云的生辰八字,开始以称骨算命法推算。 称骨算命法是算命方法的一种,与紫微斗数算命异曲同工,但细微之处却略有不同,此法乃是唐人袁天罡所创,相传参悟极深者可凭此法洞察天机,威能神鬼莫测,只要晓得对方的生辰八字,就能借此推算出命理,因此法易于施展,且推算结果真实性较高,故而为茅山收录,不少茅山道士或多或少都会研习此法的。 “庚寅,己卯,壬午,辛末。”林成以那桂云所给的八字推算,这一算还真算出问题来了。从结果来看,此女生来便是独命,虽一生无病无灾,却注定没有子嗣的,难怪这夫妻两人多年来都没有孩子。 “林道长,如何?”一旁的赵老村长求孙心切,自然是最先坐不住了。 虽然已算出了结果,但林成却并不打算把此结果说出来的,如果让他们晓得这一切的原因都是该女子的原因,那么此女今后的日子必定难过,于情于理,他都不该讲的。 林成抬头看了几人一眼,一脸正色道:“赵先生夫妇都是富贵之命,多年来一直未有子嗣或有其他缘由。” “是何缘由?”赵老村长忙问。 林成摇了摇头道:“在下道法微末,这缘由我却是不晓得了,叫你们失望了。” “唉~”赵老村长无奈一叹,顿时萎蔫了不少,他强忍着难过向林成拱了拱手道:“道长哪里的话,此番已是劳烦道长了。” 见对方心绪不宁的样子,林成也晓得自己不好多留,故而再叨唠了几句后,林成便借口有事在身推辞说要离去了。 赵老村长也没过多挽留,不过仍是差人送了林成一段路。 第一百二十章 师徒梦聚 费了些功夫,林成可算是回到了县城,可是他这前脚才进城关大门,后脚就碰到了某户人家出殡,排场还出奇得大,朱红色的亮漆棺材有七八个壮实的汉子担着,棺材边上围满了披麻戴孝的送葬人员,一路行来,吹吹打打,丧乐震天,白黄交错的纸钱漫天飞舞着,落得满地都是。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引起了许多人的驻足与侧目,但由于觉着此事颇为地晦气,许多人都立马离去了,只有部分人仍围在路边叽叽喳喳地议论个不停。 “这是谁家死人了?好大的排场!” “这死人的日子过得比咱活人都好哇,你看看那朱红色的大棺材,瞧见没?那是由金丝楠木做的棺,没有几百个大洋,根本买不下来。” “哼,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东西!这可是咱们李县长老父亲的棺材,能不体面吗?” …… 林成同样早早地退到了一旁,他可没有看死人热闹的闲情,仍自顾自地走着。对于那些路人说的,他也仅是笑笑,死人哪需要什么面子,甭管金棺银棺,只要不是成了粽子,到头来都免不了成为一堆枯骨,穿得再好又用什么用,还不是等着慢慢腐烂。 这老人呐还是趁他们活着的时候多孝顺孝顺,一旦死了,能给的就只有香烛纸钱了。 …… 出于怀念,林成在这鄞县同样开办了一家道堂,鬼怪之事并不是天天都有的,林成平日里,也就是替人算算命,画个符,顺便卖点香火纸钱啥的。很快又到了一个月的十五,这天夜里,林成和往常一样,将写有林天法生辰八字的纸条放在枕头底下,而后念叨着他的名字进入了睡梦之中…… 很快,一身怪异装扮的林天法就出现在林成的梦境之中。乍一看,如今的林天法装束与此前可大不相同了,只见其头戴高帽,身着一套衙役装扮的服饰,只不过与此前林成见过的那些鬼差稍有不同的是,林天法的差服正胸口,还印有一只狰狞的鬼头。这鬼头虽然模样可恐,但却是身份的象征,代表了一定的权力与地位,说白了,就相当于现如今阳世间的警察队长。因为林天法生前积累下来了不少功德,故而到了下边倒是得了个一官半职,再加上林成这个乖徒弟隔三差五地就给自己的师父烧去大量钱财,如今林天法在阴间的这小日子过得倒挺是滋润。 梦境的地点就在林成如今的住所之中,林天法现身后,便驾轻熟路地躺在了太师椅上,一脸揶揄道:“成儿,你此次难不成又是找特意来找为师聊天的?” 林成白了林天法一眼,没好气道:“老梆子,我这次找你来是有事要问你。” “哦?何事要问呐?”林天法仍是毫不在意,把二郎腿翘得老高。 “师父,你可曾听说过冥堂?”林成直接切入正题。 闻言,林天法思索了片刻后,却是很快摇了摇头:“冥堂?不曾听说过,这冥堂怎么了?” 看来这冥堂果真神秘无比,居然连自己的师父竟也是没有丝毫的头绪,林成暗叹一声,便将之前那女鬼薛凝之事向林天法彻头彻尾地阐述了一遍。 “害人性命修炼邪法,行事还如此诡谲……”林天法眉头微皱,捋了捋他那一小撮山羊胡子道,“如此想来,这冥堂定然不是什么善茬,此事我也会在下边找人试着打听打听。” 打听?林成闻言却是有些不解,当即便道:“师父,您在下边可以直接去找薛凝,或者联系那两个押送她的鬼差呀,您如今怎么说也是一个鬼差的头头了,找个人还不是信手拈来啊。” 林天法一听,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臭小子,你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可知这阴间地府有多大吗?实话告诉你,这阴间之广袤可不下于阳间,要想在下面寻找一只普通的鬼魂无异于大海捞针,再说了,这地府鬼差没有个千万,也有个百八十万的,老头子我只是一个阴间小吏,你当我是牛头马面和十大判官啊,你让我上哪儿给你找那两个鬼差去!?” 好吧。林成摸了摸脑袋,讪讪一笑。 “对了……”林天法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凛道,“今天已是十五了,那件事准备得怎么样了?待到月底就是……” 林成也是神色一黯道:“放心吧,师父,早就做好准备了。” 林天法点点头,喟然一叹,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 “哎,成儿,是师父对不住你啊!” 林成却是摆了摆手,故作轻松地笑道:“没事儿,师父,都已经三年了,我早已习惯了,还是麻烦您多留意留意冥堂之事。” “冥堂的事我一定会多加留意的。”林天法点点头,继而又道,“你记得再多烧些纸钱下来,有钱好办事,我再继续打听打听尸珠的事,既然有关于尸珠的记载,那么这无尽岁月以来,想来也总有人寻到过才对。” 林成当然明白自己的师父是在担心自己,不过他也觉得林天法的话说得很有道理,毕竟阴间地府亘古长存,很多阳世间难以搜寻的消息秘闻,在阴间却大都能寻到。 这一个月才能见一次面,师徒二人自然有很多话要说,他二人接着便又闲聊了一阵儿,待到丑时将尽,林天法这才退去。第二天一大早,林成就将道堂里剩下的纸钱全给烧了,因为担心烧得还不够,他还特意又去了附近的殡葬铺一趟,殡葬铺的老板早年与洋人打过交道,故而店铺里新奇的东西倒还不少,除了一般的纸钱、纸衣外,还有纸制的台灯,纸汽车,纸马桶等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甚至连纸人也是长得怪模怪样的。反正这阴间的东西也便宜,林成便大肆采购了一番,一股脑儿全给林天法烧了下去。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便是月底了,这天下午,林成便早早地将道堂关了,而后便一直待在宅子的静室里,等候夜晚的到来。 夜幕如期而至,林成仍双目紧闭,盘坐在静室之中一动不动。今晚无月,而随着夜色渐深,先前久无动静的林成突然取出一副足有拳头般粗细的铁链,将自己浑身上下捆了个严严实实。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县长之死 …… 没过多久,只听得静室里蓦然传出一阵不似人声的剧烈嘶吼,打破了这夜的寂静,紧接着,一连串窸窸窣窣的异响接连响起。再看那静室里面,但见此时的林成模样大变,原本清澈的双眸竟已成了血红之色,而他的嘴角更是生出了一对足有寸许来长的森然獠牙。 “血……血……我要血……”此时林成的身体里一会儿发冷,一会儿生热,一会儿如同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一会儿又仿佛有千万把小刀要将他千刀万剐,简直痛苦难言,生不如死,他的一张脸甚至因为痛苦而扭曲到了一起,整个身子扑倒在地上,滚来滚去!捆着他的铁链则一根根被他绷紧,哗啦啦响个不停,毫不怀疑,如果这铁链要是再细上一些,只怕早就被林成给硬生生挣断了! 自从三年前林成苏醒之后,他才发觉自己居然成了彻彻底底的僵尸,在每个月的朔月来临之际,当天空中的月亮消失之时,他都需要吸食一次鲜血,否则就会有种烈火焚身的烧灼感,简直痛不欲生。林成发现,自己对鲜血从未像如今这般渴望过,在这种嗜血欲望的驱使下,那一日他把持不住,尾随了一个意图行凶的恶人,差一点就吸干了那人全身的血液,要了对方的命!等他醒转过来后,那种心灵冲击,简直让林成痛不欲生,他无法相信自己居然成了一个吸食人血的怪物,若不是林天法关键时刻及时劝住了林成,只怕他早已是如风如魔了。 费了好长一段时间,林成才渐渐接受了现实,就这样,林成在巨大的痛苦中活了下来,他竭力克制着身体里嗜血的欲望,为了避免再伤人性命,到了每个月月底,林成便会来到这静室中,用铁链锁住自己,直至恢复清明。 痛苦惨烈的嘶吼声足足持续了近两个时辰这才渐渐消沉了下去,待到全身痛苦如潮水般退去之后,林成立时神色一松,沉沉地睡了过去…… 在鄞县的日子很是平静,林成也乐得如此,每日看看书,练练功,偶尔帮人作作法,驱驱邪,生活过得是宁静又充实。 不过,上次林成让林天法调查的关于冥堂的消息,却仍是未有丝毫的头绪,倒是林成因为给林天法烧了几个尽说鸟语的洋妞反而让其大骂了一通,吓得林成又立马烧了几个本土货下去…… 时间飞逝,几个月后的一天,这天早上,林成练完功后,便如往常般在街边的小面摊吃些早点,而后悠哉悠哉地往道堂走去。 可很快这种宁静恬淡的心情便被一阵极不和谐的喊叫声给打破了。 “搜,给我仔细地搜,一个可疑的人都不准放过,一定要将杀死我姑父的凶手给找出来!” 一个军官装扮的眼镜男子领着一队士兵以搜查要犯之名,在大街上横冲直撞,几乎是见到不顺眼的人就抓,而只要有人稍作抵抗,便会惨遭一通毒打。 一时间,闹得城中是人心惶惶,鸡飞狗跳,场面极为混乱不堪。 “不要,不要抓我啊,我什么事都没做哇!”一个中年汉子仅因为闪避稍稍慢了一些,就被两个士兵当作了杀人的要犯,当场就强行拖走了。 “怎么了!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这些官兵怎么无缘无故抓人” “你还不晓得吧,发生天大的事了!据说昨夜李县长在自家宅中遇害,死相很是凄惨,凶手到现在都没找到哩!” “什么!李县长居然死了!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连李县长都敢杀!” …… 类似的场景在这城中的别处地方仍继续上演着。 “李县长死了?” 林成也是刚刚才知晓此事,心中亦是颇感震惊的,要说这李县长他也是颇为得熟悉,甚至早些时候,自己还帮这李县长家驱过邪祟,自己这道堂也是在李县长的照应下才落稳了根脚,自己与他还是有些许情分的。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哇!”林成刚这样想着,却见自己的左前方有一队士兵朝着他冲了过来。 因为林成经常帮人抓鬼降妖,在这地方名声还不小,故而有不少人都是识得林成的,这些士兵中同样有人认出了林成。 “原来是林道长。” “林道长好哇。” “林道长,你还记得俺嘛,俺是小米哇,上次可多亏……” …… 士兵们纷纷停下了脚步,向林成打起招呼来,自古以来,人们对神神鬼鬼之事基本都抱有敬畏之心,尤其是像林成这样有真本事的道士,他们可不敢得罪,万一日后自家有个事儿要有求于他呢?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让你们抓个人,怎么还都停下来了!”一道不满的呵斥声从队伍后方传来,却见一个军官装扮的四眼男子鹅行鸭步般缓缓走到了队伍前面,赫然就是先前自称李县长侄子的那人。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老子我抓了他!”四眼男子眉毛一挑,怒喝道。 这…… 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支支吾吾,就是没有人愿意上前。 “好哇!你们胆子还真肥了,居然连老子的命令都不听了!”见自己大声叫嚷了半天,手下的士兵们却还是一副不情愿的模样,始终不曾有人上前,这下子,可把四眼男子给气坏了。 “黄队长,你才刚留洋回来,可能还不知道……” 这时,队伍中一个颇为机灵的士兵凑到四眼男子的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好!好!好哇!”四眼男子听完,连叫三个好,笑声刚落,他一把摸向腰间,竟当场从枪匣子里掏出了一把样式精巧的驳壳枪来,“老子倒要掂量掂量这位林道长究竟有什么本事,是不是真如传言那般厉害的!” 虽然以林成如今的僵尸之体,早已不惧普通枪支射击,但他也绝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般直接以肉体抵抗子弹,那实在是有驳常理,若他真这般做了,就必然会引起不必要的轰动,同时给他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毕竟这种不惧子弹打击的方法,可是各路军阀都梦寐以求的。 想及此处,林成一踢脚下的尘土,一时间,尘土飞扬,遮人视线,趁此时机,林成双腿猛地发力,身子如闪电般激射而出。 第一百二十二章 浑浊黑牢 那四眼男子根本没想到林成在枪口之下,居然还敢主动对他出手,待他反应过来时,他那只握枪的手掌却早已被林成制住,丝毫动弹不得了。 “承让了。”林成将夺来的驳壳枪又重新塞回了对方的枪匣中,微微一笑,径自松开了对方。 “还敢反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被林成制住,四眼男子气急败坏,他心中暗道,“这道士还真有些本事,不过任是谁得罪了我黄良辰,老子都要叫他好看……” 想到这里,四眼男子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不由计上心来,他指着林成大有深意地笑了笑道,“我看你就很可疑!你这般身手,很有可能就是谋害我姑父的凶手啊……” 林成闻言心中暗自冷笑,看来对方是想把屎盆子往他头上扣了。 林成浑身气势一提,深深地望了对方一眼道:“那么这位队长想打算如何处置我呢?” 四眼男子与林成的目光只是稍一交错,便浑身一个激灵,心中不由有些发怵起来。 “来人呐!快把这最大的嫌疑人给我绑起来!”四眼男子不敢再看,急忙挥手下令。 然而这些士兵大都心有不愿,就是有几个跃跃欲试的,也慑于林成的威严,不敢盲目上前。 见手下没人听他命令,四眼男子顿时火冒三丈,连肺都快气炸了,“你……你们……!你们是都不想干了吧!” 士兵们闻言纷纷为之色变,这分明是赤裸裸的威胁,不过他们真要是失去了这份吃粮的活头,恐怕往后连生计过下去都难。 “无妨,我和你们走一趟就是了!”林成也不愿这些个兵士为难,故而选择了主动受缚,正所谓艺高人胆大,他倒想看看眼前这四眼田鸡究竟想对他做些什么的。 “林道长,您可别怪我们,我们也是逼不得已啊!”几个士兵一边给林成上绑,一边诉说着自己的无奈。 林成点了点头,也不反抗,任由他人将自己五花大绑。 …… 大牢里端得是阴暗潮湿,暗无天日,霉烂发腐的草堆里偶尔可见一两条足有筷子般粗细的蜈蚣,在里头钻来蹿去,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 林成看了这黑漆漆的牢房几眼,便眉头一皱地不再说话了。这黑牢中不仅气氛压抑,更隐隐有阴邪之气流窜,怨气凝结而不散,显然这里头含冤屈死的人绝不在少数的。 四眼男子命人将林成绑至大牢后,当即便生了歪心思,想要迫不及待地报复林成了。 至于狱中的那几个牢头,也尽是些奸滑歪邪之人,他们早就想巴结上这四眼的黄队长,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如今有倒霉鬼送上门来,他们自然是大喜过望,对四眼男子大献殷勤。 “黄队长您且放心,嘿嘿,这牢里头的好东西可多着呢!”为首的牢头一脸的谄媚之色,“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我保管他走着进来,躺着从这里出去!” 四眼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当下便提出了想要开开眼界。 几个牢头当即会意,忙令几个狱卒将林成押到了刑讯室,用铁链将之牢牢地绑在了刑架上。邢房内摆满了各类刑具,大架棍、红烙铁、铁箍子等无奇不有。 “臭小子,这下子我看你还往哪儿跑,接下来可有好果子等着你吃呢!”看着林成吃瘪,四眼男子心中暗爽,迫不及待地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先来个开胃菜,来人呐,给我上大夹棍!”为首的牢头请四眼男子坐定,自己则吩咐几个狱卒忙活了开来,他在狱中待了这么多年,对各种刑具什么的可谓是再熟悉不过了。 牢头从狱卒手中接过‘大夹棍’,麻利地将之套在了林成的十根手指上。这大夹棍由一排硬实的木棍编成,有成人的两幅手掌大小,中间留有空隙,待得犯人将手指伸入,卡住关节处,便使劲收缩两边的绳索,木棍便会越缩越紧,十指连心,犯人自然痛不堪言。都说国人有着无穷的创造力,在折磨人的功夫上可见一斑。 “臭小子,我看你还是招了吧,免得尽受些皮肉之苦。”牢头威胁道。 “没想到这狱中竟如此黑暗,还未开审,便有人对我用了私刑。”见几人竟与四眼男子狼狈为奸,联起手来对付自己,林成心中暗自冷笑,“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能奈我何!” 见林成只是怒视着他们却不说话,牢头阴恻恻地一笑,道:“臭小子,还挺硬气,不过接下来的滋味嘛,保准会令你终生难忘的。” 话落,牢头便当即命人收缩绳索,木棍将林成手指越夹越紧,“咯咯咯”的声音持续作响,令人牙酸。林成不动声色,暗暗化作僵尸之体,任凭狱卒们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将大夹棍弯曲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可他依旧神色如常,全无一丝痛楚之色。 林成大笑:“若仅是这破烂东西就想让我屈打成招的话,我劝你们还是不要枉费力气了。” 四眼男子脸色铁青,狠狠地瞪了几个牢头一眼:“难道你们就这些本事?真是无用!” “黄队长莫急,在下这就给他点厉害瞧瞧!”为首的牢头也是急了,他踮着脸笑着向四眼男子解释了一番后,便急忙转过身来,恶狠狠道:“小子,老子让你笑,过会儿老子让你哭……!” “老子现在就让你尝尝这木靴子的滋味!”为首的牢头狞笑一声,示意几个狱卒给林成套上了刑具。 这刑具的原理乃是将犯人的脚用绳子固定在两块厚木板之间,因为远远地看去,像是给人穿了一双木靴,‘木靴子’的名字由此而来。 不过这刑法名字虽是好听,但折磨起人来却是令人发指的。拷问者会在绳子之间放置用于暴力敲打的楔型物,每个受刑之人的腿上至少都会被敲进一打这种楔形物。拷问者每次敲打这些楔形物都会对胫骨产生严重的粉碎性骨折。当木靴子被拿掉之后,小腿上的皮就像一个松散的布袋子一样装着这些破碎的骨头…… 第一百二十三章 府邸探尸 “给我打!”随着牢头一声令下,几个狱卒也是狞笑一声,各自拿起一把锤子和楔形物奋力敲打起来,他们似乎很期待接下来林成皮开肉绽的一幕。 竟生生将硬物打入人的体内,真是恶毒至极的刑罚,一般人要是受了这刑罚,可以说是非死即残。不过以如今林成僵尸之体的强横,这些对常人来说致命的伤害,却是根本伤不了林成一根毫毛。 几个狱卒奋力敲打了半天,不仅没有将丝毫的楔形物钉入林成体内,反倒是将楔形物全部都崩坏了头儿。 “还有什么招数,全都给我使上来吧!”林成大笑一声,跟着浑身气势一涨,“咔嚓”一声,绑在其脚上的木靴应声炸裂,木屑四散而飞。 “这……”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黄队长,看来这臭道士还真有些本事,不好对付哇!”为首的牢头心中却是有些犯怵了,他本想借着惩戒林成的机会,趁机巴结讨好这四眼男子,原以为只不过是举手之劳,却不曾想到惹到了一个有真本事的硬骨头。 “要不……我们还是先仔细审问下吧?”为首的牢头已不想再过分得罪林成,故此试探着说道。 “哼!没用的废物!”四眼男子哪能听不懂那牢头的眼外之言,顿时气得从座位上跳起,不过他一时间也的确拿林成毫无办法,气急败坏之下,只得径自拂袖离去了。 “来人呐,快替这位道长松绑,再去收拾一个干净的屋子。”为首的牢头送走了四眼男子后,便急忙赶了回来,一脸赔笑之色道,“道长莫怪,小的先前也只是奉命行事,为了混口饭吃,也是没有办法哇,之前如有得罪道长的地方,还请道长海涵呐。” 为首的牢头一边说着,一边又亲自搬来了一张干净的椅子扶林成坐下,前后态度转变之大,简直令人咋舌。 “嗯。”林成淡淡地点了点头。 对于这种见风使舵,两面三刀的墙头草,林成从心底里也是颇为得不屑,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从对方口中了解些什么情况。 “牢头可知关于李县长被害一案的具体情况?”待到坐定后,林成当即直奔主题道。 “关于这此事的具体事宜我也是不晓得的,只是听说……”说到这里,牢头的语气却是明显地顿了一顿。 “如何?”林成心中一动。 牢头看了看周遭一眼,仿佛很忌讳他人听到似的,只见其凑到林成耳根旁,小声说道: “听说这李县长的死因很是怪异,乍一看,似乎是被什么野兽给咬死的,脖子上还有两个几公分深的大洞呢。” “等等!你方才说什么?李县长的脖子上有两个大洞?”林成心中闪过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是啊!”那牢头一边点头,一边继续说道,“可怪就怪在,李县长是死在自家家中的啊,怎么可能会有野兽,所以我估摸着这李县长应该是被人谋害的,不过我还听人说哇,经仵作验尸过后,却发现李县长浑身上下居然连一滴血都没有,也不知那下手之人用的是何种手段,实在是令人费解呐!” “什么!浑身上下还没有一滴鲜血?” “难道是……”林成面色一变,想到了一种可能。 “李县长的尸体呢?现在在哪?”林成急忙问道。 “在他府邸停放着呢?”那牢头虽然不知林成为何一脸急色地问这些,但仍还是一五一十地说道,“据说明儿还有个追悼会,要在那停尸三天呢。” 林成眉头一皱,又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牢头如实说道:“早已是过了晌午了。” 林成知晓时间紧迫,不能在这牢里继续耗着了,他扫了一众狱卒一眼,沉声说道: “你们几人今后也切勿再作恶了,须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作恶多了,迟早会有报应……” 说罢,林成催动尸化之力,直接撞破了牢房的实木栅栏,一路直冲了出去,只留下了一群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狱卒…… 林成出了牢狱后,便一路赶到了李县长的府邸。李县长的府邸是这城中最为豪奢的几家之一,林成自然识得,说起来,李县长的宅子与林成的住处离得不远,同是位于城南之地的。 李县长的府邸是一处独门独院的复合式建筑,足足占地十数亩,实在是气派的很。不过此时这处气派的宅子外却是挂满了灵幡,宅子内亦是哀乐连天,哭声不止。 虽然杀死李县长的真凶还未抓到,但本着死者为大的道理,李县长的身后事却已是大操大办了起来。不过李县长因是新死,故而今日来此吊唁的人并不多,而且现在能来的,要不就是非富即贵之人,要不是就是李县长的亲朋好友,总之寻常与闲杂人等,是一概不准入内的。 林成再次施展土遁术,潜入了院墙之内。要说这李县长的府邸还真是大得吓人,方才从外部看就已经觉得够大了,不过此时入了院内,林成对这宅子的气派程度却是有了新的认识。院内假山池水,亭台楼阁样样俱全,房屋建筑更是不下数十处,用宏大来形容此地根本就不为过。 林成在这院内转悠了半天,已是有些找不到北了,最后还是偷偷跟着几个吊唁之人,这才寻到了那李县长的停棺之处。不过这尸体虽是寻到了,但如何接近这棺材察探尸体的死状却又是一大难题,毕竟这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自己总不可能大摇大摆地走过去,直接翻看死尸吧。 看到这里,可能有人会说,林成不是很牛叉么,难道就不会画个隐身符来着?其实传闻中的隐身符什么的,那些都是瞎扯蛋,不过是类似于鬼打墙的障眼法罢了,真正的道法都是有迹可寻的,若真想要在人的面前来回晃悠而不被发现,那恐怕就只有鬼魂或者是神仙才能做到的。 言归正传,话说正当林成暗自烦恼该如何接近李县长的尸首之时,事情却是有了转机。 第一百二十四章 巧窥端倪 原来,因为李县长死得不明不白,他的家人为了让其早日安息,便花了大价钱去杭州请了一位颇有名气的道人来替其做法,眼下正是那位道人入府来了。 林成混迹在人群中,远远地观望着,一群身着青灰道袍的道人由远及近,朝着灵堂这边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排场与气势皆是不弱。这些道士中,为首的是一位身着皂白道袍,挽髻岔钗的中年道士,一路过来一言不发,路上有人与他攀谈,他也只是挂着淡淡微笑,点头示意,乍一看,倒是真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意。 这位道人显然颇有名声,在场的有头有脸之人皆是笑容满面地主动与其打招呼,生怕怠慢了他。 “秦道长,竟是您来了。” “道长哇,上次在您道场中求得的平安符还真是灵验,自从我带上那符箓之后,果然事事如意了不少哇!” “秦道长,不知您可否有空替我看看风水,价格不是问题呐……” …… 但不知是无意还是刻意,面对众人的热情,中年道人却是沉声说道:“诸君,今日是李县长白唁之日,贫道还要尽心为其筹备法事,就不和大家多聊了。等此事一了,再与诸位攀谈吧。” 见中年道人一副高深莫测,不苟言笑的模样,众人口中连忙称是,对其本事不由得又是更加信服了几分。 “徒儿们,随为师进屋。”说罢,中年道人一挥道袍,领着一群道人阔步进了屋内。 “秦道长……就不知其是何派的弟子,做法还要带这般多的弟子?”林成喃喃道,“不过嘛,这机会却是来了。” 这位秦道长此行所带的弟子可不在少数,足有数十人之多,想到这里,林成心生一计。 …… 晚饭时分,一个满脸麻子的小道士捂着肚子,急急忙忙地往茅房赶去,没多久,便见林成身着道袍,慢条斯理地从茅房中走出,大摇大摆地走进了灵堂。 此时灵堂内一干道士正盘坐于灵堂正门,以那姓秦的道人为首,个个双目紧闭,口中齐齐地念叨着什么。见状,林成也是急忙选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亦是跟着装模作样地念叨了起来。与此同时,他眼皮微启,偷偷打量起这灵堂中的一切来。 大厅中央摆着贡桌,贡桌上面香火不断,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瓜果贡品。贡桌前,一群人披麻戴孝,身着白呢,头戴白绫,正哭得死去活来,想来这些人便是李县长的家属无疑了,据说李县长老当益壮,长枪不倒,整整娶了十三房姨太太,个个貌美如花,也难怪这些哭丧的人中都是以年轻貌美的女子居多了。 不过让林成略感意外的是,之前欲要逮捕陷害他的那个黄队长也赫然在哭丧的人群之中,一身素衣,匍匐跪倒在李县长的瓷像前,满面戚容,嚎啕大哭,也不知真是伤心还是装的,总之看起来是比死了亲爹还要难受。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林成真正关注的是停放在贡桌垂帘之后的那副棺材。 正当林成对那副棺材“想入非非”之时,一个面有威严之色的中年妇女由边上一位妙龄女子挽扶着,起身走向了姓秦的那位道人。 秦姓道人不敢怠慢,也是立马起身相迎,从其对那妇人的恭敬态度来看,这妇人恐怕便是李县长的正妻无疑了。 也不知那中年妇人对秦姓道人低声说了些什么,只见秦姓道人听那妇人说完后便微微点了点头,而后便两手一摆地郎声说道: “大家暂且先停下罢,李夫人已为你们准备了饭菜,等用过晚饭再继续吧。” 众人听后,诵经声一止,齐齐地立起身来,却不曾先行离开。 秦姓道人见此,也是颇为自得地点了点头,再与中年妇人寒暄了几句后,便在对方的相陪下,率先离开了。一干道人这才开始陆陆续续地往外走。 林成也是装模作样地跟着人群走了出去,而后半道上趁人不注意,又偷偷折返了回来。他在灵堂外仔细感应了一番,确定里头再没有任何生人后,便立马潜了进去。 灵堂内一片死寂,贡桌前的火盆内还有着未燃尽的纸钱,泛着隐隐绰绰的微弱火光。垂帘后面是一副朱红色的木棺,上面镌刻着一个大大的寿字,也不知这副棺材是用什么名贵的木料打造成的,竟通体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淡淡异香。 棺材尾部则点着一盏油灯,这盏油灯在阴阳行当里也是有着特定的叫法的,唤作长明灯。此灯只燃于灵前,一旦燃上,就不能吹灭,直到油尽、烛终自行熄灭才可,而这个时间一般为三日,三日后死尸出殡,因此也就有了油尽灯枯的说法。 其实这世间有着各种无法投胎的怨灵或者无家可归的游魂野鬼,他们无家无庙,只得四处漂泊,正因如此,这些个游魂野鬼往往会对新死之人的躯体产生浓厚的兴趣,他们企图占据躯体,获得归宿的同时从尸体上进行采阴,籍此来修炼。常听人说某人死而复生,性情大变,又或者是哪家哪户刚死之人忽然诈尸了,其实这些都是被游魂野鬼占据了躯壳之故,说的通俗些,就是人们常说的借尸还魂。为了防止此类事件发生,也就有了在尸尾点长明灯的做法,只要长明灯一燃起,那些无主之魂便无法接近尸首了。 林成一步步地走至棺材旁,俯身往里头瞧去。 由于尸体要在家中摆放三天后才能出殡,所以这段期间内,这棺材是不会上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亲人朋友瞻仰遗容。 只见李县长的尸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丝制寿衣,静静地躺在棺木之中,除了面色异常的苍白之外,就如同睡着了一般,并无任何异样。 林成仍不放心,用手将尸体的头部轻轻翻转,露出了脖子后半段儿。 待到瞧清楚脖子上的景象后,林成却是神色一凛,暗道一声果然! 第一百二十五章 行迹暴露 只见在李县长脖子的后颈上,赫然有着两个触目惊心的孔洞,伤口处皮开肉绽。这两个孔洞在常人看来,八成认为是被野兽所致,不过林成深谙此道,对这种伤口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这分明就是被僵尸给咬了! 李县长果真是被僵尸给咬死的,与林成先前所想完全一致! 这下可遭了!凡是被僵尸咬死之人,尸体内会有尸毒侵入,待到子时阴气最重之时,体内尸毒发作,尸体便会起尸从而成为走尸,而一旦走尸吸食了人的鲜血之后,便会化作真正的僵尸。这与林成完全不同,林成虽也是僵尸,但其僵尸之体的形成却与通常所说的僵尸有着天差地别,除非林成肯以自身的鲜血喂食,否则被其咬死之人是断然不会化作僵尸的。 不行!这李县长的尸首一定要尽早烧掉,否则今夜子时必定起尸!心念电转下,林成心中当即便有了定计。 “李县长,对不住了。”林成应景地说了一句后,便一把拉住了尸体的胳膊,欲将之从棺材内捣腾出来。 “你是谁?鬼鬼祟祟地究竟在做些什么!” 正在这时,一道满载怒气的嘹亮女音在灵堂中乍响。 林成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了一大跳,他下意识地就松开了尸体的手臂,而后赶忙回转过身去,却见一个身着白呢的倩影正立在离自己几丈开外的地方,满脸怒容地盯着自己。 这个女的林成碰巧见过,正是方才在一旁搀扶着李夫人的那位年轻女子。 该死!光顾着察探尸体,却是忘记注意来人了。林成心中暗骂一声,但表面上却依旧是一副面不改色的模样,他理了理身上的道袍,而后不紧不慢地说道: “喔,在下乃是奉师父之命,特意来看守李公的长明灯,防止其被风吹灭了去。这位小姐,黄泉之事须万般谨慎,不可有丝毫的大意。” 这已是林成于慌乱中所能想到的最好说辞了。但显然,其这番话并不能将此女完全搪塞过去。 “是吗?”那女子半信半疑,缓缓地朝林成走了过来。 “这位小姐,还请不要……”林成心中大急,正欲找些说辞阻止她过来,那女子却根本不给林成把话说完的机会,他的话才说到一半,那女子却已是抢先一步来到了棺材近前。 “啊!你究竟对我阿爸的尸体做了些什么?”待到女子瞧清棺材中的景象后,却是忍不住当场尖叫了起来。 也难怪该女子会这般姿态了,此时棺木中的景象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只见李县长尸首的头部朝下,直触棺底,他的臀部却又高高翘起,整个身子以一个半拱形的姿势跪伏着,古怪至极,全然没有了先前安睡时的模样。 林成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原以为这女子是那李夫人的亲近丫鬟什么的,却不曾想到她居然是李县长的千金,更让其尴尬不已的是,他先前在拖拽尸体时因为收到惊吓,尸体又滚回到了棺材之中,可谁想鬼使神差之下,尸体居然莫名奇妙地成了这副模样。 见气氛有些尴尬,林成连忙干笑了几声道:“咳咳……我这不是怕李公久卧难受,特意给其疏通疏通筋骨吗?这一手在我们这行当里被称作尸体按摩……” “尸体按摩?”李小姐一听正要发怒,这时灵堂内却又急冲冲跑进几个人来,其中一人便是先前与林成有过仇怨的四眼男子。 见状,林成赶忙将头压低了一些,生怕被这四眼男子当场认出。 “表妹,表妹你怎么了?刚才我正在厅堂用餐,突然听到你大叫,我害怕你出事所以立马就赶来了。”四眼男子眼含春意,满脸讨好之色道,“表妹,你没事儿吧?” 见四眼男子对自己大献殷勤的模样,李小姐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她淡淡地回道:“我没事儿,只是这个道人却是有些问题。” 说着,李小姐还特意指了指林成。 四眼男子这才打量起一旁的林成来。见状,林成心中却是暗暗叫苦。 “你是……”看着林成的身影,四眼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疑色,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眼前之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他揉了揉眼睛,跟着又走近了几步。 待到瞧清楚林成的样貌后,四眼男子连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那感觉就跟见了鬼似的: “是你!你不是在大牢里关着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怎么了?表哥,你认识这个道人?”一旁的李小姐见了四眼男子这副模样,亦是忍不住心生好奇道。 四眼男子点了点头,面有惊色道:“这个道士有些手段,我怀疑其是杀死姑父的嫌犯,便将其带到了大牢之中关押了起来,却不曾想到其竟然出现在了这儿!” “不对!”说着说着,四眼男子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惊色当即褪了大半,他恶狠狠地冲着林成叫道,“肯定是有人偷偷将你放跑了出来,快说,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居然敢放了你,老子定要扒了他的皮!” 面对四眼男子的喝问,林成却是叹了口气道:“无量天尊,黄队长你恶念太重,今后恐怕便会有恶报临身呐。” “你他娘的放屁,居然敢咒老子!且不说你是如何从大牢内逃脱,单是你鬼鬼祟祟地出现在我姑父的灵堂之中,我就有理由断定我姑父的死定与你脱不了干系!”四眼男子当即变了脸色,厉声喝道,“你个杀人害命的暴徒,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少给我狗血喷人,我与李县长乃是旧识,又怎么无端害他性命!”泥人尚有三分火气,见四眼男子一二再再而三地污蔑自己,林成也是有些愠怒了,“实话告诉你吧,李县长乃是被僵尸给咬死的,他的尸首如不尽早焚化,今夜子时必定起尸害人。” 林成这一声大喝,可谓是正气十足,在这声大喝下,那四眼男子如遭当头一棒,下意识地就后退了几步。 “你……!”四眼男子意识到了方才自己的失态,想到对方居然令自己在心仪的表妹面前出丑,他顿时火冒三丈,怒不可遏道,“来人呐!快将此人给我拿下,如若反抗,就地正法!” 那几个同来的兵士也不识得林成,此时一听他们的队长下令,立马冲上前就要将林成抓起。 第一百二十六章 蓝道招摇 见状,林成神色一冷,正欲让这些人吃些苦头,恰在这时,那李小姐却是当场喝住了那几个士兵。 “且慢,敢问道长尊姓大名?” 林成颇为意外地看了李小姐一眼,直言道:“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随先师从林姓,单名一个成字。” “林……成……”李小姐沉吟了片刻后,恍然说道,“莫非你就是那日我阿爸请来驱除邪祟的林道长?” 见有人识得自己,林成心中一喜,当即点了点头道: “正是在下。” “竟真是林成道长,之前听阿爸提起过您,可一直无缘得见,今日一见,果真是仪表堂堂,气度不凡。”见林成亲口承认,李小姐对他的态度明显好转了许多。 见状,一旁的四眼男子却是急了,他忙着就要去拉李小姐的手:“表妹哇,你可千万别被这个小子给骗了啊!” “骗子?之前我阿爸还请林道长驱过邪祟,林道长的本事可是他亲眼所见的,你难不成是想说我阿爸识人不明吗?” 如此说的同时,李小姐却是把手一缩,让四眼男子落了个空。 四眼男子讪讪地收回了自己的手,眼中闪过一丝隐晦之极的怨毒之色,他冷冷地瞪了林成一眼,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何事,竟在灵堂内这般吵吵闹闹的。”这个时候,李夫人也是循声赶来了,同来的还有姓秦的那位道人。 “姑母哇,您可算来了!”四眼男子一喜,急忙迎了上去,正欲开口说些污蔑林成的话,却被李小姐抢先一步到了李夫人身前,而后俯首在李夫人的耳边小声诉说了些什么。 李夫人点了点头,颇为诧异地看了林成一眼,却也没有说话。 “你是何人?!”不过,同来的秦姓道人却是略带愠色地冷声说道,“你为何会身着我门人的道袍,贫道可不记得收过你这么一位弟子的。” 正这么说着,却见一个满脸横肉的肥胖道士,慌慌张张地跑进门来。 “师父,不好啦,钱师弟被人打晕在了茅厕,身上衣物也让人给扒拉光啦。” 闻言,秦姓道士眼中精光一闪,面露愠色道:“这位小兄弟,贫道与你往日无怨今日无仇,可你为何却要恶意打伤贫道的弟子,还夺其衣物刻意装扮成贫道门人,鬼鬼祟祟地潜入这灵堂之中,究竟是何居心?” “师父那还用想嘛,您本事这么大,我看这小子八成是来偷师的。”那胖道士一副了然之色。 “偷……偷师?”林成面带古怪之色,正欲开口解释,那李夫人却适时开口,简单地将林成介绍了一番。 “秦道长勿怪,这位小兄弟说起来也是……” “同道中人?”闻言,秦姓道人的眉头微不察觉地一皱,显然有些意外。 因为是自己打晕对方的弟子理亏在先,故而林成想了想后便先行一步,向着对方施了一礼道: “在下乃是茅山真宗入世弟子林成,敢问前辈师出何门?” 见他行礼,秦姓道人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似乎并不愿与其在此问题上有过多交谈,反而像是特意岔开话题道: “小兄弟,你来这儿所为何事?” “秦道长,这臭小子说我姑父居然是被僵尸给咬死的,还说要我们将尸首尽早焚化,否则就会有危险。”四眼男子连忙凑上去说道。 “林道长,良辰说的可是真的?我家老爷真的是被僵尸咬死的?”一旁的李夫人听到此言,顿时神色一变。 林成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接着他又说道:“李县长确实是被僵尸所害,如若不及早焚化,今夜子时必定起尸。” “这……可秦道长先前也看过老爷的尸体,他给出的说法同样认为我家老爷是被人给谋害的。”李夫人一时拿不定主意,说着,又朝秦姓道人露出了征询之色。 “被人谋害?”听到此言,林成神色一动,不禁开始怀疑起眼前这位秦姓道士的真假来了,真有本事的道士,怎么可能会连李县长的死因都看不出,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对方看不出李县长是为僵尸所害,但也绝对晓得马督办的死状有驳于常理,根本不可能是人为谋害的。 见李县长夫人的目光朝其看来,秦姓道人当即摇了摇头,笑着反驳道:“被僵尸咬死?小兄弟说笑了!如果李公真是被僵尸所害,贫道又岂会看不出来?小兄弟你年纪尚轻,察探不出真实的情况,不足为奇。” 林成一直在暗暗注意着对方的脸色,虽然他掩饰地极好,依旧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但林成还是瞧清了对方眼中的那抹慌乱,这更加证实了林成心中的猜测: “果真是个骗人的蓝道!也对,真的道士向来重实不重利,一般都是清心寡欲,独居清修,又怎会收这般多的徒弟,讲那般大的排场。” 林成记得自己的师父曾说过,这天下间除了有真才实学的真正道士外,同样不乏有着一群投机倒把的骗子,他们顶着道士的名号,到处招摇撞骗,骗吃骗喝,人数还不在少数,这类人便被称之为蓝道。 这帮蓝道招摇骗财是小,但他们并无真本事在身,一旦真遇上了什么事儿,往往会弄巧成拙,甚至使事情的严重性更进一步,害人害己。想到这里,林成当即嚷声说道: “既然前辈道法高深,后生还有几个问题要请教您的。譬如横死之人棺木不得从正门而出,这是为何,还请前辈教我。” 那秦姓道士也是人老成精,哪能不晓得对方说是请教,实则却是存了试探之意的,他自然不会回答林成,更何况他对林成所言的根本是一无所知的。 “教你?”秦姓道人眼中阴沉之色一闪而过,而后巧妙地回道,“哎,不是贫道不想教你,只是此中秘辛却涉及到我派的一些门条戒规,实在不方便相告的。” 说着,还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 其实林成方才所问的乃是《葬书》中最基本的一些常识,稍微懂得些白事之道的人都会知晓的。 还装? 林成不禁冷笑一声,既然对方这副嘴脸,那他也索性不再给对方留面子了,想及此处,林成当即言辞犀利道: “是不想教?还是……不会教呢!” 第一百二十七章 起尸! 此言一出,李夫人母女皆是神色一变,目中隐隐透露出几许异色来。她们不是傻子,自然明白林成的言下之意。 这下子,那满脸横肉的胖道士却是率先坐不住了,一下子跳将起来,满脸怒容地呵斥道:“好胆!你个小子好生张狂,居然敢污蔑我师父是骗子?” 但其这副样子,反倒是给人一种欲盖弥彰之意,引得李夫人母女眼中的狐疑之色更深。 “住嘴!出家之人最忌讳躁狂,你跟着为师修行了多年,竟还是这般沉不住气。”秦姓道人自觉不妙,当场喝住了自己的弟子,而后却是以一种语重心长地口吻说道,“这位小兄弟年轻气盛,遇到同道之人难免会生出攀比之心,为师作为他的前辈自然不能损了后生的傲骨与进取之心,为此受些委屈又有何妨的?” “师父,您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心善了啊!”胖道士听罢眼中含泪,一脸痛心不忍之色,口中反咬一口道,“师父啊,我看这小子八成是气不过李夫人请我们来做法事,却不曾请他,故而想借机捣乱啊! “这……”秦姓道人身体明显一怔,似乎大为触动,良久他才无奈地哀叹一声,颇有些自嘲之色道,“哎~想贫道在杭州开坛立馆也有些年头了,今日却还是头一遭被人当成了骗子,贫道也无意与这位小兄弟再起争执,今日这场法事我不做也罢。” 那秦姓道人果然是奸滑异常,面对林成的问责之势,他自然不会一味地被动作答,当下便做出了应对之策。 “贫道这便告辞了,今日还多谢李夫人的热情款待,待到贫道回了杭城之后,自会给李公再做法超度的。”说罢,秦姓道人对着李夫人行了一个道礼,而后作势便要离去。 不得不说这秦姓道人对人的心思掐捏得十分准确,其这招欲擒故纵,以退为进的做法果真起到了甚好的效果。 见秦姓道人要离开,李夫人却是坐不住了,连忙说道:“秦道长还请留步。” “夫人还有何事?”秦姓道人本就没有真正离去的意思,毕竟李家做法事的报酬很是丰厚,他自然不会这般放弃的,故而此时见李夫人主动开口挽留后,他当即顺势停下了脚步。 “两位道长都是有真本事的高人,不若就一同携手,为亡夫做场法事如何?”李夫人笑着提议,显然其是想找个两全之策,好缓和两者间的矛盾。 谁知秦姓道人听罢,却又是长长一叹,颇为遗憾道:“哎,并非贫道不想哇,可是您刚才也听到了,这位小兄弟认定李公是为僵尸所害,非要烧尸不可的。” 林成心中顿觉不妙。 “这老杂毛好生奸滑,明明是想拒绝,却又把矛头指向了我,分明是想摆我一道啊!” 果然,李夫人听到秦姓道人这么说,便又问林成: “林道长,非要烧尸不可吗?” 林成虽心中颇恼,却也只得点点头如实说道:“不错,李县长的尸体已被尸毒侵入,只有烧尸了。” “我相信秦道长,秦道长可是有名的高人,他的本事肯定比这毛头小子要高多了,既然他说姑父是被人谋害的,那多半就是如此的。”四眼男子本就对林成有着不小的敌意,此时自然是站到了秦姓道人的立场上,见机添油加醋,“姑母啊,你可千万不能听信这林小子的啊,要是真将姑父给烧成灰了,那姑父在九泉之下都不会安息的啊!” 李夫人从心底里也是更为相信秦姓道人之言的,毕竟秦姓道人声名在外,年岁又长林成许多,在其认知中,秦姓道人的经验与本事定要比林成要大上不少的,更何况林成非要烧尸,这也是她万般不能接受的。此外,方才那胖道士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她舍近求远请了秦姓道士来做法,她还真的担心林成会因此而心有间隙的。 沉吟了片刻后,李夫人这般说道:“多谢林道长对我家事的关心,不过秦道长既然是我请来的,对其本事我自然也是信服的。林道长还没用过晚饭吧,这样吧,我叫秀儿带你过去用餐,这里便教给秦道长吧。” 李夫人的话虽然说得委婉,却也暗含了让林成别再插手此事的意思。闻言,秦姓道人与其弟子相视一眼,眼中皆是闪过一丝喜色,除此之外,那四眼男子看林成吃瘪,自然也是满心欢喜,一脸的得色。 林成心中微叹,不过对此却并不意外,其实他之前在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心中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虽然中华民国效仿西方,早已实行了新式的火葬制度,但受传统思想影响,真正这般做的仍是极少,谁不希望自己的亲人死后能有个全尸呢?更何况还是李县长这样的体面人物。 林成深深地看了秦姓道人一眼,对方见他的目光投来,却是装模作样地冲其‘和蔼’一笑,但眼中的嘲讽与挑衅之意却是丝毫都不加掩饰的。 林成暗自哂笑,却也是有些佩服对方的演技了,不得不说这人演得还真像,不过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装的终究是装的,早晚会露出马脚。 “吃饭倒不必了,既然此地已没我什么事,那在下就先行告辞了。”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既然对方信不过他,林成自然不会再强迫自己留下,朝李夫人母女拱了拱手后,当即转身离去。 见林成独自离去,李小姐檀口微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其最终还是微叹了口气,不曾开口。 …… 子夜时分。 李氏府邸之中,一干人正在灵堂内替尸体守夜,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李家请来的吊丧之人,用来撑场面的。 守夜的活儿很是乏味,一连枯坐了几个时辰,不少人都已经睡得东倒西歪,魂都不知道飞哪儿去了,就算是还醒着的,也是哈欠连天,脸上皆是欲睡之意。 作为法事的领头人,那秦姓道人自然也在守灵的队伍之中,与其他那些个无精打采、睡生梦死的守夜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尽管夜色已深,但其依旧双膝微曲,双手掐决,盘坐在贡桌前的一块蒲团之上,一副闭目调息的模样。 其他人看到此幕,心底里自然而然地便对秦姓道人升起了些许钦佩之意,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乃是秦姓道人的傍身绝活,多年来其靠着此项绝技倒还真被他糊弄过不少人的,别看他一副正襟危坐,闭目调息的模样,但实际上却早已经睡得不能再死了。 子夜又过了一刻,此时灵堂内还醒着的人着实寥寥无几了。没人注意到此时贡桌上的五支贡香,已经微不察觉地起了变化,原本徐徐上升的青烟居然莫名奇妙地激荡了起来,逐渐扭曲合拢在一起,形成了不规则的螺旋状。 第一百二十八章 鸡飞狗跳(一) 如果林成此时身在灵堂之中,看到眼前这幕,必定会勃然变色,因为此刻这贡香的形状所呈现出来的,乃是焚香中的大忌——“催贡香” 常言道,香系吉凶,最忌催贡,烟呈旋状,家中必有人丧! 没过多久,棺材中又传出了轻微的哈气声,这声音就如同是被人喉咙里塞了一块破抹布一般,断断续续,低沉暗哑。 这响声很是细微,再加上又是隔着棺材发出来的,故而在外几不可闻。而此时此刻灵堂内仅醒的两三人也是一脸倦容,睡意朦胧,他们就算听到也仅是将之当成了鼾声与梦呓之音,并没放在心上。 终于,最后的那两三人也是死撑不住,各自找了点东西倚着,沉沉地睡了过去。 时间流逝,到了子时三刻的时候,那幽长的哈气声陡然一盛,尸体尾部的长明灯突然无风自动!兀地,一缕青烟浮现,却是那长明灯悄然熄灭了,与此同时,那幽长的哈气声也是跟着沉寂了下去。 “嗯……?什么声音?”李县长的一位小妾因为与棺材离得较近,在睡意朦胧中就被这悉悉索索的异响声给惊醒了。 这位小妾姓许,乃是李县长几个月前刚娶进门的小妾,因为她在家中地位较低,而守灵又必须得有亲人在场,故此她就被派来守夜,其他夫人们却已早早地回房歇息了,而大夫人更是特意叮嘱她,要其必须得好生守夜,不许有丝毫差错的。 “咦?这长明灯怎么熄灭了!”许姓小妾一惊,赶忙朝四周张望了一番,“呼~还好没有人发现,否则有人告诉了大夫人,免不了又是一顿责罚!” 小妾赶忙立起身来,从贡桌上小心取了根贡香,将熄灭的长明灯重新点燃后,她才长吁了一口气。 不过,此时此刻,她所立的位置,正好能看清棺材里的一切。 只见李县长的尸首身着鲜艳的寿衣,死气沉沉地躺在棺材之中。也不知错觉还是什么,恍惚中,她仿佛听见了幽幽的哈气声。 许姓小妾吓了一跳,赶忙后退了几步。 “不对,这莫非是我的错觉?”带着一丝疑惑,她再次上前往棺材里看去。 而这时,棺材里的尸体却猛然睁开了眼睛!一对没有瞳孔的白眼正死死地盯着她看! 啊……! 许姓小妾亡魂皆冒,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恐之极的尖叫,便被从棺材里突然摊出的一双手生生扯进了棺材之中。 与此同时,不少熟睡之人也是听闻到她的惊叫声,刹那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 “怎么回事?” “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声音似乎是从棺材里发出来的!” …… 就在众人一脸茫然,都在疑惑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时,李县长的身影却是从棺材里直直地立了起来。 “嘭”的一声,棺材突兀地炸裂开来,木屑四散横飞。 李县长的身影就这样清晰地出现在众人眼前,但见此时的李县长满嘴鲜血,生出了一对外露的尖利獠牙,他的脚下则躺着先前那位被抓进棺材的许姓小妾,只是此时的许姓小妾眼珠暴凸,脸上还带着惊骇欲绝的表情,死状极为惊恐。 如此震撼的场面,牵动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 “这……这……这是李老爷?” “不好,李老爷诈尸啦!” “大家快跑哇!” …… 众人无不大骇,纷纷大喊着,尖叫着,争先恐后地往灵堂外跑去。 “娘西皮的!那小子没说错,还真他娘的起尸了!”此时,秦姓道人也从盘睡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当他看到混乱的场面与诡异的李县长时,也是吓了一大跳,他刚想趁乱混入人群当中,好顺着人群一起逃走。 “秦道长!秦道长不是在这吗,有他在一定没有问题的。”有人见到了仙风道骨的秦姓道人,立马惊喜地大叫,一副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模样。 “该死!”秦姓道人暗骂一句,不得不回过身来,故作镇定地冲着众人说道,“大家莫慌,有贫道在,定可保大家无恙!” 不得不说这秦姓道人不愧是精于骗术之人,还真有十数人被其这副临危不惧,处变不惊的模样给唬住了,他们可不愿错过一场降妖伏魔的好戏,于是当即便停下了脚步,纷纷附和着说道: “我们相信秦道长!” “对,秦道长可是有名的高人啊。” “今天终于能得见秦道长的本事,真乃大幸啊!” …… 面对众人的推崇,秦姓道人嘴角挂着微笑,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但实则其心中却早已是火急火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他对自己的本事是再也清楚不过,除了会装模作样、坑蒙拐骗之外,其余的根本就什么都不会,要他去对付僵尸,那就完全等于送死! 唯一让其稍感安心,也颇觉怪异的是,那僵尸从棺材里蹦出来之后,并没有立即扑向众人,而是依旧立在原地,浑身像发了羊癫疯似的不停地抽搐着,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但直觉告诉他时间一长肯定会有不妙的事情发生。 “一群傻子,趁早跑了岂不是更好,非要留下来看什么好戏,害得老子……”秦姓道人在心中暗声大骂,眼珠子急得滴溜溜直转。 不过,就在其不经意地瞥过人群当中时,眼中却是忽地一亮,他瞧见自己某个新收不久的弟子竟同样混迹在人群之中。 见到此人,秦姓道人顿时心中一喜,立马有了个想法,于是其赶忙嚷声喝道,“大发,速到为师的身边来!” 众人循着秦姓道人的目光,奇刷刷地望了过去。 被点到名字的那个弟子明显一怔,连忙站了出来,并向秦姓道人恭敬行礼道:“师父,你叫我?” “嗯……”秦姓道人微微颔首,继而神色一正道,“大发,你速将为师的斩魔剑取来。” “啊……啊……师父……”听闻此言,那位名叫大发的弟子立时脸色一苦,心中大为忐忑起来。 原因无他,先前秦姓道人说是为了镇煞,就将那所谓的斩魔剑摆在了贡桌前的剑架之上,而那僵尸此时就在贡桌之后哇。 第一百二十九章 鸡飞狗跳(二) 见大发犹自站着不动,秦姓道人不威自怒,连忙大喝一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取为师的斩魔剑来。就你这般胆色,纵然从为师这学到了本领,以后又怎能斩妖除魔,行道天下?” 别看秦姓道人收了这么多的弟子,但真正被他视为心腹且对其知根知底的人却没有几个,而眼前这位名叫大发的弟子显然就是不知其底细的。 “原来师父是在考验我的胆色啊,我一定不能让师父小瞧!”大发闻言一怔,似乎是懂得了自己师父的良苦用心,一咬牙道,“师父,徒儿这就为您去取剑!” 说罢,大发一步步小心翼翼地挪向贡桌,一边注意着贡桌之后僵尸的举动,见那僵尸半天没有动静,大发心中胆气一起,一个箭步就冲向了贡桌,眼中满是坚毅决然之色。 “师父!我拿到剑啦!” 大发顺利地取到了剑架上的斩魔剑,正准备往回撤退,而恰在这时,那久无动静的僵尸却是突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而后直直地向他扑了过来。 “师父!救命啊!”大发哪见过这种阵仗,眼见僵尸朝其扑来,亡魂皆冒,吓得腿都软了,一边后退一边赶忙连呼救命。 见状,秦姓道人却依旧是一副镇定自若,胸有成竹的模样,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只见其神色淡然地说道: “徒儿勿惧,此剑乃是为师的至宝,威力绝伦,有此剑在手,那僵尸断然不会是你对手的!” “师……师父……”大发一脸苦色,而这瞬息的功夫,那僵尸却已是扑倒其近前了,他根本不可能再逃了。眼看着那面目可憎的僵尸即将就要抓着他了,大发来不及多想,只得把心一横,硬着头皮,抡起手中的斩魔剑朝着张牙舞爪的僵尸劈砍了上去。 “斩魔剑你一定要撑住哇!”大发在心中疯狂地呐喊。 秦姓道人的本意就是让他的弟子吸引住僵尸,好将众人的视线从他身上移走,见此时众人的视线已被大发成功地吸引住了,他心中一喜,趁人不注意,开始悄然后退…… 再说大发,他手中的斩魔剑总算是先那僵尸一步,劈砍在了它的身上。 僵尸整个身形顿时一滞,硬生生停在了原地。 在场的十数人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无不拍手叫好,根本没注意到秦姓道人早已是溜之大吉了。 “真的有效!师父他果然……” 大发显得有些兴奋,心中恐惧亦是刹那消散了大半,可还没等他高兴多久。 一道咔嚓声突兀地响起。 大发一怔,却见手中的斩魔剑上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裂纹。 “这……这……”大发目瞪口呆,整个人完全就懵住了。 秦姓道人口中所谓的斩魔剑其实就是一把普通之极的桃木剑,因为桃木属阳,自然能对僵尸产生些许效果,可因为大发没有功力,桃木剑的效果自然也是微乎其微。 吼! 这时,僵尸突然动了,它冲着大发猛然发出一声嘶吼,伸出利爪就朝大发的脖子掐了过去。 利爪未落,腥风已至! 娘嘞!大发心肝儿狂颤,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的桃木剑格挡在了身前。 利爪拍击在桃木剑上,那僵尸的身体仿佛是触了电般又是一顿。 可经此一击,桃木剑的剑身却是顺着裂纹断裂,半个剑身都被拍飞了出去,唯独留下了手中的剑柄,那所谓的桃木剑彻底报废了! “师父!救命啊!”大发连忙回转过头去,希望自己的师父能够尽快出手,可哪里还能看见秦姓道人的影子! “师……师父……?”大发脑中一片恐怕,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僵尸却又是恢复了行动,一对利爪直直地向他抓来。 大发手中根本没有依仗之物,哪还能阻挡住僵尸的利爪,顿时被尖利的锐爪给洞穿了身体,硬生生脱离了地面。 钻心的疼痛使大发开始发了疯似得剧烈挣扎,口中满是痛苦之极的惨嚎。 众人这才意识到了情况不妙,下意识地就欲寻秦姓道人出手,可哪里还寻得到他的身影! “人呢?秦道长人呢,为何不见他出手!” “他已经跑啦!秦道长跑了!”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大家快逃命吧!” …… 众人这才明白他们都被骗了!他们气愤不已,却也不敢再在这灵堂内多待片刻,只得一边咒骂着,一边争先恐后地往灵堂外逃命而去。 “救救我……!” “别走,你们别走……!” “求求你们救救我……” …… 大发拼命地呼喊救命,可众人一个个光顾着逃命,哪会顾及到他哇,只瞬息的功夫灵堂中就跑得连一个人影儿都没有了。 可还没等他们跑出多远,灵堂内却是传出一道凄厉之极,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而后便彻底没了动静。 众人听到这令人头皮发麻的惨叫声,可谓是亡魂皆冒,逃得更是愈发得卖力了。 …… 此时此刻,整个李氏府邸中人声鼎沸,鸡飞狗跳,场面乱作了一团。 李夫人和李小姐也是在睡梦中突然被惊醒,从下人口中得知李县长真变成了僵尸一事。 “原来林道长说的竟是真的,那姓秦的居然是个骗子!”李夫人惊怒交加,脸色铁青无比。 “姑妈,此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快点逃吧。”此时四眼男子赫然也在二女的身旁,哭丧着脸,一脸急色地哀求道。 李夫人冷哼一声:“哼!你还敢说,如若不是你,我又岂会轻信那那姓秦的骗子!” 四眼男子闻言顿时神色一蔫,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了。 此时,李小姐却是开口了: “阿妈,现在不是责怪表哥的时候,当务之急我们还是先尽快离开这里,而后去请林道长来对付僵尸才是。” “是啊,是啊……!”四眼男子连连点头。 李夫人也知道轻重缓急,只得暂时将胸中的怒气压下:“哼,等闲下来再收拾你!” “是……是是……”四眼男子唯唯连声,急忙招呼了自己的手下进来,三人在四五个士兵的簇拥保卫下,急忙往府外撤去。 第一百三十章 僵尸寻亲! 李府宅院的大门在最南边,但他们此刻所处的位置却是在西北方向,两者间着实还有着一段距离的。不过,李府之中还留着一道后门,相对来说,离他们此时的位置却是要近上不少的。 “走,去后门!” 李夫人果决道。 一行人不敢有丝毫的耽搁,赶忙马不停蹄地往后门撤去。 “近了,等出了这屋道,再穿过一道十数来丈的回形长廊就到后门了!” 半天不见那僵尸的踪影,四眼男子神色稍松,但口中却仍是急切地催促道。 …… 因为后门少有人走,故而这十数来丈的回形长廊中,仅挂着寥寥数盏白色的丧灯。这些个如同吊死鬼般的丧灯在夜风中不停地晃荡,发出咯吱咯吱的摇曳声。 本就昏暗的灯光被这夜风一吹,更是显得隐隐卓卓,忽明忽暗。放眼望去,长廊的大部分面积皆尽沉寂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李夫人一行人急匆匆地在长廊上穿行着,可能是出口近在眼前的原因,众人的神色都较之先前轻松了不少。 “咦?前面怎么有个人!”李小姐眼尖,第一时间便瞧见了前方漆黑的廊道中央,立着一个漆黑的人影。 “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居然敢挡我们的路,还不快给老子让开!” 四眼男子一边厉声呵斥,一边抢先冲上前去,欲要给对方些颜色瞧瞧。 李夫人等人只看到四眼男子气势汹汹地冲上前去,可才弹指间的功夫,却听到他发出一声惊恐之极的尖叫声,而后整个人被掀飞了出去。 四眼男子顾不得疼痛,急忙连滚带爬地逃了回来,蜷缩在了一行人的身后,只见其满脸惊恐,两腿抖得跟筛糠似的,就连说话都带上了一丝哭音。 “僵……僵尸……僵尸就在那儿!” 什么! 李夫人等人无不大骇,可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道凄厉至极的咆哮声却是骤然在他们耳边乍响,而后便见到前方长廊中那道漆黑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蹦蹦跳跳地朝他们扑了过来。 李夫人等人皆是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便慌慌张张地急忙往后退去,可那僵尸却如同疯狗一般在后头狂追不止,那僵尸的速度可比他们快多了,只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那僵尸便出现在了众人的眼近前。 李夫人等人自打从娘胎里落地到现在为止,生平可从未亲眼看见过僵尸,如今皆是他们第一次见着僵尸这东西。 只见此时的李县长模样大变,口中生出了一对尖利的獠牙不说,浑身还长满了诡异的白色毫毛,远远地看去,就如同一头人形白猿,若不是他的身上还穿着鲜艳的丝制寿衣,众人根本就不可能想到眼前这骇人的怪物会是此前的李县长。 “阿爸!~” “呜~老爷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看到自己昔日的父亲和丈夫如今成了这般副面目可憎的怪物,李夫人母女皆是悲从心来,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可那僵尸却没有丝毫人的感情与记忆,它可不会认得自己的妻子与儿女,相反地,直系血亲对其而言,更是有着非同一般的特殊诱惑,让它有一种欲要痛饮血亲鲜血的本能欲望。 “快开枪啊!快开枪!” 见僵尸朝他们扑来,四眼男子惊恐得大叫。 几个士兵也都是一阵慌乱,枪栓声哗啦啦响起一片,而后纷纷将手中的长枪对准了僵尸,哔哔叭叭就是一顿齐射。 可那能轻易洞穿人体的子弹,一打到僵尸的身上,却是发出了一阵金属般的颤音,火花四溅。 一通乱射下来,对面那僵尸仅是被子弹的穿透力震得后退了几步,等枪声一停,就又“锲而不舍”地立马扑了上来,寻常时候无往不利的子弹却根本对其起不了丝毫的作用! 看到这震撼的一幕,在场之人无不傻眼,那四眼男子哪还有继续反抗的心思,几乎是第一个拔起腿就逃,几个士兵一见他们的队长先逃了,顿时失了信心,连枪都不要了,纷纷落荒而逃,竟弃柔弱无力的李夫人母女俩于不顾。 “这些个畜牲!”李夫人又惊又怕,气愤不已,但是母女俩也不敢有丝毫的耽搁,赶忙掉头而逃。 奇怪的是,那僵尸似乎对其他人根本就不感兴趣,任由他们四散而逃,可其对李夫人母女俩却是偏偏“情有独钟”,蹦蹦跳跳得,只追着她二人不放。 “哎呦!”慌乱中,李夫人双脚突然踩空,一个不慎跌倒在了地上。 “阿妈!”李小姐惊呼,赶忙驻足欲要转身去搀扶自己的母亲。 “来不及了,别管我,你快走!”见身后的僵尸已离她们不足五丈,李夫人心知难逃一劫,当即急声喝止自己的女儿,“走啊!快走!” “不!阿妈,我不能丢下你!”李小姐哭喊着,不逃反回,一把抱住了自己的母亲。 这一耽搁,僵尸已离她们不足一丈,再想要逃却已是根本来不及了。 “哎~你个傻孩子,你怎么就这么傻呢……”李夫人眼中闪过一褛悲色,满是不忍与痛惜。 “阿妈,我们死也要在一起!”李小姐的花容早已被泪水浸没。 母女俩紧紧抱在一块儿,相拥而泣。 吼! 僵尸发出一道兴奋之极的嘶吼,而后便见其整个身子如同野兽般蹿出,直扑地上的母女二人而去。 母女二人眼中闪过一丝绝望,脸色皆是“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无比,只能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 可就在僵尸的利爪即将触碰到二人之时,却见一道黑影迅速从高墙之上飞落而下,其身形还停留在空中之时,便又是一个翻转,而后如闪电般一脚踢出,当场将那僵尸震飞了开去。 母女二人有感,睁开眼却是看到有一道身影挡在了她们身前。 她二人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此时死里逃生,浑身都已被冷汗给浸透了。 “二位没什么事吧?”那道身影背对着她们,率先开口问道。 听到对方的声音,李小姐心中一动,忙问道: “你是……林道长?” 这道救了母女二人性命的人影,正是堪堪赶来的林成。 第一百三十一章 灭杀白僵 “嗯。”林成淡淡地应了一声,也不回头,“这僵尸就是冲着李小姐你来的,你们就待在这儿,哪儿别去,我来对付它。” 李夫人闻言神色一变,刚欲开口询问缘由,林成却仿佛是知道其心中所想似的,抢先截断了她的话道: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有什么话就等此事过后再说吧。” 话音才落,便听得之前被林成一脚踢飞的僵尸,倏燃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而后再次朝着他们猛扑了过来。 “果然变成了白僵么。” 林成双目微眯,他已然注意到僵尸身上长满了不少细密的白毛,不过这一切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故而其对此并没有过多的意外。 僵尸只是一个泛指的统称而已,就如几年前林成师徒二人在将军坟遇到的僵尸,大部分只不过是最低等的走尸,连那异变的尸王也才不过是紫僵境界罢了,而走尸一旦吸收了足够的人血,就会更上一层楼,衍变成为白僵,白僵力大无穷,浑身坚逾如铁,寻常刀剑根本伤及不了它分毫。 不过以林成如今的身手,对付这白僵却是绰绰有余了。 “尸化之力是占不了多少便宜了,虽然显眼了些,但也只能施展道法了。” 林成不闪不避,只是将右掌微微翻转,在僵尸的利爪已离他的头部不足一尺之时,他的嘴角掠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口中轻吐: “急急如律令!” 敕令一落,林成手心中刹那间毫光四射,雷鸣不断。 见掌心雷已成,林成果断抬起右掌,紧接着脚下一个腾挪,身体微微后倾,顺势躲去了僵尸致命的一爪,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拍击在了僵尸的胸口之上。 雷鸣声轰然乍响,银光刺目,让人无法直视,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那僵尸声带畏惧的嘶吼。 待到雷光隐没,那僵尸的身影也跟着显现了出来,只见此时此刻,它正“素面朝天”地仰躺在地上,浑身如发了羊癫疯般不断抽搐着,而其被雷法轰击的那处胸口,却已然焦糊一片,虽说它没有知觉感觉不到疼痛,但它的气息却是实实在在地萎靡了不少,都说雷法能克制世间诸邪,显然是不无道理的。 这一切看似很长,实则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李夫人母女倆方才还看到那僵尸正张牙舞爪,气势汹汹地朝他们扑来,可仅是眨眼间的功夫,这连子弹都奈何不了的僵尸就在林成的手中受了重创,特别是林成施展的雷法更是看得李夫人母女倆眼睛发直,简直可以用目瞪口呆来形容了。 不知为何,望着前方那道挺拔的身影,李小姐的心底竟泛起了一丝莫名的异样感。 不过那白僵可没这么容易就被制服,没抽搐多久,它就直直地从地上立了起来,而后一个纵跳,慌忙掉头跑了! 虽然这僵尸还没有灵智,但万物皆有本能,受此重创,使它本能地对林成产生了畏惧,不敢直面其锋。 想跑? 林成冷笑一声,身子如猎豹般直蹿而出,对着那白僵的后背就是一脚,再次将其撂倒在地。 见那白僵又要挣扎着跳起,林成眼疾手快,凌空而下,一下子骑到了它的身上,飞速从怀中取出一张镇尸符贴在了它的脑袋上。 “急急如律令!镇!” 咒落,只见那白僵浑身一怔,却没有立即停下,而是如同触了电般不停地抖动着,与此同时,贴在那脑门上的黄纸镇尸符却是发出了滋滋的异响,并冒出了火花,顷刻间烧成了灰烬。 显然那黄纸镇尸符对付寻常走尸尚可,但对付白僵来说效果就有些勉强了。 感受到胯下蠢蠢欲动的僵尸,林成眼中闪过一丝着急,这白僵力大无穷,连较细的铁链都能用力挣断。 要是在寻常时候,他还能多花费些功夫,例如寻条墨线将这白僵制住后再烧掉,可眼下,时间紧迫,他还要尽早寻到那些被僵尸咬伤抓伤之人,并及时对他们进行救治,根本没有时间可以耽搁的,否则这些人一旦尸毒发作真成了僵尸,如此下去,一传十,十传百,镇上恐怕就要大乱了。 “对不住了,二位!”心念电转间,林成当即便有了决断,冲着母女二人略带歉意地低语了一声后,他连忙手脚并用,将白僵的两条胳膊死死按在了地上。 对不起什么?! 母女二人都听得有些莫名奇妙,不知所云,不过下一瞬,她们便看到林成以膝代掌,死死压住了僵尸的两条胳膊,而后迅速抽起了右掌,再次凝聚成掌心雷。 吼吼! 僵尸感受到威胁,发出阵阵嘶吼,挣扎得愈发大力,连林成都快压制不住了。 去死吧! 要说这家伙到底是没有灵智,居然将嘴巴张得像朝天炮似的。趁此机会,林成怒喝一声,一把将掌心雷推进了僵尸的口中,而后猛然跃起,刹那翻身后退。 再说那白僵,将掌心雷吞入喉中之后,嘶吼声戛然一止,如拔了毛的野鸡般上窜下跳,喉咙中还断断续续地发出些许破碎之音。 不过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只弹指间的功夫,便见那僵尸浑身动作一滞,而后浑身轰然炸裂开来,只剩下了一地的碎末。 “这……” 见着此幕,李夫人眉梢一挑,似乎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不过未等她开口,其一旁的李小姐却是拉了拉她的衣角,轻轻地摇了摇头。 见状,李夫人嘴巴张了张,但最终还是冷哼了一声,欲言又止地没有多说什么。毕竟无论怎么讲,先前也是她自己不将林成的话放在心上,要是其当初能听信林成的警醒之言,之后也就不会横生出这么多事端,况且她们母女俩的命也都是林成救的。 “咳……二位,在下也是无能为力才出此下策的。”林成抓了抓脑袋,不好意思道,虽说他将这白僵炸裂是不得已而为之,但事后就这么直接面对李夫人母女,他要说不尴尬却是不可能的,毕竟谁都不希望自己的亲人尸骨无存,变成一堆碎末吧,更何况还是李县长这种有权有势之人。 第一百三十二章 祛除尸毒 “事已至此,林道长也不必过分介怀,相反,我和阿妈还要谢谢您救命之恩的。”李夫人脸色阴沉着始终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李小姐适时开口道。 见李小姐如此通达情理,林成心中对其也不由暗生了几分好感,他正了正神色,随即郑重说道:“多谢李小姐体谅,但是眼前还有另一要紧之事却是不得不说的。” “喔?何事呢?” “虽说如今僵尸已除,但凡是被起抓伤、咬伤亦或者是咬死之人,受到尸毒感染之后,皆会变成僵尸的。”林成沉声道,“为今之计,就是及时找到那些被僵尸抓伤咬伤之人,由我来替他们祛除尸毒,再者,需将那些被僵尸咬死之人的尸体火化处理,防止他们尸变。” 李夫人母女倆神色凝重,心底十分担忧,从林成那般郑重的表情来看,其定然是所言不虚的。 “那就请林道长及时处理吧!”李夫人面带忧色,破天荒地微微朝林成欠了欠身。 “李夫人请放心,在下自然不会坐势不管的,不过,此事还需要李夫人鼎力相助的,而且一定要快,那些被僵尸所伤之人,尸毒会随着血液循环逐渐扩散,大概一两个时辰之后,就会蔓延至全身,到时候就算是我也无力回天了。” 林成郑重交代道。 “另外,祛除尸毒还需要大量的陈年糯米,此事也要你们帮忙的。不过要想在这大半夜的,又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买到如此多的陈年糯米,麻烦却是不小的。” 说到这里,林成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一抹忧色。 不过,李夫人接下来的话,却是让其心中为之一松。 “巧了,陈年糯米的话,我前些日子倒真还是命下人购进了不少的!” “幸哉!那就再好不过了!”林成短暂地一喜,但随后就又露出了一副肃然之色道,“不过,当务之急,我们要先将府中的人心稳定下来,集齐剩余之人,而后才有足够的人手将所有人寻回来。” “事不宜迟,我们马上行动吧!”李小姐点点头,颇为果决道。 ……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李氏府邸的一处露天庭院之中,人头攒动,密密麻麻地立满了不下数十余人。 只见这些人,一个个惊色未褪,仍一副面带余悸的模样,显然都被之前的僵尸吓得不轻。 不过,此时此刻在这人群中,却是丝毫不见秦姓道人与其弟子的身影,后来才知,秦姓道人早已抢先带着几个心腹仓皇逃走了,而其余弟子在知晓他是个骗子后,因害怕收到牵连,也都趁乱作鸟兽散了。 …… 林成与李夫人母女几人立在人群之前,其中一人则是这李府中的老管家,此时此刻他正弯着腰忙着向李夫人禀报着什么。 “嗯,孔管家此事你做得不错,待会儿去库房领赏钱吧。”听完管家叙述后,李夫人点点头,继而又冲着林成说道,“林道长,所幸事发之时,大部分吊唁的宾客早已离去,府内并没有多少人。目前已知的,除了有两人被僵尸咬死外,应该就只有一人被僵尸所伤!” 说着,李夫人指了指地上两具被白布遮盖着的尸体,还有一旁躺在地上满地打滚,浑身上下皆被绳索捆绑着的一人,说来好笑的是,此人赫然就是此前只顾自己逃命的四眼男子。 只见此时的四眼男子眼中充满了血丝,一双嘴唇已变得乌黑发紫,其双手屈成爪状,如同野狗般冲着众人呲牙咧嘴,口中不断发出低沉的嘶吼声,若不是其被绳索绑着,他此时肯定早已是扑向人群了。 林成看到四眼男子的神色举止,便知晓其中毒已深了,如若再不及时祛毒,只怕一刻钟过后,就会彻底成为僵尸了。 虽说这四眼男子总是刻意针对于他,但此事关系到一条性命,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林成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四眼男子变成僵尸的。 林成不敢怠慢,当即取过一把准备好的锋利小刀,在四眼男子被僵尸抓伤的胳膊上,划拉出了几道口子。 从伤口处流出的都是一滩滩浓稠发黑的污血,且带着一股刺鼻的腥臭之气,看得在场之人无不心惊。 林成神色未变,径自从自己的衣袖上撕下了一大块布料,而后双手一撮,揉成了一团并将之塞进了对方的嘴里,做完这一切后,林成这才从一旁的米缸中抓了一大把糯米,转而将其铺撒在了四眼男子的伤口之上。 伤口处紧接着就冒起了一团浓烈的白烟。 与此同时,四眼男子的脸色一下变地狰狞异常,痛苦不堪地满地打滚,绳索都有些制不住他了,若不是林成事先在其口中塞了一团衣料,只怕他早已是咬舌自尽了。 林成眉头一皱,大声喝道:“来两个人!给我按住他!” 可是,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谁也不敢上前。 见状,李夫人怒容隐现,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去,不得不说那姓孔的老管家能在李家做了这么多年管家,并非是没有道理的,就比如其察言观色的功夫来说,就是远非常人能及的。 只见老管家朝人群的某个方位偷偷使了个眼色,人群中立时有两个精壮的汉子相视一眼,拨开人群,走了出来。 老管家征询道。 “夫人,就让我儿孔山与孔海来吧。” “嗯。”李夫人点了点头,神色这才缓和了不少。 得到李夫人的允可,两个汉子这才小心上前,抓住机会,各自紧紧钳制住了四眼男子的胳膊与腿部。 见四眼男子被制住,林成旋即用竹片将那些漆黑如墨的糯米拨进了手中的一个容器之中,而后再将新的糯米敷在了四眼男子的伤口上,就这般,林成前前后后一连换了七八次糯米,起先还看不出来差别,可越到后面,糯米的颜色却一次比一次浅,直至糯米不再变色,林成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吩咐道: “行了,放开他吧。” 孔家兄弟二人闻言神色一松,当即撤了手脚,瞧他们略带疲惫的模样,很显然,他们也是被四眼男子折腾得不轻的。 而此时,四眼男子就像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浑身湿漉漉的,如一头死猪般瘫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过好在,其除了脸色还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外,像嘴唇伤口等处总算是恢复了正常的颜色,不再似先前那般乌黑发紫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寻踪 “呼~他身上的尸毒总算彻底拔除了,不过虽说尸毒已除,但经此一事,其也是大伤元气,没有三五个月怕是恢复不过来了。”林成轻呼一口气,对着众人说道。 “哼,他也是活该,没变成僵尸都是便宜他的了!” 李小姐娇哼一声,没好气地瞪了对方一眼道,显然其还在为之前那四眼男子丢下她们母女俩,自己却抢先逃跑的行径而感到介怀。 李夫人虽然不曾开口,但林成还是从其望向四眼男子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缕不屑。 林成恍若未见,又开始着手处理另一件要紧之事来。盖在两具尸体上的白布被其扯下,露出了一男一女两具尸体来,正是先后死在僵尸口中的许姓小妾,还有那倒霉可怜的替死鬼大发。 这二人皆是眼珠暴凸,浑身惨白得如同一张白纸,如此狰狞可恐的死相,着实吓坏了在场的不少人。 “除非那老骗子逃到天涯海角,否则……” 李夫人发怒的同时亦是有些后怕,如若不是林成及时出现,那么她母女二人也必然是落得这副凄惨的下场了。 虽说这两具尸体今日起尸的可能性不大,但为了以防万一,林成还是取出两张镇尸符依次贴到了尸体的脑门上,这黄纸镇尸符虽然对白僵的效果不大,但对付寻常的走尸却是绰绰有余了。 做完这一切后,林成才转首征询起李夫人的意见来: “李夫人,这两具尸首需要及早焚化,不知是另寻一地还是就在此地烧掉?” 原本按照林成的想法,那李夫人定然是会选择前者的,毕竟换作是谁都不会希望在自家中这般焚尸,不过此次林成显然是猜错了。 “就在这里烧了吧,免得又横生出什么事端。”说着,李夫人又哀声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道,“此处宅子太过晦气,等过些时日,也该换换了……” 林成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既然对方的意愿如此,他自然是不会反对的,毕竟这样一来,倒还是省却了不少功夫的。 接下来的事就很简单了,正巧李家贮存有不少汽油,林成在征得李夫人同意后,便让人取了几桶汽油来。 …… 在冲天的火光中,两具尸体先后化作了灰烬,被倒入了用来装殓骨灰的圆坛中。 …… 这一夜忙活下来,已是接近五更天了,不过经此一事,大多数人怕是睡不着了。 后院的偏厅之中。 林成将用红布装裹着的金斗瓮递给了李小姐:“这是李公的。” “嗯。”李小姐接过金斗瓮,将其紧紧地抱在了怀里,眼眶不禁泛红微红道,“谢谢。” 李夫人将女儿拥在怀里,默不作声,只是轻轻地摩娑着她的顺发,李小姐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意,“呜”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林成心中微叹,难免触景生情,生死者何谓也?人活着就是幸福,相对而言,死亡则是代表着痛苦,但死却不仅仅是死者的不幸,而更应是生者的不幸。 那种失去至亲的痛苦,林成完全能体会。 “逝者已矣,生者当如斯,二位节哀顺便。” 林成出言劝慰道。 李小姐似乎时突然想到了什么,强忍着悲痛开口道:“林道长,你说我阿爸是被僵尸咬死的,那到底是从何而来的僵尸呢?” “其实就算李小姐你不问,在下也正打算要说的。”林成顿了顿,如实说道,“不过在下心中虽然已有了几分猜测,但还是要了解一些细节才能认定的。” “林道长不妨直言。”李夫人看了林成一眼,不置可否道。 林成点点头:“那在下便直言了,是这样的,我想了解下李县长遇害当日的具体细节,还要察看一下其遇害的地方。” “唉~随我来吧。”李夫人沉吟了片刻后,终究还是应答了下来,说着,她便起身领着林成往屋外走去。 在各种屋宇间七弯八拐,小走了一段后,他三人来到了一处不起眼的院落中。 庭院中长满了不少观赏之用的罗汉竹,虽然面积不大,但却胜在十分地幽静。 李夫人娓娓说道:“这院落原本是老太爷住的,他们父子感情很好,后来老太爷去世后,他总会抽空来这看看……” 按照李夫人所述,原来在被害的当晚,李县长就又一个人来这地方来了,因为这是常有的事,故而李夫人也没放在心上。 不过,寻常时候,李县长去上个把功夫也就回来了,可那晚,好几个时辰过去了,却仍不见李县长的人影,李夫人有些急了,因为李县长用餐时向她提过,今晚会来她的房中歇息。 该不会是到别的小妾房中去了吧?这样想着,李夫人便让人来着一探究竟,这一察探才知道,原来李县长早已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了。 “阿爸死的时候就这么平躺在屋门口,似乎是被人从背后突然袭击致死的。”李小姐指了指屋门,补充道。 林成沉吟着不曾说话,他仔细看了看李小姐所指的方位,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地上竟连一丝打斗的痕迹也无,李县长似乎真是被人从背后一击致死,也难怪先前那般人会认定他是被谋杀的了。 这样想着,林成径自踱步在这院中转悠起来,他暗暗将尸眼催动到了极致,屋里屋外都细细察探了一番。 咦!这是什么? 在屋中林成并没有任何发现,他又转身来到了庭院之外,不知是运气还是什么,当其目光无意间扫过竹林的某处时,却是不禁轻咦一声,他忙贴近身子细细一看,这一看,还真是被他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在某根竹子的枝桠上,居然挂着一小段黄褐色的碎料,看样子,应该是被枝桠钩拉下来的碎衣布料。 这是什么衣服的碎衣布料?林成将其夹在两指之间,定神细视了许久,却没有丝毫的头绪。 恰在这时,一旁的李小姐却是若有所思地喃喃道: “这布料好生熟悉,我似乎在哪里见到过。究竟是在哪里呢……” 第一百三十四章 灵蛇出洞穴!(八更) 李小姐低头沉吟了片刻,兀地,她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神色一亮道:“阿妈!你看这与祖父的寿衣料子何其相似!” 闻言,李夫人神色一凛,赶忙凑上前细瞧了一番,道: “还真是如此的!” 李夫人神色发怔,煞是不解。 “怎会如此的,老太爷的寿衣料子根本无处可买,也没有任何余料的,怎么出现这里的?” 听到母女两人的交谈,林成心中一动,顺着发现布料的方位,一跃到了高墙之上。 原来这处院落就处于宅子的最西面,几丈高的院墙之外,赫然是一片幽静的密林,两者间仅仅一墙之隔。 原来如此,林成心中豁然,看来自己先前的猜测多半是不离十了。 想到这里,林成当即开口说道:“若是在下所料不错的话,李县长的死应该就与李老太爷有关的。” 什么! 母女二人闻言皆是惊呼一声。 李小姐胸脯微微起伏,心中的惊骇之意难以平静: “林道长,你先前说过我阿爸是被僵尸害死的,难道我祖父他……也是僵尸?!” 林成点点头,意有所指道:“不错,不知小姐你是否疑惑过,为何李县长变成僵尸之后,放着那么多人不害,却唯独偏偏对你死追着不放的?” “这……”李小姐微微摇了摇头,“我还真没有如此想过的。” “因为那僵尸就是冲着你来的!”林成面色一正,语出惊人道,“但凡是变成僵尸之人,在它们的躯壳中几乎都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死自己的至亲血脉,僵尸是没有人性的,有的只是吸食自己血亲的本能欲望,因为血亲之血能极大地增强它们的能力,故而对它们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李夫人面色大变:“血亲?那秀儿她,岂不是也有危险?!” 林成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那日僵尸没有害她性命,但这并非说那僵尸就会放过她,僵尸没有人性,它不杀光自己的血亲是绝不会罢休的!” 林成此言一出,可谓是在母女二人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李小姐面色变得惨白一片,吓得几乎说不话来。 “林道长,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的女儿啊!多少钱,我都答应你。”事关自己女儿的性命,李夫人焉能不急,她忙拉住林成的手不住地哀求,几乎要给其跪下了。 林成忙扶起李夫人,叹了一口气道:“夫人请放心,在下既然已经都这么说了,那就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不过,那接下来之事,一切都必须得听从我的安排的!” 二人听罢,这才脸色好转了不少,对于林成的要求,她们自然没有任何异议。 “林道长,接下来我们该如何是好?”事关自己女儿的性命,李夫人心中难安,自然是急得要命,想越快解决此事越好的。 林成抬头看了眼天色,此时,夜光隐退,曙色降临,已是快至天明了,他心中有了决断,当即吩咐道: “事不宜迟,你们马上吩咐下去,给我找几个属相为鸡的壮汉,待得天明,就一同随我去李老太爷的墓地。” 不知怎的,望着眼前一脸刚毅之色的林成,李小姐竟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心安感,连同心中的惧意也是少了许多。 “那我们呢?我能随道长你同去吗?”李小姐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这么问,只是心中想着,便那么说了。 “不行!”林成却是摇了摇头,直接拒绝道:“你们两个女人家有诸多不便,就留在府中,只需找一个能给我带路之人即可。” “哦。”李小姐淡淡应了一声,让人看不出喜怒。 …… 天才蒙蒙亮,林成一行五人便急不可待地往山中去了,在前头给他们领路的乃是老管家的大儿子孔山,当初李老太爷的棺材就是他给抬的,自然知道墓地的位置。 因为带了一些铁锹,铁耙之类的装备,这一路走得挺费事儿,再加上今日的山路有些崎岖泥泞,他们一行人足足费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到了李老太爷的墓地。 好一个藏风聚气的宝地! 待到瞧见李老太爷墓地全景,林成心中不禁由衷地暗赞了一声。 只见李老太爷的坟墓通体以雕花的汉白玉堆砌而成,占地足有数百个平方尺,墓地周遭还用了条宽厚的石界碑给围了起来,可谓是磅礴大气,比一般人住的房子都要好了。 不过林成赞叹的可不是这墓地的气派,而是此处的风水。 整个墓地坐落在一个形似山坳的凹形山体之间,左右两侧皆为茂密的林木所挡,可奇在奇在,此地看起来虽颇为得封闭,可却不断有丝丝清凉的微风从他们所来的入口处吹进,并消散于无形。 更让林成耳目一亮的是,墓地后竟还有着一口十尺见方的深坛,不满不溢,一道潺潺细流自其中流出,如同一条长蛇般将坟墓拱卫在了中间。 “这……这是灵蛇出洞穴!”林成微微失神,口中喃喃,他以往只是在书上听到过关于此穴的描述,根本没有想到今日竟会在此地见到的。 《葬经》有曰:生氣行乎地中,發而生乎萬物。人受體於父母,本骸得氣,遺體受蔭。此话的大意是生气在地中发生、发展,世界的万物都是生气所生的,当然,人也不能例外。父母的身体是生气生的,而人子受体于父母,即是父母的生气生人子的生气。因而父母和人子的生气是同类的生气,是能够相互感应的。所以父母或者子女的尸体若能得生气滋润,其亲人子孙就会有福。 “即是灵蛇宝穴,那李老太爷又是如何变成僵尸的……?” 林成不禁陷入了沉吟,须知灵蛇出洞穴乃是有名的宝穴,但凡是藏在此穴之人,必会遗泽后人。 既然不是风水的问题,那应该就是坟地本身的问题了,死者讲究入土为安,整个坟墓自然不会通体以汉白玉筑造,汉白玉筑的墓碑与墓雕之后就是拱形的土质坟包,仅在底部微微堆砌了一层大理岩。 林成径自踱步绕着圆拱形的坟墓缓缓地转了起来,但就在其行至坟墓的后侧时,突然脚步一顿,当场停了下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湿尸与荫尸(九更完毕!… 只见坟墓后面某个位置的泥土不翼而飞,现出了一个足有水桶般粗细的大裂口,看来这裂口八成就是那僵尸进出坟墓时所留下的了。 僵尸因为惧怕阳光,会本能地选择昼伏夜出,就像百鸟有归巢的习惯一样,一般来说,僵尸都会在白天回到自己原先的棺材之中沉眠,直至夜色再次降临,它才会苏醒,这也是林成第一时间要来李老太爷墓地的原因。 林成指了指那道坟墓上的大裂口,当即吩咐几人道:“顺着这儿往下挖,把棺材给我挖出来。” 那四个帮工闻言不由一愣,心中不禁打起了鼓,但他们四个能被选中跟随林成来此,自然也都是胆大之人,他们相视一眼,待得心中的惧意稍稍平息后,就各自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相继动手开挖了起来。 四个汉子或用锄头,或用铁锹一层层地往外扒开泥土,林成就在一旁看着,可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林成的表情却是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方才其饶着坟墓踱步的时候有仔细看过,此处的深坛乃是地下水汽上涌而成的,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泉眼,这说明了这地方地下水位较高,又或有暗河的存在,人的尸体是不能往深处埋的,按理来说,那老太爷的馆木应该埋得很浅,应该很快就能被挖出,可从刚才到现在,四个汉子热火朝天地挖了这么久,一直从干燥的泥土挖到渗水的泥土,居然还不见那棺材,这与他先前所预料的可是大相径庭的。 《葬经》有曰:氣之盛而流行,而其餘者猶有止。雖零散而其深者猶有聚。说的就是生气盛的可以浅葬,余气就要深葬,浅深乘得适宜,就会形成很好的风水,而在风水之中,水则代表着生气,坟墓边上若有得当的水源,则生气溢足,但凡事过犹不及,水气多了也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水又属阴,若是水气过多了,就会自然地聚集阴气,倘若恰有身体埋在其中,便会形成养尸地,而埋在其中的尸体会有极大的可能发生尸变,甚至变成荫尸。 就这样挖下去,直到泥土中都可以渗出水来时,终于听到了“嘭”的一声,是铁锹铲在了硬物上的声响。 四人早已是累得满头大汗,但听到这声音后,立马来了精神,又是接连几铲子下去,终于显露出了棺材的一角,几人见状,拼着最后的余力将棺材周遭的泥土全部清除,总算让这口棺材重见天日了。 “挖到了!”四人叫喊道。 棺材上虽然还覆盖着不少湿润的泥土,但还是能看出这就是当日见到的那口朱红色的金丝楠木棺材,而此时,众人都已挖了丈许深了。 看到这里,林成也总算是大致明白这李老太爷为何起尸的原因了。 俗言道穴有三吉,葬有六凶,这尸体的葬法可谓是有着很深的门道。若是埋得好了,凶穴里亦能出吉相,若是埋得位置不恰到,吉穴里面都有可能出凶状。 若是林成所料不错,这李老太爷就是在葬法上出了差错,形成了六凶中的一凶。一凶者,阴阳差错也。何谓阴阳差错?乃如乾为阳,坤为阴,龙属阳,水属阴,把阴作阳处理,或把阳作阴处理,就称之为阴阳差错。 这李老太爷的尸身虽然埋在了灵蛇出洞这种宝穴上,可是因为阴差阳错之下将馆木埋得太深,使原本诞生生气的水变成了聚阴的载体,最终导致了其尸变。 “休息片刻后准备起棺。”林成目光微闪,沉吟片刻后嚷声说道。 说完,趁着几人休息的功夫,他又亲自动手将支架给固定好了。 “可以开始了。”见时间差不多了,林成当即吩咐道。 四人齐齐地点头,各自提了一根手腕粗细的麻绳,将棺材牢牢绑住,以求四平八稳。 “起棺!” 随着林成一声落下,四个壮汉纷纷将手中绳索往支架上一抛,而后各自握住了一头,朝着东西南北四个方位一起发力。 随着棺材渐渐被越拉越高,棺材上面的泥屑也是如雨滴般落下。待到棺材差不多已抬升至地面之时,四人又齐齐朝一边发力,随着沉重的一声闷响,棺材总算是平稳得落到了地上。 大家都知道,棺材入土时,都要盖实棺盖,并用棺材钉钉死的!可眼前这副棺材上的棺材钉却全部不翼而飞,只留下了密密麻麻的十数个深孔。 不过林成对此并不意外,因为棺材里那家伙早就起尸出过棺材了,若是棺材还是密封的林成才恐怕要真的急了。 既然棺材都已经挖出来了,那自然要看看那老僵尸究竟在不在里面的,万一它老人家昨晚性子一起来了个夜不归宿呢? 林成抬头看了眼天色,此时,太阳已经日上三竿了,和煦的阳光照在人身上十分得温暖。 虽说大白天的,僵尸都睡得跟死猪一样,但为了安全起见,林成还是让几人退后,自己上前一步将双手搭在了棺盖上,稳了稳心神后,功力运转间,一把将棺盖推到了一旁。 开棺的瞬间,一股腥臭无比,令人作呕的怪味儿扑面而来。林成眉头微皱,忙给自己施展了一个内息术,隔绝掉了腥臭,可其余人却没林成那番本事,被这臭味一熏,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连忙捂着鼻子后退,更有一个胃口较浅的,已是弯着身子干呕连连,眼泪鼻涕止不住地往下掉了。 不过林成此刻可没功夫管这些,因为他的心神早已被棺材中的景象给吸引住了! 只见那棺材之中,一具身着深绿色鲜艳寿衣的尸首正静静躺在其中,虽然散发着浓浓的腥臭之味,但是其躯体却完好无损,丝毫没有腐烂的迹象,甚至可以用栩栩如生来形容。再看它的一对手掌,手指甲居然能比手指还长,通体乌黑发亮,就跟做了美甲的女人似的,这绝对是成了僵尸的征兆了,林成先前所料不错,那李县长绝对是死于自己老爹手中的。 “还好不是荫尸。”林成心中稍松,不然这老东西要真是成了荫尸,以他现在的道行,怕是心有余而力不及的。 要晓得,荫尸与湿尸的形成原因与一般的僵尸可谓是大相径庭,寻常的僵尸大多是人含冤而死,后秉承天地秽气所化,而荫尸与湿尸在道门中则被称之为风水尸,乃是人死后尸体因葬在了不得当的地方后,受此地风水影响而成的,而荫尸则是湿尸更进一步后的产物,当然,像林成这样的异数就另当别论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烧尸! 也不知是何原因,从其形成的那一刻起,荫尸的大口便已大开着,要说寻常僵尸最初只是会害自己的直系血亲的话,那么荫尸则是会凶残到连自己祖宗八代之内的旁系远亲也不会放过的。 传说在清末的时候,南宁一世代以宗族为单位的小村庄里,便发生了荫尸袭人的骇事,几乎是在一夜之间,整个村庄上百口人全部死绝,都被活活地吸干了人干,荫尸的可怕程度简直令人胆寒。 不过还好,眼前这老东西虽然保存得十分完好,却还没有成为荫尸,顶多算得上是具湿尸罢了,因为荫尸的嘴巴乃是张开的,而眼前这老东西则是紧闭着的。 然而当林成瞧清棺中的某物时,这才刚放下的心,却又猛地提了起来,因为他看到!在那老僵尸的体表上有着一层几乎淡不可闻的黑色绒毛,乍一看,还以为是体毛,可他仔细一想就发现了不对劲儿,因为不止在其手背上,就连它的手心上也都长出了黑色的针状绒毛! 林成心中一惊,娘的,这湿尸都已是黑僵级别的了!得亏发现的早,不然要是再让它吸食人血或者月华修炼下去,还真有极大的可能变成荫尸的,到时候自己绝非它的对手! 所有的僵尸对应修道的境界依次可划分为白僵(练形锻体),黑僵(练体生精),紫僵(练精化气),飞僵(练气化神),伏尸(炼神返虚),不化骨(炼虚合道)(走尸还不能称得上完全意义上的僵尸)。白僵力大无穷,浑身坚逾如铁,而比白僵厉害了一个层次的黑僵,除了有上述能力之外,已能做到将尸毒外显,浑身充满着剧毒,常人触之即毙。拿林成来说,其虽然是僵尸中的异数,但抛去其如今练体生精的道法境界不论,只按照此刻的尸化后的能力划分,却也只是有着白僵的道行。 难怪这老东西数日来一直不来害李小姐的性命,感情竟是躲在棺材里修炼来着,看来吸食血亲的血液果然对其大有裨益。 “不行!得赶快烧了它!”林成立下决断,当即让四人去收集柴火。 四周都是山林,干枯的植被极多,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几人就收集了满满一大堆的柴火。在几人收集柴火的时候,林成也没闲着,他将棺盖又重新合上,而后用随身带着的小刀削了十数根木栓替代钉子,一一钉进了深孔之中。 待到几人回来,林成又吩咐几人用事先带来的铁链合力将棺材牢牢绑死,然后将拾来的柴火全部堆砌在了棺材周围,又在上面浇淋了汽油。 做完一切后,林成示意几人暂且停下歇息,而后就双手倒背,径自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静静等待着什么。 四人见林成这副模样,虽然心中甚感好奇,却也没敢打搅他。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几人都觉着有些困乏之时,林成这才睁开了眼睛,他抬头看了眼天色,又看了看地面上的树影,几根手指也是接连捻动起来。 林成此举意在掐算准确的时辰,李老太爷已成了厉害的黑僵,由不得他不慎重对待的,故而林成选择了在一天阳气最盛之时,也就是约莫在午时三刻左右点火烧尸,意在以阳气镇压棺中的黑僵。 似乎是觉得时候差不多了,林成朝着众人郑重嘱托道: “切记,等一会儿不论发生什么动静,也不要惊慌害怕,实在不行,就退到我身后来。” 说罢,林成径自从怀中掏出一把起火符,丢向了柴堆,零散的黄符一掉到柴木上便无风自燃,仅片刻的功夫就化成了一片火海,连同这棺材一起烧了起来! 这一把火烧得足足有几丈之高,柴木被烈火烧得噼里啪啦响个不停,滚烫的火浪烧得每个人面庞发红。 火势持续了一阵,得过了有半刻钟的功夫,火中突然响起了嘭嘭嘭的敲打声,并伴随着凄厉的嘶吼声,起初这动静还很微弱,可渐渐地,这声音愈来愈大,连同整副棺材都剧烈地抖动了起来,绑在棺材上的铁链哗啦啦作响,似乎正要从里面奋力挣脱出来一样。 在旁围观的四人见着这副场景,皆是脸色一白,不约而同地躲在了林成身后,生怕那怪物会从棺材里面挣脱出来。 “别怕,里头这僵尸还没厉害到无惧阳光的地步。”林成淡淡地朝几人说道。 随着时间的推延,火势已将整副棺材吞没,使其成了一团汹涌的火球。与此同时,棺材中的动静愈来愈大,凄厉的咆哮声时刻未止。 林成凝神注视着火中的动静,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还剩多少汽油,一滴都不要剩,全部给我浇上。” 孔山点了点头,直起胆子,拎着之前还剩下的半桶汽油,一股脑儿全泼进了火里。 火焰遇到汽油,须臾之间,火势就如同烈焰组成的鲜花般猛地绽放开来,棺材之中的嘶吼声一下子变得惨烈凄厉起来,吓得孔山赶忙逃了回来。 棺材中的动静简直大到了极点,整副棺材剧烈抖动不已,尖锐凄厉的惨叫声更是刺得人耳膜生疼。 突然!咔嚓一声,一只长满锋利指甲的人手毫无防备地骤然从棺材中钻了出来,在棺材上不停地乱抓着,发出了道道令人牙酸的尖锐声响。 看到这一幕,林成也是心中一凛,孔山几人更是面色发白,大叫一声,几乎是撒腿就跑。 “镇定!别跑!”看了看情况后,林成心中稍定,当即大喝一声道,“慌什么,它出不来的!” 几人虽被喝住了当场,却也不敢再次靠近过来,显然看到那只不停挣扎着的人手,他们的心中都大为发怵,故而他们此时都存了观望的态度,只要发现情况不对,他们必定立马就跑。 林成对此也不多说什么,双手倒背,静心等了一小会儿功夫。果不其然,就如同其所说的那般,那只伸在棺材外的人手虽然不停地刨挖着棺材,却始终不能挣脱,非但如此,那手暴露在阳光中后,就如同被泼了硫酸一般,冒出了滋滋的白烟,同时在烈焰地烧灼下皮开肉绽,没撑多久就又缩了回去。 四人见状惧意稍退,这才敢慢吞吞凑上前来。 “林道长,那怪物……?”孔山低声问道。 林成刚欲答话,恰在这时,火中猛然传出一声巨响,紧跟着下一瞬,又响起了铁链咯吱咯吱被绷紧的声响。 第一百三十七章 叫我秀儿便好 “不好!它这是打算要拼死一搏了!”林成神色凝重,急忙又吩咐四人道,“你们赶快站到我所指的位置上去!” 话音才落,原本雄雄燃烧着的火焰却是骤然一衰,紧接着就变成了诡异的绿色,绿油油的,好不渗人! 四人哪见过这般诡异的场面,个个亡魂皆冒,竟一时间愣在了当场。 林成大喝一声,急道: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千万不要想着逃跑,真要被它给跑了出来,除了我之外,恐怕你们都得死!” 也不知林成所言究竟是真,还是仅是为了唬住几人,反正还挺管用。那四人一听林成所言,皆是浑身一颤,哪敢有丝毫地怠慢,当即杜绝掉了逃跑的心思,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动起身来,各自站到了林成所指的位置。 林成给几人所指的位置自然是有其用意的,四人共分东西南北四个方位站定,分别代表着震兑离坎四个卦位,成四正四方之势将火堆围在了其中。 见几人站定,林成亦是不敢有丝毫的耽搁,当即结指施起咒来。林成此时布置的阵法乃是利用了聚阳阵的原理,寻常聚阳阵一般以阳气重的古钱为阵基,而林成则以人体替之,以人体之阳,封锁四相,处于聚阳阵中的阳气会自行汇聚,浓度渐升。 林成此举的目的就是以人体之阳,镇压那黑毛老僵尸的阴煞之气,随着法诀的运转,阵中的阳气愈聚愈盛,原本那诡异的绿色一下子黯淡了下去,又恢复了往昔的正常。 见状,林成心中稍松,冲着四人郑重说道: “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切忌,不能妄动分毫!” 说罢,林成又从怀中摸出一张淡紫色的符箓,两指一夹,口中念念有词起来。 这真火符林成之前也用过,借此符咒之力能发挥出一丝三昧真火的神力,威能不可谓不大。原本林成并不想动用此符箓,因为凭借其如今的实力境界,这种高等级的紫色符箓他根本还画不出来,如今他手中用的,都是他师傅林天法遗留给他的,这种东西用一张少一张,甚是珍贵。 不过眼下单凭那凡火已很难将那黑僵消灭,却是由不得他藏拙了。 “急急如律令!燃!”林成一把将真火符打向火中,火中立刻燃起了一抹特别的亮白色。 三昧真火不愧是天下阴邪之物的克星,虽然这真火符中仅有三昧真火的些许威能,但也不是凡火好比的,或者说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如果说先前那老黑毛的叫声还可以用凄厉来形容的话,那么其此时的叫声就只能用类似杀猪般的惨嚎来形容了。 在冲天的火光中,火中的动静越来越弱,直至全然没有了声息,待到火势隐去,只余下了满地的灰烬与焦炭…… 看到这里,孔山四人紧绷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林成也是神色一松,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余下的事就十分简单了,几人将李老太爷的灰烬与碎骨全部装进了骨灰盅里,带了回去,多少也算给李县长留了个‘伴儿’。 近日来萦绕在李府上的阴云终是消散,李家人在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亦是有些悲伤与无奈,从林成口中,他们已是知晓了此事的前因后果,竟是李老太爷的尸首处理不当才酿成了此种恶果,着实令人唏嘘。 与此同时,大家对林成本事的肯定与道法玄学的认知也是有了一个新的高度,经此一事,大家逐渐认识到了玄学的深奥与广博,从而有了一颗‘敬鬼神而远之’的敬畏之心。此外,对于林成这位救命恩人,李府上下可谓是感激万分,就连李夫人也是难得和颜悦色了不少,她决定在李县长丧期过后就亲自登门拜谢,今日则打算先邀林成吃顿晚饭。 林成喜欢清净,对这热闹的场面颇为得不适应,故而晚饭过后,他便早早地借故告辞离去了,不曾想前脚才走出李府的大门,一道声音却是唤住了他: “林道长,还请等一下!” 林成闻言一顿,缓缓转过身去,却见一道窈窕的身影小跑着从里面追了出来,直至到了他的身前才停下。 瞧着眼前这道匆匆追上来的倩影,林成微愣: “怎么了,李小姐,你有事儿吗?” 可能是一路小跑的原因吧,李小姐的胸膛微微起伏,气息还有些不稳。她略微平复了下自己的气息后,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双清澈无比的眼眸,只听她柔声问道: “林道长~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啊?”林成闻言一怔,他根本没想到李小姐竟会突然这么问自己,一时间有些找不着北了。 见林成这副表情,李小姐心中一急,不由自主地又上前了几步,一时间,连她自己都不曾发现自己离林成靠得已是愈发近了,仅仅是隔了几个拳头的距离。 而此时此刻,林成脑中更是一片空白,却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了,这可是他第一次距离一个女孩这么近,近到他几乎毫不费力就能轻松感受到对方身体上散发出的淡淡幽香。 林成努力定了定神,将心中异样的情愫强行压下,往后稍稍挪了一步,而后故作平静道: “会的,只要有缘,我们一定还会再见到的!” 听到林成回答,李小姐噗嗤一下笑了,用力地点了点头,这一刻,笑靥如花,看得林成不由地痴了。 “咯咯~”看到林成这副样子,李小姐却是笑得愈发明艳了。 “咳”林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窘态,脸色一红,连忙干咳了一声,紧接着就要告辞,“李小姐,没有什么事的话,在下就先行告退了。” 说罢,林成径自给对方作了个揖,而后转身便要离去。 可还没等他多走几步,却又听得身后的李小姐喊住他道: “等一下!” 林成身形微不察觉地一怔,他偷偷深吸了口气,使自己七上八下的心稍稍平息后,转身问道: “嗯?” “我的名字叫做李苏秀,你以后叫我……秀儿便好!”李小姐的脸色微微发烫,透着微红,说罢,不待林成回答,她就径自转身一阵小跑走了。 “李苏秀……秀儿……” 林成怔怔出神,脑海中尽是那精致小巧的琼鼻,如黑瀑般的乌发,还有那双如同明星一般璀璨的双眼…… 第一百三十八章 月泉湖畔的那场雨 …… 六月末的气温已如火炉一般,着实酷暑难耐,屋子里亦是闷得跟蒸笼一样,仿佛只要在里头多待片刻就会被蒸成人肉包子。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林成的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烦闷,既然闲着也是闲着,还不若出去走走舒缓下心情,想到这里,林成便拿起一把油纸伞出门去了。 听说城南月泉湖的荷花开了,景致甚好,林成此去也是存了一观的念头。 月泉湖,湖如其名,恍若一弯明月真的落到了地上,着实相像。林成走在湖边的小道上,放眼望去,小半边湖中都开满了荷花,花大色艳,亭亭玉立,好不芬芳。 微风袭来,凌波翠盖,感受着远溢的清香,一时间林成的心中顿感宁静。 不过好景不长,江南的六月天就属雷雨最多,说变就变,这不,方才还是艳阳高照的天气,可眨眼间却已是风云突变,斗大的雨滴哗啦啦地倾泻而下。 虽然出门时带了伞,但还是有大部分雨水不可遮挡地飘落到了林成身上。 林成眉头微皱,举目四望,发现附近有一个亭子,正好可以用来避雨。林成快步躲进了亭子,这亭子位置较偏,亭中并无他人,拭了拭身上的雨水后,林成举头望向天幕,静静地看着天空雨滴飘落。 恰在此时,一阵急促带水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多时,亭子里又进来一个避雨之人。可等看清来人的面貌,林成心神却是不由一怔,心中莫名紧张起来。 来人正是他心中朝思暮想的李家小姐李苏秀。 李苏秀同样也看到了亭内的林成,同一时间便听得她下意识地惊喜叫道:“林大哥,你怎么也在这儿?好巧啊!” “是啊,好巧!”林成微微颔首,能够在此地见到李苏秀,他也着实开心的很。 两人最近的一次见面,还是上次李夫人母女二人亲自登门拜谢林成的时候,自那以后,他二人已是几个月未曾见面了。 “林大哥,你最近是不是都很忙,怎么有些消瘦了呢?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还有你怎么也会在这里呢?”李苏秀见到林成也很高兴,她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不自觉地就一连问了林成好几个问题。 “嗯,最近闲着没事做,所以来这边随意走走看看。”林成模糊地答道,“你呢?一个人来的?” “嗯呢,我也一个人闷得发慌。”李苏秀娇笑着点点头:“听人说月泉湖的荷花开了,我找不到人陪我,就只能自己过来呗。谁知在这竟意外碰见了你,你说我们这……算不算缘分?” 说着,李苏秀螓首微抬,深深地看了林成一眼,脸颊上不由地露出了两抹羞红。 看着对方这副模样,林成心中不由一热,亦是发自内心地说道:“是啊,缘分,得亏了这场大雨呢。” 话音才落,天空中雷鸣咋响,闪过一道惊雷。 啊! 李苏秀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往林成那边靠去,而林成此时也是不知怎的头脑一热,一把将对方给拥入了怀中。 林成能感受到怀中的娇躯明显地一怔,但却没有反抗,淡淡的幽香迎面而来,而此时,林成的脑中更是一片空白,完全不知所措,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得厉害,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充斥他的全身。 任管亭外大雨磅礴,电闪雷鸣,二人就在亭子里静静地依偎着,仿佛只要有了彼此,所有的一切也不过如此。 也不知过了多久,怀中的李苏秀突然开口唤道: “林大哥~” 嗯?林成这才缓过神来。 “可以松开了吗?”李苏秀柔声问道。 林成神色一动,赶忙松开了对方,不知怎的,松开对方的刹那,他的心中却有一种莫名的失落。 离开林成的怀抱后,李苏秀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此时此刻,她的脸颊上也皆是绯色,低着头沉默着不说话。 林成感觉到气氛有些不正常,心中不自禁地有些慌乱,干咳了一声,赶忙转移话题道: “啊,外面的雨似乎停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嗯。”李苏秀轻轻地应了一声。 雨后的空气很是清新,碎石铺就的道路之间多了许多深深浅浅的小水洼,鞋底轻踏在上面,发出清脆的细响。 “林大哥,你怎么时常都板着一副脸呢?”走着走着,李苏秀率先开口说道。 “你能对我笑一下吗?”说着,李苏秀径自停下了脚步,螓首微抬,怔怔地看着一旁的林成。 其实自从三年前一事后,林成已经少有微笑了,不是他不想笑,而是他很难再笑,不过,看着眼前这道满脸希冀之色的倩影,他还是尽可能地尝试着做了一个笑容。 噗嗤! 见着林成生硬的笑容,李苏秀不禁放声娇笑,露出一口皓齿: “你这哪是笑哇,笑哪有这样的啊?” 啊?林成心中一紧,赶忙按照他对‘笑’的理解,又尽可能地做了些调整。 “好啦?不逗你了。”李苏秀撒娇似地轻轻吐了吐舌头,“嗯……其实吧,你笑起来挺好看的!” 林成听完后,心里不由一阵荡漾,却是沉默着没有说话。 两人又一起静静地沿着湖边走了一小段儿,林成适才鼓起勇气,开口问道: “李小姐……” 李苏秀闻言却是娇哼了一声。 林成哪能不明白对方的意思,赶忙改口道:“秀……秀儿。” 听到林成这么称呼她,李苏秀立马又恢复了笑容: “干嘛?” 林成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仿佛下了偌大的决心般开口说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李苏秀的脸一下子就涨起了一层红晕,连耳根到脖子的皮肤都红了。 “你干嘛?干嘛突然这么问?”李苏秀低下了头,满脸的娇羞。 “看着我!”林成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一下子握住了李苏秀的玉手。 李苏秀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起螓首,却发现林成也在直直地望着她,羞得她赶忙把头别向了一旁。两人的目光接触虽然只有极短的一瞬,可她只觉脑子发晕,身子发酥,竟像是喝醉了一般。 第一百三十九章 春风十里蕴柔情 林成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扑腾扑腾地跳动得前所未有的快,甚至口舌都有些发燥了: “秀儿,我……我喜欢你,你能……和我在一起吗?” “啊~”李苏秀闻言一愣,脸上笑容一顿,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见对方这副模样,林成心中却是一紧,莫非是自己太唐突了不成? 片刻之后,李苏秀将双手从林成手中缓缓抽出,抿着嘴唇道:“林大哥,我得走了。” 这一刻,林成心中如遭雷击,不由泛起一阵失落,但他还是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尽可能地表现得平静道:“嗯,好,路上小心。” 李苏秀点了点头,径自转身离去。 林成呆立在原地,静静地看伊人愈走愈远,心也跟着一步步沉了下去。 “原来这都只是我的自以为是,也对,人家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又怎会看上我这个身无长物的穷酸道士。”林成在心底不禁自嘲道。 眼看着那道身影越走越远,林成也即将收回目光之际,却听得李苏秀忽地转身冲其喊道: “林大哥~明天记得来我家中找我哦!” 林成闻言一愣,下意识地就要开口询问,可李苏秀却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话落,就见其突然加快了脚步,一阵小跑后消失在了小路的尽头。 “她……她这算是……同意了吗?”林成抓了抓脑袋,总感觉云里雾里的,李苏秀的态度颇有些让其摸不着头脑。 别看林成在降妖捉鬼上颇有本事,可是在这感情问题上,他也是头一遭碰上,哪能懂得女孩子家的那些心思。 …… 夜里。 林成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的脑海中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地回想着今日李苏秀对他说的话――明天记得来我家中找我 她应该是同意了吧,她要是不同意,怎么还会让我去她家中接她?可她要是同意了,干嘛不直接告诉我? …… 第二天清早,林成便坐不住了,他特意换上了一套简洁干练的中山装,来来回回地在镜子前转悠了几遍才停下。 不过,等这一切忙完后,到底是选择哪个时辰去李苏秀的家中,也是让林成困惑了半晌: “什么时辰去好呢?不行,不能去太早,这样显得太过着急了,但也不能去太晚,万一她不高兴了咋办。” 直至巳时过了大半,林成这才打定了主意,出了门去。 林成的住处与李府离得并不是很远,林成一路思索着昨日的问题,不知不觉间便已走到了李府近前。 不知怎的,到了李府后,林成却又是突然犹豫了起来,他并没有急着扣门,而是自顾自在附近徘徊了起来。 林成不知道的是,他的身影早就落在了阳台上某人的眼里。 “这呆子~”李苏秀低声嗔骂了几句,眼中却是掩饰不住的惊喜之色,她飞快转身进了房内。 “现在就进去?还是再等等……?”就在林成在李府前纠结着要不要进去之时,“吱呀”一声,李府的门却是突然开了。 “呀!林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敲门呢?”一道靓丽的倩影从李府中走出,似乎有些‘意外’与‘惊喜’。 今日的李苏秀身着一袭亮蓝色的紧致长裙,显得优雅端庄的同时,又有些清丽脱俗。 “啊!我才来我才来!”见到李苏秀,林成的心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连忙找了个说辞。 “哦。”听林成回答,李苏秀在心底暗笑,也不点破,而是嫣然一笑道,“走吧,陪本小姐逛逛街去。” 林成闻言眼神一亮,赶忙点了点头。 二人并肩走在城中的一条街道上。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行人往来,络绎不绝,显得很是热闹。除此之外,这附近还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摊小贩,吃的用的,卖什么的都有,甚至连珍奇的洋货也有得卖。 李苏秀像极了一只欢快的小鸟,在人群中穿来穿去,一会儿看看这,一会儿看看那,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林成则是时刻不离地伴在李苏秀的身旁,看到她满面笑容的样子,林成心底也是高兴的很。 …… 李苏秀停驻在一个贩卖泥人儿的摊贩前,大声招呼林成道: “林大哥,林大哥~你快过来,你看这有捏小人的呢!” “来了,来了!” 林成赶忙跟了上去。 一眨眼的功夫,李苏秀又跑到了别处,看起卖首饰的地方来了。 “林大哥,你看这珠钗多美~” “是啊,你带起来一定很好看!” “林大哥,那手绢……” …… 逛得有些累了,两人又一同来到街边的茶楼吃了些茶点、小吃,席间,两人又各自聊起了以往的一些经历,李苏秀似乎对林成的事更感兴趣,静静地听林成说着一些趣闻异事,而林成那些难过不愿提起的曾经,她也没有刻意追问,仿佛只是一个简单的聆听者、陪伴者,她的温柔,她的善解人意使得林成心中不由一暖。 不知不知觉,两人的心越靠越近。 ……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不经意间,便已至傍晚时分了。 林成提出要送李苏秀回家,李苏秀想都没想便答应了。回李府的路本不长,但两人都心照不宣地刻意放缓了脚步,不长的路,却走了很长。 “这个……送给你!”快到李府的时候,林成突然停下,事先毫无征兆地从怀中摸出一物,将之递给了李苏秀。 该物通体素银,半面镂空,簪头还点缀着一朵形似雪莲的珠花,正是她先前说过漂亮的那支珠钗,林成见其喜欢,就偷偷地将之买了下来。 “林大哥~”作为李县长的千金,李苏秀自然不乏拥有各种昂贵珍奇的首饰,眼前这根珠钗虽然不贵,但林成的这份心意却是着实打动了她,接过珠钗,李苏秀清澈的眼眸中渐渐多了一丝雾气,她满怀珍爱地将珠钗在手中细细摩娑了一番后,又将之递还给了林成。 “林大哥~你帮我戴上吧。”说着,李苏秀的脸上升起了一抹红晕。 “嗳!”林成心中一喜,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挽起李苏秀的发髻,缓缓地将珠钗插入了其中。 精致的珠钗,配上绝美的容颜,看得林成渐渐痴了。 “秀儿~”林成由衷地赞了一句,“你真好看!” “嗯~”李苏秀螓首微低,脸上的红晕更深。 两人就这般静静地倚立着,落日的斜辉,将两人的身影拖得很近,很长…… 第一百四十章 欲倩烟丝遮别路 林成与李苏秀如愿走在一起了,李苏秀的到来,为林成的生活增添了许多生趣儿,她那古灵精怪、乐天的性格也使得林成的性子潜移默化地发生着改变,这一点,应该连林成自己都未曾发觉。 没过多久,林成就将此事告知了林天法,林天法虽然有些顾忌林成的身份,但见自己的徒弟着实开心了许多,便也默许了,不过,他也再三向林成强调,让其不准将自己阳尸的身份告诉任何人,包括李苏秀在内。此外值得一提的是,那冥堂之事,却仍是查不到丝毫的头绪。 …… 林成要忙道堂之事,李苏秀也有私塾要念,不过,两人隔三差五地见上一面,或是手牵手依偎着散散步,亦或是逛逛街、喝喝茶,又或者是一起去戏园听听曲儿…… 两人你侬我侬,日子过得很是甜蜜,充实。 时光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在一起好一段时日了。 虽然谈恋爱了,但林成却没有丝毫的懈怠,其还是像过去一样,几乎每晚都在汲取月华修炼,很是努力。不过在修炼之余,他就总会情不自禁地念起李苏秀,而每当想起她的时候,他又总会不知不觉地傻笑,林成这才意识到,李苏秀已经渐渐走入他的心里了,自己的心绪会因对方的喜怒而起伏,喜对方之所喜,忧对方之所忧。 …… 这夜,月华如水,林成屈膝盘坐在院内的一棵银杏树下,又如同往常一般吞吐月华修炼,他的整个身子都沐浴在洁白的月光之中,点点月华汇聚过来,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其体内。 此时可以看到,其体内有着一股手指般粗细的温凉细流正沿着特定的脉络周而复始地运行着,而随着那些月华不断地注入,那条细流也在缓缓地粗壮起来,这股能量便是林成苦修了数年的月华之能。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成体内的尸珠没有任何征兆地突然毫光大放,刹那间,道道月华自天而落,如长鲸吸水般悉数没入了他的身体,下一瞬,林成整个身子微不察觉地一震,一股难以言明的气机在其缓缓体内生成。 在这股气机的感染下,林成体内的月华之能莫名地躁动起来,运行速度愈来愈快,感受到体内的异状,林成不由脸色大变,但却又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这股月华只能运转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并最终脱离了原来的运行路线,一头注入到了其心脏位置的尸珠里面。 同一时间,林成陡然睁开了眼睛,露出了一对漆黑无比的眼眸,仿若黑洞,竟给人一股目眩神迷之感,下一瞬,一股强盛的气息自其体内迸发而出,将周遭的树叶全部吹飞了开去。 良久,林成眼中黑芒隐去,这一刻,林成感觉到自己体内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心念一动下,林成从地上一跃而起,让其又惊又喜的是,这一跃竟足足跃起了丈许来高,这还是在他没有尸化的状态下,林成心神微震,连忙又试着挥了几拳,这一试,林成脸上的喜意不由更深,因为无论是出拳的速度还是力度,其都比先前增强了好几分! 大概是福灵心至的原因吧,他的尸化之力,居然在今日有了重大突破。林成还欲尝试些什么,可下一瞬间,其似乎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连忙沉下心神,内视起自己体内的情况来。 这……这是?! 林成神色微变,骇然发现自己原本积攒的月华之能居然被全部消耗一空,而其心脏之中的尸珠却是隐隐变大了几分。 难道是……? 看到此幕,再结合此前的异变,林成心中渐渐有了一丝了然,看来那月华不仅有着潜移默化改善身体体质的作用,更是有着滋润壮大尸珠之效,自己如今已是与此珠彻底相融,尸珠壮大,他自然也能获得莫大的好处,最明显的就是他的尸化之力得到了极大的增强,已然达到了黑僵的层次。 ……几天后的早上,林成站在道堂门口,热情地向一些熟络之人打招呼,连他自己都不晓得为什么会变得这般主动,只晓得今日他与李苏秀两人约好,要一起骑脚踏车去兜风,地点就约在红叶茶楼外的一处亭子里。 “早哇,刘嫂。” “你也挺早啊,林道长,最近看你总是笑容满面,似乎心情很好啊。” “哈哈,有吗?” …… 林成骑着脚踏车往红叶茶楼的路上,一想到待会儿就可以瞧见自己心仪之人,他的心情就出奇得好,这段日子因为道堂中有些琐事要忙,实在抽不出空来,两人已经四五天没见面了,林成心中甚是想念。 “咦,是小月,她怎么来了?” 林成远远地就瞧见亭子里已是立了一道人影了,不过让其略感失落的是,此人并不是他朝思暮想的秀儿,而是李苏秀身边一个叫小月的丫鬟。因为害怕李夫人不同意他二人在一起,所以他二人的事,他们一直都是瞒着李夫人的,不过,因为小月与李苏秀较为亲近,故而林成两人的事她却是晓得的。 “小月似乎也是在等什么人,好像还等得挺急,难道……” 看小月在亭子里来来回回,东张西望的模样,林成心中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小月,你怎么来了?你家小姐呢?”林成忙问道。 在林成瞧见她的同时,小月同样也瞧见了林成,连忙迎了上去: “林公子,你总算来了,夫人她已知晓了你们的事,正打算把小姐送走呢!” 什么! 林成闻言如遭晴天霹雳,浑身大震,他忙疾声问道:“送走!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前两日的事,小姐为此与夫人大吵了一架,被夫人关了禁闭!”小月连道。 “前两天,为什么你不早些告诉我!”林成心绪大乱,急得眼眶都红了。 “我……夫人下禁令不让我们出府,谁要是敢出府门就打断谁的腿,我也是没有办法啊!”听到林成责怪自己,小月也很是委屈,“我也是趁着夫人和小姐离开了,这才找机会跑出来的,这是小姐偷偷塞给我的,叫我无论如何都要来这里,并亲自交到你的手中。” 说着,小月忙从怀中掏出一块手绢递给了林成。 第一百四十一章 阴司惊变 林成接过手绢,忙凝神看去,只见手绢上留着几行隽秀的字体:林大哥,我们的事已经被我阿妈知道了,她知晓此事后很是生气,无论我怎么央求她,她都不让我和你在一起,还说立马就要把我送到津城的舅舅家去。怎么办?林大哥,你怎么还没有来找我?我们会不会永远都见不着面了,我好害怕! “她们在哪?秀儿现在在哪?”握紧手绢,林成发疯似地问道。 “夫人和小姐乘坐的就是今天早上的火车,不过现在离她们……” 小月的话还未说完,林成便已调转车头,猛蹬踏板,真奔火车站而去。 林成此刻的心中被浓浓的自责所充斥着,若不是自己这几日他只顾着处理道堂之事,又怎会对此事一无所知,让她一个人独自去承受这些! 秀儿!等我!一定要等我!林成在心中疯狂地呐喊着。 快一点,再快一点!林成早已顾不上一切,甚至催动了尸化之力,他的心中现在发疯似的就只有一个念头――见她一面 自行车的速度已达到了它的极限,几乎可以用风驰电掣来形容了,引起了众多行人的侧目。常人要用半个时辰左右的路程,结果林成只用了约莫一刻钟就到了。 林成从自行车上跃下,三下五下冲上了候车的月台。 “呜――呜――呜――” 火车早已开动,林成此时正好瞧见了列车远去,车身的一半都已出了站外,低鸣的汽笛声回荡在空寂的月台上。 “秀儿~!” 林成发疯似地追赶起了火车,但处于提速状态中的火车却是越来越快,即使尸化状态下的林成,也根本追之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火车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站在月台的尽头,林成眼泪不自禁地滑落,这一刻,他的心仿佛又被掏空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 …… 相思苦,情难诉, 万里愁江无心度。 满月依旧望天, 思念深夜无眠。 …… 李苏秀的离去对林成打击很大,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缓过神来,浑浑噩噩,惶惶不知终日。 可是渐渐地,一个念头却是扎根在其心中,且随着时间的推延,变得愈发炙烈起来,是的,他想要去津城找李苏秀。然而让他愈加烦闷的是,自从李苏秀走后,自己的师父也没了消息,已经有两个月左右没有给他拖过梦了。 又是一个月的十五,这天晚上,林成一如既往地按照以前的方法做了准备,而后怀着忐忑的心情进入了梦乡。好在这次,林天法总算出现了! “死老梆子,这些日子都跑哪儿去了?!”林成嘴上破口大骂,但实则心中却暗暗松了一口气。 “我这不是出现了么。”林天法讪讪一笑,随即又卖了个关子,“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打算先听哪个?” 俗话说倒吃甘蔗甜在后头,林成自然选择了先听坏消息。不过这坏消息,却如同一个重磅炸弹,着实吓了林成一大跳!按照林天法所说,这阴间地府出大乱了!先是通往阴间地府的黄泉路莫名其妙地出现了许多危机,使得抵达阴间的鬼魂数量大大减少,与此同时,一些外出拘魂的鬼差也开始接二连三地失踪,而正当阴间派人调查及处理此事时,那关押恶鬼厉魄的十八层地狱却突然遭到了一群神秘人的攻击,导致大部分恶鬼脱逃。 虽然阴间立马启动了应急机制,修缮了黄泉路并重新捉回了一大批恶鬼,但还是有一部分恶鬼逃出了地府,抵达了阳世,甚至还有一小部分恶鬼趁乱成功转世投胎了!林天法消失的这一段时间大都是在处理此事了。 林成没想到这阴间居然出了如此大乱,甚至还危及到了阳间,这让林成深感不安,同时,林成也隐隐感觉到,这一切的一切,背后似乎都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操纵这一切,说不定此时此刻就有着什么阴谋正在黑暗处不断滋生…… “师父,阴司地府可有调查出什么眉目?还有那群神秘人究竟是何来历?” 林天法却是摆了摆手,阴司地府调查了这么久,也是没有丝毫的头绪,而那群神秘人也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查不到丝毫的踪迹。 听到这里,林成不禁眉头紧皱起来,事态的严重已然超出了他的想象,这种明知风雨欲来而无从下手的滋味可真的不好受。 “那地府打算如何处置逃到阳间的恶鬼?”这又是另一件林成极为担忧的事,因为他知道,天道所限,阴阳相隔,阴司地府是无法直接插手人间之事的。 林天法宽慰道:“放心吧,阳世间的许多名门正派已经和地府达成了协议,纷纷派出弟子捉拿这些恶鬼了。” 听罢,林成神色稍微,但眉宇间仍挂着一丝散不去的忧色。 “师父,那我可以做些什么吗?” “自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林天法话锋一转,深深地看了林成一眼道,“难不成你不想听听另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林成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好消息不曾听过,实在是方才的坏消息太过震撼人心,让林成慌了心神。不过,接下来的好消息给林成所带来的震撼,却一点不比先前的坏消息差,甚至还隐隐盖过了其一头。 说来也是不可思议,原来因为此次阴间大乱,林天法机缘巧合几下,居然得以一窥传说中的生死簿!当林成听到自己的师父居然偷看了传说中的生死簿后,愣是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要知道这生死簿可不是一般的东西啊!相传,这天地间共有天地人三本奇书,分别是天书封神榜,地书山海经,人书生死簿,这三本奇书据说在天地之初就已经诞生了,乃是天道规则演化而成的。 其中的生死簿,记载了天地人三界所有生灵的生辰,死时,以及阳寿等,这些都是天生就注定的,几乎不可更改,阎王及四大判官需要严格按照生死簿内容差遣手下进行勾魂索命等行动。 第一百四十二章 生死簿上无你名! 这本奇书,饶是整个地府也是没有多少鬼魂有权观看的,可如今自己的师父却告诉自己他偷看了生死簿,这叫林成震惊的同时又是有些担心起林天法的安危来。 “放心吧,此事绝对没有其他人知晓的。”林天法对此倒是毫不在意。 不过,若是林天法之前所言林成还能勉强接受的话,那么接下来林天法所说的,在林成看来,就简直都快是天方夜谭了。 按照林天法所说,这生死簿上,居然找不到他林成的名字! “师父,这……这就是……你所说的好消息!?”林成有些茫然,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林天法却是连白了林成几眼,露出一副艳羡之色道:“臭小子,这当然是好事,你可知道,这生死簿就相当于阳间的户籍簿,不同的是,生死簿上登记的是天地人三界所有生灵的信息,而你的名字不在其上,这就意味着你成了三界的黑户,被排除在三界众生之外,不在五道轮回之内了。” 见林成仍是一脸不解的模样,林天法没好气道:“说白了,就是你已经另类的长生不老了!” “长生不老?怎么会这样啊!”林成当时就懵了。 林天法真是又气又笑,须知天人都有五衰,古往今来有多少帝王枭雄,妖魔鬼怪大费干戈,穷尽其力寻求长生而不得,要是被他们知道自己的徒弟毫不费力得了长生,还这么一副极不情愿的模样,恐怕都要从坟墓里爬出来了! 不过,林成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懵懂少年了,这些年的经历早已使他的心智变得极为刚毅,经过最初的失神之后,林成已经开始慢慢消化之前的信息,并作出了些许推测。 “说起来僵尸就是游离于三界之外,不被轮回所纳的,难道我……” “你小子倒也有些长进。”林天法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他同样是这般认为的。 “可我……”虽说长生不老确实不错,但是一想到每个月那种非人的折磨,林成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你是在担心那件事吧?”林天法洞穿了林成的心思,嘿嘿一笑,大有深意道,“或许真的有办法能帮你解除鲜血的束缚……” “师父,你说的可是真的!?” 林成一听,立马来了精神,对林成而言,此事可比什么长生不老重要多了,他可不想一辈子活得都像怪物一样。 “哎呀,师父,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啊!”林成急不可耐,抓着林天法的胳膊摇个不停。 林天法只觉得自己徒弟这副猴急的样子有些搞笑,原本还想多吊着他一会儿,可却经不起林成这般折腾。 “好好好,我说,我说还不行么!徒儿你可知道一代天师袁天罡?” 袁天罡?他的大名林成自然是晓得的。相传,这袁天罡乃是唐朝时期赫赫有名的玄学大师,关于他的记载可谓是神乎其神,据说此人懂得"风鉴",即凭风声风向,可断吉凶,又精通面相、六壬及阴阳五行之术,堪称一代天师。更让人啧啧称奇的是,他的门人弟子中也是出了一位了不得的道术奇才,李淳风。这师徒二人在贞观年间,更是应唐太宗李世明之邀,推算唐朝国运,二人为此所创的《推背图》,更是号称算尽天下几千年之后事,被称为华夏第一预言奇书!不过后来,此人却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其实关于尸珠的记载……”林天法娓娓道来。 原来经过这么久的费力搜寻,不久前,林天法花了大价钱,终于在阴间搜罗到了一本古籍,这本古籍据说是袁天罡的后人在阴间所著,纪录的是一代天师袁天罡的生活琐事,一般人家都是将其当作人物杂记来看的,不过林天法却在其中发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 据此书记载,袁天罡一次外出游离时,意外得到了一枚奇珠,此后行踪就变得神秘莫测起来,连皇帝和许多亲人都寻他不到,久而久之,外界就都以为他失踪了。不过,其实还有少数几个人是知晓他行踪的,按照书上的记载,袁天罡其实辗转到了关外,来到了当时的渤海国,也就是如今的长白山一带,并在长白山上隐居了下来,潜心参悟道术,窥伺阴阳,最终得道成仙了! “成仙?这是真的吗?”林成有些不敢置信,虽说如今有些道法高深的修道之人,寿命绵长,且有诸多玄妙神通,在外人看来就如同神仙,但林成知道,那其实还是人,就算是天人(例如地府阎王、四大判官、孟婆等阴神),也只不过是活得久远些罢了,虽然与凡人来说,他们的寿命近乎无限,但只要寿元到了,依旧会死亡,所以才有天人五衰一说,而真正的仙与天地同寿,虚无缥缈,似乎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或许是真的,或许是他的后人为了神化他而杜撰出来的吧。”林天法喃喃,目光闪烁不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之后,他回过神来,又道:“关于那枚奇珠,典籍上也特地留有记载,据说每每月夜时,此珠都会变得徇烂夺目,溢彩流光,且有祥瑞从天而降,赐人福缘。只不过此珠后来却是和袁天罡一同消失了。成儿,难道你就不觉得那奇珠和尸珠何其相似!?” 林成点点头,确实古籍中所记载的奇珠,它的种种异相,和自己体内的尸珠简直一般无二,有种直觉告诉他,袁天罡的那枚奇珠或许就是尸珠! 林天法郑重道:“所以如今最紧要的,就是寻找袁天罡所留下的一切讯息,或许会对你有很大帮助。” “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做?”林成茫然道,“难不成我还要去趟长白山,可是长白山这么大,而且从唐朝到现在都过去一千多年了,哪里还能寻得到袁天罡所留下的讯息。” 林天法目光微微闪烁:“所以在此之前,你得先去趟津城……” …… 第一百四十三章 北上列车 …… 林成收拾了些必要的法器,以及一些有意义的纪念之物,三天后的清晨,最后再深深地望了一眼道堂后,林成毅然转身离去,踏上了前往津城的火车…… 按照林天法所说,袁天罡的后世子孙现如今好像就生活在津城一带,林成此行去往津城,就是想要能够从他们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线索。此外,更叫林成大为欣喜的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李苏秀可是正好也在津城的,这让其不禁对此行大为期待起来。 这趟北上的列车上,有着各式各样,形形色色的人。 火车车厢实行等级制,整列火车总共划分为头等车厢,二等车厢和三等车厢。头等车厢最是舒适,鹅绒的座位很是宽大,各种设施一应俱全,俨然是一个移动的笑房间。当然,服务越好价格自然越高昂,一般人是根本坐不起的,他们要是坐了头等车厢,旅途稍微长些,就恐怕得花去他们半个来月的工资,故而坐这种头等车厢的大多是些非富即贵之人。 二等车厢装饰设备则略逊于头等车厢,但也是较为宽敞舒适的软垫椅,比起三等车厢可是舒服多了,三等车厢车座皆是硬板,而且极为逼仄,车厢里面乌烟瘴气,异味冲天。 林成坐的是二等车厢,虽然说这么些年林成靠降妖捉鬼、作做法事也挣了不少钱,可都被他用来接济穷人了,自己手头上还真没有多少余钱。再者,此行去的可是繁华的津城,那边的花销肯定不是城关这种小城可比的,吃穿用度都需要用到钱,自然还是省些为好。 这趟开往津城的列车,没有个一两天的功夫是到不了的,林成也是第一次坐这种长途的火车,因为实在闲得是无聊,为了打发时间,便随手拿了本杂记随意地翻看着。 北上的列车经过一站又一站,林成也不晓得自己到哪儿了,只晓得车窗外的太阳由东边到了西边,并逐渐进入了夜色。 车窗外,已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了,林成看着自己在车窗上的倒影,怔怔出神,不知何时起,他的眉宇中已然多了一丝风尘,有了几分沉重,他晓得,自己早已不是以往那个稚气未脱的少年郎了,像他这个年纪,虽说不大,但身边婚配,甚至已为人父的也不在少数了。 社会就像是一个大磨盘,而生活则是其上的推杆,活着推着,推着活着,渐渐地就把人磨得不像人样了…… 车厢里的灯有些昏暗,这种黯淡的灯光,很容易让人生出睡意来,渐渐地,在车厢的来回颠簸中,林成也有了一丝困意,缓缓闭合上了双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颇为洪亮的人声把林成从睡梦中拉了回来。 林成看到,一矮一胖两个身着制服的列车员,正颐指气使地从车厢前部走来,看他们样子,应该是在验核乘客手中的车票。 “查票了,查票了,麻烦各位赶紧把车票出示一下!”那个矮小的列车员口中虽说着敬语,但却是板着一副脸,好像跟谁欠了他钱似的。 而那个圆滚滚的胖列车员,脸上虽露着笑容,但却很难让人将之与‘和善’这两个字联系到一起。 两人各查一边,很快便到了林成眼前。林成将事先准备好的车票递给了那个矮列车员,那矮列车员依旧板着一副脸,他瞥了眼车票,只是冷冷地“嗯”了一声,就又将车票递还给了林成。 林成被这一打扰,也没了继续睡觉的兴致,就继续拿着先前的杂记翻看起来。他乘坐的车厢是在该列车的中部,却是二等车厢的最后一节,再往后就是那三等车厢了。 那两位列车员很快便到了该节车厢的末尾,眼看着就要进入那三等车厢之时。 “吱呀”一声,横陈在两节车厢间的那道门骤然被人推开了。 从那道门里,过来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头儿,手中还领着一个粗布包裹,一副乡下人似的打扮。 “请问……”那老头儿见着两个列车员,神色一喜,似有所求地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得那矮列车员抢先扯尖了嗓子喝问道: “你是干什么的!来这做什么?!” 那老头儿听到对方的厉声喝问,忙将先前到口边的话吞了回去,面带央求地说道:“二位小爷,我的身体有些不适,不知您俩可否能给我些热水喝喝。” 听到动静,林成的视线被吸引了过去,正好瞧见了此幕,他知道那老头儿说得并不是假话,其脸色很差,光是立在那儿身子就抖个不停,显然身子骨确实有恙。 “什么热水,没有!”那矮列车员冷冷回道,可明眼人都晓得,列车上是不分昼夜,全天有热水供应的。 “求您啦,就给我一小……”老头儿再次哀求。 “出去!出去!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那矮列车员面露不耐之色,根本不顾那老头儿的央求,径自动手,连推带拖地将他推到了门的另一侧这才停手作罢。 老头儿哀叹一声,知晓事不可违,只得作罢。只见其强撑着颤抖不已的身子,正欲转身离去,恰在此时,一道声音却是喝住了他: “站住!” 开口说话的,正是先前都一直不曾开口的胖列车员,林成心中一动,还以为这胖列车员此刻叫住那老头儿,是要给他热水喝,不过事实证明林成显然是把对方想得太过良善了,只见那原本满脸堆笑的胖列车员此时也是骤然换了一副面孔,板着脸问道:“有车票吗?赶紧把车票出示一下!” 那老头儿闻言又是一叹,只好一手依着车厢,一手伸进衣袖中去拿车票。可谁知下一秒,老头儿的面色突然大变,哀声大叫道:“咋会这样,我的车票咋突然不见了!” “对了!还有我的钱!”老头儿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赶忙又将手伸入上衣之中,但紧跟着老头的脸色就豁然变了,他急忙将另一只手收了回来,双手发疯似的在上衣口袋中来回摸索着,连衣袖也翻看了好几遍,几乎全身上下都找遍了。 这下子,老头儿的脸色已经可以是用惨白无血来形容了,只听得其口中止不住地念叨着:“我的钱!我的钱怎么不见了!我明明就放在怀里的啊……!” 第一百四十四章 死不瞑目! “怎么了?车票呢。”那胖列车员却压根儿就像没有看到老头儿的神色似的,仍自顾自地问对方讨要车票。 老头儿拉着那胖列车员的衣角,扑通一下就跪下了,近乎发疯似地哀求道:“两位爷,我的车票不见了,我的钱也不见了!怎么办,那可是我孙女救命的钱啊!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帮我找找!帮我找找吧……!” (民国时期的火车票没有实名制,一般都是凭票坐车,概不退换。如此一来,许多人便钻起了这空子,他们往往凭手段混上火车之后,就趁机偷别人的车票以备查验或者以低价兜售他人,故而那时车票被偷之事时有发生,屡见不鲜。) “不见了?!”那矮列车员冷笑一声道,“装得还挺像,我看你就是想逃票!” 那胖列车员亦是摆出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紧跟着在一旁帮腔道:“就是就是,像你这样的老油条,咱哥俩可是见得太多了!” “我……!”老头儿丢了车票与钱财不说,此刻还被人说成了骗子,简直百口莫辩,欲哭无泪。 “车票拿来!” “快点拿出来!” “哼,老油条!装得还挺像。” …… 车厢内的人大多冷漠视之,整个车厢内竟无一人上前,甚至有个别人的嘴角居然还挂着淡淡的笑意,饶有趣味地“欣赏”着眼前的这一幕,显然是将此当成了这无趣旅途中的一场好戏。 看到这芸芸众生相,林成心中微叹一声,径自站起身来,意图向车厢后面走去,从方才的细枝末节上林成可以认定,那老头儿并不像是装的,应该是却有其事。 可还没等林成走近,那老头却突然急火攻心,整个身子微微挣扎了一番后,直直地倒了下去。 而此时,那两位列车员,包括车厢内的几人却还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肆意交谈道: “这老头儿怎么了,怎么还赖地上去了?” “还能怎么,八成是在装死。” “看他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 林成急忙快步上前,发现此人眼睛大睁着,直直地盯着眼前的两个列车员,但一探此人的呼吸,却是发现其已然断气了。 死不瞑目?! “他死了!” 林成心中一紧,他冷冷地瞥了众人一眼,愤然说道,其无形中散发出的煞气,使得那几人心底莫名一寒,竟纷纷闭上了嘴巴。 什么!死了!? 那两位列车员一脸愕然,还有着些许不信之色,因为他们看到那老头儿分明还睁着眼,他们赶忙弯身,亲自查探起了老头儿的脉搏与呼吸。 这一看才发现,这老头果真已是断了气了! 两人这才意识到情况的不妙,呆愣了片刻后,其两人很快反应过来,他们相视一眼,留下矮列车员在这看管尸体,而胖列车员则急急忙忙地往列车室跑去。 不知是发生了此事心中有些惧怕,还是林成看其的眼神太过犀利,总之,矮列车员显得有些坐立不安,根本不敢把目光看向一旁的林成。 很快,一个看上去列车长装扮的中年男子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列车员,之前那个胖列车员自然也在此列。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被地上的死者吸引,胖列车员偷偷地冲矮列车员点了点头,那矮列车员见状,神色顿时微不察觉地一松。 显然来时那胖列车员已对那列车长说了些什么,那列车长只是象征性地看了看地上的老头儿几眼,便将之当做了突发性病例处理。 “真他娘的晦气,死在哪儿不好,偏偏死在这儿!”列车长小声咒骂了几句,当即便以公务为由支开了林成与边上的那些看客,继而又冲着那两个胖矮列车员挥了挥手道,“快点把他给我抬到杂物间里头去,小心点,别引起其他乘客的注意。” 说着,连接两节车厢间的门都被合上了。 虽然被那列车长说话的声音很低,但林成是何等的耳力,听到那列车长所言,一时间,林成心中不由生出了诸多感慨:这世道人命居然比草芥还要低贱,世态真的已经炎凉至此了吗? 因此事发生在夜间,又处理得十分迅速,故而除了此节车厢外,此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的。 但就是那些知晓此事之人,也一个个神色淡漠,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身逢乱世,死人再是稀松平常不过,人们一个个神经早已麻木不仁,根本没有人会在意那老头儿为何而死,身后事又会怎样处理,他们该喝茶的喝茶,该睡觉的睡觉,恍若真的只是看了一场戏,全然没有将之放在心上。 那一张张冷漠的面孔,看得林成心中发凉,林成原先以为这世上的人无非有两种,除了好人就是坏人,可他渐渐意识到自己错了,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这种冷漠的看客该归为哪类?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应该就是天地间怨气骤生的缘由所在吧? 林成的思绪很乱,之前那老头儿身死的一幕不断在其脑海浮现,久久难以平息。良久,林成深吸一口气,起身去厕所洗了把脸。 林成并没有回车厢,而是立在车厢外的过道口,望着车外无尽的夜色与黑影,怔怔出神,这一站就是半个多时辰,直到车厢的广播里传出前方即将到峄城站的提醒,他才返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林成也不晓得这峄城是什么地方,只晓得这峄城火车站很小,火车进站以后,站在月台上候车的行人寥寥无几。 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什么,林成无意间注意到,在车窗外的月台上,那一胖一矮两个列车员正与一位同样身着制服的男子面对面交谈着,而他们的身旁一侧,还放着一副被白布覆盖着的单架,不用猜也晓得那应该就是老头儿的尸体了,除此之外,此时老头儿的尸体边上却还立着一个人影。 这个人影一直背对着林成,静静地立在尸体边上,既不走动也不说话,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古怪,而且不知怎地,林成总觉得这道人影看上去似乎有些熟悉。 第一百四十五章 索命厉鬼 正当林成暗自疑惑,不明所以的时候,那人影却突然转过身来! 露出一张苍白无血,面无表情的脸来! 与此同时,一股阴冷至极的煞气扑面而来,径自渗透进车窗,立时使得车厢里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好几度。 “啊欠~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一下子就冷了!”车厢里有人打了个喷嚏,自顾自嘀咕道。 “是他!”林成也是受了一惊,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暴毙于列车上的那个老头儿,确切地说,应该是他的鬼魂! “他怎么会这么快就化作了恶鬼?!”林成不解,一般人死后,灵魂虽会出窍,但并不是立马就会变成鬼魂的,这之间还存在着一个过渡期,说白了就是从灵魂到鬼魂的过渡阶段,这个期限视人而定,一般来说,大概是三天到七七四十九天不等。但这其中,也存在着一些个例,就比如某些含怨而死之人,受怨气刺激催发,就会加快变成鬼魂的速度,怨气越大,过渡期就越短。例如几年前那个叫吴胖子的水鬼,仅用了三天左右的功夫就化成了水鬼,而眼前这个老头儿死了也才不过几个时辰,居然就已化成鬼魂来寻仇了,其怨气更是达到了一个骇人的地步。 “不应该啊!”突然,林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浑身汗毛骤然乍立,“难道他……他已化成了索命鬼?!” 索命鬼,乃是厉鬼的一种,凡是被这种鬼魂缠上之人,定会惨遭横死,十死无生!索命鬼乃是含怨屈死的人化作的,怨气本就极大,再加上他们为了报仇,甘愿放弃轮回的资格,永世沉沦地狱,如此一来,怨气更是达到了一个极点。 虽说那两人是罪有应得,但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厉鬼所害吧。 想及此处,林成心中大急,连忙从座位上立起,冲着窗外大喊道:“小心!快到我这边来。” 月台上的三人听到林成所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觉得有些莫名奇妙,不过,他们很快就又若无其事地继续交谈了起来,显然将林成的话都当作了耳边风。 该死! 林成暗骂一声,作势就要从车窗外跳将出去,可他的身子才探出去一半,就被一位看门的列车员拽住后臂给拦了下来:“危险!这位先生,列车即将就要再次出发了,还请不要做出这些危险的举动!” 话音才落,整个火车车身一颤,又缓缓开动了起来,而随着列车缓缓前行,林成的视线也跟着移动了起来。 不好! 林成目光猛地一缩,他看到那老头儿突然化作了一道阴风,直直扑向了一旁的矮列车员! 而对于这一切,那矮列车员根本一无所知,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就被老头儿的鬼魂钻入了其体内。那矮列车员浑身猛然一震,而后便见其整个身子如同发了羊颠疯似的剧烈抖动起来。 林成大急,那老头儿的鬼魂竟然凶戾至此,居然不顾阳火烧身,直接强制上了对方的身,那矮列车员此时的异状就是老头儿的鬼魂与其身上阳火斗争的结果! 看到这突如其来的异状,那胖列车员二人也是吓了一大跳,忙问发生了何事。不过这异状来得也快,去得也快,只瞬息的功夫,那矮列车员就不动了,等其再睁开眼的时候,他的眼中却已然多出了一抹阴邪之色。 “矮列车员”脸上狞色一闪,突然毫无征兆地往前那么一扑,一头撞向了身旁的胖列车员。 那胖列车员根本没有预料到自己的同伴居然会突然来这么一手,加上他本就离车道极近,重心失衡下,一头栽倒进了列车行进的轨道中。 “不!” 胖列车员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恐的大叫,随后就被火车的车轮碾压而过,肥胖身子的如气泡般碎裂开来,惨死当场,鲜血飞溅到车窗之上,染红了大半边窗户,这骇人的一幕恰好被某些人看到,顿时引起了排山倒海的尖叫! 还不算完!做完这一切后,“矮列车员”又阴仄仄地一笑,旋即在众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自己又纵身跳进了车轨当中。 笨重的铁轱辘瞬间从他身上一碾压而过,将其生生碾成了肉酱,体内的黄白之物流了一地! 从矮列车员突然被恶鬼上身到其骇然自尽,这一切看起来很长,实则只发生在眨眼之间,只瞬息的功夫,便有两条人命惨死当场,唯独剩下了制服男子一人。 该男子哪见过这种场面,顿时怪叫一声,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不停地干呕起来。 列车长也大意晓得火车撞死人了,整列火车开出去一段距离后就被迫停下了下来。而此时,种种哗然之音已从列车的各个位置乍响,尖叫声嘶喊声乱作了一团。 如若不是有人偷了那可怜老头儿的钱和车票,如若那两个列车员能多出一些热忱,如若那些冷漠的乘客不再充当看客,事情的最终结果可能都不会是如今这种局面。 林成呆立在嘈杂的人群中,心中百感交集。 …… 出了这种事,当地警察局自然免不了要象征性地调查一番,但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调查出来,只将那矮列车员当成精神失常人员处理了。 但如此一来,众人都是被耽搁了行程,几乎在峄城火车站冷冷地待了一夜,但也有个列,就比如头等车厢的那些权贵们,自然是要被好生招待的 直到破晓时分,一干人等才在铁路相关工作人员的安排上,改乘了另一列途径峄城的火车。 这辆同样开往津城的火车上原本就已拉载了不少旅客,此刻又加上林成他们这堆人后,车上的空间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 一二等车厢还好一些,毕竟那价格高昂到足以让大部分人望而却步,但所有的三等车厢都人满为患到几乎迈不开脚的地步,仿佛车厢内待的不是人,而是一车车的牲口。 好在林成原先乘坐的就是二等车厢,此刻同样是被安排进了二等车厢,这也是唯一让他稍感安慰的地方了。 折腾了近乎一夜,林成也有些身心疲惫,困意顿生,故而在列车的餐车中简单吃了些东西后,他便靠在座位上歇息了。但事实再次证明,火车上的确不是歇息的好地方,大概只眯了不到一个时辰,林成就又被吵醒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初到津城 睁开眼,林成看到一个茶房装扮的消瘦男子正向邻座的一人垂了垂首道:“这位老爷,前面就是兖州了,该下车了!” 火车上并没有中途报站的相关规定。准备在中途下车的乘客,要想知道何时下车,只能自己看外面的站牌,或者四处打听。如果是夜间行车看不清外面的站牌,或者打听不出来,就有可能下错车站。如此一来,报站这个“重任”就落到了茶房的头上,当然必要小费却是少不了的。 “知道了!” 那个被提醒之人却是有些不悦,在伸手递给茶房小费的同时,还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似乎是怪罪茶房说的太大声以至于让别人都听见了,毕竟他可是出了钱的。 林成从别人的闲谈中得知,这兖州是山东的一个地名,列车已经抵达了山东了。 约莫过了半刻钟左右,列车抵达兖州站,列车到站后,从车厢内下去了几人,但是紧跟着上来的一行人之中的某个女子,却是让其眼前微微一亮。 该女子看似不过碧玉年华,年纪大致与林成相仿,其身着一袭黑裙外搭一件天蓝上衣,一头干净利索的短发落至齐肩,双眸秋波流转间,由内而外地散发着一股青涩文静的气质,不由得令人好感大生。 这倒不是林成见异思迁,贪图美色,只是相对一味只会相夫教子的传统女人来说,这种思想开放的新时期女性更值得赞扬与支持。 该女子手中还提有一个箱子,此时其正双手用力将箱子举起,想要将之摆放到头顶的行李架上,不过从其很是吃力的表情来看,这箱子应该颇有些份量。 “我来帮你吧!”林成冲其微微一笑,说完不待对方回答,他便顺手接过了对方手中的箱子。 待该女子从微愣中缓过神来,林成已是将箱子放上行李架了。 出人意料的是,该女子并没有感谢林成的意思,反而还颇为埋怨地说道:“你为什么要帮我?我可以的!” 不过她的声音倒是清脆悦耳,十分得动听。 “呃~”闻言林成不由一愣,颇为尴尬地解释道,“我不是看你有些吃力,所以就顺便搭了一把手。” “哦。”女子淡淡地应了一声,便不多言了。 敢情自己乐于助人还错了?见对方这副态度,林成心中不禁有些郁闷,无奈地干笑一声后,就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不知是老天开玩笑还是什么,该女子本来是要往车厢前侧的空位上坐的,可还没等她走至那儿,却突然有几人从前面的二等车厢中快步了走过来,不多不少,正好将空位全部抢占完了。 女子微愠,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另寻其他的空位,她环视了一眼车厢,而此时,整节车厢中就只有林成对面的位置恰好还是空闲的。那女子在原地停顿片刻后,贝齿一咬,最终还是在林成的对面坐了下来。 不过,两人都是下意识地将头別向一边,谁也不看谁,也不说话。如此一来,一种古怪的氛围便在两人间荡漾开来。 列车开动后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是保持着这副姿势,任是谁像傻瓜一样保持同一个姿势这么久,恐怕都会坐不住的。 “哎,真是遇人不淑啊,出来走走才晓得,这天底下真的是什么人都有!”林成心中苦笑一声。 正当其想着是否要设法改变一下这种氛围时,一位检票的工作人员恰好出现了。 “这大哥出现得可太是时候了。”林成暗松一口气,借拿车票的机会,赶忙偷偷地活动了一下有些酸涩的脖子。 那蓝衣女子的举动也是大致相同。 而此时,检票的工作人员也已到了二人近前。 “还麻烦你们小俩口儿把车票出具一下。” 那工作人员只察觉到二人间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劲儿,却是将二人误当成情侣了。 什么!我和她什么时候成小两口了?!闻言,林成呼吸当场一滞,差点没被自己的一口气给呛死。 反而那蓝衣女子,一双美眸瞪得老大,同样也是被那工作人员的语出惊人给隔应到了。 不曾想这工作人员也是个八卦之人,见状,又那么来了一句: “难道你们不是一起的?” “不是!” “当然不是!”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道。 “哦。”那工作人员似笑非笑地看了两人一眼,也不再多言,只是他的脸上却还挂着一幅“我都懂”的神情,看样子似乎是认定林成两人在闹别扭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小插曲却是让二人间的氛围更显尴尬。好在,列车一路北上,期间自然免不了有要下车的,待得车厢中终于又多出了一个空位后,蓝衣女子趁机赶忙换了个座位,总算是让林成长吐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旅途除了乏味儿外,倒也没再起什么波澜,又是一连好几个时辰晃荡下来,待到申时已过了大半,列车终是抵达了津城。 在列车缓缓驶进津城的刹那,林成的内心却忽地激动起来,之前的疲惫与失落统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急切的期盼与思恋。 “秀儿,林大哥找你来了!”林成在心中喃喃。 该躺列车的终点站就是津城,列车到站后,车上的人一涌而上,林成也只能顺着人流,一路随波逐流,出了火车站去。 等出了火车站,虽然心中早已有了准备,但津城的宏大与繁荣,还是远远超出了林成的预料。津城不愧是座历史名城,文物古迹,建筑风格,无不彰显着辉煌与大气,浓重的历史气息扑面而来。 面对这座庞大而又陌生的城市,刹那间,林成不禁生出了一种茫然与渺小之感,说不孤寂那是骗人的。 “秀儿,这就是你如今生活的城市吗?” 正当林成驻立原地,微微失神的时候,一道熟悉的人影却是自顾自地从其身旁走过,一直到了路口才停下。 蓝衣女子单手提着箱子,对着路旁的黄包车夫招了招手,立马有一个剃着平头的精明汉子先人一步抢先迎了上来。 他先是冲着蓝衣女子点头一笑,而后便一把接过蓝衣女子手中的箱子,操着一口浓重的本地口音道: “这位儿小姐,准备是要去哪儿呢?” “去津水女子学堂。”蓝衣女子不假思索道。 自中华民国建立伊始,废旧立新,民智开化,特别是‘禁缠足,倡女权’之后,女性开始勇敢步入社会,故而一系列女子学校因如雨后春笋般在中华大地上不断涌现。 第一百四十七章 祥云客栈 “好嘞!您坐好,津水女子学堂儿,这就走咯儿!”津城话字正腔圆,除了东北人,可能说话底气最足的就属津城人了,眼前的这汉子便是如此,待蓝衣女子坐定以后,他吆喝一声,拉起车子扬长而去。 不知怎地,待得黄包车从林成身旁经过时,那蓝衣女子还特意转过头来冲其冷哼了一声,一副“怀恨在心”的模样。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林成不由苦笑一声,收了收心神,迈步离去。 …… 林成走在繁华的街道上,心中感触颇多,这是他第一次独自来到一座陌生的城市,事先并没有做其他的准备,走着走着,林成最终目光停在了路旁一家名叫“祥云”的客栈上,让其颇为好奇的是,该客栈门外还用白字黑字写着几个大字,“洋人与狗不得入内”,这倒是怪特别的,斟酌了片刻后,林成便踱步走了进去。 虽然说他很是想念李苏秀,想到恨不得立马插上翅膀飞到她的身旁,可是现在他只是知道李苏秀来了津城,至于对方的具体位置在哪儿,过得怎样,还是一无所知的,虽说他有手段能够探寻她的位置,但眼见天色渐晚,再加上他也有些乏累,故而他还是暂时压抑住了自己内心的激动,打算休息一宿,明日一早再去找她。 林成一入客栈大堂,便立即有伙计迎了上来。 “这位小哥儿,是要打尖儿还是要住店呢?” “自然是要住店,劳烦小二哥给我来一间房,再烧些热水。”林成朝其拱了拱手道。 “好嘞,您这边请。”小二点了点头,领着林成在柜台前登记妥当后,便带着他上了二楼的厢房。 “嗯?”路过左边第四间房时,林成的脚下却是微微一顿。 走在前面的小二有感也是停下了脚步,问道:“客官,怎么不走了?有事儿吗?” “这间房平时有人住吗?”林成想了想,说了一句看似不着边调的话。 但是,这话落在那小二耳朵里,却是令其脸色微不察觉地一变,虽然其掩饰地很好,但这丝微妙的变化却是没能逃过林成的眼睛。 很快那小二便装作若无其事地笑道: “怎么了,您怎么这么问?” 林成眼中微微闪过一缕异色,随后便打了个哈哈道:“没事儿,我只是观这附近的几间房都有人住,但却唯独只有这间房却是从外面上了锁,故而感到有些不解,才如此一问罢了。” 经林成这么一说,小二暗中神色微松,忙笑着解释道:“其实也没什么,这里面都放置着一些零零散散的杂物而已,因为平常时间用不着,有为了避免一些客官误入其中,索性就把它给锁起来了。” “原来如此。”林成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 二人见状,忙又领着林成往前继续走了一小段,到了回廊拐角处的一间房外。 “客官,这就是您的房间了。” 林成点了点头推门而入,大致地看了一眼,这房内陈设虽然有些陈旧,但却剩在颇为得干净与齐全,总体来说,林成还是较为满意的。 “你且稍稍歇息片刻,等热水好了我自会给你端上来的。” 说完,那小二朝林成作了个揖后,便径自退下了,临走时,还将房门顺带给稍上了。 林成看着对方离去,心中却是若有所思起来。那小二先前闪烁其辞的说法自然是不能让其信服的,对方显然是对其有所隐瞒,那间房肯定有问题。 而且林成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为方才其路过那间房的时候,居然隐隐察觉到了一丝阴邪之气,很明显,那间房中肯定有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不多时,那小二便为林成送来了热水。林成沐浴更衣一番后,不由神清气爽,而此时,天色也渐渐昏沉了下来,林成便打算先下楼用过晚饭后再好生歇息。 出于疑惑之下,林成在路过先前那间厢房时,趁着没人瞧见,还特意停下脚步往门里面张望了一番。 不过,因为门的缝隙有限,故而林成只能瞧见房内的部分景象,但这也足够了。 虽说这房中光线有些昏暗,但并不是像那小二所说的是放置杂货的地方,反而恰恰相反,透过门上那道狭小的缝隙,林成瞧见这间房内桌椅板凳放置齐整,竟是纤尘不染。此外,他目光所能看到的左侧位置,居然还放置了一座样式颇为精致的梳妆台,看上去倒像是某个女子的闺房。 看到这里,林成的眼中闪过一缕异色,不过为了避免引起别人的注意,林成并没有再驻足下去。 等下了楼,大厅里已然是坐了不少人了,都在吃着喝着。林成径自寻了一处靠边的桌子坐下,而这时,先前招待过他的小二已是热情地迎了上来。 “小哥儿是饿了吧,想吃点儿什么呢?我们这荤的,素的,炒的,蒸的,样样俱全。” 林成笑着点了几个小抄,又要了一壶水酒。 “好嘞!”小二笑着应了一声,当即跑下去准备去了。 因为此时已是晚饭时分,店中进食的人不少,故而等待饭菜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在等待上菜的这段时间里,林成闲着无聊,便索性闲听起别人的对话来。 那些走南闯北之人用得大多是他们的方言,这些林成当然是听不懂的,只是觉得颇为得新鲜。不过,此时在店中进食之人也不尽是些外乡人,自然还是有着不少本地人的,其领座就有着这么一桌本地人,他们此时交谈所用的便是津味儿十足的津城话,津城话与普通话所差无几,林成多少还是能够听懂的。 这桌上坐的是三个年纪相仿的壮汉,本来三人所聊无非就是一些生活中的琐事儿,但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因吧,聊着聊着,这三人就扯开了。 而此时,林成的饭菜也总算上来了,他一边进食一边听着他们谈天说地,倒也闲得自在,但是他们接下来的谈话内容却是让其神色微正,不由地多了一份心思。 只听得其中一个眉心有痣的汉子忽地压低了声音道:“喂,我偷偷和你们说啊,其实这个店里不干净!”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夜半鬼唱戏 “不干净?!”其余两个汉子闻言一愣,也是立马来了兴趣。 “怎么不干净,难道这个店里有什么脏东西不成?”其中一个汉子问道。 那眉心有痣的汉子点点头,却并不急着回答,而是不紧不慢地拿起酒碗吞了一口酒水,又举箸吃了几口小菜,一副吊人胃口的模样。 “哎呀,你可别藏着掖着了,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与我们听听吧!”其中一个性子较急的汉子当即催促道。 眉心有痣的汉子看了其余二人一眼,大有深意道:“要我说也可以,不过这顿酒就可得你们请了。” “敢情在这堵着我们呢,得得得,我们请,我们请,你就快说吧。”性子较急的汉子立马应承了下来。 眉心有痣的汉子嘿嘿一笑,这才贴近了两人道:“听人说……在每个礼拜四的夜里……只要住在这间店里的人,深更半夜的都能隐隐约约地听见有个阴柔的女声在唱鬼戏哩,而且这一唱呀就是一晚上!” “真的假的?如此瘆人的事,我们怎么没听说过?”其中一个汉子又惊又疑道。 “当然是真的,我这事儿也是从我一个一起跑码头的兄弟那听得的,他以前就在这家店里当过一段时间的伙计,对这怪事儿可以说是知根知底,故而我敢打包票,他说的一定是真的!”见两人有些不信,那眉心有痣的汉子忙拍了拍胸脯道,“你们想啊,来这住的都是些外乡人,本地人谁没事儿会去住客栈,而且此事又不是天天发生,只有每个礼拜四的深夜才有的,就算那些外乡人听到了,估计掌柜也会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再加上那东西闹归闹,却也没害过人,故而真正知晓此事的人却是不多的。” “原来如此。”经他这么一说,其余二人都是信服了大半,但其中一个汉子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紧跟着又道,“对了,你方才是礼拜四?今日不就是礼拜四吗!” 其中一个汉子也跟着说道:“那照你方才所言,今夜岂不就是那东西现身之时?” 眉心有痣的汉子点了点头道:“十有八九就是如此了。” 见状,先前那汉子又打探起那东西的来历来:“老刘,那你可晓得此地到底为何会有此怪事发生的?那东西究竟是何来头。” 眉心有痣的汉子如实说道:“那我就不晓得咯,但想来应该与这家店的掌柜有什么关联。” …… 虽然他们说话的音量已是压得极低,但林成是何等耳力,自然将那三个汉子的话听得是清清楚楚。三个汉子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半天,渐渐地却又扯到了别的话题上,而此时林成饭菜也吃得差不多了,便结了账径自上楼了。 “照先前那几人所言,这东西不曾害过人的性命,如此看来它并不是什么恶鬼冤魂,但是其却又一直徘徊在此地不肯离去,难不成是有什么心愿未了?”林成躺在床上,细细地考量着。 “算了,既然遇到了,那索性今晚便去瞧上一瞧,如若其真有什么心愿未了,那就看看我能不能设法帮到它。”想到这里,林成心中当即有了定计,他将双眼一闭,脖子别了过去,先行养精蓄锐了起来。 这一睡就是好几个时辰,约莫子时左右,林成起床洗了把脸,见时间差不多了,他便耐心在床上打坐等待起来。 此时已是深夜,客栈中的人大多已经熟睡,整座客栈里万籁俱寂,鸦雀无声。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寂然无声的店里却是毫无征兆地突然响起了一道女声,隐隐约约在唱着什么,调子忽高忽低,婉转冗长,但因为房间的隔音效果好,故而并不怎么听得清楚。 林成闻言精神一怔,一个翻身下了床,出门循声而去。 “这声音果然是从那间厢房里面发出来的。”林成当即便判断出了那声音的大致位置,而随着他越接近那间上了锁的古怪厢房,那阴柔的女声也愈发地清晰了起来,咿咿呀呀的,唱的还果真是京剧。 “隐怨娇嗔选绣妆,宜男赠梦锁麟囊,春秋亭外窥啼影,朱楼阁上忆断肠……” 林成也不晓得她唱得是哪首曲子,但大半夜的,饶是他听着也觉着真怪瘆人的。 大概是那小二刻意安排还是怎么,林成这一路走来,却发现这被上锁厢房两旁的房间,都是没有人住的,他并没有察觉到任何生人的气息。 林成轻手轻脚地走到那上了锁的房门外,屋里头那东西继续咿咿呀呀地唱着,应该是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林成将呼吸声调至最低,随后便透过房门的缝隙,往里头瞧去。 房间里漆黑一片,但这对于林成的尸眼来说却是没有丝毫的妨碍。林成的目光在房内飞快地扫了一圈,很快就被一道人影给吸引了过去,不,确切的说,应该是鬼影! 一道身披大红色鲜艳戏服的女人身影正背对着他,端坐在梳妆抬前,一手摆弄着她那头长长的乌发,一手却是掐着兰花指儿,口中咿咿呀呀地唱个不停。 “休恋逝水别余恨,早悟兰因自思量,韶华无言人生遇,残生复安德馨香……” “大半夜的,跑这来听鬼唱戏,我看也只有我了吧。”林成心中不禁生出了这般古怪的念头。 听着听着,林成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忙把头收了回来,他四下瞧了瞧周遭的动静,看看有没有人发现自己。 可就在这时,房中那瘆人的戏曲声也是戛然而止。 咦!怎么不唱了? 林成心中一紧,赶忙透过门缝再次往里面瞧去。 可这一看他才发现,原本那端坐于梳妆抬前的鬼影却是已然不见了踪影! 怎么不见了?! “难不成这鬼魂也能唱累了,故而跑去喝水去了?” 林成心中没来由地想着,目光却是在房内四处寻找起来。 可恰在这时,一张人脸突然毫无征兆地猛地出现在了林成眼前,隔着门缝,与林成来了个四目相对!这张脸毫无血色,白得就如同抹了面粉似的,而它的眼眶里更是只剩下了骇人的眼白! 我艹! 林成汗毛乍立,吓得是头皮发麻,下意识地猛然往后退去,饶是他也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吓个半死。 可还没等他站稳,身后却是陡然又响起了另一道声音。 “你是谁?鬼鬼祟祟地在这儿干嘛?!” 林成闻声赶忙回转过头去,却见走廊的尽头上,该店的掌柜与小二直直地立在那儿,正冷冷地看着自己。 第一百四十九章 阴阳永相隔(一) 此时的气氛着实有些诡异。 林成干咳了一声,刚欲开头找个借口搪塞过去,而此时,却见那小二低声在掌柜耳旁说了些什么。 掌柜双目微眯,寒声问道: “你都看见了?!” 林成见状,心知再也难以搪塞过去,也就承认道: “不错!就是不知那房中的女鬼与掌柜你是何关系呢?” 见林成这般镇静自若的模样,那掌柜眼中闪过一缕异色,道: “常人都是敬鬼神而远之,唯恐避之不及,但是你却似乎一点不怕,反倒是对此颇感兴趣?” 林成淡淡回道:“我师出茅山,区区鬼魂自然不可能使我畏惧。” “道士?难怪,难怪……”那掌柜听林成道出了自己的身份,顿时一愣,眼中对林成的敌意也是少了许多,他径自叹了口气道,“不过,此事却不是你能管得了的,你快走吧,此事我就当作没发生过。” 见掌柜这般表情,林成心底暗道:“此人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略微思量了片刻后,林成便迎着对方的话道:“你都不说此事究竟如何,又怎么会知晓我到底能否管得了呢?” 谁知那掌柜想也不想地答道:“你不必多言,我是不会让芸儿离开我的,没有人可以把我们分开。” 林成算是听出了些许门道,心中隐隐有了些许猜测,他试探着问道:“里面的鬼魂可是你的妻子?” 闻言,掌柜虽未开口承认却也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 林成沉声说道:“你可晓得,人鬼殊途,人和鬼长期待在一起没有半点好处,阴阳相冲,不止对活人有损伤,鬼魂同样会受到莫大的伤害。” 掌柜闻言微微一怔,似乎被林成的话所触动到了,他目光一紧道:“我怎么知道你说得是真是假?” 掌柜所问,无疑是间接地坐实了林成的猜测,林成点了点头,如实说道:“人属阳,鬼属阴,如若强行组合在一起,最终必然是惨淡的结局。” 那掌柜闻言,神色却是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见对方一副犹豫不信的模样,林成又道:“我且问你,你是不是时常地感觉到身子莫名发寒,即使是在伏夏天,都仿若在冰窟窿里一般。那便是阴气入体的征兆,而且你阴气入体显然已是很深,连我都快感觉不到你身上的阳气了,想来里面那位也是受你阳气所累,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而我要提醒你的是,如果说人死了还能有魂魄的话,那么鬼死了,那就是魂飞魄散,是彻底的消亡。你若真是为她好的话,那就尽早放她离去,让其早日投胎吧。” 这下子掌柜脸色蓦然大变,再也没了先前的镇定,他的内心剧烈挣扎着,良久他才叹了口气,说道:“随我来吧。” 说着,他便拿出一把钥匙,当着林成的面将房门上的锁给打开,然后径自迈入了房内。 林成自然不会发怵,同样迈步进入了房中,那小二倒是不曾进门,而是径自守在了门外。 房内漆黑无比,饶是唯一的窗户也用厚厚的黑布给遮盖住了,那掌柜自然是不会晓得林成尸眼的厉害,进屋后就将房中的一盏煤油灯给点燃了。 林成此前透过门缝所见的不过是房中的部分景象,此刻倒是瞧见了房内的全部景象。 房中桌椅板凳样样俱全,除了其之前所见的梳妆台外,最先映入林成眼帘的就是靠墙最内侧放置的一张用檀香木制成的女性香床,其上雕刻着飞舞嬉戏的蝴蝶以及几朵栩栩如生的怒放牡丹,床上还挂着薄蓝色的纱幔。 不过,林成环视了一圈,却是没瞧见那女鬼的身影。林成并不着急,既然那掌柜已让其进入了房内,自然不可能只是让其参观一番的。 果然不出其所料,斯须的功夫,那掌柜便径自踱步到了床尾一侧的橱子前,他伸手打开橱门,露出了其中一件大红色的艳丽戏服来,戏服是斜领口子,上面还点缀着朵朵用金色绢线秀成的牡丹花儿。 在见到这件戏服后,掌柜目露柔情,他把自己的脸颊轻轻地贴了上去,细细地摩娑着这件戏服,这般姿态就仿佛是在对待自己的情人一般。 片刻之后,掌柜停止了摩娑,柔声说道:“芸儿,你出来吧,这位道长是来帮助我们的。” 不多久,林成便见一道虚幻的人影自戏服中缓缓地飘浮了出来,并渐渐由虚幻化作真实,此时再看她的容貌,那当真是眉目如画,花颜月貌,可谓美艳到了极点,与林成此前在门缝中看到的形象可谓是相去甚远。 那女子的年岁看上去就在二十出头,反观掌柜却已至中年,对于鬼魂来说,在很大程度上会维持生前的样貌不变,很显然,眼前这鬼魂已是死了有些年头了。 那女鬼现出身形后,径自朝着林成盈盈一礼道:“小女子芸儿,见过道长,先前惊吓道长之举,还望道长见谅。” 林成也是回了一礼道:“哪里的话,先前却是我太过唐突了。” 紧接着,林成又话锋一转道:“在下对二位的事情一无所知,却不知你二人为何会落到今天这个局面?” 闻言,掌柜两人相视一眼,眼中都流露出了一缕悲戚之色。良久,掌柜才哀叹一声,娓娓地道起了他二人的伤心往事来。 …… 掌柜姓洪名易,原先的籍贯却并非是这津城之人,其出身于湖南永州的一个商人家庭,家中世代经商,家底颇为得殷实。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洪易便已到了弱冠之年,按照家族中的传统,家中的男子成年后,便需要外出经商,游历一番,回来以后好继承家业。 怀着对北方的憧憬,洪易便以湘秀商人的名义只身来到了津城。时年,许靖秋方年过十八,虽年岁轻轻,却已是名响津城的旦角儿了,那可真算得上是一曲红绡不知数,不知有多少富家公子,权贵达人都纷纷拜倒在了她的石榴叠裙之下。 在旅居津城期间,洪易陪同一位初识不久的朋友一起去戏院看戏,就是那一夜,洪易见到了那个令其终生难忘的女人,台上那女子翩翩的身姿,清丽的容颜,无不使其为之倾倒。 自打这一刻起,那女子的容颜却已是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再也挥之不去了。 第一百五十章 阴阳永相隔(二) 于是乎,每每许芸登台之夜,洪易必定都会来此捧场,渐渐地,许芸也是开始注意到了台下的洪易,她不禁发现,台下有那么一个男人甭管日晒雨淋,风吹雨打,只要是她的戏,他几乎是每场都会来,而且总是早早来,回去却是最晚的。 终有一日,在当晚许靖秋登台演出之后,洪易鼓起勇气,向许靖秋吐露了自己的心迹。 “小姐你好,在下洪易,对小姐你的戏曲十分仰慕。” 想当年洪易,那也是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俊俏小生,除此之外,他的身上还有着一股湘人特有的质朴。虽然仅是短短的只字片语,但许靖秋还是感受到了眼前这个男子的不同,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直觉。 “公子安好,妾身许芸。”许靖秋嫣然一笑,却是道出了自己的本名,原来靖秋只是她给自己起的艺名,寓意是像秋日一样澄靖,许芸这个名字她还从未在人前提起过,他便是那第一个! “许芸~许芸~”洪易来回念叨着,仿佛要将这个名字深深刻进自己的心里。 …… “洪大哥,你真的要走吗?”许芸满是不舍道。 “芸儿,家中来信,说我祖父病重,我必须要回去一趟,尽可能地见他最后一面。”洪易紧紧地抓着手中的一纸来信,面露沉色道,“不过你放心,等那边的事一了,我一定会立马赶回来与你团聚的。” “嗯。”许芸把脸紧紧地贴在了洪易的胸膛上,好不让其瞧见自己微红的眼眶,“你千万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啊,一定要早早地回来,我等你!” “嗯!会的,我一定会的!”抚摸着许芸的秀发,洪易重重地点头。 临别前,许芸轻唱一曲为洪易送别: “玉箫声断凤凰楼,憔悴人别后。留得啼痕满罗袖,去来休,楼前风景浑依旧。当初只恨,无情烟柳,不解系行舟……” 不曾想,这离别竟是二人的永别,这一别曲竟成了二人间的绝唱! 因为祖父病重,洪易归心似箭,一路紧赶慢赶好容易才回到湖南永州的家中,却发现自己的祖父精神矍铄,身体安然无恙,哪来重病垂死之说?原来这只是他家人为了让其回来,从而刻意撒下的弥天大谎,得知被骗的洪易可谓是发指眦裂,转身欲走,却被家族给软禁了起来,一时困居永州。 洪易抗争不过,只得暂时装作屈从的模样,费了偌大的心思,降低了家中人的警惕性,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洪易趁夜逃走,一路北上,直奔津城。 而那一年正是庚子年! 在洪易被软禁后没多久,八国联军从津城登陆,发动了侵华战争,一路烧杀抢掠,直扑北平。慈溪太后携一干皇室成员外逃,北方大乱,四处可见从逃出来的难民。 正在路上的洪易听到这个噩耗,如遭霹雳,他心急如焚,因为担心津城中的许芸,他不仅没有停下脚步,反而星夜兼程,早已将生死置之了度外。 在吃了不知多少苦后,洪易总算是赶到了津城。可眼下的津城哪还有昔日的影子?放眼望去,入目处,尽是残屋碎瓦,街上尸体枕籍,野狗竞相食人的景象随处可见! “这帮畜牲!”虽已时隔多年,但说到这里,掌柜仍就是咬牙切齿,眼中含恨。林成虽不知当时发生了什么,但从掌柜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当时的景象肯定是惨绝人寰,非人世所堪。 掌柜顿了顿,待得心中的情绪稍稍平息后,他又继续说了下去。 …… 洪易发了疯似地奔向昔日二人的住处,可入目处,一片狼藉,屋内被掀了个低朝天,哪里还有许芸的影子。 一个幸存的老人告诉洪易,八国联军攻占津城后,除了烧杀抢掠外,自然少不了寻欢作乐。许芸作为津城有名的旦角儿,就被抓去给洋鬼子们唱戏了。 期间,一个英国军官却是看上了许芸,欲对其行那不轨之事,许芸宁死不从,自尽而亡。那军官为了报复许芸,便将其剉骨扬灰,连同生前的居所也毁了个干净。 芸儿居然死了!自己竟连她最后一面都未曾见着! 洪易大恨,整个人就如同着了魔一般,使劲在废墟中刨挖了整整两天一夜,最终却只有找到了许芸生前的一件戏服。 “芸儿,芸儿,洪大哥回来了,洪大哥回来了啊!啊!……”洪易瘫软在地,怀抱着戏服,眼中竟是流出了几行血泪。 天见犹怜,终于后来偶然的一次机会,洪易竟是见到了许芸的孤魂,原来许芸的鬼魂就附着在洪易手中的戏服之上,但是只有在深夜子时,一天中阴气最旺之时,许芸才能维持现形,二人才得片刻的厮守。 良久,掌柜才从痛苦的回忆中缓过神来,他怔怔说道:“后来,我就留在了津城,将我们原先的住所改成了这家客栈,‘祥云’其实就是想芸的意思。” 人鬼情未了,这一恋就是二十几个年头,掌柜洪易也从一个翩翩少年成了一个中年男子。 好一对苦命的鸳鸯! 听完两人的故事,林成也是同情二人的遭遇,更为二人至死不渝的真情所打动。不过,须知人鬼殊途,终为天理所不容,这一人二鬼经过这一二十年的相处,不禁掌柜洪易的身体与日下降,饶是许芸的鬼魂也是受到了巨大的损害,变得虚弱不堪了。 林成估测,要是他二者再这般继续下去,不出一两年,怕是就要落到万劫不复的境地了。想到这里,林成长叹一口气,将二者的情况都说与了他二人听。 二者听完后,脸色皆是不大好。 掌柜洪易颤声问道:“道长,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林成无奈地摇了摇头,跟着又是长叹了一口气。 “洪大哥~”许芸眼眶微红。 掌柜洪易同样是眼中含泪道:“芸儿,我死是不怕,但你这样下去,就要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了,我不能这么自私!” 看着二人这般模样,说实话林成也很是不忍,他完全能体会二人的那般感受,可他虽有这个心却也是无能为力,他所能帮到他们的并不多。 林成原本打算明日一早便去寻自己日思夜想的李苏秀,但是如今看到此二人,他却是动了恻隐之心。 “我还是留下来先行帮助他二人吧,反正我现在人已到了津城,倒也不急于这一两日了。” 想到这里,林成便开口说道: “这样吧,再给你们两日时间好好告别,把该说的话都说说完。” …… 第一百五十一章 怜起鉴冥婚 …… 两日后的深夜,掌柜洪易租住的独门小院内。 此时,院中房门皆都紧闭着,却隐隐有阵阵敲锣打鼓之音从中传出,乍一听,似乎是结婚时的喜乐。 院中平时用来迎客的厅堂,此时也布置成了大红的喜色,但见厅堂正中的墙延上挂着一个硕大的喜字,喜字之下则是一张喜桌,其上摆满了各式的瓜果贡品,一对儿大红色的龙凤喜烛也被点燃了,散发着影影绰绰的微弱荧光。 虽是一副结婚拜天地的场面,不过这偌大的厅内却是显得有些空荡,饶是算上林成也不过只有四道身影,其中一道还是许芸的鬼魂。 只见洪易与许芸二者此时此刻皆是身披红绸喜袍立在堂前,而林成与那知情的小二两人则是在一旁敲锣打鼓,扮演喜乐队与证婚人的角色。 是的,这便是结阴亲,在阴阳行当里又被称作冥婚。但凡是结了阴亲之人,生死簿上都会有记载,循着因果,二人在下一轮回中定能再次相遇,说不定还会有再在一起的机会。这也是林成能想到的唯一帮助这对苦命鸳鸯的办法了。 虽说是大喜的日子,但是一想到今日要与自己的爱人从此阴阳永隔,洪易心中就隐隐作痛,实在难以高兴起来。 一旁的许芸身披凤霞,好不艳美,与洪易一样,虽然此刻她心中同样是悲痛万分,但还是勉强露出一副笑脸,劝慰着自己的爱人道:“洪大哥,今晚是我们大喜的日子,别苦着脸,笑一个,我想笑着走。” “嗯!”听到自己的爱人这么一说,洪易强忍着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而后尽可能地露出了一副笑的样子,尽管笑的比哭还要难看。 再过了一会儿,林成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摆了摆手,示意一旁奏乐的小二停下,而后冲着洪易二人道:“时辰已到,开始吧。” 见二人点头,林成正了正神色,而后便提高了嗓音,朗声说道: “今日是壬戌年十一月廿三,乃是洪氏与许氏白婚之日,黄天在上,阴阳共鉴!” 说完导语之后,林成便正式喊道:“一拜天地!天地证!” 闻言,洪易与许芸齐身对着天地缓缓拜了下去。 林成接着喊道:“二拜鬼神,鬼神鉴!” 二人换了个方向,又朝着西方拜了下去。 “夫妻对拜!来生缘!” 二人转身相对,紧紧对视了片刻后,方才缓缓地拜了下去,这一刻,两人都是眼中含泪。因为他们晓得,这一拜之后,便是阴阳永隔! 三拜过后,阴婚已成。林成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道:“你二人最后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多谢道长,您的恩德,我二人永世不忘。”闻言,许芸先是朝林成行了一礼,而后便轻轻地投入了洪易的怀中,柔声说道: “洪大哥,芸儿要走了,我走后你要好生照顾自己,我会想念你的!” “嗯!”洪易紧紧地抱住了许芸,而后脸部微抬,好不让在眼眶中打转的眼泪滑落下来,只因自己爱妻所说的,希望能看到他笑,能够笑着上路。 看到此情此景,一旁的林成与小二两人眼眶也是湿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 林成心中亦是不免有些酸楚。 “是时候了,趁着现在阴气正重,在黄泉路上,也能顺畅许多的。” 听到林成催促,二者的身躯皆是一震,不由拥得更紧了些。 看到这里,林成又是一叹,并不是他不愿让两人再多待一会儿,他之所以选择在今日送许芸的鬼魂上路乃是有原因的,因为今日乃是水曜日,是这一月当中阴气浓重之时,而再往后几日便是火曜日,届时,阳气又会压过阴气,而许芸的鬼魂与洪易相处了数十年之久,早已变得虚弱不堪,再经此一劫,到时就算林成有心也恐怕无力回天了。 “该上路了!”林成再次催促道。 两人这才恋恋不舍地分了开来,凝视相望。 林成见状,心中微叹,将杂念暂时抛开之后,他当即诵起了《度人经》。 “仙道貴生,無量度人,仙道貴生,鬼道貴終,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仙道貴度,鬼道相連……” 随着经文的念诵,密密麻麻的金色光点凭空浮现,而后不由自主地缠绕到了许芸的鬼魂身上,许芸的鬼魂已很是虚弱,有了林成这丝丝念力的保护,她在前往阴间转世轮回的路上才能顺畅许多。当然,这些金色念力,常人是察觉不到的。 于此同时,许芸的鬼魂也是愈来愈淡,眼看就快要消失于无形了。 “洪大哥!若有来生我还要嫁给你!”消散的前几秒,望着眼眶发红的丈夫,许芸俨然一笑,随后便彻底没了身影。 “芸儿!~”到了这一刻,洪易再也忍受不住自己的情绪,放声痛哭了起来。 …… 次日晌午,林成告辞离去。临行前,掌柜洪易强打起精神,起身一路送林成到了门口。 只见洪易精神恍惚,眼眶红肿,显然还未能从昨日的离殇中摆脱出来。 见到他这副样子,林成心中微叹,亦是忍不住再次宽慰了他几句,并将一副调养元气的药方给了他,嘱托其把心放宽,按时吃药。 这两日来,林成费了偌大的功夫,总算祛除掉了掌柜洪易体内的大部分阴气,但还有小部分散乱的阴气残留,却是不能靠功力强行祛除,只能靠他自己亲自以药石调理了。不过,洪易受阴气侵袭这么多年,早已折了阳寿,林成如今的做法也只能让其比原先多活个几年,想要恢复如初却是不可能的了。 此外,如果说这肉体上的伤他还能治愈的话,那么这心伤就只能靠洪易自己用时间的力量来自行愈合了。 “珍重!”林成挥了挥手,径自离去。 “接下来就是处理自己的事了。”清了清心中的杂念,林成的眼中不禁露出了几许期待与柔色,这两日间他除了处理洪掌柜二人之事外,也没闲着,用随身携带来的追索罗庚和李苏秀留给他的手绢,林成已经成功推算出了李苏秀的大体位置,就在津城的西北方向。 “秀儿,林大哥来找你了,我们的结局肯定要比洪掌柜他们好吧?” …… 第一百五十二章 易福堂 …… 津城可真大,按照按追索罗庚的指引,林成一路走走停停,费了好大的劲儿,终是来到了西北区域。 然而,出乎林成意料的是,似乎是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干扰,才踏进西北区域没多久,这追索罗庚上的天池忽地就四下乱转了起来,饶是林成绞尽了脑汁却仍是未能找出问题的原因,如此一来,这追索罗庚显然是派不上用场了。 “哎!”林成面色变得有些阴晴不定起来,良久,他只得无奈一叹地停下了手中的法诀,将罗庚收了起来。 少了追索罗庚的指引,林成可以说是有些找不着北了,在这茫茫人海中,要想碰巧撞见李苏秀,那无疑是有些痴人说梦了。 “也罢!那就一切随缘吧。”林成摇了摇头,开始盘算起今后的打算来,如今看来,无论是寻找李苏秀,还是寻找袁家后人,都需要从长计议了,自己在津城待的时间肯定不会太短,所以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尽快安顿下来。 不过津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要找到合适的宅子,那租金自然也是水涨船高,为了方便一些,林成便打算在这附近租一处僻静的宅子,他废了好半天打听盘问,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处较为钟意的房子,只不过膈应人的是,那房东老太太在听出林成不是本地人后,竟让他提前交付了三个月的房租,并还美名其曰“行业规范”。 若不是这附近实在没什么合适的宅子了,林成哪会同意?不过如此一来,林成原本想盘间店铺,继续开道堂的想法也就泡汤了。他打听过,附近那些个店铺租期都是以年为单位的,而且租金也极为不菲,自己如今这点钱,也仅够他几个月吃饭的了。 “希望能早日找到秀儿吧。”林成喃喃。 …… 时间飞逝,转眼林成在津城落脚都已经差不多有三个月了,这三个月以来,林成虽然一直在费尽心思地打听关于李苏秀和袁家的消息,却始终一无所获。他还是小瞧了津城的宏大与繁华,况且他初来乍到,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仅凭他自己的力量要想在这人山人海中,寻到那么一两个人的身影,还不知要找到猴年马月去。 如此一来,林成掐灭了心中最后一丝侥幸,而且经过这三个月的花销,他身上的盘缠也已所剩不多了,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他必须得找一份活计了。 要说林成这僵尸之体也煞是奇特,寻常僵尸只需吸食鲜血为生,对其余的食物根本不感兴趣,但林成却兀自和常人一样渴了要喝,饿了要吃,吃喝拉撒没有一点的不同。这可能也是他不惧天阳,不僵不腐不化,和别的僵尸截然不同的缘由所在吧。 林成仔细想了想,自己除了降妖捉鬼以外,也就空有一身蛮力了,难不成要让自己去干体力活?堂堂一个茅山弟子竟去卖苦力谋生,要是让自己的师父知道了,保不准会是一顿批头痛骂,既然这条路走不通了,那就只有重操旧业,干老本行了。 无奈之下,林成只得在街头支起了小摊,可一连几天过去了,却是连一个客人的影子都没有,好不容易碰上一个有脏东西缠身的,还被人家当成了骗子。 要说这津城人打起招呼来还真是奇特,平日里津城人之间打招呼,甭管多大年纪,大多管男的叫爷,管女的叫姐姐。就在昨儿个,林成还瞧见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大妈管一个十五六七的小姑娘叫姐姐,差点没把他下巴给惊下来。 “驱邪,算命,对八字,看风水咯……”林成有气无力地吆喝着,和往常一样,今日他已是整整支摊呼喊了一上午,却仍是没有招揽到半个客人。说实话,林成都打算是不是要瞒着自己的师父去干些体力活了。 林成看了看时辰,哀叹一声,正起身打算收摊。不过这时,摊位前却来了一个人。 “慢着。”来人拍了拍桌子,而后径自坐了下来。 总算有人来了!林成心中一喜,急忙转身看去,却见一个中年男子正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该男子大概四五十岁,身着一身浅灰色布衣,看起来身子骨很是不错。 “这位大叔,您是要看风水,还是要算命?”林成看对方精神矍铄,应该不是来驱邪的。 中年男子笑着摇了摇头道:“既不算命,也不看风水。” 既然什么都不用,那对方来找自己干嘛?林成神色一顿,试探道:“哦?那您是?” 中年男子笑呵呵地说道:“小兄弟,我观察你好久了,是个好苗子,不知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搭伙做生意?” “搭伙做生意?您是做什么的?”林成却是有些摸不着北了。 中年男子也不说话,而是指了指街道对面,示意林成看过去。林成循着对方所指的方向看去。 “卫嘴子食府!”林成一惊,“吃的?你该不会是让我去当跑堂的吧?” 闻言,中年男子笑容一顿,干咳了一声道:“当然不是,小兄弟,你且看它边上。” 按照对方所指的方向,对面除了那家叫卫嘴子食府的酒楼外,就是一家叫“易福堂”的店铺了。 “易福堂?” “怎么样,不错吧。”中年男子嘿嘿一笑,神色中颇为自得。 林成点点头,店铺虽不算大,但看着也算敞亮。 “易福堂这名字听起来应该是间药铺吧。” “咳咳……”中年男子闻言又是干咳了几声,神色有些不大自然道,“实不相瞒……小兄弟,我这店铺其实是间棺材铺。” “好名字,好名字。” 听对方道出实情,林成也是一怔,只得立马干笑着附和了几声。居然有人将棺材铺起了这么个怪名字,还光明正大地开在了酒楼边上,林成相信,第一眼看到这间店铺的人,绝对不会将其和什么棺材铺联系到一起。 林成神色古怪道:“难不成你所说的合作是想让我推荐客人去你那买棺材?” 第一百五十三章 腹中诡笑 中年男子面色一窘,旋即笑了笑道:“小兄弟说笑了,其实我找你,是想让你帮我打理打理店铺。说实在的,因为许多人嫌我这地方太晦气,所以我这店里总招不到什么伙计。我看你既然摆摊做这种生意,想来应该也不忌讳那些,你要是愿意来的话,我给你一个月五块钱的工钱怎么样?” 话落,好像是怕林成不答应似的,中年男子接着又道:“我这店里还做些算命、看风水、做法事等生意,你要有真本事的话,以后这些生意都交由你来做,咱们五五分成怎么样?” “你这棺材铺里居然还算命、看风水?”林成不禁莞尔,他很好奇究竟有没有人来这里算过命,莫非是算一下自己的死期,顺便再买副棺材? 中年男子讪讪一笑:“嘿嘿……俗话说技多不压身嘛!不知小兄弟考虑得如何?” 说实话,林成还真是有些动心了,不说别的,单是那一个月五块钱的工钱,也比在这路边摆摊强多了。不过,林成也没急着答应,而是想了想道:“你先带我去你那店里瞧瞧。” “理应如此,理应如此。”中年男子点点头,帮衬着林成收了摊子,而后领着他进了自己的棺材铺。 这棺材铺里面倒是比外面看起来还要大些,店里大大小小的佛像,种类繁多的道家法器还真不少,地上也放置着一大堆白事用品,林成又跟着中年男子转了转,发现这店铺后面还带着个小院儿,里面横七竖八地摆满了不少崭新的棺材。 “这棺材铺还真是一应俱全,什么东西都有。”林成暗自好笑,刚才他已经偷偷开了尸眼瞧过了,这铺子里无论是佛像还是法器,没有一件是开过光的,倒像是一个百宝堂,看到这里,林成也大致明白了这中年男子就纯粹是个卖棺材的,根本不会算命和做法事。 “不知大叔可否听听在下的提议?”林成心中倒是有了些许想法。 “哦?是何建议?”中年男子感兴趣道。 “将这棺材铺改成风水堂,主要做算命、驱邪、看风水的买卖,顺带做下这倒卖棺材的营生。” 林成将自己的想法当面说了。然而,那原本还一脸笑容的中年男子听罢,却是当场翻了脸,好生恼怒。 “好你个毛头小子,我好意请你来我这做个帮工,你倒好,不仅打起我棺材铺的注意,居然还装起大爷来了!你给老子滚出去!” 说着,作势就要将林成往屋外推去。林成见对方反应这般大,也晓得自己刚才是唐突了,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做些解释,眨眼就被推出了门外。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却有两个学生打扮的女子,搀着另一个神色萎靡,连走路都颤颤巍巍的女学生,急匆匆地进了棺材铺。 “朱先生,朱先生救命啊!……” 虽然仅是匆匆一瞥,但林成却察觉到了中间的那名女学生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儿,故而也跟了进去。 那朱姓男子原本还为林成之前的事感到扫兴,此时一见客人上门了,立马换了副表情,作出了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道:“莫慌,莫慌,先扶这位小姐坐下。”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客人在的缘故,见林成进来,朱姓男子只是眉头微微一皱,却也没急着让林成滚出去,而是先忙着招待起客人来。 两位女学生神色慌张,话语中还透露着一股掩饰不住的惊恐。 “朱先生,朱先生,你快救救小雯啊!是医馆的张大夫让我们来找你的。”其中一位女学生连忙开口道。 闻言,朱姓男子一喜,心想那张大夫可真的是他的财神爷,自从前两年他稀里糊涂给张大夫改了回风水,阴差阳错之下,使张大夫妻子久无动静的肚子突然有了身孕后,那张大夫便对他佩服的是五体投地,还时不时地给他招呼些客人来。不过,虽然心里乐开了花,但表面上他却依旧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只见其点点头,淡淡说道:“既然是老张让你们来的,那我定当尽力。” 见朱姓男子这般淡然的模样,另一位女子眼中的急色稍稍放松,她忙道:“小雯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自从我们昨日从山里踏春回来,小雯就突然成了这副模样,只要她一开口发出声响就……就……” 正说着说着,突然,那神色萎靡的女学生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要说这人咳嗽一声,原本是再正常不过的小事了,可那两位陪同的女学生一听到这声音,就仿佛像是听到了什么噩耗一般,竟当场啜泣了起来,口中还念叨个不停。 “完了,完了,又要开始了!……” 而那位名叫小雯的女子,反应更是大得吓人,只见其双目骤然紧瞪,兀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而后发疯似地抓住了朱姓男子的手。 “朱先生,救命!求求你,救救我!” 话音才落,只听得凭空响起了一阵怪声,眨眼的功夫,这声音越来越大,乍一听,竟像极了女人的笑声!更让人为之惊骇的是,这声音赫然就是从小雯她的肚子传出来的! “噗通”一声。 那位名叫小雯的女子无力地跌倒在地,竟捧着肚子满地打滚起来,而她腹中的笑声更是愈演愈烈,好不诡异! “嘶!”那朱姓男子生平哪见过这种场面,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里顿时惧意蒙生。 “该死的老张,怎么给我介绍这种生意。”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朱姓男子心中暗骂倒霉,但是一想到还要顾忌到自己的脸面,以及日后的生意,朱姓男子就干脆把心一横,豁出去了! “哪里来的孽障,见到你朱爷爷还敢如此猖狂!”朱姓男子大喝一声给自己壮了状胆,而后一把抄起了一旁的三清铃,围着满地打滚的女学生就径自踱起步来。 只见其一边打着转儿,一边不停地摇晃着手中的铃铛,嘴里还嘀嘀咕咕地念叨了起来。 还别说,在外行人看来,朱姓男子这一手还挺有模有样的。见朱姓男子开始作法,两位女学生眼中的不安之色稍减。不过,这些把式落到林成眼里,却是班门弄斧,着实有些不够看了,而朱姓男子此时嘴里叽里咕噜念叨着的咒语,更是让林成有些忍俊不禁。 第一百五十四章 应声虫 朱姓男子自以为压低了声音别人就听不到他在念些什么,可林成的尸化之体是何等敏锐,将他口中念叨着的东西听得是清清楚楚,一字不落! 只听得那朱姓男子嘀嘀咕咕念叨着:“这位大姐或是大妈呐,我和你无冤无仇,今日多有得罪,我只是混口饭吃,求求你可千万不要缠上我啊,如果下面缺钱花的话尽管和我说,不,还是不要找我说了,你找边上这位年轻人,他是我店中的伙计,长得是面目俊朗,身材也好,你要缠就缠着他,他肯定会满足你的,阿弥陀佛,无量天尊,上帝保佑……” 听到这里,林成实在是有些听不下去了,说实话他真的有些佩服这朱姓男子侃大山的能力了,居然把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念得如此有韵律,就如同真的在施咒一般,看样子,那两个女学生已经是被他唬住了,不过,那地上打滚的女子经过这一番折腾,却已是气若游丝,眼看着就要昏过去了。 在等下去,恐怕真要出人命了!念及此处,林成不敢再有所耽搁,他双目一瞟,迅速找了只瓷碗,在其中倒了些水,而后两指一并,将怀中取出的一张黄符燃了,将符灰洒落其中,做了一碗符水,而后在朱姓男子诧异的目光中,喂地上奄奄一息的女子服了下去。 “你这是在做……”朱姓男子微怒,正欲开口喝住林成。不过这时,刚服下符水的女学生却突然一阵抽搐,腹中的诡异笑声也戛然而止。 见腹中的笑声终于消失了,几人刚想松一口气,可突兀地,那鬼笑声却又“哇”的一声重新冒了出来,猝不及防下,几人都是吓了一大跳。 见状,林成目光闪烁,心中也有些阴晴不定起来,在不知道女子腹中的东西到底是何物的情况下,他也不太能确定自己的符水到底管不管用。但好在,那笑声似乎只是回光返照,一声过后,便彻底偃旗息鼓了,紧接着,只听得地上的女子闷哼一声,而后张口吐出了一滩黑水。 黑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其中还裹挟着一些食物的残渣,看得几人纷纷掩鼻后退了几步,而吐出了这摊黑水后,那女子脸上痛苦之色一松,昏死了过去。 “小雯,你没事儿吧,小雯……” “小雯你醒醒。” 同来的两个女学生心中一急,连忙就要去扶地上的同伴。可就在此时,异变凸起,只听得一声怪异的嗡鸣声蓦然响起,旋即便见一道纤细的黑芒从地上的黑水中激射而出,直扑一旁最近的一位女学生而去! “啊!”那女学生惊叫一声,当时腿就软了。 “小心!”林成眼疾手快,迅速挡在了女学生身前,并一把将这道黑芒抓入了手里。 不过,这道黑芒并不死心,被林成抓住以后,兀自尖鸣不断,仍想奋力挣脱。 哼!林成眼中寒芒一盛,握拳的手掌猛地一震,那道黑芒叫声一顿地立时没了动静。摊开手掌一瞧,却是一只仅有指甲盖大小的黑色怪虫,该怪虫模样十分骇人,只见该怪虫生有四足,下半身覆盖满了密密麻麻的绒毛,而后背则生着一副诡异的花纹,乍一看,竟像极了一只扭曲的人脸!不过此虫好在已经被林成用功力震死了。 “这……这是什么啊!”女子本就对虫子之类的生物有着天生的恐惧,更何况是如此恐怖的一只怪虫了,瞧见这虫子的模样后,那两位女生当场吓得是花容失色,惊叫连连,饶是那朱姓男子也是暗吞了一口唾沫,又悄悄往后退了退。 “应声虫?”林成仔细看了看此虫的模样,又结合此前那位女学生的种种症状,大致知晓了此虫的来历。林成以前在《述异记》偶然看见过关于此虫的一些记载,据说此虫喜欢栖息在人的肚子里。每当宿主发出声音时,此虫就会跟着发出声响,且会越来越大声,据说其声如妖鬼,闻者惮。 当然这些还不是最主要的,此虫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它在进入人体之后,会往宿主的体内持续注射一种毒液,这种毒液会慢慢侵蚀宿主的神智,从而获得宿主身体的控制权,更可怕的是,它会在宿主的身体内不断产卵,以人体为产卵的虫巢,并为之提供养分,实在是让人闻之色变的邪物!不过好在此虫的繁殖率极低,一只成虫一生也仅能产下两三枚卵。 为了避免三人害怕,林成便暂时将此虫收了起来。 三人这才缓过神来,方才差点被应声虫袭击的那位女学生更是一脸感激之色地望着林成。 “谢谢这位先生,谢谢你刚刚救了我,还未请教先生的大名。” “喔,在下林成,是朱先生店中的伙计。”林成摆了摆手,略一思量道,“说起来,刚才可多亏了我们朱先生,要不是其施法使得那怪虫元气大伤,在下哪里制得住它!” 说着林成还冲着对面的朱姓男子大有深意地一笑:“对吧?朱先生?” 朱姓男子闻言微微一愣,但其也是极其精明之人,马上就明白了林成是向他在示好,当即又恢复了之前高深莫测的那副模样,顺着林成的话接道:“哎!老了,老了,功力大不如从前了,这易福堂以后还得靠你了。” 闻言,那两位女生连忙又是谢过朱姓男子,那二人一口一个朱先生,听得他是满面红光,使得他对林成不由好感大增。 居然还在装蒜!林成无奈一笑,不过他也听出了对方的话中之意,看样子,这老滑头是同意他留在易福堂了。 “朱先生,小雯不会有事吧!” “难道之前小雯腹中的鬼笑声,就是那一只虫子发出的吗?” 两位女生见同伴仍昏睡未醒,急忙问道。 “这……”朱姓男子哪里回答得上来,他只得避而不谈,继续装作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而后偷偷给林成使了个眼色。 林成很“认真”地解释道:“放心吧,朱先生之前耗费那般大的功力,就是为了在除妖的同时,保证这位小姐的安全,如今邪祟已除,这位小姐只是身子骨有些虚弱,故而才一直昏睡不醒,估计要不了多久她便会自己醒来的。” 第一百五十五章 河妖祸乱 “哦,对了,你们可知道这位小姐是因何受到此虫寄宿的?”林成有些好奇这应声虫的来历,便向这两位女学生打探起消息来,“之前听你们说过你们三人是去山里踏春了,究竟是去了何地呢?” 其中一位女学生想了想道:“我们只不过是去了趟长远县附近的山里,期间并没有任何异样啊,小雯她也是回来以后才突然说肚子疼的。” 林成问道:“你们三人一直都在一起吗?” 另一位女学生闻言颇有些害羞道:“对呀,我们三人可都一直形影不离,就连……就连如厕也是一起的。” 奇怪?林成有些不解,既然她们一直都是形影相随,那为何三人中就只有这位名叫小雯的女学生被应声虫给盯上了呢?难道这真的就仅是巧合吗? 林成又问道:“麻烦二位再仔细想想,这位小姐是不是触碰了什么东西……又或者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先前说话的那位女学生闻言叫道:“哦,我想起来了,路上小雯说有些渴,所以好像采了一颗吃过野山果。可那野山果应该不会有问题啊,住在那片山里的好多村民可是经常采摘来吃的。” 接下来的时间,那位叫小雯的女学生也是醒了过来,林成也问了她一些情况,但同样没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她所说的与前面两位女学生所提到的基本一致。 “野山果……”林成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这两者间到底有何联系,索性就将其抛诸脑后了,毕竟这种无缘无故感染邪物的事情之前也是有过的。 “既然没什么事了的话,朱先生,那我也就告辞了。”等那三位女学生一走,林成也佯装着要离去。 经过此事,朱姓男子对林成的态度可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简直就把林成当成宝了,哪里舍得让他走。 “哎哎哎,林小兄弟,不林先生,别急着走哇!”朱姓男子连忙上前一步拦住了林成,赔着笑脸道,“林小兄弟,之前不说都说好了么,做法事的生意五五分成,这是你刚才的酬劳。” 说着,朱姓男子把一管银元交到了林成手上,正是方才那三位女学生所付报酬的一半,足足有十个大洋。 林成不禁一愣,只不过是驱了个邪祟而已,她们居然给了这么多钱? “怎么样?报酬不低吧。”朱姓男子嘿嘿一笑,解释道,“那三个女学生可是津水女子学堂的学生,能去那儿念书的,可都是些非富即贵的大家小姐,出手自然不凡。” 林成点点头,便也坦然收下了。 见林成收下钱,朱姓男子紧接着又笑了笑道:“店里的事今后可就全依仗林小兄弟您了!” 林成道:“那朱先生你的意思是……同意先前在下的提议了?” “同意同意,自然同意!再者,我哪敢当得上先生的称号,林小兄弟你才是真正的先生,我叫朱国福,若是不嫌弃的话,你以后就叫我福叔就好。”朱姓男子几乎是没有多想便当场答应了,他看得很是明白,自己这卖棺材的生意又不是天天有,反倒若是拉上林成,借助林成的本事,自己定能财源滚滚,大赚一笔的。 “不过,在下还有一个条件。”林成深深看了朱国福一眼,“那些个坑蒙拐骗之事我是决计不会做的,如若要我做那些个龌龊之事,在下宁可现在就走。” “这……”朱国福闻言,抬头看了林成一眼,本还想说些什么,但其见林成一脸坚定、不容置疑的表情后,也就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要说这朱国福还真是个急性子,第二天就叫人将易福堂大肆改造了一番,自此,一家崭新的风水堂取代了原先的棺材铺,虽然名字上依旧叫做易福堂,但实际上早已是改天换地,大不相同了。 渐渐地,靠着朱国福的吆喝与林成的本事,易福堂名声鹊起,成了这津城中颇有名气的风水道场,林成也算是在此站稳了根脚。 …… 津城地处九河下梢,东临渤海,河流众多,水系交错复杂。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大多数津城人世代从事着与水有关的勾当,故而对水可是有着独特的感情,这种感情既有依赖,亦有着敬畏。在这水系密布之地,时常会有些怪事发生,时间久了,各种关于湖海精怪的故事也就渐渐流传了开来…… 津城北。一座占地极广,辉煌大气的府邸坐落在此,津城的人都知道,这是津城郑家世代居住的宅子。要说津城郑家,那可是津城一等一的大户人家,据说郑家发迹于明朝嘉靖年间,世代以漕运为业,如今已是占据了这津城漕运行业的半壁江山。 不过此时郑家大厅之中,却老老少少聚集了不少的人,只是这些人大都神色匆匆,行色仓皇,脸上似乎都有着化不开的阴霾。 郑家老爷郑邺端坐于高堂之上,脸色也是不大好看。 “老爷,你也别太担心了,注意身体啊。”郑老爷身旁,一梳着垂苏式发髻的中年女子正轻轻地抚着郑老爷子的胸口,小声宽慰道。 “我怎么能不担心,渡津口是我郑家漕运的要道,我郑家十条船中,有八条船都是走得这条水路,如今出了这种事,这可能会影响我郑家世代的基业啊!”气郁之下,郑老爷又是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一旁的郑家小姐郑瑾萱见状,急忙劝慰:“阿爸,你别急,我们一定会找到办法的。” “老爷请保重身体啊。” “家主放心,李叔已经再次派人四处去请高人了,此事定然可以解决的。” “是啊,家主,我们郑家一定可以渡过这次难关的!” …… 众人也都出言应和,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其实他们自己心里也是没底。郑家的这场危机可以说来的是莫名其妙,就在半个月前,郑家的一条水路要道突然出了怪事儿,来往在这条水路上的过往船只竟纷纷遭到水下不知名怪物的攻击,致使船毁人亡。 据侥幸逃生的一些人所说,他们只看到船底下突兀地出现一个巨大的黑影,甚至还没看清楚那东西的长相,整条船就被猛地撞得四分五裂了,一连半个多月以来,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条船在这里出事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渡津口 说起来,郑家的漕运生意能做到如此规模,靠的就是这条重要的水路——渡津口。要说这渡津口的地理位置那是十分优越,乃是连接海河和渤海的水上咽喉,此水道江面宽广,而且吃水很深,可供运输大宗货物的船只同行,再加上平日里这条水道风平浪静,顺风顺水,能大大缩短行程,故而此水路素来是往来客船的必经之地。 不过,自从这些个怪事儿出了以后,现如今已经再没有人敢从这条水道上行船了,而是纷纷改道黄灵河,可这黄灵河却一直为郑家的死对头邱家所掌控。邱家向来觊觎着郑家渡津口这块肥肉,如今出了这种事,邱家肯定会趁机落井下石,又怎可能让郑家的船只通过黄灵河呢,这便是一切烦恼的源头。 出了这事以后,郑家也是费了大价钱多次请来了法师,可这些个法师一听完情况后,要么说解决不了直接掉头就走,要么就是在捉妖的时候把自己的命也搭了进去,三番五次下来,郑家都快要失去信心了,而那些个所谓的高人法师,也都是一个个噤若寒蝉,唯恐避之不及。可以说,偌大的郑家如今已经陷入了进退维谷之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可众人依旧没有想出什么应对之策,郑家大厅内的气氛显得很是沉闷,不过,这铅重的气氛终于被一道略带兴奋的叫声给撕破了。 来人正是郑府的管家李岩。 “老爷,老爷,终于有法师愿意出手帮助我郑家除妖了!” 郑老爷闻言一喜道:“哦?究竟是哪位法师?” 管家李岩忙回道:“是易福堂的朱先生和林先生。” “易福堂?这是什么地儿?” “朱先生?该不会是那个卖棺材的朱老八吧?” “就是他,据说他现在将棺材铺改成了风水堂,听别人说,他还真有些本事的。” “据说前些日子他就……” “不会吧,一个卖棺材的还有这能耐?” …… 闻言,厅内的众人不禁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起来。 郑老爷也是从众人的谈话中对易福堂有了些了解,他道:“那就赶快请两位先生降妖吧。” “这……”管家李岩面露难色道,“朱先生说了,他们……他门有个条件。”“什么条件?” 不待郑老爷开头,便已有人抢先问道。 管家李岩小声说道:“朱先生说……若是他们帮郑家除了妖怪……他们……他们就要一万块大洋的报酬。” 众人一听,立马又是议作一团。 “一万块大洋!这朱老八他娘的是想钱想疯了吧!” “简直是狮子大开口了!” “哼,我郑家如今虽然遇到劫难,但也不是他这个卖棺材的闲白儿所能羞辱的!” …… 见自家老爷也是一脸怒容的样子,管家李岩当即又道:“不过,他也说了,这事儿要是解决不了,他们便分文不取。” 众人听了,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郑老爷子斟酌了片刻后,吩咐道:“李岩,你去告诉他们,就说我同意这个条件了,还请他们早点出手。” “知道了,老爷。”管家李岩点点头,当即退了下去。没人注意到的是,在其转身的刹那,他的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微不察觉的喜色。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不管之后的除妖成不成功,易福堂的朱国福都要给他一笔不菲的引荐费。 “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将希望寄予他们身上了。”望着管家李岩离去的背影,郑老爷子微微一叹。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番权衡,一万块大洋虽然数目不小,但对郑家来说却也不算什么,倒是如果再这样下去,失去了渡津口这个要道,自己郑家就有可能真的根基不保,走向衰亡,相比之下,这区区一万大洋,根本算不了什么,况且,对方也说了,真要除妖失败的话,人家可是分文不取的。 …… 就在当天下午,朱国福便领着林成去了渡津口,美名其曰“有备无患,熟悉场地。” “阿成啊,这便是渡津口了。”朱国福指着眼前这一片宽广的水域说道。 林成点点头,举目眺望,只见此时辽阔的江面上空荡荡的,不见一条船的踪影。他想了想后,便开始一边沿江而行,一边丈量起此处的地形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暗,远远看去,江边的落日似乎快要沉到水里了。火红的余晖就这样肆意地挥洒在江面上,映得满江通红。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如此美景当真难得呀!”一旁的朱国福却是忽地诗性大起,自顾自张口吟了几句诗来。 林成也同样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不由地停下了脚步,还别说,这朱国福吟起诗来,倒还真有那么几分像样,与平日里那副油嘴滑舌的强调大相径庭,让林成颇为诧异。 “福叔以前读过书吧?” 朱国福点点头,望着远方,目光有些幽远道:“年轻时候一心为功名,倒是中了个秀才,只不过世事无常啊,我……” 林成正听着朱国福讲述自己的过往,可突然,朱国福却话锋一转,指着远处江面急道:“快看,那是什么?!” 闻言,林成立马顺着朱国福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被落日浸染的江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绿豆大的小黑点,那小黑点似乎正在朝自己二人这边迅速靠近,很快,一艘中型规模的船只出现在了二人眼前。 朱国福有些气急败坏:“怎么还会有船只经过,难道他们不知道此地有河妖作祟吗?” “这似乎是……洋人的船只。”林成催动尸眼,虽然那艘船离他们还有数百米的距离,但他却是看清了船上的一些景象,只见那货船与一般的货船不同,船身上并没有船帆,而是冒着滚滚黑烟,船上的桅杆上则挂着一面星条旗。林成虽不知道那旗子代表着什么国家,但确信是洋人无疑。 这冒着黑烟的船只行进速度颇快,不一会儿就到了林成二人近前,船上果然有着许多黄头发白皮肤的洋人,虽然这是洋人的船只,但林成还是出言提醒道:“危险,这里有河妖!快点离开这里!” 第一百五十七章 河妖现 可船上的那些个洋人也不知是没听懂还是没听到林成的警告之言,非但没有加速离开这里,反而故意放缓了行船速度,一个个来到甲板上,朝着林成他们做出各种挑衅的动作。有朝着林成他们吹口哨的,还有将屁股对准他们的,更有甚者,还脱了裤子朝着林成他们做出古怪的动作来。 “这些个洋人真是可恨至极!”朱国福有些气愤道。 林成眉头微蹙地正想说些什么,恰在这时,他瞳孔微缩,目光一下子落在了船只后面。 但见船只后面的水浪下,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道黑影,那黑影十分庞大,乍一看足有十数米长,而此时这道黑影正潜藏在水底,朝着洋人的船只迅速逼近。 “危险!快逃,船后面有河妖!”林成再次大喊道。 “那是……”传闻不如眼见,朱国福见到那庞大的影子吓得浑身一抖,赶忙后退了几步,却不料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那些个洋人见了,还以为朱国福是被他们给吓退了,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浑然不知水底下悄然接近的黑影。 “真是在找死!”林成破口大骂,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黑影从船的一侧撞了上去。 只听得“咚”的一声巨响,整条船只猛地一震,顿时朝左边斜倾了过去。那些个在甲板上卖弄的洋人一个不稳,纷纷掉入了水中,只有少数几个幸运之人抓住了一旁的桅杆,没有掉进水中。好不容易待得船身回正之后,这几人急忙爬了上去,而这时,船舱里也慌慌张张地跑出地跑出三个人来。 “whathappened?”为首的洋人是一个长满棕色络腮胡的魁梧男子,只见其叽里咕噜地和神色慌张的几人说了一通后,一行人便急忙开始往水里抛下救生衣和一些空酒桶去。 好在那些落水之人都是些会水之人,虽然一开始收到了惊吓,但马上反应过来,纷纷套上了救生衣或是扶上了空酒桶,此时船上也是放下了绳梯,而那水中的黑影一击过后,却是消失不见了。 林成不知道那黑影何时会再次发动攻击,连忙催促道:“快!快上去!” 那些个落水之人虽然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受到惊吓之后,也是本能地想要往船上爬去。 可就在这时,那些个落水之人的脚底下,却再次浮现出了一片庞大的黑影!看到水下浮现的诡异黑影,船上的洋鬼子吓得尖叫连连,可还不待他们反应过来,那水下的黑影已是再次发动了攻击! 连一声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就有三个落水的洋鬼子被“嗖”地拖入了水下,瞬间不见了踪影,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后,自水底下泛起了一股血水。看到这些血水,还剩下的四个洋鬼子吓得是亡魂皆冒,哭着喊着往绳梯上爬去,为了抢先活命,朝夕相处的四人更是大大出手,恨不得立刻杀死对方! 一声低沉的闷吼从水底响起,水中黑影再次出现! 船上的洋人见了,连忙朝水中开枪,哔哔叭叭,枪栓拉响了一大片,一阵密集的射击过后,黑影似乎暂时被击退了,但慌忙之中绳梯上的一人却是被乱枪给打死了。可还不待他们喘口气,船只右侧的江面却突兀地剧烈翻滚起来,几股粗壮的水柱冲天而起,狠狠地扑向了船只右侧,同时一条巨大的尾巴也跟着拍了过去,强大的冲击力竟差点将船一下子掀翻! 剧烈的震动使得左侧绳梯上的三人再次滑落了下去,可让人肝胆俱裂的是,三人还未来得及落向水面,一张长满锋利锐齿的巨口却突然出现,一口将他们吞食了进去! “天呐,这……这是什么鬼东西!”朱国福生平哪见过这般场面,脚底的凉气是蹭蹭地往头顶冒,甚至开始有些打退堂鼓了,若是他知道这河妖如此可怕的话,说什么也不会答应郑家出手捉妖的。毕竟钱财虽好,可也得有命享受啊! 林成的脸色也是难看异常,经过刚才的接连冲撞,这艘船只已经出现了巨大的豁口,江水倒灌,开始不断下沉了,而此时船上还剩有六个洋人。见状,他急忙冲着船上的人再次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点跳船,往我这边游过来!” 船上的那个棕髯洋人似乎听得懂中国话,朝着众人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后,抢先跳下了船,开始向岸边游去,见状,又有四个人接连跳下了船,这下子,整条船上只剩下了一个洋人,这个洋人之前被吓破了胆,此时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敢跳入水中,见着自己的伙伴越游越远,而自己的船却越沉越快,那洋人再也承受不住心理压力,“喷”的一声,竟是开枪自杀了! 在其死后没几秒,一条巨尾从水中探出,水浪卷过,整条船被彻底拖入了江中。 其余五人见到这副场景,骇得是胆战心惊,四足狂舞,连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他们本来就是泅水的好手,此时又在求生欲的驱使下,游得那是极快,最先跳船的棕髯洋人更是离岸边只有十几米了。不过那水中的怪物显然没有放过几人的意思,只见几人身后,那道夺命黑影再次从水底浮现! “不好!”林成心中一紧,虽然这些都是洋人,但林成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命丧怪物之口,没有过多的犹豫,林成便一个箭跃跳入了江中。 “哎呀,阿成啊,你这是在干嘛,你不要命啦!”岸上的朱国福被林成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大跳,急忙想要喊住林成。 “福叔,你再往后退一些,不用担心我!”说着,林成瞬间完成了尸化,而后头也不回地飞快朝着几人游去。 尸化后的林成虽然速度极快,但那河妖却已是抢先下手了,只听得水底一声怪异的嘶吼声响起,黑影闪过,那两个稍稍落后的洋人便刷地一下被拖入了水底,再无声息了。 很快,刚吞食了两人的黑影再次浮现,又将前方水面上的两个洋人当成了目标。看着黑影朝他们游了过来,那两个洋人吓得是哇哇大叫,哭爹喊娘,可饶是他们奋力狂游,死亡却依旧迅速朝他们逼近! 第一百五十八章 河底斗妖 下一瞬,只见他们身后的水面剧烈翻滚,从水底下猛然探出一颗硕大的头颅,居然足足有火车头那般巨大,紧跟着它的大部分身子也从水下直直地立了起来,乍一看竟差不多有两层那么高!这下子,大家才总算看清了这怪物的模样。 这怪物模样酷似巨蛇,体细长而呈条带状,身体扁平,头部膨大,颊部高高隆起,口若血盆,口中獠牙丛生,散发着阵阵腥臭之气。其眼甚小,隐于皮下,通体裸露无鳞片,也没有胸鳍与腹鳍,唯有退化成皮褶的背鳍与臀鳍。其体背为黄褐色,腹部颜色较淡,全身密闭着不规则的黑色斑纹。 在发出一声低沉的怪吼后,便见这怪物身子一顿狂扭,张开血盆大口朝着两人吞了过去! 那两个洋人那见过这般场面,当场被吓破了胆,一时间竟忘记了挣扎! “小心!” 眼看着那怪物就要将二人吞入口中,这时堪堪赶到的林成猛地一扑,将两人撞了开去,而他自己却被那怪物一口吞了进去! “阿成!不!”岸上的朱国福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脸色顷刻间变得煞白。虽然他与林成相处得时间并不长,一开始留着林成也仅是为了易福堂的生意,但这段时日以来,林成为人处世的品格他却看得是清清楚楚。此时见林成“命丧”妖物之口,他的心中万分自责。 “都怪我,都怪我答应了郑家,都怪我为了赚钱!……” 而那两个洋人死里逃生后,总算缓过神来,顺利游到了岸边。也不知是什么缘故,那怪物吞食了林成之后,就潜入水中不见了踪影,很长时间都没有再次浮现。 …… 数十米的水下水温冰凉,光线也很是昏暗,四处一片幽黑,而此刻平日里这个原本静谧无比的水下世界,却是水浪翻滚,暗潮汹涌! 恐怕朱国福做梦都不会想到,此时此刻,在渡津口水面以下数十米深的地方,其心中已经判了死刑的林成,却正在与那怪物生死相搏。 只见那怪物奋力扭动着身子,在水中蹿来蹿去,搅得水底乱石飞走,泥沙翻滚。而在其口中,林成正抓着一对獠牙,奋力顶着那怪物的上颚,那怪物的力量十分巨大,好在林成如今已是黑僵之体,身有奇力,那怪物一时之间也奈何他不得,两者就这样僵持着,林成挣脱不出,而那怪物也无法将其吞入腹中。 “该死!”林成不禁有些心急,他的好些道法神通以及诸多手段,此时到了这河底却是无任何用武之地,而这怪物似妖非妖,似兽非兽,在水中却是来去自如,自己只能凭一些蛮力与其僵持! 但是这样的僵持却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一旦尸化之力力竭,那他就只能活活溺死在这水底了,到时候因为生死簿的原因,恐怕他就只能永世做个水鬼了,这也是他心急的缘由所在。 不过,这倒不是说林成没有办法脱身,只是那一招极费功力,要是无法重创这怪物,那他自身也就危险了,所以他一直都在等待时机。 好在没过多久,那怪物也是有些不耐烦了,只见其猛地一扭身子,林成只觉那怪物腹中突然传出了一股庞大吸力,周遭的河水便纷纷涌入怪物腹中,在这股巨大吸力的拉扯下,林成的身形顿时有些不稳起来。 面对如此危急的情况,林成不惊反喜! “机会来了!”林成眼中寒芒一闪,张口接连喷出了十数团漆黑如墨的黑雾。不过,这些黑雾方一离口,却是有好些都直接被河水稀释掉了,剩下的那些则被那怪物吞入了腹中! 其实化身黑僵之后,林成不论是力道还是浑身的坚逾程度都要较白僵时还要强上倍许之多,除此之外,动用黑僵之体后,林成更是有了部分黑僵的特性,其中便包括这尸毒。 要说这尸毒端得是可怕异常,除了带有强烈的腐蚀性不说,其蕴藏的毒性更是诡异无比,居然还能够对魂魄阴灵之体起到作用,当然这尸毒虽然厉害,却也并不是可以无限制地使出的,以林成如今的道行,方才那次施展便已耗费了他大半的功力。 不过,这黑僵之毒也果然没有辜负他的厚望!仅几个眨眼的功夫,林成便感觉到那蛇状怪物腹中的吸力骤然一滞,紧接着,那怪物突然发出了一连串尖锐的嘶吼,庞大的身子剧烈扭曲抽搐起来,搅得周边河水翻滚汹涌,看样子,它似乎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这怪物虽然灵智不高,但也本能地知道是自己口中那家伙搞的鬼,当即松了嘴巴,从腹中吐出一道粗壮水柱,将林成吐了出去。 在疼痛的折磨下,此刻这怪物已然成了惊弓之鸟,故而它将林成从口中逼出后,便立马扭动着身子朝着另一头逃窜了开去。 林成知道虽然这怪物受了伤,但自己现在一时之间也对付不了它,因此也就没再继续追赶上去,只是看着那怪物摇摆着身子在水中蜿蜒而行,迅速消失在了水域深处。 …… 天色几乎完全暗了下来,江面上吹起了冰凉的夜风,不过此时这江岸上却仍有几个人影徘徊着不愿离去,这几人不是别人,正是朱国福和那三个获救的洋鬼子。 “朱先生,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林先生应该……”一旁的棕髯洋人用一口蹩脚的中文说道。 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当即被怒气冲冲的朱国福给打断掉了。 “住口!要不是为了救你们,阿成又怎么会落到如此下场!”朱国福红着脖子叫道,从其眼中透射出的森然寒光,更是看得三个洋人是一阵发寒。 “我不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必须给我等着!”朱国福不容置疑道,不过虽然这么说着,但他心里也知道,林成八成是命丧兽腹,尸骨无存了。一想到林成可能就要变成那怪物的排泄物,他的心中更是悲愤。 第一百五十九章 脱险 眼见天色越来越暗,明月都已笼罩江头了,朱国福知道这样硬耗着确实没什么意义,便又怒气冲冲地白了三个洋人一眼道:“哼,你们三个,明天陪我来江边多烧些纸钱,要是敢逃走,贫道我定然做法送你们下去陪他!” 为首的棕髯洋人一听,赶忙答应了下来,经过刚才短暂的交谈,他已经弄清了朱国福的真实身份,一个类似于他们西方牧师的神秘“高人”。经他叽里咕噜的一通介绍,其余两个洋人浑身一寒,也是连连点头。 “阿成啊,可怜的阿成啊,你放心,福叔不是那种薄情寡义之人,你在下面吃的用的,福叔肯定少不了你。你为了救这几个洋鬼子丢了性命,福叔就给你烧几个洋妞下去,让她们好好伺候你……” 朱国福声情并茂地念叨着,说到情深之处,还时不时狠狠瞪上三个洋人一眼。不过就在这时,附近的水面上却突然响起了水花声,几人都被那声音吸引了过去,正见一个黑影浮出了江面,快速向岸边游了过来。 那三个洋人白天已被吓破了胆,此时见了那黑影,还以为是江中的怪物,吓得是亡魂皆冒,撒腿就跑。 “朱先生,那怪物又来了,我们快逃哇!”为首的棕髯洋人边跑边叫道。 “那不是怪物,那是水鬼!肯定是死在这江里的亡魂化作水鬼上岸索命了!”口中虽然这么说着,但朱国福跑路的速度并不比那三个洋人慢,见那三个洋人目光怪异地看着自己,他又特意喊道,“待我回去取了法器再来收了这些恶鬼!” 恰在这时,一道略带诧异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什么恶鬼?” 闻言,朱国福身形不由一顿,咦,这声音听着好生熟悉!他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身后的那道黑影,那黑影此时也上了岸,离他们并不多远。 难道是?!朱国福心中生出一个念头,他试探着喊道:“阿成,是你吗?” “是我。”那道黑影朝着朱国福走了过来,月光下,黑影的面容清晰可见,不是林成还能有谁? 谁知见到了林成后,朱国福却浑身一个哆嗦,压低了声音道:“阿成啊,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托梦给福叔就好,犯不着亲自来找我啊!” 林成却是笑道:“福叔,你有见过我这样的鬼魂吗?” 说着林成朝朱国福继续走了过来,朱国福一时间也没有急着逃跑,而是壮着胆子仔细瞅了瞅。 有影子!朱国福记得林成教过他,鬼魂是没有影子的。 “你……你还活着?”朱国福有些不敢相信,而这时林成也已到了他的身前。 林成哈哈一笑道:“不信你摸摸。” 林成本是玩笑之言,谁知那朱国福听了,竟还真的伸手就朝林成的胸膛靠了过来,林成可不想被一个男人这样摸来摸去,吓得他急忙闪身躲到了一边。 “不是,你还真摸啊!?” 朱国福见林成谈笑风生,胸膛还微微起伏着,确实是活人无异,激动之下,竟有些失态地一把拽住了林成:“你个臭小子,真的是吓死我了,为了救这几个洋鬼子你还……” “对了……那三个洋鬼子呢!?”朱国福这才想起来,回头去找哪三个洋人,却发现他们竟已经丢下自己跑出老远了。 “这些个龟孙子!”朱国福怒骂一声,冲着远处的三人大声叫道,“你们仨还不快给我回来,快来拜见你们的救命恩人,他不是鬼!” 谁知那三个洋人却跟没听到似的,越跑越远了。 “你们……”朱国福怒目圆睁,深吸一口气,朗声叫道,“你们再不过来,我就做法咒死你们!” 其音绵长,犹如滚滚洪流,远处的三个洋人一听,果然接连停了下来,不得不再次折返回来。不过,那三个洋人回来见到林成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时,还以为是活见鬼了,吓得他们是连喊上帝,差点就又要逃走,还是朱国福废了好大的口舌解释了一番,才让他们情绪稳定了下来,但饶是如此他们也是被林成的本事惊得不行,如同看怪物一般看着林成,全然忘了一旁朱国福正在劈头盖脸地臭骂他们。 “我是迈克,我们三个都来自美利坚,多谢先生你的救命之恩,我们……”为首的棕髯洋人自称迈克,领着其余二人对林成是又鞠躬又敬礼的,不过这迈克发音奇特的中文却是听得林成有些难受。 “阿成,快说说你是如何从那怪物手中逃生的?”朱国福满是好奇。 林成早就知道对方肯定会这么问,故而早已想好了对策,他将水底与那怪物大战之事大致说了一番,一些地方进行了夸大,另一些地方则刻意进行了隐瞒,只说自己用了一门极为厉害的法术将那怪物打跑了,但饶是如此,也是听得几人一愣一愣的。 许久之后,朱国福突然开口说道:“阿成啊,这怪物如此凶恶,我看咱们这次还是不要做郑家的生意了。” 不过林成却是摇了摇头道:“这怪物终究是个祸害,我不可能将其放任不管的。” “可……”朱国福还想说些什么,林成却抢先一步朝他笑了笑道,“放心吧,福叔,这怪物虽然厉害,但我却有办法对付它。” “此言当真?”朱国福直勾勾地看着林成,眼神之中分明透露着几分怀疑之色。 林成淡淡一笑,点了点头道:“自然当真。但是还要福叔帮我一些忙的。” 见朱国福爽快答应,林成便将一些所需之物说与他听了。不过,听罢,朱国福却是面有难色道:“别的东西倒还好说,只消和郑家说了,他们便能弄来,只是这麻醉剂却是极为短缺的物资。若是量小还好说,但你若要拿它对付那怪物的话,那所需的量定是极大,只怕是郑家也无能为力。” 说实话,林成一开始并没有想到这么多,此时听朱国福这么一说,心中不禁咯噔一下,要是少了麻药的话,那这怪物对付起来可就困难多了。 不过正当其二人大为烦恼之时,一旁那个叫迈克的洋人却突然耳朵一抖地说道:“马追鸡?我有哇。” 第一百六十章 巧遇 “什么!你真有麻醉剂?”朱国福一听立马来了劲儿,只见其眼冒金光道,“要是敢诓我的话,我就做法咒死你!” 那洋人连说不敢,随后便听得他用蹩脚的中文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大意就是他认识一个朋友就是做这方面生意的,因为中国军阀连年混战,这麻醉剂的东西很是畅销,所以存货很大,而且听他说,他那个朋友如今就在津城,他俩是穿同一条开裆裤长大的,也有着过命的交情,只要他开口相求,那麻醉剂定然不成问题。 朱国福搓了搓手,嘿嘿一笑道:“真是急着过河正好碰上摆渡的,真他娘巧了!” 林成闻言心中也是一松,不过,这洋人还有一个请求,说是这麻醉剂的钱必须他出了,一来算是报答林成救命之恩,二来是请林成务必要除掉那怪物为他死去的同伴报仇。 “好,那我们就各自行动。”林成看了眼远处的江面,目光闪烁道。 …… 经过管家李岩和朱国福的几番奔走,除妖的日期就定在了下周一的正午,这日期是林成特意请林天法推算后才确定下来的,经推算,未来几日都会是连日的大雨,水面上涨,根本无法除妖,而下周一却是水行逆转,火星曜日之时,届时再出手除妖,才能顺畅许多。不过,对于朱国福和郑家管家李岩背地里相商,将此次出手的酬劳提到了两万银元之事,林成却是丝毫不知的。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下周一。在这几日内,大家都是在忙着准备一些除妖的必须事宜,而林成自己则又艰难地熬过了一次鲜血的束缚。 …… 渡津口两面环山,河水东流,江面甚是宽广,若是从高处俯瞰,则可以看到此地地形大致成葫芦形。此时已是临近正午时分,天空中万里无云,风和日丽,江面上也是波光粼粼,显得极为平静,若不是连日来此地都发生了妖物袭船之事,恐怕谁都想不到这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实则还暗藏着汹涌的杀机。 南岸,离江面十数米开外的地方,郑家一行人以及林成和朱国福二人已是早早在此等候了,今日那位叫迈克的洋人也是来了,此时正和郑家之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攀谈着。 今天的林成一身劲衣,只见其双手倒背,凝望着江岸某处,静默不语,似乎是在思量着什么。 其目光所及之处,两岸高山相对,江面相对较窄,正是葫芦的颈部所在,而此时那个位置两岸,各有十数个身体力壮的汉子正在往水里不断抛着什么物件,这些个都是郑氏漕运内部的纤夫,今日特意被征调过来的,与他们一同派过来的,还有四五匹膘肥体壮的骏马。 时间流逝,在等待的功夫,郑家却又有一行人来到了江边,为首之人似乎是郑家的大小姐郑瑾萱。 看到自己的女儿过来,郑邺颇感意外。 “萱儿,你怎么也跟着来了?” “阿爸,我就是有些担心捉妖之事,所以想过来看看。”郑瑾萱回道,她的担心也正是郑家全体上下所担心之事,说实话,因为前几次捉妖相继失败,导致一些人对今天捉妖之事也是持悲观态度的,当然这是他们还不知晓前两日林成已经与那河妖交过手的缘故,也不知是何原因,朱国福并没有将此事透露给郑家。 “真是胡闹。”郑邺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得严肃地交代了自己女儿几句。 又过了盏茶的功夫,一个下人跑过来,伏在郑邺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而后郑邺便领着一干人向林成二人走了过来。 朱国福原本就是在江边东看西瞧,四处张望,跟着林成做做样子。此时见郑邺领了些人过来,立马默不作声地正了正身子,装模作样地和林成探讨起捉妖之策来。 “朱先生,林先生,你们二人所吩咐之事已是布置得差不多了。”郑邺道。 郑邺可是这津城内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朱国福自然不敢怠慢,只见其满脸堆笑,赶忙拱了拱手:“有劳郑会长了。” 毕竟有求于人,郑邺也是颇为客气:“朱先生哪里话,郑某不过是做了些分内之事,待会儿可还得靠两位先生了。” “这是自然,还请郑会长宽心,那河妖横行此地,害人性命,今日我二人定会替天行道,让那河妖魂飞魄散……”朱国福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一副大有把握的样子,似乎全然忘了前两日的窘态。 这嘴巴上的功夫倒是和我师父有的一拼,林成心中暗暗腹诽了一句,而后出言打断道:“福叔,待会儿且记得按计划行事。” 朱国福笑着点头:“阿成你就放心吧,待会儿定让那河妖见识见识我俩的手段。” 说到这里,他还特意看了林成一眼,见林成脸上没有丝毫的异样后,他脸上笑容愈发自然,又是同郑邺吹嘘起来,满口尽是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唬得郑邺一愣一愣的。 见状,林成无奈一笑,正欲转身眺望江面,恰在这时,人群中却响起一道颇为诧异的女声。 “等一下!” 林成闻言微微一愣,听起来这声音,似乎是在叫自己。他循声看去,而此时人群中也走出一个人来,只见此人着一身窄而修长的高领衫袄,下半身搭配一条黑色尼龙短裙,梳着一头舞凤髻,容貌略显青涩,但摩登范儿却是十足。 林成眉头微皱,只觉得眼前的这位年轻女子有些眼熟,似乎自己在哪里见过,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 而此时,那女子却是径自凑上前来,两者之间不过离了尺许的距离,但该女子似乎并不忌讳这些,面对面盯着林成仔细瞧了半天才道:“果然是你!难怪之前我看你有些熟悉。” “你……你是……”见女子这副神情,林成心头一点灵光闪过,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先前在火车上遇到的,与其有过那么一段‘纠葛’的那位曼妙女子!只不过当初他与对方不过是一面之缘,时间又过了这么久,故而先前一时之间倒是没有想起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 智斗河妖(一) 郑邺看了二人一眼,颇为诧异道:“萱儿,你和林先生认识?” 一旁的朱国福闻言却是满脸坏笑,还大有深意地瞥了林成一眼。 “算是吧。”郑瑾萱点点头,继而又对着林成道,“看不出你竟还是位先生,但愿你有些真本事,可别因为贪财而丢了性命。” 贪财?林成有些奇怪,冒着生命危险拿个千百块大洋应该不算多啊,他可不知道那朱国福可是开口足足要了二万大洋。林成特意看了朱国福一眼,却见朱国福依旧满脸堆笑,见林成向自己看来,还特意冲他点了点头,不过林成总觉得那朱国福似乎有些心虚,好像有什么事情刻意瞒着自己。 林成正欲开口说些什么,那朱国福却是抢先一步拍了拍他的肩道:“那个阿成啊,时间已经差不多到了吧。” 林成抬头看了眼天色,点了点头,此时确实已是正午了,时机难得,不容错过,他只得将心底的疑问暂时放置在了脑后,全心应对捉妖之事。 “那就按计划开始吧。” 闻言,朱国福当即朝远处挥了挥手,远处郑家的一个下人见人,立马跨上身边的一匹骏马,朝上游急奔而去,不一会儿,一排木筏从上游陆续漂流而下,乍一看,足有七八艘之多,木筏不算大,但每艘上面都绑有三两只生猪的尸体。 木筏随江而下,随波逐流,不过一路上都很平静,附近江面也没有丝毫的动静。木筏继续漂流,最前头的那只木筏已是渐渐地漂到了渡津口的江心。 “难道这怪物对这些生猪不感兴趣?还是说它前几日被我所伤之后不敢再出现了?”见那怪物迟迟没有出现,林成不禁有些担心起来,好在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就在其胡思乱想之际。 某只木筏附近的水面突然如沸腾了一般冒起了大量的白色水泡,眨眼的功夫,水浪翻腾,整个水面剧烈翻滚起来。一道十数米长的庞大黑影从水底浮现,映入了众人的眼帘。 旋即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条数米长,足有水缸大小的巨尾从水中突然伸出,只一个翻滚,便有一只木筏连筏带猪不见了踪影。 “快看,水里好大的黑影,那怪物出现了!” “好大的尾巴啊!” “天呐,好可怕,那木筏一下子就不见了,可惜我连那怪物的模样都没看到!” …… 江岸上一行人高声大叫,议论纷纷,他们的眼神中透露着对未知的恐惧,当然还有着些许莫名的兴奋。 没多久,仅有一些破碎的圆木从水底浮了上来,如同残肢断体般死寂地漂浮在江面之上,见到此番景象,众人又是一阵惊呼。 见状,朱国福却是忍不住白了众人一眼,郑家家主郑邺当即心领神会,怒道: “都给我安静!再往后退上一些,谁要是再发出声音来,那就让你们下到水里去!” 说着,郑邺便带着自己的女儿率先往后退了几步,郑家其余人见了,自然也是立马后退,不敢再出声胡言乱叫了。 江面上波涛汹涌,白浪滔天。 就在众人后退的当头,几道粗壮水柱忽地从水底蹿出,将几只木筏击得冲天而起,在空中分崩离析,紧接着一张长满獠牙的狰狞巨口突然在江面铺开,那些个生猪落入其中,顿时血肉横飞,血花四溅! 目见如此骇人的一幕,郑家众人哪还有半点看戏的心情,眼中剩下的只有浓浓的恐惧! 郑瑾萱轻咬着下唇,目露忧色道:“阿爸,你说他们真的能对付得了这怪物吗?” “但愿如此吧。”郑邺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道,他的心中也是没底,这种怪物根本不是人力能够除掉的了,恐怕只有洋枪洋炮对着它打,才方有希望将之杀死,但那怪物灵活异常,又岂是那么容易射杀的? 这时,江面上的木筏已差不多被吞食怠尽了,林成见状,当即一头跃入了江中,迅速朝那怪物游了过去。 “这……他是不要命了么!”郑瑾萱檀口微张,忍不住惊呼道。其他人见了林成这般举动,也是纷纷为之侧目。 林成游得很快,只消不一会儿将能到那怪物近前了。不过这似蛇非蛇的怪物却有灵性,它已经认出林成就是前几日伤它之人,顿时发出一声怪异的怒吼,尾巴一摆如蟒蛇出洞般径直朝林成冲撞了过来。 “来得好!”林成不惊反喜,趁着转身的刹那,他右手顺势从腰间一掏,取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来,顺着那怪物的冲势猛地一划拉。 那怪物体表并无鳞片保护,顿时被划拉出了一道尺许长的伤口,墨绿色的怪异鲜血溅射而出,在附近染出了几个墨绿色的水晕,不过这伤口对于其庞大的身躯来说,却是九牛一毛。吃痛之下,那怪物立时凶性大发,灵活异常的巨尾如同巨大的铁鞭一般,劈头盖脸、接二连三地朝林成扫了过来。 林成虽然极力闪避,但在水中无从借力的情况下,终究比不上那怪物的灵活,在躲闪了几次后,被那巨尾接连扫中几次,拍入了水底。 林成在水中与那怪物斗得激烈,岸上的众人也是紧张得要命,林成的一举一动无时无刻都在牵动着他们的心神,此时见林成遇险,众人的一颗心皆被提了起来。 好在林成几个呼吸后,立马重新浮出了水面,然而其刚一浮出水面,便有一条巨尾从天而降,狠狠朝他拍了过来!林成眼中黑芒闪过,索性一头扎入了水中,那巨尾砸入水中之后冲势稍缓,趁着这个当头,林成对着巨尾就是一刀,不过他自己也被那巨尾连人带刃给拍入了更深处。 林成双脚连蹬,作势就要上浮,可迎接他的却是一张遍布獠牙的森然巨口,林成闪避不及,再次被那怪物吞入了口中。 他双臂挺住怪物的上颚,正想学上次那样如法炮制,只是这怪物上次受过教训之后显然是学乖了,此番将林成吞入口中之后,其腹部立马涌现出一股向外的水流,根本不给林成故技重施的机会。 第一百六十二章 智斗河妖(二) “好狡猾的畜生!”林成瞳孔微缩,虽然吃惊,但也不至于失了方寸,他当下全力催动尸化之力,干脆与这怪物较起劲来。 一时间,水中飞流激射,暗潮汹涌起伏!惊得水下的鱼群四处乱窜! 两者势均力敌,几番角力相争下来,却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可是没过多久,林成明显感觉到这怪物口中的力量有所减弱,似乎变得有些力不从心起来。 “总算起作用了。”林成心中一喜,当即明白这是先前被这怪物吞入腹中的麻醉剂开始发挥药效了,要知道那些生猪尸体中被他注满了麻醉剂,那剂量足以让几头大象都无力动弹。 那怪物显然也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顿时慌了,只听它长啸一声,整个腹部便如气球般眨眼之间鼓胀了起来。 林成见状一惊,可还不待他反应过来,一团团酸臭的粘液自那怪物的血口中接连迸射而出,其中还有那些尚未来得及消化的生猪碎块! 与此同时,一股巨大的冲力也是瞬间侵袭而来。 只瞬息的功夫,林成便连同那些令人作呕的脏东西,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力给一道儿挤出了体外,而那怪物吐出了这些污物之后,却是蟒身回旋,扭动着身子,当即就要再次夺路而逃。 这次好不容易才用阴了它一把,若此次被它逃走,下次再想用同样的想法使其上当那可就难了,林成岂能放任它离去! “哪里逃!”顾不上胃里翻江倒海的冲动,林成作势一扑,干脆骑到了那怪物的背上。 那怪物怒吼一声,浑身上下突然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水泡,而后水泡自动破裂,全身当即被一股黏糊糊,滑不溜秋的腥臭粘液所覆盖。 与此同时,那怪物的整个身子也如同舞龙般跟着剧烈晃动起来。 林成只感觉身下阻力大减,抓手处滑不溜秋,差点被甩了开去。 顾不上恶心,林成眼中寒芒闪过,双手屈指成爪,用力狠狠地刺入了那怪物体内,将自己牢牢固定,同时心念一动下,他透过手爪将尸毒缓缓注入其中。 那怪物吃痛之下,更是发狂到了极致,但见其身躯一会儿如同长鞭般四下抽动,一会儿又似狂蟒般剧烈扭转,带着林成在水底下是四处乱窜、横冲直撞…… 江岸边。此时离林成下水已经过去足足两刻钟了。 郑邺颇为担忧道:“朱先生,你不下去帮帮林先生吗?” 其余众人也皆是目光怪异地看着朱国福,这眼神中所透露之意,似乎是在好奇他为何袖手旁观。 “咳……郑会长放心,那妖物阿成一人便足以应付,在下还有更为重要之事要做的。”朱国福忙避开众人的目光,转身望向江面,轻咳一声道,此时朱国福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平静,但实则内心却是苦笑不已。 “阿成啊阿成,你若再不上来,可能待会儿我就真的要下去陪你了!” 正当其思绪万千的时候,附近一个郑家子弟却是指着远处的江面蓦然尖叫道:“快看,那是什么!?” 众人急忙顺着其所指的方向看去,却见远处的江面上一个黑点由远及近,映入了众人的眼帘。 黑点时隐时现,迅速在众人的眼里放大。 “阿爸,是林先生,他竟还活着!咦,他身下是……”郑瑾萱轻出一口气,一双清灵的美眸中挂满了讶色。 只见林成骑着一头通体墨黑,似蛇非蛇的怪物在水中乘风破浪,风驰电掣,那怪物时而没入水中,时而跃出江面,但却始终无法将林成从身上甩落。 林成赤裸着上身,一面竭力维持着身形,一面举起拳头狠狠地砸向怪物的脊背。 岸上的众人见到如此一幕,也是不由热血沸腾,彻底为林成的本事所折服。 因为麻药的缘故,那怪物此时的体力尚不及先前的一半,再加之林成注入的尸毒开始奏效,那怪物折腾的幅度端得是愈来愈小,就连嘶鸣声中,都透露出一股无力感来。大概是知道自己再如此下去必然命不将保,那怪物一头扎入水中,开始朝着下游某个方向远遁而去。 林成心知这怪物是要打算逃离渡津口了,抱着怪物的身子更是用力,死缠着不放,唯恐让其逃了出去。 那怪物力量虽然大为衰弱,但并未力竭,拖着林成在水底一路横行,将水底的水草与乱石撞得四处乱飞。 整个渡津口从上到下呈倒葫芦形,下部区域水面相对较窄,仅容两三艘中等大小的船只并排通过,而这葫芦口之外的水域则已与渤海相连,其宽广程度远胜于渡津口,一旦让这怪物逃出了渡津口,待其摆脱了麻醉剂的药效,恢复过来后,再想制住它可就无异于登天了。 好在林成早已留有后手,一些应对的事宜早已交代了朱国福去做。此刻岸上,一群糙实的汉子已经摩拳擦掌,严阵以待了。 他们身前的水面上则错落有致地铺了一层短柄圆木,每截圆木上面则各系有三两个铃铛,所有的圆木都由绳子系结在一起,固定在水面上。而在水面下,一张张横跨水面的大网从头并尾,在水中接连铺张开来,细一数,足有五层之多。这些大网是为此次捉妖特意定制的,不但面积巨大,而且韧性极强。 突然,水面上的这些个圆木没来由地剧烈震颤起来,时隐时没,其上的铃铛开始跟着剧烈摇晃,发出一连串急躁的刺耳声响。 与此同时,绑在树上的第一张网绳猛地绷直,拽得身后的树木树干一弯,咯咯作响,交错的根部纷纷冒出地面,眼看着就要被连根拔起! “快!快拉网!”一旁的朱国福见状急忙催促道。 其实就算不用朱国福提醒,那些个汉子已然拽起脚下的粗绳,开始奋力往后扯去。 要说这些个汉子平日里做的尽是些卖体力的活,力气也要比寻常成年男子大上不少,但在此时,却一个个咬紧了牙关,满脸作通红状,全身青筋暴凸,皆是大为费力的模样。 好在那几匹强壮的骏马此刻也是发挥了效用,马蹄声声,尘土四扬。 在他们的奋力拉扯下,水底的巨网开始渐渐收缩,并缓缓浮出了水面,粗壮的巨尾在水面上拍打出惊天的浪花,将岸边靠得近的纷纷淋成了落汤鸡。 第一百六十三章 乾阳灭妖 怪异的嘶鸣声更是震得众人面色发白! 巨网中隐约可见一道长蟒般的黝黑身躯正在其中翻滚不已,那怪物虽然被渔网死死缠缚着,但其庞大的身子却依旧疯狂地扭曲钻动着,口中嘶吼不断,欲要从网中挣脱出来。 眼看那怪物的大半边身子都已露出了水面,而这时,那怪物似乎也感受到了莫大的危险,更是凶性大发地竟直接用自己的獠牙撕咬起巨网来。 这些巨网虽然材质不错,韧性十足,却也经不起那怪物这般撕扯,不一会儿,最里层的第一道渔网就被撕扯出了一个大洞! 岸上的众人见状皆是大呼不妙,赶忙惊慌失措地往后一连退了好几步。那些个拉网的汉子显然也是被这怪物狰狞可恐的模样给吓到了,拉网的动作不禁一顿,心中纷纷萌生了退意来。 眼见此景,朱国福不由大急,情急之下其似乎是忘了害怕,只见他身先士卒地跑到了众人前头,一把扯住了麻绳,而后叱喝一声道: “继续拉!有本人在,你们怕什么!” 那些个汉子一见朱国福英勇带头,这才有了些底气,在朱国福的带领下,继续拉起网来。只不过这一会儿功夫,那怪物却已是将第二层巨网都咬破了! 朱国福看得心中着急,却又无可奈何,而此时,附近的某处水面水花一展,却是林成堪堪浮出了水面。 林成目光一扫之下,当即明白了眼前急迫的形式,不禁眉头一皱。 说起来也是颇有些无奈,方才他紧缠着那怪物差不多到了葫芦口的位置后,便当即从它身上跳了下来,他本想着尽快浮出水面,按计划解决那怪物,却不曾想到在回游的时候,其身下某处却凭空出现了一道不小的暗旋,那道旋涡吸扯之力极大,他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堪堪从里面脱出身来。 朱国福见林成出现,又喜又怒道:“你个臭小子总算出现了!还不快接着!” 说着,其左手一抡,将背后的一物朝林成扔了过去,正是装着林成法器与符箓的袋子。 二人之间的配合早有默契,见状,林成猛地一拍水面,整个身子顿时如同游鱼一般,从水面直蹿而起,只见其身姿轻盈异常,在半空中接连两三个翻滚之后,便将随之而来的包裹一把抓入手中,而后稳稳地落在了某块碎木之上。 林成从包裹中飞快取出一张符箓,而后两指用力一弹,便见那道符箓裹挟着罡风,透过巨网上的破洞缝隙,啪的一声贴在了怪物的身上。 “靈寶天尊,混沌身形,千靈重元,五臟玄冥!急急如律令,定!”林成右手中食指微并,结了个手诀道。 蓝光闪过,那怪物剧烈晃动着的身子立时缓了下来,力度大减。此符名为定身符,属蓝符之列,可定住万千活物的身形,但定身的效果与时间还要视对方的道行而定。 而此时那怪物虽然未被定住身形,但其挣扎的幅度也是明显地减弱了不少,也正因如此,众人拉起网来倒是比之先前要顺畅了许多,大家齐心合力之下,一口气就将那怪物彻底拖出了水面。 除了林成外,在场的众人皆是第一次彻底瞧清这怪物的真容,这般狰狞的模样,引得大家是惊呼阵阵,大感惊惧。 林成知道这定身符根本无法制住这怪物多久,必须速战速决的!而此时他距那怪物不过数米之距,他目光微闪了两下,而后便将包裹系在背后,又反手将包裹中的那柄长剑抽了出来。 此剑名为“乾阳”,通体由四十九枚大小一致的铜钱所铸,长约三尺左右,整个剑身上隐隐透露出一股苍茫古朴之意。这乾阳剑是林天法留给林成的威能最大的几件法器之一,乃是由茅山前辈选取康熙年间的康熙通宝,再配以秘法熔铸而成的,此剑威力强大,历代茅山先贤都曾仗着它斩杀过不计其数的妖魔鬼怪,更是让此剑生出了几分凌厉的杀气来。 “天地同玄,其罪消愆,為我執劍,精怪亡形!急急如律令,敕!” 林成此时将乾阳剑握在手中,随着剑诀掐动,其整个人的气势也立时变得与剑一样凌厉。与此同时,其手中的乾阳剑也是寒气骤生,如同黄蜂震翅般微微颤动起来,恍若神兵。 林成身上的气势不断攀升,就在其快要达到一个临界点的时候,林成的身子忽然暴射而出,恍似化作了一道剑影,眨眼之间,就出现在了那怪物头颅之下。 “乾陽滅妖!斬!”林成口中叱喝一声,一剑斩向那怪物的七寸。林成虽然不知道这怪物是否属于蛇妖一类,但想来刺向那个部位,对这妖怪的伤害定然不小。 “噗”的一声,利刃直直地没入了那怪物的血肉之中。巨大的痛苦,当即使那怪物清醒了不少,那怪物怒吼一声,一双灯笼般的巨眼刹那间成了血红之色,其身上的定身符箓当即毫光一盛,而后蓦然化作了飞灰。 定身符失效之后,那些个纤夫的压力骤然大增,那怪物巨大的身躯一阵剧烈狂扭,几个立在最前头的汉子猝不及防下,竟一下子被带入了水中。众人一阵慌乱,而原本被吊在半空中的怪物,竟又再次没入了水中!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林成明白这怪物虽然已是强弩之末,但却仍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几乎是在跟着没入水中的瞬间,林成手中剑诀一变,而后将全身功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到了剑身之中,同时又将尸化之力催动到了极致。 几道快若流光的寒芒闪过,岸上的众人只听得一阵荡气回肠、如晨钟暮鼓般的清亮剑鸣自水底传出,而后便见平整的水面如同豆腐般被划拉开来。 下一刻,剑鸣声一滞,水面恢复如故。不多时,水面一阵翻滚,却是林成的身影自水底冒了出来,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林成便一个腾跃,翻身落到了岸上。 “阿成,不知那妖怪……”朱国福吞了口唾沫,有些紧张道,毕竟这可是关系到足足数万块大洋啊。 郑家众人也皆是两眼巴巴的看着林成,一副大为紧张的模样。 第一百六十四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林成淡淡一笑,冲着郑邺抱了抱拳,道:“幸不辱命。” 郑邺闻言,心中不由一喜,但却仍有些迟疑道:“既然如此,那为何不见妖怪的尸身?” “还请郑会长稍等。”说着,林成示意众人将大网拉到岸上。 众人照着林成的话,齐心协力,将大网拉到了岸边。但见那几张破损的巨网之中,横陈着一具十来米长的巨大尸体,那尸体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不断有墨绿色的液体从中流出,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尸体的头部位置开着一道巨大的口子,整个头颅耷拉着,和躯体之间就还只剩一张皮连着,俨然就要尸首分离了。 郑邺看到那怪物尸体的模样,不禁一愣,但紧接着便是如潮水般的狂喜。 “好!好!好!此番真是有劳林先生和朱先生了!” 郑邺双目大睁,不由激动万分,一连道了三个好字。 其余郑家众人见了也是激动得浑身血液翻腾,一个个手舞足蹈,欢呼不已。 多久了!自从这怪物突兀地出现在这渡津口后,郑家就失去了这个至关重要的水上要道,在敌对势力的排挤与刻意打压下,这些时日以来,郑家的日子过得很不安生,那怪物就像悬在郑家众人头顶的一把利刃,正将郑家一步步逼向末路,整个郑家已然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好在现在这怪物终于死了!死在了林成的手上,对于郑家众人来说,林成就像一束阳光,是他驱散了连日以来一直笼罩在他们心头的阴霾。 “哈哈,那妖怪终于死了!” “老天有眼,我郑家总算渡过这次危机了!” “这都要感谢林先生和朱先生,是他们……” …… 郑家众人激动若狂,对着林成二人道谢不已。 见郑家众人这般高兴的模样,林成也很是高兴,不过经过刚才那水底一番恶斗之后,其背后的包裹也是完全湿透了,其中还有几张颇为珍贵的符箓,这让其颇为痛惜,不过为了杀死那妖怪,却也值得。 要说此时最高兴的,除了郑家众人之外,只怕就属朱国福了。只见朱国福满面红光,口沫飞溅,在人群中不断和人家打着交道,说到高兴之处,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 林成没有想到的是,自己那俊朗不凡的身影此时已然悄悄地潜入了一些怀春少女的芳心深处,更有甚者,趁着人声鼎沸的当头,更是激动地大喊道:“林先生,我要给你生猴子!” 什么! 此言一出,却是差点没把林成给惊死! “咳咳……那个……郑会长,在下还有急事,就先告辞了。福叔这边就交给你了。”林成有些不知所措,心念一转下,赶忙找了个借口脱身,不过与此同时他又提醒道,“对了,为了以防万一,这怪物的尸体,还是拉回去烧了吧。” 话落,他便当即转身告辞了,但见其小步快走,两脚就像跟贴了神行符似的,在某些女子望眼欲穿的目光中,越走越快,最后更是一溜烟跑走了。 “小姐,这林先生还真是很特别呢。”说话的是郑瑾萱的贴身丫鬟巧儿,巧儿呆呆地望着林成离去的那副尴尬模样,忍不住笑道。 郑瑾萱的美眸中也是闪过一丝异芒:“是有些意思。就是有些太贪财了。” 巧儿撅着小嘴,有些小气愤道:“是啊,听说此次除妖他二人可是足足取了两万大洋呢。” “不过这好像也是他们应得的,小姐你看这怪物这般硕大,一口下去就连木筏都能轻易撕碎,刚才林先生……” “臭巧儿,你胳膊肘向着谁呢!?” “不过呢,确实得好好谢谢他。” …… 朱国福回到易福堂之时已近薄暮了。自从易福堂生意大好后,他便将后院整饬了一番,吃住都在这店里了。林成虽然有着自己的住处,但大半时间也都是住在这店铺之中的。 朱国福见易福堂的门关着,门上却未上锁,便轻声扣了扣门扉,唤了几声:“阿成,阿成。” 见没有人回答,朱国福便轻轻推了推门,门一下子就开了。 “阿成,阿成。”朱国福在屋内转了一圈,又试着叫唤了几声,却没瞧见林成的人影。 “这小子,也不知跑去哪儿了,居然连门都没关严实。”朱国福小声嘀咕了几句,“这万一要是进了贼……” 说到这里,朱国福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起身朝自己的屋子跑了过去。 朱国福不知道的是,其实林成并没有离开,而是立身于房檐之上,一直在背地里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他这一举一动都完完全全地落在了林成的眼里。 见朱国福风风火火地跑进自己的屋子,林成心中一动,脚下大步一跃,如蜻蜓点水般轻轻跳上了朱国福的屋檐。 林成探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揭开了几片屋瓦,目光透过木椽的间隙,将屋内的情景瞧得一清二楚。 他看到朱国福正双膝屈地,半躬着身子,整个上半身都没入了自己的床底,窸窸窣窣的异响不时从床底传出,似乎是在翻找什么东西。 不一会儿,等其将上半身从床底探出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个方方正正的黑木盒子。 见到这盒子后,朱国福的神情明显一松,他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塞入了木盒前头的锁扣之中。随着盒盖被打开,盛放在木盒中的事物已清晰地映入了林成的眼帘。 赫然是一堆银晃晃的雪白银元,几乎将整个盒子都给塞满了,当中还不乏一些数额不一的银票。 林成不禁有些咋舌:“这福叔,哪来这么多的钱?” 正当林成这样想的时候,却见朱国福又从上衣口袋中不紧不慢地掏出了一叠银票,舔了舔手指,而后一张张数了起来,来来回回足足数了三遍有余,这才满意地一笑,将银票都悉数放入了木盒之中。林成看得分明,那俨然就是郑氏漕运商会的银票,每张面额为一千,足有二十张之多。 好哇!看到这里林成哪能不晓得,这朱国福分明是背着自己偷偷收取了郑家高额的报酬,也难怪之前那位郑家大小姐说自己贪财,这家伙竟然足足要了对方两万块大洋。这还只是郑家,谁知道平日里这家伙还瞒着自己私下索取了多少钱财呢? 第一百六十五章 歌舞厅 想到这里,林成不由气极,差点忍不住当场跳将下来,好狠狠臭骂对方一通,他当即下了决定,待得明日他就要从这易福堂中搬出去,彻底与这老王八蛋决裂。 不过就在此时,朱国福却将盒子揣在了胸口,而后关了店铺,急急忙忙地出门去了。 “都快入夜了,他带着这么多钱去哪?看来这老王八蛋秘密不少啊。” 这样想着,林成暂时压下心中的怒火,带着狐疑一路跟了上去。 但见朱国福一路东张西望,走走停停,鬼鬼祟祟地往河东方向去了。河东区是津城有名的贫民窟,且因为战乱的缘故,如今的河东区里头大多都是些流民与乞丐,这地方治安极差,盗贼横行,就是警察也不大愿意管的。 林成远远地跟着朱国福,直到看着他神色诡谲地走进一间破落的宅子。 蒙正育婴堂?他来这里干什么? 看到那间宅子院墙上褪色的几个大字后,林成不禁一愣。他带着狐疑,纵身一跃,飞身上了屋檐,而后如法炮制地偷偷掀去了屋顶上的两张屋瓦。 朱国福那猥琐的身影顿时映入了他的眼帘,不过,此时屋中除了朱国福外,还有一个年过花甲的老者,他二人正在攀谈的内容也是落入了林成的耳中。 “朱先生,您这是做什么?”见朱国福将一只塞满银元与银票的盒子塞到自己手里,花甲老者顿时有些惶恐道,“这么多钱,难不成你都要捐了不成?” 朱国福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花甲老者闻言一惊,忙退却道:“朱先生,这些年来都是多亏了您,这育婴堂才得以维系,您帮育婴堂已经够多了,这钱我万万不能再收了。” 说着,花甲老者又将黑木盒子塞了回去,但见其言辞诚恳,表情严肃,不似作伪的样子。 “简老,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给他们买些肉吃,不能总是让他们吃糠咽菜吧。”朱国福语重情深,“再者,也是时候给这些孩子们请个先生了,不读书不识字可是要吃大亏的,你总不想他们长大以后也和外面这帮人一样吧,另外这房子也该重新修葺一番了,不然刮风下雨的多危险,还有万一孩子们生病什么的……” 朱国福如数家珍,将育婴堂的困难之处如数道出。 听到这里,那花甲老者神色不由一黯,哀叹了几声。 朱国福又重新将木盒塞到了老者手中,不容置疑道:“所以说这些钱简老你必须拿着。” “钱都捐了,那你自己怎么办?”花甲老者还是不愿收下。 朱国福哈哈一笑:“我就不用您老担心了,朱某孤家寡人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再说了我现在那铺子生意不错,足够我吃穿用度了。” 花甲老者却还想推脱,直到朱国福面露愠色,佯装发怒,那老者才满怀不安地将之收了下来。 朱国福又同那老者交谈了一会儿,顺便看了看堂中的孤儿,方才离去。 院门外,花甲老者还有几个女护工,带着数十个衣衫褴褛的孤儿,直直地立在那儿,静默不语,目送朱国福离开。 “这福叔,还真是个老王八蛋!”林成看了看堂中那些个孤儿面黄肌瘦的脸庞,望着那朱国福离去的背影,忍不住低骂了一句。 这世间就是如此,你永远不能仅凭外在就去揣度一个人,有些人看着其貌不扬,甚至有些行为还会让人误解,引起别人的反感,但说不准其内心却有着温暖绚烂的一面,而有些人衣冠楚楚,仪表堂堂,表现出来的品德也是极佳,却有可能只是一只道貌岸然的禽兽。 …… 缘分是什么? 有人问隐士。隐士曰:缘是命。此人听的糊涂,便问高僧。高僧却说:缘是前生的修炼。这人不解前生,就问佛。佛不语,遥指天边之云。此人看去,却见云起云落,随风东西,聚散不定,遂顿悟:乃知缘不可求,缘如风,风不定。云聚是缘,云散也是缘。世间万物皆因缘而生,缘聚则物在,缘散则物灭。 …… 来津城已经差不多快一年了,这段时日以来,林成一直试着打探李苏秀的消息,却不曾得到半点音讯,他不死心,又试着用追索罗庚追寻了几次,但追索罗庚的天池在这津城的西北区域却始终受到干扰,他只能大致确定李苏秀就在片区域,而无法知晓其确切的位置。 “也不知道秀儿如今过得好不好?”林成哀叹一声,目光不禁有些迷离起来,算起来自李苏秀与他分离已是整整一年有余了,而所要找的袁家后人也是连半个影子都没有见到。 “难不成是师父搞错了,袁家的后人已经不在津城了?”林成有些心乱,这段时间他也让不少人帮忙打听过,但都是没有丝毫的头绪,津城姓袁的人不少,例如臭名昭著的窃国贼袁世凯的些许旁系后人便生活在这津城之中的,但那种会奇门道术的世家却是不曾听人说起过。 林成正心烦着,却又被朱国福给拉了出去,门口已经有黄包车夫在等候了,林成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八成又是有活儿上门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林成哀叹一声,暂时将烦心事抛诸到了脑后,在路上林成也从朱国福口中了解了眼下这件事情的大概。此次遇着麻烦事的,是这城中的一家歌舞厅。 这家歌舞厅来头不小,其背后的老板乃是这津城道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人称二刀刘的刘凯儒。据说这刘凯儒年轻时候混迹江湖的时候,凭的就是一柄一尺左右的短刀,据传他杀人往往只用两刀,一刀刺心脏,一刀劈脑袋,死在他手上的人几只手都数不过来,渐渐地他就得了这二刀刘的名号。 二刀刘名下的这家歌舞厅就坐落在津城的西北区域,路程并不大长,坐着黄包车才一刻钟左右就到了,而此时歌舞厅外面早已有人在此等候了。 单是歌舞厅这种小事还用不着二刀刘亲自出面,故而此刻接待林成和朱国福的,是二刀刘手下一位叫“赵龙”的马仔。 第一百六十六章 闹鬼 几人简单客套了几句后,赵龙就领着林成二人进了歌舞厅中。在赵龙的带领下,林成二人这将歌舞厅的里里外外参观了一番。 “这二刀刘还真是好大的手笔!”林成忍不住暗叹道。 要说方才从外面看这歌舞厅还没觉得什么,但是这里头的装饰却是能用奢华二字来形容了。 整个歌舞厅都以亮金色的装饰为主,其间装潢粉饰,贴金带银,在西洋琉璃灯的照射下,整个大厅皆被一种金黄的暖色调所笼罩,端得是富丽堂皇,明艳异常。除了精致的装潢外,这里头吃喝玩乐的设施也是一应俱全,无一不有,堪称一座酒池肉林。 此时已是入夜,这华丽的舞厅中也是歌舞升平,乐声悠扬,衣衫靓丽的男男女女舞步轻扬,随着这靡靡之音翩翩起舞,乐而忘忧。 看到这里,林成不禁有些诧异,这地方纸醉金迷,人气足旺,根本没有半点出事儿的样子。 赵龙领着林成二人在靠边的一处位置坐下,又招呼手下的小弟给他们上了些点心和果盘,而后便直奔主题地给林成二人介绍起近来发生在这歌舞厅中的怪事儿。 那怪事儿还得从半个月之前的某个夜晚说起…… 那天夜里歌舞厅依旧往往常一样开业,来的客人有很多,一群人吃喝玩乐,差不多到了十一点左右,舞厅内却莫名其妙地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紧接着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了袅袅白烟,随后舞厅内所有的人就忽然混到在地,人事不知了。 起先还以为是来了强盗,可奇怪的是,醒来以后,众人发现自己的身体都没有什么异常,而且身上的财物也没有丢掉丝毫。 还没完,第二天晚上,虽然没有再发生如前夜之事,可是当晚十一点左右,舞厅内却突然响起了古代吹笙的声音,顾客们还以为是歌舞厅特意安排的助兴的节目,没有在意,但歌舞厅之人却是听得一阵悚然。手下的人立马将此事告诉了二刀刘。 二刀刘是个不信邪的主儿,第三天晚上,他便亲自在这歌舞厅内住了一宿,说来也怪,那天晚上,风平浪静,却是什么怪事儿也没有发生。 二刀刘还以为是手下有人故意哄骗自己,可紧接着第四天晚上,在这守夜的陈老头儿却是亲眼看到几个光着屁股的小孩儿从墙中穿了过去。 接二连三发生那么多怪事儿,管理歌舞厅的这帮人都有些慌了,若不是慑于二刀刘的威胁,只怕这消息早已被人传开了。 为了避免风声走漏,二刀刘下了个死命令,歌舞厅仍继续对外营业,而到了晚上十点左右就必须早早地关门歇业,十一点之前所有人必须离开此地。如此一来,虽然怪事儿是碰不到了,但这无形之中又却增加了歌舞厅内的恐怖气氛,搞得舞厅里的工作人员人心惶惶。 林成闻言特意看了看那几个身穿歌舞厅制服之人,果不其然,这几人眼里都有着不同程度的不安与恐惧,而且还总是时不时地看向挂向一旁的壁钟,动作很耐人寻味。 “阿成,你说这歌舞厅闹得这般厉害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朱国福把身子往林成身边挪了挪,贴近他的耳边小声问道。 “等等看吧,到时候就知道了。”林成摇了摇头,之前他逛了整个歌舞厅一圈,也是没有发现丝毫的异常之处。既然无法找寻到那东西,那就只有等它自动显形了。 接下来的时间,林成又特意向那赵龙询问了些细节,时间过得很快,当舞厅中的壁钟一连响了十下以后,舞厅中的人员便开始请客人离场了。当送走最后几位客人之后,已是将近十点半左右了。 这时,歌舞厅里头的工作人员也开始急急忙忙地离场了,不过赵龙以及他手下一位叫“二麻子”的小弟却是留了下来,他二人皆是胆大心细之辈,让他们留下来陪同也是那二刀刘的意思。 林成看了看时间,左手一翻,取出了几道灵符递给了赵龙二人,并嘱咐他们贴身放好。一旁的朱国福见状,也是驾轻熟路地从胸口掏出几张符箓,啪地贴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些都是挡煞符,是防止鬼物上身用的。跟着林成降妖捉鬼这么久,除了没有功力外,他如今倒也是懂得了不少常识。同时,他还拿出一小瓶透明液体,往自己眼里滴了几滴。 “朱先生,这是什么东西?”一旁的赵龙有些好奇。 朱国福嘿嘿一笑,举着小瓶子在其面前晃了晃,道:“这是牛眼泪,你二人想不想看看鬼究竟是何模样?” 他二人也是胆大的主儿,此时一听这东西能够让人见鬼,顿时来了兴趣,将信将疑地滴了几滴。 整个偌大的歌舞厅此时只剩下林成四人,只有壁钟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显得冷清异常。几人又有的没的闲聊了一会儿,转眼间便已到了十一点。 “咚……咚……咚……” 当第十一下钟声湮灭的时候,林成突然眉头一皱,他发现这歌舞厅内的温度居然没来由地一下子下降了好几度,与此同时,头顶的灯也突然开始闪烁不定起来。 “那东西来了!” 话音才落,一道冷冰冰的诡异笑声便蓦然乍现,这声音冰冷尖锐,直叫人毛骨悚然,如坠冰窖。同一时间,屋内的灯也全部啪的应声而灭,好在赵龙还有一个备用的电筒。 在手电筒冰凉的白光里,但见一位身着一件惨红色绣花棉衣的老太太从地下突兀地探出了半截身子,她冲着在场四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漆漆的四环素牙,阴仄仄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那赵龙和二麻子哪见过这种场面,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朝林成身边靠了靠,同时死死拽紧了林成给的符箓。 朱国福见二人这副样子,立马想起了当初他自己第一次见鬼时的模样,他冲着二人嘿嘿一笑,打趣儿道:“嘿嘿,怎么样,这老鬼长得不赖吧。” 第一百六十七章 古怪(一) 赵龙和二麻子见这种时候朱国福居然还能开玩笑,在苦笑的同时,心中的惧意也是稍减了几分。 那鬼老太见几人对自己并没有多大惧意,似乎有些不高兴,脸上立时浮现出一层绿光,白发飞舞地朝着几人扑将过来,眼中那是精光闪闪,意味莫名。 “呸!绿脸配红衣,你以为你还是二十一朵花啊!”朱国福没好气地怒骂一声,当下便挡在了众人身前,手持符箓一巴掌朝那鬼老太拍了过去。 林成闻言不禁莞尔,他发现这只鬼道行并不高,几乎没什么威胁,便由着朱国福去了。 “啪”的一声,那裹挟着符箓的手掌狠狠地拍击在那鬼老太的身上,听到那鬼老太的惨叫声,朱国福喜上眉梢,可紧接着下一秒,他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一双眼珠瞪得老大,他发现意料之中的那鬼老太被击飞的情景并没有出现,更让他悲愤的是,他那一巴掌不偏不倚,竟然正好拍在了那老太婆胸前那一团凹凸之物上! “天呐!”朱国福惨嚎一声,也来不及去想那符箓为何突然就不管用了,本能地就要收回手掌。恰在这时,那鬼老太却抢先一步一把扯住了朱国福的右臂,而后顺势往后那么一拉,朱国福就那么直挺挺地倒在了它的怀里! 而此时,那鬼老太的脸上的绿光已然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它衣物一般的娇艳红色,但见其红着脸,眯着眼,嘟囔着小嘴就要朝朱国福的脸上亲去。而偏偏这个时候,因为受到阴气禁锢的缘故,朱国福已是丝毫不能动弹了! 我艹!不带这么玩的啊! “阿成啊,快救我啊!”朱国福慌忙求救,声音当中竟带上了一丝哭腔。 林成面露古怪之色,虽然搞不清状况,但还是立马出手了。 “去!”林成两指一并,一铜钱瞬间脱手而出,化作一道黄芒打在了那鬼老太身上。 鬼老太身上立时冒起一阵青烟,惨叫一声,飞了出去,朱国福也得以挣脱开来。 不过那鬼老太并不死心,在半空翻了几个跟斗后,又立马朝着朱国福飘了过去。 朱国福见这鬼老太居然缠上自己了,吓得立马从地上战了起来,从胸口掏出一把黄符朝着对方扔了过去。 然而和刚才一样,这些黄符并没有发挥丝毫的效用,那鬼老太的身影从黄符当中一穿而过,一把抓住了朱国福的衣袖。 朱国福连忙奋力一扯,“刺啦”一声,袖口当即断成了截。鬼老太目露奇色地正欲再次欺身而上,而这时,林成脚下横跨,身形一闪地挡在了朱国福面前。 林成双手十字相交,拦于身前,迅速结了个“阻”字决。 随着“阻”字决发挥效用,他两人与那鬼老太之前似乎多了一层无形的屏障,鬼老大的身形顿时受阻,再也无法寸进分毫。 鬼老太看了看朱国福,又看了看林成,眼中露出一丝气郁之色。 就在林成以为拿鬼老太会继续向他们扑来时,它却忽地倒退,身形一阵模糊,欲要没入一旁的墙壁。 “哪里走!”林成目光如炬,当即袖袍一甩,一道绳锁状的事物直飞而去,如同细蛇一般,灵活地缠上了鬼老太,将其捆了个严实。这绳索有个响亮的名号,唤作“捆妖绳”,与那传说中可缚仙神的“捆仙绳”有异曲同工之妙。 那鬼老太被捆妖绳绑住之后,顿时就晃了,但见其拼命地想要挣脱,但每一次捆妖绳上都会亮起耀眼的红芒,将之给反弹回去。 见那女鬼被林成所降服,朱国福这才长松了一口气,他将藏于胸口的黄符尽数掏出,递到了林成的面前,心有余悸地问道:“阿成啊,这灵符怎么突然就不管用了?!” 林成接过黄符一瞧,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只见这些个黄符一张张旧巴巴的,上面褶子密布,就差成为废纸了。 “福叔啊,你这符箓是不是浸泡过水了?” 朱国福当即点了点头,纳闷道:“没错啊,前几天我洗澡的时候忘了脱上衣,这些灵符也恰好都在那件上衣里,但是事后我马上就晒干了啊!难道这也有关系?这不是灵符吗?” 林成有些好笑:“当然有关系,这灵符灵符,说到底还是一张纸啊,怎么可能不惧水火。” 说着,林成又忍不住白了朱国福一眼,而后便双目微眯地将目光落在了那老太身上,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一旁的赵龙和二麻子闻言,又想起之前朱国福与鬼老太那“旖旎之事”,也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们两个居然敢嘲笑我。”朱国福老脸一红,显得有些气急败坏,“哼,信不信我招几个鬼来,让它们跟着你俩?” 赵龙和二麻子一听,对视一眼,连忙闭口不谈了,他二人皆是人精,自然是知道审时度势的。 朱国福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不少,他转身看地上的鬼老太看去,却见那鬼老太也正两眼巴巴地盯着自己,四目相对,朱国福当即头皮一麻,吓得他连忙避开了目光。 朱国福催促道:“阿成,赶紧把这鬼收了吧,咱们也可以早些回去睡大觉了。” 林成却是眉头微蹙,喃喃自语道:“奇怪……” “奇怪什么?”朱国福不解。 林成目光闪烁不定:“福叔,这舞厅里的鬼怎么是个老太太?依照赵龙先前所说的,那守夜的老陈头儿看见的不是小孩吗?而且还有吹笙的声音呢,又作何解释?” 朱国福之前因为受了惊吓,一时之间倒是忘了此事,现在经林成这么一提醒,他也明白了事情有些不对劲儿,他眼珠滴溜溜一转,朝四处看了看,而后小声说道:“该不会是这屋里……不止有一个鬼魂吧?” “什么!还有鬼魂?!”赵龙和二麻子闻言却是浑身一阵哆嗦。 就像是为了印证他所说似的,其话音才落,二楼的某处便忽然锣鼓喧天,响起了“咚锵咚锵”敲锣打鼓的声音,同时还有阵阵唢呐之声相伴,这声音像极了婚礼上的喜乐,只是此时此刻此景,这声音落在四人耳中,却没有半分欢喜的味道,有的反而只是令人发怵的无尽恐怖! 第一百六十八章 古怪(二) 除了林成以外,其余三人皆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鬼音给吓了一大跳,朱国福倒还好些,毕竟见惯了鬼怪,但是赵龙和二麻子却是自心底涌起了一阵恶寒,骇得他们连忙躲到了一旁的沙发后面。 林成掏出别在腰间的乾坤袋,将袋口对着地上的鬼老太,口吐一个“收”字,鬼老太立时化作了一道阴风被收入了袋中,原本附着在它身上的捆妖绳也重新变作一根黑色细绳,没入了林成的袖中。 “林先生,朱先生,这……这他娘的又是什么鬼东西啊!?”赵龙从沙发背后露出半颗头来,咽了口口水道。 “你们待在这里,我上去瞧瞧。”林成摇了摇头,他也是有些好奇这楼上闹出那般大动静的究竟是何妖魔鬼怪的。 艺高人胆大,说着,林成便将一个开过光的八卦镜丢给了朱国福,而后脚步连踏,径自上了二楼。 “阿成,你可得早点回来啊。”朱国福一边接过八卦镜,一边冲着林成嚷道,而此时,林成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二楼。 整个二楼黑漆漆的,不见一丝光芒,可走廊尽头的某处位置却不断有阴阴幽幽的喜乐传来,这调子忽长忽短,忽高忽低,听着着实有些渗人。 林成循着声响,压低了脚步,没走几步便到了一扇房门外,只听得此时这扇房门内吹吹打打,鼓乐齐鸣,可谓热闹非凡。 林成掏出一叠符箓扣在手上,而后左手悄悄地摸上了门把手,作势就要开门!然而恰在此时,屋内的锣鼓之音却霎时间偃旗息鼓,杳不可闻了。 林成一惊,连忙转动门把手,推门而入。而这时,隔壁的房间里却又突然锣鼓喧天,响起了阵阵喜乐! 林成连忙又去开隔壁的门,但紧接着,这声音却又突然一滞,而就在下一刻,走廊的对门那头却又有诡异的喜乐响彻起来。 林成心中一动,当下便明白了那些东西是在故意捉弄自己,他试着又去开对面的门,果不其然,等他刚一握住对面的门把手,那声音却又从另一处房内响了起来。 林成也不恼怒,他略一思量,心中便已有了对策。 他从布囊中取出了一个稻草编制而成的小草人,右手一挥,将一道黄符贴在了草人背后,紧接着,他又咬破自己的手指,迅速在草人的眉心点了一下。 “九曜順行,華精瑩明,元靈凝聚,役我驅明!急急如律令!起!”林成双手做了个八卦指,行咒过后,对着稻草小人遥遥一指,草人当即便直挺挺地立了起来,几道红芒闪过,那草人便于顷刻间幻化成了类似林成的虚影,乍一看,竟与林成有分相似。 此为元灵咒,能够将施法者自身的一丝精气注入草人之中,形成类似于身外化身之物,当然维持的时间却是不长。 林成心念一动,那由草人幻化成的虚影顿时如同其本人一般,活生生地动了起来。在林成的驱使下,草人“林成”走到了左边第三道房门前站定,方才他已经数过,这二楼总共有七个房间,而他自己则施展敛气术,率先躲进了其中一个房间。 这房间应该是舞女们的更衣室,里面居然挂满了各式各样露骨性感的女装,甚至还有新式的西洋奶罩,更让林成有些难以接受的是,这些衣物上面竟都还残留着舞女们遗留下来的些许体香。 但此时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为了不别那些东西发现,林成只得硬着头皮,当即躲进了一堆衣服当中。而那渗人的锣鼓之音此时却仍在草人“林成”所对的房间里“欢快”地响个不停。 草人与林成心神相连,那草人所见所闻犹如林成亲眼所见,他见时机差不多了,便将手中法诀一催。 霎时间,站在那第三个房间门外的“林成”立马推门而入,那房中的声音果然应声而灭,随即右边第二间屋内又响起了同样的声音,接下来的功夫,林成如法炮制,一旦哪个房间内有声音响起,便当即驱使草人推门而入。 在施法的同时,林成却也有些担心,因为他并没有十全的把握,万一那些东西看破了他的法术……好在他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一番折腾以后,那些东西终于进入了林成藏身的房间。 林成躲在衣物堆中看了个真切,原来这些个东西的真身,居然是一群身着古服的垂髫小儿,还足足有六个之多,但见它们当中有几人手持锣鼓,余下几人则吹着手中的唢呐及古笙,在房间当中吹吹打打,闹得不亦乐乎。 “原来是尅孢鬼。”同时林成也认出了这些小鬼的来历,这尅孢鬼乃是小孩子死后的灵魂所化成的,因为害怕孤独,这尅孢鬼便常常喜欢开玩笑捉弄别人,但并不具威胁。看眼前这群尅孢鬼的服饰,只怕是死了都已经好几百年了,但因为几乎没有怨念的缘故,这种鬼魂极为弱小,哪怕过去了几百年,道行也不会增加很多。 想到它们在人世间孤独漂泊了数百年之久,林成不禁起了怜悯之心,他想了想,便径自从衣物堆中走了出来。 这些个小鬼见房中突然出现一个人,顿时吓了一大跳,立马就要穿墙逃走。 林成事先早已预料,几道挡煞符自他手中射出,后发先至地贴在了四处墙上与地上。 黄芒闪过,那些个小鬼就如同撞上了海绵一般,纷纷被弹了回来,惊慌之中,它们又接连试了几次,但都无一例外地被挡了回来,被困在房中无法出去。 那些小鬼明白它们是遇到高人了,顿时抱作一团,望向林成的眼中尽是惊恐之意。 林成朝着它们笑了笑,语气一缓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那些小鬼显然没有因为林成的一句话就信服他,眼中警惕之色丝毫未减。 “那你为何还要困住我们?”其中一个小鬼开口试探道。 林成笑着解释道:“那是因为你们在这里搞鬼,所以有人请我来降服你们。” “凭什么只抓我们啊!”另一个小鬼壮着胆子说道,似乎还有些颇为忿然的样子。 闻言,林成却是心中一动,当即问道:“除了你们之外,难道这地方还有着其它的鬼魂?” 第一百六十九章 神秘黑晶 之前的小鬼点了点头道:“对啊,有好多呢,其中一些鬼魂更是凶得要命,还常常欺负我们!” 不好!福叔他们有危险! 林成闻言,心中当即咯噔一下,他连忙对着众小鬼说道:“你们要是愿意投胎的话,可以留在此地等我,当然你们也可以离开,是走是留全凭你们自己。” 话音未落,林成便转身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此时一楼的厅堂内,朱国福,赵龙以及二麻子三人已是乱作了一团,只见朱国福和赵龙二人红着脸,互相掐着对方的脖子,一副要置对方于死地的模样,而那二麻子更是夸张,竟直接拿自己的脑袋往墙上“哐哐”撞个不停,根本不把自己脑袋当成一回事,脑袋上早已是血流如柱! 而在他们面前,正有一男一女两只阴气森森的恶鬼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好像非常享受眼前这一切。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形态各异的普通鬼魂正在厅堂中飘来飘去,就像河湖中的浮萍一样,散得四处都是,整家歌舞厅俨然成了一个鬼屋!这些鬼魂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但见它们都聚集在一盏精致的百合琉璃灯周围,一个个蠢蠢欲动,似乎那附近有着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它们。 “孽障,休得猖狂!”林成从二层的栏杆上直接翻身跃下,正好瞧见眼前这一幕,当即怒上心头。他知道三人皆已中了恶鬼的迷障术,才会有如此反常之举。 关于鬼魂的迷障术,传说颇多。例如常会听到哪处深山中会有鬼魂将蛇蝎泥土癞蛤蟆等变作食物,而后给路过的游子吃下去,还有在荒无人烟的荒郊野岭会突然多出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来,又或者是将石头变成金子等等,这些其实皆是鬼魂用来欺骗人的鬼把戏。 身形尚未落地,便见林成单手一甩,立时有两枚铜钱脱手而出,化作两道流光,狠狠地打在了那两只恶鬼身上。 那两只恶鬼顿时闷哼一声,被震退了几步。 法术被破,朱国福与赵龙二人立马身形一顿,随即摇晃着脑袋,迷迷蒙蒙地开始清醒过来,而那二麻子却是两眼一白,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林成急忙扶起二麻子,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脉搏,这才略微松了口气,这二麻子只是由于失血过多,故而暂时昏死了过去,倒也没性命之忧的。 “咳咳……赵龙,你个臭小子……你是想要掐死我吗?”朱国福率先清醒过来,却发现赵龙的一只大手正赫然掐在自己的脖子上,掐得死死的不愿松开,让其喘气都大为费劲儿。 情急之下,朱国福顿时给对方来了一嘴巴子。 “啊……朱先生……这……这是怎么回事?”赵龙迷迷糊糊的,这时才彻底清醒过来,连忙松开了朱国福的脖子。 “你们是着了这两只恶鬼的道了。” 林成把二麻子交给他二人照看,而后目光一寒,看着这两只恶鬼的眼中逐渐透露出一丝冷意来,这两只恶鬼身上,煞气凝聚,并隐隐透露出一丝血光,只怕已是害了不知多少人的性命。 林成舔了舔嘴唇,心中已然起了杀意!而那两只恶鬼也皆是穷凶极恶之辈,见林成坏了他俩的好事儿,脸色立时变得极为阴毒,只见它们腿也不弯地离地而起,身后拖着二道黑气,张牙舞爪,一前一后直扑林成而去。 林成冷笑一声,左脚往地上一提,将朱国福掉落的八卦镜重拾手中,他咬破手指,迅速在镜面上画了个古怪的符号,随后两指一立,口中喝道: “玄靈節榮,太玄三一,金光速現,內外敷陰!急急如律令!摄!” 镜面上顿时毫光大放,一大片如同彩霞般的绚丽黄芒直射而出,眨眼间便将半空中两只恶鬼的身形都笼罩在了其内。 黄光袭身,那两只恶鬼当即就被定格在了半空之中,无法动弹分毫。那绚丽的黄芒对两只恶鬼而言就如同炙热的阳光,灿灿金光中,只见它俩面容扭曲,惨嚎连连,鬼躯就好似冰雪消融一般,浑身黑气不断逸散。 “啊……啊……!” 两只恶鬼惨嚎不止,那尖锐的惨叫声,直刺得人耳膜生疼,骇得朱国福和赵龙连忙捂住了耳朵。 “道长饶命!我俩再也不敢了!” “道长饶命啊……!” “求道长高抬贵手!” …… 眼看自身就要魂体溃散,那两只恶鬼顿时连连向林成求起饶来。 不过,面对它们的哀嚎求饶,林成依旧没有收手,他如今杀伐果断,对这种害人不浅的恶鬼根本没有丝毫的怜悯。 这两只恶鬼的身形在黄芒中不断消弭,眼看就要彻底魂飞破散! 恰在此时,那只男的恶鬼却突然狂声厉啸起来,其啸声中似乎还带着那么几分决然,听到这啸声,林成眉头一皱,心里顿时生出一丝不妙的感觉。 果不其然!啸声未落,便见那只那鬼突然身形一涨,而后如同气球般猛地爆裂开来,周遭的黄芒受到冲击之下,立时出现了一片不小的缺口。 事发突然,林成根本没有料到那男鬼居然为了救女鬼而舍身自爆了,所以未曾来得及阻止。而趁此机会,那女鬼旋即化作一道黑影,从那缺口中冲了出来。 女鬼口中凄然长啸一声,望向林成的目光中满是仇恨与怨毒!不过,它在明知不是林成对手的情况下,却并没有急着逃跑,反而一头扑向了一旁的那盏百合琉璃灯。 “嗡”的一声,琉璃灯内黑芒一盛,随后便见整盏百合琉璃灯顷刻间轰然爆碎开来。 在漫天的玻璃碎屑中,一枚黄豆大小的黑色晶体浮现而出,悬浮于空。下一瞬,林成只感觉一股强烈的怨气自其中散发而出,并瞬间弥漫了整间歌舞厅。 感受到这神秘黑色晶体的气息后,下方的那些鬼魂一下子变得狂躁起来,似乎此物对它们有着极强的吸引力。 一时间,歌舞厅内鬼影涌动,白鬼齐鸣,鬼哭狼嚎声不绝于耳。 赵龙自打从娘胎里生下来就没见过如此“恢宏”的场面,此时已是两眼圆瞪,嘴巴大张,骇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我看这些鬼魂怎么都跟快疯了似的!”一旁的朱国福也满是骇然道。 林成此刻也是又惊又骇,他虽然不知道这黄豆大小的黑色晶体究竟是何物,但是从黑色晶体出现之后,他的体内也竟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渴望之意来! 第一百七十章 鬼狂 从那女鬼突然脱困打破百合琉璃灯,到黑色晶体出现引得群鬼骚动,前后不过眨眼的功夫。 与那些鬼魂不同的是,此刻那女鬼望着悬浮在半空中的不明晶体,眼中非但没有火热之色,反而还露出了几分意味莫名的忌惮。然而当它的目光自林成身上扫过后,这一丝忌惮旋即就被仇恨所覆盖,但见其略一犹豫,而后便伸手一把抓住了黑色晶体,将之印在了自己的眉心。 刹那间,其眉心间的黑色晶体毫光大放。 “啊啊……”女鬼当即惨叫起来,只见其面容扭曲,双手抱头,满脸皆是痛苦之色,但是其身上的气息却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增长。 “不好!”林成心中猛地一沉,不知怎的,他竟从那女鬼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威胁。他不敢有丝毫的延宕,右手袖袍一抖,当即催动捆妖绳向那女鬼缚了过去,欲要阻止那女鬼。 面对林成的这一手段,那女鬼却像没看见似的,依旧抱着头,待在原地丝毫未曾躲闪。 捆妖绳顺利缠上了女鬼,将其五花大绑。 可还不待林成高兴,下一瞬,那女鬼却突然仰起头来,眼中红光大盛,一头长发随风乱舞。只听得它骤然长啸一声,浑身气势一盛,从身体当中突然迸发出一大团冰冷刺骨的黑雾。 同一时间!几道如同琴弦断裂般的声响传来,便见那绑在女鬼身上的捆妖绳兀地红芒一暗,竟当场断成了数截! 一股强烈的阴气立时朝着四面八方冲散开来,附近的鬼魂难以抵挡这股阴气,纷纷怪叫着被撞飞了出去。 朱国福三人更是首当其冲,眼见此景,林成双手相交,连忙结了个“阻”字决,挡在了他们身前。 阴气与法诀相触,在没有动用尸化之力的情况下,林成手中法诀不禁一松,被逼得倒退了数步。 稳住身形后,林成这心中也是不由暗惊:“那黄豆般大小的黑色晶体究竟是何东西?居然能在短时间内使得眼前这女鬼的道行暴增如此之多!” 正这样想着,那女鬼却已厉啸着向其扑杀了过来,那咬牙切齿的模样,简直要把林成给生吞活剥了一般。 林成神色一凛,打了道手诀,同时将手中玄镜一转,耀眼的黄芒喷涌而出,再次摄向了那女鬼。 然而,如今那女鬼的速度却是奇快,和先前恍若云泥,但见其身形连晃之下,半空中鬼影攒动,那黄芒无论如何也扫不中它。 见状,林成也不发怵,他当即将玄镜一收,眼中黑芒闪过,果断动用了尸化之力! 林成舔了舔嘴唇,浑身气息激荡,率先一冲而上! 霎时间,两者拳爪相交,激烈交锋。 上下翻飞间,只见黑黄两道光芒不断碰撞,音爆阵阵,吓得周遭的鬼魂四处逃遁,唯恐遭到波及。 剧烈交手中,林成身上衣袍多处破损,这些都是被女鬼的厉爪击中所致。虽然仗着尸化之体的强横,林成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那女鬼森冷的阴气,却是不断渗透进他的身体,影响到了他体内的功力运转。 林成眸若如冷电,也是被逼出了凶性,但见其他双拳黑雾凝聚,不时有苍劲的拳影落到那女鬼身上,对女鬼的鬼躯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但那女鬼仿佛不要命似的,全然不顾自身的伤势,一副誓要与林成同归于尽的模样。 林成也是貌若癫狂,毫不退避地直面其锋!浑身尸化之力鼓荡间,爆发出层层的拳影。 如此激战了片刻,那女鬼见迟迟无法杀死林成,自身的伤势反而在不断加重,不禁变得有些狂躁起来。只见它浑身阴气一盛,骤然出了个虚招,暂时震开了林成,但如此一来却又加重了自身的伤势。 林成本以为那女鬼要转身逃跑,却不曾想那女鬼逼退了自己后,居然化作了一团黑雾,朝着一旁的朱国福三人扑了过去。 “不好!” 林成瞳孔微缩,急忙甩出三道灵符,欲要阻拦,但却被那女鬼一一避过。 “危险!福叔你们快躲开!”林成一面急追而上,一面大声提醒,他知道这女鬼必定是打起了他三人的注意,想要吸食掉三人的精阳之气,好增长自身的功力。 见那团邪气凛冽的黑雾竟然朝他们这儿扑了过来,朱国福和赵龙吓得大叫一声,连忙拖着昏迷不醒的二麻子往后逃去,可这女鬼遁速奇快,又早有预谋,一时间,林成也是追之不及。 眨眼的功夫,朱国福三人已是被逼至了墙角,退无可退。 “他娘的,老子和你拼了!”就是狗急了也会跳墙,面对死亡危险,朱国福也是凶性大发,他干脆把心一横,掏出了身上最后一张尚还完整的符箓,径自朝着黑雾拍了过去。 然而,单单靠这一张低级黄符显然不足以对付那女鬼,只见得一阵光芒闪过,那符箓当即化作了飞灰,而朱国福也是惨叫一声飞了出去,撞在了身后的赵龙身上,使得两人一同昏死了过去。 “福叔!” 眼看着那黑雾即将就要将三人吞噬,林成急得目眦欲裂,恰在此时,三人身后的墙壁中,却突然冒出了六团莹莹绿光,挡在了他们身前。 “找死!”黑雾中传出那女鬼怨毒至极的鬼音。 这六团突然出现的绿光显然不是女鬼的对手,黑雾一涌而过,便见这六团绿光如同螳臂当车一般,先后被撞飞了开去,露出其中六个身形暗淡的鬼魂来,竟是先前那群喜欢捉弄人的尅孢鬼。 不过如此一来,这些尅孢鬼倒是为林成争取了宝贵的时间,趁此机会,林成连忙袖袍一抖地再次取出了八卦玄镜。 一道刺目的黄色光柱自镜面喷涌而出,立时将黑雾皆尽笼罩在内,黑雾当即一阵涌动,重新化作了女鬼的身形。这女鬼不甘被困,当下手抓如钩,带着道道黑气疯狂攻击起周遭的光柱来,但由于其伤势过重,光柱虽然剧烈颤动,却并未破损。 女鬼眼见脱困无门,顿时露出一股疯狂之色,而后其整个身子立时如同皮球般迅速鼓胀,竟是想走那男鬼的老路。 第一百七十一章 鬼魂的请求 好在林成对此早有准备,几乎是在女鬼露出苗头的瞬间,便见他左手一扬,先行将一道镇鬼符打在了女鬼身上。 蓝芒闪过,女鬼那鼓胀的鬼躯旋即恢复了正常。 “呃啊……!” 女鬼发出一声不甘的厉啸,此时它虽已浑身不能动弹,但却仍红着眼,满是仇恨地死死盯着林成。 “害人之鬼,死不足惜!”林成冷哼一声,当下催动八卦玄镜,将女鬼绞了个魂飞魄散。 “咦,这是……”林成轻咦一声,只见那女鬼魂灭之后,在原地遗留下了一物,正是之前女鬼融合的那枚不知名的黑色晶体,只是此时这枚原本黄豆大小的黑色晶体已然缩小了很多,现在的体积只有约莫先前三分之二的大小。 与此同时,林成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居然对其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渴望来。林成将此物抓入手中,发现体内的渴望之意愈加强烈。 “你们可曾知晓这是何物?”林成忍住心中的欲望,向那群尅孢鬼问道。 经过此番恶斗,原先歌舞厅中的鬼魂已是跑得七七八八了,唯独剩下了这几只尅孢鬼还未曾逃走。 “我们都是被这晶体吸引到此的,但这晶体具体是什么我们也不大清楚,只知道这东西对我们鬼魂而言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似乎只要融合了它,我们的道行就能立即大增。”一只尅孢鬼想了想,便如实说道。 林成脸上闪过一丝了然,难怪这地方并没有特殊之处,却聚集了如此之多的鬼魂,竟都是被这不知名的晶体给吸引来的。 林成又问:“照理来说,既然这晶体如此神奇,那么它应该不是被最先发现它的鬼魂得到,就是被方才那两只恶鬼给夺走了,为何至今仍在此地的?” 之前的那只尅孢鬼答道:“那是因为……那些想要融合这晶体的鬼魂差不多都爆体而亡了。” 什么!? 林成闻言一惊,连道:“那之前的女鬼不就是和此物成功融合了吗?难道并不是只要得到它就能道行大进的?” 另一只尅孢鬼神色莫名,叹了口气道:“当然不是,只有少数几只鬼魂才能得以侥幸融合成功,从而道行大进的。更多的鬼魂却是融合失败,直接魂飞魄散了。所以,就是那两只恶鬼自己也是不敢与其融合,唯恐一不小心,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方才那女鬼是因为被你逼疯了,故而才冒险一试的。” “可如果融合成功了的话,这奇异晶体不也就消失了吗?”林成又生出了一个疑问。 那只尅孢鬼点了点头道:“其实该晶体不仅仅只有眼前这一枚,每当消耗掉一枚,那两只恶鬼就会不知从哪儿重新弄来一枚,继续供别的鬼魂融合。” 它们弄来的?! 得知这黑色晶体居然是那两只恶鬼弄来的,林成脸上惊色更浓,他百思不得其解,不禁深深陷入了一团疑云当中。 “这黑色晶体到底是何物,为何对鬼魂又这么大的吸引力,就连我自身都忍不住想要融合它。” “还有以那两只恶鬼的道行,究竟是从哪里源源不断的弄到这种奇异晶体?” “它们供鬼魂融合的目的又是什么?是否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惊天隐秘?” …… 林成越想越觉得此事非比寻常,但无奈却没有任何的线索,那几只尅孢鬼知晓的信息也仅限于此,估计问其他的鬼魂也是一样。 “看来只有找机会问问师父了,希望他老人家能够知晓此物的来历吧。” 他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只得暂时将此事先放在了心底。 “说起来方才真的是谢谢你们了,如果不是你们帮忙,只怕后果不堪设想。”林成神色一正,向这六只尅孢鬼道谢道。 “哼,这两只鬼魂都是坏蛋,死了也是活该!” “没错,没错!死得好!” “就是,就是,让它们再欺负我们。” …… 说到那两只恶鬼,这群尅孢鬼都有些义愤填膺,显然平时没少受对方欺负。 林成有些不解道:“对了,既然你们知道融合这黑色晶体有可能爆体而亡,那为何还要恋恋不舍留在此地的?难道此物真的对你们有如此大的吸引力” 然而话音才落,林成却发现这六只尅孢鬼的神色均是一暗,露出了几分不同程度的悲戚之色来。 嗯? 林成正想着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这时,那六只尅孢鬼却是互看一眼,而后异口同声地恳求道:“还请道长帮帮我们!” 原来这群尅孢鬼原先并不是六只,而是总共七只。在人间徘徊游荡的几百年里,它们彼此相依为命,形影不离,感情可谓极深。但是在近一年前,也就是林成差不多来津城的时候,它们当中的小七却突然被一个道行高深的邪道给捉了去,随后就再也不见了踪影。 “凭借魂魄上的联系,我们能感觉到小七仍在津城,但是也不知道那邪道用了什么法术,我们根本寻它不到。而且就算我们寻到了它,也根本不是那邪道的对手,所以为了救回小七,我们必须增强自己的道行。” “那你们的意思是需要这块黑色晶体吗?”林成想了想道,“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们。” 尅孢鬼中的老大连忙摇了摇头道:“不是,不是,此方法实在太过凶险,一个不慎就会魂飞魄散,这也是我们此前一直犹豫不决的原因。其实我们是……” 说到这里,它抬头看了林成几眼,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但说无妨。”林成笑了笑道,至于对方的目的他这心中也是有了些许猜测。 那只尅孢鬼见状面色一缓,旋即如实说道:“好吧,道长道法高深,所以我们……斗胆想要道长帮我们救出小七。” “求求道长,救救小七吧!” “道长求您了!” “道长,您要是肯帮忙,无论要我们做什么,我们都愿意!” …… 其余五只尅孢鬼也是目光闪闪,一脸恳求地望着林成,生怕林成不肯同意。 孰言鬼魂无情,林成被这几只鬼魂间的深厚感情所打动,又想到它们此前还救了朱国福三人一命,当下便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谢谢道长!” “道长您真是好人!” “我们还以为您不会答应呢!” …… 这下可把这群尅孢鬼给高兴坏了,一个个手舞足蹈,围着林成转起圈来,就差给林成敲锣打鼓,奏上一曲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融晶 林成又问:“对了,方才听你们说你们的同伴仍在这津城之中,但大致在什么区域,你们可曾晓得?” 尅孢鬼中的老大当即回道:“就在这津城的西北区域,但我们也只能大致感应到这了。” “如此一来,倒是麻烦了……”听罢,林成不禁眉头微蹙,他本想着用追索罗庚试试看能不能找寻到那只尅孢鬼的下落,却不曾想它的位置竟也在这西北区域,这下子,追索罗庚是派不上用场了。 “各位,说实话,这津城西北区域有些怪异,我的某件法器在这根本起不了作用,茫茫人海,只怕在下也是难以找到你们的伙伴。” 这几只尅孢鬼见林成的面色一变,还以为林成要反悔,当即便道:“道长,无论多长时间我们都可以等的。” “你们放心,既然答应了你们,我就决计不会食言的。”林成解释道,“但是能否寻到你们的同伴并将之救出,我也是没有丝毫的把握,只能看天意了。” 对此,这群尅孢鬼也是没有异议,对它们而言,林成一个修道之人肯帮它们这些鬼魂,已经是天大之喜了。 林成又同这群尅孢鬼交谈了一会儿,但没有再打听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离去前,这群尅孢鬼告诉林成,它们也会一直请它们的朋友继续帮忙寻找,如果有小七的下落,会第一时间告诉他。 接下来的时间,林成将地上昏迷的三人送到了医院,好在三人都没有什么大碍。只不过林成不知道的是,在其剿灭掉那两只恶鬼后没多久,津城西北区域,一处荒废已久的破落古宅内…… 一道黑影急匆匆地掠过,三下五下,来到了某处破败的院落中,整个过程中,这道黑影就形同鬼魅一般,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 在朦胧的夜光中,隐约可见该黑影浑身都包裹在一件黑色的长袍之中,只露出了半张脸来,显得神秘异常。 院中杂草丛生,碎瓦烂木随意堆砌,显得十分萧瑟与荒凉。黑影到了院中以后便放慢了脚步,并轻轻扣响了院中的一道门。 “玄一,深夜来此所为何事?”屋中,响起一道略微低沉的声音,这声音听起来很是沙哑,就仿佛被人用破棉絮堵住了喉咙一般。 门外的黑影恭敬回道:“禀告师尊,就在一个时辰以前,鬼十一和鬼十二的魂灯突然殒灭了。” “哦?是何缘故啊?”屋内的声音淡淡问道。 黑影如实回道:“根据现场遗留的气息,弟子可以肯定它们都是被道术所斩灭的。此外,弟子也已经打探到,杀它们之人似乎是本地的两个修道之人。” 听罢,屋内的声音一下子寂灭了下去,声音的主人似乎在考量着什么,许久都没有声音传出。但门外的黑影却不敢有丝毫的不耐,仍恭恭敬敬地等待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内嘶哑的声音才再度传出。“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听罢,门外的黑影略有迟疑:“师尊,难道不需要徒儿出手杀了这两人吗?” “不必了,两只鬼奴而已,没了可以再抓。”嘶哑的声音告诫道,“玄一,如今尊老筹谋的大事正到了要紧关头,一切应当以此为重,切莫生出事端,以免为正道人士所察觉,我们刚在津城立身不久,一切还是小心为上。” “师尊所言极是,弟子受教了。”黑影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地躬身而退。 …… 二刀刘虽然凶名在外,却也知恩图报,爱憎分明,在从自己的手下口中得知当晚的凶险后,二刀刘不仅亲自登门道谢,而且还备上了一份厚礼,这可把朱国福给高兴坏了。 可能是脾性相投的缘故,事后,二刀刘也来找二人喝过酒,这一来而去也就慢慢熟稔了起来,林成便顺道让他帮自己一个忙,看看能不能找到袁家或是李苏秀的线索,二刀刘听了答应得也是极为爽快。 很又到了月中,林成按照往前一样入梦,想着在梦里问问林天法关于袁家或是那不知名的黑色晶体之事,但一觉睡到天亮,却是连林天法的人影都没有见着。 “这老东西,一遇上急事就找不到他这个人,不知这会儿又跑到阴间哪地儿享受去了。”林成满是郁闷地腹诽了几句,因为此前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故而林成也没有将之放在心上。 林成又看了眼放在身边的玉盒,该玉盒通体洁白,不过书本大小,表面还贴着几道起封禁之用的符箓。这玉盒虽然看着普通,却也是一件法器,在道门中有着特定的称谓,叫做“封灵盒”。 许多修道之人常常将之用来储存某些珍贵的丹药或者灵物,以防止药性流失,不过此时林成却是将之用来盛放那一小块来历不明的黑色晶体了。 其实林成之所以如此做派是因为这当中还有着一个小插曲,原来自从他带回来这块黑色晶体以后,附近的鬼魂便受到了此物的影响,跟发了疯似的,经常三更半夜来易福堂“窜门儿”,搞得易福堂里鬼哭狼嚎,阴风阵阵,差点没把朱国福吓个半死。林成虽然不惧这些鬼魂,但也是不堪其烦,好在将之放在了封灵盒中后,此物便被隔绝了气息,易福堂里也总算恢复了正常。 足足盯了玉盒有片刻功夫后,林成心中一动,两指一捻,暂时撕掉了玉盒上的符箓,将盛着黑色晶体的玉盒举到了眼前。 这段时日以来,林成心中的好奇之意不但丝毫未减,反而愈发得浓重。 “这究竟是何物?”像往常一样,林成仔细端详了半天,也是没有瞧出丝毫的端倪,只知道此物似乎包含着惊人的怨气。 “还有为何我会有这种感觉?真是好生古怪!”林成喃喃,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对这黑色晶体的莫名渴望,这种渴望甚至不比他对鲜血的渴望要小。 忽地,林成鬼使神差地一把抓起盒中黑色晶体,竟如同先前那女鬼的做法,将之按在了自己的眉间。 第一百七十三章 李苏秀的消息 霎时间,一股奇异的吸力自林成体内传出,这古怪的黑色晶体就如同水滴渗入泥土一般,顷刻间没入了他的体内。 “怎么会这样……”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林成不知所措,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他的意料。 可还不待他多想,异变再起!在黑色晶体没入其体内的瞬间,林成只觉自己的心脏猛地一颤,随后浑身血液便不受控制地倒流起来。 与此同时,林成的皮肤刹那间变得通红,他感觉到一股股难名的燥热之意自心底不断涌现,而后体内的温度也跟着不断上升。若是此时有旁人在场,肯定会惊骇地发现,这房间里的温度竟然也升高了不少,仿佛林成整个身体已然化成了一座人形火炉。 “热……好热!” 一道无形气劲自林成体内迸发而出,将其身上的衣物悉数震裂,露出了林成如同血玉般的皮肤。但此举并没有让林成好受多少,其体内的温度依旧在不断攀升,不断有白气自其天灵散发而出,林成觉得自己体内的血液似乎都快沸腾了。 林成也不晓得此种异变究竟是好是坏,心中不禁开始懊悔起自己方才的冲动之举,但他偏偏又没有方法阻止此次异变,只得咬紧牙关,期盼异变早点结束。 而作为此次异变源头的黑色晶体,正沐浴在满腔热血之中,只见其在股股热血的冲刷下,整个晶体如同阳春融雪一般,缓缓消融开来,并在滚烫热血的裹挟下,顺着血管倒流回了心脏。 刹那间,一阵难以言明的剧烈疼痛自心间骤然迸发,一瞬间,林成只觉得仿佛有万千蚂蚁在啃噬自己的灵魂一般,再也经受不住那剧烈的疼痛,忍不住叫出声来。 “啊!” 好在这种疼痛感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斯须的功夫,疼痛感便如潮水般退去,浑身的燥热之意也顷刻间云消雾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凉之意。 可这清凉之意还没维持多久,便骤然加剧,转而演变成了凛冽的寒意。这种感觉就好比刚从大火炉中捞出来,可转眼间就被扔进了大冰窟窿,端得是冰火两重天! 这时,听到动静的朱国福急急忙忙地撞门而入,却见林成躺在床上,整个身子如同蚕蛹般牢牢猫在棉被里,却仍冻得直哆嗦。 朱国福伸手摸了摸林成露在被子外的额头,霎时感觉就像摸到了一块寒冰。 “阿成,你没事吧?咦!你……你身上怎么这般冰凉!” “福……福叔,快把……冬天的火炉给我……拿出来。”林成有气无力地说道。 “好……好……好,你等着。”朱国福忙慌慌张张地跑出门去,翻箱倒柜找了好一阵儿,才从仓库里找到了严冬时用的火炉,急忙将之搬到了林成跟前,同时又将自己柜子里的棉被拿来给林成盖了上去。 过了一会儿,炉子里的木炭被烧得通红,林成这才渐渐感觉到了暖意,自己体内的寒意似乎也开始退去了。 “阿成,来喝口姜茶。”朱国福将冒着热气的瓷碗递到林成手中。 林成忙接过瓷碗一饮而尽,不料正当其想再将瓷碗交还给朱国福时,手中的磁瓦却突然咔嚓一声,毫无征兆地碎裂了开来。 “这……”看着碎碗,朱国福先是一愣,紧接着便当场破口大骂道,“该死的赵跛子,居然敢卖这种货色给老子,给老子等着!” 说着,便要转身去找他口中的那个赵跛子算账。 “等一下。” 不同于朱国福的是,林成却是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扯住了朱国福的胳膊。 朱国福吃痛,忙大叫一声道:“哎呦,阿成你轻点儿,你都快把我胳膊给拧断了!” 见状,林成不禁眼中一亮,忙松开了对方的胳膊,与此同时其整个身子又“嗖”的一声如猛兽般忽地蹿地而起,这房间不过一丈来高,林成这一跳竟是直接跃上了房梁,差点就撞上屋顶了,这还是自己没尽力的情况下,要是自己一尸化…… 林成暗道一声果然,经过之前的异变后,自己的肉身之力似乎就凭空增加了许多,只是这刚增加的力量还有些不好控制,需要多加熟悉的。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居然如此神奇!?”林成目光炯炯,对那不知名的黑色晶体却是愈发地感兴趣了,此物似乎对自己的尸化之力帮助极大,吸收了那粒仅仅不到黄豆大小的黑色晶体,居然抵得上自己以往近大半年的苦修,着实有些太惊世骇俗了。 “也不知从哪能得到此物……” 林成满脸希冀,正这样想着,却听得底下的朱国福一脸古怪地望着自己道:“阿成啊,你说你光着屁股跳还这么高干嘛……” …… 要说这二刀刘真不愧是津城有名的地头蛇,不仅在上赫赫有名,而且在白道上也是有着不小的人脉,在他手下混饭吃的人数极多,据说整个津城几乎所有的黄包车夫,游商走贩都是其帮会的外围成员,故而其消息极为灵通,郑家这种商人世家是远不及他的。 仅仅过了半个把月左右,二刀刘就差人给林成送来了一个信封。林成打开信封一瞧,只见这信封里面装着一封纸书,林成看罢,不禁喜上眉梢,狂喜莫名。 这封书信上所记载的,赫然就是李苏秀的消息! “好一个手眼通天的二刀刘!”林成暗叹一声,难掩眼中的兴奋之意。自己废了这般大功夫仍苦寻无果,不曾想这二刀刘仅仅半个把月就是寻到了线索,这让林成对这二刀刘不禁又是高看了几分。 虽然仍旧没有袁家的消息,但是关于李苏秀的讯息却是颇多。按照林成所给出的信息,二刀刘在搜寻信息时已经刻意筛选过了,根据此时信上所说,这李苏秀是差不多一年多以前自南方来的津城,与她同来的还有她的母亲,她在津城还有个舅舅,是这津城行政公署中的教育科长。 时间地点人物基本都符合,林成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不自觉地加速跳动起来,他几乎敢肯定,信上所描述的这个李苏秀,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秀儿! 第一百七十四章 记忆中的那道身影 虽说是同名同姓之人的概率极小,但不见到真人,林成这心中还是难安,他决定立刻动身先去找自己的秀儿! 林成怀揣着一脸兴奋,按照信上所给的信息,来到了梅水路附近,这梅水路位于津城西北区域,乃是有名的富人区,因为要与这些中国人做生意的缘故,故而这梅水路上洋人也是不少的。 林成所知晓的津水女子学堂就坐落在这附近,信上说,这李苏秀就住在这条路附近,而且巧的是,她也在津水女子学堂念书。 考虑到贸然造访太过唐突,再者自己并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信中的李苏秀就是自己所认识的秀儿,故而林成想了想后,便在路边的一家咖啡店点了杯咖啡,静心等待起来。 林成选了个靠窗的位置,这位置视野极好,路上来往的行人自己都能瞧得一清二楚。咖啡苦涩,但林成却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原来等一个自己所念之人竟是这般滋味。”林成笑了笑,端起咖啡轻抿了一口,从方才开始,自己的心跳就没正常过,此时他的心中心绪万千,有即将久别重逢的喜悦与激动,也有着久不见来人的焦急,更有着近乡情更怯般的揪心,总之,意味难名。 林成就这般静静地凝视着窗外,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各色行人,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林成瞳孔微缩,紧紧地盯住了人群中的某个身影。 这道身影斜背着他,静静地走在窗外的小道上,步伐轻盈,如同分花约柳一般。 记忆中的那道身影与眼前的身影渐渐重合,恍惚间,林成产生了一种时光错乱的错觉。金风雨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秀儿!真的是你……”林成喃喃,放下咖啡的钱,本能地追了出去。 林成静静地跟在这道身影后面,眼中尽是柔色,似乎要把这些年日思夜想的这道身影牢牢印进心里,安静地陪她走了一程后,林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试着轻唤了一声。 “秀儿!” 前方的那道身影闻言,果然下意识地就转过了身来。 披肩的秀发迎着微风轻轻上扬着,细碎的阳光透过头顶的树叶洒下,将少女清秀的脸庞,映照得明艳不可方物。大概是失了神的缘故,此刻少女精致的脸庞上,还带着那么几许迷茫。 望着这张即熟悉又陌生的面容,林成的心一下子就被牵动了起来,下意识地脚步一急,迫不及待地就迎了上去。 林成瞧见了李苏秀,同样地,李苏秀也是瞧见了林成,娇躯不由一震。此时此刻,她的眼神中有着意外,有着惊喜,但除此之外,似乎还蕴含着别的意味,当然这些细节林成却是不曾瞧见。 “秀儿!”到了李苏秀近前,林成忍不住笑了,笑得就像个孩子似的。时隔这么久,终于见到了自己心中日思夜想的那个人儿,他如何能不开心,如何能不激动。 “林大哥?你……你怎么来了?”李苏秀下意识地避开林成的目光,轻声问道。 “我想你,所以我就来了。”林成毫无保留地吐露出了自己的心声。 李苏秀闻言一怔,顿了片刻才道:“林大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我来吧。” “对喔,说得也是。”林成看了看周边人来人往的人群,笑着摸了摸脑袋,这大街之上显然不是说话的地方。 两人肩并肩走着,林成忍不住伸出手去,不过这次,李苏秀并没有像从前一样挽起林成的手。 林成心中莫名的一阵失落,但还是下意识地安慰了自己一句:“这么多人,秀儿应该是不好意思了。” 李苏秀带着林成拐入了一道行人较为稀少的小道上,两人缓缓地走着,不过一路走来,李苏秀却一直低着头,似乎是在思量着什么。 “秀儿,你过得好吗?”见气氛有些沉闷,林成忍不住率先问道,这是他最为关心的问题,曾有多少个日夜,他因为担心李苏秀在津城会过得不好而彻夜失眠。 “嗯,挺好的。”李苏秀点了点头,淡淡地回道。 李苏秀这副不冷不热的态度,让林成不由有些心慌,他脚下步伐一顿,深吸一口气道: “秀儿,你见到我似乎不是很高兴?” 李苏秀的脚步也是跟着一顿,闻言,她摇了摇头道:“不是,说实话,遇到林大哥你我其实挺高兴的,你跑大老远来见我,我也很是感动,只是……” 说到这里,李苏秀径自叹了一口气,却是不愿再继续往下说了。 “只是……只是什么?!秀儿,你怎么了?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是不是遇着什么难事儿,你告诉林大哥,林大哥一定会帮你的!”林成心中不由一急道。 看到林成炙热的目光,李苏秀下意识地就把头低了下去,沉默了片刻,她才开口说道:“林大哥,我就住在前面,你就送我到这里吧。” “嗯?”林成闻言不由一愣,良久,才点了点头道,“好吧。” 怎么回事,秀儿怎么不让我送她回家?难道是怕她母亲知道我来了吗?林成的心头有种莫名的烦闷,因为他两人今日相遇的场景并不像其当初所预想的那样。 林成呆立在原地,默默地目送李苏秀离开,而李苏秀却始终自顾自地走着,直至消失在路的尽头,也都不曾回转过头来。 看到这里,林成的心中又是莫名一疼,到底怎么了?秀儿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 …… 因为有心事的原因,这一夜林成睡得并不好。 秀儿到底怎么了?林成脑中闪过无数个杂乱的念头,搅得他很是心烦。 “秀儿肯定是出什么事了!不行,我一定要设法帮到她。”林成心道。 …… 第二天傍晚时分。 林成徘徊在昨日的那条小路上,静静地等待起李苏秀来,他的手中还拎着一小盒精致的打糕。其实他早上就已经来此等过李苏秀了,不过也不知出什么原因,他并没有见到李苏秀。 “秀儿可是最喜欢吃这打糕了呢。”林成心道,这打糕是林成为了讨李苏秀欢心,在得知有一处卖打糕的地方后,特意跑了几条街才买到的。 “希望秀儿能够开心起来。”林成暗暗期待,前方再有一个拐弯,便到李苏秀住处附近的那条路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一缕相思一场空(一) 心中这样想着,林成脚下的步伐亦是忍不住加快了几分。 可正当他行至拐角处的时候,不巧另一侧也正有一个人欲要拐过弯来,因为脑海中想着别的事情,林成闪避不及,两人一不小心便撞上了,来人手中的书本更是掉了一地。 “对不起,不好意思。”林成连忙弯身去捡。 “咦,是你!”一道清亮的女声陡然响起,略带愠怒的语气中还夹杂着几分诧异。 林成闻言不由一怔,这声音听起来怎么还隐隐有些熟悉,似乎在哪儿听过? 这样想着,林成下意识地抬起了身子,不曾想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对饱满傲立的玉峰,只见来人身着一件精致的贴身小旗袍,将其曼妙婀娜的身姿完美勾勒,此女虽有着火热的身姿,却不显媚态,反而透露出一股清新脱俗的静美,堪称姿容绝世,集天地造化之尽美。 因为两者间隔得太近,林成能清晰嗅到眼前少女身上,散发着一股如兰似麝的淡淡体香,煞是好闻。大概是此女身姿极为惊艳的缘故,林成又是不自觉地朝某个位置多看了两眼。 “色狼,你看哪呢!”该女子柳眉一挑,忿然说道。 闻言,林成面色一红,急忙移开了目光。 “咳咳……郑小姐原来是你啊。”林成轻咳一声,向对方行了一礼道。眼前的少女不是别人,正是郑氏漕运的千金小姐,郑瑾萱。 “哼,今天还真是倒霉。”郑瑾萱蛾眉微蹙,没好气地说道,此刻她的心中也不禁有些郁闷,似乎自己和他遇见得也太过频繁了吧。 林成只得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 “难道说……”曼妙女子注意到了林成手中那一精致小盒,又看着林成此时有些腼腆的笑容,似乎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神色古怪地说道,“天呐,你该会不会是故意撞上我……想向我表明心迹的吧?” “什么!表明心迹!?自己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古怪想法了?”林成一头雾水,几乎怀疑是自己耳朵出错了,自己不过就碰巧撞着了她几次,怎么就成了有意于她呢? 林成干咳了几声,心想对方可能是误会了,便特意解释道:“咳……郑小姐,其实我已有倾慕之人,她就在……” 话说到一半,林成眼前突然一亮,正欲开口唤道:“秀……” 可这话还未出口,他的脸色却刹那间变得惨白无血起来,他怔怔地望着前方,“吧嗒”一声,手中装有打糕的盒子应声滑落。 “喂,你东西掉了。”郑瑾萱提醒道。 不过林成仿佛就跟没听到似的,仍呆呆地凝视着前方,看到林成这副表情,郑瑾萱也是心生疑惑,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左前方不远处的位置,一对青年男女,正手牵手,模样亲昵,有说有笑地朝他们走来。 “这是……”该女子也是心思敏捷之人,看到林成此刻的表情,大体上也晓得发生了什么,将原本到嘴边的话都收了回去。 而这时,对面的两人也是陡然停住了脚步,显然也是看到了林成二人。 一时间,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林大哥!”李苏秀显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林成,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 这不可能! 林成呆呆地立在原地,死死地盯着两人紧扣的手指,眼中满是难以置信。这一刻,林成如遭雷击,脑中一片空白。 李苏秀原本以为自己对林成没多大感情了,但是当其看到林成脸上的那抹绝望与难以置信的表情时,她的心却是莫名地一疼,下意识地就要上前,而这时,一旁的男子却是死死地拉住了她的手。 该男子让李苏秀待在原地,而后他自己却是径自迎了上来,嘿嘿一笑道:“林成?对吧?我叫周郎浪,是秀儿如今的男朋友!” 说到这里,他的眼中还闪过了一缕隐晦的得色。 林成看了他一眼,抛开个人感情不说,单纯客观地以面相之术来说,此人生了一副细眼薄唇,一脸的轻薄之色,除了身材高得像个竹竿外,长得却很是普通,很难相信,这厮居然会是李苏秀现在的男朋友。 “你认识我?”林成有些意外,这是他第一次瞧见这个叫周郎浪的男人,而对方却是晓得自己的名字。 “昨天才听秀儿提起过你,听说你此前一直钟情着秀儿,对吧。不过这并不要紧,秀儿如此优秀,倾慕她之人当然很多,我都习惯了。”周郎浪笑了笑,一副颇为大度的模样,“哦,对了,很高兴认识你。说起来,你不惜千里迢迢来津城寻爱,在下可是佩服的很呢!” 说着,他还向林成主动伸出了手。 林成淡淡看了对方一眼,不过并没有和对方握手,他不是圣人,不可能做到面对着自己的情敌还能一笑视之,有些话,他需要李苏秀亲自告诉他! 见林成没有搭理他,周郎浪只是笑笑,并没有生气。不过,就在林成从他身边经过时,他却突然以一种仅能林成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我说,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她现在已经是我的女人了!” 林成没有说话,只是一步一步地走到李苏秀面前停下,他看着李苏秀的眼睛,认真问道:“他……说的是真的吗?” 李苏秀眼中闪过一丝闪躲,她根本不敢与林成对视,连忙把眼神移了开去。 “是真的吗?我要你亲口告诉我。”林成又问。 “嗯。”这次,李苏秀总算是没有躲避,缓缓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要瞒着我?让我像个傻子一样!”虽然心中已是有了定论,但此时听李苏秀亲口承认,林成心中却是猛地一阵绞痛,此时此刻,他突然有了一种欲哭无泪,遭人欺骗的感觉,而且还是被自己最信任,最爱的人! 林成捂着胸口,那种钻心的痛使其脑中一片空白! 见林成这副模样,李苏秀抿了抿嘴唇,良久,才叹了一口气道:“林大哥,对不起……我以为这么久时间过去了,我们又隔了这么远,你应该早就忘了我了。可是昨天你却又突然出现在了我的身旁,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你,我不想伤害你的!”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一缕相思一场空(二) “不想伤害?”林成心中满是苦涩,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好傻,好天真!天真地彻夜为她着急担心,还以为她遇到了什么难事,为了能使她高兴起来,像个傻子一样大老远跑去为她买爱吃的打糕,却没想到她的难言之隐居然就是自己! 林成惨笑一声,可笑自己还为她牵肠挂肚,可笑自己还义无反顾,费尽千辛万苦来这寻她,不曾想这一切竟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不曾想自己日日夜夜的思念换来的竟是这种结果。 “你爱他吗?”林成还不死心。 “嗯。”李苏秀缓缓地点了点头,“现在是的。” “那我呢?”林成的声音有些发颤。 李苏秀闻言微微一怔,片刻之后,她轻声叹了口气后道:“我已经放下你了,最主要的是我们分隔两地,时间一长,我就厌倦了,我希望身边有个人能够陪我,而郎浪就是。” 林成惨笑着点了点头,他还能说些什么呢?是哭着求对方别走,还是笑着祝他们两个幸福? 一时之间,林成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他很无助,也很迷茫,此前他纵使独自面对妖魔鬼怪,身陷险境,也没有生出过这种无力感。 不过让其没有想到的是,恰在这时,一只滑嫩的玉手却是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他的手中,紧紧地抓住了他。 林成身体不由一震,他缓过神来,却发现一道倩影已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的身侧,自己手中那温暖滑腻的玉手正是她的。 “你……” “她是……?”李苏秀同样有些意外。 林成有些茫然,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见自己身旁的佳人冲着其嫣然一笑,随后便对着面前的李苏秀淡淡说道: “你好,我叫郑瑾萱。” 客观来说,李苏秀虽然生得已经算是很标致的了,但比起郑瑾萱那紧致的容颜来说,总体上却还是要差上那么一筹的,特别是郑瑾萱的身上还隐隐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气质。 话落,郑瑾萱拉起林成的手,二话不说转身就走。而这一刻,林成也本能地没有反抗,任由郑瑾萱拉着自己一步步远去,再也没有回头。 “林大哥……” 不知怎的,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李苏秀心中突然有种莫名的失落,似乎曾经属于自己的,最珍贵的东西被人给夺走了,而且永远也回不来了。 想到这里,李苏秀的身躯有些微微发颤,看到她的这副表情,周郎浪眼中闪过一丝隐晦至极的怨毒,但很快,他便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径自走上前来,一把将李苏秀拥入怀中,一脸温柔之色道: “秀儿,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想了,就让它随风飘散吧,以后有我陪着你呢……” 李苏秀点了点头,可是周郎浪越是这么说,过去和林成在一起时的美好回忆却越是浮现得汹涌。 …… 林成心若死灰,他任由郑瑾萱拉着,一路走了很远,直到彻底淡出了李苏秀的视线,林成这才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怎么了?怎么不走了?”郑瑾萱微微一愣。 林成率先松开了对方的手,勉强冲其一笑道: “郑小姐,方才之事……真的要谢谢你,真的谢谢。”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最爱的女人居然会背叛自己,更没想到眼前这个前后不过有几面之缘的女人却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将他拖拽了出来,让其保持了最后的那么一丝尊严。 “你还好吧?那个……先前是我错怪你了。”郑瑾萱柔声说道,与之前骄蛮的模样大相径庭。 “我……我很好!”林成沉默了片刻后说道,这话像是在告诉对方,也同样像是在告诉自己。 “哎~”郑瑾萱哪能看不出林成此时是在强颜欢笑,故作坚强,饶是谁遇到这种事恐怕都不会好受,她微微一叹,宽慰道,“尽早放下吧,看开一点,你是个好男人,我相信你一定会遇到更好的,要不我陪你走走吧?” 虽说这可能仅是鼓励之言,但对方的心意还是让林成感到心中一暖。 “谢谢。”林成摇了摇头,“不过我现在需要一个人静静,整理下情绪。” “嗯,也好。”郑瑾萱点了点头,她能理解林成此时此刻的心情。 林成想起来,郑瑾萱的家似乎离这还有些距离,便道:“对了,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郑瑾萱见林成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打算麻烦他:“不用了,我在这边也有处宅子,平日里都是住在此地的。” “既然如此,郑小姐,那我便现行告辞了。”林成冲其道了个别,而后便独自一人落寞而去。 …… 天色已是有些发暗了,夜风凄凉,独自一人走着人来人往地大街上,林成突然有些失去了方向的茫然,一种强烈的孤独感充斥全身。此时此刻,他的心里空落落的,不知该何去何从,就只是如同游魂野鬼一般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落寞的身影是那么得萧瑟…… 心痛,非常痛!就犹如刀锉针扎一般! 过去的一幕幕不断地在林成脑海中浮现。 “我叫李苏秀,你今后就叫我秀儿吧。” “林大哥~其实你笑起来很好看呢。” “林大哥,阿妈要把我送到津城的舅舅家中,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怎么办,我好害怕~” …… “啊~!”林成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 街道上不少人都用异样地眼光看着他,对他指指点点,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对这一切,林成恍若未觉,连心都死了的人,又岂会在乎外人的目光? 曾几何时,他还天真地认为李苏秀也会和自己一样在深深思念着彼此;曾几何时,他还天真地认为津城将会是他与李苏秀开始新生活的地方;曾几何时,他还天真地认为自己能与李苏秀一辈子在一起。 可是!这所有的一切,就在刚才都被血淋淋的现实给彻底击碎了!一缕相思一场空! “哈哈,我真是太天真了!”林成突然笑了,笑着笑着,两行清泪突兀地自其眼眶中无声滑落,这眼泪是为曾经那个傻到可以的自己而流,为那段逝去的美好回忆而流。 第一百七十七章 惨案 林成随意钻进了路边的一家小酒馆,这一夜,林成也不晓得自己喝了多少酒,只是一边喝着酒一边流着泪,喝着喝着人就醉了,流着流着,眼泪也就流干了。 这一夜,林成喝得是稀里糊涂,酩酊大醉,也同样是在这一夜,他心中的执念与悲伤也被眼泪与酒精给冲淡了。林成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只晓得自己醒来时居然就那么直躺躺地躺在大街上,就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一般。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林成想到了自己师傅时常告诫自己的话,“也罢,既然她做了她觉得对的选择,那我就应该衷心祝福他们。” 林成虽然起初也有过愤怒与不甘,但是他并不选择怨恨,毕竟爱过,他不想伤害,他宁可自己遗忘。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该放下了,真的该放下了!”林成释怀一笑,缓缓立起身来,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往回走。 此时已是黎明时分了,夜空中的启明星都有些黯淡了,原本清冷的街道上也渐渐有了人影,这些人大多是些早起讨生活的商贩。 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林成从酒馆出来,却正好途径了津水女子学堂。这女子学堂外倒是店铺林立,颇为得繁华。可能是时辰尚早的缘故,好些店铺都还未曾开门,街上行人寥寥无几。 “咦,才这个点,这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林成轻咦一声,他远远地瞧见在街角的某家店铺门口,此时此刻却是立满了不少人,乍一看,得有十数人之多。这是一家茶楼,只见该茶楼的店门虚掩着,店铺里头却是灯火通明,并隐隐有哀嚎声传来。 “该不会是出事了吧?”带着疑惑,林成径自上前。 “哎,这都是第四个了!” “是啊,这地方也太邪门了,看来得早点搬走啊!” “是啊,是啊,再这样下去,保不准什么时候就轮到我们头上了,还是赶快搬走为妙!” …… 听着人们细碎的交谈,林成心中不禁一凛,都死了四个了?难不成还真有什么邪门的事儿? 想到这里,林成忙凑到身旁一个白眉老头儿前问道:“老人家,此地发生什么事了吗?什么死了四个,能否说与晚辈听听。” 身旁一头发花白的老头儿听到林成所言,微微看了林成一眼,而后便长叹一声道: “也不知怎么回事,近来这津水女子学堂附近都不太平呐。就在昨天夜里,李掌柜的小妾莫名其妙地死了,这已经是这个月里死的第四个了!” “什么?一个月里就死了四个?!”林成面色微变。 老头儿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你说奇怪不奇怪,这些死的竟都是年纪尚轻的女子,之前死的那三个女子中,有一个是某位官老爷在梅水路那边包养的小姨太,平日里神气跋扈的很,而其余两个据说都是这津水女子学堂里的学生,年纪轻轻就被害了性命,着实可惜啊!” “怎么都是女子?”林成一惊,几乎同一时间,他便想到了李苏秀与郑瑾萱的安危,。 “是啊,而且这些女子的死状极为凄惨,连肚子都被剖开了。”说到这里,老头儿又是哀叹一声。 究竟人为还是邪物作祟?如果是后者,那又会是什么邪物,居然只挑年轻漂亮的女子下手?而且,为何这一系列凶案偏偏只发生在津水女子学堂这附近一带呢? 林成的心中不免有些担忧,因为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二女都存在遇害的风险,这是他绝对不容许发生的! 不过,仅凭老者所言,林成却也是摸不着丝毫的头绪。听到茶楼传出的哀嚎声,林成想了想后,便不顾人们异样的目光,径自朝里面走去。 然而,林成这前脚才刚迈进门内,便被一个小二模样的人给拦了下来。 “站住,干什么的你是?” 林成也没隐瞒的意思,直接道出了自己的身份。 “在下乃是茅山真宗入世弟子林成,恰巧途径此地,见此地有些异常,故而便想进屋一探。” 不过,那小二模样的人并不买林成的账,闻言只是上下打下了林成一眼后,便欲要将林成推出门外。 恰在这时,一道略显喑哑的男声自里屋中传出。 “道士?” “正是。”林成如实回道。 “常田,快请这位道长进来。” 小二模样的人闻言微微一愣,侧身给林成让了路。 林成冲其点头一笑,而后便循声进了里屋。 只见一约莫四十岁出头的男子此时此刻,正趴伏在地上一具被白布遮盖的尸体上,神色中还有些悲愤与惊恐,想来这就是方才那老头儿口中的李掌柜了,而地上的这具尸体想必就是这位李掌柜的小妾了。 除此之外,此时这屋里头同样还有着两个小二装扮之人,一高一矮,看到林成却是神色各异。 听到脚步声,李掌柜缓缓直起身来,并衣角擦拭掉了眼睛的眼泪,不过当其见到林成的样貌后却是微微地一愣,顿了片刻才道: “道长可真是年轻啊,鄙人姓李,是这里的掌柜。” 那两个立在一旁的小二表情也是相仿。 林成知道那是对方见自己年轻,故而有些怀疑自己的本事。不过他也不在意这些,在冲对方行了个道礼后,他便直言问道:“李掌柜,方便的话,在下可否查看下尊夫人的尸首?” “这……好吧……”李掌柜踌躇了片刻后,还是神色一黯地答应了下来。 在经过掌柜的许可后,林成蹲下身子,告罪一声地揭开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而后细细打量起地上的尸体来。 尸体浑身苍白无血,死因且不去说它,单是死状就很是诡异,就像方才进门前那老头儿说的那般,这尸体的腹部位置居然有个足有两公分大小的血洞,地上的血迹也早已干涸,看来死去已是有一会儿了。 看到这里,林成眉头微皱,下一瞬,身形却忽地如风而动,十指掐诀,分别拍击在了尸体身上的不同穴位。 这其实是茅山术中牵引阴气的法门,随着林成的这番连续拍击,尸体上渐渐升起了肉眼可见的黑气。 第一百七十八章 婴灵 这般离奇的景象端得是让在场的李掌柜三人大惊失色,自然也是收起了对林成的小觑之心。 林成停下了身形,双目微眯,凝视着尸体上冒出的这些黑气,暗道一声果然,他旋即转过身去,向那李掌柜了解一些关于此事的细节来。 “夜里寅时左右,我正与几个伙计在整理包房,却忽地听到小丽发出了一声惨叫,我连忙跑过来可结果却是眼前这个样子了。”李掌柜的眼眶有些泛红,显得很是悲怒。 “那你可曾看到什么可疑的东西?”林成又问。 李掌柜却是摇了摇头,再问当时在场的其余两个伙计,他们同样是一副丝毫不知的模样。 林成心中微忖片刻,继而又开口问道: “你们再仔细想想,除此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或者是奇怪的动静?” “要说是奇怪的动静的话,还真没有,不过我倒是隐隐听到了小孩的哭声。”个子较高的那位伙计拍了拍脑袋,回忆着说道。 林成心中一动,忙问:“哭声?是什么时候的事?” “嗯……似乎就在夫人被害之前。”高个子伙计想了想,紧接着又道,“不过这小孩的哭声和夫人被害应该没什么联系吧?” 不过林成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径自低头陷入了沉思之中,良久,林成才略带猜测地沉声说道: “害人的肯定不是人,我怀疑那东西是婴灵!” 婴灵?! 在场的李掌柜三人又惊又疑。 见三人这般模样,林成便解释道:“所谓婴灵,乃是包括人为流产、胎死腹中,或出生不久即夭折的婴儿灵魂,因心存怨气而生成的厉魄。婴灵有着比寻常鬼魂更大的怨力,而且这怨力会因本身日渐成长而增加,其音类似于小孩子的哭声或是猫叫,且喜食年轻女子的脏器。当然这也仅是我根据目前已知线索所作出的推测之言,究竟是与不是却还要试上一试才能肯定的。” 闻言,李掌柜扑通一声就给林成跪下了,满脸央求之意道:“还请道长为我那惨死的丽儿报仇,为此地百姓们除了这祸害呐!” 一高一瘦两个伙计见自家掌柜这般模样,也是忙跟着跪了下去,齐齐说道:“还请道长出手!” “三位这是做什么,还请起来!”林成连忙将三人扶起,微微一叹道,“三位请放心,既然让我碰见了此事,那在下就断然不会袖手旁观,只是此事……还颇有些麻烦的。” 说到此处,林成的话语却是一顿。 李掌柜见状,还以为林成是要取些报酬,立马会意道:“还请道长出手,价钱方面在下自然会令道长满意的。” “李掌柜您误会了。”林成闻言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最好得主动出击。” 一副面露难色的模样,他看了看在场的三人一眼,而后把头凑近李掌柜的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李掌柜闻言先是一愣,片刻之后才恍然说道:“还请道长放心,此事就交在我身上了。” …… 中午,林成回到易福堂之后,就迫不及待地画起符来,且不说他人,单是此事关系到李苏秀或是郑瑾萱的性命,他就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朱国福推门而入,将手中的点心放在桌上,见林成麻利地画完一张符箓后,便凑到林成身边,笑着问道:“怎么了,阿成,是不是又有什么生意上门了?” 林成便将发生在津水女子学堂附近的事说与朱国福听了。 “竟有这等事?”朱国福听罢也是吓了一大跳,照林成的说法,此番那东西可是比以前他俩遇到的鬼魂凶戾多了。 朱国福问道:“阿成,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林成想了想,便将之前交代那李掌柜之事,又同朱国福说了一遍,毕竟两者一起办事,效率会高出许多。 稍作休息后,林成便又伏案画起符箓来,随着道行精进,如今林成的画符之术也愈发纯熟,一般只需十分钟最右便能画出一张黄符,但蓝符的绘制之法太过繁杂,且需耗费较多的功力与材料,故而一下午忙活下来,林成只画成了两张。 可能是精神消耗过巨的缘故,这一整天下来,林成脑袋都大了,于是当晚便早早上床歇息了。大概是太过担心李苏秀与郑瑾萱安危的缘故,这一晚上林成都没怎么睡好,所以早上精神劲儿并不大好。 林成本还想着再多眯上一会儿,可没多久,一个噩耗便传到了他的耳朵里,让其彻底没了睡意。 就在昨天夜里,这津水女子学堂附近居然又死人了!而且这次死的竟是又一个年轻的女学生,正是如花般的年纪,却在昨晚惨遭横祸,被害去了性命。 与此前的女人一样的死法,这位可怜的女学生也是被开膛破肚,里面的脏器皆不翼而飞!这位女学生于今天早上被发现离奇惨死于家中,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昨天夜里,她家中父母兄弟姐妹都在家中,却一个人都不曾察觉到什么异样,简直匪夷所思。 听到这个噩耗,林成心中久久难以平静,甚至有些自责,因为这个出事的女学生林成说起来也识得,正是此前曾饱受应声虫折磨的那位女学生。关键是出了这些命案以后,这巡捕房却仍把此事当成普通的命案,把主要精力都放在如何提防与寻找那根本就不存在的什么“连环杀人凶手”了,虽说加强了那附近区域的警卫力量,又加了几个暗哨,但这些手段对付人还行,一旦碰上妖魔鬼怪却是形容虚设了。 事不宜迟,林成决定今晚就立刻出手,否则说不定下一个被害的就是李苏秀或者是郑瑾萱了,他不敢有丝毫的侥幸。 让林成颇感安心的是,约莫晌午时分,朱国福和那李掌柜便为自己凑齐了所需之物,那是两瓶液体状的东西,一瓶殷红似血,一瓶滑腻如油,这正是昨晚林成拜托对方去寻的月红与尸油。 如果那害人的东西真的就像其所推测的那样是婴灵的话,那眼前这两样事物,便是关系到究竟能否引出它来的关键。 第一百七十九章 鬼引子 女人生性属阴,而月红更是阴中之阴,茅山历代留下来的典籍中就有记载,月红乃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阴秽之物,若在月红中参杂一定量的尸油,再辅以特定的手法熬炼,便能炼制出一种名为“玄阴汤”的至秽之物,这“玄阴汤”作为鬼引子,对婴灵来说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可藉此引出婴灵。 林成也不管对方是怎么弄到这两件东西的了,在送走对方之后,便按照典籍上记载的方法,马不停蹄地炼制起“玄阴汤”来。 将近一个时辰后,林成才总算大功告成地将一团颜色浑浊,腥味扑鼻的液体反手倒进了手边的小瓶中。他塞好了瓶盖,又往瓶身上面绘制了一道起隔绝气息之用的符箓,这才大松了一口气。 而在做完这一切后,林成便直接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折腾了这么长的时间,他实在是有些乏累,况且今天晚上还有大动作正等着他呢,他必须要保持足够的精力。 一觉醒来窗外的天色早已经彻底暗淡了下来,林成看了看怀表,此时已是快接近亥时了,他赶忙起床简单吃了些东西,而后便带着事先准备好的东西出了门去,为了方便行事,他早先就已经跟朱国福他们交代过,此去他支身一人就足够了,只消在附近给他准备一间没有人住的空屋子既可。 迫于压力,巡捕房果然在津水学堂附近的区域增强了警卫,但这些警卫不过是些不舞之鹤,中看不中用。 这个狗屁倒灶的年代,哪时哪刻不在死人,在这乱世之中,人命微如草芥,这些巡捕只不过是接到上头命令故而不得不来做做样子而已。只看他们一副自由散漫,哈欠连天的模样,只怕心思早已是飘到哪个娘们儿的肚皮眼上去了。 林成几乎没怎么刻意躲避,催动身法,花了一刻钟不到便来到了李掌柜他们所准备的那间空宅子,趁着时辰还早,林成便四下熟悉了一下周遭的环境,让其颇为满意的是,这空屋子不小,就连附近也没多少人气的。 林成在周遭四处察探了一番后,发现院中很是空旷,并没有什么好的藏身之处,于是就起身进了屋内。这屋子显然已是很久没人来住过了,屋内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除此之外,还随意地摆着一些破旧不堪的老式家具。 林成简单地四下看了下,虽然时间还很充裕,但他并不打算先在此地设下什么阵法,一来是其不擅长此道,在少了特定器物的情况下,布不了什么威力大的阵法,二来也是怕露出什么破绽,让那东西提前有所警觉。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林成这次压箱底的法器也是带了不少,那可是林天法留给他的,都是无一例外的宝贝。 待得将这些个法器的用法与用途在心中过了几遍后,林成摸出手中的怀表看了看,发现已是十点多钟了。 见时间差不多了,林成便将房门打开,又将盛载“玄阴汤”的瓶盖揭开,在抹去了瓶身上的符箓后,他便将之放置在了正对房门的地上。 在做完这一切后,林成便蜷缩着身子,躲到了一面破旧的壁橱里面,只留下了一道微小的缝隙,而后静心等待起来。 按照典籍上的记载,这玄阴汤除了腥气之外,还有一种常人感受不到的特殊气味,这气味落在婴灵的鼻子里就好比是鲨鱼对血的敏感度,方圆几十里内都能感觉得到。 为了保险起见,林成率先收敛了自身气息,尽可能地不发出一点声音,虽然现在离子夜还差一会儿,但并不是所有的鬼魂都在子夜时分才会出没,只是在子时阴气最重,鬼物出没得较为频繁罢了,但是还有一些凶戾至极的鬼物,甚至在大白天的都能出来作祟,这就是‘大白天见鬼’的由来。 屋内安静地可怕,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林成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怀表。 已经快接近子时了,可还不见有丝毫的动静,林成心中不禁有些着急起来,毕竟那东西究竟是不是婴灵还只是一个猜测,如若不是婴灵的话,那“玄阴汤”就起不到半点用处了,自己今夜极有可能就只是瞎忙活一晚。 又过了约莫两三刻钟的功夫,却仍是不见那东西现身。 难道我推测错了?那东西不是婴灵? 正当林成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推算有误时,屋子外却骤然刮起了一阵阴风,紧接着院子里就隐隐传来了小孩子的哭声,在空寂无声的黑夜,显得格外得毛骨悚然。 来了!林成神色一正,再度收敛了自己的气息,而后透过壁橱的缝隙往外瞧去。 在清冷月光的照射下,只见此时大开的房门外,已是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黑影。林成双目微眯,看清了这黑影的样貌。 这黑影赫然是一个约莫一尺来高的婴儿,满身是血不说,还拖着一条长长的脐带,乍一看,还以为是一只剥了皮的猴子! 不过,看到这里林成心中也暗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所料不错,那连续害了几个女子性命的东西果然就是婴灵! 再看那婴灵,其出现之后,一双泛着红光的鬼眼,立马就盯向了地上那盛有“玄阴汤”的瓶子上,死死不放。 见状,林成心中微喜,也不知发明这“玄阴汤”的究竟是何高人,那“玄阴汤”对婴灵果然有着难以抗拒的诱惑,只见那婴灵没做过多的犹豫,便化作一道阴风扑向了盛载“玄阴汤”的瓶子。 阴风呼啸,下一刻,婴灵便已出现在了瓶子近前,但见其眼中红光一盛,陡然发出几声兴奋至极的阴笑,而后便迫不及待地伸出一双滴血的小手,一把环抱住了瓶子,大口吞食起里面的“玄阴汤”来。 “咕咚咕咚”,就像酒鬼贪恋美酒一般,此时这婴灵吞食着瓶中的“玄阴汤”,也是露出了一脸的陶醉之色。 这可是百年难得的好机会,不过让人惊讶的是,林成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依旧耐着性子,静静地看着那婴灵吞食着“玄阴汤”。 第一百八十章 由灵成煞 直至看着那婴灵一点点将自己为其“精心”准备的“”吞食殆尽,林成眼中立时闪过一缕精芒,他一把扣紧手中的铜钱剑,这才踹开橱门,飞身而出。 “八陽聚匯,斬妖破邪,急急如律令!斬!”林成单手掐诀,大喝一声,手中连掐剑诀,对着那婴灵就是一剑斩去。 那婴灵正伸着猩红的舌头在空瓶子里舔来舔去,仍显得有些意犹未尽,却被林成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它似乎已是诞生了些许灵智,知道情况不妙,立马丢下了手中的瓶子,连忙就要往门外蹿去。 不过,让人大跌眼镜,哭笑不得的是,此时此刻,那婴灵跑起路来却是踉踉跄跄,整个身子摇晃不定,那模样,就像是喝醉了酒一般。 原来却是林成在这“”中提前做了些门道,照其原本的意思是想在这“”中参入一些朱砂,但是考虑到阴阳相克,阳性的朱砂有可能会破坏“”功效,林成便退而求次地用了“阴灵醉”。 “阴灵醉”字若其名,就像阳世间的一般,这“阴灵醉”对魂魄阴灵同样具有一定的迷幻作用。此时中了“阴灵醉”的阴灵行动及应对能力大大迟缓,根本躲不过林成这突如其来的攻击。 嘤! 被铜钱剑打中的阴灵,顿时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整个身子如皮球般往一旁倒飞了开去,身上的黑气凭空溢散了许多。 不过吃痛之下,那婴灵的神智也是当即清醒了许多,但见其它红眸微眯,满脸怨毒地瞪了林成一眼,而后赶忙将鬼体虚化,融入了阴风之中,作势便要再次夺路而逃。 “孽障!哪里走!” 林成大喝一声,双眸如同镀上了一层幽芒,其目光向着四处一扫而过,旋即便看破了那婴灵的形迹。修炼到黑僵境界后,林成的尸眼也跟着有了很大的提升,已然有了勘破阴魂鬼物遁形的能力。 既然已是看破了那婴灵的身形,林成自然是不会放任其就这般逃走的,只见其兀地将袖口一抖,一面圆盘大小的八卦玄镜稳稳地出现在了他的左掌心之中。 林成手持八卦玄镜,二话不说一把咬破了自己的舌头,将一口舌尖血喷在了镜面上,而后将八卦镜半举,对准了半空中的某个方位。 “乾坤八卦,陰陽現形!急急如律令!開!” 一道碗口大小的黄芒自镜面电射而出,一丝不差地击在了半空中的某个位置。 下一瞬,只听一声嘤嘤的怪叫响起!便见那婴灵身形被破,从半空中跌落了下来,而这个时候林成已经一个闪身堵在了门口,在无法虚化的情况下,那婴灵根本无法透墙而过。 眼见逃脱不掉,那婴灵顿时凶性大发,露出了一口细细长长的尖利獠牙,朝着林成不停地呲牙咧嘴起来,若不是其忌惮林成手中的法器,估计此刻就已经立马扑将上来了。 看到这里,林成不禁眉头微蹙,眼前这婴灵在生生承受了自己的法器两击后,身体虽然变淡了许多,但居然还有反抗的余力,要是换做寻常的鬼物,受此重创之下只怕早就已是魂飞魄散掉了。 “不应该啊,婴灵虽然较一般的鬼魂厉害,却也只是相当于练形锻体的道行而已,方才接连受到乾阳剑与五行八卦镜的攻击,按理来说应该早就重创了啊?”林成心忖,“难道说……?” 林成蓦然间想到了一个可能:难道说眼前这东西已非婴灵,而是婴灵吸收了多人的精元后,由灵成煞,变成婴煞了!相比婴灵来说,婴煞已是拥有练体生精的道行,对付起来比婴灵棘手得多。 林成越想越觉得可能,因为单单是这一个月来这东西就已经害了四人的性命了,保不准它以前还害过不知多少人的。 “你造孽太深,积怨难返,看来已是留不得你了!”林成眼中闪过一丝冷色道。 话音未落,便见林成忽地将手中的乾阳剑往空中一抛,而后手中法诀连变,过程之繁复,简直令人眼花缭乱,而随着法诀的变换,林成手中五行八卦镜蓦然发烫起来,平滑的镜面上再度亮起了一层黄芒。 “凝!” 林成口吐一个凝字,单手一反,将五行八卦镜的镜面对准了仍停留在半空中的乾阳剑上。 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只见原本暗沉色的剑身上黄芒一闪,瞬间变得灿烂夺目起来,就如同镀上了一层璀璨黄金。 这一切看似很长,实则只有瞬息的功夫。下一瞬便见林成忽地飞身而起,在半空中一把接住乾阳剑,操纵着剑诀朝着婴煞直直地刺去。 “阴灵醉”的效用依旧存在,受“阴灵醉”的效用影响,婴煞的反应能力与动作都是变得很是迟缓,面对林成这气势汹汹的一剑,那婴煞也是被彻底激起了凶性,只见其眼中红光骤然大盛,恶狠狠地向其扑了过来。 “找死!”林成冷哼一声,剑势依旧。 不过就在乾阳剑即将触碰到那婴煞之时,那婴煞却是诡异一笑,而后便见其突然将四肢一缩,乃至连同整个头部都缩进了身体里面,却是于陡然间化成了一颗生有双眼的血色肉球。 圆滚滚的肉球擦着乾阳剑的剑身而过,瞬间欺近到了林成面前。 桀桀~ 只听得一声尖锐的怪笑声响起,随后便见那肉球表面的血肉一阵剧烈扭曲,旋即又多出了一张长满尖利獠牙的狰狞血口来,血口大开大合,二话不说就冲着林成持剑的胳膊咬了下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饶是林成也没料到这婴煞还有着这一手,时间紧迫下根本就来不及变招。 婴煞果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这种情况要是换作别的道士,猝不及防下,可能真的要吃大亏,不过林成可不是常人,他是阳尸!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成眼中黑芒乍现,尸化!就在林成完成尸化的瞬间,那婴煞满口锋利的獠牙同样已是咬中了林成的胳膊。 第一百八十一章 子母凶煞 那婴煞仿佛已经看到了林成的胳膊,连筋带肉被自己一口咬断,从而鲜血四溅的痛快场面,暗红的双眸中不由透露出一股大仇得报的兴奋之意来。 然而,紧接着下一秒,其眼中的兴奋之色却是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拟人化的茫然与不可置信!可还不待它多想,便觉一股沛然巨力从口中袭来,而后其整个身子便不受控制地被抡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林成脚下步罡连踏,紧随而上。 “乾陽破陰!斬!”林成手中法诀一变,而后在那婴煞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一剑狠狠地斩到了它身上。 凄厉的惨叫声刺得人耳膜生疼! 林成的这一式威力极大,乾阳剑上浓烈的阳气与剑煞之气,当场使之重创,只见那婴煞虚弱地躺在地上,浑身仍不断有黑气溢散而出,其整个鬼躯亦是变得几近虚幻透明,仿佛一阵风吹来,就能将之吹散似的。 看到这里,林成神色一松,这才低头看了自己左肩一眼,原来那婴煞满口尖利的獠牙,就只是咬破了他的衣物,在其肩膀上留下了几个淡不可见的白点而已。 “幸亏僵尸之体足够强横。”林成喃喃了一句,紧接着又重新将目光移到了地上的婴煞之上。 此时这婴煞已经失去了任何抵抗的能力,接下来只要再给这婴煞补上一剑,今日之事就算圆满完成了。 大概是知晓自己在劫难逃,面对死亡的恐惧,那婴煞就像寻常的孩子一般,嘤嘤地大哭起来。 呜哇~呜哇~ 眼见此景,林成也是微微一叹,道:“不是我不想超度你,而是你杀孽太重,决然不可能回头了!” 说着,林成手中的乾阳剑毫光微亮,只刺婴煞的鬼门,作势就要送它最后一程。 可就在乾阳剑的剑尖离婴煞的额头不足一寸之时,一道浓烈的黑气却如箭矢般狂冲进屋内,并直奔林成的面门而去! 事发突然,林成连忙将手中剑势一变,挥剑斩向了那道迎面而来的黑气。 嗤的一声! 黑气一分两半,顿时从林成的两侧穿过。 但在这时,一道浑身被黑气缠绕的黑影已经闪身进了屋内,阴风一卷,就将地上的婴煞给摄了过去。 林成警惕心大起,不知怎地,看着眼前这团突然出现的黑气,他的心底竟生出了一层莫名的寒意。 林成正欲有所动作,但是下一刻,黑气一阵剧烈翻滚,而后便轰然消散开来,露出了其中一道身着深蓝色长袍的女人身影来。只见这女人阴气森森的,半边身子斜对着林成,一头长发都披到了腰上,使人看不清她的样貌,而先前那婴煞此时此刻正处在其怀中哭个不停。 “子母凶煞!”林成倒吸一口凉气,原来那婴煞并非只是单纯的婴煞,它竟还有一个可以依附的母煞,两者合在一起,便是子母凶煞! 想到关于此物的一些传言,林成却是有些慌了,这子母凶煞可是一个狠角儿,端得是厉害异常!据传,明朝末年,有一孕妇在起夜时,不幸遇到了来其家中行窃的贼人,不巧的是,该女子丈夫当夜却是不在家中,其一个女人家哪里是贼人的对手,很快便被制服了。不过,在争斗当中,那贼人的面巾却是意外掉落,不慎被女子看到了他的长相。 那贼人劫了财之后,为了害怕行迹暴露,便不顾女子的苦苦央求,将其残忍杀害,如此一来,连同女子体内尚未出世的婴儿也跟着一块夭折了! 恨中生恨,怨中生怨!这怨恨如何能少?在她们惨死后不久,那孕妇与其肚子里的孩子便双双化作了子母凶煞,将方圆几里的人全部屠戮一空,化为了一片死地! 林成额头上已是冒出了涔涔冷汗,难怪自己先前会突生心生寒意,感情是遇到了自己对付不了的存在,从而产生的一种本能上的畏惧。 而那母煞在现形之后,却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旁若无人地低下头,口中发出轻柔的哼唧声,似乎是在安慰自己怀中的孩子,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看到这里,林成的脸色不禁有些发白,很显然,那母煞根本就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林成也有自知之明,他明白自己绝对不可能是那子母凶煞的对手,哪怕自己变成尸化之体,也是没有多大的胜算。 此时此刻留给他的就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趁着对方轻视他的机会,猛然发动尸化之力,迅速逃走。以林成如今的实力,乘机逃走还是有很大的可能的。至于第二个选择那就是继续留在此地,与这子母凶煞殊死一搏,去拼那近乎渺茫的生机。 究竟走还是不走?林成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很快这丝挣扎便被一缕决然之色所取代。林成深吸了一口气,站在原地没有动,很显然在这场心力角逐中他选择了后者。 人都是自私的,没有人不怕死,说实话,若非必要,在明知不敌的情况下,他肯定不会傻乎乎地还选择留下来送死,但他现在却这样做了,他选择了留下!因为此时此刻,他的心底有个声音在重复告诉着他,自己绝不能走! 他知道,自己绝不是为了那什么狗屁虚浮的大义,而是为了埋藏在其心底的某个人,因为他同样知道,一旦自己走了,将此事置之不理,以那子母凶煞的凶性,下一个有可能遇害的或许就会是那个人。 这是明知不可而为之的执着,亦是飞蛾扑火的疯狂。螳臂挡车哪又如何?只要自己心里觉得值就够了!纵使今日身死,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那又如何?至少自己无愧本心! 如此想着,林成心中的恐惧渐渐被冲淡,身心一片坦然,这可能就是爱的力量吧?爱能让一个人心甘情愿地为对方付出一切,哪怕是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哪怕那个人已成为了别人的女人,哪怕那个人并不知道自己为她做的一切! 而这时,在母煞的安慰下,那婴煞的嘤嘤哭声也终于平息了下来,而后身形一闪,没入了母煞的腹中。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那母煞猛然抬头,冲着林成阴惨惨地一笑,露出了一张紫黑色的狰狞面孔。 第一百八十二章 危局(一) 嘶!~ 林成顿时感到脑门有些发麻,说实话,面对这么个渗人的东西,要说他这心里不害怕那都是假的,他赶忙再度深吸了几口气,又将手中的乾阳剑扣紧,这才稍感安心了许多。 正当林成想着是不是要抢先出手,占得先机时,那母煞却似乎对其起了什么兴趣,突然开口问道: “你为什么不逃?” 阴冷的声音,听得林成后脊直发凉。 “我为什么要逃?”林成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似地反问。 闻言,母煞微微一愣,但紧接着就又阴惨惨地一笑:“难道你不知道你远非我的对手?” 她不笑到还好,她这一笑,那令人牙酸的声音使得林成心中的惧意再次被勾动起来,他真的搞不懂,对方为什么明明笑得这么难看,却还要非要一直笑个不停,难道还嫌自己不够瘆人的吗? 为了给自己壮胆,林成一咬牙,几近大喊道: “知道!但那又怎样!” “桀桀~我倒是有些佩服你的勇气了,不过……”见状,母煞不怒反笑,“敢伤我的孩子,你就得死!” 话落,林成清晰地感觉到屋内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几度,寒意四起。 “拼了!”林成把心一横,催动手中的乾阳剑抖了个剑花,率先朝母煞猛刺了过去。 那母煞冷哼一声,显然对林成颇为得不屑,不过她虽然瞧不上林成,却也知道林成手中乾阳剑的厉害,故而并没有与之硬碰硬,而是身子一扭地躲到了一边。 林成忙将手中剑势一变,再次向着对方横劈了过去,那母煞见状阴笑一声,脚下轻飘飘地一点,便又轻易地避了过去,其本就是虚幻之体,刻意闪避之下,林成手中的乾阳剑根本就斩之不到。 如此过了约莫三五分钟,那母煞似乎是失去了耐心: “如果你就这些本事,那你现在就可以去死了!” 话落,便见其狞笑一声,两道近乎实质的煞气从其手中迸射而出,一道攻向了林成的心脏,一道直奔林成的面门而来! 感受到危机,林成只得收了攻势,脚尖连点,忙一个侧身,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射向其头部的那道煞气,转而又将手中乾阳剑一抡,劈散了另一道射向其心脏的煞气。 林成这才刚解决掉那两道煞气,可还不等他喘上口气,却又有一道煞气紧随而来,角度极其刁钻,且一个转眼的功夫便已到了他的近前,直冲他腹下的丹田! 丹田乃是修道之人的根本,要是丹田被毁,一身道行便会随之湮灭!林成大骇,他不曾想到那母煞灵智竟如此之高,在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居然还要率先废了他的道行。 偏偏这个时候,却正是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这道煞气无论是角度还是时机都可谓是刁钻至极,根本避无可避! 毫无意外,林成被这道煞气击中,当即横飞了出去,一头撞进了破旧的壁橱上,木屑与灰尘横飞。 “咳咳……!” 好在林成及时尸化,这道煞气并没有对其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不过这一番交手下来,林成也总算是体会到这子母凶煞的厉害了,不愧是拥有练精化气道行的鬼物,果然厉害绝伦。 别看林成现在已经达到练体生精的道行,但若无特殊机遇,其至少还要需要十几年甚至数十年的修炼,才有可能达到练精化气的境界。要说练精化气究竟如何厉害?因为自己的师傅林天法就是练精化气的道行,故而在这一点上,林成深有体会,打个比方来说,十个拥有练体生精道行的人,都不会是一个拥有练精化气之人的对手。 而造成这巨大差距的根本原因便在于,这个境界的人,已能将体内真气外显,从而达到御气隔空伤人的地步,非但如此,这些真气还能附着在别的攻击之上,使得那些攻击威能倍增,这就好比对方手中是新式的西洋手枪,而你手中却还是那老掉牙的汉阳造,两者间的差距已然不是一星半点。 就如眼前的子母凶煞。凶煞,凶煞!厉害的就是在这煞气上,这煞气简直比真实的刀子还要锋利,更透露着一股阴寒的气息,着实难以招架。 “一般的符箓根本不足以对其造成多大的伤害,看来想要伤到对方,只能冒死一拼了。”想到这里,林成并没有急着起身,而是依旧趴伏在废墟当中,全身微微抽搐着,装作一副不支的模样,欲要引那母煞过来。 或许是林成装得太像亦或是那母煞对自己的本事太过自信,见到林成躺在地上挣扎无力的模样,母煞并没有多想,而是带着连连的阴笑,一步步向林成走去。 值得一提的是,她腹中的婴煞因为在此前受了重创,一进入在其体内便立即陷入了沉睡,故而并没有来得及将林成的底细透露给她,这就为林成提供了一个以强示弱的契机。 见那母煞一步步朝其走来,林成“目眦欲裂”,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眼中尽是仇视与不甘之意。 看到林成这副不甘却又无能为力的模样,那母煞脸上的笑意更浓,她本身就是含怨而死,林成越痛苦她自然越是快慰与兴奋! 近了!再近点!林成的心中越是紧张,表面上伪装的功夫就越是逼真,简直快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了。 片刻的功夫后,母煞已然走到了林成的身前停下,她望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林成,满是狰狞地舔了舔嘴唇道: “小子你可晓得,你们修道之人的魂魄与血肉,对我们来说乃是大补啊!放心吧,我不会让你那么轻易就死去的,我会先挖了你一只眼睛,然后再吃掉你两只耳朵,让你用剩下的独眼看着你自己一步步被我吞食,在绝望与恐惧中死去!” 在其眼里,失去了道行的林成,俨然已成了一只待宰的羔羊。 话音才落,便见那母煞狞笑一声,手指如钩,俯身直直地抓向了林成的右眼,想要如同摘葡萄一般将林成的眼珠子一把摘下,而此时却也是那母煞与林成离得最近之时! 第一百八十三章 危局(二) 就是这个时候!林成眼中忽地亮起一缕精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抬起左掌,狠狠地拍向了母煞的鬼门。 “什么!怎么可能?!”那母煞显然没有料到林成居然还有还手之力,惊骇之下赶忙收手,身子一倾地作势就要往身后退去,却是为时已晚了。 林成尸化后的出手速度可谓是快得惊人,再加下那母煞先前没有丝毫的防备,此时仓皇之下,又如何能避得开去,顿时被林成一掌击中了鬼门。 “爆!”与此同时,林成口吐一个爆字,早就藏在掌心中的掌心雷轰然爆裂。 啊~! 只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母煞显然是着了道,不禁抱头痛嚎起来。不过,虽说这掌心雷威力不小,可林成也没指望着光凭这一下就能将这凶悍的母煞彻底制服。 趁她病,要她命! 林成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连忙向身侧一滚,一把将地上乾阳剑重新拾起,转身又是朝那母煞斩去,在功力的加持下,林成催动茅山剑诀,剑光浩荡,在极短的时间内一连刺出了上百剑! 剑啸铮然,寒光凛冽,密密麻麻的剑气瞬间将那母煞整个吞没。 接连受到重创之下,那母煞的形体当即被打得溃散开来。可子母凶煞不愧是凶名在外的鬼物,其身形虽然已被击散成了一团黑气,但仍在不断翻滚想要重新凝聚形体。 这样的机会可是只有一次,要是让她缓过来,自己绝对是有死无生! 林成哪能让其如愿,急忙又是强提一口真气,挥动手中的乾阳剑,抖出朵朵寒光凛凛的剑花。每当那团黑气想要凝结成形的时候,便会被一道锋锐的剑光给击溃开来。 但接连挥动乾阳剑对林成的消耗也是极大,几个回合下来,也是渐感功力不济,有些吃不消了。好在林成这般做法并不是在做无用功,在其接连劈砍下,那团翻滚的黑气也是一点点地减少起来。 眼看有希望将这母煞彻底消灭,林成也是卯足了劲儿,将浑身不多的功力持续注入到手中的乾阳剑当中,可就在林成全神贯注地对付这团黑气时,却听得黑气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叫声,随后便见一道黑影冲破黑气,直朝着他的面门猛扑了过来! 尖利的獠牙,怨毒的红眼,不是那婴煞还能有谁? 遭了!怎么把这东西给忘了。林成只来得及暗骂一声,便被那婴煞一把给抱住了脑袋。 那婴煞死死地骑在林成脑袋上,龇牙咧嘴,对着林成是又抓又咬,恨不得将他整颗脑袋捣鼓烂了,好在林成此时是尸化之体,否则整个脑袋早已是千疮百孔! 找死!对方这副凶厉的模样,同样激发起了林成心中的火气,他当即咬破了自己的舌头,一口舌尖血就是喷了出去。 那舌尖血落在婴煞身上,就如同是被泼了硫酸一般,浑身冒起了阵阵白烟,它凄厉地惨叫着,可仍是抓着林成的脑袋死死不放! 林成哪能不明白这婴煞是想给那母煞争取时间,连忙从怀中掏出了一大把符箓,而后一股脑儿全部用了出去。 “急急如律令!” 那婴煞早前就已受了重创,此时受到这一大堆符箓的连续伤害,甚至连惨叫都尚未来得及发出一声,便当场魂飞魄散了。 总算是解决掉婴煞了!可还不等林成松一口气,一道煞气便狠狠地击在了他的胸膛之上,当场将其击飞了开去,林成脚下连蹬,整个身子后退了十几步,这才稳住了身形。 婴煞虽然被除,可趁着他对付婴煞的功夫,那母煞也是重新凝聚了形体。 “啊!你还我的孩子!”母煞黑发激荡,浑身煞气萦绕,立马朝着林成飞扑了过来。 林成明白自己早已没有退路,今日不是她死,就是己亡!想到这里,林成也是心中一狠,再次咬破了舌尖,将一口舌尖血喷到了乾阳剑上。 “乾陽破陰!斬!” 林成手掐剑诀,同样飞身而上。两者交会间,林成率先一剑刺出,可令其没有想到的是,那母煞仿若陷入了癫狂之境,竟直接伸手死死抓住了林成右手中的乾阳剑。这景象就好比是抓住了滚红的烙铁一般,皮开肉绽,滋滋作响。 可那母煞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林成大惊,空着的左手连忙就要握拳捣出,可在这个时候,那母煞已经抢先一步,率先掐住了他的脖子,一把将其给提了起来。 “给我去死!”母煞咬牙切齿,眼中满是冰冷的杀意。 林成只感觉自己的脖子上一阵巨大的力道传来,差点让其喘不过气来,偏偏这个时候,经过先前那般长时间的惨烈战斗,他体的尸化之力也是被耗得差不多了,尸化之体的力量顿时直线下降。 “呃……呃……” 林成就这样被半提着,双腿根本无从借力,只能用左手使劲地扒拉着,可任凭他如何挣扎,那只手却依旧是如铁钳一般,死死地掐着他的脖子不放。 渐渐地,林成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窒息感,直叫他头晕目眩,眼冒金星。如此一来,他的挣扎幅度也是变得愈来愈小,愈来愈弱,并最终身子一软,手中的乾阳剑亦是无力滑落。 “呃……” 林成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开始有些迷离了,甚至还时不时地断片,恍惚之中,他似乎是看到了李苏秀的身影,还有他们一同经历过的那些快乐时光,他想要伸手去抓,却无论如何都抬不起劲儿来。 秀儿,对不起,林大哥真的尽力了! 即使到了这一刻,林成的心中依然挂念着李苏秀,那个已经成为了别人的女人! “对不起……秀儿……永别了……”林成喃喃,只觉得自己的眼皮愈来愈重,似乎就要永坠黑暗之中了。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迷懵中,他却突然感觉到抓住自己脖子的那只鬼手骤然一松,而后自己的身子就沉沉地落到了地面之上。 也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同一时间,他似乎还听到了某位女子嘹亮的清音,还有那母煞惊恐至极的惨叫声。 林成挣扎着睁开自己沉重的眼皮,迷迷糊糊中,他看到了一道朦胧的倩影。 “她是谁?是她救了我吗……?” 第一百八十四章 神秘女子 这道倩影身形灵动如风,此刻正与那母煞拼斗着,举手投足间有道道紫色匹练挥散而出,显得游刃有余。 有那么一瞬,他似乎看到了那个女子的脸,只是颇为模糊。 “你……究竟是谁!?” 林成瞳孔不由一缩,想要再看得清楚一些,可其脑中才刚生出这样一个念头,就觉得眼前突然一黑,而后便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 林成虽然昏睡了过去,然而此地的打斗却是并没有因此而停止。 昏暗的屋中光芒时现,唯见两道身影上下翻飞,交手间,不断有破风声与法术的爆鸣声响起。不过,几番交手下来,那母煞却明显一直处于下风,疲于应付,果不多久,只见其一招不慎,顿时被一道紫色匹练给击中左肩,落了不小的伤势。 这紫色匹练中似乎蕴含独特的能量,母煞伤口处黑气弥漫蠕动,一时间竟难以愈合。 “该结束了。”这时,神秘女子忽地轻语一声,浑身紫光乍现,背后隐隐有一道紫色虚影浮现而出,而随着女子手中法诀连变,这道紫色虚影渐渐由虚凝实,愈发得清晰起来。 只见该虚影口旁生有须髯,头上负有博山,间有独角以出,其项似蛇,其腹似蜃,鳞似鲤,爪似鹰,掌似虎,通体紫光绽放,透露出一股威严神圣之气。 看到这道虚影,那母煞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怪物一般,神色蓦然大变:“你……你是龙族?” 但紧接着,那母煞似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口气蓦然一变道:“不对,你不是龙族,你是寄灵!” “哦?你居然知道寄灵?”神秘女子颇觉有些诧异,便暂时将手中法诀一滞,不温不火地问道,其声音清脆悦耳,犹若天籁。 见对方默认,那母煞却是神色一狠道:“哼!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多管闲事儿?” 神秘女子也不答她的话,反倒是轻笑一声,转而将话题一转道: “我问你,你是如何知道寄灵的。” “嘿嘿,听说你们寄灵,乃是天生的灵精之体,吃了你们的血肉,道行就能大增不少的。”母煞狰狞一笑,舔了舔嘴唇道,“不知道这可否是真的?” “找死!”那母煞之言似乎是触碰到了神秘女子的禁忌,只见其神色骤然一冷,将手中的法诀再次催动。 “去!” 神秘女子单手一指,口吐一个“去”字,其背后的神龙虚影当即电蹿而出,朝着那母煞猛扑了过去。而在放出神龙虚影后,该女子脸色也有微微有些发白,显然施展此术对其来说也是负荷不小的,就不过施展此术后,其就径自转身向一旁昏迷不醒的林成走了过去,对那母煞不管不顾了。 神秘女子这般轻视的做派,自然惹得母煞大怒不已,不过其也知道自己并非是对方的对手,只得强忍作罢。 “哼,日后再找你算账!”母煞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之意,一连发出好几道煞气,将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了向其扑来的神龙虚影上,而后自己转身而逃,在其看来,那神龙虚影不过是死物,自己的那几道煞气足够阻上个片刻功夫,而这片刻功夫,就已经足够自己脱身而逃了。 不过,那母煞显然是小巧了那神龙虚影,眼见那几道煞气正要与其相撞,那神龙虚影眼中却突然流露出一丝灵动至极的嘲讽之色,紧接着,便见一阵浓郁的紫光闪过,竟是凭空不见了身影,使得那几道煞气落在了空处儿,而当其身形再现之时,却已是到了那母煞的身后,趁着那母煞毫无防备,三下五下就将其扑倒在了地上。 那母煞满脸惊恐,却连一句惨叫都没有发出,便被那神龙虚影一口咬掉了头颅。 待得将那剩下的鬼躯全部吞食干净后,神龙虚影眼中流露出一丝拟人化的满意之色,浑身的紫光更是隐隐深邃了几分。 从神秘女子召出神龙虚影,到那母煞被其吞食干净,这一切看似很长,实则不过瞬息的功夫。 不过,神龙虚影在吞食了母煞之后,却并没有立即消散,而是紫光一闪地再次出先在了神秘女子的身旁,它低头看了昏迷的林成一眼,竟口吐人言,以一个妇人的口吻说道: “可卿,这小子是?” “算是朋友吧。”神秘女子想了想后,如此答道。 “哦?我此次沉睡了这般久吗,都不知道我们可卿居然交朋友了?他没事儿吧?”神龙虚影露出一丝拟人化的笑容道。 “嗯,他没事儿。”神秘女子轻轻应了一声,她早已察探过林成的伤势,发现其除了只是暂时昏了过去,身体却并无大碍的,不过,除此之外,其余的她却是只字不提。 见神秘女子这般模样,神龙虚影会意一笑,也没有多问什么。不过下一刻,它却是将双目阖上,全身紫光闪烁,自顾自地像是是在感应起什么来。 “咦!”神龙虚影轻咦一声,眼睛骤然张开。 “方才我稍稍感应了一番,可卿如今你待得这片区域秽气冲天,可不简单呐。”紫龙虚影沉声说道,“居然有一股能量在屏蔽我的感应,这里多半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东西,可卿你可得小心啦。如今大劫将现,各种鬼怪邪物层出不穷,你这灵精之体乃免会成为他们眼中的香馍馍,紫姨劝你,平常时候还是少动用法术为好。” “放心吧,紫姨,我自有分寸的。”神秘女子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哎,你这孩子。”神龙虚影宠溺一叹,“好了,我得接着沉睡了,在外面时间久了,说不准就会被那畜生所察觉,但是倘若可卿你遇上什么不可力敌的危险,你可得第一时间唤醒我啊。” “好啦,紫姨最好了。”神秘女子香舌微吐,便作一副撒娇的模样。 “你这孩子。” 紫龙虚影无奈一叹,而后便见其渐渐隐去,化作了一道紫芒一闪而逝,没入了神秘女子的体内。 待得紫龙虚影消散之后,神秘女子却是目光微愣地重新落在了林成身上,她再次出手探了探林成的身体状况,足足凝视了林成许久后,方才听得她喃喃自语道: “真是古怪……?这到底是什么力量,我怎么有些看不透你呢?” 第一百八十五章 是谁救了我? 女子蛾眉微蹙,却是有些好奇了。 “不过明知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还要去送死,你是傻子吗?” 正当神秘女子暗自猜测林成这般做的缘由时,原先一直没有动静的林成却忽地没来由地挣扎了起来,只见其双目紧闭,神色痛苦慌张,口中还却不停地呢喃着: “秀儿!秀儿,对不起,林大哥尽力了……!” 神秘女子闻言一怔,良久,她才缓缓开口说道:“我明白了,像个傻子一样送死,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竟是为了她。” “秀儿!秀儿,对不起……!”林成仍在不断挣扎着,眼角竟流出了泪水。 好一个傻瓜! 神秘女子微叹一声,抬起葱葱玉手,屈指微弹,一小团微弱的紫芒从其指尖飞出,没入了林成的灵台之中,随后便见其身形一晃,头也不回地飘然离去,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之中。 …… 神秘女子弹出的那团紫光似乎有着安神静心之效,在其没入林成的灵台后,林成当即便停止了挣扎。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成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挣扎着站起身来,四处扫了几眼,却发现屋内静悄悄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那母煞去哪儿了?是谁救了我? 林成使劲揉了揉自己有些发涨的脑子,突然想到了自己昏迷前最后看到的那个人影。 是她吗? 林成心中浮现出一个人影。 他们人呢? 林成有些心急,他可不晓得那母煞早已魂飞魄散,还以为其只是暂时退走了,不过这干着急也不是办法,思索了片刻后,林成还是先决定离开这里,忙活儿了大半夜,此时都已是凌晨三点多了。 不过,回到易福堂,林成却是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来。一来是着急那母煞的下落,担心其还会回来继续害人。二是同样有些担心那出手救自己性命的女子,以及她的身份。 救我的究竟是不是你呢?瑾萱姑娘? …… 次日一早,林成便不顾自身的伤势,急匆匆地出了门。他先去了躺茶楼,告诉了李掌柜等人关于婴煞被除掉的事,至于那母煞一事,不过为了避免引起众人的恐慌,他暂时还没有打算将之告诸众人。 李掌柜闻听此事,自然是对林成感激涕零,视若恩人,忙命人取出几百块大洋作为报酬不说,还要设宴答谢于他,不过却被林成一一推辞了,他心中有着一个疑问,他要去找郑瑾萱问个明白,这才是当务之急。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林成并不晓得郑瑾萱的具体住址,直接去郑家寻她的话恐怕也不大合适,于是乎,林成便打算在津水女子学堂附近等她,这一等,却是从一早等到了晚上,然而他根本就不曾瞧见郑瑾萱的身影。 眼见天色已晚,林成无奈一叹,只得返身而回。不过,第二天一早,他又早早地在学堂附近候着了,结果却与昨日别无二致,他仍是不曾见到郑瑾萱的人影。林成并不死心,第三天,第四天…… 与此同时,林成还在设法找出那母煞的藏身之所,好将其消灭。可一连几天过去,那母煞与郑瑾萱就像是从此地蒸发了一般,根本寻不到丝毫的踪影,反倒是李苏秀和他的男朋友倒是时常出现在林成的眼里,虽说如此,但林成还是在暗中保护了李苏秀几天,见确实没有什么危险发生后才安下心来。 但自己要等的郑瑾萱却一直都没有出现,林成偷偷去郑家转了转,也是没有见到郑瑾萱的半点身影。 该不会是出事儿了吧?林成的心不禁有些焦急起来,可他除了等待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办法。 不管了!正当林成准备直接上门去找郑邺之时,郑瑾萱总算是出现了!林成终于在津水女子学堂门口等到了她,这让她一直提着的心不禁一松。 郑瑾萱这天乃是一副蓝衣黑裙的学生打扮,显得单纯阳光,清丽可人。她在校门口见到林成的身影后,当即便笑着迎了上来: “咦,是你啊,你怎么来这里了,该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郑瑾萱本是玩笑之言,却没想到林成居然真的认真点了点头,道,“是的。” “真是找我的?”郑瑾萱不由微诧。 “我等了你好几天了,这是第六天。”林成正色道。 “等了我六天?”郑瑾萱闻言不禁一愣,微顿了片刻后,她才露齿一笑,道,“那你可真是不巧了,这些日子,我恰好与同学相约一起去津城近郊写生了,昨晚才回的津城。不过,你这么急着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写生去了?”听到郑瑾萱这般回答,林成不由眉头微皱,心忖道,“难道那个人不是她?那究竟是谁……?” 正当林成暗自出神的时候,一双玉手却是在他面前晃了晃: “喂!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出神?”郑瑾萱笑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哦,你……”林成回过神来,刚想问些什么,不过当其看到郑瑾萱那双单纯的眼眸时,不知怎地却又将到嘴边的话给收了回去,“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林成这副模样,又是惹得郑瑾萱嫣然一笑:“我能有什么事儿?倒是你,你没事儿吧?” 林成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讪讪地笑了笑后,就将话题转到了一边: “对了,这东西给你。” 说着,林成从怀中掏出一张呈三角状的蓝色符箓,递到了郑瑾萱手中。 “这是?”郑瑾萱露出一副惊奇之色道。 “这是护身符。”林成解释道。 “护身符?”郑瑾萱拿起符箓上下细瞅了一番,颇感道,“你给我这个干嘛?莫非是为了报答上次的恩情?” 林成闻言心中一动,正欲开口问些什么,而这个时候却听得郑瑾萱笑着又道:“说起来,我还是头一次见有人送女孩子家护身符作为礼物的呢?不过,看在你如此真诚的份上,我便勉为其难地收下好了。” “难道真的不是她!?” 林成瞳孔微缩,怔怔地盯着郑瑾萱看了好一会儿。 见林成这么毫无遮拦地盯着自己看,郑瑾萱露出一丝羞红道:“你这么看我干嘛?我的脸上又没有花。” 第一百八十六章 古董疑云 林成一言未发,方才他暗中催动尸眼仔细地察探了一番郑瑾萱,却发现她就如同常人一般,并没有丝毫的异常,沉默了有一会儿,林成这才开口说道:“郑小姐,这护身符希望你能时刻都戴在身上,多少能有点用处。” “还要时刻带在身上么!”郑瑾萱好奇道,“如此神神秘秘的,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其实在你离开的这几天里,这附近……” 林成想了想,还是觉着让对方知道可能比较好,便将自己知道的细枝末节告诉了郑瑾萱,但是当晚之事以及自己心中的怀疑却是不曾吐露分毫的。 “天呐,竟如此可怕!”听罢,郑瑾萱凤目微睁,轻掩着小嘴,眼中自然地流露出了惊骇之色。 “林先生,你会保护我们的,对吧?” 林成并没有反驳,颇为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易福堂的地址你也是晓得的,如果听着或者碰着什么古怪事情的话,记得去那儿找我。” 说罢,林成就向郑瑾萱告辞离去了。 看着林成远去的背影,再看了看手中的符箓,郑瑾萱的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护身符?有些意思。”郑瑾萱喃喃,将护身符小心收入了怀中。 告别郑瑾萱之后,林成不知不觉中又走到了李苏秀住处附近,其实他同样为李苏秀炼制了一张护身符,不过考虑到其现在已经有了男友,自己的身份未免显得有些尴尬,便又生生止住了去寻她的念头。 “我是不应该再去打扰她了!”林成这般想着,微叹一声,径自转身离去。 林成特意在这附近一待就是半个多月,在这期间,他虽是费尽了心思,可却仍是寻不到那母煞的半点踪迹,那母煞再也没出来害过人。 那母煞究竟去了哪里?按理来说,自己杀了她的孩子,那母煞肯定会回来寻自己报仇,可如此长时间过去了,那母煞却仍是没有半点踪影。 难不成真被那人给斩灭了?渐渐地,一个古怪的念头在林成脑中生成,这听起来似乎十分荒诞,但除此之外,林成却是怎么也想不到其他的可能了。 如此又过了几日,母煞没等来,那开茶楼的李掌柜倒又是寻上门来了,与其同来的还有他的一位姓钱的好友,此人生得很有特点,长得胖乎乎圆滚滚的,嘴角还有着一块带毛的黑痣,使人印象颇为得深刻。 不过,从林成瞧见此人的第一眼起,便不禁脸色一变,倒不是说此人长相独特,而是此人眉宇间,黑气萦绕,简直浓郁得快化不开了,而其身上的阳气也是孱弱到了极致,这是典型的即将丧命的征兆! “李掌柜,你此番来寻我便是为了此人吧?”还不等对方开口,林成便指了指那位钱姓男子,率先说道,“这位钱老哥近来可是遇到了什么骇事儿?” 林成这番话就如同是未卜先知一般,二人闻言皆是一惊,李掌柜倒还好些,因为先前已是见识过林成的本事,故而并没有显得太过吃惊,不过,与其同来的那位钱姓男子却是立马变得激动万分,口中连呼救命,显然已是被林成的本事给折服了。 而听着此人的叙述,林成也是了解了此事的大概。 这姓钱的男子全名钱豪,家中是做古董生意的,林成说的不错,近日来他的确是遇到了一些堪称恐怖之事,不过,这事情却还要从前些日子说起的…… 话说十几日前的一个下午,他的店里突然来了那么四位奇怪的客人。 为什么说这四人奇怪呢? 因为自打这一行人进了门来,钱豪便从他们身上闻到了一股子淡淡的土腥味儿。这种味道虽然极淡,但还是逃不过他的鼻子。 莫非这四人是从哪处乡下来的农民?从地里挖出什么了不得的宝贝,所以打算来自己这店里出手? 一想到这可能是笔大生意,钱豪便暗自上了心,这四人都是生面孔,明显地以其中的一个粗眉男子为首。 他一面与四人交谈,一面却偷偷留意起他们来,这四人相貌倒是生得颇为得普通,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的皮肤都异常得白皙,不论是脸,还是露在袖子外头的胳膊手臂都明显得要比普通人白上一大截。 钱豪立马就否决掉了自己先前的猜想,这四人绝对不可能是农民,农民个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绝不可能有这种肤色! 他们究竟是何来历? 这样想着,钱豪却又忽地心中一动地朝几人的手掌偷偷瞧看了过去,不过当其瞧清这几人的手掌时,他的瞳孔却是微不察觉地一缩,心中暗道一声果然! 他看得分明,那几人手掌上果真都有着厚厚的一层茧子!除此之外,每人的手指甲盖中都残留着些许泥土。 钱豪做这一行当也有十几年的功夫了,眼光可是独道犀利的很,再结合眼前这几人身上的土腥味儿,便已对他们的来历猜了个不离十。 若其所料不错,这几人恐怕都是专门干倒斗营生的土夫子。土夫子一词最先源自湖南一带,是对盗墓者的特定称呼,而盗墓这行当,更是自古就有,特别是自清末以来,因为连年战乱,时局动荡的缘故,许多百姓的生活都难以为继,为了求个活路,就有不少人在暗地里干起了这行当,而又因为“盗墓”这一词见不得光,故而土夫子这样的别称就渐渐地流传开来,并广为人知了。 话回正转,钱豪大概知晓了这几人的身份后,心中也是一喜,因为他晓得,这几人身上肯定有宝贝! 不同于那些路子很深、五花八门的赝品,土夫子的东西可都是从死人墓穴里扒拉出来的,绝对是至尊货(珍品),根本不愁找不到买家,只要价钱合适,这转手一卖,自己就能大赚一笔。 想到这里,钱豪连忙让伙计将店门关上,而后又旋即找了个借口将其打发走了。 这关上门做生意,那自然是要亮货了,估计也是晓得钱豪大概猜出了他们的底细,为首的粗眉男子也不再忌讳,当即便从袖口中掏出了两样物件儿,明明白白地摆在了钱豪眼前。 当见到他们拿出的这两样东西后,钱豪立时眼冒精光,当即变得大为眼热起来。 第一百八十七章 古物凶灵 这两样物件儿分别是一个约莫七八寸大小,仅有成人小臂粗细的细颈瓷瓶,还有一只品相极好,散发着细腻光泽的玉蝉,钱豪只看了一眼,便知是这两样都是上了年头的好货,搅得他心里那叫一个个痒痒。 在经得对方同意后,他便立马迫不及待地细细品鉴起这两样东西的来历来。 干这行的,没有两把刷子是不行的。其一就是眼光要亮,能够慧眼识珠,这其二嘛就是得有这方面的深厚知识,博古通今,而这两点都必须得经过长年累月的积累方可。 钱豪既然能吃得了这碗饭,自然也不会是泛泛之辈。他捣腾了不多久,便率先认出了那七大寸大小的小瓷瓶乃是明代洪武年间的民窑出品,虽然体积小了点,却是品相极佳,而且保存得极为完好,绝对是宝贝。 至于这第二只玉蝉,钱豪也大致认出了它的来历。他记得以前听一位老前辈提起过,在汉代的时候便有一种放在嘴里的叫做玉晗,是雕成蝉状的,因为蝉褪壳成虫,联系到转生和再生,汉人便取这个寓意,以寄托暂死复生的幻想,虽然朝代不断更迭,但后世却仍有不少人效仿汉人,在死尸口中放置玉蝉的。 钱豪估摸着,自己手中这玉蝉八成也是从死人嘴里捣腾出来的,虽然想着是恶心了点,不过,这玉蝉可都是名副其实的宝贝,因为放在死尸口中的玉蝉,用的可都是品质绝佳的上等好玉! 不过眼前这玉蝉的质料钱豪却是有些拿不准了,什么羊脂玉、墨玉、青白玉等等他是见得多了去了,但任是其经验再怎么丰富,却也瞧不出这手中的玉蝉究竟是何材质,这东西入手微凉,浑身剔透无瑕,颜色碧绿,一看就是玉中的极品。 钱豪暗自心忖,先不论其他,单是这个玉的卖相就足以称之为宝贝了,想到这里,他便打算将这两样东西都入手了。 一番讨价还价后,这两样东西就以一个双方都满意的价格被成功钱豪收入了手中。 原本这收到了宝贝应该是件喜事儿,可是就在其收了这两件宝贝的当晚,他就无端地做了一个怪梦。 在这个怪梦中,他发现自己居然莫名其妙地成了一位掘坟倒墓的土夫子,而此刻其立身的地方,端得是昏暗无比,仅有一盏煤油灯散发着暗弱的微光,影影绰绰中,依稀能看到前方地上放置着一口棺材模样的东西,这让钱豪意识到,自己似乎正处在一处阴暗的墓穴当中。 虽说是墓室,但这墓室里却没多少陪葬品,梦中的他似乎非常失望,就把主意打到了面前的棺材里。 他一步步走到棺材侧旁,而梦中的自己似乎早就知道这棺材并没有被钉死似的,没有丝毫地停顿,就将双手撑在了棺盖上,而后猛地用力一推,将棺盖推到了一边。 然而!令其浑身汗毛竖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的是!他发现此时此刻躺在这棺材里头的,居然……是另一个‘自己’! 只见‘自己’双目紧闭,身着风格迥异的古代服饰,似乎正在熟睡,可还没等他多想,就在下一瞬,棺材里的那个‘自己’却突然毫无征兆地猛然睁开眼睛,冲着他露出了一抹诡异至极的邪笑。 钱豪“哇”地一声大叫,当即从梦中惊醒了过来,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方才原来只是做了一个噩梦罢了。 好在只是虚惊一场,钱豪大松了口气,擦了擦身上的冷汗后,就继续睡了过去。 接下来几天,他也没有再做过类似这般的噩梦,故而也就渐渐将之忘却掉了。 可如此又过了几天,这店铺里却是开始频频发生了怪事儿…… 先是店铺里的古董会莫名其妙地自己改变位置,明明是头一天摆在架子上的古董,第二天居然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角落里,而其他一些锁在柜子里的物件儿也会无缘无故地跑出来,散落在店铺里的各个地方,更古怪的事,那些锁根本就不曾打开过! 他起初还以为是小二在故意整蛊捣乱,将其劈头盖脸好不痛骂了一番,可紧接着,他便发现似乎是自己搞错了,因为这店里头的怪事儿居然还愈演愈烈了! 渐渐地,他骇然发现自己这店铺里头,居然三天两头就会响起莫名奇妙的动静。 有人说话时的碎碎细语声,有人来回走路时的脚步声,还有男子低沉的哭喊声与恶毒的咒骂声……可每当钱豪推门进去的一瞬间,那所有的动静又都会刹那消弭于无形! 钱豪哪还能不明白,自己的店里肯定是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他哪里还敢怠慢,立马去请高人来驱邪,可是他先后请了好几位有名的道士,却都是没能解决此事,不仅如此,自己店里那东西反而越闹越凶,愈发得变本加厉了,饶是大白天都能感觉到店铺中阴风阵阵,鬼气森森。 发生了这一连串怪事儿,钱豪自个儿可是不敢再住在这店铺里头了,可是这生意还得继续哇,于是他便威逼利诱强行留了小二一人住在店里看着店铺。然而,让其亡魂皆冒,万万没想到的是,等到他某天一大早再次来到店铺中时,却发现自家的小二居然已是吊死在了店中的阁楼之上,尸体都已经发僵了! 而这小二的死因可以说是相当古怪,那阁楼的横梁离地足有三米,而他的脚下却又空无一物,真的很难想象他是如何将自己吊死在这上面的,更让人心底发寒,直呼诡异的是,那小二虽然眼珠爆凸,长舌耷拉,但他的嘴角却分明还挂着一抹笑容。 如此诡谲骇人的死法,当场让钱豪吓了个半死,不过,经过这一系列的骇事儿,他也已经渐渐意识到问题的原因所在,可能就出在自己不久前入手的那两件古物上,因为怪事儿就是从入手那两件古董之后,才开始发生的。 想到这里,钱豪当即就把这两样物件儿给找地儿埋了,照他的想法,如果问题不是出在那两样东西上,那就最好不过,等这事儿一了就再给它取回来,但倘若真的是这两样东西的缘故,他就索性将其一直埋在那儿,权当是扔了。虽是这两样都是他花了大价钱才入手的,可钱财哪有命重要! 而事实也正如其所预料的那般,问题果然就出在那两样物件儿上!不!应该说是其中的一件东西上! 第一百八十八章 诡异玉蝉 待其将这两样古物埋藏起来之后,往日里发生在这店铺中的一切怪事儿当即便平息了下来,可就在钱豪暗松一口气的时候,两天后的早晨,当他无意间打开一扇锁着的柜门时,却骇然发现!那两样东西中的一样居然又回来了,正是那玉蝉! 钱豪慌了,赶忙将这玉蝉再次丢弃,可没多久这玉蝉却又出现在了他的店铺之中。接下来的日子,钱豪试过很多办法,将其送人,或者低价卖掉,可没有一丝例外,无论他用什么方法,过一段时间,这玉蝉就又会自己毫无征兆地跑回来! 虽然说起来实在难以令人置信,可他不得不承认,那玉蝉实在是太过诡异了!他不是没有想过要毁了这玉蝉,可偏偏这东西又太邪性,他害怕毁了这玉蝉后,说不定又会发生什么更可怕的事来。 心中生惧之下,他索性就关闭了这家古董店,并将店中一些贵重的古董找了间空房子放置了起来,只留了玉蝉和一些不值钱的东西在那。如此做法倒还真是让钱豪过了几天清净日子,本以为就这样好了,可没过多久,怪事儿却又发生了。 而且这回还发生在了钱豪的家中! 这天早上,当钱豪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居然睡在了地上,他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睡姿不好跌倒了地上,但紧接着第二天早上,当他再次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这次竟然睡到了门外!更让钱豪惊骇不已的是,接下来的几天晚上,居然总是会有蝙蝠莫名其妙地一头撞死在他家的门窗上,在其上留下朵朵殷红的血花。 这可把钱豪给吓坏了,他立马就联想到了之前发生的怪事儿,出于对恐惧的本能,他急忙就想到了搬家。可接下来几天,愣是他换了好几处宅子,但那怪事儿却始终如影随形,无论他搬到哪儿,怪事儿就跟着发生到哪儿。 一时之间,钱豪是手足无措,完全没辙了。他很害怕,终日心神不宁,做什么都是战战兢兢,谁知道自己会不会就像他那店中的小二一样突然惨死? 这好比就是悬在钱豪头顶上的一柄利刃,使得他寝食难安,惶惶不可终日,他四处奔走,请那些所谓的法师高人做法,却根本一无所用,该闹的继续闹,而且还有着愈演愈烈的趋势。甚至渐渐地,他已能感觉到似乎总有什么东西在往自己的头顶上不停吹着气。 难道自己真的在劫难逃?就真的没有能够救自己之人吗? 不过就在其心力交瘁、万念俱灰之际,却让其碰着了一个跳大神的老大妈,别看这老大妈神神叨叨的,甚至有些邋遢,但其确实有些手段,钱豪亲眼看到对方当场将一个被鬼魂缠上了的女疯子给治好了,据那老大妈所说,这青年女子之所以疯疯癫癫的,其实就是被鬼魂给扰了神智,果然经其出手,那女疯子便重新恢复了正常。 这下总算有救了! 钱豪就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般,激动不已。他赶忙将这老大妈恭恭敬敬地请到了自己的家中,可这老大妈方才进门没多久,脸色却是蓦然大变,紧跟着转身就走,直说自己无能为力,根本管不了他的事。 见对方这副模样,钱豪心里也是跟着“咯噔”一下,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他连忙追赶上去,脱拽着那老大妈死死不放,几乎就要给对方下跪磕头了,那老大妈可能也是可怜他,长叹一声后,便将实情告诉了他。 原来钱豪这家宅里面,居然足足盘距着数只厉鬼,这几只厉鬼早已是成了气候,那老大妈虽自诩有些本事,但也晓得自己对付一两只厉鬼尚可,再多的话自己就根本不可能是它们的对手,只能让钱豪自求多福。 “林道长!事情就是这样的,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啊!”钱豪一脸的哀求之意。 “数只厉鬼……” 林成喃喃,不禁陷入了沉思,方才他已从钱豪的话中听出了些许门道,若无意外,这几只厉鬼八成都与那只诡异的玉蝉有关。 不过,说实话,因为现在那母煞一事还未彻底了结,他真的不想再出手去管这么一件棘手之事,以免又横生出什么事端,可自己倘若真的放手不管,那么钱豪命丧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见林成眉头紧皱,严肃着脸,沉默了半天也不说话,那钱豪却是坐不住了,急得额头上满是汗珠,毕竟此事可是事关他的小命,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至于林成会不会出手,钱豪心中根本就没底,毕竟之前那位邋遢道士就是知难而退,完全弃之不顾了,他怕林成也是同样如此,那他就只能眼睁睁等死了! “林道长,求您一定要出手啊!”说着,钱豪心中一急,扑通一声就给跪地上了,只见其满脸悲戚之色道,“不瞒道长,我在老家还有一个年近八旬的老母亲哇,我要是死了,她老人家可怎么办,还请林道长救命啊!” “你这是在做什么,还不快起来!”林成完全没想到对方会做出这般举动,连忙就要扶他起来。 不料,那钱豪却是死活不肯起来。 “林道长,我求您了,您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了!” 钱豪这举动虽然有些耍赖的成分,可他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这时,一旁的李掌柜也是帮着开口道:“林道长,您宅心仁厚,就救救我这位朋友吧!” 见状,林成闭目斟酌了片刻,最终还是微微一叹地点了点头道:“行了,你起来吧。” 钱豪闻言大喜,一时之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只是一个劲儿地不停作揖致谢,不过,由于他在作揖致谢时幅度过大,衣袖滑落,露出了其戴在手臂内侧的一物来。 那是一串珠链,通体漆黑,看起来普普通通,与寻常的挂珠别无二样,可林成却分明从其上感受到了阵阵隐晦的波动。 “你这东西是从何处得来的?”林成神色一亮,不由好奇道。 第一百八十九章 锁魂玉 “喔,道长说的是这珠链啊,这珠链是我前些年偶然收进的一件古物,看着喜欢,就一直将其带在手上。”钱豪抚了抚手中的珠琏,疑惑道,“怎么了?这珠链有问题吗?” “这可不是普通的珠链,而是被高僧加持过的念珠,上面还有些许佛力残留。”林成目光如炽,解释道,“看来那几只恶鬼之所以迟迟没有害你,乃是惧怕上面的佛光,无从下手的缘故,钱掌柜你的命可真是大啊。” “竟是如此!”钱豪恍然,连忙用衣袖将念珠盖住,牢牢地捂在手心里,一副视若珍宝的模样。 “不过,上面残留的佛力显然已是不多了,一旦其中的佛力耗尽,那它就是一串普通的珠链了。” 闻言,钱豪脸上的喜色顿时消散了大半。 “好了,你们先出去,且在屋外等我片刻。”林成话锋一转,沉声说道,既然已经答应了人家,那他就也不再继续拖沓,在屋里准备了些可能用得到的法器符箓后,就随着钱豪二人去了。 …… 不过他们并没有去钱豪如今住的那处宅子,而是按照林成的要求,直奔了古董铺子。 钱豪的古董铺子坐落津城东南在一条较为僻静的小巷子里,因为怪事频出的缘故,铺子里这段时间以来都是大门紧闭着的。 不过就在钱豪将铺门打开的刹那,当头便是有一阵凉意侵袭了过来,除了林成外,在场的李掌柜二人皆是浑身猛地一个哆嗦,心中凉气直冒。 好重的阴气!林成一惊,脸色当即就沉了下去。 “老钱,你这铺子里未免有些凉快过头了吧,怎么像个大冰窖似的!”说着,李掌柜浑身又是打了一个寒颤。 “我也不晓得哇,先前分明还不是这副样子的!”钱豪的身子亦是止不住地有些轻微发颤。 林成看了二人一眼,心念电转间,当下便有了决断,只见其沉声说道:“我观此地阴气极盛,那数只厉鬼有很大可能会在此地出没,万一有什么突况,我恐怕无法都护住你二人安危的,为了安全起见,李掌柜你还是先行回去吧。” “那你们自己小心,我回去等你们消息。” 李掌柜看到林成一脸严肃,不容置疑的模样,也就识趣地点了点头,当下便告辞离去了。 待得李掌柜离去后,林成这才带着小心翼翼地钱豪步入了铺子当中。可渐渐的,林成的眉头却是越锁越深,这偌大的铺子当中,一片寂静,除了他二人外,他根本感受不到丝毫其他活物的气息,除此之外,每逢屋内拐角处,必有阴风徐徐,这分明就是阴气弥重的征兆! “好冷……啊!” “林道长……怎么会这么冷啊!” 林成神色一正,回头看了钱豪一眼一眼,随后取出一道符箓交到了他的手中,钱豪虽然不知这符箓究竟有何效用,但还是连忙接过了符箓,并将之牢牢地攥在了手心当中,而后便见到林成嘴唇微启,径自念叨了那么几声,下一刻,钱豪便觉自己手中的黄符忽地发烫起来,与此同时,他身上的凉意也是随之去了大半。 “林道长……那些个鬼魂……在这里吗?”钱豪难掩心中的恐惧之色,眼睛不停地扫向四周,整个人也是下意识地向林成靠近了几步。 林成摇了摇头,这铺子中虽然阴气极盛,但他此时却并没有发现那些鬼魂的身影。 见林成摇头,钱豪这才神色稍松,不由地长出了口气。 “这一切事情的缘由既然都是从钱豪入手那只玉蝉开始的,既然那些个鬼魂不在此地,那就不妨先看看那只玉蝉吧。”想到这里,林成便问钱豪,“钱掌柜,你之前提到过的那只古怪的玉蝉呢?” “就在柜子里,我这就给你取来。”钱豪不敢怠慢,忙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柜台最里侧的抽屉,从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盒来。 “林道长,那东西就在这盒子里。”说着,钱豪忙将小盒递到了林成面前。 林成接过小盒,凝视了片刻后,便抬手将其上的盒盖掀开,露出了其中的一物来,不过待其瞧清这东西的样貌后,林成却是不由地一愣,这里面装盛的东西的确是玉蝉不假,模样也与先前钱豪所描述的别无二致,然而不同的是!眼前这玉蝉并不是钱豪所说的碧绿色,而是如羊脂般的雪白色! “这……这……这怎么可能!”钱豪同样是看到了盒中那只雪白的玉蝉,呆愣了片刻后不由失声大叫,这玉蝉分明是他亲手放进这盒子中的,怎么突然就大变颜色了?! 他的眼睛瞪得足有铜铃般大小,满脸都是不敢置信之色。 钱豪这副惊惧至极的模样显然不可能是装出来的,林成心忖,对方先前所言定然非虚,那玉蝉原先应该就是碧绿色的,只是不知怎的,现在却是成了雪白色。 会变色的玉蝉?会变色…… 林成不禁陷入了沉思。 “等等!难道是……”沉吟良久,林成脑中忽地迸发出了一个念头,他忙闪电般伸出两根手指将盒中的玉蝉一夹而起,同时眼中黑芒闪烁,变得明灭不定起来。 持续了片刻功夫后,林成眼中黑芒隐去,心中却是暗道一声果然! “这竟然是锁魂玉!” 锁魂玉? 钱豪闻言一愣,他自认为在玉之一道上造诣颇深,可这锁魂玉,他根本就闻所未闻,见林成看出了门道,他忙开口问道: “林道长,什么是锁魂玉,这些日子来所发生的骇事是否真的都与此玉蝉有关?” 看到这锁魂玉,林成的心中当即生出了些许猜测,此刻见钱豪一脸急色的模样,他便缓缓地点了点头,简单地向钱豪讲述了一番锁魂玉的来历: “玉质天生近灵,自东晋时起,这种特性逐渐被修道之人发现,他们便利用这种玉的特性,除了将之用来布置阵法或炼制法器之外,还做封禁恶鬼阴灵之用,这便是‘锁魂玉’的由来。” “如若我所料不错,这雪白色,应该才是这玉的本质。”林成沉吟了片刻,又道,“这玉呈碧绿色的时候,想来那数只鬼魂应该还在这玉蝉里面。” 第一百九十章 布阵 “林道长,你的意思是那数只恶鬼就是从这玉蝉中跑出来的?”林成的一番话,钱豪听得是似懂非懂,“那它们之前还被困在玉中之时,我这店里头发生的怪事儿,还有我那店小二的死又作何解释?” 林成沉声一叹,神情略微凝重道:“锁魂玉会封困魂魄,若无意外,被封禁在其中的魂魄会永世囚禁于此,久而久之,其中的鬼魂势必会怨气大增,凡鬼变厉鬼,厉鬼则更恶!而一旦当其中的鬼物强大到某个程度时,它的气场就能影响到周边的事物或者是人,所以你店中的东西会莫名奇妙地移动位置,丢掉的玉也会自己跑回来,还有那个死去小二八成也是受了它们的影响。” 一听那些缠着他的鬼魂居然这般厉害,钱豪顿时就慌了,忙吞了口唾沫道:“林道长可有对付那些个恶鬼的把握?!” 林成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并没有答话,从屋内残留的阴气浓密程度看出,那数只厉鬼应该十分不简单,在尚未与它们交手的情况下,林成可不敢提前打包票。 一见林成没有说话并且还一脸凝重的样子,钱豪几近崩溃,只见其哭丧着一副脸,满嘴不断地呢喃道,“这该如何是好哇……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哇……?” “看来只有冒险一试,才能试探出对方的虚实了。”林成喃喃,目中微芒闪烁。 “你准备一下,今晚我们就住在这店中。” “什么?!就在……店中……”钱豪一听,大为发怵,下意识就要推却,“可是……” “可是什么!”林成冷哼一声,寒声呵斥道,“要想活命就听我的!” 说起来,这钱豪也是因为贪财才招致的祸端,故而此时林成并没有好气。 “躲得了初一还能躲得过十五吗?你就算再躲到别的地方,那些鬼魂来找你也是迟早的事,而一旦等到你手中念珠上的佛力耗尽,那你就必死无疑!” “嗳!”这还是林成头一遭露出这副脸色,钱豪噤若寒蝉,见状连忙应了下来,当即不敢再吱声了,他生怕万一真惹怒了林成,林成也选择撒手不管的话,那他就真的只有坐着等死了,再说了,林成说的也都是实话,为了活命,确实也只能冒死拼上一拼了。 见对方识趣地应答下来之后,林成也不再多言,当即着手思量起对策来。这次对付的是可是数只厉鬼,林成不敢大意,他自知单凭一人之力,恐非是那数只恶鬼的对手,最好是就能请来一些帮手。 虽说他来津城也有一段时日了,却还尚未来得及结识一些真有本事的同道中人,而且,退一步来说,就算真的认识什么同道中人,对方能否助他也是两说,至于朱国福更是不用指望了,如此一来,能借助的自然只有阵法之力了。 厉鬼最差都至少有着练体生精的道行,故而要想对付这几只道行不弱的厉鬼,一般的阵法已是起不到什么大用了,林成翻阅《茅山陣法總錄》良久,总算从中找到了一套大致堪用的阵法――九宫天门阵 古代先辈高人依据洛书与后天八卦,将天门以井字依次划分乾宫、坎宫、艮宫、震宫、中宫、巽宫、离宫、坤宫、兑宫九个等份,又以符箓之力充当九宫,演练百年,遂成九宫天门阵。九宫天门阵威力颇大,也是如今林成所能布置的威力最大的阵法,不过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九宫天门阵只能起困敌之用,且阵法的威力也全视充当九宫的符箓威能而定。 不过,有了这阵法在,他自信就算不是那数只厉鬼的对手,也能凭此阵法阻上对方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足够他们从容而退了。 “你去弄一些黑狗血与上好的朱砂来,还有……”林成向钱豪一一交代画符所需的材料,让其尽早寻来,并且一样不落。 “嗳!”钱豪连应一声,匆匆跑出门去,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才将所有的东西都给凑齐了,而单这一项就耗费了一两个时辰。 林成细细检查过钱豪带回的这些材料,确定没有任何的问题后,便凝起心神,一笔一划地画起符来。 其所画之符都是布置九宫天门阵的特定之符,每一张都不尽相同,林成也是第一次画这种符箓,根本没有丝毫的经验,只得依照《茅山陣法總錄》上的原版照葫芦画瓢,可这画符又不是简单地画画,由于缺乏经验,林成遭遇了接二连三地失败,每次都是画着画着,就突然出现了错误,迄今为止,还没有画成一张符箓。 眼看时间流逝,林成的心中难免生起了一丝烦闷之意,画符讲究心静神凝,最忌心意烦躁,林成只得暂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身子往身后的座椅上一靠,闭目养神起来。 良久之后,盘桓在林成心中的躁郁之情总算缓缓平息了下去,他这才深出一口气,双目一睁地重新立在了桌案前,俯身再次画起符来。 可能是有了先前经验可以借鉴的原因吧,这一次,整个画符过程竟出奇得顺利,从头至尾都没有出现任何的差错。 林成拿起画好的符箓,口吐验符咒,手中的符箓当即散发出了微弱的荧光,这是纸走神明的征兆,第一张符箓总算是画成了。 林成心中稍松,不过时间紧迫,顾不得擦拭额头上的细汗,他又再度凝聚心神画起第二张符来。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途中虽然又失败了几次,但好在钱豪准备的材料够多,林成的手法也越来越娴熟,折腾了几个时辰之后,他总算将那用来布置九宫天门阵的九张符箓全部画了出来。 林成拿起画好的符箓出了屋去,在钱豪不解的目光中,径自在整间店铺中踱步环视起来,待得转悠了个三五圈后,只见其忽地身形一顿,而后便按照某种奇特的路线,两步一折,五步一顿,身子穿梭游走间,很快就将九张符箓全部设在了店铺四周的特定方位上。 如此一来,整座九宫天门阵总算是布置完毕了,到时候只要其手中法诀一启,这九宫天门阵便能立即启动,将整间店铺包括院落都覆盖其内。 第一百九十一章 古物通灵 等忙完这一切,林成不禁长出了一口气,他抬头看了眼天色,这才发现夜色都已降临了。 “林道长,今日真是辛苦您了。”钱豪早已备好了吃食,一脸恭敬之色地招呼林成道,“也不知合不合您胃口。” 钱豪可不敢怠慢林成,鸡鸭鱼肉,酒菜吃食几乎摆满了整张桌子,这些都是他从鲁坊斋中特意买来的。 林成点了点头,今晚说不定就是一场硬战,吃些东西补充下体力是必须的,他走到桌边坐下,一旁的钱豪却一直立着,也不坐下,见状,林成便摆了摆手招呼道: “钱掌柜你也坐下一起吃吧。” 钱豪连忙弯腰笑道:“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这是特意为您准备的。” 林成点了点头,也就没再多说什么,自顾自地提起筷子吃喝起来,忙活了一整天,他还真有些饿了。 钱豪静静地立在一旁也不敢说话,整座屋子里就只有林成用餐时发出的细微动静,气氛不免有些沉闷压抑,而人这一压抑,心里就会莫名地出生惧意来。 “林道长,你说它们……今晚会来吗?”过了有一会儿,随着恐惧渐渐加深,钱豪这心底忍不住地慌乱起来。 听到对方这么问,林成也是如实点了点头,早在之前他就已经看出钱豪眉宇间黑气已是浓郁到了一个极点,并且还有逐渐加深,隐隐向血色转变的迹象,照此看来,对方恐怕今晚就会有杀身大劫,这也是林成今晚就要其留下来,冒险一试的缘由所在。 他取出怀表看了看,现在差不多快接近晚上八点了,虽然距那几只厉鬼现身应该还有些时间,不过,那钱豪却早已是额头渗汗,实在是有些坐不住了。当然这也难怪他会如此,换作是谁,知道等会儿就会有几只凶戾的恶鬼要来害自己,恐怕都不可能坐得住的。 “放心吧,就算解决不了那几只恶鬼,但有我在,你也不会有事儿的。”见对方这副如坐针毡,魂不守舍的模样,林成也是出言宽慰了一句。 闻言,钱豪神色稍缓,可接着却又哀声一叹道:“说实话我干这一行这么多年,虽说有时候也会不免与一些死人的东西打交道,但真正碰到事儿,今儿却还是头一遭。” “古物这种东西,从人手中流传下来的倒还好些,能攒得住人气,可那些从坟墓里捣腾出来的东西,因为在地里埋得久了,又或者长期与死人为伴,难免不大干净!要晓得人老成精,这东西年头久了也有可能会通灵,就算没有通灵,也会或多或少地沾染上些许阴气,处久了对人的身体终究不利。”林成也是正色道。 “古物通灵?这我还真听我爷爷提起过的。”钱豪闻言心中忽地一动,露出一缕追忆之色道,“林道长,您是不知道哇,其实我祖上就是土夫子出身,祖籍是山东泰安,后来是逃难才到了津城的。记得在我九岁那年,我爷爷向我提过,我那祖爷爷早些年就碰到过一件邪乎事儿,就是与这古物有关的。” 这话匣子一打开,钱豪的恐惧也于无形消退了不少,他在林成的侧面坐下,喝了口茶水后,接着说道: “因为祖上是土夫子出身,所以家中也是有宝贝传下,至少在我祖爷爷那一辈家中还是有不少好东西的。可那年头亦是乱世,兵荒马乱,民不聊生,祖爷爷虽然做了些买卖,却也被这乱世所困,全部赔光了。没办法,为了维持生计,就只能变卖那些祖上留下来的宝贝了,但是您也知道,在那个年代,想要出手东西无非就是两种选择,一种是直接拿宝贝和人家换粮食,以物换物,另一种则是将其卖给专门捣腾这些的古董商人,换取金银。我祖爷爷为人精明,自然以后者居多,这一来二去,做了几趟买卖,也就与一个孙姓的古董商人相熟了。可过了个一年半载之后,有一天,那孙姓的古董商人却突然面色凝重地告诉我祖爷爷,说他以后再也不会干这行了。” 说到这里,钱豪却忽地压低了声音,把头扭向了林成道: “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呢吗?” “为什么呢?”见对方神神秘秘的样子,林成也是被勾动了心中的好奇之意。 钱豪见林成对自己所说之事一副颇感兴趣的模样,当即便直了直身子,接着说了下去。 原来啊这孙姓古董商人有着一个儿子,可能是耳濡目染久了,他这儿子和他一样钟爱于古董,原本子承父业,尽早成家立业,也算了了他一桩心事,可他这儿子都早已过了弱冠之年了,却迟迟不肯成家,早先时候他还以为是自己儿子玩兴太大,再加下自己也劝不动他,姑且也就由着他去了。 不过在随后不久的某个夜里…… 这天夜里,他因为半夜突然闹了肚子,便起身去了趟茅房,可待得他从茅房“卸甲”归来的时候,却忽地听得从自家儿子的房中竟隐隐传来了女子的浪笑声。 还把女人带到房中了?难不成这小子竟是开窍了?不过这大半夜的折腾可别累坏了身子啊。 想来这孙姓古董商人也是有着不小的恶趣,在听到这动静后,他便立马偷偷凑到了自己儿子的屋旁,欲要一窥究竟。 他透过窗子上的缝隙偷偷望里瞧去,本想着此刻这里头应该正是春光旖旎,香艳异常,然而,他接下来所看到的一幕,却是让其为之胆寒! 这屋里头哪有什么女人啊?! 屋内的景象完全不似其先前所想的那般,只见自己的儿子就如同木偶似的,独自一人呆坐在圆桌前,聚精会神,两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物,口中还在自言自语地念叨着什么,更为诡异的是,他还会时不时地突然笑上那么几下,而从其口中发出的笑声,居然竟是女子的声音! 孙姓古董商人吓得是亡魂皆冒,不过这时候,他也是瞅清了攥在自己儿子手中的那件东西,赫然是一把女人打理头发用的红木梳子! 第一百九十二章 鬼来了! 孙老板被吓得正不知所措,而这时,他的儿子却又忽地动了,只见其缓缓地将自己头上束发用的的簪布扯下,任由满头长发披下,紧跟着就在孙姓古董商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用那把梳子缓缓地梳起了自己的头发来,一下,一下,又一下…… 说着,钱豪还形象地做了几个比划的手势,唯恐林成不能意会似的。 林成哑然,却是从钱豪方才的话中听出了些许门道。 “这孙公子听起来不像是被邪灵附体,倒像是着了什么道,被什么东西给迷住心神了。” “林道长果然见多识广!”钱豪露出了一缕钦佩之色,接着说道,“自己的儿子出了这种邪乎事儿,这孙老板哪能不急,连夜就去请了一位本领高强的僧人过来……” 那位僧人察探了一番后告诉孙老板,孙公子之所以如此乃是因为他这房中有了古物通灵,且幻化成了女子,从而迷惑住了孙公子的心神。 孙姓古董商人忙问化解之法,那僧人便问他是要那些古董宝贝还是要他的儿子。 原来,孙公子房中的某件古物在通灵之后,就将自身的气息与房中所有古物相连在了一起,如此一来,无论是瓶子罐子,还是字画古籍,亦或者是先前孙老板看到的那把木梳等等,这满屋子的古物都成了它的寄体,就算它的本体被毁,只要这屋中的一样东西还不曾毁去,那古物之灵便还能不断再生! 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这一屋子古董全毁了,但万物皆是有灵的,毁掉这么多宝贝,会极大的影响孙老板及其后人今后在这一行上的气运,换句话说,孙老板子孙十代以内往后是再也无法干古董这一行了。 这解决之法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完全就看孙老板自己的抉择了。 如果说要将这一屋子的古董全毁了他还能勉强接受的话,那么今后其再也无法从事古董这一行,这就等若要了他的命啊!但倘若如果他不这般做,那和尚也说了,自己的儿子迟早会死在那古物之灵的手上,自己就这一个儿子,那就要绝后了啊! 不过,思来想去,斟酌再三,孙老板最终还是选择了要保自己的儿子。看着整间屋子连同里面珍贵的古董在熊熊大火中焚烧殆尽,孙老板的心里可谓是在滴血啊! 好在,自打那一场大火之后,孙公子总算是恢复了正常,而他家中也再没有发生过怪事儿。不过,就像是为了印证那和尚所言似的,自打那起,孙老板的古董生意却是一落千丈,起初的时候他还不死心,抱着侥幸的心理挨了一段时间,可结果却是莫名其妙地吃了几次大亏,如此一来,孙老板纵使再怎么不甘,最终也只得收手了。 听对方讲完,林成不由打趣儿道:“那要如果是你,你会做何选择?是要那些古董宝贝,还是要自己的儿子?” “这……”钱豪单手摸腮,着实思量了好一会儿,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恰在这时,林成却突然搭住了他的胳膊,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别说话,有动静!” 钱豪一听,连忙将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整间屋子里顷刻陷入了一片寂静当中。然而,这寂静还没持续多久,紧跟着下一瞬便被一阵诡异的声响给打破了。 咯吱……咯吱…… 这声音虽然颇为微弱,但此时落在二人耳中却是分外得清晰! 声音是从二人头顶上方的阁楼里传出来的,乍一听,似乎像极了那些挂在架子上的风干腊肉,在被风吹得晃动不迭时,绳子与架子摩擦时发出的声响。 腊肉?林成也很纳闷自己为何突然就生出了这般古怪的念头,他瞥了身旁的钱豪一眼,而此时这钱豪却早已是吓得嘴唇发白,冷汗直冒,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林道长……这……这……声响?是不是……它们来了……?” 咚! 正这样说着,阁楼上却又猛地传来了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跟着,整间店铺里的灯火也被一阵无形的阴风给吹灭了。 “来了……肯定是它们……它们来了……!” 钱豪的整张脸一下子变得毫无血色,若不是林成在这儿,他只怕是拔腿就跑了。林成没有答话,他的注意力同样被方才头顶上发出的那声闷响给吸引了过去。 林成环视了一眼周遭,并没有看到任何的鬼物,他想了想,旋即从怀中取出了一张蓝符交到了钱豪手上:“你待在这里,哪儿也别去,记得拿好手中的符箓,我去阁楼上看看。” 那岂不是只剩下我一个人了?钱豪一听,心底可以说是有百般的不情愿,可他又不敢随林成一同上那阁楼里去,但见其露着一脸苦色,紧紧拽着手中的符箓,如同那独守空房的春闺怨妇般哀求道: “林道长,那您可得早点回来啊!” 林成点了点头,手掐剑诀,顺着靠墙的楼梯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阁楼上走去。 楼梯是木质的,且有些老旧,脚步踏在上面,不时地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然而,就在林成走到楼梯半截的转弯处时,阁楼上却又突然冷不丁地响起了一阵阴冷的笑声! 林成脚下的步伐不由一顿,下意识地循声看去,在这个位置,他已是能瞧见部分阁楼上的景象了,但眨眼间,这令人头皮发麻的笑声却又忽地沉寂了下去。 “装神弄鬼!”艺高人胆大,林成冷哼一声,不退而进,三步并作两步,一个蹿身上了阁楼。 整个阁楼上乌漆抹黑的,空间却是不小,足有五六十个平米之多,放眼望去,四处堆置着不少破旧的木质家具以及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有的东西比人还高,极大地影响了林成的视线。 林成脚步轻移,小心翼翼地游走在诸多杂物之间,他双手结了剑指,神情微凛,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然发生的状况。 “桀桀~” 一道阴冷的笑声蓦然从林成身后乍响,林成只感觉后背一寒,他下意识地就将剑指往身后一划,同时,脚步一挪,旋即转过了身去。 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叫,林成眼睛的余光瞥见,身后有一道白影一闪而逝,飞快地没入了身后的一处杂物堆中。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失算 林成刚欲追寻,恰在这个关头,却又忽地听得楼下的钱豪带着哭腔哇哇求救道。 “林道长!救命啊,符……符……符烧起来了……!” 符纸燃烧,说明正在有脏东西企图靠近钱豪,而且还十分凶恶,符咒因抵挡不住而发生自燃。 “不好!”林成神色一沉,赶忙就要往楼下跑去。然而,他才刚走了几步,从地上却忽地伸出了一双乌黑色的人手,一把扯住了他的双脚! 那双手死死地擒住了他的脚踝,使其不能移动分毫。 哼!林成冷哼一声,手中剑指凝结,作势就要朝那对鬼手斩去。 可在这个时候,林成的身后却又蓦然伸出了两对鬼手,分别抓住了他的两条胳膊。与此同时,一根数米长的麻绳自其头顶上垂悬而下,林成抬头望天,却见一张满脸灰黑,长舌吐露的鬼脸冲其狰狞一笑,而后就将手中的吊绳朝他的脖子上绕了过去! 那几只恶鬼好生狡猾,林成一个不慎,便落入了大为被动的局面,此时缠住他的,居然就足足有四只厉鬼。 而这个时候,楼下钱豪的呼救声亦是愈发地强盛起来。 “林道长!救命哇!救命……!” “滚开!”林成怒吼一声,尸化之力迸发,手脚瞬间便从几对鬼手的束缚中挣脱了出来,方一脱身,林成第一时间便结了剑指,狠狠地朝头顶的那张鬼脸划拉了过去。 那鬼脸显然未曾想到林成竟能挣脱他们的束缚,闪避不及之下,顿时被林成的剑指所伤,惨叫一声后,立马没入了头顶的天花板中。而其他三只恶鬼也是暂时退去,先后不见了踪影。 …… 此时楼下。 但见钱豪浑身蜷缩地趴伏在地上,口中哇哇大叫着,满脸尽是惊恐之色。而在他身旁,正有一道模糊的黑影张牙舞爪,手指如钩,频频扑向钱豪,不过它每次靠近钱豪,都会被钱豪手中亮起的黄芒给击退。 钱豪虽然看不真切,但也知道正有凶戾的恶鬼盘距在自己的周围,他记得林成说过自己的念珠有用,于是便死死地抓着手中的念珠不放,而林成留给他的那张符箓,已然被耗尽了灵力,化作飞灰了。 然而经过此前的消耗,那黄芒却已是稀薄到了几近透明的程度,看样子是撑不了几次了,那恶鬼显然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浑身鬼力凝聚,冲击的频率愈发得频繁起来,待得几次冲击之后,钱豪手中的念珠蓦然断裂,珠子散落了一地。 “这……这……救命啊,林道长!”钱豪的面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叫声。 见状,那厉鬼眼中闪过一丝嗜血之意,张牙舞爪,只扑瘫坐在地上的钱豪而去。 “孽障尔敢!”好在危急关头,林成适时出现,并指成掌,狠狠拍向了那厉鬼,那厉鬼浑身一震,当即被震到了数丈开外。 尸化之力得到进阶之后,林成除了能力大进之外,先前眼中刺目的白芒也被暗芒所取代,现在仅凭外表来看,其根本与常人无异,这也是他敢在人前展露尸化之力的缘由所在。 林成正欲乘胜追击,而这时,屋内阴风大作,黑影连闪下,先前那几只缠住他的厉鬼蓦然出现,五只厉鬼立马组成犄角之势,将林成二人围困在了其中,但它们一时半会儿也不曾上前,只是与林成对峙着。 “很不对劲儿!”先前因为匆忙林成还没大注意,但此时瞧清眼前五只厉鬼的样貌后,林成的眉头却是猛地一挑。 因为这五只厉鬼身着的服饰根本不像是古人的,都是粗布马褂这类当今极为常见的服饰,至于它们的道行,林成方才与之一番交手下来,也差不多摸清了底,五鬼皆是约莫练体生精的道行。虽然不弱,但若是真要被困在锁魂玉中苦熬上几百年,定然怨气极大,肯定不止这个现在这点道行。 “难道说……”林成沉吟片刻,心中突然生出了某个念头,当即头也不回地问道,“钱掌柜,你把这玉蝉的来历再给我说一遍,说得详细具体些。” 钱豪虽然仍有些惊魂未定,但此时一听林成所言,也是立马一五一十地全盘道来。 林成细细听着,就当钱豪说到某处时,林成心中一动,忙道:“等等!你说什么?这锁魂玉可能是从死尸的口中取出来的?” “这也仅是我的猜测罢了,因为在汉代的时候有一种放在嘴里的叫做玉晗的玉,就是雕成蝉状的。”因为不大确定,故而先前讲述那怪事儿的时候,钱豪也就没提及到这点。 “你赶紧站到我身旁来,再把眼睛闭上。” 钱豪原本躲在林成的身后,此时闻言,立马就站到了林成的身侧,他虽然不知林成这般做的缘由,却也乖乖将双眼给闭上了。 林成一面小心戒备着五只恶鬼,一面伸出一根手指,飞快地在钱豪的额头点了一下,林成这一指,已暂时遮盖住了钱豪头上的那盏阳灯,钱豪本就火气极弱,此时又被遮住了一盏阳灯,火气之低已经足以让其看到鬼魂了。 果然,当钱豪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便已能瞧见此时这屋内的五只厉鬼了。 五只厉鬼皆是面目狰狞,模样可恐,尤其是其中的一只吊鬼,更是双眼暴凸,舌头都快耷拉到地上了。不过最让钱豪发瘆的是,这五只鬼魂,他居然全都认识!赫然就是先前卖给他古董的那四个土夫子以及吊死在他店中的小二! “啊!是你们,怎么会是你们……!” “林道长……它们……它们就是卖给我玉蝉的那四人,还有那第五人,就是在我店中上吊的小二!” 钱豪活这么大,哪见过这般场面啊,但见其体若筛糠,浑身颤抖个不停,就连说话都带上了一丝哭音。 林成看此时钱豪的反应,再结合对方先前之言,更是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测。 “这锁魂玉既然是从尸体的口中取出的,那么按理来说,那被封禁在其中的魂魄应当是尸体的主人才对……而现在……”林成面色变得很不好看,他敢肯定,眼前这五只厉鬼的背后必然还有着一只恐怖绝伦的老鬼,它们就是被那老鬼所害,而后才变成厉鬼的! 第一百九十四章 隐忧 “你们……你们要干嘛?为何要来缠着我!?”钱豪哆嗦着身子道。 “凡是动了那玉蝉的,没有一个人可以活下来,只有死路一条!”其中一只厉鬼,阴阴一笑,并缓缓朝钱豪招了招手道,“我们都是来等你的,和我们走吧……” 其余四只鬼也是跟着附和道: “跟我们走吧,跟我们走吧,跟我们……” 这不断回响的鬼音似乎带着一股勾魂夺魄的诡异之能,饶是林成心智破坚,一听到这鬼音,也是出现了片刻的失神。 “来找我的,来找我的,找我的……”至于钱豪则是更加不济,瞬间便被摄去了心神,只见其神情恍惚,目光呆滞,口中不断念叨着什么,而后便如同木偶般一步步朝那五只恶鬼走了过去。 “鬼迷心窍?”林成心中警觉,当即从失神状态中惊醒了过来,他一见钱豪这副样子,便连忙使出了道家“惊魂吼”。 吼声一出,两股无形的音波在空中剧烈交织,最后都化作了一层无形的涟漪消散掉了。与此同时,林成果断出手,一把将钱豪给拉了回来,并从怀中摸出一张清心符贴到了钱豪的天灵之上。 这清心符因为效用单一,平时能用到的地方也少,故而林成也仅是随身带了两张,不曾想此时却是起了妙用。 “林道长,我……我刚才是怎么了?”钱豪浑身一个激灵,如梦初醒道。 “别胡思乱想,莫要再被迷了心窍。”林成沉声提醒了一句,双手暗自结印,伺机而动,他估摸着那几只恶鬼八成是要坐不住了。 果不其然,为首的恶鬼一见法术被破,立马气急败坏道: “臭道士,我让你多管闲事!” 说着,便见其厉啸一声,拖着滚滚黑气,率先朝着林成猛扑了过来,其余四只恶鬼亦是紧随其动,跟着就扑将了上来。 “来得正好!”林成还真怕它们躲躲藏藏,不敢和他来硬的,如此一来,反倒是合了他的心意。 “你退后,小心它们伤到你。”林成吩咐了钱豪一句,而后便脚踏罡步,直迎了上去。他自问凭借其如今的尸化之体在配合一身道术,对付这几只恶鬼应该不成问题,还用不着启用那一次性消耗的九宫天门阵。 林成旋即与五鬼对上,对虽然人多,但林成出手速度却是奇快,才几个呼吸的功夫,他们就已交手了不下十数招。乍一看,两者是势均力敌,旗鼓相当,一时之间,竟缠斗得是难解难分。 不过,林成心知这样下去并不是办法,当即心生一计。在缠斗数个回合之后,林成却是刻意露了一个微小的破绽,虽然他很快就将之‘掩饰’了起来,但这个破绽还是恰好落在了那为首恶鬼的眼中。 为首的厉鬼嘴角掠起一抹弧度,狞笑一声,鬼力迸发,手中的攻势愈发凌厉起来。林成当即陷入了“大为被动”的局面,一时之间,手忙脚乱,疲于应付。 三五分钟之后,躲在一旁的钱豪突然惊叫一声,脸色变得惨白如纸起来。 “啊!小心!” 原来,竟是那五鬼抓住机会,步步紧逼,林成终究双拳难抵四手,一招不慎,再次被那吊死鬼用吊绳给缠住了手脚,动弹不得了。 五鬼眼中凶光毕露,个个争先空后朝着林成扑了过去,林成是修道之人,身上精阳之气远盛常人,只要吸干了他的精气,必然会有不小的好处,故而对它们来说,着实有着不小的吸引力。 感受到逐渐迫近的鬼气,林成“面色大变”,极力挣扎,眼中却闪过一丝隐晦的精芒,正当五鬼靠近林成,迫不及待地要吸食他的精气之时,林成眼中黑芒迸发,猛地抬头,张口一连喷出了数团漆黑如墨的黑色雾气。 黑色雾气分别朝着五鬼的鬼门激射而去,此刻他们与林成相距不过数尺,如此近距离之下,根本来不及躲避,除了为首的厉鬼速度较快,堪堪避过之外,其余四只厉鬼皆是被黑色雾气笼罩住了鬼门。 “啊……” 惨叫声接连响起,这黑色雾气乃是林成体内尸毒外显所致,毒性极强,那四只厉鬼根本无法将之驱除,纷纷抱头栽倒在地,不断打滚哀嚎起来,那模样简直痛不欲生! 仅下一瞬,这毒性便已是渗透进了那四只恶鬼的魂魄之中,使之神魂欲裂,没了丝毫的还手之力。眼见此景,林成没有丝毫的停当,旋即单手一挥,四道蓝纸符咒飞射而出,分别落在了那四只厉鬼的身上。 “急急如律令!”林成单手行决,当即启动了符箓。 只听得几声惨叫响起,眨眼间,四只恶鬼便已悉数魂飞魄散了。以林成如今的道行根本还没有那个能力超度这四只怨念极大的厉鬼,再加上时间紧迫,他便只好用最快的手段解决了它们。 四只恶鬼魂飞魄散的一幕,为首的厉鬼看得是清清楚楚,它心中怯意顿生,连忙就要返身而逃。不过,它又如何能逃得出林成的手掌心,以林成尸化之体之迅猛,下一瞬,便已迫近到了厉鬼的身旁。 那厉鬼本就是穷凶极恶之徒,此时见逃脱不掉,当即将心一横,手指如钩,朝着林成反扑了过来。 “哼,找死!” 面对锋利的鬼爪,林成不闪不避,当即举拳相迎,如今少了那四鬼的帮衬,剩下它一只厉鬼又如何是林成的对手,方一交手,便处处受制。 林成铁拳如锤,不断突破厉鬼的防御,击打在它的鬼躯之上,震得它厉啸连连,魂魄不稳。 “该结束了!”下一瞬,林成眼中忽地精芒一闪,而后手凝掌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拍击在了厉鬼的鬼门之上。 “啊……主上为我报仇!”那厉鬼传递出一股隐晦的神魂波动,而后便被雷火之力吞没,瞬间形神俱灭。 将五鬼相继斩灭之后,林成眼中暗芒褪去,不过他这心里却并没有因此而轻松,反而有些担忧。 “林道长……那……那几只恶鬼……可已伏诛?”一直躲在后方的钱豪此刻哆嗦着上前道。 “嗯。”林成淡淡应了一声,但一想到那恶鬼临死前所散发的那股神魂波动,他这心神就有些难宁。 第一百九十五章 命丧 钱豪却是没注意到林成的异样,闻言立时大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喜上眉梢,向着林成连连感谢,高兴之情溢于言表。 看到钱豪这副样子,林成心底不由一叹,他略一沉吟,还是决定将自己的一些想法告诉对方。 “什么!还有更厉害的恶鬼?”钱豪脸上的表情立马就僵住了。 “先前我就猜测这五只厉鬼背后必然还有着一只恐怖绝伦的老鬼,方才那恶鬼消散之时所透露出的那股神魂波动,更是证实了我的猜测。”林成沉神说道,“想来它们口中的‘主上’,就是那只从锁魂玉中跑出的老鬼了。” “那……那该如何……是好哇?林道长你可有什么对策?”钱豪早已吓得是六神无主,一身希望全寄托在林成身上了。 林成也是摇了摇头,不比先前,此刻他的心中也是没底了,不难推断,这厉鬼口中的主上必然是道行高深,恐怕至少也有练精化气的道行,甚至是修至了鬼王境也有可能的,否则被其害死的鬼魂又如何能被它利用,从而化生成怨念极深的厉鬼呢。而若无意外,这只老鬼铁定会上门寻仇。 那母煞一事还没解决,结果又惹上这么个烦,这让林成不禁有些头疼。 然而,正当其暗自伤神之时,屋外却是忽地电闪雷鸣,阴风怒啸。下一瞬,所有的门窗被轰然吹开,狂风扑面,但见一道黑影被浓烈至极的阴气包裹着,直冲进屋内。 “不好!快些闪开!”林成面色狂变,大叫一声,连忙一掌推开了被吓得魂不附体的钱豪,并瞬间完成了尸化。而就这片刻的耽搁,那黑影却已电射到了林成面前,速度之快,简直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林成只觉得眼前一花,便觉得胸口一阵剧痛袭来,而后整个身子便不受控制地抛飞了出去。 “林道长~你……”钱豪这才反应过来,忍不住惊呼一声,然而下一瞬,一双苍白的鬼手便已狠狠地恰住了他的脖子,并将其凌空提了起来。 钱豪双脚乱蹬,不断挣扎,却死活无法挣脱开这双索命鬼手的钳制,片刻的功夫便翻起了白眼,眼看着就要魂飞天外了。 而此刻掐着他脖子的,乃是一个身着右衽长袍的长发男子,该男子眼神阴翳,半张脸血肉模糊,嘴唇发紫,浑身黑气萦绕,煞气之重,使得屋内的温度骤然狂降,如同冰窖。 …… 就在林成陷入从未有过的危机中时,津城某座装修别致的小楼中,突然传出一道女子的惊诧声,随后便见一道紫色流光自其中激射而出,二话不说直奔西南方而去,流光中,隐约可见一道清丽丰盈的倩影,而此时此刻这道倩影的手中却紧握着一块类似菱形的紫色石头,这块紫色怪石正散发着忽明忽暗的微弱光芒。 …… “住手!放了他!” 林成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立了起来,脸色却是有些异样的潮红,这是因为体内气血淤积所致,方才那老鬼这一下使得他体内气血一阵翻滚,胸口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这突如其来的老鬼,道行之高,居然比那母煞还要厉害上好几分,此刻林成面对着它,竟给他一种如同面对血浪阴山的恐怖感觉。不过好在其应该还未达到炼气化神的鬼王之境,否则方才那一下就可能已经要了他的小命。 “咦?中了某家一记阴矢刺居然还能站将起来?”这老鬼惊疑一声,颇感诧异地上下打量了林成一番,当其目光扫过林成的胸口时,却是不禁微微一凝,露出了几分感兴趣之色。 “居然无恙?你究竟是什么人?” “咦,不对,你的气息……你不是人,能否说与某家听听,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可以,但你先放开他。”林成沉声回道。 “放开他?倒不是不可以……”老鬼闻言冷笑一声,掐住钱豪脖子的鬼手骤然用力,一口浓郁的阴气自其口中忽地一窜而出,如同长蛇般倏地钻入到了钱豪的喉咙之中。 钱豪的眼珠子一下子瞪得老大,嘴巴更是张成了一个大圈,下一瞬,他的面容却是忽地迅速干瘪下来,就如同一块失掉了水分的海绵一般,眨眼间就成了一具皮包骨头的干尸。 “你……!”林成目眦欲裂,完全始料未及,对方出手速度之快,使他根本就来不及出手相救。 “某家来此地可不是来与你谈条件的!”老鬼阴惨惨地笑道,笑声未落,便又见其忽地张口对着手里的干尸猛然一吸,钱豪残存的魂魄立时就被其从尸体里面给拉扯了出来,挣扎着没入了它的口中。 老鬼双目微眯,舔了舔嘴唇,露出了一丝无比陶醉的神情。而它的身体腹部,却蓦然出现了钱豪异常扭曲的鬼脸,但见钱豪满脸痛苦,不断挣扎,但却是如同深陷泥沼般根本难以挣脱,几个呼吸之后,伴随着老鬼的腹部一阵黑光扭动,便再也没了声息。 这老鬼竟如此肆无忌惮,不仅当着林成的面杀害了钱豪,居然还将他魂魄都一同吸食掉了,使其投胎做鬼的机会都被夺去,这让林成目眦欲裂,心中不禁生出一股浓浓的愧疚自责之意来。 “竟敢明目张胆吸食人的魂魄,你就不怕有违天和吗!”林成脑中一热,也顾不得与对方差距悬殊了,当即单手一挥,两张蓝色符箓瞬间脱手而出。 灵符周身蓝色光泽流转,直奔老鬼的面门而来。 “雕虫小技!”对此,老鬼却是狞笑一声,但见其轻飘飘地探出了一只鬼爪,将两张激射到其近前的符箓一把直接抓到了手中,而后用力一捏,两张纸符顿时光泽一暗,骤然化作了飞灰。 这可是蓝符级别的镇鬼符啊,见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就化解了自己的攻击,林成心底不由生出一丝骇然之意来,但容不得他多想,一道浓郁的阴气匹练已然迎面而至,竟让其有种即将窒息的恍惚错觉。 第一百九十六章 她的身份 林成面色大变,赶忙足下斜跨,迅速闪向了一边,与此同时,他取出一张蓝纸金刚符,一把捏碎。 金光一闪,他的身体表面顿时多了一层金灿灿的金色光芒,如同镀了一层金子一般。 这时,那道阴气匹练却也起了变化,开始收缩回旋,头尖尾大,竟是化作了一道不断旋转的尖锥。 凡是修炼到练精化气道行的人或者妖鬼阴灵等,其外显的气息都有自己独有的特性,例如,那母煞就能操纵如刀刃般锋利的煞气,而眼前这只老鬼,它所凝聚的气息攻击却带有诡异的穿透性,威力甚大。 阴气尖锥三百六十度旋转着,并越转越快,而后黑光一闪,带着尖锐的爆鸣声,朝着林成疾飞了过来! “轰隆隆”一声巨响,大片金光爆裂而开,这蓝纸金光符在阴气匹练的冲击下,竟如同纸糊一般,瞬间就裂开了一口巨大的豁口。 林成只觉一股阴冷狂暴的能量侵袭而来,就如同被高速行进的卡车给冲撞了一般,整个身子当即横飞了开去,更是震得其体内五脏六腑一阵剧烈的翻滚,几欲崩裂。 若不是林成黑僵之体坚逾如铁,体魄强横,恐怕仅这一下就要将其给当场活活震死!但话虽如此,其如今模样也大为凄惨,口鼻中皆是溢出了鲜血不说,浑身更是酸胀无力,几近不能动弹了。 那老鬼先是一怔,似乎有些意外林成居然还能挡下它的一击。 “桀桀,待某家吞食了你的魂魄,你的秘密我自然也就知晓了。” 说着,它眼中狞色一闪,手臂一挥,又是几道阴气匹练激射而出,如离弦之箭般直射林成的头部。 眼前这老鬼不愧是比那母煞还要凶戾几分的存在,出手之狠厉果断,根本就不给林成任何翻盘的机会。 林成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刚想施法催动九宫天门阵,却觉一股尖利的冷风直扑天灵,心底不由生出了一股死亡的寒意,那老鬼出手的角度十分刁钻,再加上此时的他筋骨松软,故而根本来不及躲闪! 千钧一发之际! 他身旁忽地紫光浮现,一对芊芊玉手从浓郁的紫光中探出,一把推开了他的身子。 林成只觉身子一轻,整个人就如同被疾风扫起的落叶般飞到了七八丈开外。 而这眨眼的功夫,那几道如锥般的阴气匹练也是冲进了紫光之中。 紫光中传出一声闷哼,浓郁的紫光顿时溃散开来,露出了一道清丽脱俗,不带一丝烟火气的倩影。 林成眼睛瞪得老大,眼前的这道倩影不是别人,正是那郑家大小姐郑瑾萱!原来他之前的怀疑根本没有错,从母煞手中将其救下的就是郑瑾萱! 不过虽然总算是解开了心中的谜团,但此时在这种生死攸关的险境之中,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那老鬼端得是厉害异常,郑瑾萱恐非是其的对手! “你来这里干什么!快走啊!”林成冲着郑瑾萱咆哮道。 对于林成的狂吼声,郑瑾萱置若罔闻,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那阴气森森的老鬼,神情颇为肃穆。 “啧啧……好生俊俏的女娃子,某家可是几百年都没有见到过像你这般曼妙的女子了。”老鬼嘴角露出一抹邪笑,就这么上下打量着郑瑾萱,倒也不急着出手,“你可是为了这小子而来?” “放过他。”郑瑾萱檀口微张,只说了这三个字。 “放过他?”那老鬼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冷笑不止道,“他可是灭了某家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几只灵傀,岂能如此轻易地就放过他!” “灵傀?”郑瑾萱美眸一凝,冷声呵斥道,“你胆敢用生人魂魄炼制灵傀,就不怕阴司出兵捉拿你吗?” 一旁的林成闻言心中也是立马生出了几分愤慨之意,怪不得先前那几只厉鬼明明是为对方所害,却还死心塌地的奉对方为主,没想到竟早已被其炼成了灵愧!这炼制灵愧之法在修道界中臭名昭著,乃是极为恶毒的法术,因为炼制灵愧的主材便是人的生魂,且生魂怨气越大,所炼制出来的灵愧威能也就愈强。 “阴司?”听到二字,老鬼目露冷意,咬牙切齿,大为忿恨道,“当初有人要有某家生魂炼丹的时候,阴司在哪?某家被困那锁魂玉中几百年不得出的时候,阴司又在哪?我倒要看看,此次那阴司地府是否会出手!” 在老鬼说这话的时候,屋内的气温又骤然下降了不少,屋内的寒意竟已是达到了一个凝水成冰的地步。 林成瞳孔微缩,心中不禁泛起了层层波澜,方才他注意到,在郑瑾萱提及阴司之时,这老鬼的神情极不自然,而听其所言,这其中还分明有着什么隐情。 “锁魂玉,炼人生魂为丹……”郑瑾萱喃喃,美眸中同样光芒流转,似有所思。 而这时,那老鬼心中已是怨念丛生,戾性大发,忍不住就要再次出手了。 “慢着,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欲用你生魂炼丹,又害你被困锁魂玉中数百年的罪魁祸首究竟是谁吗?”郑瑾萱神色平静,不紧不慢地说道。 “桀桀~真是笑话,这已是数百年前之事了,难不成你这小娃子还会晓得?”口中虽这般说着,但那老鬼还是动作一缓,暂时停下了手来。 郑瑾萱轻笑一声道:“你方才自己也说了,你被困在那锁魂玉中已长达数百年之久,你不知晓之事,难不成还不准别人知晓?” “桀桀~你说得倒也在理,那就立马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某家,某家一高兴,未尝不会就此放过你们的。”老鬼思索片刻后扭了扭脖子,阴气森然道。 “我可不敢相信一只恶鬼说的话,要想我告诉你也可以,不过你得先放了他。”郑瑾萱瞥了一眼林成道。 老鬼眼中光芒闪烁不定,似乎是在考量郑瑾萱所说之言。 “不!我不走!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要留应该也是我留在这儿!”一旁的林成却是当即反对。 林成心底却突然传来了郑瑾萱的声音。 “嘘~你别出声,这是传音入密之术,你且听我说,这老鬼道行非同小可,只怕我和你联起手来,倾尽全力也不是它的对手,今日若是不设法将其彻底铲除,日后必然后患无穷。你离开此地后,就立马赶去城南门口的城隍庙中,设法将这老鬼炼制灵傀之事告之此地的阴官城隍,他必定会将此事上禀阴司,阴司必定会下令缉拿它。” 第一百九十七章 再闻冥堂 一般说来,阴司地府除了派遣鬼差勾走那些将死之人的魂魄之外,是甚少插手阳间之事的。阴司拥有着一套束缚鬼魂,治理地府的阴间铁律,阳间的游魂厉鬼则不在他们的管辖范围之内。虽说如此,但倘若有谁触及到了阴司铁律,例如拿人的魂魄炼丹或者修炼什么邪法,那便是触碰到了阴司铁律,不暴露还好,倘若一旦被阴司知晓,就要为阴司所缉拿,而眼前这老鬼炼制灵傀之事,便是如此的。 “这……” 正在林成内心复杂,举棋不定之时,那老鬼却是森然开口道: “某家凭什么要相信你的一面之辞,倘若你是故意欺骗某家的呢?” 郑瑾萱也不辩解,而是神色稍稍一正,自顾自地讲诉了起来。 “据我所知,在元末明初朝代更迭之际,津京地区产生了一个叫做‘冥堂’的邪教,这邪教中人行踪诡谲,向来神出鬼没,他们专门收集人的魂魄用来炼丹,人乃是万物之灵,这魂魄自然也是灵中之精,据说用人魂炼制出来的丹药,具有不可思议的妙用。适逢天下连年战乱,死人不绝,所以这个邪教发展速度极其迅猛,可畏是盛极一时。” “凡是冥堂中人皆身着黑衣,其中一些核心的成员都带有用来标识身份的冥牌,至于这冥牌的模样……” 说着,她伸出一根玉指,指尖紫光流转,在半空中飞快勾勒出了四四方方,若有实感的一物来,乍一看,像是一块符牌,该符牌约莫成人的手掌一半之大,上面印着一个金文大篆的“冥”字。 听到“冥堂”二字!一时之间,林成心中不禁掀起了惊涛骇浪,久久难以平息,想不到自己和师父一直久寻无果的神秘“冥堂”,此时此刻竟会从郑瑾萱口中得到些许消息,这么久以来,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听到有关这个组织的讯息。 自明朝年间延续至今,还取人魂魄炼丹,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如此神秘的组织,自己师父这个阴差在阴间都无从查到分毫信息,郑瑾萱她又是如何知晓的呢?明明是郑氏漕运的千金小姐,她为何会法术,且年纪轻轻修为就达到这个境界,且之前自己都无法察觉分毫呢?既然她有如此修为,那为何之前渡津口一事却不曾见她出手呢?还有……林成的心中有着太多太多的疑问,但显然此时此刻并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 此时,那凶戾无比的老鬼脸上早已是戾容隐现,怨气翻滚,显然已为郑瑾萱的所言牵动了心神,特别是当郑瑾萱勾勒出那冥牌的模样后,其身上的戾气更是陡然一盛。 “不过后来嘛……”话说到这里,郑瑾萱却是有意地一顿,而后便满目含笑地看着那老鬼,静默不语了。 那老鬼自然明白郑瑾萱的意思,冷哼一声后,便扭头冲着一旁的林成厉声说道: “你小子可以先滚了!” 同时林成心中也再次响起了郑瑾萱的声音: “赶紧走,不必担心我,就照我说得去做。” 林成心中虽然极为不愿,但也明白此时绝不是意气用事之时,想到这里,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毅然向身后的门外退去。 期间,林成一直戒备着,担心那老鬼会反悔从而突然对其发难,不过好在自始至终,那老鬼都没有出手的意思。 待其退到门口,林成回头深深地看了郑瑾萱一眼,而后便一头扎进了黑暗之中,火速直奔城隍庙而去。 …… 屋内。 “好了,人我也放了,你赶紧继续往下说吧。”老鬼眼神阴翳,冷冷说道。 见林成远去,郑瑾萱心中也是一松,待得时候差不多了,她才接着前面的话道:“后来,这邪教不知怎么地却是一夜之间就没落了下去。有说法是该教的做法太过有违天和,最终惊动了阴司,为阴司所斩灭,不过还有一个说法,据说该教的覆灭与正道门派也是分不开的……” “你!胆敢骗我?!”那老鬼怒火中烧,“你既说冥堂已灭,那又要某家到哪里寻仇去!” “我说的都是实话,冥堂早已覆灭了。”面对那老鬼的盛怒,郑瑾萱却依旧是毫不慌张,淡淡地回应道。 “好!好!很好!”老鬼怒极反笑,连说三个好字。 当第三个“好”字落下之时,老鬼戾容凸显,带着一阵尖锐的鬼啸声就朝着郑瑾萱狠扑了过去。 见状,郑瑾萱脚尖轻点,整个身子风似得往后一倾,同一时间,她眸中紫意流淌,檀口微启,诵咏起某种神秘的口诀来。 …… 就在郑瑾萱与那恶鬼激斗之时,林成也是足下连点,一路狂奔急跃,根本不敢有丝毫的停歇。 夜行疾速,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林成总算赶到了城南门口的城隍庙中。 这城隍是为阴间的地方官,有着剪除凶逆,领治亡魂等职司,凡是在各地担任城隍一职的,一般都是生前对当地有着不小贡献,深受百姓爱戴之人。 林成急忙入得城隍庙内,大殿正中央供俸着一座将军装扮的神像,该神像身躯魁梧,剑眉星目,虽只是一座神像,却透露出一股真实的威严感来,除此之外,还有几个皂隶阴差的雕像。 殿内正中的一对立柱上悬有联帖“威灵显赫护国安邦扶社稷,圣道高明降施甘露救生民”,用以赞扬城隍神的功绩。城隍神像上头,亦还悬着刻有“牧化黎民”四个鎏金大字的方正匾额。 “城隍何在,弟子茅山传人林成求见!” 林成对着神像行了一礼,嚷声说道。 不过并没有人回应他。 “弟子茅山传人林成求见!” 林成急忙再次行了一礼,然而依旧是没人回应他。 “弟子茅山传……” 林成心中大急,忙欲开口再复述一遍,恰在这时,一个懒散的声音从边上的一座雕像上传了出来。 “啊~是谁啊,竟敢打扰本阴差大人清修。” 林成循声望去,只见一道人影从其中的一座皂隶雕像后缓缓浮现了出来,却是一个身着差服,哈欠连天的高瘦男子,长得就跟那竹竿儿似的。 第一百九十八章 鬼差传讯 林成当即便冲其略一抱拳道:“在下乃是茅山传人林成,有要事要求见此地城隍,劳烦这位阴差大哥替在下通传一下。” “茅山道士?” “竹竿儿”闻言颇感诧异,上下来回打量了林成一番后才道: “那你来得可真是不巧,城隍大人正巧出去公干了。” “公干了?不是……去哪公干了,要多久时间才能回来呢?!”林成急道,“那还有其他人吗?” “竹竿儿”阴差回道:“其他阴差也随大人一同去了,如今这城隍府中就只剩本阴差一人。” “这可怎么办……”林成费尽脑汁,思前想后,以他如今的道行可还没到能够走阴的地步,而且这段日子以来自己的师父又行踪不明,没有此地城隍通禀,他又如何将此事上禀阴司,一时之间,林成当真是心急如焚。 正当林成暗自伤神的时候,那“竹竿儿”阴差却是开口问道: “到底是何要事儿,不妨先说与我听听。” 听到这话,林成起先还有些不耐,但紧接着,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看着那“竹竿儿”,眼中不由一亮。 “阴差大哥,你有什么办法将消息传递给此地城隍或者是上禀阴司吗?” 那“竹竿儿”不禁眉目一挑,一脸傲然道。 “那当然,本阴差本事可多着呢,要不然城隍大人也不会放心让我一人镇守城隍庙了。” 得了,看大门的就看大门的,还非要说这么冠冕堂皇的话,林成心中暗自腹诽,虽不知晓这阴差是真有本事,还是假有本事,但他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当即迎逢着对方的话,满脸堆笑道:“阴差大哥,您瞧您神通广大,如此厉害,想必定也是个心肠热忱的豪英之辈,你铁定会帮在下的忙对吧?” 可这阴差又不傻,哪会吃林成这一套,当即脸色一冷道: “你小子少来这一套,本阴差凭什么要帮你?” “在下岂敢就这样白白劳烦阴差大人,事后必会知恩图报。”说着,林成还捻了捻手指,做了个别有深意的动作。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竹竿儿”虽说是阴差,但本质上也还是鬼魂,林成就不信这“竹竿儿”不爱钱。 这“竹竿儿”当即会意,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脸色铁青地发怒道: “哼!你小子好生大胆,居然敢贿赂本阴差!不想活了是吧!” 林成也不发怵,他暗暗将对方的脸色瞧在眼中,知晓对方那是擦粉上吊,死要面子,自己得顾及对方的脸面,给他一个台阶下去才行。 想到这里,林成连忙露出了一副大惊失色,一脸委屈的模样:“阴差大哥,这怎么能算贿赂呢?这阴间阳间走到哪里不要花钱,我这不也是为了地府的健康发展吗?你想啊,我支持您的事业,您办事效率不就高了吗,您这效率一高,不也间接促进了地府向着积极向上的一面发展吗?你说,这能算贿赂嘛!” “不算不算,当然不算!”这“竹竿儿”见林成也是明白人儿,顿时喜笑颜开,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儿了,“你小子觉悟很高,很好,要继续保持下去!” 说着,他伸出了三根手指,在林成面前比划了一个数儿。 “行!待会儿您把您名字及生辰八字告诉我,我回头就给您烧过去。” 林成二话不说,直接就答应了下来。这阴钱对阴间的人来说那是香馍馍,诱惑很大,但对林成来说,那根本就是一堆纸儿的事,完全是小菜一碟儿,别说是对方刚才提出的那些了,就算是再多十倍,他都不在乎。 见林成答应得这么爽快,那“竹竿儿”脸上的笑意愈发地浓烈了,他咧嘴嘿嘿一笑道:“你小子我真是越看越顺眼,行了,你就把你的要事儿说与本阴差听听吧。” “嗳!”林成当即应了一声,而后赶忙讲述起那老鬼一事来。 在听到那老鬼居然敢打人生魂主意,用人的魂魄来炼制灵傀时,那“竹竿儿”勃然大怒,义愤填膺道:“大胆,竟敢触碰阴司铁律,那恶鬼现如今在哪儿呢?待本阴差前去宰了他。” 然而他这话才说出口,却又恰好听到林成正好说起那老鬼精深的道行,闻言,他顿时就蔫了下去。 自己才死了几十年,而那老鬼可是明朝年间就已经挂了的,论年纪,都可以做自己祖宗了。更可怕的是,它那一身接近鬼王之境的道行,只怕是城隍爷也不一定对付得了它,自己一小兵小卒,又怎么可能会是它的对手,想到这里,那“竹竿儿”只得讪讪一笑道:“咳咳……这个……那个,确实厉害了一点儿哈,如今本阴差手头正缺趁手的兵器,而且身体还有些欠恙……” 林成本就没指望着靠他去解决那老鬼,见状,连忙接过了对方的话道:“既然阴差大哥身体欠恙,那再劳烦您出手可就是在下的不对了,但是现在事态紧急,就只能先劳请您将此事上禀阴司或者通知城隍了。在下必定知恩图报,我此番回去,定当给您再多烧点儿纸钱,让您重新置换一下兵器,好让您为地府发展做出更大的贡献。” “看在你小子一心为地府儿着想的份上,本阴差就带你传话了。” “竹竿儿”顺势下了台阶,咧着嘴将自己的生辰八字告诉了林成,而后又双目一眯地特意强调道: “本阴差的名讳叫作‘曹泥玛’,你小子可千万要记住了。” “曹泥玛……”林成来回默念了几遍,点了点头道,“好的,曹泥玛大哥,小弟记住了。” 因为心中担心着郑瑾萱的安危,林成紧接着又冲着那曹泥玛抱了抱拳,郑重说道:“此事就麻烦曹泥玛大哥你了,请您务必要快一些,小弟的命可全在你手上了!” 说着,林成便要告辞离去。 “唉唉唉,别急着走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竹竿儿”忙追问道。 “在下一朋友正在设法缠住那老鬼,我得立马赶过去!”林成脚步不停,边走边道。 “我去!你……你小子,可得活着等我带人来啊!”曹泥玛大声嚷道。 林成哪不知道对方话里的意思,自己万一真要是挂了,那他的一大笔钱可就彻底泡汤了。 “我的钱,我的钱,钱……不行!为了钱,老子得快点儿!” 曹泥玛来来回回嘟囔着,显得十分心急。 可林成没有看到的是,等其走远之后,曹泥玛却突然神色一敛,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只听得他几不可闻地喃喃说道:“冥堂……看来今天收获真是不小……” 在低低的呢喃声中,但见曹尼玛身上幽芒一闪,整个身子旋即如阴影般没入了地下。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不敌 …… 一灰一紫两道身影时而触碰,时而分散,两者交触碰撞间,光影四溅,气浪不迭。望眼望去,屋子里头遍地尽是碎物与破瓦。 两者再次轰然对接了一掌,一股尖锐的爆鸣之音四散开来,下一瞬,窗子上那仅剩下的几块像样的玻璃被悉数震裂,发出了一连串“噼里啪啦”的脆响。 一旁摇摇欲坠的木梯也被两者拼斗的余威横扫而过,立时再也难以为继地吱呀怪叫了几声,旋即“哐当”一下重重砸在地上断成了数截,激起漫天的木屑与尘土。 两者身形一分而开,各自退到了一边,显露出了那老鬼和郑瑾萱的身影。但见郑瑾萱的胸膛微微起伏着,气息有些不稳,显然在方才的交手中落了下风。但紧接着下一瞬,他们都心照不宣地动用了更强的招式! 只听得一声嘹亮高亢的龙吟响起,旋即便见一道紫光熠熠的神龙虚影从虚空中浮现而出,龙躯升腾,带着一股龙族特有的威严之气,朝着对面老鬼直扑了过去。 “咦?真有意思。”那老鬼嘎嘎怪笑了几声,眼中忽地闪过一丝异芒,但见身上的黑气不断自半空溢散而去,黑气萦绕翻滚,眨眼间便凝结出了一颗狰狞的鬼头虚影来。 鬼头张着血口,大开大合,吐着道道森然的幽冥鬼气,嘎嘎怪叫着一头迎上了神龙虚影。 就在鬼头与神龙虚影相触的刹那,一股强烈的波动猛然爆发,立时间,紫黑两色光芒大盛,直闪得人睁不开眼睛,地上的碎物与破瓦直簌簌地地上飘荡而起,随着混乱的气浪,四处飞溅。 一时间,飞沙走石,墙垣开裂! 好在这股惊人的波动并未持续多久,待得片刻之后,光芒便如同潮水般退了开去,显露出屋内一副劫后余生的惨烈景象! 只见原本悬于丈许之上的楼板皆全部不翼而飞,仅剩下了几块长短不一的残肢碎块,就连其上的屋顶也是少掉了半个之多,露出外头不见一丝光亮的黑魆夜空,而先前那道气势汹涌的神龙虚影以及那颗阴气滔天的狰狞鬼头,此刻已皆是各自返回到了两人的背后。 郑瑾萱脸色一白,几滴殷红的血珠自嘴角滑落,落在其浅蓝色的百褶裙上,似是绽开了几朵刺目的血色梅花。而盘桓在其身后的神紫龙虚影也是黯淡了不少,几乎都要淡若不见了。 当然,那老鬼也不是丝毫伤势没有,其浑身散发的阴气明显淡薄了许多,就连方才凝聚出的鬼头也是少掉了半个脑袋。不过,这老鬼似乎对自己的伤势并不在意,只见其舔了舔嘴唇,忽地狞笑了几声道: “桀桀~小娃娃,你说某家待会儿是该吞了你的魂魄好呢?还是把你也炼制成灵傀合适呢?”。 “哼,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郑瑾萱面色一寒道,“你真以为那么自信就能拿下我了?” “是吗?已经差不多了吧。”那老鬼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不禁说出了让郑瑾萱觉得莫名其妙的话来。 郑瑾萱心中不由一沉,暗道一声“不好!”。 如此想着,郑瑾萱赶忙将玉臂一划,自袖中摸出一颗龙眼大小的白色圆珠,这白珠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不知名的符文,显然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异宝。此珠虽然神妙非凡,但其来历却有着甚大的牵扯,甚至关乎她的安危,故而就是她也不敢随便动用的,不过此刻显然已不是该考虑这些的时候了。 白珠毫芒闪烁,散发出一股玄妙的气息,郑瑾萱正欲催其施展神通,这时,却见那老鬼身形骤然暴退,冷笑一声道: “桀桀~晚了!” 话音刚落! 大片灰光紧接着从地下涌出,如有灵性一般化为一根根绳索,向着郑瑾萱缠去。 郑瑾萱面色大变,事发突然,她根本来不及做出其他的应对只筞,只得下意识地天空中飞去,然而她这身子才刚离地,便被一道毒蛇般的绳索追上,死死缠住了脚踝,这一停顿,转瞬之间,便又有数道绳索缠在了她的身上。 这绳索也不知有何怪力,居然能直接针对魂魄! “呃啊~” 郑瑾萱如遭电击,整个身子一软,当场跌落在了地上,手中白色圆珠也是滚落了开去。 只片刻的功夫,便又有数道绳索钻了过来,并死死地缠住了她的手脚,将其五花大绑了起来。 “可卿!”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紫龙虚影堪堪反应过来,不禁急呼一声,旋即朝着那老鬼扑了过去,欲要围魏救赵! “桀桀~某家的噬魂鬼索可不只这点威力!”那老鬼阴笑一声,眼中幽芒猛地一闪。 同一时间,郑瑾萱的脸色却是再次蓦然大变,心底不由生出一丝骇然之意来。 这绳索居然能够吞噬她的功力!其有心阻止,却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体内的功力不断流逝! 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过后,郑瑾萱原本就所剩不多的功力,竟是被当场吸了个干净。如此一来,少了郑瑾萱功力的灌输,那神龙虚影也是立刻气息大减,萎靡了不少,再也难以抵挡那老鬼的攻击。 “可卿!” 半空中,神龙虚影眼中满是急色,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整个身影便轰然消散了开来,化作一道紫芒重新回到了郑瑾萱的体内。 因为心神相关的龙影被破,郑瑾萱娇躯猛地一颤,面色刹那间变得苍白如纸,口中溢出的鲜血将胸前的衣襟整块染红。 “桀桀~真是可惜了如此绝艳的脸蛋。”老鬼阴阳怪气地邪笑一声,单手一招,地上的鬼索当即直直地束了起来,将郑瑾萱的整个身子抬至了半空中,下一瞬,但见其身形一闪,再次出现时便已然到了郑瑾萱的身前,探出一只狰狞鬼爪朝着她的天灵狠狠拍去! 遭遇生死危机,郑瑾萱本能地就要剧烈挣扎,可无奈她的手脚都已被那鬼索死死捆住,根本无从挣脱。感受到死亡的将近,郑瑾萱的神色不由一暗,美眸中流露出一缕淡淡的凄色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只听得一道高亢的声音自门外忽地响起。 “天宫九分,以生天门!乾!坎!艮!……坤!兑!九宫天门阵给我起!” 第二百章 这次我来保护你 喝声刚落,整个屋内霎时闪起了炫目的白芒,一个九宫八卦的玄妙图案刹那浮现而出,八卦中阴阳双鱼交互缠绕,神光熠熠,堪堪在那老鬼的鬼爪即将落到郑瑾萱的天灵之前,朝其当头压了下来,于此同时,九道半透明的皓白光门也是骤然形成,以某种特定的行迹缓缓转动起来,将那老鬼围困在了其内。 见状,那老鬼脸色一沉,旋即将手中攻势骤然一变,朝着头顶上的阵图迎了上去,触碰的刹那,老鬼只觉一股沛然巨力自头顶倾泻而下,要将其狠狠压向地面。 老鬼脸色微变,当即收了轻视之心,浑身鬼气涌动,全力对抗起头顶的八卦图来。 与此同时,一道矫健的身影自屋外电射而入,径自绕过九宫天门大阵的光幕,出现在了郑瑾萱的身前。 来人正是林成!他离开城隍庙之后,便一路紧赶慢赶疾奔而回,这才在那生死关头,发动九宫天门阵,救了郑瑾萱一命。 “你傻么,为何还要回来!” 郑瑾萱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身上也不禁起了一层细汗,但当其看到眼前的人影时,胸膛却是微微起伏,当即嗔怒,似乎在怪罪林成不该回来。 虽这样说着,但林成却分明从她的美眸中看到了一丝异样的神情,似乎有着惊讶,亦或是有着欣喜,或者还是别的什么。 “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你交代我的事我已经办完了。”林成认真回应道,“还有,为了我这么一个几不相干的人差点丢了性命,其实你才傻。” 郑瑾萱闻言不禁微微一愣,出现了片刻的失神。 但此时显然不是交谈的时候,对于这九宫天门阵究竟能困住那老鬼多久,林成心里也很是没底,况且如今郑瑾萱还仍旧被那些鬼索给捆绑着,脱不出身来,如今之计,应是救出郑瑾萱,而后趁着那老鬼被困之际,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如此想着,林成当即结了剑指,向着那些捆绑在郑瑾萱身上的绳索狠狠劈砍了下去。 然而出乎林成意料的是,这些鬼索不仅坚韧异常,竟还出奇得富有弹性,林成这剑指的一击之力,才一砍到上面就被卸掉了大半的威力,仅在上面留下了一道不足寸许的微小豁口。 “要是此刻乾阳剑在手就好了。”林成心中暗急,此前因为在对付子母凶煞之时,乾阳剑的剑身上不慎沾染了一丝阴冥之气,故而这段时日以来此剑都一直供在祖师神像前温养,还需等上一段时日才能满足四九之数的。 “桀桀~臭小子,你死了这条心吧,某家的噬魂鬼索岂是这般容易对付的!”老鬼猖狂大笑,正这样说着,其又从口中忽地吐出一团精纯至极的阴冥鬼气,没入到了头顶上方那颗残缺的狰狞鬼头之中。 那鬼头如同吞噬了什么大补之物,伤口处肉芽蠕动不断,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它那少掉的半颗脑袋便已弥合如初了。下一瞬,便见那颗狰狞鬼头嘎嘎阴笑着,径自冲天而起,一头抵住了那不断下落的八卦阵图,并缓缓地朝着反向逆推了回去! 那老鬼此刻腾出手来,当下便一爪洞穿了游移到其身前的一道光门,只听得“砰”的一声闷响,那扇光门瞬间裂纹遍布,并爆碎成了漫天的光屑。 那老鬼一爪之力,竟凶悍如斯!下一瞬,但见那老鬼寒目一瞥,又是一爪拍向了左侧的另一道光门。 那扇光门立时光芒大衰,呈现出了不支之态,眼看就要步上第一道光门那般的老路! “不好!”林成目光大凛,当下便暂时停下了对噬魂鬼索的攻击,转而十指一交地凝成了法指,急忙将浑身功力往阵法之中狂注而去。要是没有他在此地主持,这阵法威力便会弱上几筹,这也是先前林成离去前没有催动此阵法的原因。 好在有了林成的主持,第二道光门上的波纹渐渐平复,终是承受了下来。 那老鬼目光一寒,从身上爆窜出十数个阴阴幽幽的黑色光球,如同出了枪膛的子弹般朝着门前的几道光门直射了出去。 见状,林成心念一动,继而又将手中法诀一变,催动剩下的八道光门围着那老鬼齐刷刷地离合飞旋起来,将那些密集的攻击悉数分散了开来。 “哼!等某家抽出身来,就是你们的死期!”见自己的攻击再次被当下,那老鬼却是冷哼一声,“某家倒要看看你究竟能挡住我多久!” 话音未落,但见其手臂一挥,便又有十数团黑乎乎的光球化生而出,一股儿地砸落了出去,但很快又被林成催动阵法给挡了下来。 虽说成功阻止了那老鬼脱困,但林成心中却是愈发地沉重了,他心知这并不是长久之计,一旦构成这九宫天门阵的九道灵符威能耗尽,这九宫天门阵便会不攻自破,如此下去,离那老鬼脱困只是时间问题! 但偏偏林成却又无可奈何,那老鬼出手不迭,攻势很是猛烈,他只得时刻主持着阵法,无法继续腾出手来相助郑瑾萱,而郑瑾萱此时身上完全没有一丝功力,亦是无法自救,一时间,林成已是陷入了进退维谷的两难之境! 林成的额头上已是急得冒出了涔涔的冷汗。这样下去,落败身死只是迟早的事! 郑瑾萱显然也是看出了此点,她试图劝服林成道: “你自己快走!不要管我了!” 林成脑袋嗡的一声,这句话何曾的熟悉!他无法忘记,几年前自己的师傅身死之时,就是这样对自己说的。几年前,自己的师傅为了救自己而死!不曾想几年后的今天,自己却又是碰着了相似的境地! “不行!我不能走!”林成身子一抖,斩钉截铁地回道。 这种痛!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再发生第二次! “你不要管我,你……” 郑瑾萱还想再说些什么,林成却是抢先打断了她的话,不容商榷道: “别说了!你是因为我才陷入了危境,我怎么可能弃你而去!此前一直都是你在保护我,那么这次就换我来保护你!” 见到林成这副毅然决然的刚毅面容,郑瑾萱心知自己已是无法改变对方的注意,只得轻叹一声地点了点头。也不知为何,望着眼前那人的背影,此刻她的心底竟然出奇得平静,全然没有即将赴死的半点恐惧。 有人护着的感觉……真的很好。 第二百零一章 五灵凝形(大家国庆快乐!… “桀桀~你们两个小娃子身上可都有着不小的秘密,某家可是感兴趣的很呐,就不知道你们的魂魄滋味会是如何!”阵中那老鬼满脸狰狞,舔了舔嘴唇道。 “你给我住嘴!”林成本就心绪很乱,此时闻言,心中的无名怒火当即就迸发了出来,只见其怒喝一声,旋即从怀中摸出一把铜钱,以小金牌手诀催动,化作十数道流光,朝着那老鬼激射了过去。 “雕虫小技!” 面对这声势惊人的流光惊虹,那老鬼却只是冷哼一声,单手一招,凭空在身前形成了一层黑色的光幕。 轰隆……! 十数道流光逐一打在黑色光幕上,光芒四溅,激起了一连串沉闷的轰鸣声。 在接二连三的冲击下,黑色的光幕立时变得有些不稳起来,但那老鬼却是面色不变,丝毫未显慌乱。其不愧是即将触碰到鬼王之境的存在,但见其两手一翻地往黑色光幕上那么一抚,浑身鬼力激荡间,那略显不支的黑色光幕便凭空浑厚了一圈,后至的几枚铜钱打在其上,只激起了几道不痛不痒的黑色涟漪。 见状,林成脸色一沉,忙往胸口掏去,将八卦玄镜取出,同时一口咬破了自己的中指,在镜面上上点下划,迅速绘制出了一连串玄奥晦涩的奇异符文来。 这好几枚符文虽是林成的鲜血所绘,但方一成形,其上便有璨黄的荧光犹自流转不停。 林成将玄镜一翻,对准了老鬼,同时口中呼喝一声道:“乾坤八卦,光耀八極!急急如律令!敕!” 咒毕,一道刺目的金芒自镜面电射而出,狠狠地轰进了阵法之中。 八卦玄镜射出的光束极快,只一瞬便融穿了抵在那老鬼身前的黑色光幕,随后又在其惊诧的目光中,一举洞穿了它的鬼躯,在其胸口留下了一个碗口大的伤口。 林成脸上刚闪过一丝喜色,然而不待他高兴多久,只听得那老鬼忽地发出一声怒吼,而后伤口处黑雾扭动交织,旋即便弥合如初了。 眼见此景,林成心中不由一沉,没想到自己与对方差距竟如此悬殊,自己的全力攻击竟根本奈何不得他分毫! “桀桀~还有什么招数就快使出来吧,要不然待会儿可就没那个机会了!”那老鬼眼露凶光,在阵中舔了舔嘴唇道。 林成心念电转,欲要寻出那应对之策,可饶是他绞尽脑汁,也根本想不出什么行之有效的手段。 该如何是好?!难不成今天真要死在这儿? 就在林成心焦如焚之时,耳边却忽地响起了郑瑾萱的传音。 “以你现在的道行,你伤不了它的!现在唯一能伤到它的就只有五灵珠了,你想办法去将那颗五灵珠拿到手中,我告诉你催动此宝的办法,此珠就在离你左侧数丈开外的地面上!” 闻言,林成狭目一瞥,当即便瞧见了那颗静静躺在自己左前方地面上的白色圆珠,此珠虽没了功力的加持,却仍能自主散发出微弱的荧光,玄妙非凡。 林成心中思量了一下与此珠的距离,想来自己速度足够快的话,应该可以瞬间拿到此珠,并赶紧回来主持住阵法的。 想到这里,林成旋即催动尸化之力,如闪电般直蹿了出去,数丈的距离,转瞬便至,林成随即单手一抓,将地上的白珠牢牢抓到了手中,而后腰部扭转腾挪,以最快的速度反蹿了回来。 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然而那老鬼又岂是易与之辈,就在这斯须的功夫,它便抓住时机,催动鬼头猛地冲撞起位于阵法顶端的八卦虚影来,显然它也是发现了此八卦不禁具有对敌的功能,亦是整个阵法的核心所在,只消毁掉此八卦,那阵法的威能便十不存一了,到时候它便能轻易地破阵而出。 阵法形成的八卦虚影哪经得起那狰狞鬼头这般猛烈的攻击,当即开始剧烈震颤起来,忽明忽暗,明灭不定,当中的阴阳双鱼更是有了崩溃的迹象。 不好! 林成面色大变,赶忙集中心神,同时手中法诀连变,浑身功力毫不保留地再次往阵法中倾注而入。有了林成功力的灌输,那阴阳双鱼这才止住了崩溃的趋势,但整个八卦虚影却依旧在微微震颤着。 “林先生!快将你的精血滴在这五灵珠上,快!” 林成心中稍缓,可耳边却又响起了郑瑾萱的催促之言。 闻言,林成不敢耽搁,当下便咬破了自己舌尖,一口精血喷在了洁白的珠身之上。 精血一滴在五灵珠上面,立时便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其中。下一瞬,便见整个珠面忽地毫光大放,呈现出染血的妖冶红光来。 “林先生!快将心神沉入其中,我这就告诉你驭使此宝之法……”林成耳边响起了郑瑾萱语调不一,有驳寻常的传音,正是那于驾驭五灵珠的法门。 好在此法门虽然字字珠玑,却并非生涩难懂,林成很快就掌握了个大概,并当即按照法门,催动起五灵珠来。 随着林成功力的灌入,这五灵珠表面血色更浓,并骤然一凝,冒出了一团血蒙蒙的赤艳光影来,但见这血色光影忽大忽小,时清时隐,变化无常,其中却仿似有着一道朦胧的蛇形身影。 而在这道蛇形身影出现的刹那,五灵珠上却蓦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吸扯之力,在此吸引下,林成骇然发现自己体内的功力,竟不受控制地开始往手中的五灵珠中狂涌而去,简直就要被吞噬一空,与此同时,那条朦胧身影也是愈发得清晰明亮起来,并散发出一丝摄人心魄的强凛气息来。 “以你现在的道行只能勉强凝聚出五灵中的一灵,赶紧继续催动法门,让它现形!” 闻言,林成点了点头,咬牙将体内最后残留的功力聚集起来,藉此催动了法门。 一时间,风云变色,一道足有十数丈长的身影在林成头顶的半空中蓦然成形。 此兽身披鳞甲,形若大蛇,但不同的是,此兽头有须角,并生有五爪,虽然仅是一道朦胧的虚影,却给人以无比压迫的摄人气息。 第二百零二章 蛟灵之威 “双角分岔是为龙,仅有独角是为蛟,这是……蛟龙?!”在看清此兽模样的刹那,林成也是不由呼吸一滞,出现了短暂的失神,“不过蛟龙怎么会生有五爪?” 据典籍记载,蛟龙是拥有龙族血脉的水兽(包括鱼蛇等水族)在朝龙进化时的其中一个物种,只要再渡过难劫就可以化为真龙。林成原以为这蛟龙乃至神龙,八成只是有人臆想出来的虚妄之物,却不料在今日竟是见到了原形! 同一时间,仍被困在阵法中的老鬼也是瞧见了半空中的蛟龙虚影,脸色一变,口中发出一声嘶叫,发了狂似的猛烈攻击起阴阳双鱼来。 在这般猛烈攻势下,八卦虚影再次剧烈颤动起来,并隐隐出现了细碎的裂纹。 “林先生,这蛟灵只能维持片刻的功夫,快催动蛟灵攻击!” 闻听郑瑾萱提醒之言,林成这才从失神的状态中反应过来,他见到阵法中老鬼的狂态,当即将手中法诀一催。 “去!” 林成心念一动,朝着那老鬼遥遥一指,并口吐一个去字。 那蛟灵似有所感,当即发出一声冲天龙吟,张牙舞爪,朝着那老鬼猛地扑了过去! 身形未至,那蛟龙的虚影便已带起了层层气浪,一股强劲至极的气息透体而出。 老鬼顿生警觉,鬼目猛地一缩,仿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但见其眼中狞色一闪,旋即张口一连喷出了数团浓密至极的黑气来。 几团黑气往中间陡然一凝,汇成了一个磨盘大的黑色气团,黑色气团方一成形,便立刻滴溜溜地自上至下转动起来,且转速越来越快,转瞬之间,便成了一个漩涡状的气旋! 给我破! 老鬼发出一声厉啸,半空中的气旋当即电射而出,如陨石般狠狠地撞击在了八卦虚影之上。 这下子,还没彻底稳定下来的八卦虚影再也难以维持,当即如那受到巨力轰击的陶器一般,瞬间裂纹遍布,而后轰然炸裂开来,跟着,一直悬于那老鬼周遭的八道光门也是被气旋的余威所触,溃然消散掉了。 九宫天门阵被破!林成脸色也是跟着一白,事先列置在院内周遭的九张符箓亦是即刻无风自燃起来,纷纷化作了飞灰。 不过,这九宫天门阵虽然被破,但那老鬼的气息也是跟着减弱了不少,显然施展方才那招手段,对其来说也是需要耗费不小的代价的。 而这时,那披鳞带甲的蛟龙虚影也已然到了老鬼身前,尖锐的龙爪朝着老鬼当头落下! 距离如此近之下,再想要躲避,显然已是来不及了! 老鬼眼中闪过一丝惊怒之意,但很快便换作了一副狰狞之色,面对这气势汹汹的一爪,老鬼身上灰光大放,刺目的灰光涌出,如同化作了一枚灰黑色的矅日。 刚做完这一些,那只锐利的龙爪便已结结实实地落了下来! 轰隆隆! 两股属性相斥的能量轰然相撞,即刻便发生了惊天动地的爆炸,激起了层层气浪,朝着四周扩散开去。在这巨大的冲击力波之下,屋内的一切都如那狂风中的落叶,被摧枯拉朽般撞飞,在空中支离破碎。 大概是那老鬼无暇顾及的缘故,此时此刻缠绕在郑瑾萱身上的鬼索已经全部消散,虽说如此,但其因为功力未复的缘故,根本无力应对这狂涛怒浪,眼见此景,郑瑾萱瞳孔微缩,只能眼睁睁看着气浪袭来。 就在其心生绝望之意时,一道黑影一闪,却是林成堪堪在那气浪袭来之前出现在了她的身前,并一把将其拥入了怀中。 跟着,他身上黑光大放,将后背对向了汹涌而来的气浪。 才做完这一切,气浪便已然袭身,林成只觉得背后被一柄重锤狠狠地砸了一下,身躯大震,面色顷刻间变得惨白如纸,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被狠狠地抛飞了出去。 同一时间,整间铺子亦是难以承受这种巨大冲击,剧烈地晃动起来,屋顶上仅剩的砖瓦亦被纷纷震落,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扬起了漫天尘土…… 好在这宅子够大,且位置也处得大为僻静,否则这般大的动静,怕是不知要惊起多少人的注意了。 …… 爆炸过后,整个铺子里变得一片狼藉,此外,无论是那老鬼,还是郑瑾萱与林成二人都全然不见了踪影,周遭死一样地沉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废墟中响起了几声低沉的咳嗽声,紧接着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传来,而后便见两道身影从破碎的瓦砾堆里艰难地爬了出来。 “咳咳……”伴随着剧烈地咳嗽,林成嘴角不断有鲜血滴落,在刚才的爆炸中,他为了保护郑瑾萱,可以说是承受了十足的冲击,背后衣衫尽毁不说,连同肋骨都断了好几根,若非其是僵尸之体,只怕早就是被硬生生震得爆体而亡了。 林成挣扎着就要从地上立起,却不料脚步虚浮,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 “林先生,你没事吧。”见状,郑瑾萱赶忙一把搀扶住了林成,由于林成将其牢牢地护在了怀中,故此,她倒是并无大碍。 “没事儿……我没事儿……”林成强忍着疼痛,咬牙问道,“就不知那老鬼怎样了?是否已被那蛟灵灭杀掉了?” 郑瑾萱却道:“我们快走!单是蛟灵还不足以灭杀它,起码汇聚两灵以上的力量才有可能的。” 才这样说着,便见丝丝缕缕细碎的黑气从瓦砾的缝隙中不断冒出,在半空中缠绕合拢,凝结出了那老鬼的身影来。 “怎么会?!” 林成大骇,不由失声惊呼,那蛟灵的威力自己可是感受得清清楚楚的,居然如此都没能把它杀死。 不过,那老鬼虽然未曾消亡,但此时也是浑身阴气溢散,气息变得颇为不稳起来,显然在方才与蛟灵的对抗中,它亦是受了不小的创伤。 “啊!竟然让某家受此重创,毁掉了我小半的道行,简直不可饶恕!某家定要将你们抽魂炼魄,让你们永世不得超生!”老鬼怒极,杀性沛然,一时间,屋内飞沙走石,瓦砾横飞,简直叫人睁不开眼睛。 第二百零三章 府君现 “都给我去死吧!”只听得一声仰天厉啸如阴雷乍响,随后便见那老鬼化作一道螺旋灰影,朝着两人猛扑了过来。 然而此时此刻,郑瑾萱浑身没有丝毫的功力,林成亦是身受重伤,他二人根本没有多少还手的余力,眼看着就只能惨死在那老鬼的手下! 生死关头! 门内突然阴风大作,黑雾遮天,饶是林成的尸眼也不能望穿那黑雾分毫,但紧接着,黑雾飞快散去,露出了其中的几道身影。 几人皆是身着差役装扮的袍服,不过为首一人却是迥异,但见其红袍披身,怒目圆睁,双手中各执有一笔一簿,只静静立在那儿,便给人一股不怒自威的庄严之感。 瞧见这几道身影,林成眼中当即闪过一丝喜色,因为那几个身着差服的人中,赫然就有着曹泥玛的身影,此时见林成看向他,他还偷偷地超林成眨了眨眼。 “崔府君!”与林成的喜意截然不同的是,那老鬼一见来人的模样,却是惊恐地大叫一声,原本朝着林成二人气势汹汹扑来趋势陡然一凝,而后头也不回地一头朝着一旁的墙壁扑了过去,竟打算直接落荒而逃了! “这是崔府君?”林成闻言不禁一愣,变得有些目瞪口呆起来。 崔府君的大名谁不曾听过?! 崔府君,又叫崔判官,地府共有赏善司、罚恶司、查察司、崔判官四大判官,而他便是地府四大判官之首,乃是驰名阴曹地府的头号人物,其身着红袍,左手执生死薄,右手拿勾魂笔,专门执行让恶者归阴的任务。 “不错,正是崔府君。”一旁的郑瑾萱也是认出了来人,神情有些微微起伏,“看来地府已知详情,故而派人来捉拿此獠了,不过居然是崔府君亲自出手,这……” “孽障!在本府君眼皮底下还想逃走?”见那老鬼想逃,崔府君不禁冷哼一声,右手勾魂笔径自向着前方虚空那么一点。 一层无形屏障凭空而现,就在那老鬼即将透壁而出时,挡在了它的前头。 老鬼一头撞在屏障下,身形当即被反震了回来,见状,老鬼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之色,正欲往另一处逃去,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其头顶虚空中波动一闪,蓦然出现了一条红光闪闪的大网。 “啊!该死的地府,我不甘心呐……”老鬼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那大网便当头罩下,一把将其笼罩在了当中。 不过,那老鬼显然还不死心,脸上狞色一闪,时而化作黑气,时而又化作人形,在网中不断挣扎,然而任凭它如何挣扎,却始终不能破网而出。 “哼,还不死心!” 话音刚落,那大网上当即雷光一闪,亮起了密密麻麻的金色电丝,顷刻间成了一张雷光闪闪的电网,其上电流激荡,发出“滋滋”的声响。 “啊~”老鬼浑身青烟直冒,疼得满地打滚,接连发出杀猪般的哀嚎。 果真不愧是威名远播的崔府君,方才还在逞凶,凶焰滔天的老鬼,此刻在其面前竟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这份手段不禁让林成二人为之侧目。 “胆敢再有所反抗,便叫你即刻魂飞魄散!”崔府君面带威严,袖袍一甩,缚网上的电流当即应声而灭。 再看此时缚网中的老鬼,浑身阴气孱弱,魂体黯淡,已是动弹不得了。 “明初恶魂施道林触及阴司铁律,已经地府察明属实,现已捉拿待判!” 说着,崔府君执笔在簿子上一钩,而后单手那么一招,那捆着老鬼的缚网当即滴溜溜一缩,带着老鬼飞了回来,并在空中越缩越小,没入了崔府君的袖口当中。 做完这一切后,崔府君回转过身来,只淡淡地看了两人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而后地自顾自地对着手下的人道: “此事已了,走罢!” 恰在这时,林成心中一急,喊道: “崔府君请留步!” “何事?”崔府君面无表情道。 林成鼓足了勇气开口道: “禀府君,在下茅山弟子林成,方才我有一朋友的生魂方才被那恶鬼吞入了口中,也不知还能否有救?” 崔府君也不答话,径自将手掌一摊,光芒一闪,那捆住老鬼的缚网重新出现在了他的掌中,却变得只有几寸大小。与此同时,其口中念念有词了些什么,而后并指往眼前那么一划,一对虎目中便陡然亮起了两道红芒。 带着红芒的虎目往掌中那么一扫,很快,光芒闪过,那缚网就又被崔府君给收了起来。 崔府君看向林成,刚欲开口,但此时其眼中红芒尚未完全褪去,当其目光再次落到林成身上时,不禁双目一眯,口中话语一顿,眼中就要黯淡下去的红芒再次强盛起来。 这一幕,都落在了一旁郑瑾萱的眼中,她当即伸手很是‘自然’地轻碰了一下林成手臂,一道怪异的花纹一闪而逝,自其掌中悄无声息地没入了林成的体内。 对此林成浑然不知,他见崔府君不说话,心中当即一紧,忙问道: “府君大人,我那朋友还有救吗?” 崔府君盯着林成看了几眼,眸中闪过一缕异色,片刻之后,其眼中红芒渐渐褪去,点了点头道:“有救。” 闻言,林成脸上喜色一闪,刚想再说些什么,恰在此时,崔府君却仿佛知道林成要说什么般率先一步说道: “本府君自会处理。” 话音刚落,便见崔府君袖袍一抖,一阵阴风拂过,阴雾四起。 待得片刻之后,阴雾散去,一切已归于平静…… 林成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他总觉得那崔府君在临走前看自己的神色似乎有些异样。 “难不成崔府君发现了我的秘密?”林成脑中不由闪过一丝疑惑,正这样想着,林成却突然感到自己有些头昏脑涨,眼睛发花起来。 林成赶紧摇了摇头,止住了自己的思绪。 “林先生,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你还好吧”见状,郑瑾萱美眸一凝,关切道。 “不碍事。”林成摆了摆手,也是问道,“郑小姐,你呢?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林先生,怎么说我们也算是共历生死了,还这般见外?”郑瑾萱看着林成,“你喊我瑾萱就是了。至于伤势,只是受了点内伤,调息几日便可恢复了,碍不了事的。” 第二百零四章 夜谈(一) “那就好。”林成松了口气,毕竟对方可是为救自己才收的伤,甚至还差一点丢了性命的,他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日后要是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将此恩给还上。 “对了,我还没想好叫你什么呢。”郑瑾萱俏皮一笑道,“本小姐今年方才十八岁,看你这样子,肯定比我要大上一两岁,要不我喊你‘林大哥’如何?” “林大哥?”听到对方如此称呼自己,林成不禁微微一愣。 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林成心中不禁跳出一个如此古怪的念头,但转瞬就被自己给掐灭掉了,连他自己都不晓得为何会生出这般不切实际的想法。 郑瑾萱诘问道:“怎么?不可以吗?” 望着对方柔媚的笑容,不知怎的,他竟又情不自觉地想起了李苏秀。‘林大哥’,秀儿以前不也正是这般称呼自己的吗?只是现在……想到这里,林成不由神色一黯,他缓了缓神,勉强冲郑瑾萱露出一丝笑容道:“好吧。那便依瑾萱姑娘你所言。” “怎么还跟你吃了亏似的。还叫瑾萱姑娘?”郑瑾萱白了眼林成道。 林成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 “这边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待会儿说不定会有其他人被吸引过来,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先离开此地再说吧。”郑瑾萱美眸一闪,建议道。 “也好。” 林成点了点头,任由郑瑾萱搀扶着,离开了此地。考虑到天色已晚,自己又有伤势在身,林成便在郑瑾萱的邀请下,去了她在这附近的住处。 …… 郑瑾萱的落脚之处。 林成赤裸着上身,双腿盘膝坐在客房的小床上,双手掐诀,正在运功闭目调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成张口吐出一口浊气,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此番所受的伤势远超以往,除了体表的皮肉伤外,林成还受了不小的内伤,好在他是僵尸之体,恢复能力极强,经过短暂的修养后,他体内的伤势总算得到了控制,皮外伤更是已经淡不可闻了。 调息了这么久,林成不觉有些口干舌燥,刚下床正欲倒些茶水解渴,此时,门“吱呀”一声,从外面被人推开,却是郑瑾萱拎着一个三层食盒自屋外走了进来。 “林大哥,你醒啦!”见林成已醒,郑瑾萱的脸上不由闪过一丝喜色,她提了提手中的食盒道,“我猜你一定也饿了,所以特意给你做了些吃的,正巧你也醒了,快过来尝尝吧。” “瑾萱姑娘这……”林成有些迟疑。 “这什么这,快过来吃吧,待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郑瑾萱一边没好气地瞥了一眼林成,一边打开食盒,将饭菜都一一摆到了桌上,“我也就简单做了一些,也不知合不合你胃口。” “好吧……那就多谢瑾萱姑娘了。” 忙活了大半夜,林成腹中确实有些空了,而且他看得出来,对方做这些吃的应该是用了心的。盛情难却,他当即也不再推托,朝着对方微微颔首示谢后,便靠着桌子坐了下来。 郑瑾萱也是在一旁坐下,静静地看着林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成余光扫过,却发现郑瑾萱正双手托腮地盯着自己瞧个不停,心中顿觉浑身有些不太自在,脸上一慌,只得干咳了几声道: “咳咳……对了,在下还未谢过瑾萱姑娘你的救命之恩的。” 郑瑾萱闻言美眸一凝,注视了林成片刻,见林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率先开口说道: “林大哥你心里应该有很多话要问我,对吧?” 林成点点头,不错,此时此刻他的心中有着太多的疑问了,见对方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他便索性直言问道: “嗯瑾萱姑娘……上次将我从那母煞的手中救下的应该也是你吧?” 郑瑾萱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那母煞现在何方?她有没有伤到你?”林成忙追问道。 “那母煞已经被我除去了。” “竟然……真的被你除去了?!” 林成的心中着实有些难以平静,虽说自从见到郑瑾萱与那恐怖绝伦的老鬼都能够勉强抗衡后,他的心中便已经隐隐猜到这个结果了。但是此时此刻听到郑瑾萱亲口承认,林成还是有些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那母煞可以说是凶戾异常,饶是自己也不是它的对手,若真是像郑瑾萱说的那般,那母煞已然葬于她手的话,那郑瑾萱自身的实力恐怕已是不在当初自己师父之下了。 林成真的有些惊异,这郑瑾萱年纪轻轻,比自己都要小上一两岁,居然便已达到了如此境界,莫非她是传说中的修炼奇才,修行起来一日千里? “怎么?不相信呀。”见着林成这副不敢置信的模样,郑瑾萱觉着有些好笑。 但紧接着她又解释道:“其实学堂附近接连发生了两起命案以后,我便已经发觉了此事的异常之处,我便一直在暗地里寻找凶手,但奈何它们行踪太过诡异,我自身又不大擅长于寻踪,所以一直没有收获。那晚,我也是在那附近感受到一丝打斗的波动这才追寻过去的。” “那当初你怎么不坦白告诉我?” 林成不由想起,自己先前还多此一举地送她护身符之事,脸庞不禁有些微微发烫起来,若那母煞真是葬于她手的话,那么她的实力肯定要高于自己,而自己还不知深浅地送她护身符,这不是布鼓雷门之举,又是什么?! “告诉你做甚,让你感谢我吗?”郑瑾萱轻声说道,“既然你能为了那些毫不相干之人,不惜性命以卵击石,那我为何又不能为他们做些什么的?” 闻言,林成不由一愣,他下意识地别头看去,却正巧撞上了郑瑾萱的眼神,两人四目相对,那绝美的容颜,使得林成不禁出现了片刻的失神。 郑瑾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嗯哼?是不是觉得人家姿容绝世,堪称倾国倾城啊。” “呃~”林成方回过神来,不料闻言却又是一愣,虽然他很诧异对方为什么要突然这般发问,但他想了想后还是如实说道,“瑾萱姑娘风华绝代,倾国倾城之姿容,实属罕见。” “哦?是真的吗?”郑瑾萱拨弄着指尖的青丝,故作怀疑道。 “自然是真的。”林成点了点头,然而郑瑾萱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让他措手不及。 “那比之她如何?” 第二百零五章 夜谈(二) “这……”林成沉默,他自然晓得对方所说的那个‘她’指的是谁,想起这个名字,林成心中又是莫名一痛。 “不能告诉我吗?嗯哼?”说着,郑瑾萱将玲珑的香躯凑到林成了近前,两人不过咫尺之距,几乎都快面碰面了,此时此刻,林成能清晰地嗅到从眼前这具娇躯上散发出的那种淡淡体香,处子之味若同幽兰,丝丝缕缕,无孔不入。 在这种勾魂夺魄的体香诱惑下,林成的下半身自然而然就起了反应。 林成神色一慌,赶忙往后一退,岔开了话题道:“对了,瑾萱姑娘,昨日你又是如何知道我有危险的?莫非昨晚你也在附近不成?” “喏,是这个。”郑瑾萱翻手取出了一块菱形状的紫色晶石,递给了林成。 “这是……?”林成伸手接过晶石,仔细瞅了几眼,却愣是没认出来这究竟是何物。 “这叫元灵晶,施法之后,被施术人的气息便会被烙印其中,一旦被施术人遭遇危机,元灵晶上便会相应地显现出来,除此之外,还可以据此感应到被施术人位置的。”郑瑾萱笑着解释道。 “如此说来,这元灵晶可真是一件不得多得的异宝。”林成点了点头,心里头有些暗自艳羡,这叫元灵晶的宝贝可是比自己的追索罗庚玄妙多了,也不知道这东西在那古怪的西北区域还能这般好使不? 郑瑾萱美眸一闪,大有深意地看了林成一眼道:“其实在你同子母凶煞交手那晚,我便觉你气息有些古怪,故而便用元灵晶烙印了你的一缕气机在内,你该不会生气吧?” 听罢,林成不由一愣,惊惧的同时也是有些暗自庆幸,此番若不是郑瑾萱提前用元灵晶记录了自己的一丝气息,并冒险出手相救的话,此时此刻自己只怕早已是身死道消了,说不定连魂魄都会被那只老鬼给炼制成灵傀。 想到这里,林成再次向其诚挚地道了一谢:“多谢瑾萱姑娘三番两次救我性命,在下实在无以为报,若是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在下定然不会推辞!” 郑瑾萱微微颔首,她岂能不知林成是在有意扯开话题,不由莞尔一笑地再次问道:“对了,你体内的为何气息如此奇特?似死非生,阴阳交融,着实叫人捉摸不透。” “这……”林成语塞,沉默了片刻后道,“对不起,这个问题我此刻恐怕还不能回答你。” “哼,方才还不知是谁说要报答救命之恩的!”郑瑾萱小嘴一噘,显得颇有些埋怨。 “非在下不肯告诉,只是亡师再三叮嘱我不可告之外人,我答应过他的。”林成心中莫名一紧,“不若换个问题吧。” 见林成这副面露难色的模样,郑瑾萱美眸中狡黠之色一闪,忍不住娇笑一声道:“逗你玩的呢,瞧把你给紧张的!其实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着自己的秘密,我亦如是。你肯定也很想问我之前我郑家明明遭逢渡津口一难,我为何不出手,对吧?那是因为我同样有着难言之隐。” “所以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便也不再追问了。” “谢谢理解。”林成闻言,心中不自觉地对其亲近了几分。其实这些年以来,林成活得一直很是孤独,自己僵尸的身份就如同一层散之不去的阴霾般始终笼罩着他,他真的很恐惧,很害怕,害怕那个如同嗜血野兽般的自己,害怕被别人知道自己竟是一个会吸食人血的怪物,哪怕他并没有刻意害过人。 虽说尸化赋予了其强大的力量,但若有选择,他真的很想有一天自己能够做回一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 林成暂时将杂念抛诸脑后,问道:“对了,关于‘冥堂’之事瑾萱姑娘你是否方便透露一二的?” 郑瑾萱略感诧异道:“你似乎对这‘冥堂’很感兴趣。” “嗯。”林成点了点头道,“先前你说这‘冥堂’取人生魂炼丹,是真是假?” “不错。”郑瑾萱回道,之前她对那老鬼所说的,的确是实话无疑。 见对方肯定,林成不禁心中一沉,喃喃说道:“想不到这‘冥堂’行事竟如此歹毒,这下可糟了。” 郑瑾萱却是觉得林成太杞人忧天了,娇笑一声道:“这冥堂覆灭都已经几百余年了,有什么可担心的。” “覆灭?”林成不由一愣,忙问道,“你是听谁说的?” “这是一个长辈说与我听的,据说这冥堂行事歹毒至极,在元末明初之际,掀起了一片腥风血雨,不过后来……”郑瑾萱不紧不慢,一字一句将自己所知晓的且都说与林成听了。 她一边说着也一边在注意着林成的脸色,见林成的脸色似乎越来越凝重,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她不禁有些疑惑道:“你怎么了?” “其实……”林成神色忧愁,深吸一口气道,“冥堂至今依旧存在着。” “什么?你说的可是真的?”郑瑾萱闻言也是一惊,还以为林成是在开玩笑,但她看林成一脸正色的模样并不像是无稽之谈。 林成沉着脸,想了想,便将此前那女鬼薛凝一事,原原本本地对她讲述了一遍。 听罢,郑瑾萱也是神色微凝,目光开始闪烁不定起来,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说道:“如此看来,这冥堂着实有些可怕,且照那女鬼所言,他们还似乎在密谋着什么。” “没错。”林成眉头深蹙,颔首说道,“如今兵祸连年,人间乱象四起,妖魔鬼怪横行世间,暗地里又有像这冥堂这样神秘诡谲的组织蠢蠢欲动,我神州大地已可谓是风雨飘摇了……” 郑瑾萱见林成愁眉不展的样子,便宽慰说:“常言道,船逢桥头自然直,虽然如今世间各种妖魔鬼怪蠢蠢欲动,但也不乏一些奇人异士横空出世的,正所谓有生有化,有制有克,阴阳循环,运行不息,这大乱的背后未必不存在大兴之兆。再说了,你我如今境界低微,想再多也是无用,倘若天真塌下来,也自有那些前辈高人烦心。” 林成愁色稍缓,“瑾萱姑娘说的也是,凡事须得量力而行之,是我太过执拗了。” 看着林成略显忧愁的眼神,郑瑾萱美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她问道:“对了,今后你可有什么打算?” 第二百零六章 冤家路窄 什么打算?自己之所以不远万里来到津城的目的只有两个,其中一个就是想要陪伴秀儿,只不过……既然如今秀儿已经不再需要自己了,那么他来津城的目的也就只剩下唯一的一个了,那就是寻找袁家后人,而倘若真能寻到袁天罡的后人,待得获取一些有用的讯息后,那么自己应该就会离开津城了吧。 “将一些琐事处理完后我应该就会离开津城吧,行道天下,同时也是为了增强自己的实力。”林成想了想后,如实说道。 “你?要离开这里?!”郑瑾萱一愣,忽然一字一句地问道。 “是啊,怎么了?”林成点了点头,问道。 “好了,你我都还有伤势在身,有什么话日后再说也是无妨。”郑瑾萱这样说着,似乎再也没了兴致,当即便起身离开了。 房门“哐当”一声。 “这……这是怎么了?”林成不禁有些纳闷,他总觉得今天的有些郑瑾萱怪怪的,对自己态度截然不同以往。 难不成……?不知怎的,林成心中蓦然生出了一个古怪的念头,但很快林成又否定了自己有些荒唐的想法,摇了摇头,不再去想了。 …… 林成的僵尸之体自愈能力极强,再配合茅山独有的调息之法,一夜功夫,林成的外伤就已悉数痊愈,就连内伤也是好了个七七八八。等伤势一好,他便当即去了李掌柜的茶楼,为的是将钱豪之事告诸于他。 这一夜,可把李掌柜给急坏了,此刻见到林成走进店铺,其脸上顿时喜色一闪,连道: “林道长,太好了,你没事吧?我正打算去寻你们呢!” 因为担心林成二人的安危,他可是一夜未睡,几乎在这茶楼中等了一夜。 “对了,我那钱兄弟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来?”李掌柜看了看林成的身后,一脸诧异。 说起钱豪,林成神色一黯,没有说话。虽然在来之前他已经设想了好多遍,如何将钱豪的死讯告诉李掌柜,但是此时此刻不知为何,却突然又有些难以启齿了。 看到林成这副表情,李掌柜仿佛像是猜到了什么,双目大睁道: “该不会是……?” 林成无奈一叹,点了点头,旋即将事情发生的经过告诉了对方。 听完林成所述后,李掌柜连连叹息,满脸的悲戚之色。 “都怪在下本事不济,否则钱掌柜也不会被那恶鬼害去了性命。”林成自责道。 “林道长不必自责,在下也是明事理之人,此番本就是请你出手,至于祸福之事实属难料,你已经尽力了。再者,若是没有你,只怕老钱早晚也会是难逃一死。”李掌柜如实说道。 虽说要是没有自己出手,那钱豪早晚也会被鬼魂夺去性命,但昨夜那厉鬼可是在自己眼前亲手害了他的性命,自己却无能为力,每每想及此处,林成的心中就会生出懊悔自责之意。 “对了,据说钱掌柜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母亲。”林成想到了某事,不禁闪过了一丝忧色道,“白发人送黑发人,也不知老太太今后的生活该当如何?” “林道长请放心,老钱待我不薄,我和他十几年的交情了,老太太我自会帮他照料的,只要有我一口吃的,自然不会饿着她。”李掌柜拍了拍胸脯道。 “如此就拜托李掌柜了。”林成心中一松,主动冲其抱了抱拳,看来这李掌柜也算是有情有义之人,自己倒不是不能帮他做些什么的。 一个时辰之后,林成在李掌柜的目送中离开了茶楼,在此期间,他已主动帮其改了该店中的风水,设了一个‘零堂得水’之局,有了此局在,虽不敢说定能保证对方大富大贵,但想来若不出什么意外,其一家人下半生的衣食定是无忧了,除此之外,林成又送了他几张保家平安符,权当是对方照顾老人的回报了。 做完这一切后,走在大街上,林成的心中并没有轻松许多。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人群,他不禁哀叹一声,生出了几分何去何从的落寞之感。 不过正当林成漫不经心地扫过前方的某处人群中时,目光却是陡然一凝,落在了一对年轻男女的身上。只见这对年轻男女手牵着手,一路有说有笑,共同走进了路边的一家卖首饰的店铺里。 这津城还真是“小”,林成不曾想过这样都能让其撞见熟人,方才他看到的那个男子正是李苏秀现在的男友,似乎叫什么周郎浪,之前自己与对方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了。 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林成心中一动,不知是直觉还是什么,他总觉得这二人关系非同一般,故而思量了片刻后,他便默默不作声地紧跟了上去。 不要说,这家名叫“瑞蚨行”的首饰店铺里面还挺宽敞,一进店门,便见屋内至少放着七八个洋式玻璃柜,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精雕细琢的巧致首饰。这些首饰卖相皆是极好,很是吸引人的眼球,对天生爱美的女性来说更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此时此刻,这些个柜台前面,便围满了不少人,朝着柜台里面指指点点,其中大多都是女性,当然也是少不了一些跟着做伴的男性。 跟进了店铺以后,林成便径自走到一个玻璃柜前,佯装出了一副随意看看的模样,他用眼角的余光瞥见,此时那油头粉面的周郎浪就陪在那个与其同来的女子身旁,两人正弯着腰在一个柜台前挑选着首饰,还时不时耳语几声,看起来关系非同一般。因为该店内不时有人进出,且他又是侧对着两人,故而并没有引起对方的注意。 “这女子和他到底是何关系?” 林成趁着对方不注意,偷偷打量了那女子几眼。只见该女子打扮时尚,上半身套着一件镂空的蕾丝花边衬衣,隐隐有春光乍现,下半身则穿着紧身的齐臀皮质小短裙,露出两条雪白性感的修长美腿,身材可谓是凹凸有致,火辣异常。 第二百零七章 出头 林成注意到,此时厅内甭管男女老少,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被此女给吸引了过去,时不时偷偷地在她的胸前和屁股上扫过,男的个个口干舌燥,望眼欲穿,女的却是满脸铁青,醋海翻波。 恰在这时,周郎浪那孙子却不知怎地突然回转过身来,林成一惊,赶忙抢先一步收回了目光,继续埋头装作一副挑选首饰的模样。 紧跟着,灵觉锐敏的林成便感受到对方的目光朝自己这边看了过来,林成心中不由一紧,稍稍侧了侧身子。 “难不成被发现了?” 不过,正当林成暗自紧张的时候,他却发现到那道目光并没有在自己身上停留太久,几乎一扫便移了开去。 “嗯?”林成暗自生疑,目光微瞥,又偷偷看了过去。 却见那周郎浪贼眉鼠眼地继续在周遭扫了一圈,那些个老少爷们被这目光一扫,都急急忙忙收了目光。见状,这周郎浪咧嘴一笑,也不发恼,而是明目张胆地把手伸到了身旁女子的臀部位置,用力地捏了一下,那女子反应过来,顿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下意识地往周边看了一眼,同时将他的手轻轻推了开去。 周郎浪猥琐一笑,不退反进,反而把头贴近了该性感女子的耳旁,低声说了些什么。 “讨厌!”女子一脸,两只小手握拳,“狠狠地”捶了一下周郎浪的胸膛。 周郎浪不怒反喜,大手顺势一揽,顿时将该女子拥入了怀中,那女子起先还装模作样地反抗了几下,但不多久便乖乖顺从了,任由周郎浪暗暗揉捏,这下子几乎所有在场的男人,神色都有些不自然了。 这一幕自然落在了林成眼里,从他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对方的脸,美人在怀的周郎浪对众人的目光仿佛视若不见,只见其得意一笑,径自舔了舔舌头,双目火热地望向怀中女子,满脸急不可耐之色。 看到这里,林成哪还不明白,就如自己猜测的那般,这两人之间的确有着奸情。 好你个粘花惹草,朝三暮四的周郎浪!你他娘的还真是人如其名,四处发浪,浪得飞起啊! 林成气极,再也不能忍受,旋即大步上前,指着对方的脑袋怒斥道: “你在做什么!?” 周郎浪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当即下意识地松开了怀中的女子,把手从她的兜衣中一缩而回,但当其看清楚来人是林成后,却是眼光一瞥,满脸不屑地说道: “哦?原来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见对方这副肆无忌惮的样子,林成怒气更胜,一把拽住了对方的衣襟道: “你这样做,对得起秀儿吗!” 一见有好戏可以看,周边之人都纷纷聚了过来,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你给我松开!”周郎浪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作势就要伸手推开林成拽住他衣襟的手。不料林成手上的力道极大,他根本拽之不开,强行挣脱之下,反倒是把自己衣服给扯坏了,破开了一大道口子,还露出了里面的白肉。 “你找死!” 周郎浪怒火中烧,刚要发作,这时,一旁的性感女子却是忍不住地抢先质问了。 “他是谁?他口中的秀儿又是谁?!” 显然,该女子已是从林成的阵丈与言辞中看出了些许门道,但见其此刻凤目圆睁,粉面上已经带上了几分怒气。 看到这里,周郎浪心中不禁“咯噔”一下,他心知自己若是不给其一个合理的交代,只怕自己裤裆里的好事就得跑了。想到这里,他这心中的怨毒之意就如潮水般爆发喷涌开来,他暗自下定决心,事后定要叫林成好看! 周郎浪暂时忍着心中的怒火,冲着对方满脸堆笑道:“曼丽,你别生气,我可不认识什么‘秀儿’,你是不知道,这小子以前跟我有一些过节,想不到此刻竟在这里满口胡说八道,他分明想污蔑我!” “曼丽,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你是知道的,我周郎浪此生只爱你一个。” 说着,这孙子还冲着那性感女子深情地捶了捶胸口,一副爱你一万年的坚定表情。 那叫曼丽的女子听罢,脸色这才怒气一消得好看了不少。 “哈哈……有意思……有意思……” 林成却是忍不住笑了,他真是为秀儿感到有些不值,居然爱上这么一个怂蛋家伙,都到这个节骨眼儿了还不敢承认,仍在那儿满嘴跑火车,企图蒙骗过去。 周郎浪见林成笑了,脸上怒意更甚:“你笑什么?” “我笑你是个懦夫,不是男人!”林成更进一步道。 “你说什么?你这是在找死!”周郎浪怒不可遏,双手握拳就往林成的脸上招呼,“让你再胡说八道!” 然而,林成却是不闪不避,同样是双手迎上,一把抵住了他的两个拳头。 周郎浪见状不禁一愣,他体格较为健硕,自问在北方人中也能算得上是魁梧的,故而先前并没有将林成这小身板放在眼里,不曾想却未能一击建功。 他冷哼一声,左手猛地用上了全力,就要朝林成压下,不过,任凭他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林成抬着的双手却丝毫未动,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甚至,还冲着他轻蔑一笑。 找死!周郎浪怒骂一声,作势就要收回自己握拳的双手,却发现自己的拳头犹如陷入了钢匣之中,怎么都收不回来。 可恶!怎么会这样!? 见自己根本奈何不了林成,周郎浪不禁暗暗焦急,自己先前可是放出狠话要狠狠教训对方的!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李苏秀并没有将林成的身份告诉他,要是他知道此刻林成几乎没使什么力气,不知会做何感想。 林成仿佛是看出了周郎浪的窘态,淡淡一笑,以一种近乎挑衅的口吻说道: “怎么了?刚不是还说要狠狠教训我吗?” “你……!”周郎浪咬牙切齿,心中想杀了林成的心都有了。 见对方双目喷火,已然生气到了极点,林成心中一动,适时开口喝问道: “你还是不是男人?为什么要骗走秀儿的钱财!?” “放屁!我什么时候骗过她钱财了!”周郎浪怒骂一声,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然而这话一说出,周郎浪自己也是一愣,当即明白自己失言了。 林成意味深长的冲他一笑,同时放开了对方的手。 “你……”周郎浪怒火中烧,简直快气炸了,他二话不说刚想要再次动手。 恰在这时,“啪”的一声脆响,却是旁边的性感女子赏了他一个大嘴巴子,这嘴巴子很是响亮,几乎响彻整个大厅。 第二百零八章 一丘之貉 这突如其来的大嘴巴子打得周郎浪这孙子也是一愣,待得他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就瞥了一眼周遭,却发现整个大厅里的人莫不是在看他的笑话,见状,其眼中隐隐闪过几缕隐晦的怨毒之色,但很快他便装作一副委屈的模样,拉住了性感女子的手腕,试图解释道: “曼丽,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像你想的那样的!” “哼,免了!你还是跟你那叫什么秀儿的去解释吧!”该女子显然也是娇生惯养,娇气惯了的,根本不想和他再多废话,当即把手腕一甩,而后头也不回地就往店外走去。 “你给我等着!”周郎浪恶狠狠地瞪了林成一眼,而后急忙追了出去。 “曼丽,曼丽等等我,等……” 林成长叹一声,同样走了出去,此时街道上人来人往,早已没了那两人的身影。林成想了想后还是决定先回住处,一路上,他的脑海里都在回想这件事,他的心里很不平静,这到不是因为对方的威胁之言,至于对方的威胁之言,林成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他担心的是李苏秀的感受。 “要是秀儿知道的话,她该有多难过!唉……” 虽然这跟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但是一想到李苏秀如果和这种混蛋在一起,林成还是会有些放心不下。 不行,一定要给这杂碎点颜色瞧瞧,让他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还有什么叫作本分! …… “他奶奶的,竟敢坏老子的好事,老子一定要……”周郎浪咬着牙,气急败坏地回到自己的住处,不知怎么的,他的脸上又多了一道红色的手掌印,一左一右,且大小匀称,一看就是女人打的。 “都他娘的看个,都给老子滚蛋艹去!” 见周围的下人都一个个盯着自己的脸上看,周郎浪当即破口大骂,见人就踹,吓得下人们纷纷逃散,转眼间不见了人影。 要说周郎浪他爹,那可是在津城也排得上名号的周百海,这周百海可不是个简单人物。圈子内的人几乎都知道,他早年曾在袁世凯手下谋事,打着“袁君如父”的旗号混得是风生水起,不过,这袁世凯前脚一死,周总兵这后脚便又火速搭上了如今的大总统曹锟,更与其胞弟曹锐私交甚好,凭着这几层关系,再加下其行事阴毒狠辣,便一路坐到了如今总兵一职,也算是枭雄一个了。 “怎么了,怎么了,宝贝儿子,何事惹你这般生气呀?” 正当周郎浪暗自恼火之时,忽地,一阵尖细的女声自屋外响起,紧接着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眨眼的功夫,便见一个披着毛皮裘衣,脸上涂得比死人还白的中年妇人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 来人正是周郎浪的老娘,自称“津城一枝花”的苗杜娟。这老女人方才自花园之中,就听到了自己宝贝儿子朝天炮似的叫骂声,便立时慌了神,急匆匆地就赶了过来。要说这母子俩长得还真像,一样的塌鼻薄唇,一般无二的三角细眼,就如同一个模子里刻画出来似的。 “哎呦,我的儿,这是怎么了?”苗杜娟见着自己宝贝儿子脸上的红印,不由一阵心疼。 周郎浪捂着脸,委屈道:“娘啊,儿子在外头让人给欺负了!” 苗杜娟听罢当即两眼一斜,神色阴翳地说道,“是谁?究竟是哪个天杀的敢把你打成这个样子,简直活腻歪了!” 这苗杜娟本是青楼的一名女妓,只因后来怀了周郎浪,母凭子贵,才被周总兵娶回了家中,作了周家的四房姨太。草头鸡一夜之间居然做了凤凰,自然免不了有一番闲言碎语、冷嘲热讽,但这苗杜娟可不是省油的灯,对于那些自个儿惹不起的,例如大夫人等那是奴颜媚骨、万般讨好,而对于那些毫无背景与地位的,却叫一个心狠手辣,冷血无情,许多无心言起此事的下人要么被其割了舌头,要么被其差人给活活打死,可谓歹毒异常。 不过这苗杜娟虽然为人歹毒狠辣,对自己的宝贝儿子却是倍加疼爱的很,故而此时见自己的儿子受到欺负,她的怒气就不打一处儿来,红头盖脸的,简直像极了一只好斗的杂交鸡! 周郎浪捂着脸,不甘道:“娘,是余曼丽啊,就是那骚婊子打的我!” 苗杜娟闻言一愣,问道:“余曼丽?难道是那个余总兵的女儿,余曼丽?” 周郎浪点点头:“是啊,娘。” 苗杜娟三角眼一斜,目露凶光道:“好个该遭万人骑的小贱人,这可真下得去手哇!小贱人,老娘……” 嘴上虽一口一个“小贱人”这么叫着,但这苗杜娟却也是没有丝毫的办法,那余曼丽可是余总兵唯一的女儿,余总兵爱女之心那可是在这津城之中都出了名的。自家老爷虽和这余总兵齐名,分别为傅司令手下的左右总兵,但余总兵却是自打闹义和拳运动时便跟了当时还是护军的傅司令,一直追随他出生入死,向来被傅司令视为亲信,可不是自家老爷这种马后炮可比的。如此一来,就是再借苗杜娟十几个胆子,她也是不敢动那余曼丽分毫的。 “哼,那小贱人,老子早晚要让她在我胯下俯首称臣!”周郎浪恶狠狠地说道。 苗杜娟听罢,害怕自己的儿子恼羞成怒,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便小声提醒道:“乖儿子呐,你阿爸随同司令大人前往热河前,可是反复交代了的,要你别惹出什么大的事端来,那小贱人的账咱们就先记下……” “放心吧,娘,我现在还不会对那个小贱人怎样的。”周郎浪虽然恼火,却也晓得轻重厉害,他不敢对付余曼丽,只得把所有的怨恨都算在了林成头上。 “其实我今日遭此羞辱,都是和一个叫林成的王八蛋有关,这小子此前被我抢了女人,便对我怀恨在心……” 自己本来都快得手了,怎奈林成却从半路杀了出来,非但搅黄了自己的好事,还让自己平白无故在大庭广众之下挨了那娘们儿两巴掌,想及此处,周郎浪对林成的恨意便如江水滔滔不尽,恨不得将其扒皮抽筋,碎尸万段! 第二百零九章 阴谋暗生 “此事断然不能让秀儿知道,看来得尽早做掉这个碍事的东西!”周郎浪恶狠狠地想着,接着便说道,“娘,你让汪管带多派些人手给我,我势要将那狗娘养的给千刀万剐了!” “这叫林成的是何来头?” 苗杜娟也不问林成为何与自家儿子结怨,而是第一时间便想弄清林成的来历。 周郎浪轻蔑一笑道:“一个乡下来的穷小子,还能有什么来头!?” 苗杜娟想了想后,如此说道:“如今这津城权贵云集,不可莽撞。娘还是先让汪管带去探探这臭小子的老底,到时候再动手也不迟!” “你可知道这臭小子的住处?” “我哪知道哇。”周郎浪哭丧着脸道,“不过我今日是在瑞蚨行中碰到的他。” “瑞蚨行,既然在那附近出现过,就应该有人见过他才是,如此多花些功夫,自然就能够寻到。”想到这里,苗杜娟当即便朝门外吆喝了几声。 “汪管带!你进来一下!” 很快便有一个体格魁梧、浓眉大眼的戎装男子疾步进了屋来。 军官装扮的男子冲着二人微微行了一礼道:“四夫人,少爷,有何吩咐?” 该男子虽然躬着身,但一双贼晃晃的大眼却色眯眯地在苗杜娟的身上游走个不停。一想起眼前这半老徐娘在床上的那股子劲儿,男子裤裆里的家伙就不自觉得紧绷了起来。 苗杜娟第一时间便发现了该男子正两眼放光、目露秽色地在自己身子瞧个不停,脑海中不自觉地便浮现出了与该男子私下里的种种旖旎之事,脸颊上不由红霞一现,自家老爷不在的日子,可是多亏了眼前这个男人的。 苗杜娟此刻脑海中满是这些污秽不堪的念头,但一想到自己的儿子还在这里,万一被自己的儿子发现…… 想到这里,苗杜娟当即便朝汪管带偷偷使了个眼色,而后又急忙看了看一旁的周郎浪。不过,周郎浪此时正在气头上,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老娘与汪管带之间的这些细节。 见状,苗杜娟心中一松,旋即又凑到对方耳根子旁小声吩咐了些什么。 “四夫人,我办事您放心。”汪管带拍了拍胸脯,嘿嘿坏笑了几声,钻机大步一迈地走出了屋去,临走前还不忘在苗杜娟的身子上多瞅了几眼。 …… 以周家的势力要想在这津城之中查探一个人的底细,自然是轻而易举,再加上如今的易福堂在津城也算小有名气。不多久,关于林成的一些简单资料就被汪管带搜罗了起来,将其送到了苗杜娟的手上。 “易福堂?道士?”看着手上的资料苗杜娟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看来有些棘手啊。” 周郎浪却是冷哼一声道:“哼,不过是一装神弄鬼之徒,有何棘手的?” 苗杜娟略微犹豫道:“我的儿啊,这易福堂的两个道士不简单呐,据说不久前帮助郑家除掉河妖的就是这二人,只怕是有些真本事的。” 周郎浪一听立时就急了,生怕自己的老娘改变主意,连道:“娘啊,这八成都是那些贱民乱传出来的,他一个年级轻轻的愣头青能有什么本事?我看啊,要有本事也是那个姓朱的,他这孙子铁定是个打下手的!” 一旁的汪管带也是存了显摆的意思,想要趁机会好好表现一番,日后好在床上邀功,于是便跟着帮腔说道:“管他娘的有本事还是没本事,不也一样要拉屎撒尿,难道还能上天不成?只要老子带上一班兄弟,冲着这孙子打上一通乱枪,管保叫他变成马蜂窝!” 苗杜娟想了想也觉得汪管带说得有些道理,这洋枪洋炮的威力可是有目共睹的,任你武功再高,几颗枪子儿下去也得脑袋开花。再说了,倘若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真的管用的话,当初的洋人又何以能把给糟蹋成这样。 苗杜娟总算有了决定:“好,那到时候就麻烦汪管带你带人偷偷做了这个臭小子,为我儿解气。” “包在我身上!”汪管带当即提了提裤裆,嘿嘿一笑道。 周郎浪却仍有些不情愿道:“娘啊,干嘛不直接带兵抄了易福堂,干脆连那老的一起干掉算了,那多威风!” “儿啊,你是不知道哇,据说那个姓朱的道士和二刀刘关系匪浅,二刀刘那可是救过冯将军命的,万一他发起飙来,事情就麻烦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苗杜娟语重心长道,“咱们不如先用激将法将那臭小子引到城外,事后再往荒郊野外那么一扔,到时候,野狗都能把他给吃干净了,叫他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岂不是更好!” 周郎浪一听,那双阴翳的三角眼顿时一亮,喜道:“哈哈,娘说的有理,还是娘您想得周全!” “那我现在就去和手下的弟兄打个招呼。”汪管带告退一声,大步出了门去。 苗杜娟想了想又道:“儿啊,你马上写一封信,务必明晚要那臭小子到城外……怎么激他就不用娘我教你了吧?” “那是自然。”周郎浪嘿嘿一笑,也当即忙活起来。 不过这事情想得虽好,但真要做起来却总有些意外发生。正当周郎浪思量着如何激林成到城外,并沉浸在自己奸计即将得逞的幻想中时,却见得汪管带阴沉着脸,气匆匆地跑进屋来。 “四夫人,不好了,出事了!”汪管带进了屋便张口说道。 看到他这副模样,苗杜娟心中一惊,忙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娘个批的!说起来就操气!老子刚刚……” 汪管带跺了跺脚,立时便将方才的不痛快一股脑儿捣腾了出来。原来这汪管带方才去外面通知弟兄的时候,不曾想却恰巧碰到了牛军校和二夫人他们正逛街回来。 这二夫人和苗杜娟可谓是针尖对麦芒,素来不和的,她一听是苗杜娟说要人手帮忙,二话不说便当即出手阻挠,说是抽走了这么多人手的话不利于周府上下的安全。汪管带刚争辩了几句,不曾想便遭了那二夫人辱骂了一通不说,还挨了牛军校狠狠一巴掌。 “好一对奸夫!老娘早晚要你们好看!”苗杜娟一听,顿时怒上心头,咬得牙齿咯咯作响。 周郎浪听了也是又气又急:“娘啊!这下可怎么办?孩儿不甘心啊!” 苗杜娟脸上含煞,眼珠子骨碌碌一转道:“看来找府里抽调人手怕是不行了,只有花钱买那臭小子一命了……” …… 第二百一十章 鬼楼(一) …… 林成此时却还不晓得那周郎浪母子二人早已是密谋了一番,并打算瘸子挑大粪地先下手为强了。自从方才瞧清了周郎浪这畜生的真正面目后,林成这心中就久久难以平静,又是气愤,又是担忧,正犹豫着要不要将此事告诉李苏秀。 这样思忖着,不知不觉间,林成已经回到了易福堂门口,他跨上台阶,刚想要进门,却碰巧撞见郑瑾萱正从里面出来,而且看样子好像还有些着急似的。在见到林成的刹那,她眼中不由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喜意,但很快,她就变作了一副冷色。 “瑾萱姑娘,你怎么来了?”林成率先问道。 不过,郑瑾萱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径自冷声说道:“伤势好了?” 原来是对方是在担心自己的伤势,念及此处,林成心中不由一暖,道:“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劳瑾萱姑娘挂念了。” 郑瑾萱却是狠狠瞪了林成一眼,颇有些嗔忿道: “伤势一好就到处乱跑,这一大早的就不见人影,要不是屋里的东西还在,我真还以为你要不告而别了。” “怎么会,怎么会……”林成挠了挠脑袋,讪讪一笑道,“若我要离开,也定会向瑾萱姑娘请辞,不会不告而别的。” 闻言,郑瑾萱的神色不由一缓: “既然你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啊?什么事?”林成不禁有些发懵。 可还不待他多想,郑瑾萱却已是抢先一步拉住了他的手臂,并拽着他往街道上走去。 “走。” “去哪儿?” “去我们学堂。” “去你们学堂干啥?” “问那么多干嘛,跟我来你就知道了。” 林成只得跟上。 …… 就这样林成糊里糊涂的就被郑瑾萱拉上了人力车,给拉到了津水女子学堂门口。 不过,让林成不解的是,郑瑾萱并没有带着他走大门,而是拉着他走向了一边的小树林,这小树林紧挨着该学堂,不过,两者之间还隔着一堵红墙。 “你带我来这做甚?”林成忍不住问道,“不是说去你们学堂吗?” “对啊。”郑瑾萱轻笑一声,而后指了指这身前这堵约莫一丈之高的红墙,“从这里进去。” “干嘛不走大门?”林成又问。 “你傻呀,女子学堂,能让你一个大男人光明正大地进去吗?”郑瑾萱没好气地白了林成一眼,跟着轻轻一跃,身子便如轻盈飞燕般率先落在了墙头之上。 她往下瞥了一眼,却发现林成的表情有些异样。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来。” “咳咳……瑾萱姑娘下次记得再做这样的运动可别再穿裙子了。”林成神色古怪,干咳了一声道。 “你!……流氓!”郑瑾萱这才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当即一红,她狠狠地蹬了林成一眼,而后赶忙飘下了墙头。 见状,林成单脚一跺地,一个鱼跃翻身,也跟着翻到了红墙的另一边。 红墙的这一边是在一栋略显破落的建筑之后,平时,鲜有人来。 此时,郑瑾萱脸色也已是恢复了正常,让人看不出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跟我来吧。”郑瑾萱淡淡说道,而后率先朝着一侧走去。 林成赶紧跟上。 走在宽敞的校园中,眼前的景象却是让林成不禁咋了咋舌头。 真不愧是女子学堂,放眼望去,清一色的居然全是女学生!虽身着同样的学生制服,却也燕瘦环肥,各有秋千! 而同样的,林成的到来也是引起了不少女学生的注意,可能是因为林成模样生得颇为俊朗的缘故,更有不少大胆的女子,还冲着林成抛起了媚眼。 “看够了没有,看够了赶紧走。”郑瑾萱儿冷冷说道,同时又径自加快了脚步。 林成被一众女学生看得有些心慌,二话不说,赶紧跟了上去。 不知是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还是什么,接下来,郑瑾萱刻意带着林成走一些鲜有人来的小径。 林成也乐得如此,只不过,这一路上郑瑾萱都没有和他说话。 “莫非是我先前玩笑开得太过,惹她生气了?” 正当林成想着如何向对方道歉之时,走在前面的郑瑾萱却是脚步一顿,道:“到了。” 闻言,林成举目四望,简单环视了一下,发现自己二人正处在一栋有着红色穹隆顶的四层建筑前,除此之外,周遭别无一物,只有孤零零的这一栋建筑。 也不知设计这楼房的人是怎么想的,该建筑整体成圆形,拱形花格廊柱,从林成目前所在的角度看去,简直像极了一个巨大的鸟笼。看到这里,林成眉头微微一蹙,风水讲究形意,这房子的格局显然是极为不合理的,还有,也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这栋建筑竟隐隐给他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之感。 “发现什么了?”郑瑾萱似有所感,转身说道。 “还不确定,但这房子肯定有些古怪。”林成神色一正道,“你带我来这里,莫非是……?” “不愧是茅山传人,灵觉还够敏锐的。不错,我找你来,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小忙。”郑瑾萱美目一凝道。 林成不禁有些诧异。 “要我帮忙?瑾萱姑娘你的本事可还在我之上,要是你都没有办法,我能起到的作用也是微乎其微吧。” 不过,郑瑾萱并不这么认为,她道: “诸子百家,各有所长。我有我的优势,你也有你的长处。” 林成本就没有想过推诿,此番闻言,也是知晓对方必然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于是当即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 “说吧,要我怎么帮你,在下定当竭尽全力。” “帮我超度一只鬼魂。”郑瑾萱语气一衰道,她的神色有些哀伤,看样子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林成心中一动,心道,莫非那只鬼魂和她有什么关联?正这样想着,却听得郑瑾萱哀叹一声,幽幽地讲述起来。 原来这栋形似鸟笼的楼房里,早些日子突然死了一个女学生,那个女学生大郑瑾萱一届,是她的学姐,两人平日里也常有往来,在一起谈天说地,关系极为要好。 然而,就在早些日子,那个女学生却莫名奇妙地突然自杀了,算算时间,正是在郑瑾萱不在学校的那段日子,据说该女子是为情所困,一时想不通,就在某个风雨交加的深夜,独自一人跑到了这栋楼里,偷偷割腕结果了自己的性命。 第二百一十一章 鬼楼(二) 因为这地方鲜有人来,故而直到该女子去世一个礼拜以后,她的尸首才在该棟楼房的某个偏僻角落里被人发现,而那个时候,她的尸体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腐烂,在很大程度上,也就是因为这股尸臭,人们才得以发现她的。 而自从这件骇事发生以后,怪事儿也就跟着发生了,据说很多人都有听到,每当夜深人寂的时候,这栋楼里就会莫名其妙地响起一个女子隐隐约约的啜泣声,起初声音还很细微,继而渐渐变得尖锐起来,更可怕的是,到了某个时间点,这哭声又会骤然化为凄厉的惨笑,简直骇人至极。人们都说,那是死去女子的鬼魂阴魂不散,终日游荡在这间楼房之中。如此一来,这栋本就不大有人会来的楼房,更是成了名副其实的鬼楼,连打扫卫生的工人和偷偷幽会的男女都不敢来此了。 “自那件事发生以后,我来找过她,其实他们说的是对的,我能感觉到她就在这儿,但是她好像并不愿意见我。”郑瑾萱眼眶微红,眸中隐隐泛着泪花,“我知道自杀之人属于横死,罪孽极深,若无人作法超度,是无法前往阴间投胎的,可我并不会超度之类的法术。” “让她现形容易,但是超度一事我可不敢打包票,若是她自己不愿,我亦是无能为力。”林成叹了口气,如实说道。 郑瑾萱抿了抿嘴唇:“那总得试试,你帮我唤她出来,我来劝服她。” “我自当尽力,你先带我进去熟悉下这里的环境,晚些我们再去准备做法要用的东西,等夜深了再过来一趟。”林成略一沉思道。 郑瑾萱点了点头,带林成步入了这座闹鬼的建筑之中。 一踏进这栋楼里,林成就感觉楼里凉飕飕的,而且还十分阴森,放眼望去,第一层空荡荡的,除了些灰尘与散落的垃圾外,几乎什么也没有。 “也不知这栋建筑是谁设计的,外形看起来像笼子就罢了,这内部的构造也着实让人费解!” 林成小声嘀咕了一句,只见偌大的一楼中央,坐落着一架盘旋而上的螺旋式云梯,一直延伸到四层的天花板上,每层各有两道天台式的长廊左右分称,与该云梯相连。 “整栋楼里就只有这一部楼梯,各楼层间的往来只能靠它。”见林成在一旁看得出神,郑瑾萱出言补充道。 林成点了点头,二人拾阶而上,依次序先去了二楼。 二楼上共有六间屋子,林成一一看过,发现有四间都是空屋子,剩下的两间里则各自堆砌着一些桌椅板凳之类的杂物,并没有任何的异常。 “瑾萱姑娘,这些房……”林成仔细地观察着每一处细微之地,可等他察看完最后一间屋子,转过身来正要问些什么的时候,这才却发现身边的郑瑾萱居然悄无声息地不见了踪影。 整个阴森幽暗的楼道里就只剩下了他独身一人。 “瑾萱姑娘。” “瑾萱姑娘。” “瑾萱姑娘。” …… 林成四下环视了一番,并没有发现郑瑾萱丝毫的影子,于是便开口轻唤了几声,然而依旧是没人搭理他。 “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不可能啊,她方才就在我身后,且她的实力又远高于我,怎么会一点声音没有就突然消失了呢?” 正当林成暗自着急的身后,一只冰凉的手却是蓦然搭在了他的后背上! 林成浑身汗毛一束,当即下意识地转过身来,却又发现郑瑾萱突然又出现在了自己身后,这只忽然冒出的手就是郑瑾萱的。 “瑾萱姑娘,原来是你啊,真是吓了我一大跳,你方才去了哪里啊,怎么突然悄无声息地就不见了踪影。” 林成不由深吸了一口气,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惊意后道。 “干嘛?你是在担心我吗?”郑瑾萱掩嘴一笑道。 “咳咳……”林成赶忙干咳了两声,转移了话题,“对儿,瑾萱姑娘,你可晓得这地方在出事之前是做什么用的?为什么这么多房间都空着?” 闻言,郑瑾萱脸上的笑意不由一敛,良久,才以一种近乎梦噫的语气娓娓说道: “这地方……其实早先时候也死过人,不过这都是许多年前之事了,那个时候这个学堂都还没有办起来呢。不过,具体是什么情况我却是不得而知了,只知道自学堂创办伊始,这地方就一直闲置着,直到前些年,经校方允许之后,这地方成了一些什么青年文学社,兴趣爱好小组之类的团体开展活动的场所,这才逐渐有了人来,也热闹了许多……” “竟是如此……”林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而就在其刚要开口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却忽然听到三楼上响起了一系列“咯吱咯吱”的异响,这声音像极了枯木正在被缓缓折断时的声音。 伴随着又一声“嘭”的巨响,紧跟着,林成便听到自己头顶的天花板上蓦然响起了细碎的脚步生,好像此刻楼上正有人在那来回走动一般! “这……”林成不由一惊,可还不等他多响,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差点没把他吓个半死。 只听得再那一系列诡异的脚步声之后,楼上却又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林大哥,你刚叫我呢?我在三楼呢,对了,你在干嘛,怎么好像听到你在和谁说话来着?” 天呐,这分明就是郑瑾萱的声音! 嘶~! 林成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头皮猛地发麻,心脏也是剧烈一颤,怦怦直跳起来。 我去!郑瑾萱怎么会在楼上,那此刻在自己身后的又是谁?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 林成真的有些懵了,他以前只把西游记当作志怪小说来看,却不曾想真假美猴王的桥段此刻就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对了,气息! 林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凭其对活物气息的敏锐,居然没有感应到身后的那个郑瑾萱身上有丝毫的活人气息! 第二百一十二章 千幻鬼魈 林成额头上已是沁出了涔涔冷汗,很显然,身后那个的“郑瑾萱”她根本就不是人!他刚才只顾着提问题了,再加上自己对郑瑾萱本就没有任何的疑心,故而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既然不是人,那么此时身后的“郑瑾萱”到底又是什么东西?! 此时的“郑瑾萱”还不知道林成已经知道了她的底细,还在那装模作样地问道: “林大哥,楼上那东西是人是鬼?” 是人是鬼?林成心中暗骂,别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姥姥的才是鬼,你全家都是鬼! 虽说如此,但讲实在的,知道真相这一刻,林成真的有些不敢转过头去了。 但自己好歹也是一个道士,怎么能被这么个东西给吓住,娘的,跟她拼了! 林成吞了一口唾沫,手中暗暗结了个剑指,而后一咬牙,旋即鼓足勇气猛地转过了身去,同时手臂一伸,朝着对方狠狠地斜刺了过去。 “郑瑾萱”赶忙身子一仰,往后退了几步,避开了这一指,同时愠怒道: “林大哥,你这是在做什么?!” “郑瑾萱”一副不明所以,一脸无辜的模样,胸膛还因为气愤儿微微起伏着,见状,林成暗暗冷笑一声,装得还真他妈得像!简直和那满嘴跑火车的周郎浪有得一拼了! 若非自己对活人的气息特别敏锐,从中看出了破绽,否则到真要被其给骗了! “快说!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林成以指为剑,同时又掏出一张破煞符,如此才有了一些底气喝问道。 “嘿嘿嘿……” 见欺瞒不过林成,“郑瑾萱”脸上的表情当即一沉,而后忽地阴笑起来,在令人心底发寒的阴笑声中,她的身体一阵模糊扭曲,再现时已然化作了一个身着黄衣的白发老妪,只见其浑身皮肤干瘪布满了皱纹,眼眶中没有瞳孔,唯独剩下了眼白! 待到瞧清了对方的长相,林成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我去!敢情自己身边的“郑瑾萱”居然是这么个东西变的! “急急如律令!”林成二话不说,赶忙将手中的灵符一甩,向着对方飞掷了出去。 不料那老妪动作却是极快,身形一闪,便是躲了开去。同时,但见其皱纹密布的老脸上凶光一闪,便要朝林成反扑过来。 林成心中一凛,赶忙将剑指往胸前一横,同时眼中黑芒凝聚,就要催动起尸化之体来。 可这时,那鬼妪却又阴笑了两声,出乎意料地往墙中一钻,不见了踪影。 见那鬼妪入墙消失,林成并没有因此而轻松,依旧全神提防着,以防它从哪个角落里突然出现偷袭自己。 “林大哥,你在做什么?” 而此时,郑瑾萱也是听到了楼下的动静,赶忙下了楼来。 见林成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郑瑾萱赶忙问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房子有古怪,走,先离开这儿再说。” 林成表情微凝,一把拉住了郑瑾萱的手臂,往楼下退去。 不过那鬼妪就像消失了一般,一直到二人出了这栋鬼楼,她都没有出现,但林成心中始终有一种预感,似乎在某处黑暗的角落里,一直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两人! 直到出了这栋鬼楼,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才消失不见。 林成轻出了一口气,看了身旁的郑瑾萱一眼,颇有些生气道: “你去三楼的时候怎么不和我说上一声?!” 这还是郑瑾萱第一次见到林成生气,她心中一急,连忙小声说道: “林大哥,你听我解释,当你走进过道的第四间房时,我正想跟着进去,却突然听到我后面好像有谁在喊我的名字,我转头望去,正好看见了我那位死去朋友的鬼魂,她站在楼梯口的位置,在那儿冲我发笑,我刚想喊你,她却突然往三楼上飘走了,我心里一着急,没来得及知会你一声就急忙追了上去……对不起,林大哥,我并不是故意的。” 林成神色一缓,摆了摆手道:“好了,这确实不能怪你,你接着说,上了三楼之后又如何了?” 见林成不再生气,她神色顿时一松: “等我上了三楼,她又没入了一间屋子中,可我进去的时候,她的鬼魂却消失了,我怎么也找不着了。” “大白天的,居然都能出来作祟……还有那只能幻化模样的鬼妪……”听完郑瑾萱的讲述,林成不禁陷入了沉思,原本以为只需招来郑瑾萱朋友的鬼魂,而后再设法让其投胎,这件事就这么了了,但现在看来,此事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的…… “对了,你方才在二楼又发生了什么?” 郑瑾萱面带惑色,她也想知道林成方才遭遇了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林成便将方才自己的遭遇告诉了郑瑾萱,当其听到竟有一只鬼魂化作了自己的模样出现在林成身边时,亦是忍不住娇呼了一声,暗暗为林成捏了一把冷汗。 “什么?居然幻化作了我的模样!” 林成不禁暗自伤神,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故而想看看郑瑾萱的看法。 “到底是什么鬼物,才能随意幻化出别人的模样?” “随意幻化别人的模样……”郑瑾萱沉吟了片刻,喃喃道,“难道是……千幻鬼魈?” “千幻鬼魈?” 林成眼中一亮,但更多的却是疑惑,他可从未听到过这种鬼魂的名字。 郑瑾萱阐述道:“千幻鬼魈可以说是鬼,也可以称作是妖,它是由蜃鬼机缘巧合之下,融合了怨晶从而形成的鬼物。” “怨晶?”这又是他不曾听说过的东西,林成也不由意识到自己见识似乎有些浅薄了。 郑瑾萱又道:“怨晶由众生怨气汇聚凝结而成,据说只有在民不聊生,哀怨滔天的年间才能生成。不过,这怨晶却不是所有的鬼魂都能吸收的,怨晶中的怨气乃是众生怨,量大且很是驳杂,一般的鬼魂要是吸收了怨晶,反而会爆体而亡,只有一些颇为特殊的鬼魂才有可能中和当中的怨气,可怨晶生成本就不易,特殊的鬼魂亦是少见,故而千幻鬼魈的形成极其困难,一般只存于传说之中。” “这怨晶……”林成心中一动,似乎隐隐抓住了什么。 第二百一十三章 地缚灵 见林成神色有些飘忽,郑瑾萱便在其眼前晃了晃手道:“林大哥,你在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林成这才回过神来,眉头微皱地说道,“如此说来,这千幻鬼魈必定很难对付吧?” 郑瑾萱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口气道: “若我们此番遇到的真是千幻鬼魈,那可就麻烦了。众生怨能够催发众生相,故而吸收了怨晶之后的蜃鬼,能力大增,已然有了随心幻化他人模样的能力,“千幻”之名,由此而来。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为棘手的是,因为其体内怨晶的缘故,我们很难将其直接斩灭,除非将其怨晶取出,或者将怨晶中的怨气消弥殆尽才能将其彻底消灭。” 听完郑瑾萱所言,林成脸色也是跟着一沉,能让郑瑾萱也认为是大为棘手的话,那想来此事可真的是有一定难度的了。 林成蹙着眉头,正暗暗思量着对策,踱步了一会儿,他又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忽地一拍脑袋道:“瑾萱姑娘,不知你有没有发现,那千幻鬼魈似乎出不了这栋房子。” 郑瑾萱眸中亦是闪过一丝光彩。 “你的意思是……地缚灵?” 地缚灵,乃是人或其他生灵死后受环境或人为因素的影响,被束缚在某地而形成的亡灵,此类亡灵会一直受困于此,且活动范围有限。传说,善良的地缚灵是土地神的幼形,只要把它“地缚”的范围扩大万倍十万倍百万倍,就是掌握一方土地的土地神。而恶的地缚灵则会永远地徘徊于某个特定的地点,一旦有人进入这片区域,便会被其种下极为恶毒的诅咒。 “没错,我怀疑这千幻鬼魈未发生异变前的鬼魂,不但是蜃鬼,更是地缚灵的一种,纵使它之后成了千幻鬼魈,却依旧不能改变其地缚灵的本质,所以无法离开这栋房子。此外,我还怀疑这地缚灵的形成极大可能便与这棟建筑本身有关。” 林成道出了自己心中的猜测,跟着,他又示意郑瑾萱往前走了一段儿,而后回首指了指那栋建筑。 “这房子外形结构极为不合理,你看,从我们现在方位看去,其整体外形就如同囚笼一般,风水上最是讲究形意,此地实属是大凶之所。” 郑瑾萱虽道行不弱,却也不懂那风水之术,故而此前并没有注意到关于房子的这个细节,如今她在林成的指引之下,仔细瞧了一番,还真觉得这栋荒废了的建筑确实像极了一个笼子。 她转身看向林成,道: “若你的猜测为真的话,那小倩不也成为地缚灵了?” 林成缓缓点了点头。 “不错,虽然此地限制住了那鬼魈,但同样的,你那朋友的灵魂亦是不能幸免。但是我却是有着一些疑惑……” “什么疑惑?”郑瑾萱忙问。 林成忽然加重了语气:“那鬼魈对此楼似乎颇为得了解,如此看来,它此前就应该一直受困在这栋楼房内,但此前为何没有闹鬼的传闻?你说,你朋友的死会不会与此有关?还有,你说你朋友的鬼魂一直不愿见你,但此次却为何会突然出现,她是否是故意引开你的呢?” 郑瑾萱心中一凛,她也觉得她的朋友死得有些突然,而且细究其中原因,简直疑点重重。 “看来这一切的前因后果,只有等今晚招魂问过你的朋友才能知晓了。”林成眸中光芒闪烁,似乎已经有了定计。 “你有什么对策?”郑瑾萱好奇道,“不若说来听听。” 林成大致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既然这千幻鬼魈如此难以对付,不若避重就轻,我们大可以不去管它,我有办法将你朋友带出这栋楼房再进行超度。不过倘若我之前的猜测为真的话,那么在我施法过程中,那千幻鬼魈必然会出手阻止,到时候就要你替我护法了。” 郑瑾萱当即点了点头,道:“你还需要我做些什么?” 林成自然有用得着郑瑾萱的地方,此时见郑瑾萱主动相问,也就如实说道:“咱们兵分两路,我来准备开坛做法的东西,你负责寻来你朋友生前的遗物,还有她的生辰八字。当然,为了防止那千幻鬼魈作祟,你也准备些厉害的手段,上次那颗珠子威力就不错,记得带上。” “嗯……可以。”郑瑾萱眉头微蹙地思索了片刻后,便应答了下来。 “那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行动吧,晚些时候到我落脚的地方汇合。” 郑瑾萱点了点头,二人这便从原路出了学堂,而后各自准备忙活去了。 时间有些紧迫,林成不敢有丝毫的拖沓,一连跑了两趟集市,才总算是将朱砂、香烛、等这些今晚作法所需的东西都给备齐了。 正好这几天福叔这个老光棍刚刚往店里进了不少冥货,趁着这个机会儿,林成便从里头拎了一大摞冥币,打算拿回去烧给那位叫曹泥玛的阴差,毕竟上次若非是其带人及时感到,恐怕自己和郑瑾萱二人的性命早就难保了。 回到住处后,他也没敢闲着,用清水擦拭了下身体,稍微小憩了一番后,他便焚香拜过三清,拿了纸笔和朱砂等物,将清水咒、清笔咒、清墨咒一一起过,而后伏在桌案前着手开始画起符来。 他这首先要画的,便是招魂仪式中必须要用到的“通灵符”,这“通灵符”乃是能起到与鬼魂沟通,起招魂之用的方外之符,这也是林成第一次画这种符箓,好在过去他看自己的师傅林天法画过几次,也不至于完全没有经验的。 但饶是如此,他起先也是遭遇了接二连三的失败,这让其心中不禁生出一股躁郁之情来。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林成强敛心神,念了几遍道家静心咒,全力驱除心中的杂念。 渐渐的,林成的心境再次平息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专注精力,再次画起符来。 这一次,倒是出奇的顺利,从其落笔直至最终收笔,整个过程都是一气呵成,没有任何的失误。见符生成,林成连忙打了个手诀,用验符咒一试,桌案上的符箓果然发出了微微的毫光。 第二百一十四章 夜行(一) 见状,林成脸上喜色一闪,总算长出了一口浊气。 接下来的时间,他又画起了其他类型的符箓,随着他道行的精进,其所遇到的妖邪也是愈来愈强,林成感觉到黄符的威力已经不太够用了,所以此次他画得干脆都是蓝符,但由于蓝符成功率不高,两个时辰下来,一共也就收获了五张符箓,一张‘破邪符’,两张‘镇鬼符’,还有两张‘挡煞符’。 等灵符画毕,林成又跟着取出了几把艾草,开始扎起草人来。这草人可是今晚必须之物,能否将那个名叫小倩的鬼魂带出鬼楼,还全要靠它的。 两刻钟之后,草人终于扎好,其虽只有几寸大小,但看起来却是有模有样的。 林成伸了个懒腰,如此一来,今晚的东西就准备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只看郑瑾萱那边准备的如何了,正这样想着,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林成开门一看,正是郑瑾萱来了。 “东西我带来了,好在小倩的姑妈还在津城,否则这生辰八字我可是弄不到了。”说着,郑瑾萱从袖口拿出一小纸包来,摊开纸包,里面有一小撮细碎的头发,此外,还有着一张字条,上面则写着小倩的生辰八字。 林成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后就重新用纸包好,放进了自己的怀里。 眼看差不多要到饭点了,想到郑瑾萱也在,林成便特意去了趟附近的酒楼买了些饭菜。 “天呐,你居然连这种东西都吃?”郑瑾萱看见林成还买回来一叠烧夹子(螃蟹)后,不禁一愣,用手捂着小嘴道,“亏你能吃得下去。” 啥?有什么不能吃的? 林成不禁有些诧异,看样子,敢情这姑奶奶是从未吃过螃蟹啊。这不应该啊,津城水系繁多,这螃蟹可是常见的很啊。 林成心中忽地一动,便打趣儿道:“听说过吃螃蟹能美容吗?” “真的假的?”郑瑾萱一本正紧地问道 到底是女人,一听能美容就来劲儿了。林成心底不由暗乐儿,跟着,便一脸“正色”地介绍道: “那你今天算是长知识了,这螃蟹呀不仅美味,还能够舒筋益气,理胃消食,更具有美容祛斑之功效,我跟你说啊……” “竟是这样……”郑瑾萱喃喃,一脸感兴趣之色。 我去!这都信?果然爱美的女人都是盲目的傻子! 见郑瑾萱这副单纯的模样,林成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郑瑾萱虽然单纯,却也不傻,见林成这副样子,哪还不明白林成方才是在糊弄她,当即蛾眉一挑,口中娇哼一声道: “你糊弄我?” 林成不禁莞尔,连道:“那自然不是,只不过我也是道听途说的罢了,但瑾萱姑娘你可以尝试一下,没准真管用呢。” “你……” 郑瑾萱蛾眉倒蹙,狠狠地瞪了林成一眼,而后把头别转过去,不再理他了。 还别说,郑瑾萱这副娇愠的模样,还真别有一番味道,林成不自觉地就又开了个玩笑道: “嗳,对了!据说这螃蟹还能丰胸,也不知是真是假?” “你……哼~”郑瑾萱脸色微红,嗔道,“没想到你这人看着老实,肚子里却也有些花花肠子。” 林成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开这种玩笑,立时摸了摸鼻子,讪笑一声道:“想必瑾萱姑娘还没吃过吧,我特意准备了两对碗筷,你也坐下将就吃点儿吧,吃饱了晚上才有力气做事。” 郑瑾萱白了林成一眼,虽不答话,但也是随林成一同坐下,举箸用食起来。 不过这螃蟹她却是不敢吃的,故而这一整盘肥美的螃蟹悉数落到了林成嘴里。 吃蟹作为一种闲情逸致的文化享受乃是从魏晋时期开始的,此刻美食佳人作伴,林成也不由兴致大好,忘却了心中的忧恼,边吃边吟起诗来。 “右手持酒杯,左手持蟹螯,拍浮酒船中,便足了一生矣……” 可能连林成自己都没有发觉,只有郑瑾萱待在一起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才是最真实的。 待得用过晚饭,林成便在房间里找了个空地儿,将一大摞纸钱都放进了火盆里,而后划了根火柴扔了进去,纸钱干燥易燃,遇明火当即开始燃烧,一时间,火盆内火光冲天,与此同时,林成口中开始念叨起那个“竹竿儿”阴差的名字。 “曹泥玛,曹泥玛,曹泥玛……” 郑瑾萱闻言面露古怪之色,扭头看了林成一眼,而后又将头转了回去。 …… 月黑风高,天昏地暗,漆黑的夜空中飘荡着不少阴厚暗沉的黑云。 是夜亥时左右,某女子学堂中,两道神秘黑影一闪而逝,而后便驾轻熟路地到了一处黑灯瞎火的旧楼前。此时旧楼内黑魆魆的一片,寂若死灰,与白天相比,显得愈发得恐怖与诡异。 “准备好了吗?”望着眼前的旧楼,林成轻声问道。 “嗯。”郑瑾萱点点头。 “那就进去吧,随我来。”说着,林成深吸一口气,带头进入了鬼楼之中。 鬼楼里漆黑一片,阴森无比,好在二人都有各自的手段在黑暗当中也能轻易瞧清周遭的景象。 二人一前一后,相距不过一尺,皆全神戒备着,谨防那千幻鬼魈突然偷袭他们。小心翼翼地上了二楼后,林成又带着郑瑾萱踏入了左边第二间屋子,屋子里堆砌着不少桌椅板凳之类的杂物。 林成往其中扫了几眼,便从中挑拣了一张较为完整的长桌出来。袖袍一挥,长桌上的灰尘当即被吹落开来,跟着,林成又从身后的袋子中取出一块五尺见长的黄布,轻轻一抖,便覆盖在了长桌之上。 “瑾萱姑娘,待会儿劳烦你替我护法,千万不要让那千幻鬼魈破坏法事。”林成一边从袋子中取出草人,糯米,香炉等物,一边冲着一旁的郑瑾萱郑重道。 “放心,你只管作法便是。”郑瑾萱亦是一脸严肃。 林成点点头,着手准备起来。他先在香炉中燃了一道黄符,待到黄符烧得差不多了,他又往香炉中倒了些糯米,跟着,他又点了三支长寿香,捻在手中拜过三清之后,便将之插在了当中的香炉里,而后双目一闭,开始凝聚起心神来。 两三个呼吸之后,林成猛地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缕精芒! 第二百一十五章 夜行(二) 林成浑身气势陡然一盛,旋即便见他双手掐诀,指如风,势如电,手中法诀不断变幻,同时口中朗声喝道: “天真皇人,按筆臨書。意演洞章,次書靈符。元始下降,真文誕敷。昭昭其有,冥冥其無。冥中有魂,以血歸靈!急急如律令!” 咒毕,林成右手法诀一松,跟着一口咬破自己右手中指,将鲜血滴落在身前的水碗之中,原本透澈无比的清水,顿时变得有些鲜红起来。与此同时,林成又抓起一把朱砂,丢进了水碗之中,略一搅拌,至此,碗中的清水彻底变成了一股殷红的血色。 见差不多了,林成便用手指在碗中沾了沾,而后飞快地在草人的天灵与胸口点了两点。 林成双目一凝,手中法诀掐过,冲着桌子上的草人单身一指,同时口中高喝一声: “起!” 话音才落,便见原本躺立在桌子上的草人,直挺挺地立了起来。 一旁的郑瑾萱虽时刻提防着那不知何时便会出现的千幻鬼魈,但同样也留了小部分心神暗暗关注林成作法,此时此刻,其看到如此神奇的一幕,眼中亦是不由闪过一缕惊异之色。 见草人成功立起之后,林成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也不知为何,那千幻鬼魈居然没有趁他作法的时候出来做乱,此次作法居然出奇地顺利,这草人体内藏有赵小倩的一小撮碎发以及她的生辰八字,经过林成施法之后,这草人便暂时成了她的替身,接下来,只需要再次施法把那女鬼的魂魄招来,就能将其鬼魂封至草人体内,籍此带她从这里脱困而出了。 不过,这替身草人有效时间只有一个时辰,这也是林成事先不准备好这替身草人的缘由所在。 时间紧迫,林成不敢有丝毫的拖沓,当即知会了郑瑾萱一声道: “瑾萱姑娘,我这便要开始招魂了。” 郑瑾萱闻言点了点头,为了以防万一,她便按和林成事先计划好的那般,径自收敛了气机,躲到了身后的杂物堆中。 见郑瑾萱躲起来之后,林成凝了凝心神,当即将通灵符从怀中取出,两指一并,将其牢牢掐在了指间,而后便见其单手一扬,施咒催动起此符来。 “一敕不至爾罪不原,二敕不至逆節相連,三敕不至影滅風煙,天命付我,我命付汝,汝若負吾,天令不容,吾奉真王令,邀怨女赵小倩遂来!” 通灵符上绿光渐盛,待得咒毕,林成当即将此符往前一掷,牢牢地吸附在了草人身上。 跟着,林成双手结印,口吐一个“敕”字。整张通灵符上绿光陡然一盛,但只一个呼吸的功夫,那强盛的绿光便如鲸吸牛饮般纷纷没入了草人体内。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吱呀”一声,房间里的门开了。 …… 门外的楼道里,阴风呼啸。 “是谁找我呀~” 只听得一道阴凄凄的声音响起,随后便见一只披头散发,模样可怖的女鬼双脚直立着,缓缓地飘进了屋内。 长发女鬼一隐一闪,眨眼之间,便来到了法坛之前,就这般一动不动,与林成四目相对。只见那女鬼面若白纸,毫无表情,一对阴冷的眼珠死死地盯着林成,口中还不停地念叨着: “你在找我吗?是你在找我吗……” 面对这般瘆人的目光,饶是林成也感觉到一丝凉气直窜脚底。但其好歹也是和鬼魂打过不知多少次交道之人了,故此短暂的惊意过后,他很快便恢复了镇定。 于是林成旋即便冲着那女鬼点了点头,道:“不错,是我找你来的,有人拜托我,让我帮她作法超度你。” 林成这般说道,实则是想要试探一下女鬼,可谁知,这叫小倩的鬼魂一听,却突然瞳孔大睁,咬牙切齿道: “是你?!” 林成不禁一愣,“你认得我?!” “我当然认识你!我就会化成灰都认得你!你这个畜牲!啊……!”小倩的鬼魂歇斯底里地大叫,一双鬼目中满是怨毒之色,这模样,就仿佛跟遇见了什么仇人似的。 见状,林成心中不由犯起了嘀咕:“有些不对劲儿啊,怎么突然这么大的反应,莫不是我方才的话刺激到她了?” 想及此处,林成赶忙说道:“那个姑娘,我是来超度你的,你是不是搞……” 林成正这样说着,却见那女鬼张口厉啸一声,而后突然往前一扑,朝着自己的脖子掐了过来。 “我去!” 见这女鬼突然暴起发难,林成赶忙下意识地就要往身后退去,可是,距离如此之近下,他根本避之不及,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咒骂,随后便被女鬼死死掐住了脖子。 “你逼死我不够!居然还要三番两次地请道士来捉我,我杀了你!啊……!” 敢情这女鬼已经失去了理智,错将他当作别人了! 林成被掐得满脸通红,缺乏氧气之下,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整张脸在迅速发胀。 林成记得以前曾问过自己的师傅,为什么那些鬼怪都特别钟情于掐人的脖子,林天法便告诉他,活人身上与生俱来就有三盏阳灯,而人口中的阳息就如同那油料,维持这三盏阳灯不灭,故而一般的鬼若是想害人,为了不被阳火烧身,就会掐住人的脖子,阻止口中再喷出阳息,籍此,灭了活人身上的三盏阳灯,从而再达到害人的目的,其实此类做法与‘鬼吹灯’,‘鬼拍肩’等有异曲同工之效。 再这样下去,自己可就要被活活掐断脖子了,林成哪还敢藏拙,当即尸化,一把抓住了女鬼的双手,奋力将其从自己脖子上掰了开来。 能呼吸的感觉真好,林成赶忙贪婪地深吸了几口气,而后正欲脱身后退,岂料那女鬼在发出一声不甘至极的厉啸后,身后乱发无风自动,紧跟着,便见乱发忽然一卷,死死地缠住了他的两条胳膊。 林成下意识地一用力,岂料突然“咔嚓”一声,那女鬼的头颅竟被其给生生拽了下来。 那女鬼仿佛没有痛觉似的,还冲着林成咧嘴一笑,而后便当即顺势借力,向着目瞪口呆的林成飞了过来。 看着那女鬼瘆人的笑容,林成背后汗毛直束,他可不想与这女鬼来个什么‘耳鬓斯磨’啊! 第二百一十六章 鬼哭 眼看着那女鬼的头颅就要与自己以面碰面了,四目相对,林成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女鬼眼中的“期待”之意。 尼玛! 林成眉头一凛,赶忙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一口舌尖血朝着女鬼的面门喷了出去。 女鬼的整张脸上立时冒起了青烟,惨叫着倒飞而回,重新落在了无头躯体之上,而原本缠在林成手臂上的发丝也是跟着一软,收了回去。 再看此时女鬼的模样,只见其脸上多出了密密麻麻的小孔,就如同被细针洞穿成了筛子一般。 这舌尖血虽然好用,但却属于阳血之精,不能过多动用的,否则便会导致人的精气流失,阳火衰弱。 “啊啊……我要你死!”女鬼面容扭曲,看向林成的目光中满是怨毒之色。 “你好好看看我是谁?!我可不是那害死你的人!”林成松了松脖子,仍试图向那赵小倩的鬼魂解释道。 然而,那赵小倩早已被怨气蒙蔽了心智,又如何能听得进林成的解释之言。 “我要你死!我要你死!死!……” 但见那女鬼发出了一连串哀怨急促的呼嚎,而后身子一躬,裹挟着阴风,再次朝着林成扑了过来。 林成本就没有伤害那女鬼的意思,只得示敌以弱,暗暗将一张镇鬼符藏在了掌底,欲要等到那女鬼近到自己身旁的那一刻,再准备出其不易地突然发动攻击,好将其制住。 恰在这时,郑瑾萱却生怕林成会吃亏,忽地从一旁的杂物堆出现出身来,冲着女鬼喊道: “小倩,我是可卿啊,你还认得我吗?” 闻言,那女鬼的身形当即一滞,停在了半空之中。 “可卿……”她低头看了郑瑾萱一眼,脸上的怨气有所减退,通红的眼中竟出现了一丝难得的清明。 见状,郑瑾萱脸色一喜,急忙再次开口说道:“对,是我,小倩,我们是来救你的,你快和我们一同出去吧。” 林成看到,女鬼的鬼魂在听到郑瑾萱所言后,挣扎着点了点头,如此看来,郑瑾萱与其关系着实是匪浅的。 “啊~” 可还不待他高兴,却见那女鬼突然双手抱头,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刹那间,屋内所有窗户上的玻璃轰然炸烈!细碎的玻璃渣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女鬼双手抱头,不断地哀嚎着,似乎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疼痛! “小倩,小倩你怎么了?!”郑瑾萱心急如焚。 这时,林成注意到,女鬼的眉宇间,忽地浮现出了一道黑色的纹理印记,时隐时现,忽暗忽明。 “这是……” 林成催动尸眼扫过印记,大致明白了那是何物,不由脸色一沉道:“她的魂魄上被人种下了印记,已经为他人所控制住了。” “什么!是那千幻鬼魈干的吗?!”郑瑾萱蛾眉倒蹙,圆睁的凤目中透露出一股冷意来,“我定不轻绕它!” “啊……!” 恰在此时,小倩的鬼魂却猛地抬起头来,仰天哀嚎一声,而后迅速地朝屋外蹿了出去。 “小倩!”郑瑾萱心中一急,急忙追了出去。 然而屋外的楼道里除了无孔不入的阴风外,哪还有小倩鬼魂的身影。 “小倩,小倩,小倩……” 郑瑾萱的叫唤声充斥着整个阴森的楼道,并且还隐隐有着回音传来。 像是为了回应她似的,三楼上突兀地响起了幽幽的哭声。 呜呜呜…… 小倩?郑瑾萱心中一动,急忙奔向三楼。 “瑾萱姑娘,等等我。” 等林成装好替身草人与法器匆匆跑出来,却早已不见了郑瑾萱的身影。 …… 郑瑾萱心中甚急,然而方等她踏上三楼,那幽幽的哭声却是戛然而止,但紧接着却又突然从四楼上传了过来。 呜呜呜…… 虽说郑瑾萱也觉得此时的情况有些不大对劲儿,但是因为心系小倩的安危,她几乎没有多作思虑,便又急忙奔向了四楼。 那断断续续的哭声就是从四楼左边倒数第二个房间内传出的。 郑瑾萱循声来到门外,暗自运转功力,而后猛地推开了门! 只见一个长发披肩的女鬼正处在这个房间靠窗的角落里,低着头,呜呜咽咽地抽泣着,哭声很是苍凉。 郑瑾萱挪步进入了屋中,但她也仅限站在了门口,并没有急着上前。“吧嗒”一声,却是其身后的房门顺着惯性,又自个儿偷偷带上了。 “小倩?”郑瑾萱轻唤了一声。 闻言,那女鬼哭声一滞,缓缓地抬起头来,虽然隔着有些距离,但郑瑾萱还是瞧清了对方的脸,确实是自己的好友小倩无疑。 “可卿……”女鬼唤了一声郑瑾萱的名字,声音中透露着些许凄婉。 不过,郑瑾萱并没有因此而消除戒心,她试探着问道:“小倩,你方才怎么了?现在为何又独自在此难过呢?” “可卿,其实我早已被另一只强大的鬼魂给控制了,我时常会控制不住自己,就在方才,我刚想答应你走的时候,便差点再一次失去了控制,我怕自己伤害到你,我也不想让你看到我这副可怕的模样,所以我……呜呜呜……” 说到这里,那女鬼的眼中竟突兀地流出了两道血泪,她急忙催促道: “可卿,你快走吧,别管我了,你们不会是她对手的!” 看到这里,郑瑾萱心中的戒意不自觉地消散了大半,她径自上前,走到了女鬼的身旁,抬手搭了搭对方的肩膀道: “放心吧,小倩,我是绝对不会扔下你的。” “可是我怎么又忍心看到你为了我而冒险?!” 小倩的鬼魂满脸担忧之色。 见状,郑瑾萱刚想要再说些劝慰之言,然而还不待她开口,小倩的鬼魂却兀地死死盯向了门口某处,而后止不住失声尖叫了起来:“啊!她来了!” 只见其染血的眼睛忽地瞪得老大,满面惊惧之色,口中还不断地念叨着。 “来了来了,她来了,她来了,来了……” 郑瑾萱神色不由一凛,忙问道: “谁?谁来了?” 然而,小倩的鬼魂却依旧是不停地呢喃着,其整个身子也因为恐惧而不停颤抖着。 莫非是那千幻鬼魈来了? 如此想着,郑瑾萱赶忙将小倩的鬼魂护在了自己身后,紧紧盯着眼前这扇不知何时就会被推开的房门,而后暗暗扣动了手中的五灵珠。 第二百一十七章 困境 郑瑾萱屏着呼吸,握着五灵珠的纤手也因为紧张而微微泛汗,掌心湿了一片,而被其护在身后的女鬼,更是簌簌发抖,郑瑾萱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惧意,然而郑瑾萱不曾看到的是,她眼中正在悄然生起的那抹冷芒…… “嘭”的一声! 房门从外面被推开了,郑瑾萱捂着五灵珠的手一紧,她看到了出现在门口的人影,而那个人影也同样看到了她。 然而这与其意料中的情况却根本不一样! “这……” 短暂的失神之后,郑瑾萱便听到了门口那个人影焦急的大叫,“瑾萱姑娘,小心你身后!” 郑瑾萱心中一凛,当即回过神来,然而还不待她转过身去,便只觉身后一股恶寒袭来! 郑瑾萱一个激灵,浑身起了一层密集的冷汗,她赶忙下意识地往边上侧开,却是为时已晚! 下一瞬,郑瑾萱只感觉自己右肩肩头忽地一凉,紧跟着,如潮水般的剧痛便瞬间侵袭而来,让其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闷哼。她下意识地别头一看,却见自己的右肩已被一只枯黄干瘦的鬼爪所洞穿,那鬼爪五指如钩,黑漆漆的指甲足有七八公分来长,此时就如同五根粗壮的铁钉狠狠地扎进了她的皮肉之中。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刹那之间。 郑瑾萱的额头上沁满了豆大的冷汗,顾不得再多看上一眼,她便凝聚掌力,果断一掌反推而回,朝着身后拍了过去,不料,身后的“小倩”却早有防范,猛地拔出了连着血肉的鬼瓜,二话不说,整个身子当即轻飘飘地往后了开去,使她这一掌扑了个空。 郑瑾萱捂着伤口,回转过身来,这才发现眼前的鬼魂哪里还是“小倩”,分明是一个身着柠檬色黄衣的白发老妪,正在那儿满脸阴笑地盯着自己。 郑瑾萱怒嗔一声,眼中紫意流淌,正欲抱那一爪之仇,可其方一运转真力,受伤的肩膀处却是忽地袭来一阵恶寒,一股阴怨冰冷的能量竟随着她真力的流淌,在其体内横冲直撞起来。 怨气入体! “呃~”郑瑾萱只觉喉咙一甜,刺目的鲜血自嘴角滑落而下,其原本紫意流淌的双眸也是再次黯淡了下去。 “瑾萱姑娘!我们先走!”这时,身后的林成一把搂住了郑瑾萱,带着她瞬间夺门而出,往楼下急行而去。 见郑瑾萱受了如此重伤,林成心中着急之下,哪还顾得上什么降妖捉鬼之事,其当即便蒙生了退意,此时此刻他只想带着郑瑾萱尽快离开此地,找个地方好赶快替其疗伤。 “还走干嘛?都留下来陪我吧!”白发老妪狰狞一笑,鬼躯被一股奇异的气流包裹着,亦是以极快的速度没入了墙中。 林成催动尸化之力,以最快的速度下到了三楼,刚跑到楼梯口,他下意识地回头瞥了一眼,却根本没有瞧见那鬼妪的身影。 “奇怪?跑去哪了?” 这样想着,林成的身形却是丝毫未滞,急忙又要往二楼冲去,可下一瞬,他却突然发现!那老妪离地三尺,竟忽地从二层楼梯口处的墙壁上钻了出来! 老妪冲着林成狰狞一笑,她的鬼躯漂浮在空中,一隐一闪间,迅速朝着林成二人扑了过去。 “不好!”眼见前路被堵,林成也是大感不妙。 好在心念电转间,他这心中当即有了新的决断,他赶紧抱着郑瑾萱,身形一窜地重新回到了三楼,而后随便找了间屋子躲了进去。 林成赶紧掏出了两张挡煞符,还有一张破煞符,将这三张符箓贴在了屋内特定的位置,而后迅速打了道手诀,喝道: “夜月為陰,晝日為陽,陽日已伏崗,陰月需得三山護!急急如律令!起!” 林成此时所施展的名为“三山护月阵”,乃是符阵的一种,此阵需要三张不同种类的符箓作为符阵之基,在特定方位成三山拱月之势,具有一定的防护效果,已是现在林成所能想到的最佳阵法了。 咒毕,“三山护月阵”当即被引动,只见三张符箓上蓝芒一盛,相互勾连,散发出了相应的气机。 布下这“三山护月阵”之后,林成心中暂时一松,这三山护月阵威能不弱,想来应该能为自己争取个一时半会儿。 “瑾萱姑娘,你没事吧?”忙完这一切后,林成当下急忙察看起郑瑾萱的伤势来。 郑瑾萱的脸色有些苍白,不过为了不让林成担心,她还是强忍着疼痛,费力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儿。” “还说没事儿!”林成注意到郑瑾萱肩膀位置,赫然多出了五个触目惊心的血洞,汩汩的鲜血正不断自那五个血洞中漫溢而出,染红了她的整个肩膀,而郑瑾萱虽然贝齿紧咬,倔强地不发出一丝呻吟,但那如潮水般剧烈的疼痛,却已使得她的额头上出现了几层密集的细汗。 看到郑瑾萱受到如此重的伤势,林成心中莫名一紧,他旋即从自己的长衫上撕下了几角衣料,咬破中指,画了几道止血符助其止住了鲜血。 虽说已经暂时止住了鲜血,但不知是否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怨气入体的缘故,此时郑瑾萱的脸色已是变得苍白如纸,浑身透露着一股虚弱之感,显然已是没有多少余力了。 而这个时候,门外却骤然响起了强烈的“敲门声”。 “嘭嘭嘭……” 林成知道,这一会儿功夫,那白发老妪便已经追来了,而且正在试图进入房间内,这类似敲门声的声响,正是其为阵法所挡,冲撞阵法时所发出的。 “嘭嘭嘭……”的声音此起彼伏,落在林成二人耳中,简直就像是一首诡异万分的催命曲,二人的心跳皆是不由得加速跳动起来。 “林大哥,此番都是我太大意了,不曾想到这千幻鬼魈竟如此阴险狡诈,知道我对它威胁最大,故而设计抢先对我下手。”郑瑾萱神情一黯道,“我现在体内真力遭阴怨之气侵蚀,短时间内已是没有任何动手的余力了。” 郑瑾萱深深地看了林成一眼,跟着又认真说道: “林大哥,你不要管我,快走吧,少了我这个累赘,你一定可以逃出去的!” “说什么傻话,让我想想办法,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林成想都没想便当即否决道,正这样说着,他却听到门外的“敲门声”突然停了下来,与此同时,他又看到郑瑾萱忽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自己身后的某处,本就如纸的脸色愈发得苍白了几分! 第二百一十八章 拼死守护 林成下意识地回转过头,循着郑瑾萱的目光所向看了过去。 我去! 待得瞧清身后的景象,林成也是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只觉一股凉气自脚底直蹿至脑门。 只见靠近楼道那一侧的墙上,有着一扇离地足有七尺的窗户,而此时,这扇离地七尺的窗户上面,正贴着一张布满褶皱的阴翳老脸!如同魔鬼般肆意地往窥视着屋内,不是那白发老妪还能是谁! 那阴翳老脸见林成超其看来,立时白眼一翻,还特意冲着林成咧嘴一笑,发出了类似哭腔的叫声。 “开门呐~快让奶奶进来~” “奶奶会好好疼你们的~” “快开门啊~” …… 闻听此音,林成浑身又是一个激灵,不过这白发老鬼纵然把其吓得不轻,却也间接地提醒了他。他强敛心神,赶忙跑到了另一扇窗边,想试试看能否不走寻常之路,直接从这窗户里跳将出去。 不过,当其往窗外一看,看到自己与地面的距离后,心底却是直接凉了半截!从自己所处的位置到地面,少说也有五六丈之高,也不知当初建造这栋楼的建筑师是谁,构造可谓是独特无比,自己二人所处明明不过三楼,但感觉就像是在五楼都不止。以他的黑僵之体,从这里跳下去应该没有多大问题,但此时郑瑾萱却是重伤在身,若是带着她一起跳了,在这巨大的冲力下,她的五脏六腑定会受到强烈的冲击,甚至有可能当场破裂! 看来跳楼的方法是行不通了,既然已经没有了退路,那就只能拼上一拼,拼出一线生机来了,否则早晚也会是个死! 看着那用来布置“三山护月阵”的符箓上的蓝芒渐渐减弱,林成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从身后的布袋中掏出铜钱剑,将之牢牢扣在了手中,而后忽地对一旁的郑瑾萱认真说道:“瑾萱姑娘,你就待在这里,哪儿都不要去,乖乖等我。” “林大哥,你这是要?”郑瑾萱心思细腻,哪能不知林成是打算做那玉石俱焚之举,好为自己争得一丝生机,她当即摇了摇头,挣扎着欲要起身阻止。 可还没等她直起身子,便又双手一软地瘫坐了回去,因为失血过多,再加上阴怨之气侵体,她此时身上早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只得急道,“林大哥,这千幻鬼魈虽然不比我们先前遇到的那只老鬼,却也有着约莫练精化气的道行,更可怕的是,就算你侥幸伤到了它,它依旧能借助怨晶中的怨气不断恢复,你如何是它的对手?!” “事在人为,我就不相信这鬼魈没有任何的弱点,还有,我可没有你想得那般不堪,你就放心吧。”林成尽可能地冲其挤出了一丝笑容道。 看着林成淡淡的笑容,郑瑾萱心中竟莫名一酸,她晓得林成已然是下定了决心,自己决然不可能劝阻得了了。 “若你一定要去,就把此珠子也带上,催动它的法诀先前也已告诉过你了。” 说着,郑瑾萱从怀中摸出了五灵珠,费力将之递到了林成眼前。 林成想了想后也没有拒绝,接过五灵珠并将之收了起来。 “这五灵珠虽然威力不凡,却也极其耗费真力,上次你也已经施展过了,以你现在的道行只怕催动一次便会耗费尽你一身真力,所以……” 说到这里,郑瑾萱话语一顿,她深深看了林成一眼,眼中满是担忧之色。昔年古时,常听说有春闺女子,满心忧愁地送别即将随军出征的丈夫,害怕其一去不返,此时她的心情可能也是类似的。 林成回之淡淡一笑,宽慰道:“放心吧,不到最后一刻我绝不会动用它的。” 说罢,林成笑色一敛,扣紧了手中的铜钱剑,径自转身向门口走去。 开门前的那一刻,林成忽地身子微顿,背对着郑瑾萱道:“瑾萱姑娘,我林成不过贱命一条,先前你多次出手救我,这份恩情今天我哪怕是拼了性命也要还你!” 话落,林成心念一动,“三山护月阵”的范围顿时缩小,将郑瑾萱牢牢地护在了当中,而他自己却猛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大门又被重重地关上了,只听得门外骤然响起了林成刚毅的大喝声: “八陽聚匯,斬妖破邪!” 同时,那白发老妪苍老阴冷的声音也是跟着响起。 “桀桀~你这小子真是不自量力,简直是在找死!” 激烈的打斗声轰鸣不断,但声音却越来越小,显然两者是越打越远了。 “林大哥……”郑瑾萱眼角晶莹,默默祈祷道,“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儿啊!” …… 这千幻鬼魈果然已经有了练精化气的道行,一身鬼力已经能够透体而出,幻化出了形形色色的攻击笼罩住了林成。而其修炼出来的鬼气同样有着独有的特性,这些鬼气与一般的鬼气很是不同,它更加强烈,更加阴冷,其中似乎还包含着无尽的憎恨与阴怨。 好在林成已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经过先前与不同练精化气境界的鬼物交手,他已经有了些许对敌经验,故而此时面对一股股强凛的鬼气,林成旋即全力施展尸化之力,在不断闪避的同时,将手中的铜钱剑舞得密不透风,将一些躲闪不及的鬼气纷纷斩灭。 林成且拼且避,与那白发老妪一路从三楼的楼道交手至了四楼。 那白发老妪见鬼气根本伤及不到林成,也是渐渐失了耐心,只听得她忽地长啸一声,双臂凭空生出半丈来长,向着林成狠狠抓了过来。 林成骇了一大跳,其余光一扫,正巧瞥见一旁恰好有着一道门,便急忙往边上一扑,直接撞入了屋内。 然而,林成这前脚才刚进屋里,那白发老妪后脚便紧跟着透墙而入,双臂一挥,再次向着林成扫了过来。 林成想都没想便将身子往后一仰,鬼瓜堪堪从林成的面门之上一扫而过,两者相距不过几寸! 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 却是林成身后的一堆木质杂物被白发老妪的鬼爪扫中,纷纷爆碎了开来。 趁着白发老妪一击落空的机会,林成当即剑诀一掐,将手中铜钱剑一横,朝着头顶那对如长蛇般的鬼臂狠狠劈去。 “乾陽破陰!斬!” 白发老妪其中的一条胳膊被这气势汹汹的一剑斩中,顿时怪叫一声,立马缩了回去。 第二百一十九章 鏖斗 然而还不待林成高兴,其另一只胳膊却是反手一抓,将林成手中剑势未收的乾阳剑给牢牢抓在了手中。 乾阳剑上有着很重的阳气与剑煞之气,此时被那白发老妪抓在手中,就如同将那烫手的烙铁抓在了手中一般,不断有青烟冒起,而那白发老妪却仿佛感觉不到痛觉一般,厉啸一声,径自将手中的乾阳剑猛力一扯。 只听得“哗啦”一声,乾阳剑中的红绳竟被一把扯断,组成该剑的铜钱立时“叮铃当啷”散落了一地。 糟了! 林成看得眼睛都直了,这倒不是因为心疼,而是这乾阳剑对他来说实在至关重要,此时被废,就如同断掉了他的一臂! “小子,奶奶这就来好好疼疼你~”毁掉乾阳剑后,白发老妪阴笑了几声,森然鬼气再次弥漫而出。 面对呼啸而来的阴怨鬼气,林成脸色一沉,急忙结了剑指应对,然而此时少了乾阳剑,林成哪还能像之前那般从容应付,那些闪避不及的阴怨鬼气,他须得竭尽全力才能以剑指破开,几个呼吸之后,林成额头上便已沁出了涔涔冷汗,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这时,一道朦胧鬼气却如同幽灵般忽地出现在了林成的左侧,角度极其刁钻,林成闪避不及,瞬间就被当中蕴含的力道给撞飞了出去,却正巧落在了门口。 所幸林成如今处在尸化状态下,被这一两道鬼气击中,暂时还没有大碍,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身而起,而后迅速冲出了屋子。 既然这正面对抗不成,那就只能边跑边想办法,走那曲线报国之路了。 不料,林成这刚想往回跑,那白发老妪却是紧跟着透墙而出,堵在了前头。 “嗬嗬~别跑哇,你跑什么啊?!” 做你梦的别跑!我还他妈叫你别追了呢! 林成心中暗骂一句,二话不说又是掉头就跑,干脆围着环形的楼道与那白发老妪绕起了圈子。 林成时不时地转过头去,却发现这白发老妪始终紧紧追在他的身后,就好比是那老王八咬上了指头,死拽着他不放了! 都说这上了年纪的女人爱唠叨,这鬼老太婆也不例外,只见其一边死追着林成不放,一边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 “你别跑哇~” “跑什么啊?!” “快到奶奶怀里来啊~” …… 林成自己都不知道在这环形的楼道里绕上了多少圈,只转得是七荤八素,都快有些摸不着北了,可他哪敢停下,他可不想被这白发苍苍的老娘儿好好“疼爱”哇。 不过,跑着跑着,林成却突然听到身后那老娘们儿令人牙酸的鬼叫声戛然而止,消停了下来。 他不自觉地回头一看,只见身后空空荡荡的,哪还有那鬼娘们儿的影子! 我艹!这货到底又钻到哪里去了?!林成满脸惊异,他又往四周瞧了瞧,却同样没能发现那鬼妪“曼妙”的身影。 林成眼皮一跳,心中不禁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难道说……她去找郑瑾萱了? 恰在这时,一个阴冷的声音蓦然在林成头顶上方乍响。 “你是在找奶奶吗?!” 我去!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差点儿没把林成心脏给吓停了! 林成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抬头一看,却正巧迎上了那老娘儿的一对暴凸的白眼,与其来了个四目相对! 我艹! 受此惊吓,饶是林成也是头皮一麻,忍不住叫出了声来,只见那白发老妪,此时此刻就那么直僵僵倒挂在楼顶的天花板上,一头白发如枯草般无力地耷拉着,在阴风中缓缓飘动,见林成望来,她还特意冲着林成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璨黄的四环素牙。 “嗬嗬~这次看你还能往哪儿逃!” 白发老妪狞笑一声后,便已先发制人,探出了它那对形同枯槁的鬼爪向林成抓来,林成闪避不及,当下便被这对鬼爪给死死抓住了双肩。 林成刚欲挣脱,却又骇然看到,那白发老妪鬼口一张,翻着白眼向他面门上吸来。 林成知道这白发老妪是想要吸食自己的精阳之气,顿时心中一凛,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狠狠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头,滚烫的舌尖血被林成逼成了一道血箭,自其口中一闪而出,径自没入了那鬼妪的嘴里。 林成本就是古今罕有的阳尸,其口中的精阳涎更是其身上阳气最盛之物,那白发老妪将之一吞而下,就如同吞了块烧红的烙铁,当即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嚎,抓住林成的鬼爪一松,忍不住抱头乱窜起来。 眼见此景,林成脸上闪过一丝喜色,旋即又摸出最后的两张蓝纸镇鬼符拍了过去,欲要给这鬼妪来个双管齐下。 那白发老妪受创之下,反应能力也没了先前那般敏捷,当下便被蓝纸镇鬼符给打中了身子,整个鬼躯当即一顿。 只是这镇鬼符显然也没能彻底镇住这白发老妪,只见那白发老妪虽然停了下来,但其浑身上下却仍在不停地颤抖着,就跟触了电似的,而贴在其身躯上的那两张镇鬼符亦是忽明忽暗,光芒闪烁不定。 林成心知那是白发老妪正在冲击镇鬼符中的灵力,以其练精化气的道行,只怕这两张蓝符级别的镇鬼符奈何不了她多久,而这点功夫肯定是不够他带着郑瑾萱逃走的。 想及此处,林成当即便否定了逃跑的念头,从怀中取出了五灵珠,打算进行殊死一搏。 因为之前已经使用过一次五灵珠,故而此时林成施展起来已是驾轻熟路,少了当初的生涩,使得施法时间大大缩短。 林成咬破舌尖,将精血滴在五灵珠上,当下催动起此宝的法门来。 随着法门的运转,五灵珠旋即毫光大盛,而其丹田内的真力也是随之被迅速抽吸了过去,如此换来的,正是一条栩栩如生,头生龙角的蛟龙光影! “给我灭!” 林成心念一动,那蛟龙虚影当即咆哮一声,龙尾一甩,便将那白发老妪死死缠住,跟着,只见其龙口一张,就要将那白发老妪给整个儿吞食下去。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贴在那白发老妪身躯上的两张镇鬼符却是忽地无风自燃,少了镇鬼符的镇压,白发老妪当即化作了一团黑气,脱离了龙尾的束缚。 第二百二十章 疑云 林成想都不想,赶紧催动蛟龙虚影,猛然一吸,将许多黑气都吞食进了口中,然而却仍有一部分黑气逃了出去。 见状,林成心中一急,忙欲催动蛟龙虚影再次发动攻击,然而其才催动法门,却忽地脸色一白,虽然他方才只不过是催动蛟龙虚影发动了一次攻击,却已将其丹田内的真力几乎消耗一空,少了真力的支持,那蛟龙虚影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当即溃散了开来。 而那部分逃出去的黑气又蓦然往中间一聚,在不远处重新凝结出了那白发老妪的身影来。只是,此时的白发老妪,小腹以下位置竟全都不翼而飞,只留下了残缺的上半身仍漂浮在半空之中,身上的气息萎靡了大半。 “你找死!”白发老妪满脸的怨毒之色,整张面孔也因为痛苦而剧烈地扭曲在了一起,但见其浑身上下戾气鼓荡,一副恨不得将林成扒皮抽筋的模样,显然林成已经彻底惹怒了她。 “死!我要你死!你们都得死……” 白发老妪咬牙切齿地厉叫着,雾气一般的身躯无风自动,泛起了圈圈涟漪般的波纹,而后便在林成欲绝的目光中,其残缺的下半身竟又缓缓地凝聚了出来。 连五灵珠都不能彻底解决它吗?!林成心底不禁生出了一抹寒意,难道自己今天真的会死在这儿? 一时间,林成心里闪过诸多念头…… 不,不可以!他忽然想到了郑瑾萱,他要是死了,郑瑾萱必然也难逃一死,自己烂命一条死不足惜,但是郑瑾萱不可以,就算是为了郑瑾萱他也不能死!不能够! “我还有机会!怨晶,对,怨晶,我得想办法取出她体内的怨晶……”林成如此告诫自己,心底忽地又涌出了一股强烈的求生欲。 “但是,那怨晶究竟在何位置?!” 林成如今只能确定的是那怨晶应该不在对方的下半身,那是在哪里?难道是在鬼门?正这样想着,林成却忽地听到耳边响起了尖锐的破风声,随后便见几道阴森的鬼气如箭矢般向他直冲而来,却是那白发老妪不待自身完全恢复,就要忍不住对其下手了。 林成哪还敢耽搁,当即左脚一点,一个鸽子翻身避过几道先后袭来的鬼气,而后一个飞挺,又向对方直扑了过去。 夜色如墨,林成的右臂上也悄然亮起了一层不易察觉的深色幽芒,正是那能够腐蚀灵魂的尸毒。拼了! 然而,那白发老妪在先后吃了林成两次亏后,如今哪还会再给他近身的机会,见林成向她扑来,她当即阴笑一声,整个身子化作了一道幽芒,没入了墙壁之中,立时不见了踪影。 林成扑了个空,可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却突感背后一阵恶寒传来,跟着,他整个身子便不受控制地,被狠狠地抛飞了开去,重重地撞在了墙上。 林成刚欲立起身来,却又被一道无形的阴风一甩,再次撞在了墙上。 “嗬嗬~你小子似乎挺皮糙肉厚的,就是不知道你究竟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白发老妪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阴笑,干瘪的老脸上尽是玩味之色。 往后的半刻钟内,鬼力夹杂着阴风,如怒涛一般,不断拍向林成,而林成此时就像是那狂风怒浪中的小舟,不断被巨浪席卷,裹带着,往礁石上狠狠撞去。 饶是林成僵尸之体再怎么强悍,也经不起这般摧残,半刻钟之后,在撞墙倒地的刹那,林成脸上血色一闪,终是忍不住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林成惨笑一声,估摸着再有两三下,自己的尸化状态就会破除,到时候只怕便是他身首异处之时了,而他却连一丝反抗的机会也没有。 不过,就在其心生绝望之时,那赵小倩的鬼魂却忽地出现在了白发老妪身后,并一把从背后死死抱住了白发老妪,而后冲着林成大喊道:“快!攻击她的胸口!” “你竟敢背叛我!”白发老妪怒不可遏,阴怨的鬼气如化作了阴风剃骨刀,直刺身后赵小倩的鬼魂而去。 赵小倩的鬼魂如遭利刃切割,剧烈的疼痛使她痛嚎不已,却依旧咬着牙死缠着对方不放。 “快!胸口!” 林成虽然不晓得这赵小倩的女鬼为什么会突然出来帮他,却也懂得现在不是思索这个的时候,当即一个乌龙绞柱从地上挺蹿而起,而后踏足点地,直扑白发老妪而去。 “小倩,奶奶的好孩子,快放开!放开,快……” 眼见林成向其直扑而来,那白发老妪剧烈地挣扎,可小倩的鬼魂却仿佛抱了必死之心一般,死死缠着她不放,她顿时慌了起来,再也没了先前的镇定。 “给我死吧!”林成大喝一声,抬起的右手黑光凝聚,如同镀上了一层幽芒,而后在那白发老妪惊恐至极的叫声中,自上至下,斜斜地刺入了她的胸口,在其中稍一停顿后,便又飞快地一缩而回。 白发老妪仰天发出一声惨啸声,其身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破洞,不计其数的阴怨之气从其体内蹿出,化作强劲的气流席卷开来,将林成连同小倩的鬼魂全部震飞了开去。 “我去!这还不能解决她?”林成整颗心不禁沉到了谷底,不过他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了,在发出这最后一声惨啸后,那白发老妪神色一黯,身上的气息迅速衰败了下去,身上溢散出了点点白光。 “是他们把我变成这副模样,而今终于解脱了,谢谢你……” 在被林成取出了其体内的怨晶后,白发老妪的眼眸已渐渐恢复了清明,再没了先前那般狰狞,她看着林成,眼中透露着一丝解脱之色。 “他们?他们是谁?!”林成闻言心中一凛,急忙追问道。 “他们……” 然而,还不待那白发老妪回答,其整个鬼驱却轰然崩溃开来,化作无数莹白色的星火光点,彻底消散在了空中。 “他们究竟是谁?千幻鬼魈体内的怨晶是他们搞的鬼吗?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林成思绪万千,他摊开手心,只见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黑色晶体正静静地躺在自己手中,散发着深邃的幽暗光芒。 “这……就是怨晶吗?”林成喃喃,看着手中的黑色晶体怔怔出神。 第二百二十一章 死因(一) 这时,从不远处传来的一阵痛苦的呻吟,又将他的思绪重新拉回了现实。 林成这才想起自己似乎忘却了一件重要之事,他忙将手中怨晶一收,跑到了赵小倩的鬼魂身旁。 只见此时赵小倩的鬼魂横躺在地上,双目紧闭,浑身不停地颤抖着,身上正有丝丝缕缕的阴气缓缓自空中溃散而去,使得她的鬼躯愈发得淡薄虚弱。 看到这里,林成脸色不由一沉,鬼魂其实和人一样,人伤势过重会死亡,鬼魂同样也不例外,这赵小倩的鬼魂方才为了制住那白发老妪,从而遭受到了极为猛烈的创伤,现在已是元气大伤,正处在魂飞魄散的边缘了。 不过要救她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要耗费不小的代价罢了。 “就当是为了瑾萱姑娘吧。”林成略一沉吟,而后便微叹一口气地俯身凑到了女鬼近前,两唇相对,仅隔了半寸左右。 随后,便见林成嘴唇微启,吐出了一口氤氲夺目的气团来,那女鬼虽然陷入了昏迷,没有意识,但仍是本能地将这团阳精之气吸入了口中。 在送出这一口阳精之气后,林成立起身来,脸色却是不由一白,这一口阳精之气可是关乎到他自身的精元,代价不可谓不大。好在,这阳精之气确实有效,那小倩的鬼魂在吸食了这阳精之气后,脸上的痛苦之色当即一缓,阴气溢散的情况亦是跟着一止。 见状,林成心中一松,从布袋中取出乾坤袋转手一兜,将小倩的鬼魂暂时收入了其内。 …… 身在二楼阵法中的郑瑾萱,亦是听得了那白发老妪最后发出的那声厉啸,心中顿时一紧,还以为其正在逞凶。而在那声厉啸过后,一切都沉寂了下去,在耳中,再也没了任何动静。 “林大哥……”郑瑾萱眼眶含泪,在其想来,林成应该有极大的可能已是遭遇不测了。 那么千幻鬼魈的下一个目标肯定就是自己了! 郑瑾萱哀色一敛,挣扎着从地上立起,摇摇晃晃地朝门口走去,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息,郑瑾萱总算暂时压制住了体内阴怨之气的侵蚀,勉强恢复了些许行动能力,不过,因为时间太过紧迫,她还没来得及将阴怨之气逼出体外,受此影响,她此时至多只有一击之力。 “林大哥,我就算是死,也一定不会让她好过的!” 郑瑾萱眼中闪过一抹寒意,她拔下扣住乌发的发簪,划破手腕,正准备以自身的鲜血为引,施展某种同归于尽的禁术,恰在这时,房间的门却突然开了,一个熟悉的人影自门外进入了她的眼帘。 “林大哥?”郑瑾萱不禁一愣,眼神中有着惊喜,亦是有着不敢置信,但下一瞬,却都化作了警惕之意。 “瑾萱姑娘,你……”林成见到郑瑾萱,脸色一喜,刚想把喜讯告之于她,可还没等他将这话说出口来,却见郑瑾萱猛地拨动手中的银簪,朝着心口扑了过来。 林成神色一凛,旋即将身子一侧,避过了郑瑾萱的袭击,而后一举拽住了她拿着簪子的玉腕。 “瑾萱姑娘,你为何要袭击我?” “哼,伤了我一次不够,如今还想再化作林大哥的样子来骗我吗?”郑瑾萱脸色一寒,说罢,右手一并,跟着又是一掌劈向了林成胸口。 林成恍然,原来郑瑾萱是在怀疑自己,是否也是如先前赵小倩的鬼魂一般,是那千幻鬼魈幻化而成的。 他一把抓住郑瑾萱的手踝,化去了她这一掌后,便轻声说道:“河妖,母煞。” 郑瑾萱闻言当即一震,这千幻鬼魈虽然能化作别人的模样,但记忆却是复制不了的。 “你真是林大哥?”郑瑾萱呢喃着,却仍是有些不大确信。 “你不认识我,这个你总认识吧?”林成点点头,当即松开了郑瑾萱的双臂,从怀中取出五灵珠,当着她的面将五灵珠的驭使口诀说了一遍,这口诀是郑瑾萱亲自告诉他的,想来足以证明自己的身份了。 果然,郑瑾萱听罢,脸色立时一松,林成看了看郑瑾萱受伤的右肩,正想询问下她的伤势,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下一瞬,郑瑾萱却突然扑入了他的怀中。 “这……”香躯入怀,一阵柔嫩的触感传来,一时间,林成也有些错愕,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林大哥,我还以为……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呢……”一行清泪自郑瑾萱眸中缓缓流淌而下。 郑瑾萱的真情流露让林成心中不由一暖,他亦是不自禁地抬手抚了抚郑瑾萱的秀发,柔声说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郑瑾萱娇躯明显一震,她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失态,急忙自林成的怀中抽回了身子,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羞红之色。 片刻之后,她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连道:“对了,林大哥,既然你现在安然无恙,如此说来……那千幻鬼魈莫非……已被你斩灭掉了?” “是小倩在最后帮了我,否则我可能真的就回不来了。”林成自然没有隐瞒的意思,他点了点头,便将方才发生之事,如实地向郑瑾萱叙述了一遍。 听到凶险之处,郑瑾萱亦是忍不住连连色变。 林成取下系在腰间的乾坤带,左手一抖,将赵小倩的鬼魂从中放了出来。 “小倩!”看到赵小倩的鬼魂,郑瑾萱不禁心绪有些荡漾。 在此之前,赵小倩的鬼魂也早已醒转了过来,此时见到郑瑾萱,她的神色亦是有些激动,但紧跟着,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忽地一黯,眸中隐隐透露出几分愧疚之色来。 “可卿,我……我对不住你!方才我……” “什么对不住?”郑瑾萱摇了摇头,宽慰道,“我知道此前你的魂魄上被人中了印记,受人控制,如此做为都是迫不得已的。” 赵小倩心中一震,点了点头,缓缓道出了实情。她的确是为千幻鬼魈所制,时常迷迷糊糊,偶尔才有清醒的时候,先前正是那千幻鬼魈控制着她故意引郑瑾萱步入圈套的,目的就是为了率先除掉威胁最大的郑瑾萱,而她虽然知晓这个阴谋,但她自身的意志却根本无从反抗,反而还要被迫成为千幻鬼魈的帮凶,就好比那傀儡一般。 第二百二十二章 死因(二) 若不是林成后来与那千幻鬼魈相斗,在某个瞬间用五灵珠重创了对方,使得小倩的鬼魂趁机偷偷摆脱了千幻鬼魈对她的控制,她也无法在最后时刻出现,从而帮助到林成的。 郑瑾萱斟酌了片刻后,突然问道:“对了,小倩,你的死是否也是与那白发老妪有关?你不会是自尽的对吧?” “我……”赵小倩的鬼魂沉默了片刻后道,“我确实是自己了结了性命。” 郑瑾萱有些不大相信:“小倩,你为什么这么傻,有什么理由非要自绝而亡呢?” “我……” 赵小倩的鬼魂神色一暗,但又显得有些欲言又止,似乎并不想多提什么。 这时,一旁的林成拿出怀表看了一眼,眉头一皱,不得不打断了两者的话道:“替身草人一个时辰的时限快到了,我们还是先早些离开此地为好,剩下的话便等出了这栋房子再说罢。” 说罢,林成自布袋中将那替身草人取了出来。 “进来吧。” 赵小倩的鬼魂朝郑瑾萱看了过去,露出征询之意来,因为在其印象中,她是无论如何都离不开这间屋子的。见她的目光望来,郑瑾萱当下也是点了点头,回之以可行的眼神。 显然,赵小倩的鬼魂对郑瑾萱是十分信任的,见郑瑾萱首肯,她二话不说便化作了一团阴气,幽光一闪地没入了草人之内。 林成将草人一收,与郑瑾萱对视一眼,当即朝楼下走去。 寄入替身草人之后,赵小倩的鬼魂果然成功摆脱了此地的束缚,被顺利带出了屋子。 “谢谢你可卿,还有谢过这位先生了。” 赵小倩的鬼魂看了看身后的旧楼,又四处张望了一番,确定自己终于从那鬼地方脱身后,忍不住有些欢愉。 见能帮到自己的好友,郑瑾萱亦是有些喜意,往向林成的目光中也不由多了几分感激之色,但短暂的高兴过后,郑瑾萱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倩,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想不开?在我印象中的你,可一直是个乐观活泼的人啊!” 听罢,赵小倩脸上喜色不禁一黯,默默低下了头。 “小倩姑娘,方便的话,就将你的事都说与我们听听吧。” 见对方沉默着不想说话,林成亦是跟着开口说道,与郑瑾萱一样,他的心中同样有着不少疑惑,尤其是那千幻鬼魈临死前口中提到的那个“他们”,林成很想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会不会和歌舞厅一事有什么关联?“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种种疑惑,像是隔着云雾的庐山,让人看不真切,又摸不透彻,他迫不及待地希望能从赵小倩鬼魂的口中得悉些什么。 听到林成这么问,赵小倩眼中不由闪过一缕凄色,她点了点头,旋即在幽幽的叹息声中,娓娓地道述起来…… 那是半年前的春天,她在跟随一位同学参加某个小型聚会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男人,赵小倩说,那个男人谈吐不凡,幽默温雅,散发着一股独特的魅力,赵小倩当时便对他一见倾心了,而更让赵小倩芳心激动不能自已的是,那个男人似乎同样注意到了她,在宴会上主动与她搭话,并在事后开始了疯狂地追求。 没多久,不谙世事,温柔单纯的小倩便在对方的爱情攻势中彻底迷失了。她疯狂地爱上了那个男人,这是她的初恋,少女情怀的她天真地认为那个男人同样也是这般深爱着她的。 她是如此地深爱着对方,以至于不顾一切,奋不顾身,她将自己最珍贵的,白璧无瑕的身子都交给了他。她认定,眼前这个男人就是自己终生的归宿,将最美好的一切都给了他,她认为,这很值得。 然而,书中白头偕老,两不相离的爱情故事终究只是美好的泡影,世上多得还是薄情寡义之人。相处没多久,那个男人的本性就渐渐暴露,再也没了先前那种风度,但处在爱情里面的女子就是傻子,她对这一切视而不见,还以为是自己的缘故从而不断反省。 不过,这终究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偶然的一次机会,她无意中撞见了他光明正大地去了妓院,一夜也未见他从其中出来。 事后,她就此事去问他,他却只说是在里面约了朋友,秘密协商一些重要之事,因他的朋友好色,故而地点便选在了妓院之中,他自己却是洁身自好,与那些红尘女子始终保持“特定”距离的。 在他的花言巧语,连哄带骗之下,天真的她还真的相信了,并为自己的猜忌多疑深感自责。然而狗却始终改不了吃屎,经此一事,那个男人非但不曾收敛,反而愈发得变本加厉,对其来说,好像周旋在不同的女人之间,在她们体内留下自己的气息,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离他去妓院仅仅隔了三日,她却又一次意外撞破了他的行迹,光天化日之下,他竟搂着别的女子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卿卿我我,打情骂俏。 那一刹那,她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颤抖着身子走上前,她要问个究竟!而那个男人,在自晓无法圆场的情况下,索性也就不再掩饰,暴露出了自己的本性,他横眉竖指,对她冷言冷语,说她是故意搭上自己的婊子,各种污言秽语不断,在奚落了她一顿后,那个男人拉着身边另一个女人扬长而去。 她知道自己被骗了,她怎么都无法把眼前这个男人和当初那个温文尔雅的他联系到一起,她崩溃了。 为什么会这样?!她不断地质问着自己,就如同患了失心疯一般,她落着泪,在潜意识的驱使下,来到了这栋楼里,正是在这栋楼里,他二人尤花殢雪,她把自己最纯洁的身子给了偷偷溜进校园来的他。也正是在这里,他对她许向了海誓山盟,说要相伴她一辈子,她竟全都信了! 可结果呢? 她很想恨那个男人,但她却又不舍得报复那个男人,因为她爱他,爱得如此无可救药,以至于想到了以轻生的方式来结束这种悲痛。 这种念头一旦生起,就很难再被掐断了,她浑浑噩噩地走到了某个杂物间里,随手打破了一个老旧的密封瓷坛,拿起碎片割破了自己手腕,最终血涸而亡。 第二百二十三章 人渣 听到这里,林成不禁叹了口气,这个世界上从不缺傻子,为爱情能够付出一切的傻子。殊不知,昙花一现的感情,无法真诚地可靠地长期地相爱,这其中,是相当一部分人道德方面存在的严重缺陷,倘若硬要追究,那归根结底,便是爱错了人。 就如赵小倩她,爱上的那个男人,很显然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人渣,他纵横情场,以玩弄女性为乐,根本不值得赵小倩为他付出那么多,更不值得其为种人付出生命,须知生命无法用来证明爱情,因为它脆弱无比,根本没办法承受那种挥霍。 “他叫什么?!”郑瑾萱则是冷声问道,虽然仅仅这几个字,但林成却从中感受到了一股不一样的寒意,那种寒意直击心底,说实在的,自打认识郑瑾萱以来,林成还从未看到对方露出过这副姿态,很显然现在的郑瑾萱已是出离了愤怒。 见赵小倩沉默着不说话,郑瑾萱再次开口说道,声音依旧是那么的冰冷。 “你还在傻些什么?你都为他付出了生命,可他呢,你问问自己,他为你又何曾做过了什么,难道就仅是那些水月镜花的诓骗之言吗?你的死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痛痒,他现在可能正在哄骗其他的女人,亦如当初的你一般,你们于他来说,始终不过是一个玩物罢了……” 在郑瑾萱冰冷的一字一言之下,林成看到,赵小倩的鬼魂忽然双手抱住了脑袋,面露痛苦之色,情绪有了很大的起伏。 “不要再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告诉我,那个男人究竟叫什么?!”郑瑾萱依旧冷声追问,看样子,她是打算要为赵小倩的鬼魂打抱不平了。 “啊……他叫周郎浪!”其实在恢复了清明后,赵小倩对那个男人的恨意已经淡弱了不少,不可否认,她还是爱他的,毕竟那是夺走了她贞操的男人,即使对方间接地害死了她,甚至在知晓此处闹鬼后,似乎还请人来捉过她,但她始终还是爱他,这份爱绝对比对他的怨恨要多。 但此时此刻,郑瑾萱却是成功激起了她心底的愤恨,在郑瑾萱的连番追问下,赵小倩的鬼魂几乎是咆哮着喊出了这个名字。 周郎浪?在听到这个名字的刹那,林成完全愣住了! 这完全出乎了林成的意料,他真的不敢相信,这世上竟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我去!怎么又是这个畜牲!”林成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第一反应便是抑制不住地破口大骂。 “怎么,你认识?”郑瑾萱不禁有些好奇林成为何会有如此反应,赵小倩的鬼魂亦是面带异样地看着林成,似乎是在等着他作出回应。 “他就是秀儿如今的男朋友,之前有一次,你也见过的。”林成强压着怒火,沉声说道。 “竟是他?”郑瑾萱也是暗叹命运的神奇了。 林成点点头,又将不久前,自己在一家首饰店里,看见周郎浪和别的女人暧昧不已的事情当着两者的面说了一遍。 “好一个勾三搭四,朝秦暮楚的周郎浪!”郑瑾萱的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如果说在此之前,赵小倩的心里还是有些复杂的话,那么此刻在听完林成所言之后,其脸上透露出的怨恨之色却已是越来越多,并逐渐压过了其心中残留的那丝温存。 “他……一定会遭到报应的!”赵小倩惨然一笑,显得极为不甘。 郑瑾萱却是轻哼一声,道:“哼,何须等天道来报应,我们这就让其付出应有的代价。” 对于郑瑾萱的想法,不论是林成还是赵小倩都没有反驳,反而还很支持,像周郎浪那种人渣确实是要让他付出相应的代价了,否则任由他这么下去,还不知道有多少女子会遭其毒手,更何况李苏秀如今亦是被他蒙在鼓里。 虽然身为道士,但林成可不会狭隘地认为,道士就只能做降妖捉鬼一事的,在这人世之中匡扶正义,惩戒恶人,亦是行道的另一种方式,但求无愧于心就好。 “周郎浪……”林成喃喃,眸中冷光闪烁,对方三番两次地被自己撞破行径,这肯定不可能仅仅只是巧合,也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吧,天意欲要借其之手,来惩戒这个人渣。 不过,抛开这一事,林成却还有着另一重要之事要问赵小倩的。 “对了,小倩姑娘,在那之后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你是如何被这千幻鬼魈所控的呢?” 见林成问她,赵小倩的鬼魂又接着说了下去…… 在自尽之后,小倩发现自己居然变成了鬼魂,这才知道虚无缥缈的鬼魂一说竟是真的。 至于她为什么走到这个房间,又为何选择了以割腕的方式轻生,也许是机缘巧合,也许是定数使然。她不知道自己随手打破的瓷坛中,就封印着一只恶魂,由于血液的流失,她渐渐失去了知觉,不过在失去意识前,于迷迷糊糊中,她看到那被自己打破的瓷坛中缓缓升起了一阵青烟,随后出现了一个身穿黄衣的白发老妪,白发披肩,背对着她,枯瘦的老手中握着一把破木梳子,慢慢地,慢慢地梳理着自己的白发,一下,一下,又一下…… 接下来的事,林成他们也都晓得了,因为这栋屋子的原因,她被困在了这里,最后被那白发老妪所控,身不由己。 “那个瓷坛想来应该是起封魂之用的一类法器?”林成喃喃,又急忙追问道,“那她有没有和你提起过,她是被何人封印在那个瓷坛中的?或者她有没有和你提到过“他们”是谁?” “他们?”赵小倩的鬼魂显得很是疑惑。 虽然林成看到对方的神情,心中多少已经有了答案,但他还是补充了一句道:“就是一些非同寻常之人。” 听罢,赵小倩的鬼魂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只听得她若有所思地道:“说起非同寻常之人……我还真远远见过一两次的,第一次来的是两人,第二次来的是三人,他们会些厉害的法术,连之前控制我的那只鬼魂对他们都很是恐惧,我一直以为是他找来捉我的道士和法师,难道说……?” “不错,若我所料不错的话,那些人应该就是封禁那千幻鬼魈之人了。”林成心中一动道,“你还知道些什么,有没有关于他们更多的信息?” “我也仅见过他们两次,之后便再没见过他们了。”赵小倩的鬼魂摇了摇头,显然其所知道的也仅限于此了。 “这些人究竟是何来历?”林成不禁再次蹙起了眉头,陷入了沉吟当中。 见到林成这般神色,再结合其方才所问之言,郑瑾萱当下也是忍不住问道:“林大哥,你莫非是发现了些什么?” 林成想了想,便将那千幻鬼魈临死之前所说之言当着二女的面又重新复述了一遍。 “千幻鬼魈竟是人为造就的,他们究竟想干什么?”郑瑾萱不曾想到这背后居然还隐藏着这么一批影子般的神秘人物,在暗暗震惊“他们”非凡手段的同时,她也很好奇“他们”到底是何身份,还有“他们”的目的。 “算了,此事毫无头绪,现在多想也是无用。”林成无奈一叹,只得暂时将此事抛诸在了脑后。 略微思索了片刻后,林成跟着又是目光一寒地说道:“现在还是让我们好好讨论讨论该如何惩戒周郎浪那个杂碎吧!” 郑瑾萱见到林成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禁美眸一亮道:“林大哥,莫非你已有了什么良策?” 林成点了点头,嘴角弯起了一抹弧度:“这白眼狼,如果仅是揍他一顿,让其受些皮肉之苦,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了,得想办法给他个天大的惊喜。” “惊喜?”郑瑾萱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去找个机会把他引出来,而后我们先狠狠揍他一顿,剩下的就要看小倩姑娘的了。” 林成笑着看了赵小倩一眼,而后将自己的想法向两者诉说了起来。 听完林成的计划后,郑瑾萱掩嘴一笑,颇有些意外地打量了林成几眼,道:“行啊,林大哥,没看出来,你鬼点子还挺多啊,这么损的招数都能被你想出来。” 林成摸了摸脑袋,嘿嘿笑了两声道:“哪里,哪里……对付非常之人,自然要用非常之法嘛。” 林成又转头征询赵小倩的意见,赵小倩自然是不会反对,当即应承了下来,并且隐隐还有着一丝迫不及待的感觉。 “何时动手?” 林成斟酌了片刻后,坏笑道:“现在夜色已深,这样吧,我们今晚就先回去好生歇息一番,我再将之前的方案‘润色’一番,等到时机成熟之时,我自会通知你们的。” “等出了这口恶气,我再作法替你超度。” 林成再交代了几句后,便各自分别了,赵小倩的鬼魂自然是跟郑瑾萱待在一块儿,而林成则是独自一人回了自己住处。 …… 第二百二十四章 替天行道(一) …… 一座僻静的小院内。 林成正懒散地倚靠在一张太师椅上,身子跟着椅子一来一回地轻轻晃荡着,此时他的手中还拿着一封拆封的书信,待得看完书信上的内容后,林成的脸上却是不自禁地生起了几分玩味之色来。 这封书信是他方才在门内的地面上发现的,显然是有人透过门缝偷偷塞进来的,而写这封信的落款人居然就是周郎浪!也不知他是从哪里晓得林成住处的,总之这封信的大意就是要林成明晚去城南郊外的破庙中一聚,说的好听,其实就是要找林成去算账,而在这书信的结尾,这孙子居然还用了“恭候卿临,不见不散”等大肆挑衅的字眼。 “好你个周郎浪,你这可是地狱无门自来投了啊!既然你执意找死,那就由不得我了。”林成冷笑一声,敢情这孙子还最先坐不住了,看来之前首饰店中那一事,已是令他对自己暗暗怀恨在心了。 要说,这周郎浪也真够沉不住气的,居然这么快就想给林成些颜色瞧瞧了,由此便可以得见,他是一个心胸极度狭隘,并精于算计之人。不过,他既然蚊子找蜘蛛,此番自己主动送上门来了,倒也省却了林成一番心思。 “周郎浪……”林成捏了捏拳头,心里头竟还隐隐有些期待明天的相会了。待得明天见了面以后,他定要替天行道,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畜牲,让他知道为什么花儿会这样红!草头鸡为何不能上天! 虽然这其中不免参杂着些许私心,但更多的,却是林成对这种败类的不齿,倘若周郎浪真是一个品行端正,温文儒雅的好男人,那么林成自会衷心祝福他和李苏秀,可实际上,他却是一个两面三刀、虚伪做作的小人,为了李苏秀的幸福,为了替赵小倩的鬼魂报仇,为了让其不再荼毒更多的女性,林成自然是要出手的。 …… 第二天。 夜幕将降,城南一处荒无人烟之地。 这地方离津城足有二十多里地,位置偏僻,鲜有人来,那周郎浪大晚上的把林成约到这来,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没安什么好心。 林成与郑瑾萱四处找了找,便在附近发现了周郎浪口中的那座古庙。 这是一栋古老的寺庙,年代久远,具体建于何时已经无从考究,只知道迄今为止已经荒废不知道有多少年了。古庙外碎瓦遍地,杂草丛生,足有一人来高的蒿草将古庙的大半都遮掩在了其下。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就是连乞丐都不愿意来的。 不过,这平时鲜有人来的古庙中,此时却隐隐有着火光跳动,其内,影影绰绰的,似乎有着不少人影。 “看来这臭小子还找了不少帮手。”林成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古庙,冷笑了一声道,“瑾萱姑娘,你还有伤势在身,待会儿就不用动手了,我一人足矣。” “放心吧,我的伤势已无大碍了。”郑瑾萱轻飘飘地说着,眼中却有着一抹寒意一闪而逝,“再说了,教训这种人渣之事,怎能少得了我呢。” 不要说,林成还真的有些喜欢郑瑾萱这种干脆利落,简单率真的性格了,因为他自己似乎同样也是这种性格。 “那好,这就开始吧。”林成不再阻拦,旋即轻笑一声,率先向古庙走去。 郑瑾萱亦是淡淡一笑,莲步轻挪,跟了上去。 待得进了庙内,林成四下一扫,便将屋内情形知晓了个大概。 破庙内蛛网密布,杂草遍布,连砖头上都长满了绿毛,而在这破庙深处的地面上,正点着几堆篝火,篝火旁,三三两两,或躺或仰,围满了不少人,乍一看,足足有十数人之多。 这十数人见有人进来,当即跟拔秧子似的,一个个陆续站起身来。在篝火的映衬下,一个个袒胸,面带凶光,这些人,一看便晓得都是刀头舔血,混迹江湖的狠角色儿,而那周郎浪,就站在这班人群之中,跟欠儿登似的,满脸得色地看着林成。 “呦,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见林成来了,周郎浪脸上喜色一闪,故意拔高了腔调,怪里怪气地问道,“怎么就来了你一个人啊,你该不会真的傻到以为我是来找你聊天的吧?!昂~” 林成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而这时郑瑾萱也刚好缓缓走了进来。 郑瑾萱肤如凝脂,双眸似水,浑身上下带散发着淡淡的冰冷,就如同从那月宫之中走出的绝代仙子。 好一个冰清冷艳的绝色佳人! 周郎浪一双狗眼瞪得老直,哈喇子简直都快流地上了,他此时已经认出了郑瑾萱,他记得第一次与林成见面之时,便见过眼前这个女子,当日虽只是匆匆一眼,但郑瑾萱绰约风姿却给其留下了挥之不去的印象。而他身边那些凶神恶煞的汉子,亦是一个个双眼圆瞪,眼珠子都快撑爆了,吞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呦,怎么还把这个漂亮的妞儿也给带来了,该不会是知道错了,所以特意找她来讨好大爷我,求大爷我放你一马吧?” 周郎浪色性大起,完全暴露了出来,显然这才是他的真正面目。 他那双狭长的贼眼肆无忌惮地在郑瑾萱曼妙的身姿上来回打量着,见林成不说话,他又舔了舔舌头道:“嘿嘿,若是她将本大爷还有我这帮弟兄都伺候好了,本大爷也不是不能就此放你一马的。” 周郎浪这番话,自然引得其身后的色狼们纷纷高呼叫好。 对于眼前的乱象,林成只是冷冷一笑,寒声说道:“说完了?我保证让你们一个个几个月都下不了床。”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别说老子没给过你机会!等把你解决了,这小妞儿还不照样是本大爷的。”周郎浪仿佛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舔了舔嘴唇,狞笑了几声道,“也不知道你脑袋是不是让驴踢了,居然大半夜的敢带着她来见老子,待会儿老子就要和她在你面前上演一番‘好戏’,我会让你一辈子记住我的!” 第二百二十五章 替天行道(二) 林成目光斜睨,以一种近似挑衅的口吻回道:“我相信你也一辈子会记住我的!” “好!好!好!”周郎浪怒极反笑,连道三个好字,他转过头,当下对着身边某个虎背熊腰的壮硕汉子使了个眼色。 那男子当即会意,捏了捏拳头,咧嘴一笑,而后朝着林成猛扑了过来。 林成看起来颇为消瘦,而这汉子的身形起码比他壮硕一倍不止,在周郎浪看来,对付林成,仅此一人就足够了。其实此时此刻,他已是有些后悔带这么多人来了,这让其白白浪费了不少金钱。 那大汉虽然体型壮硕,却并非只是头脑简单之辈,他巧妙地借助了身体的冲势,凝聚浑身力气,一拳猛地砸向林成的面门。 然而面对这彪形壮汉气势汹汹的一拳,林成竟不闪不避,只是在壮汉的拳头离其约莫还有一臂之遥时,同样一拳轰出,以拳对拳!林成并没有使用法术,对付这帮地痞流氓,还是拳头最为解气。 看到这里,周郎浪还有他的那些帮手们都是冷笑一声,暗道这小子纯属找死。在他们看来,这一拳下去,林成不死也肯定要残了。 不过,接下来发出的一幕却让周郎浪等人目瞪口呆,差点没把下巴给惊掉下来。 两拳相撞的瞬间,一阵筋骨断裂的声音响起。几乎同时响起的,还有那壮汉鬼哭狼嚎的一声惨叫,而后便见他的整个身子如破沙袋一般,狠狠地抛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倒在了周郎浪身前,人事不知了。 对于这种无恶不作,恶贯满盈之人,林成下手自然不会手软。 周郎浪骇了一跳,他下意识地低过头,看了躺在自己脚边的壮汉一眼,只见此时那壮汉的一条胳膊已经完全扭曲变形,臂肘更是夸张地翻转了九十来度,再看那壮汉,面色苍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竟是痛得直接晕死了过去。 眼见此景,周郎浪眼皮一跳,心底不由生出一阵恶寒,见林成朝着自己一步步走来,他立马冲着边上的人喊道: “弟兄们,这小子有些邪乎,大家抄家伙一起上!往死里打!”这帮人可尽是些凶神恶煞,胆大妄为之人,说是亡命之徒都不为过,虽说林成方才的表现让他们大吃一惊,却还不足以让他们感到惧怕,他们此时一听周郎浪那孙子的吆喝,便纷纷抄起了身边的家伙,皆是清一色的铁质短棍。 上啊! 打死这个臭小子! 打死他! …… 这帮亡命之徒叫嚣着,挥舞着手中的铁棍,一块儿冲围了上来。 胳膊粗细的铁棍被这帮糙汉子舞得是虎虎生风,铁棍划过空气,嗡嗡作响。 林成冷笑一声,与身边的郑瑾萱对视了一眼:“动手吧,记得千万要手下留情,留着他们狗命!” 郑瑾萱点点头,莲步一挪,当下便轻迎了上去,但见其双袖一抖,白花一闪,其手中便已多出了两条素色长绫。 “呦,这位美人,莫非是想主动给大爷我投怀送抱来了!”一个冲着最前面的疤面大汉嘿嘿一笑,竟敞开另一条胳膊,朝着郑瑾萱搂了过去。 找死! 郑瑾萱眸光一寒,藕臂轻轻一舞,那疤面大汉只觉眼前一花,手中的铁棍就被一条长绫缠住,紧跟着,郑瑾萱又单手那么一挥,另一条白长绫便甩在了那疤面大汉的脸上。这长绫看似轻柔,但在郑瑾萱真力的灌输之下,却是有着莫大的威力,只一下,那大汉便惨叫着被甩飞了出去。 从郑瑾萱突然出手到解决掉这出言不逊的疤面大汉,前后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 一惊未平,一惊又起,周郎浪等人显然又被郑瑾萱给惊住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绝色佳人居然还有这般身手。 然而,还不待他们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郑瑾萱已是挥舞着长绫,径自迎进了人群之中,众人赶忙收了轻视之心,不敢再怜香惜玉,厉啸着纷纷朝着郑瑾萱猛扑了过去。 郑瑾萱面色未变,身形灵动,仿若一个跳动着的精灵,众人的铁棍根本触及不到其丝毫,而她长绫挥舞挑动间,众人的惨叫声,痛呼声却是此起彼伏。 林成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并没有丝毫动手的意识,而是一步一步,缓缓朝着对面的周郎浪走了过去,这小子虽然唆使了别人上前卖命,但自己却像个孙子一样躲在了人群后面,途中也有不长眼的几人对其出手,但皆被他一拳给撂倒了。 看到林成向其走来,周郎浪显然是有些慌了,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但紧接着,其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狞色一闪,从裤腰带中掏出一物来,竟是一把闪耀着金属光泽的毛瑟盒子炮!这是苗杜娟为了以防万一,特意让自己的儿子带上的。 狗杂碎,居然还随身带着手枪! 有了手枪在手,这孙子顿时有了底气,他将枪口一歪,对准了林成,面带狰狞地笑道:“嘿嘿……臭小子,知道怕了吧!现在求饶的话还来得及,否则今天你就是死在这儿,都没人知道!” 林成淡淡一笑,不曾有丝毫的停顿,他依旧从容淡定,一步一步紧逼了上去,似乎完全没有将之放在心上。 “好!既然你自己找死,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周郎浪眼中凶光一闪,当即扣动了手中的扳机。 “啵呦!”的一声枪响,子弹顿时从枪管中蹿了出去,与空气摩擦从而发出了一连串的尾音。 林成瞳孔一缩,早在对方扣动扳机的刹那,便已身影一闪,抢先往左挪了一小步,使得子弹从其耳边穿过,当场落了空。虽说以他尸化之体的强悍,区区子弹根本奈何不了他,但为了避免表现得太过惊世骇俗,他并没有与之硬抗。 他娘的!连子弹都能避过?!周郎浪露出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二话不说,赶忙就要再次扣动扳机。 然而就在这时,其眼前却忽地黑影一闪,还不待他反应过来,林成的身影便直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并一把抓住了他那条握枪的胳膊,只听得“嘎巴”一声脆响,竟生生将他胳膊给拧脱臼了,他那条胳膊便无力地耷拉了下来,手中的驳壳子也是应声落在了地上。 第二百二十六章 蹂躏 “啊……!!” 在顿了一两秒后,紧跟着,这孙子便发出一连串哭爹喊娘的惨叫,这声音简直比鬼哭狼嚎还难听! 听到这声音,林成心中一阵酸爽,浑身血液流动,竟是莫名得兴奋起来。 叫!叫你他妈的再叫!让你再玩弄女人的感情!林成抡起右掌咣咣就是赏了对方几个嘴巴子。方才因为枪声,众人的视线有不少都被吸引了过来,恰好瞧见了这一边倒的一幕。 “我艹你大爷!”周郎浪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憋屈,顿时破口大骂,眼神中充满了不甘与愤怒,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面子,当即一脚踢向了林成的裤裆。 我去!居然他妈的这么阴险,连这种损招儿都能想出来!这让林成对周郎浪的认知无疑又提升了一个高度。 面对这“剑走偏锋”的一脚,林成神色一冷,跟着同样一脚踢出,后发先至,自下而上,狠狠地踢在了周郎浪的小腿某处,又是一声杀猪般的痛嚎,周郎浪应声倒下,躺在地上如野狗般满地打起滚起来。不用看也知道,这孙子的腿同样让林成给踢折了。 “你最好主动离开李苏秀,否则下次便要了你的小命。”林成一脚踏在了对方胸口,面无表情地说道。 虽然林成也晓得李苏秀和自己已是不可能的了,但是他也绝对不允许李苏秀和眼前这种人渣在一起,否则,保不准今后李苏秀就会落得和小倩同一个下场。 不过,这孙子却是死鸭子嘴硬,他贼眉一挑,咬着牙冲着林成阴阴一笑道: “你做梦!告诉你,她永远是我的,任凭你再怎么努力都没用!” “你确定?”林成冷笑一声,抓住对方的衣襟,一下将这孙子从地上给提拎了起来,而后拎住了他的另一条胳膊。 被林成的目光盯着,周郎浪的心底莫名地一寒,“你这是要干……啊~!姓林的,你不得好死!” 然而还不待他把话说完,林成用力一拧,又将他的另一条胳膊给拧脱臼了。这下好了,这孙子浑身上下就只有一条左腿还是好的了。 “是吗?”林成淡淡一笑,不管这孙子如何鬼哭狼嚎,紧接着又伸手搭上了对方仅存的左腿,作势就要再次动手。 周郎浪见状,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瞪大了眼睛,一个劲儿地求饶道: “别!别!千万别!我错了!错了……” 林成暗自冷笑一声,还以为这孙子有多硬气呢,其实打骨子里他就是个软骨头,自己还没动真格的,他就主动认错求饶了,果然是泥巴捏的孙子,他娘的一点骨气没有! 林成暂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含笑问道:“你和李苏秀的事,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周郎浪的头点得跟羊癫疯似的,连忙脱口而出道:“分手!分手!我保证再也不接近她了!” 林成笑了笑,松开了手,周郎浪顿时如一摊烂泥般摊倒在地,口中仍有气无力地呻吟着。 而这时,那一帮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也成功为他们之前所言付出了代价,被郑瑾萱全部撂倒在地,一个个鬼哭狼嚎着,惨叫痛呼不已。 林成这前手刚放开周郎浪,郑瑾萱后手就长绫一卷,“嗖”的一下,就将周郎浪一路拖到了自己跟前。 “干什么?你要干什么?!”看着一脸冷意的郑瑾萱,周郎浪满面惊恐,忍不住骇声大叫,“我已经答应了他要求,他已经同意放过我了啊!” 郑瑾萱却是冷哼一声,“他同意了,我可还没同意!” 说罢,郑瑾萱眸中寒意闪过,长绫一拂,那周郎浪的身子当即抛飞了开去,在郑瑾萱有意为之下,他以狗脸朝下的姿势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与土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待周郎浪挣扎着抬起头来,却见他摔得满面土灰,鼻青脸肿不说,就连门牙都摔掉了一颗,那副似哭非哭,欲哭无泪的模样看起来好不“销魂”! 但郑瑾萱显然还不罢手,藕臂一舞,手中的长绫再次缠上了周郎浪的身体,并将他拉回到了脚边。 周郎浪狗胆儿都快被吓破了,声音中已然带上了一丝哭腔,“神仙姐姐!不,姑奶奶,我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就放过我吧!” 谁知周郎浪的求饶之言,却更是触动到了郑瑾萱,只见她蛾眉倒蹙,轻吒一声,身子当即若飞天仙子般飞身而起,欣长的玉腿化作一道弯月,凌空顺劈而下。 在撕心裂肺的惨叫中,周郎浪仅存的左腿也宣告了终结,这下子,周郎浪真的像极了断了腿的蛤蟆,四肢骨折的骨折,脱臼的脱臼,也算是“功德圆满”了。也不知是疼痛使然,还是心底憋屈,在享受了这酸爽不已的待遇后,他竟狗眼一翻地生生晕死了过去。 “居然还想装死。” 郑瑾萱冷笑一声,一脚踩在了对方受伤的肩头,略一用力。不过,这孙子却依旧是一动不动,一点动静没有。 林成适时制止,“好了,我看他是真晕死过去了,留着他的小命还有用呢。” 郑瑾萱点了点头,只得作罢。但跟着,她却又兀地转过身子,大有深意地打量起躺在地上那帮汉子来。 这一幕落在那帮汉子眼里,心底莫不发寒,他们此刻哪还敢将这手段果诀的煞星与其温婉似水的容颜联系到一起,当下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了,纷纷带着哭腔急忙求饶道: “女侠饶命!” “女侠,此事与我们无关啊,我们只是鬼迷心窍之下收了这孙子的钱财,所以才不长眼地冒犯了二位,求二位放过我们吧。” “是啊,是啊,我等已经知错了,今后再也不敢了!” …… 郑瑾萱不为所动,一想到自己密友落得这副下场,她心中就怨恨难消。 不过,就在其刚要动手之时,却又被林成一把拉住了。 “算了,放过他们吧,他们确与此事无关,方才也已经受到足够的教训了。” 说着,林成又扭头看向那帮惴惴不安的汉子们道:“还不快滚!” 第二百二十七章 泥鳅的提议 那帮汉子们一听林成这么说,哪还敢耽搁,一个个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而后争先恐后地就要往庙外逃去。 林成突然冷声喝道:“等等!” 众人早已被吓破了胆,此时闻言,当即不敢再动,为首一人吞了口唾沫,颤抖着回过身道:“大……大哥,还有什么吩咐?” 林成用眼神指了指地上不省人事的周郎浪以及先前那个疤面汉子,道:“把他们两个也带上。” 那帮草头汉子原先还以为林成是要突然反悔,此时闻言,纷纷大松了口气,赶忙将周郎浪二人抬起,而后逃之夭夭了。 “就这么放他们走了?”郑瑾萱显然还没有完全解气。 林成露出一抹大有深意的笑容,“不是和你说过,好戏还在后头吗?” “走,我们跟上。”林成招呼郑瑾萱一声,两人旋即跟了上去。 出了破庙后,这帮地痞恶棍们不敢耽搁,一路狂奔急走了好一段距离后,这才敢放慢了脚步。 在破庙挨了一顿痛打之后,这帮地痞恶棍们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故而此时刚脱离了虎口,便恢复了本性,一个个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在这帮地痞恶棍当中,有着一个毛发旺盛,生着满脸落塞胡的精壮男子,人称“虎哥”,是这帮人的头儿。 而此时,却见那虎哥神色阴沉,咬着牙,一脸忿恨道: “真他娘的晦气,没想到这次居然还遇到了两个狠茬儿,白他娘的挨了一顿揍!” “虎哥,难道咱们就这么算了?”其手下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不甘地嚷嚷道。 其他人也是跟着纷纷附和,一脸不甘的模样。 他们这一帮人素来横行霸道,气焰嚣张惯了的,平日里只有他们欺压别人,哪曾被人家反制过,谁知今日触了这般霉头,心里自然不会舒爽。 虎哥狠狠瞪了此人一眼,没好气地破骂了一声道:“我说你他娘的能不能长点脑子,你是猪脑袋吗,不甘心,难不成你他娘的还想回去找死?!” 那人挨了一顿臭骂,只得讪讪地干笑了两声,顿时不敢说话了,其他人也没了声音。一行人耷拉着脑袋,只得灰头土脸地往城里赶去,气氛好不压抑。 如此过了许久,一干人约莫行至半道之时,终有人忍不住性子,在人群中嚷道:“虎哥,大伙儿这心里头憋屈啊!” 虎哥循声回过头去,说这话的,是走在人群最后的一个叫作“泥鳅”的小子。 这小子平日里不见他怎么说话,现在倒还主动说上了,莫非是方才脑子被敲坏了不成! 虎哥脸色一沉,气哄哄地说道:“那你小子说说,我们该怎样?!” 只听得这叫泥鳅的嘿嘿一笑,怪声怪气地说道:“虎哥,您别生气,气大伤身呐,要不咱们去找几个娘们儿泄泄火?” 闻言,虎哥目光一亮,却不知怎的,并没有开口说话。 众人心中都憋着火气,正愁无处撒火,此时闻言,皆是有所意动,不过因为虎哥还没开口,所以他们一时也不敢出声应和。 泥鳅见事可行,便又一脸淫笑地说道:“都说销魂林的女人娇嫩欲滴,咱们全把火气撒女人肚皮上,来他娘个水火交融,岂不快活!” 虎哥眉棱子一抖,哼道:“这销魂林里的女人又不是你自个儿的娘们儿,能让你小子白白折腾?还不得有十足的大洋。” “虎哥,咱们虽然没钱,可这小子有哇。”泥鳅当即指了指仍昏迷不醒的周郎浪,侧着脑袋道,“咱们忙活了一宿不说,还让人家给痛揍了一顿,此事的罪魁祸首就是这孙子,他还不得好好补偿补偿咱们?再说了,现在还是咱们将他给抬了回来,他不得给咱点辛苦费?” 同时,他又刻意煽动众人道:“大伙儿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众喽啰纷纷点头附和,无不表示赞同。 见状,虎哥双目微眯,也道:“嗯,你小子说的倒也极为在理,确实得让这小子补偿补偿大伙儿,只不过,这孙子现在还犯着迷糊,又如何叫他把钱给我们呢?” 泥鳅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当即阴笑一声道:“他不给咱们,咱们可以自己动手哇,就冲这孙子这副装扮,想来身上钱财也是不少。” 虎哥略一沉吟,便冲着那几个抬着周郎浪的地痞使了个眼色。 那几个喽啰当即会意,各自在周郎浪身上一通胡撕乱摸。 “噫,还真的有大洋!” 其中一个喽啰兴奋地大叫,只见其手中攥着一大把银元,略微一看,足有二十几个之多。 “还有银票子!”另一个喽啰更是惊呼,竟是从周郎浪的胸口掏出了一张银票。 其余一个喽啰却是没有任何的收获,正愁面子上挂不住,却忽地瞥见周郎浪耷拉下来的手上还挂着一块洋表,心中一喜,连忙将其给扯了下来。 再看此时的周郎浪已是衣衫不整,露出好大一块白肉。 这龟孙子还真他娘的有钱!见到手了这么多的钱财,虎哥忍不住搓了搓手,脸上尽是喜意。 但紧跟着,他似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嘶了一口气道:“不过,该如何处置这孙子倒是个问题,这孙子醒来若是发现身上财物不见了,莫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这小子看着八成也该是有些来头的……” 泥鳅嘿嘿一笑,却是不以为然道:“嘿,这还不简单,到时候将这孙子全身上下扒个精光,再找个人少的地儿将他随地那么一扔,他又没亲眼看到我们行事,又怎会晓得是咱们干的,八成都会以为是被哪个贼人给偷盗了去,又或者怀疑到之前那二人头上了。” “老子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小子头脑还这般好使!”虎哥哈哈大笑,当即便招呼手下的喽啰道,“就照泥鳅说得办,将这孙子给我扒光咯。” “得嘞。”几个喽啰当即应了一声,坏笑着,将周郎浪身上的衣服拔了个精光,甚至连裤衩都没能放过。当然敢这么做,也是这帮亡命之徒还不知道他底细的缘故。 “这孙子倒是白净。”虎哥讪笑一声,当即找呼众人道:“走,咱们这就找那帮娘们儿泄泄火去!将这孙子也带上,免得被豺狼叼了去,留着日后再他娘阴他一回!” 这些个恶棍喽喽们心中早已是按捺不住了,此时闻言,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呼啸一声忙朝着城中的销魂林风风火火地扑了过去。 第二百二十八章 虎哥的好事 待到快要进城的时候,这帮地痞恶棍们趁着夜黑无人,便将一丝不挂的周郎浪往路边上随地一扔,而后就蜂拥进了城里,自个儿潇洒快活儿去了。 这帮地痞流氓走后没多久,林成二人便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郑瑾萱远远地瞥了周郎浪一眼,有些不明所以,“就这么把他扔这了?这和你原先的想法有所出入啊。” 林成嘿嘿一笑,“谁让这小子找了这么多人来,原先的打算自然是得稍作调整了,待会儿准备看好戏吧,我就先不透露给你了。” 郑瑾萱笑着白了林成一眼,没好气道:“故弄玄虚,一肚子坏水。” 林成干咳一声,摸了摸鼻子,“好了,我们也得带上这孙子,赶紧赶到销魂林去,小倩那边也估摸着差不多了。” 说着,他又指了指地上一丝不挂的周郎浪道:“瑾萱姑娘,麻烦你先转过身去。” 郑瑾萱粉面微红,当即转过了身去。 林成脱了自己的长袍,将赤裸裸的周郎浪一卷,而后扛在了肩膀上,如此一来,为了避免太过招摇,林成自然是不能走城门了。 “你走城门,我带着他从下面进去,咱们销魂林碰面。”说罢,林成率先催动土遁之术,进入了城中。 这土遁术虽然极为玄妙,却极为耗费真力,而此时因为携带着周郎浪这龟孙子,真力的消耗更是数倍于往常,故而林成在地上穿行了一段距离后,便从一户人家的院子中钻了出来,他三下两下跳上了屋顶,大致辨别了一下方位后,就催动尸化之力,不断在各处屋顶间跳跃穿梭起来。 …… 销魂林。 虎哥一干人等正处在一处单独的包房之内,被一群女人簇拥着,个个左拥右抱,不断有女子主动将美酒佳肴送入他们口中,好不快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渐渐按捺不住腹中的邪火,便先后拜过虎哥,迫不及待地带着各自物色好的女伴,共度春宵去了。 包房内人愈来愈少,虎哥亦是起了,便领了两个女子正要出门,不过这时,却被泥鳅给喊住了。 “虎哥,您稍等一下。” 虎哥满是不耐之色,“你他娘的有屁快放!” “小的可是有好事要告诉您呐。”说着,泥鳅赶忙凑到了虎哥的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当真?”虎哥眉毛一皱,犹豫道,“你小子可不要骗我,否则老子定要你好看!” 泥鳅忙赔着笑脸,连道:“岂敢,岂敢!” “哼,看在你今日表现不错的份上,老子就姑且信你一次。”说着,虎哥便将那两个女子给打发走了。 “虎哥,您这边请,小的给您带路,包您满意!”泥鳅满脸堆笑,当即给对方指起路来。 “这边……这边……” 泥鳅领着虎哥左弯右拐地穿过几道长廊后,便在过道左侧的一间厢房外停了下来。 “是这里?”虎哥瞥了一眼房门道。 “是滴,她在床上侯着您哩,您快请进!”泥鳅赶忙推开门,将虎哥请了进来。 虎哥站在门口,便往床上张望了一眼,隐隐约约瞧见一具一丝不挂的肉体正横陈在床上,不禁心生好奇道:“怎么还脱光了?” 泥鳅猥琐一笑,道:“嗨,想来定是等您等得心急,自个儿先乐上了呗。” “你小子,说话倒是中听。”虎哥哈哈大笑,径自向床塌走了过去,“待老子看看这娘们儿的姿色如何?” 背后,泥鳅眸中异色一闪,只见他屈指一弹,一道黑气悄无声息地没入了虎哥的脑门,而那虎哥却没有丝毫的察觉。 虎哥眼冒金光,仿若看到了什么绝世美女一般,连连点头道:“呦,好生俊俏的娘们儿,不错,不错。” 一旁的泥鳅看了看虎哥的神色,当即谄媚地一笑:“虎哥您满意就好,那小的这就先告退了,就不打扰您办正事了。” 虎哥满意地笑笑,朝泥鳅露出一丝赞许之色,道:“老子看你真是愈发得顺眼了,你小子放心,以后好处自然是少不了你的。” “多谢虎哥,多谢虎哥!”泥鳅一面感恩戴德地连连道谢,一面点头哈腰地往屋外退去,顺带将房门也捎上了。 出了房门后,泥鳅脸上笑容一敛,他直起腰来,四处张望了一番,确定没有任何人后,便闪身进入了右侧紧挨着的一间厢房之内。 …… 厢房内。 一男一女两个身影正在茶几上对坐着,细声谈论着什么。 男子面容冷俊,轮廓分明,女子清丽脱俗,生有沉鱼落雁之姿,不是林成与郑瑾萱还能有谁? 此时见到泥鳅进来,两人脸上却并无惊讶之色,仿佛心中早就知晓似的。 林成执着茶盏,轻茗了一口香茶,淡淡一笑道:“事情都办好了?没露出什么破绽吧?” “放心吧,一切都很顺利。”泥鳅笑着点点头,口中发出的竟是女子的声音,若是开了阴眼或者天眼,便能瞧见其背后附着一道黑影。 一旁的郑瑾萱亦是笑着帮衬道:“小倩以前可是常参演洋人的话剧,这点临时做戏的功夫,自然是难不倒她的。” 正这么说着,便见一团黑影从泥鳅背后缓缓升起,黑光一闪,变作了赵小倩的模样。而那叫泥鳅的汉子,在黑影离体之后,当即浑身一软,应声栽倒在了地上。 林成放下茶盏,如实说道:“我倒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怕小倩姑娘会忍不住率先对那个混蛋下手。” 赵小倩神色一冷道:“岂能这般便宜了他,我想接下来发生之事,必定会让他终生难忘的!” “那是自然,好了,听着动静,好戏就快上演了!”林成嘿嘿一笑,眸中隐隐露出几分期待之意来,“走,我们这就去告诉那帮巡警,谎称此地有要犯潜藏,找人来为他二人做个见证。” 林成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紧接着又道:“对了,瑾萱姑娘,不知你是否会一些隔绝动静的小法术?” 茅山道术虽然玄妙精深,却大多是些捉鬼降妖之术,这些偏门的小法术却是没有的。 不过,天下道法万千,林成不会的,郑瑾萱却恰好就会,只不过她却是好奇林成的用意,于是她便问道:“你问这个所为何意?” 林成讪讪一笑,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待会儿你就在他们屋外施个隔绝声音的小法术,以免在那帮警察到来之前,让别人坏了他二人的好事。” 郑瑾萱与小倩相视一眼,嗔道:“可真有你的。” …… 第二百二十九章 人渣的噩梦 再说左侧的厢房之内,周郎浪正双目紧闭,人事不知地躺在床上,对接下来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之事是浑然不知。 而那虎哥却因中了赵小倩鬼魂的迷魂之术,此时已经出现了幻觉,有些神智不清了。 一幕别开生面的“香艳”场景旋即上演…… 没过多久,这厢房之内忽地传出了一阵歇息底里,呼天抢地的惨嚎,尖利的声音能把死人都给吓活了,若不是这房内有郑瑾萱施展的小法术阻挡,只怕整个销魂林都能听到这杀猪般的动静了。 …… 城中的某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唯有一胡姓巡长仍带着一班百无聊赖的巡警在道上例行公事。 这胡巡长约莫四十岁上下,身材尖瘦,双目又狭又窄,还生着一脸麻子,端得是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他原本是这城中成天厮混,不务正业的混混。不过,他倒是有个如花似玉的胞妹,前不久还成功嫁给了这北洋政府某位高官,成了人家颇为宠爱的一房姨太,对方爱屋及乌之下,便出言相帮了他,帮他谋得了如今这副职位。 胡巡长坐上这把位子也才是近几天的事,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为了展示自己的能力,增加个人威望,同样也是为了在人前彰显自己的身份,好让更多的人来巴结奉承自己,这胡巡长也是煞费苦心,成天到晚都带着一班巡警狗腿子,在城中各处抛头露面,四处瞎逛,甚至到了现在这个点了还不收队休息,他如此费尽心思,自然是巴望着能有机会让自己做上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好让自己的名头响彻整个津城,名正言顺地坐稳这个位置。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一个个无精打采的,什么狗屁样子,这个月的银响还想不想要了!” 胡巡长铁青着脸,时不时还冲着身后的那班巡警骂骂咧咧地吼上几声。那班巡警自然是不敢触他的眉头,哪怕心中有千般怨言,也唯有忍着不敢吱声,只是在心底暗暗将这孙子的全家老小问候了个遍。 如此,正当他们一班人晃至某处酒肆之外时,也不知从哪处黑暗中突然飞出一块拇指大小的碎石,“啪”的一声,不偏不倚,正巧打在了这胡巡长的脑门之上。 胡巡长痛呼一声,下意识地破口大骂:“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孙子,居然敢偷袭你爷爷!莫非是活腻了不成!” 正这般骂着,“咻咻”的两声,却又是有两块石子不知从哪儿突然冒了出来,接连打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妈了个巴子,到底是哪个龟孙子,还不快给老子滚出来!” 胡巡长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挥舞着手中的警棍,环视了几圈,却见周遭都是黑乎乎的,唯有几盏惨淡的路灯,却是丝毫不见人影。 见他吃憋,众巡警皆是暗呼痛快,仅有一个平时疲于谄媚之人,指着地上某块石子提醒道:“胡巡长,您快看,那石子上咋还裹着一张纸条。” 胡巡长这才反应过来,朝着那人所指方向瞧去,还真看到那石头上裹了一层纸条。他遣人拾起了地上的字条,三下而下将之扒了开来,却见纸条上还写着几个大字: “销魂林中有要犯潜藏,三楼左侧黄字三号” 看到这字条上的信息,胡巡长闪过一抹狐疑之色。 “究竟是哪个孙子这么鬼鬼祟祟的,偷袭老子不说,居然还玩这种手段?” “销魂林……” 胡巡长摸了摸下吧,沉吟良久。 “不过,万一要是真的呢?”一念及此,胡巡长吹了几口尖利的警哨,大声叫嚷道,“走,随老子去躺销魂林!” 众巡警虽然极不情愿,却也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只得悻悻地跟了上去。 …… 第二百三十章 风光的胡巡长 …… 夜已经深了,饶是销魂林这等较大规模的风月之所,玩乐之声也是渐渐沉寂了下来,客人们大多散去或是歇下了,屋里头颇为静谧,偶尔有个别厢房之中,还有女人隐隐约约的呓语声以及男人野兽般兴奋的低吼声传出。 但今夜注定是一个不会平静的夜晚,正当这些个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在女人的温柔乡里欲罢不能的时候,门外的街道上,却忽地响起了一阵尖锐的警哨声,跟着又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将正倚在门板上犯着瞌睡的看门小厮给惊醒了过来。 可还不待他有所反应,便见一帮身着制服,手拿警棍的巡警风风火火地冲进了门内。 看着这帮来势汹汹的巡警,那看门小厮心中不禁一寒,哆哆嗦嗦地小声问道:“几位官爷……有什么事吗?” “你是什么鸟东西,也配与老子说话!”胡巡长怒目一挑,狠狠踹了对方一脚,“滚你妈的!” “你们几个给我死死守住门口,若是让那犯人跑了,有你们好受的!”胡巡长继而又扯着嗓子发号施令道,“剩下的人,一块跟老子上来!” 看门小厮捂着肚子生怕再受挨打,忙缩到了一旁,哪还敢上前阻拦,只得眼睁睁看着胡巡长领着一班手下噌噌噌地上了楼梯。 一行人锃亮的皮靴踏在木质楼梯上,吭吱作响,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极为刺耳。 这般大的动静自然是将不少人都吵醒了,“吱呀”一声,二楼挨着楼梯的一扇房门首先开了,只听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没好气地叫骂道: “是哪个孙子?大半夜的来打扰老娘的生意!” 话音刚落,便见一个生得白白胖胖的肥婆,一手拿着轻罗小扇,一手插着水桶般的肥腰,急急忙忙地小跑了出来,一副要生吞活劈了谁的模样。 “怎么,陈老妈子莫非不识得在下了?” “胡麻……” 陈老妈子听到声音,便大致知晓了来人是谁,她心中一怒,忙往楼栏外探出头去,正欲开口将那来人骂上一通。不过恰在这时,盛怒的她却一眼看到了对方身上的黑白制服。 “这……” 结合近日来听到的传闻,陈老妈子心中当即明晓了什么,只见其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忙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来,而后急忙赔作一副笑脸,笑嘻嘻地迎了上去。 “哎呦,胡大巡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前些日子,方才听闻您高升的消息,我和姑娘们都为你高兴来着,本想亲自给您道喜祝贺一番,您倒好,只怕已是有好些日子不来了吧,叫我楼中那些个姑娘们好是想念呢。” “不知您深夜来此,有何要事?若是无事的话,今晚就别走了,我叫小春好好伺候伺候您。” 胡巡长却是摆了摆手,嘿嘿一笑,他两眼一眯,深深地看了那老妈子一眼,而后才道:“本巡长方才收到线报,说你这销魂林中藏有重犯,不知你可知晓啊。” 陈老妈子闻言,顿时心中一凛,满脸堆笑着辩解道:“怎可能,我可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若我这地方真有重犯藏匿,我也是丝毫不晓得的!” “是吗?”胡巡长双目微眯,径自冷笑一声。 “自然是的。”陈老妈子也是深谙世故之人,眼见此景,忙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子笑着递了过去,“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权当是给您讨下彩头,祝您步步高升,官运亨通。” 胡巡长并没有急着收下,而是径自先瞥了一眼这张银票子的面额,这才默不作声地从对方手中接过,并一把将之揣进了自己兜里。 收了银票后,胡巡长难得地客气了几分道:“在下与陈老妈子你也是相熟多年了,自然清楚你的为人,看来对于那重犯一事你也是丝毫都不知情的。” “对,对!不知情,不知情!”陈老妈子连连点头,“待会儿还希望胡巡长动静能够小点儿,免得惊扰到了其他的客人。” “嗯。”胡巡长淡淡应了一声,既然已经收受了对方的好处,那他自然也犯不着这么做了。 “黄字三号房,前面带路。” …… 虽已过去了一盏茶多的功夫,但虎哥却不觉有丝毫的疲惫,反而愈战愈勇,死死霸占着周郎浪的身子不放,肆意地蹂躏着,纵情地驰骋着,好不快活!而在其肥厚身板下的周郎浪此时也已彻底放弃了反抗,心中竟还生出了一种别样的快感来! 不过,就在二人折腾得热火朝天之时,忽地“哐当”一声,却是房门被自外朝里地狠狠地踹开了。 门开以后,胡巡长挥舞着手中的警棍,立时领着一班人马蜂拥冲进了房内,那陈老妈子同样也跟了进来。 然而,此刻发生在这屋里头的别样景象,却是让一干人等目瞪口呆,纷纷看傻了眼! 放眼望去,只见在里头的床塌之上,正有着两个赤身的男子,两人紧密地贴合在一起,浑身颤动着,正热火朝天地行那独辟蹊径的断袖龙阳之事。 众人此前哪有见过这般景象,如今初见,一时之间竟都呆愣在了原地。 “啊~!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直到那陈老妈子发出一声尖利的惊叫,众人这才缓过了神来。 “他娘的,老子今天可算是开了眼界了!”胡巡长眼冒精光,忍不住咋了咋舌头。 虎哥正快活逍遥着,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给惊搅到了自己的好事,心中的火气如何能小?他忙起身别过头来,偏偏此时,又因为酒劲儿上来的缘故,他整个人犯着迷糊,却是不曾注意到众人身上的制服,只管一个劲儿地发狠破骂道:“你们他娘的是谁!狗眼瞎了吗,竟敢无故闯进老子的房中!” “狗东西,死到临头还敢嘴硬!”胡巡长冷哼一声,当即挥了挥手道,“给我上!给这孙子点颜色瞧瞧!” 众巡警们迫不及待地一拥而上,一把将虎哥从床上给拖拽到了地上。 “你们他娘的想干什么!”那虎哥平日里也是蛮横霸道惯了的,此时此刻仍是大吼大叫道,“小心老子我……” 可还不待他把话说完,众人的警棍便已劈头盖脸地落了下来,立马在其身上开了花。 第二百三十一章 送魂 虎哥惨叫不迭,叫众人一顿好打之后,顿时抱头蜷缩在了一起,捂着鼻青脸肿的脑袋,再也没了脾气。 “把他给我带走!”胡巡长冷笑一声,又径自走到了床塌前面,笑盈盈地打量起瘫躺在床上,浑身一丝不挂的周郎浪来。 而此时,周郎浪这孙子却已是被精壮的虎哥折腾得浑身乏力,虚弱不堪了,但见其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浑身仍在不停抽搐着,见胡巡长向其走来,他当即呻吟着求救道:“救……救……救命啊!” 也不知是其自觉羞愧难当,还是因为此刻获救而感到高兴,他的眼眶中已然挂满了滚滚的泪水。 然而胡巡长却根本没有出手帮他的意思,反倒是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的肉体,并细细观瞧起来,其他的巡警也是觉着此事大为新鲜,便一股脑儿地涌了上来,将床塌团团围住。 周郎浪看到,那一个个巡警面带着怪笑,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一般,眼睛直勾勾地着他火辣辣的下半身,几乎是目不转睛! “天呐……!杀了我吧!!” 周郎浪满面赤红,羞愧难当,恨不得立即找个地洞爬钻进去,他不禁悲呼一声,不敢与众人怪异的眼神相对,索性闭上了眼睛,这一刻,他倒还是情愿继续被那虎哥蹂躏好了。 …… “号外!号外!” “快来看,快来看咯!” “昨夜销魂林中惊现采花大盗,专挑男子下手,首位受害者居然是周总兵的一位公子!” …… 清早,一名卖报的小报童正撂着一大叠报纸,奔走叫卖于各处大街小巷之中,竟是有哪家报社不知从何处得知了这个劲爆的消息,连夜在这上面做了文章,并将其刊登上了报纸的头条。 随着一张张报纸被迅速买出,一传十,十又传百,很快,津城上下就都晓得了昨夜发生在销魂林中的“惨案”。听到这个消息,女人们脸上大多露出了怪异的笑容,而男人们则在第一时间紧了紧自己的裤子,不禁有些不安起来。好在文章中随后又着重写到,那变态的采花大盗已然被捕,而逮捕他的,就是新上任的胡巡长,这让其在人们心中的形象不由一下子变得高大神武起来。 而此时,城中某处茶点小摊上,林成正与郑瑾萱二人面带笑容地小声谈论着什么,而两人身前的桌几上则摆着一张今天新鲜出版的早报,隐约可见“男子失身”几个字眼。 郑瑾萱莞尔而笑:“林大哥,你说那臭男人看到这报纸,会不会七窍生烟,直接气晕了过去?” 林成亦是哈哈一笑,打趣儿道:“我倒没想到那帮巡警居然还给了我们一个意外之喜。” 照其原本的意思,仅是想让那班巡警做个见证罢了,不曾想对方居然还将之光明正大地刊登到了报纸上,使得此事在这津城中造成了巨大的轰动,闹得广为人知。 相信经此一事,周郎浪那孙子身心必然都受到了极大的创伤,说不定还在心里留下了一辈子都抹不去的阴影,这种方式绝对比直接杀死那孙子要来的痛快得多,可谓是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 “这就叫报应。”郑瑾萱轻笑一声,心中亦是颇为地畅快。 郑瑾萱又道:“林大哥,这周郎浪可是周总兵的儿子,你让他丢了这么大的脸,他肯定是不会放过你的,有想过该如何应对了吗?” “放心吧,这津城中比他有权有势的人物我也识得几个,他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对付我的。” 林成倒是丝毫不担心的,以他如今的身手以及人脉,倒还真不会惧怕他一个周总兵的。只要是胆敢伤害李苏秀之人,甭管他是周总兵的儿子了,就算是周司令的儿子他都照打不误。 如此又过了一会儿。 林成瞥了郑瑾萱一眼,想了想,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道:“对了,既然如今小倩的怨念已消,不若尽早做法将其超度了吧。” 郑瑾萱闻言神色一黯,只是点了点头,却没有再说话了。 …… 子夜时分,郑瑾萱的住处。 郑瑾萱与赵小倩的鬼魂正在做最后的离别之言,林成则背手静静立在一旁,眼神微动,不知在思忖些什么。 赵小倩已经亲眼看到周郎浪那孙子受到了报应,心中怨念已消,只挂着一脸平淡的笑容,想来现在的她已然真的解脱了。 只见她撇了撇嘴,略带抱怨地对着郑瑾萱说道:“可卿,其实自我第一眼见到你起,我就觉得你有种说不出的特别,却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神奇的本事,你也真是的,居然连我都不告诉,我还没好好开开眼呢。” 闻言,郑瑾萱心中不由一酸,她岂能不知小倩是怕她难过,所以在故作轻松地开些玩笑之言。 郑瑾萱努力露着微笑,她抬起纤手轻轻连拂,在小倩的头顶挥洒出星星点点,如同萤火虫般的晶莹紫光,又仿若星辉撒下,煞是好看。 赵小倩仰着头,望着这炫烂缤纷的一幕,脸上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赵小倩轻喃着:“真好看,可卿,谢谢你。” 良久,赵小倩收回目光,转身向一旁的林成点了点头道:“林道长,劳烦你了,开始吧。” 郑瑾萱闻言身子不由一颤,她心里自然清楚,经此一别,她与小倩便是要阴阳永隔了,但纵使她有千般不舍,心底却大抵还是高兴的,毕竟小倩的鬼魂到了地府也能尽早投胎转世,再世为人。 林成点了点头,抛开杂念,尽心诵起《度人经》来,为了能使赵小倩的鬼魂顺利通过黄泉路,抵达阴间,且为她增些功德,林成一连念了七遍后这才停下。 由念力加持着,赵小倩的鬼魂终于上路了,此刻屋中,只留下了林成二人,唯有一声幽幽的“再见”还犹在耳边。 郑瑾萱怔怔地望着赵小倩鬼魂消失的地方,好一会儿才幽幽一叹,回过神来。 看着郑瑾萱有些落寞的模样,林成也是微微一叹,出言宽慰道:“放心吧,小倩姑娘到了下边,一定会比在阳间过得好的。” 第二百三十二章 法师巴颂(一) 郑瑾萱点点头,忽地话题一转,微微一笑道:“是了,林大哥那些螃蟹真的有你说的那般可口吗?” 郑瑾萱那无瑕的脸上虽挂着笑容,但林成却依旧能感觉到掩藏在她笑容之下的那抹哀意,他深深地望了郑瑾萱一眼,冲着她笑了笑道:“自然味道极妙,只可惜今日天色已晚,那些食肆店铺只怕都早已打烊歇息了,否则的话我倒是可以请你饱餐一顿的。” 郑瑾萱沉吟片刻,却道:“那便择日好了,不过今晚你还得陪我喝上一杯。” 林成心中一动:“你这地方有酒?” “你只管放心,美酒却是有不少的。” 郑瑾萱嫣然一笑,折身去了躺里屋,等她回来时,手上却已是多了两瓶洋酒。 郑瑾萱摇了摇手中的红酒,“走吧,我们去屋顶上。” 今晚又是月夜,夜空深邃,月色如水,悄无声息地流淌着,二人随意地坐在屋顶上,身后的明月洒下银辉,仿佛触手可及。 二人一边轻啜着美酒,一边肆意地闲聊着,心中的忧愁渐渐被浓酒冲淡了许多。 这洋酒还真有些度数,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郑瑾萱已是小脸微微发红,有些小醉了。但她并没有刻意用功力炼化酒力,反倒是颇为享受这种微醉的状态。 郑瑾萱突然没来由地问道:“林大哥,你说那周郎浪会听你的,和她分手吗?” 林成闻言微微一愣,虽然有些好奇对方为什么会这么问,但想了想后还是如实说道:“不确定,不过他真要是有这个胆子的话,我倒不介意再送他一个惊喜的。” “那……他们分开了,你……还会回去找她吗?” 林成心中莫名一沉,但在沉默了片刻后,他却又郑重地摇了摇头。 “不会了,也不可能了。往事如云烟,过往的一切就都让他随风散去吧。” 郑瑾萱好奇道:“你为她做了那么多,就真的不打算告诉她吗?” 林成却是摇了摇头,洒脱一笑道:“我本来就不是为了让其知道才做这些的,我只希望她今后能过得好就够了。” 说着,林成下意识地别过头去,却见郑瑾萱俏脸微红,一如那杯中的美酒,她怔怔地望着自己,目光灼灼,眸中跳动着晶莹的光芒。 身后银月炫烂,清辉洒下,将她映衬得恍若月宫仙子,没有什么能比此情此景更让人沉醉的了。 …… 周家府邸。 洋房的红木地板上,横陈着几只碎碗瓜瓢,瓜果饭菜胡乱地撒了一地,除此之外,还有一堆被撕得粉碎的废纸洒落满地,从残片中隐约可见“日报”两个字样。 而此时房中,还有一个疯狗似的声音正在歇斯底里地破口叫骂,情绪异常激动。 “他娘的!都给老子滚出去!” “滚!” “我知道你们这群王八蛋都在看老子的笑话!看老子的笑话啊!” …… 两个瘦弱的下人皆捂着脸,慌慌张张地从房中跑了出去。 房里头那声嘶力竭的咆哮声,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停下去,取而代之的又是一阵忽高忽低,抑扬顿挫的哀嚎声,这声音听起来就跟死了亲娘似的。 房中之人正是那狗娘养的周郎浪,只见此刻这孙子浑身乏力地横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叫唤着,浑身上下如同木乃伊似的缠满了绷带,仅露出一副狗眼还有一张肿得跟香肠似的臭嘴。 虽然他就快跟断了气似的,显得虚弱不堪,但其所透露出来的眼神却仍是凶狠异常,充满了浓浓的怨毒之意。 而此时周郎浪的老娘苗杜娟正寸步不离的陪伴在其床头,看着自己饱受摧残的儿子,她的一双细眼中也不禁噙满了泪水。 “娘啊,儿子咽不下这口气啊,他们居然……居然敢那样对我……”周郎浪满是痛不欲生之色,他只要一想到当时在销魂林中的那种“旖旎”场景,就感觉自己屁股火辣辣的生疼。 苗杜娟抹了抹眼泪道:“儿啊,你放心,那几个无赖我已是嘱咐牢头将他们给大卸八块掉了!” 周郎浪听罢脸上哀色稍减,但紧跟着他又像是忽地想到了什么,忙咬牙切齿地说道:“娘啊,光杀了这几个王八蛋还不够哇,孩儿料想肯定是林成那龟孙子使了什么妖法,故意害的孩儿啊!这畜生他不禁打断了我的四肢,竟然还那样害我,叫我……” 说到这里,周郎浪的下半身又是不自觉地一凉,先前才压下去的那些古怪念头,此时又止不住地浮现出来。 “娘啊,你要我不帮我杀了他,我就……我就不活了!” “哎呦,我的儿啊,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苗杜娟眼中厉色一闪,连道,“你放心,娘已经派人去请巴颂法师了,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娘都一定会帮你报这心头大恨!” “巴颂法师?”周郎浪闻言先是一喜,但紧接着他似乎又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由眼露忧色道,“他肯帮我们吗,之前阿爸找他帮忙可都费了好大一番周折的。” “只不过是让他帮忙对付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罢了,看在你阿爸的面上,我们再付出些代价,料想他应该不会拒绝的。”苗杜娟口中虽如此说道,但那巴颂法师究竟答应与否,她的心中却也是没底的,不过此刻为了宽慰自己的儿子,她也只好这般说了。 正当这母子二人偷偷摸摸地筹划着要如何报复林成之时,却听得门外的下人忽地禀报道:“夫人,少爷,李小姐来了,正在客厅候着呢,她着急着要见少爷,要让她过来吗?” 苗杜娟当即倒眉一竖,没好气地说道:“好哇,这个贱人竟还敢自己送上门来,若不是她,你也不至于搞成这样!” “娘你说的是,只不过林成那个王八蛋所作的一切就是为了这个女人,我又怎么能够让其顺心的。”周郎浪目露凶光道,“哼,想让我乖乖离开她,简直做梦!” “不知道林成知道他所爱的女子在我胯下婉转承欢时的模样,会不会气得直接吐血!哈哈哈!”想到这里,周郎浪的心中总算是有了一丝快感。 真是知子莫若母,苗杜娟一看自己儿子的表情就知道他此刻打得是什么注意了,当即便吩咐道:“让李小姐过来吧,切莫轻慢了她。” 第二百三十三章 法师巴颂(二) 很快,一脸忧色的李苏秀便脚步匆匆地入了门来。 “哎呦,哎呦,疼死我了……”其实早在差下人去唤李苏秀的时候,周郎浪便又“用心”叫唤上了,这哀嚎得可谓是如泣如诉,简直比死了爹娘还要夸张。 “郎浪,郎浪,你怎么了!”李苏秀听得心疼,立时飞扑到了周郎浪的床前,紧紧握住了他的手道,一张秀脸上尽是关切之色。 “秀儿,你别担心,我没事儿。”周郎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柔声说道。 但这副样子落在李苏秀眼里却让她更是疼惜。 “小秀哇,你说我家郎浪为人和善,待人谦虚有理,向来都是宁肯自己吃亏的孩子,像他这么好一个人怎么就会无缘无故遭人打成这样?” “他林成怎么下得去手啊!” 苗杜娟说得是声泪俱下,说着又用手帕拭去了眼角的眼泪,俨然一副柔弱妇人的形象。 “这,这是林大哥打的?”李苏秀闻言不禁一愣,先前她只是从周郎浪的朋友那听说他被人打得重伤的消息,却还不晓得究竟是何人所为的。 至于报纸上所刊登的采花大盗一事,因为事后周家立马做了紧急处理,来了个李代桃僵,封锁并修改了一些消息,故而包括李苏秀在内的很多人都不知道真正的受害者是谁的。 “不是他还能有谁?我儿他也太委屈了,看着他如今这副模样,我这个做娘的真的是比死了还难受哇!”说到这里,苗杜娟又是象征性地抹了几滴眼泪。 “郎浪,伯母说的是真的吗?真的是林大哥他做的?”李苏秀有些不敢相信。 “前天夜里,林成他突然找到了我,我……我……算了不说也罢。”周郎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李苏秀追问道:“郎浪,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郎浪分外犹豫道:“秀儿,你真的要知道吗?我不想在人背后嚼什么舌根。” 李苏秀肯定道:“郎浪你说吧,我要知道的。” “那……好吧。”周郎浪面露难色地点了点头,微微一叹道,“其实那天夜里他突然来找我……是打算要我离开你,他还……还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同意,他就要给我点颜色瞧瞧。你知道我是深爱着你的,怎么可能答应他!他见我不从,就把我给……他还说,让我考虑清楚了就去易福堂找他,不然的话……” 说着,周郎浪的情绪不免变得激动起来,仿佛真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般。他挣扎着从床上坐立起来,紧紧握住了李苏秀的手,一脸真挚地说道:“秀儿,我真的好爱你!我都是为了你啊!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这时,一旁的苗杜娟也是适时地埋怨道:“哎,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没用的东西,为了个女人居然连命都不要了!” 周郎浪却仿佛根本没听到似的,眼中尽是真诚道:“秀儿,你相信我吗?” “嗯,我当然相信你。”李苏秀虽柔声宽慰道,但她此时的心底真的很乱,一个是自己之前的男友,一个却是自己现在的爱人,自己究竟该何抉择?究竟该选择相信谁?直觉告诉她林成根本不是这样的人,可她的心呢却又不自觉地倾向于周郎浪,因为郎浪似乎根本没有骗自己的必要! 见李苏秀仍有些迟疑不定的模样,周郎浪眼中闪过一丝隐晦的怨毒,但表面上却露出一副理解之色道:“我想他可能对我有些误会吧,毕竟说到底确实是我夺走了他心爱之人,他怨我恨我,这我也能够理解。” “你都这副样子了,居然还替别人说话,真活该叫人打死了才好!”苗杜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娘,你别说了。”周郎浪又巧妙地露出几许落寞之意来,“真若是守不住自己心爱之人,那也是孩儿自己没用,和他人无关!” 见自己的爱郎这般心酸模样,李苏秀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疼惜之意,一把扑入了周郎浪的怀中,并柔声说道:“傻瓜,我都是你的人了,怎么可能舍得离开你。” 如果非要让李苏秀选择相信谁的话,那她此时此刻显然是更相信周郎浪一些的,毕竟自己和林成虽然有过那么一段感情,但她自问那对她而言,至多只算得上是青春期对异性的朦胧好感罢了,两人根本了解不深,身世家教也让他们没有过多的共同话语,但周郎浪就不一样了,他幽默风趣,知书达理,而且用情专一,和他在一起自己才懂得了爱情的滋味。 两人依偎了一阵,李苏秀又道:“郎浪你放心,如果他真的做出这种事,我是绝不会原谅他的!我一定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周郎浪却是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道:“算了吧,秀儿,既然我现在都没事儿了,那你也就不必刻意去找他了。” 李苏秀轻轻摩挲着周郎浪的脸,心疼道:“还说没事,你看看你现在都什么样了!如果他还来找你怎么办?” 周郎浪含情脉脉地说道:“秀儿,有你真好。只要有你陪在我身边,我就算是再叫他打死也无怨无悔了。” 周郎浪的深情简直要把李苏秀融化,她当即便摸了摸周郎浪的香肠嘴道:“不会的,我绝对不会让他继续打扰我们的,我会和他说清楚的!” 两人再次依偎。 “娘说得没错,得到一个女人的心,果然就得先得到她的身体!” 周郎浪心中一阵暗爽,母子二人也是相视一笑。 …… 再去探望过自己的爱郎之后,李苏秀便喊了辆黄包车,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易福堂。 此时,林成正送走一个叫游魂受了些惊吓的客人,却正好瞧见李苏秀从黄包车上下来,李苏秀同样也瞧见了他。 林成脸上一喜道:“秀儿,你怎么来了?” 李苏秀的脸上却是不曾有半点笑意,她直言问道:“林大哥,我问你,你是不是去找过郎浪了?” 林成点了点头,并没有否认。 “所以对他动手的也是你?”李苏秀当即变得有些激动,“是你将他打成这副模样的?” 林成闻言一愣,结合此时李苏秀的表情,他哪还不明白周郎浪那孙子似乎根本就没按他的话做,反而是恶人先告状,率先反咬了他一口。 第二百三十四章 误解 “他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你只需回答我是与不是!”李苏秀重重地说道,“我再问你,你是不是对他动手了?” “没错,是我。”林成如实点了点头,刚想做些解释,“我动手是因为他……” “竟真的是你!”李苏秀娇躯一颤,眼神中吐露出几分厌恶之意道,“林成,我想不到你竟会是这种人! 看到李苏秀眼中的厌恶之意,林成不禁心中一酸,连道:“秀儿你听我解释。” “解释!还解释什么?!”李苏秀满面怒容,气得直发抖,“难道要我听你说怎么把郎浪打成那副模样吗?!” 林成此刻心里堵得有些发胀,这感觉就如同被人硬生生在里头塞了一团棉花一样,窒息般的难熬。被人误会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特别是这个误会你的人还是你心心念念想着的前女友,而且更为可悲的是,这个女人还是为了……别的男人。 林成深吸一口气道:“秀儿,你可以埋怨我,恨我,但你总得给我一个把话说完的机会,起码知道我为何要这么做。” 李苏秀柳眉倒竖,冷冷地看了林成一眼道:“好啊,我给你机会。我倒要看看你能做何解释?!” 林成强忍着心中的悲凉,努力让自己平静道:“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前几日我……事情就是这样,这周郎浪其实完全就是一个人渣,秀儿,我希望你不要被他给欺骗了。” 林成并没有提起余曼丽那件小事儿,而是主要将赵小倩鬼魂之事对李苏秀大概说了一通。 李苏秀自然知道在废楼里自杀的那个女生,当时这事闹得还挺大,几乎整个学堂都是知道的,但她还是有些不肯相信道:“你说赵小倩是因为郎浪而死的?你这么做是为了帮她的鬼魂报仇?” “是的,赵小倩的确因他而死。”林成点点头,相比周郎浪所作所为来说,自己这么对付他简直都是便宜他了。 李苏秀忽然如此说道:“既然这样的话,那你就把她的鬼魂叫出来,让她当面说给我听。” “这……”林成闻言不禁一怔,这着实让其有些始料未及。 “怎么了?你把赵小倩的鬼魂给我招出来啊。”李苏秀像是抓住了什么关键的证据一般,接连逼问道,“你不是会法术吗?你不是说她是因为郎浪而死的吗?” 林成叹了口气,没有办法只得如实说道:“不是我不想,是因为我已经将其超度了。” 与此同时,林成也不禁有些暗自后悔,懊悔自己为何早早地就将赵小倩超度了,起码让其向李苏秀揭露那周郎浪的本质后,再送其上路也不迟啊,如此一来,现在也就不会这般复杂难言了。而偏偏限于其如今道行的缘故,类似于那种从阴间招魂的问米之术他还无法施展,如此一来,他还真有些一筹莫展了。 但归根结底,主要还是林成当时压根就没想这么多,他根本没想再去干扰李苏秀的生活,故而只是教训了周郎浪一番,好让其主动离开李苏秀,不曾想这周郎浪却是无耻到了极点,但就是由于这种疏忽,现在却让事情一下子变得复杂了许多。 不过,林成的难言之隐,此时落在李苏秀的眼里,反倒是成了其仿佛在刻意推脱的最佳证据。 “呵呵,林成,我也是今日才晓得你还有这编故事的能力。”李苏秀眼中的厌恶之意更浓,她冷笑着说道,“郎浪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这么久以来,他对我很好,我也很爱他。我知道我和他在一起所以你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可你也不能就这么对他呀,现在居然还编纂出什么根本就不存在的鬼魂来诋毁他,你如此费尽心思的想拆散我们,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道还想继续让我和你在一起吗?”李苏秀的语气骤然一凝,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实话告诉你林成,我已经不爱你了,我和他是真心相爱,我很信任他,不是你撒个谎就能够轻易拆散的!” 林成心中不禁生出一股悲凉之意来:“秀儿,难道我在你眼里就如此不堪吗?瑾萱姑娘当初也在场,你可以去问她的。” 李苏秀却没好气地直接拒绝道:“不用了,不用想都知道她肯定会帮着你说话,我这次来只想告诉你,你以后别再来打扰我和郎浪了,这样的话我对你印象还能好点。” 说着,李苏秀转身就要离开。 “秀儿,你听我说……”林成连忙去拉李苏秀的手,试图再次解释,却被李苏秀一把挣脱。 “够了,到此为止吧!”话落,李苏秀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成真的不知道怎么再去跟她解释,她怎样才能相信自己,因为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对不起她的地方。 看着李苏秀的身影渐行渐远,并最终消失在了街角,林成这才发现自己与她可能本就是两个世界的,虽然曾经有过交集,但那只是命运捉弄下的短暂触碰,梦醒之后,注定再无相干。如果说自城关到津城的千百里距离林成还能跨越的话,那么此时横陈在两人心灵间的距离,却已犹如天堑了。 林成的确很难过,但这种难过,却不是因为李苏秀选择了周郎浪,而是她从一开始打从心底里就没有选择要相信他。林成呆呆地在易福堂门口傻站了许久,此时此刻,他脑海中思绪万千,想了很多,也不禁怀疑起自己这么做究竟真的值得吗? 罢了,罢了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了。林成这样,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因为除此之外,他根本想不到别的办法能让自己好受一些。不知怎的,林成却又想到了郑瑾萱,此时此刻,能理解自己无奈之痛的似乎也只有她了吧? 林成抬头望天,怔怔地在易福堂门口傻站了好一会儿,良久才折身进了屋里。 这时,朱国福也刚好从后院理了些东西出来,他看到林成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由关切道: “阿成,你没事儿吧?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福叔,我没事儿。”林成摆了摆手道,“可能昨晚没睡好的缘故,我先回屋躺下,有事再叫我吧。” “哎,这小子,有什么心事都放自己心里。”朱国福皱了皱眉,也没再多说什么。 …… 第二百三十五章 赠铃 …… 李苏秀见过林成之后,便又匆匆忙忙地赶去了周家,如今周郎浪卧病在床,浑身是伤,作为名义上的女朋友,她自然是要时刻伴在其左右的。 周郎浪原本还在担心自己的谎言是否会败露,但其在见到李苏秀气呼呼地回来,又听闻她与林成已然彻底决裂后,心中却是着实欢喜了一番。 “郎浪,你认识赵小倩吗?”虽然说自己已经相信了周郎浪,但出于女性的谨慎心理,李苏秀还是象征性地问了一句。 突然听到李苏秀这么问,周郎浪心中却是不禁“咯噔”一下,自己和赵小倩那岂止是认识啊,就连她胸上哪个地方有颗黑痣自己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该死,我和那女人的事她不会已是知道了些什么了吧?”周郎浪此时的心中虽有些忐忑,但他表面上却是不会显露分毫的。 他先试探着问道:“秀儿,你说的是那个在废弃旧楼里割腕自杀的那个赵小倩是吧?” “不错,是她。”李苏秀望着周郎浪,点了点头。 闻言,周郎浪心头不由一沉,但他周郎浪能灵活地游走于多个女性之间,同时脚踏几条船而不被发现,那随机应变的能力自然不是盖的。他在心中略一盘算,当即便有了个折中的说法,只听得他假惺惺地说道:“既然是她,那我自然是认识的,但是却并不大熟的。” “你说她这般年轻,为何会那般想不通而自寻短见呢?也真是太可惜了!”说到这里,周郎浪还装模作样地感叹了两句。至于那赵小倩的死因,他比谁都心知肚明,此时之所以这般故作感叹,也不过是为了麻痹李苏秀罢了。 想起这个自己曾经的玩物,周郎浪也不禁有些觉得好笑,真的是傻鸟女人一个,胸大无脑,居然还因为自己而想不通自杀了,白白浪费了一具曼妙的躯体。 心中虽这么想着,但周郎浪表面上却是丝毫异色也无地再次试探道:“对了,你为何突然提起她呢?” 如此一来,主动权便神不知鬼不觉地落到了周郎浪的手里。 李苏秀一直在观察着周郎浪的神色,见其确实没有丝毫的异样后,心中当即一松,笑了笑道:“没什么,就是随口问问而已。” 既然李苏秀都这么说了,周郎浪自然不会傻乎乎再去提她,干脆话锋一转地又哄骗起李苏秀来。 “我真的好爱你,秀儿,我们就这么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秀儿,等我这次身体好了,我们一同去云雾山庄游玩几日如何?” “秀儿,你对我真好。” …… 两人又打情骂俏了一阵儿,这时,苗杜娟却陪着一个圆滚矮胖的男子一同进了屋来。 此男子一身宽松的黄布长衫,露出左边半边肩膀,其一脸隆起的肥肉,简直快要把他的细眼吞没,更为突兀的是,此人还用元结(一种用来绑发的发带)将几束头发全部捆绑在了头部上方,形成了一个棒状发髻,乍一看,就像在头上弄了个“冲天炮”,再配合他黝黑的皮肤和矮小肥胖的身材,实在是可笑至极。 不过,虽然该男子这副装扮,但苗杜娟却是对其和颜悦色,恭敬异常,不敢有丝毫的得罪。而那男子却是双手倒背在后,负手而立,一脸桀骜之色。 “郎浪,巴颂先生来了,该看病了。”苗杜娟冲自己的儿子使了个眼色。 周郎浪当即会意,对着李苏秀柔声说道:“秀儿,这位巴颂先生是我娘请来替我治病的,你先出去下,待会儿怕是有些不大方便的。” 李苏秀轻轻点了点头,再冲苗杜娟和那矮胖男子盈盈行了一礼后,便朝屋外走去。 然而就在李苏秀小步经过矮胖男子的身旁之时,那矮胖男子身上却忽地响起了一连串叮叮当当的轻响! 矮胖男子面色蓦然一变,单手一抓,便将自己腰间的一物抓在了手中,赫然是一小串精致异常的古朴铜铃,而此时此刻,铜铃上那七八只葡萄般大小的铃铛正无风自动,发出阵阵清脆悠扬的声响。 见到此动静,矮胖男子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当即伸手一把拉住了李苏秀的胳膊,而后眼冒精光地上下打量起李苏秀来,只见其眼中满是火热之色,仿佛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李苏秀着实被矮胖男子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就要挣脱对方的手掌,不料那男子的手掌却仿佛铁钳一般,自己的胳膊根本难以挣脱,而在看到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李苏秀的心中更是惊慌。 这一幕,饶是苗杜娟和周郎浪也根本没有想到。 “巴颂先生,您这是……”一旁的苗杜娟小声问道。 “哦,此物怕是与这位小姐有缘,便赠与你好了。”矮胖男子一双细眼微微一眯,冲着李苏秀大有深意地笑了笑道。 说着,矮胖男子松开了李苏秀的胳膊,而后又将自己的手中的那小串铜铃递到了她的眼前。 素未相识的陌生人突然平白无故的拽住自己,此刻竟还奇奇怪怪地要送自己东西,如此唐突,李苏秀当然不会接受。而且不知怎的,李苏秀总觉得这巴颂先生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 那矮胖男子见状,当即笑容一敛道:“怎么,这位小姐莫非还嫌弃在下不成?” 一旁的苗杜娟见气氛有些尴尬,忙出来打圆场道:“小秀啊,巴颂先生也是一番好意,你就别推脱了。” “这……”李苏秀仍有些拿不定主意,当下便为难地望了望周郎浪,想征询下他的意见。 周郎浪虽不知道这巴颂法师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却也知道不好得罪,当即冲着李苏秀点了点头道:“既然是巴颂先生送给你的,你就收下吧。” “那好吧。”李苏秀轻咬着下唇,免为其难地将其收下了。 “这就对了。”矮胖男子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待得李苏秀离开后,屋内三人又接着交谈起来。 第二百三十六章 周郎浪的选择 待得李苏秀离开后,屋内三人又接着交谈起来。 “巴颂法师,您怎么还亲自过来了?”周郎浪有些吃惊道,据他所知,这巴颂先生向来都是傲气的很的,此番亲自上门着实让其有些受宠若惊的。 不等对方说话,苗杜娟便先一步介绍道:“巴颂法师这几日正好应冯将军之邀,在他的府上做客。今日恰好有空,我便将其给邀请过来了。” 周郎浪连忙恭维道:“巴颂法师能够亲临我家,我真的是荣幸至极哇!” “周公子客气了,方才在来的路上周夫人已经将事情的原委都告诉在下了。”矮胖男子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们想要我帮忙出手对付一个道士,那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的。” 母子二人连忙回道:“这是自然!规矩我们都是懂的。” “看在周总兵的面子上,在下就给你们优惠一些。”矮胖男子淡淡说道,“五万现大洋换取那小子的狗命,没问题吧?” “五万……五万现大洋。”虽然知道巴颂法师出手代价不低,但此时闻言,母子二人也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周总兵共有十二房姨太太,膝下子女也是众多,他母子二人只不过是其中一房而已,虽说这五万大洋他们也拿得出,但对他们而言,也是伤筋动骨了,拿出这笔后,母子二人以后的日子可就没那么宽裕了。 苗杜娟满脸肉疼之色道:“巴颂法师,只是对付一个毛头小子就需要……五万大洋吗?” 周郎浪也道:“是啊,巴颂法师,您看能不能再看给便宜一些?” 虽然说周郎浪对林成恨之入骨,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但真要叫其付出五万大洋,他也是大为心疼的。 矮胖男子仿若未闻,只是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怎么?嫌贵了?若是舍不得付出这般代价的话,那你们自然可以选择拒绝的。” 母子二人听罢当即对视一眼,只见他二人眉头紧锁,愁眉不展,显然是陷入了剧烈的纠结之中。 见二人这般模样,矮胖男子却是细眼一眯,意有所指地说道:“若是二位不想付出这五万现大洋,在下倒是有一个建议,不知周夫人与周公子可有兴趣一听?” 母子二人连忙一同回道:“法师快说!” 矮胖男子嘿嘿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若是肯将之前那个女子交给我的话,在下便可无偿为二位出手一次的。” 闻言,周郎浪的心中不禁暗忖,这胖子该不会是看上秀儿的美色了吧?莫非他也是个好色之徒? “儿子,你怎么看?”苗杜娟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道,要是按照她的意思,自然是选择五万大洋而不是李苏秀的。 周郎浪略显犹豫道:“这……不知巴颂法师要她何用?” “周公子,这在下可就无可奉告了。”矮胖男子双目微眯,面露不悦道,“你只需说答应还是不答应即可。” 周郎浪有些迟疑,此时摆在他面前的有三个选择,一是付出五万块大洋,二是交出李苏秀,三就是放弃报仇。但周郎浪素来就是睚眦必报之人,如今更是遭受奇耻大辱,以他的性格让其放弃报仇自然是不可能的,所以此时他的选择无非就是在李苏秀和五万块大洋之中选择其一。 要说真要让其放弃李苏秀,他还真有些不舍的,因为这李苏秀无论是容貌、身材、家世,都是他迄今为止所有的玩物中最好的,当初他将李苏秀搞得手,可是着实废了好一番功夫的,但是这和五万块大洋相比,却又是远远不如了,毕竟美女易得,钱财难求哇。 “秀儿,只能对不起你了,你要怪就怪你那个林大哥吧!” 如此想着,周郎浪眼中厉色一闪,当即下了狠心道:“一言为定!我把她交给你,但至于怎么动手还是需要你巴颂先生亲自出马的。” “这是自然,不过周公子你倒是做了个正确的选择。等这段时日忙完了冯将军所托之事后,我就帮你出手取了那道士的性命。” 矮胖男子舔了舔舌头,嘿嘿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莫名之色。 …… 因为李苏秀的误会,林成这几日以来的心情很是郁结,自己受些委屈是小,但无论如何都他不能让李苏秀和这种人渣在一起的。 他不是没有去找过周郎浪,但是那孙子似乎早就知道林成会来找他似的,竟早就躲得没影了,这让其的心情更加烦闷。 转眼就到了这个月的十五,这天夜里,林成又像往常一样,将林天法的生辰八字枕在头下,而后念叨着他的名字沉沉地睡了过去。 好在这一次并没有像之前那几次一样扑了个空,待到林成入梦之后,林天法那熟悉的身影也是在其梦境之中显化了出来。 林成已经好一段时日都没见着过自己的师父了,再加上中间还经历了李苏秀一事,心中委屈诸多,故而此时一见到林天法,林成竟然眼眶一红,有了一种泛泪的冲动。 林天法见林成的表情有些不大对劲,便问:“怎么了?成儿,你似乎有心事?” “没有,我就是有些担心你。” 林成并不打算将李苏秀的事和自己的师父谈起,继而又换了个话题道:“老东西,这些时日你都去哪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 “嘿嘿,为师能有什么事儿,也就是和几个阴差一同执行了个简单的任务罢了。”林天法摆了摆手,轻描淡写地说道。 为了不让林成担心,林天法其实并没有道出实情,他此行确实是和一队阴差共同执行任务不假,但那个任务却是上头秘密委派下来的,简直凶险异常,再加上他们途中还遇到了别的险情,同行的阴差竟一下子挂了大半还多,他也是够幸运才能绝处逢生,全身而返的。 林成并不知道林天法是在有意隐瞒,见自己的师父一脸“贱笑”的样子,也就放下了心来,打算直入正题地问一些事情了。 “对了师父,你对怨晶这东西知道多少?” 第二百三十七章 神秘失踪 “怨晶?” 林天法虽然好奇林成为何会提起这种东西,但还是一五一十地介绍道:“怨晶这种东西,只有在天下骤变,世道大乱的时候才会出现,相传,它乃是……” 林成静静地听着,心中已是有了较量,自己师父说的虽然与之前郑瑾萱所提到过的有些出入,但总的来说也是大同小异。 “师父,你看这是什么?”说着,林成取出了从千幻鬼魈身上获得的那块黑色晶体,并将之递给了林天法。 说起来,林天法的入梦之术也有些奇特,虽然是在梦中,但两人却和在现实中交谈并无两样的,林成身上的一些东西也是能取出来给林天法看的。 林天法仔细看了几眼后,脸色却是“唰”的一声就变了,并失口叫道: “这是怨晶?!” 林天法连忙问道:“成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东西?” “事情还得从几个月前……”林成自然没有隐瞒的意思,忙将自己帮二刀刘的歌舞厅驱邪,以及后来的千幻鬼魈一事都简单明了地说与林天法听了。 听罢林成的叙述,林天法神色变得异常凝重:“竟然会有这种事?!如此想来,那在歌舞厅养鬼的和千幻鬼魈口中的‘他们’极有可能就是同一伙人了。” 林成点了点头,他同样也是这般认为的。 林天法深锁着眉头,喃喃说道:“只是也不知这伙人还会在背后搞些什么鬼?他们为何要利用怨晶养鬼呢?还有……他们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些怨晶?” 林成思忖了片刻后提议道:“师父,既然这养鬼之术这般恶毒,我们可以上禀阴司啊,阴司不是有着铁律吗,我们大可让阴司来调查此事的。” 林天法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阴司铁律是有不假,但因为天道所限的缘故,一般情况下,阴司是不得过问阳间之事的,若是在平常时候,阴司还有可能出兵,但是眼下……” 林成心中微凛,旋即问道:“阴司不太平?” 林天法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如今整个阴司地府暗潮汹涌,隐患重重,自身也并不太平的,哪还会有心思干涉这阳间之事。” 林成有些担心道:“师父,那你在下边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放心吧,你师父我向来谨慎的很,哪会碰上什么危险。再说了,你师父我如今可还有着一个大法宝傍身的。”林天法摆了摆手,神色轻松地说道。 “大法宝?”林成不解,难道自己的师父还藏着自己不知道的手段? 林天法嘿嘿一笑,搓了搓手道:“嘿嘿,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你不知道哇,这鬼比人还要爱钱,只要你有钱,那使唤起鬼来简直比使唤起人来还管用,为师正考虑要不要再请几个厉害的鬼魂做保镖的。” “要是你这小子能再给为师烧个几千万两下来,那为师干脆就花大价钱直接请上几个前朝的武将好了。” 说着,林天法还饱含期待地冲着林成眨了眨眉毛。 “知道了师父,那我改明儿再多给你烧些下去。”林成点了点头,不管怎样,多烧点钱财下去总归是没错的,甭管是在阳世还是阴间,多些钱财傍身总能多出些保障。 经林天法这般有意的安慰后,林成眉宇间的忧色总算少了许多,他顿了顿后便继续说道:“师父,你说这些利用怨晶养鬼之人会不会和冥堂有什么干系?” “冥堂?”林天法有些疑惑,虽然他一直都在调查这个神秘无比的组织,但对其却根本没多少了解的。 林成想了想,便将锁魂玉中那老鬼之事以及从郑瑾萱口中得知的关于冥堂的消息都和林天法说了一遍。 “没想到这冥堂居然还有这般大的来头,以两者的手段看来,它二者之间或许还真有什么联系的。”林天法眉头微蹙,忍不住狐疑道,“只是……既然这冥堂在数百年前闹出了如此大的动静,那为何我在阴司会查不到有关它丝毫的讯息呢?” 如此沉吟了片刻后,林天法继续说道:“我茅山一脉向来以斩妖除魔,匡扶天道为己任,此事事关天下苍生,我们岂能置之不理。看来此事也只有设法通知你那几位师叔师伯了,眼下这种情况,恐怕也只能请他们出手帮忙了。” “这样吧,明日你马上修书一封,将此事的一些情况在信中详述一番,让他们务必要通知其余几个正道支柱,一起着手调查此事。” “师父,真的要请师叔师伯他们吗?”林成有些迟疑道,据他所知那几位师叔师伯与自己的师父可是素来不合的。 “大义面前,哪来什么个人恩怨,相信你师叔师伯他们也会以大局为重的。”林天法沉声道,“只希望他们能够有所收获,趁着它二者未成气候之时,尽早将它们扼杀于萌芽之中。” “那我就依照师父你说的去做。”林成点了点头,既然自己的师父已经有了决断,那么他这个做徒弟的照做就是了。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最后锁魂玉当中的那只鬼魂怎么样了?”林天法又问。 “后来我托人将此事上禀后,阴司很快便出兵了,而且还是崔府君亲自出手捉拿的它。”回想起当日见到崔府君出手那一幕,林成还是有一种如真似幻的感觉。 谁知林天法听罢,脸色却是蓦然骤变,忍不住失声叫道:“崔府君?!这不可能!” 见状,林成却是不由一愣,虽说这崔府君名气是大了点,但自己的师父也不至于这般失态吧? 林天法目光连闪,神色阴晴不定了许久才渐渐回过神来,但见其神色郑重地说道:“其实自两年阴司的那场剧变后不久……崔府君便同他手下一批阴差一起神秘失踪了。” “什么!失踪?!”林成心中一下子卷起了狂涛骇浪,这个消息带来的冲击力无异于一颗重磅炸弹忽然在身边爆炸。 “崔府君失踪一事,其实就算是阴司中也没有多少人知情的,我也是和牛头马面喝酒时,听那牛头不小心说漏了嘴才知道的,因为事关重大,我也就一直没和你提起。”林天法面带正色道。 “崔府君的神秘失踪在阴司高层引起了很大震动,甚至连冥王亲自出手都寻他不到,不过如今看来,倒像是其有意如此的。” 第二百三十八章 受袭 “师父,你说崔府君这样做是到底为了什么?他为何要突然选择失踪?” 林成心中疑惑丛生,他当初就觉得奇怪,仅仅抓捕一只阴魂,竟需劳烦地府四大判官之首的崔府君亲自动手,而且当日他遇到的那个名叫曹泥玛的阴差似乎也太好说话了一些,现在想来,那个阴差恐怕也不会是那般简单的。 林天法叹了口气,沉声说道:“为师也不知道,像他这种人物行事自然有着他的理由,他的事情我们还是不要妄议的好。” 林成点了点头,他明白林天法的顾虑,所谓好奇心害死猫,有些事情知道的多了,反而只有坏处没有好处的,这个层次的事情,根本不是自己能够深究的。 林天法思忖了片刻后,又再次提醒道:“成儿,关于崔府君失踪一事,尤其是你们见过崔府君的事情,千万不要在任何人的面前提起,你事后记得也和那位女娃子提一下,务必让其要守口如瓶。虽然现在还无法做出什么过多的推测,但我总觉得这件事情背后绝不是我们想象得那么简单。” 林成见林天法说得郑重,当下又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既然此事牵扯甚大,那自己还是小心翼翼些为好。 林成沉默了片刻后,又接着说道:“师父,其实除了此事之外,徒儿还有一事要告诉你的。” “哦?何事?” “此事说起来也和怨晶有关,当日我在歌舞厅中……”林成又将那怨晶对自己的莫名吸引,以及自己吸收了怨晶后发生的异变统统和林天法说了一遍。 “成儿你说你居然能吸收怨晶?可这怨晶……不是只有一些极少数的鬼魂才能吸收的吗?”林天法目光闪烁,显得有些惊疑不定,林成所说的已经大为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林成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师父我怀疑自己之所以能够吞噬怨晶乃是和我如今的僵尸之体有关,因为僵尸不就是以鲜血和怨力为食的吗?” “成儿,你的想法之前也并不是没有人想到过的。”林天法却是摇了摇头,“相传早在一千多年前,便有那么一位养尸人曾经异想天开地想要将怨晶与僵尸进行融合,但直至身死都未能成功。其后千百年来,其余得到过怨晶之人也尝试用其做过其他试验,但也都无一例外地失败了,所以怨晶只能被一些特殊的鬼魂所吸收这已经是公认的事实了。” “不过成儿你说得也并非没有道理,毕竟你和寻常那些僵尸可是极为不同的,而且你体内可是还有着一枚奇珠的。” 林成点了点头,又道:“师父,既然我能够吸收怨晶,那我是否只要寻找到足够的此物吸收,我的实力就可以突飞猛进了?” “这……为师也不知道这究竟是福是祸的。”林天法沉吟道,“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不到逼不得已的时候,你还是不要再吸收此物了,虽然之前你成功吸收了此物,但若再继续吸收下去往后会发生什么,毕竟还是难以预料的事情。” “除此之外,这怨晶虽然是阴邪之物,但也是世间罕有之物,又岂是那么好容易寻到的?” 林成也觉得自己的师父说得极为在理:“知道了师父,那我就按照你说的去做。” 除了上述几件事外,还有一事让林成颇为苦恼的,他想了想便又开口说道:“对了师父,徒儿来津城也有一段时日了,但是那袁家却是仍一直查不到丝毫的踪迹。” “当初我也是花了不小的代价才请动阴间一位道行精深的阴相师帮我卜算了一卦,他说袁家后人如今就在这津城一带的,但具体在什么位置,却不是相术能够卜知的了。”林天法叹了口气道,“所以成儿究竟能否找到袁家就要全靠你自身的造化了。” 林成握了握拳头,坚定道:“师父,既然袁家后人就在这津城一带,那我就算再多耗费一些时间,也一定要找到他们的。” 经过与林天法这一番长谈之后,林成的心思总算澄明了许多,而这时候时辰也已经差不多了,天很快就要亮了。 “师父,你自己在下面可得小心为上,钱不够了就告诉我,管够。” “为师自会当心的。”林天法点点头,同样语重心长地交代道:“如今人间乱象四起,群魔蠢蠢欲动,成儿你也要多加小心为是。” …… 待到天亮以后,林成便按照林天法的意思,即刻修书了一封,通过津城的邮局寄了出去。自清末以来,古老的驿站便渐渐为新式的邮局所取代,特别是民国建立以后,大修铁路,四通八达,通过中华邮政寄些东西倒是便利许多。 “希望师叔师伯他们能够早日收到此信。” 寄出书信之后,林成所能做的也就只有等待了。 如此又过了几日。 …… 八月二十七这天,是东街五常米店老板的儿子刚刚满月的日子,米店老板陆大明,快将近六十的人了,却依旧是宝刀未老,老而弥坚。要说这老没害臊的东西也是真够可以折腾的,自从他前两年新纳了个如花似玉的小妾后,几乎日日夜夜都往她房里跑,这不没过多久,那小妾就为他生了个大胖儿子。 陆大明想不到自己老来还能再添一子,自然是欣喜万分,便于今日广邀亲朋,大操大办了一番。 林成和朱国福也是受陆大明之托,来给他的儿子看八字的。待得看完八字,稍稍说了几句好话后,他二人自然也是被陆大明请入了席间。 陆大明素来是个要面子的人,为了这次宴席他还特地从外地请了个做鲁菜的大厨子,搞了不少别致的特色菜来招待大家。 不过面对这一桌子的山珍海味,林成却并没有多大的食欲,想起这段时日的愁事儿,他这闷酒就是一杯接着一杯。相反地,朱国福倒是敞开了肚子,将美酒好菜可劲儿地往里头塞,全然没了之前的风度。 一晚上下来,林成除了是在喝闷酒外,就几乎差不多都是在听陆大明如何在他一众亲朋好友面前炫耀着他自己的“丰功伟绩”了。 待得踉踉跄跄地回了住处,两人便各自回房歇下了。这些日子因为李苏秀那些事儿,林成可是一直都没休息好的,今日借着酒意倒是难得入了个好梦。 黑夜凄静无声,静谧得不似人间。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无形阴风忽地自窗外悄然潜入林成房中,吹得老旧的窗棂咯吱作响…… 第二百三十九章 诡影 阴风掠过,一两声仿若来自九幽的诡谲笑声在房中幽幽地响起,直叫人心底发寒,笑声才落,便见一双死人常穿的黑布棉鞋自房梁上直直地落下,绿光一闪地便出现在了林成的床前。 而此时,林成正处于熟睡当中,对此却是丝毫不知的。 这道阴气森然的鬼影似乎怀着某种特定的目的而来,只听得其阴仄仄地鬼笑了几声后,便俯身朝着林成的口鼻间张口吐出了一道黑气。 毫无意外地,这道黑气就顺着林成的口鼻进入到了其体内,并向着五脏六腑蔓延而去。 眼看奸计已然得逞,该鬼影又是得意地阴笑了几声,而后再次张嘴对准了林成的口鼻,张口一吸,竟打算吸食起林成的精阳之气来! 恰在这时,林成心脏某处却突然毫光一闪,那道没入其体内的黑气顿时被一股无形之力拉扯着没入到了他的心脏之中。同一时间,熟睡中的林成毫无征兆地猛然睁开了双眼,却正好迎面瞧见了一张紫青色的恐怖鬼脸,此刻仅离自己咫尺之遥! 大半夜的,一醒来就在自己床前瞧见一张狰狞的鬼脸,饶是林成也是吓了一大跳,酒意立时清醒了大半。 “何方妖孽!还不速速受死!”林成断喝一声,整个身子本能地往床旁一滚,而后当即咬破;额舌尖,迅速冲其喷出一口滚烫的真阳涎! “啊!”那鬼脸如同被泼了硫酸一般,立时惨叫了一声,抱着脸往后急退而去。 趁此机会,林成一个鲤鱼打挺,身子从床上猛然跃起,只见其两指抵掌,火速结了个左手雷局,而后整个人如同猛虎出洞一般,朝着那鬼影猛扑而去。 但见林成左掌雷光闪闪,且还隐隐夹带着风雷之音,显然威势极大! 那鬼影不敢硬接,整个身子从当中一分为二,变作几团阴气,各自闪到了一边,待得林成攻击落了空处。 …… 就在林成与鬼影激斗之时,在津城西北某座隐秘的密室之中。 密室内盏盏烛火,墙上地上到处布满了血红色的诡异符文,光影跳动间,但见一个身形矮胖的男子正盘坐在一个蒲团上,而其身前的横架上赫然摆满了形形色色的陶瓷塑像,这些陶瓷雕像或人或兽,形象各异,却都只有巴掌大小。 此时此刻,那矮胖男子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身前某个绿光莹莹的人形雕塑,口中不断发出怪异低沉的咒语声,并时不时朝着那个陶瓷打出一道道古怪的法诀。 …… “好诡异的身形!”林成心中暗惊,一击不中后,便将身子顺势往墙边一滚,而后单手一抓,一把将挂在墙上的法器袋给抓到了手中。 而这时,那几团分散而开的阴气却骤然间绿芒大盛,伴随着几声“呼哧”响起,那几团阴气居然悉数化作了几团绿油油的悬空鬼火。鬼火森然,如同人头般漂浮在半空之中,却没有丝毫的温度,闪烁明灭间,房中似是被铺上了一层诡异的绿色。 下一瞬,却见这几团鬼火忽地在空中滴溜溜一转,紧接着便如同火弹齐发般一股脑儿朝着林成激射了过来。 “去!”林成还不曾见过如此诡异的攻击方式,自然不会选择硬拼,但见其当即从袋中迅速掏出了几张符箓,而后单手一扬,便见几道流光飞射而出,迎上了那几团绿油油的鬼火。 可不待这几道符箓释放威能,那几团鬼火却突然气焰一涨,先一步地将这几道符箓悉数包裹在内,而后绿火翻腾间,几道符箓便先后化作了飞灰。 鬼火去势不减,在空中呼啸而过,几个闪动间,便逼近到了林成眼前。 林成只觉一股冰冷刺骨的凉意扑面而来,使其有一种魂魄都要为之冻彻的怪异错觉! 林成不敢托大,急忙将身子往后一仰,几道鬼火自其头上飞掠而过,他刚挪腰起身,那几团鬼火却又滴溜溜一转,朝着他的背后扑了起来,简直就如同跗骨之蛆一般难缠。 感受到背后随之而来的寒意,林成眼中黑芒闪过,而后整个身子便“噌”的一下直蹿而起,眼看着几团鬼火就要从自己的脚底划过,林成两指一并,飞速结了个剑指,而后左点右划,上撮下指,十几道凛冽的剑气自指尖激射而出,只听得“噗噗”几声,几团鬼火应声爆裂,火花四溅。 可还不待林成高兴,这些个散落的火花却又陡然一顿,如同幽灯一样悬浮在了半空之中,而后便在林成有些惊疑的目光中,蓦然往中间那么一凝,眨眼间,便汇聚成了一个足有脸盆大小的碧绿火球! 碧绿火球方一成形,便呼啸着,向着林成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林成面色一沉,虽惊不慌,只见其双腿肌肉骤然一鼓,两脚猛然发力,整个身形便带着残影出现在了几尺开外的地方。但那火球落空之下,却是硬生生砸在了林成之前酣睡的木床上。 如同先前的符箓一般,绿火攒动间,那整张木床顷刻便化作了飞灰! “再打下去,只怕房子都要被它烧了!”林成暗骂一句,身形一动,率先从窗户中蹿了出去。 那鬼火以为林成要逃,也是呼啸着追了出去。只不过那鬼火并不是像林成一样走了窗户,而是径自从房顶上直撞了出去,又在房顶上留下了一个黑漆漆的大洞。 “该死!看来今晚是没得好好睡了。” 见状,林成眉头一皱,不禁暗自嘀咕了几句。 之前几次试探性的出手下来,他虽然还未弄清这鬼影的来历,却也晓得了其大概的实力,此刻心中生怒之下,也不免动了速战速决的念头。 而此时火球又已飞扑了上来! 林成双目一瞥,飞速在院内扫了一圈,心中当下有了定计。但见他当即催动了尸化之力,灵巧地避过碧绿火球的各种飞袭,与此同时,其身形亦是在院中不断地游走,每到一个特定的位置,便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丢下几枚铜钱,钱经万人手,本身阳气就已极重,再加上这些铜钱都是由雄鸡血浸染过的,故而此时的阳气却是更上一筹。 第二百四十章 幕后黑手 几个翻腾间,林成便已将手中的十几枚铜钱悉数撒到了特定的位置。见时机成熟,林成心中一动,当下便半逃半引地欲要将这团碧幽鬼火往特定范围之内引去,好施法将其困住。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内。 正在这时,院子另一侧的房门却突然“吱呀”一声地被推开了,但见朱国福一脸惺忪,浑浑噩噩地出现在了门口,口中还含糊其辞地嘟囔道:“阿成啊……大半夜的……你吵什么呢……赶紧睡了吧。” 这时,那团鬼火见追不着林成,便在空中滴溜溜一阵盘旋后,索性朝着朱国福飞了过去。 “咦,真是他娘奇了怪了?院子里怎么会这么大一团火焰,居然还他娘是绿色的!” 此时的朱国福满身酒气,眼睛半遮半闭着,显然没意识到此刻到底发生了什么。 “福叔,危险!赶紧躲开!”林成急道。 “哎呦喂,怎么还朝我飞过来了……我这是在做梦,还是喝酒把脑子给喝糊涂了?” “嗯……不管了……” 见火球朝其飞了过来,朱国福却是不闪不避,反而还自顾自地揉了揉发涨的脑袋,并伸手就要去解自己的裤腰带,好用尿滋它! 朱国福这副样子可是吓坏了林成,他急忙催动尸化之力,整个身子爆蹿而出,堪堪抢在那火球之前将朱国福扑倒在地。 脸盆大的鬼火从他们的头上飞掠而过,扑了个空!然而下一秒,这团鬼火却又绿光大盛地一冲而下。 “福叔,福叔。”叫林成有些哭笑不得的是,仅仅这一小会儿,朱国福便如同烂泥般趴在地上,睡意朦胧地不肯起来了。 “等明天定要你好看!”林成暗骂了一句,赶紧又抱着朱国福往地上滚了好几圈。 不过,林成所滚的方向看似无意,实则却暗藏玄机,等那鬼火再次飞扑到他二人跟前时,却已进入了林成预计好的特定范围之内。 林成盘膝坐好,立时双手行法,捏了套玉宫手诀,同时口中暴喝一声道: “玄兵鬥法,陣列綱常,七關歸位,鎮煞封魂!急急如律令!封!” 那团鬼火顿感不妙,当即就要冲天而逃,可喝声刚落,便见十七道拇指粗细的毫光自地上蹿出,在空中略一晃荡,便眨眼间成了交叉之势,将半空中那团碧绿的鬼火封困在了其中。 不过,那碧绿鬼火却仍去势不减,依旧狠狠地撞在了头顶那几道光柱之上,但紧接着下一瞬,便见十数道红芒骤然大盛,那火球仿佛触碰到了被烧红的铁柱一般,立时滋滋作响。 火球猛然一晃,其中似有鬼叫传出,本能地就要往身下落去,而这时,林成手中的法诀蓦然一变,原本离鬼火丈许远的光柱,光芒闪动下,竟纷纷往中间那么一缩,使得阵中的空间顿时大减,只半个呼吸的功夫,那鬼火与各处光柱之间便只剩下了寸许不到的距离,已然动弹不得! 此乃茅山封魂阵,相传乃是茅山第一代掌教丘真人发明的一种阵法,依据十七枚通魅(由雄鸡血或童子眉浸染而成的古代铜钱),结合特定的阵相,在地上伪造一个特殊的小七关,便能起到抑制阵内阴气流动的效果,从而将鬼魂封困其中,使其难觅出路。 然而,眼前这团鬼火却并不同于一般的鬼魂,在封魂阵威能的笼罩之下,虽然它体内的大半阴力都被封禁,但却仍有着反抗的余力,但见其浑身绿光流转之下,整个形体顷刻间四分五裂,又幻化成了密密麻麻数十团约莫指甲盖大小的幽绿光焰,企图从交叉光柱间的缝隙之中脱逃而出。 对此,林成却早有防范,只见他眼中黑芒闪过,浑身气势一盛之下,从其背后却是当即涌出一阵漆黑如墨的黑雾来。林成单手一点,这些黑雾便如同纱布一般,密布在了光阵的四周。 那些企图逃离阵法的幽焰放一触及这些黑雾,却顷刻间绿芒大弱,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黑色所覆盖,只一个呼吸不到的功夫就完全成了墨色,而后光芒一暗地化作黑气消散掉了。 也不知是否是大部分光团被灭的缘故,几乎是同一时间,剩下的幽绿光团纷纷无力地坠落在地,而后在绿光一闪下,变作了一道满地打滚,惨叫连连的黯淡鬼影。 “告诉我,是谁派你来害我的?”林成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这道身受重创的鬼影,口中冷声喝问道。 他之所以留下这道鬼影的性命,就是想搞清楚它的来历,这东西半夜三更地特意来房中谋害自己,林成可不觉得这鬼物的出现是种偶然,起码这宅子附近的那几只弱小的游魂是不敢的。 不过,这鬼影似乎并没有回答林成的意思,虽然它一张鬼脸已经因为痛苦而诡异地扭曲在了一块,但其望向林成的眼中却仍是分外狰狞。 “还敢嘴硬!”林成冷笑一声,“再不说的话,我就让你魂飞魄散!” 说着,林成单手一指,那阵法顿时光芒一闪,开始有了动静。 感受到阵法的波动,那鬼影脸上闪过一丝畏惧,但仍故作强硬地威胁道:“哼,我劝你识相的话还是快些放我离去,否则的话,我家主人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这鬼魂的声音听着就像用石头摩擦玻璃一般刺耳,不过林成闻言却是心中一动,从先前的争斗中,他便已经隐隐觉察到眼前这鬼魂和往日的鬼魂相比似乎大有不同,此鬼魂不但神通诡异,而且浑身散发的鬼气之中,竟还隐约夹带着一丝的生人气息,虽然这缕气息几乎微不可察,但林成对气息的感应远非常人,自然是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丝异样,这也是林成一开始就没有立刻除灭它的原因。而此时这鬼影所言,更是证实了他心中所想,眼前这道鬼影显然不是一具单纯的独立魂体,在其背后果真还有什么人在操控着它,而它只不过是一具供人驱使的傀儡罢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兵灾 林成当即追问道:“你家主人是谁,为何要出手对付我?” 不过这鬼魂却是两眼一闭地不再理会林成了。 “看来不叫它吃些苦头它是不会开口的了。”想到这里,林成不禁目光一寒,手中法诀立时一催。 阵法中的红芒跟着就是一亮,下一瞬,阵中的鬼魂便发出了痛不欲生的惨嚎。 见时机差不多了,林成便将手中法诀一止,再次警告道:“在下可没那么多耐心的,你若再不开口的话,下一次可真叫你魂飞魄散了!” 降不住猪肉降豆腐,这鬼魂表面上虽看着硬气,但其实却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见林成毫不手软的样子,它再也不敢嘴硬,当即就要开口将实情道出:“道长饶命啊,我主人是……” 可这话才说到一半,此鬼魂却突然抱头惨嚎一声,口中的声音也是跟着戛然而止了,但紧接着,其口中却是传出了另一个陌生男子低沉的声音,与先前显得截然不同。 “林成是吗?嘿嘿,你小子倒也有些本事,不过下一次可能就没那么好运了。” 林成闻言心中一凛道:“你是谁?我自问和阁下无冤无仇,阁下为何却要取我性命?” 阵中的鬼影却是阴阴一笑道:“哦?果真是没有丝毫的仇怨吗?” 这般似是而非的答案,却叫林成有些惊疑不定了,他不由暗暗思量起自己先前可能得罪的一些仇家来。 “难道会是冥堂一事?又或者是千幻鬼魈口中的‘他们’搞的鬼……” 正当林成暗自思量的时候,那道被附身的鬼影却突然浑身一抖,而后黑气一散地溃灭掉了。 望着空空如也的阵法,林成的神色不禁变得阴晴不定起来,居然有不明身份之人在暗地里出手对付自己,看来往后自己得加倍小心了。 …… 与此同时,某处灯火黯淡的密室之中。 一个身材矮胖的男子正盘坐在地上,看着眼前某个碎裂的瓷像,其嘴角还挂着一抹诡异的淡笑。 “有些意思,有趣有趣……”男子喃喃,在明灭的烛火中,脸上的笑容却是愈发得灿烂了。 …… 翌日一早,待得朱国福醒来,林成便将昨晚之事告诉了朱国福。谁知这老小子听了之后不仅不害怕,反而扯尖了嗓子破口大骂:“天杀的,居然敢把我这地方搞成这副模样,我定要叫那畜生好看!” 林成郑重提醒道:“福叔,如今敌暗我明,在不知道对方来头的情况下,我们往后可得小心一些了。” 朱国福却依旧是怒气难消地叫嚷道:“阿成呐,依我之见,此事极有可能就是那个叫周郎浪的小瘪三搞得鬼。你想啊,你之前不是……” 林成与周郎浪之间的恩怨朱国福也是晓得的,如今经他这一分析,还真是有理有据的。 林成思量了片刻后,也是点了点头:“倒也真不排除这种可能的。” 毕竟以周郎浪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吃了这么大的亏,请些懂法术的人来报复林成也是有极大可能的。当然这些暂时都只是猜测,在没搞清事情真相的情况下,也并不排除会是别的什么人想要对他们出手的。 虽然林成昨晚已经解决了那只能够身化鬼火的阴魂,但据那背后之人所言,其显然是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为了他二人自身的安危,林成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劲儿,将易福堂里里外外都精心布置了一番。 要说朱国福这老小子嘴上说着不怕,其实心底里也是惜命的很。似乎是嫌林成布置得还不够,他还特意将什么关二爷啊,土地神啊,菩萨佛陀的神像都给请回来好几座,甚至还不知从哪儿搞回来一座西洋教会的耶稣基督十字架,还明目张胆地将之摆在了后院中央,用他自己的话说这就叫“中西合璧,神鬼退避”! 也不知是他二人的这般布置真起了作用还是怎的,这一连好几天过去,竟没有任何脏东西上门寻衅。 而这时,兵戈抢攘,天下的局势也便变得更加混乱不堪起来,先是江浙两地军阀爆发了大战,随后一直雄据于东北的张巡阅使也是突然率奉军入关,向山海关、热河一带迅速增兵,兵锋直指直系。 奉军来势汹涌,一路攻城掠地,很快便进军至了赤峰一带。 直系两派因为利益纷争,双方早已积怨已深,闻讯,直系一派又惊又怒,当即在吴总司令的带领之下,组织了反击。 两大军阀交战,其各自麾下大小军阀亦是发生了混战,一时间,战火连天,烽烟四起…… 军阀混战,在那打得热火朝天,但真正饱受战火之苦的,自然还是百姓,凡战火遍及之处,户少炊烟,路断行人,伤心惨目,天日为暗。卖儿鬻女,生离死别之惨事更是无时无刻不在上演,一些原本热闹繁华之地受战乱影响,更是变得人影寥寥,宛若死地! 津城虽然还未受到战火波及,但也闹得是人心惶惶,人人自危,而没多久,城门口征集兵勇的告示更是铺天盖地得席卷而来,同时,城中流言四起,风声鹤唳,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已经有很多人开始争先恐后地往四处逃难了。 虽说如今确实有些不大合适了,但随着战乱将近,林成还是差人去打听了李苏秀一家的概况,不过他得到的消息却是,原来李苏秀一家早在一个多礼拜以前便已提前撤离了,不知去踪了,一同不见的还有周郎浪那一大家子。 “走了也好。”林成喃喃,但一想到对方连一个招呼都不给自己打上一个,他这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阿成啊,像这种颇有来历之人,八成早已听到了风声,提前撤走了。”朱国福却是撇了撇嘴道,“要我说这种见异思迁的女人有什么好的,我看她比起郑小姐就差得远了,也不知道你小子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平时看着你挺机灵,怎么一遇到感情的事,就不懂得变通了呢……” “福叔,你瞎说什么呢,我仅仅是出于朋友的关心罢了,再说瑾萱姑娘她……” 朱国福翻了翻白眼道:“我看你啊就是对她就是念念不忘,活该你被人家嫌弃。” “我……”林成还想再解释什么,恰在这时,一个悦耳的女音却从门口传了进来。 第二百四十二章 郑瑾萱的邀请 “你们俩在聊什么呢?” 朱国福一听声音,顿时似笑非笑地朝林成努了努嘴,而后立马起身迎了出去。 “郑小姐,方才我还和阿成念叨着你来着,没想到你这就来了,快,请进,请进。” “哦?念叨我什么呢?”郑瑾萱盈盈一笑,由朱国福伴着进了屋来。 今天的郑瑾萱穿了一身淡紫色的洋装礼裙,手中还领着一个小巧别致的手袋,典雅的同时更显得有些妩媚。 “瑾萱姑娘,你来了。”林成笑着冲其打了个招呼。 “林大哥,你们还没告诉我,刚才在念叨我什么了,是不是在说我坏话来着。” 郑瑾萱俏皮一笑,目光还有意无意地在林成身上多停留了一小会儿,而后她便将手中的一物递给了朱国福道,“方才我刚好路过一酒坊,趁巧赶上那里的老板在出售坊中的藏酒,我知道福叔对酒情有独钟,便给您捎带了一坛来。” “哎呀呀,这怎么使得呢。”朱国福盯着酒坛眼放精光,忍不住砸了砸嘴唇,“瑾萱姑娘,你说你每次来都会带上一些礼物,这可真的是太让你破费了。” 郑瑾萱淡淡一笑:“都是小意思,权当是给福叔的一点心意了。” 这时,一旁的林成却是直入正题地问道,“哦,对了,还不知瑾萱姑娘你来此有何要事的?” 谁知郑瑾萱还没说什么,但朱国福听了,却是眉毛一挑没好气地嚷道:“什么叫有事来此?没事郑小姐就不能来了吗,郑小姐是我易福堂的客人,她什么时候来我都是欢迎至极啊!” “郑小姐,你说这阿成是不是名字里多了两个木字的缘故,木气太重,搞得这人也跟木头似的,转不过弯来。” “这……”林成不由一阵无语,这老杂毛果然是吃人家的嘴软,胳膊肘使劲往外拐,都不带转弯的。 郑瑾萱看了两人一眼,掩嘴笑道:“不碍事的福叔,我相信林大哥不是这个意思,再说我今日来此确实有着一件要事的。” “喔?何事?” “林大哥,如今战火将近,我郑家打算将大半族人都安排到法租界去暂避战火,法租界的领事大人以前受过我阿爸的恩惠,他已经答应帮助安顿我郑家了,不如你和福叔也和我们一起去吧。”郑瑾萱表明了来意。 “这……”林成一听还真有些意动的,如今战乱四起,自己却仍需留在津城的寻找袁家下落的,或许先去法租界暂避战火是个不错的选择,而原先他认识的几个大人物一听敌军打来,早已是跑得没影了。 不过,就这样麻烦人家,林成总觉得有些突兀和过意不去,毕竟租界可不是所有人说进就能进的,更况且他们还要再那居留一段时间的。 “好哇,好哇。”朱国福倒是没林成这么多顾忌,回答得很是干脆,“阿成啊,那我们赶紧收拾一下,别让郑小姐他们等太久了。” “可……”林成仍有些犹豫不定。 其实抛开感情不论,郑瑾萱不仅救过自己的性命,而且还两次三番地帮助自己,更从未想过回报,林成这心里要说不感动那都是假的,只是越是这样,他这心里就越是不想麻烦人家。 “可什么可!”朱国福却是眉毛一挑,不容置疑道,“就这么定了,你别给我再整出什么幺蛾子,能不能干脆点,利索点,爷们儿点。” 身边有着这么个活宝,林成真是有些哭笑不得的,不过他思索良久,心中也总算有了决断。 “好吧。”林成点了点头道,“那此番就多谢瑾萱姑娘了。” 见林成总算答应了下来,郑瑾萱的美眸中也是闪过一缕喜色。 她道:“林大哥哪里的话,我们在那儿也能互相有个照应的。” 朱国福咧着嘴,分别扫了两人一眼道:“对对对,互相照应,我们在那儿可要多多走动啊,嘿嘿。” 郑瑾萱嫣然一笑,看了眼手表,“福叔,林大哥,那就先这样了,我等会儿还有事情要忙的,就先告辞了。” “你们这两日赶紧整理一下东西,到时候我会派人来通知来你们的。” “那就劳烦瑾萱姑娘了,我送送你。” 林成送郑瑾萱出了屋子,此时易福堂门口已有一辆新式的轿车在等候了,在津城待了这么久,林成已能认出这是一辆进口的别克汽车。 郑瑾萱上了车,隔着车窗冲林成挥了挥手道:“那林大哥几天以后见。” “几天以后见。”林成也是笑着挥了挥手,目送这辆载着郑瑾萱的汽车缓缓驶向远方。 这时,朱国福也从屋里走了出来,瓮声瓮气地说道:“好啦,人都走了,就别再干瞪着眼了,刚才怎么就不知道多看两眼呢。” “阿成啊,不是我说你,像郑小姐这样的姑娘,提着灯笼都难找哇,你这臭小子还总让人家一女孩子这么主动,什么时候你也主动点看呢。” 林成挠了挠头道:“福叔你说笑了。” 朱国福却道:“哼,还装,别跟我说你对人家不感兴趣,这样的话就算是鬼都不信!” “鬼都不信么……我还要继续自欺欺人……继续逃避多久?”林成闻言一怔,却是沉默了,他不是傻子自然能够感觉到郑瑾萱对自己的心意,他两人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特别是在自己最无助的日子里对方给予他的那份无声陪伴,在背后的那份默默关怀,林成扪心自问,要说自己对郑瑾萱没有丝毫的动心那都是假的。 只是……现在的他一时之间实在还没想好如何去面对这份感情,他还没有做好准备,或者说他的心中仍有种自我保护的抗拒。虽然他一直未在人前流露过自己的情绪,但是李苏秀的事情给他的创伤,却无疑是刻骨铭心的。 那种午夜梦回时的钻心之痛,并不亚于当初林天法身死的那段日子,他很害怕这种拥有后再生生失去的感觉,而且就算抛开这些不说,自己的身份……又有什么资格去言爱呢? 其实当初他和李苏秀还在一起的时候,这件事便是他心中一直难以启齿的隐忧,他有很多次都是欲言又止,始终不知道如何开口告诉对方自己的身份。 所以他有时候又会觉得李苏秀早点离开他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不然等到日后对方发现了自己非人的身份后,两者之间又该如何面对?难道还要自己亲口告诉她,她的男人是具会吸食鲜血的僵尸吗?而这样的担忧如今同样适用于郑瑾萱。 或许只有等自己找到袁家,解除鲜血的束缚后,自己才能真正释怀不少吧。 这样想着,林成又是长叹了一口气…… …… 第二百四十三章 乱象 …… 直奉两大军阀积怨已久,此次交战更是动了真格,什么新式的坦克、大炮全都用上了,双方打得可谓是热火朝天,激烈异常,人命就如同那微贱的草芥一般一批批倒下。 受此影响,全国各地都是兵荒马乱,局势动荡不安,端得是浊乱无比。 天地怨气也是与日骤增,孤魂野鬼四处游荡…… 就在当天下午,本就人心惶惶的津城中再次发生了一件大事,一大批从前线溃逃下来的散兵游勇慌慌张张地蹿入了城中。 这些个溃兵大多身上带伤,一个个面带戚色,魂不守舍,看样子,显然是在前线吃了大亏。 原来这支军队的头头便是原先盘踞在津城一带的傅总司令,不过据悉,就在前些日子,这傅司令在热河居然莫名其妙地中了黑枪,当场就一命呜呼地死掉了。失去了统帅之后的这支军队,群龙无首之下,更是接连吃了败仗,被打得是溃不成军,哭爹喊娘,只得在左右总兵的率领下,一路逃回了津城。 然而就在翌日深夜,等城中百姓差不多都在惴惴不安中睡去的时候,城中某处位置,却忽地硝烟四起,枪炮声,喊杀声,哭吼声乱作了一团。 那催命夺魂的枪炮声几乎是响彻了一晚上才彻底消停下来。 好在津城足够大,直到天亮,易福堂这片区域也是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林成也是一大早从别人口中得知,昨天晚上那帮才逃到津城的散兵游勇居然又起了内讧,周余两个总兵为了争权夺势,竟带着自己的手下在街上直接交战,炸毁了大批房屋建筑不说,甚至还死伤了好多无辜的平民。 双方几乎交战了一晚上,最后还是那周总兵仗着人多,又因为抢占了先机,故而取得了此场战斗的胜利,不过,这周总兵虽然赢得了争斗,但却被他的对头给跑了出去。 这不,天还没完全放亮,津城的几处城门口就已经由重兵把守住了,其余几处水陆要道也都有大批士兵戒严了,但凡进出者,都需经过极为严密的盘查,与此同时,城中的大街小巷也随处可见有当兵的在翻箱倒笼,四处搜寻着什么,整个津城俨然成了囚笼一个。 因为战事的影响,原先这津城中的权贵大多或躲或逃,故而如今这姓周的倒是成了此地名副其实的一霸,这也是他敢肆意妄为,横行无忌的缘由所在。 林成和朱国福待在易福堂中,紧闭着门窗,只听得当兵的在街上狂呼乱叫,横行霸道。 “让开!让开,赶紧都给老子滚开!” “搜!给我仔细搜!” “余荣威包括那狗贼的余党,一个都不准放过!” …… 仅一个钟头的功夫,外头就先后经过了四五波乱兵。一个拉着推车的小商贩仅仅因为跑得稍慢了一些,就被这波兵痞连人带车给掀翻了出去,还遭了一顿好打,连脚都给打瘸了。 其手下之人如此行径,那姓周的品行自然也是管中窥豹,好不到哪里去。 朱国福见这般当兵的如此凶恶,心中难免有些忧色,他道:“阿成,没想到竟是这周老贼掌了兵权,你之前对付过他那狗屁儿子,我担心他会因此对你不利啊。” “也不知瑾萱姑娘那准备得怎么样了,等我们到了法租界,饶是他有天大的胆子都不敢在租界里面抓人。” 林成却是淡淡一笑道:“放心吧,福叔,这老王八现在正忙着剪除敌对势力,巩固自己的威势,一时半会儿应该还顾不上我。” 朱国福点了点头,正欲开口说些什么,这时,外头的街道上却又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还有那些兵痞怪里怪气的呼喝声。 朱国福低骂了一句,“这帮土匪!还没完没了了!” 不过,这次这帮当兵的却并没有急着呼啸而过,反而一个个列队在大街中央停顿了下来。 林成轻轻推了推屋里的窗户,欲要一窥究竟。 透过窗子上的缝隙,他看到一个贼眉鼠眼,人模狗样的副官带头在人前尖声尖气地嚷道。 “各位乡亲父老都给我听好了,余荣威暗自勾结奉军,泄露军事机密,其心可诛!” “我们周司令有令,谁要是敢窝藏钦犯,全家老小,一律格杀勿论!” “还有,三天以内,限你们这片区域的各家各户都准备好军草粮饷,以贴补军用!” “谁要是拒不交付或者敢逃跑,嘿嘿……那就休怪老子辣手无情了!” …… 说着,这孙子还耀武扬威地拿起手中的王八盒子朝天连放了好几枪。 看到这里,林成目光一寒,这帮溃兵虽然前不久才在战场上吃了败仗,但在胜了自家内斗之后,却仿佛一个个都获得了新生,恨不得骑在百姓头上拉屎撒尿,作威作福,以彰显自己的神气。 林成捏了捏拳头,正想着如何给这些兵匪一些教训,这时,那个贼眉鼠眼的副官却是四下张望了一番,而后眼中贼光一亮地盯上了位于街头东面的某家铺子。 这是荣大方荣掌柜开的金店,因为做的都是些贩金倒银的大买卖,平日里可没少招人惦记,不过因为以前上头有人罩着,故而也没人敢拿这里开刀,不曾想现在却是做了倒霉的出头鸟。 那贼眼鼠眼的副官邪邪一笑,当即招了招手,领着一班人马向着那金店围了过去。 “你们这里的掌柜是谁,立马给老子滚出来!”贼眉鼠眼的副官扯着嗓子叫道。 金店里无人答话,也无丝毫的动静。 见状,那副官细眼一眯,露着黑牙再次叫道:“再不滚出来,老子可要不客气了!” 不过这金店的门窗却依旧死死闭着,里面也无任何动静传出,似乎真的已经是人去楼空了。 “他奶奶的!老子怀疑这店里私藏钦犯,要彻底清查!”那副官眼冒凶光,立时挥了挥手道,“上!给老子把这破门给砸开咯!” 话音未落,那副官身后当即便跑出了两个虎背熊腰的汉子,上去就是“哐哐”一顿狂踢乱踹。这金店的大门虽然还算结实,但也经不住这般蹂躏,不一会儿便被踹出了几个斗大的窟窿,并最终“哐当”一声地朝内倒了下去。 见大门已开,那副官顿时搓了搓手,而后急不可耐地率先大步跨进了店里,其余兵士也是作势一涌而上,如同饿狼般急急忙忙扑了进去。 第二百四十四章 法租界 好在这荣大方荣掌柜为人活泛,自个儿早已经卷着铺盖跑路了,只留了个聋哑的小二在这里看店。那小二正在里屋熟睡,方才没听到动静,此时突见一帮凶神恶煞的兵匪光明正大地冲进了店铺,顿时被吓得蜷缩在了角落里瑟瑟发抖。 这群当兵的在店里是翻箱倒柜,将这里头是里里外外给翻了个底朝天,可是一干人忙活了半天下来,却愣是连个鸡毛都没找着。 那副官见没捞着半点油水,气得是吹胡子瞪眼,当即下令将这聋哑的小二给五花大绑了起来,拉到大街上,想要当街直接给枪毙了,一来是为了泄气,二来则是为了杀鸡儆猴。 那聋哑小二莫名其妙做了替罪羊,又瞧见对方黑漆漆的枪口,顿时被吓得魂飞天外,双腿抖得更筛糠似的,泛黄的尿液洒了一地。 那小二忙要求饶,可他嗯嗯啊啊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只得匍匐在那副官的脚下一个劲儿地磕头,希望对方能够放过自己。 对此,副官却是连眼皮都未曾眨上一下,反而一脚将对方揣倒在地,并朝其脸上吐了口绿乎乎的浓痰。 “这金店中私藏要犯,现已人赃俱获,按照周司令的命令,就地处决。”说着,副官冷笑一声,随后便掏出了别在腰间的盒子炮,扣动了扳机就要送其上路。 恰在这时,却是不知从哪儿飞来了一道流光,狠狠地打在了那副官握枪的手上。 “啊!”那副官副官立时发出一声如同杀猪般的惨嚎,手中的盒子炮也是应声落到了地上。 在剧痛的刺激下,那副官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却见自己原本扣动扳机的那根手指居然莫名其妙少了半截,而剩下的那一半还黏连在那盒子炮的机孔中,滚滚血水自断口处不断喷涌而出…… 紧跟着又是一阵更为剧烈的惨嚎,甚至其中还带上了一丝哭腔。其余兵士见了,也是被吓得不轻,还以为遭了敌袭,急忙纷纷举起了手中的三八盖子,正欲胡乱放上一通空枪。 然而还不待他们发作,又是几道流光闪过,人群中立时响起了几声惨叫,只见前排几个兵士瞪大了眼珠子,死死捂着自己的脖子,殷红的鲜血就跟开了阀门一般,不断喷涌,溅得四处都是,这几人只扑腾了几下,而后便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 “敌袭!” “对方人数不明!快跑啊!” “我的娘啊,救命啊!” …… 这二十来号溃兵早已成了惊弓之鸟,此时突遭莫名袭击,甚至还没搞清楚情况,就立刻失了信心地四散逃命了。 “哎呦,你们这帮废物等等老子!” 见自己的手下率先丢下自己跑了,那断了半截手指的狗副官也没了报仇的心思,急忙忍着痛怪喊怪叫地逃走了。 看着这帮孙子落荒而逃,林成站在某处屋顶,面无表情地颠了颠手中的几枚方孔铜钱…… 而那聋哑小二在死里逃生,侥幸捡回了一条命之后,也是急忙双腿连蹬地从地上爬将起来,眨眼间就跑没了影。 不过,林成所能做的也仅仅只有这些,因为同样的场景还在城中各处不断上演,很多尚未来得及逃走或者心存侥幸的商家店铺,顿时被狠宰了一笔,除此之外,一些体面点的店铺也几乎家家遭了损,只要是被他们盯上的,都得不了好。 这帮当兵的起先还以缉拿要犯为由,后来不知怎的,就干脆直接伪装成了敌军,明目张胆地干起了杀人劫掠的勾当。在尝到了甜头之后,更是愈发地变本加厉,他们不止抢钱劫物,竟还公然抢起良家妇女来。 一户小资人家的女儿,还在待字闺中呢,不巧有一群兵匪闯入了家中,这群兵匪见她颇有姿色,竟起了歹心,在柴房里直接就扒光了衣服,当着她父母的面给轮流糟蹋了…… 不过这帮当兵的也没得意多久,随着战乱愈发激烈,这津城中又先后涌入了其他几波乱兵,这些个乱兵明面上虽同属于一个阵营,但暗地里却又是勾心斗角,摩擦不断。 原本繁华的津城被搅得是乌烟瘴气,一片狼藉!相比之下,洋人的租界当中却是祥和稳定得多。 …… 法租界。 林成和朱国福二人跟随郑家一行人搬到法租界也已经月许了,现如今他二人在河口路附近租了处宅子,吃洋餐,看洋戏,日子倒也过得滋润。 不过,这天晚上,朱国福的心绪却是有些难以平静。至于这起因却是和一个法国女人有关。 原来,就在林成他二人搬到法租界后不久,一次偶然的机会,朱国福帮助一个受伤的法国女人去了医院,自那以后,这个法国女人似乎就看上他了,不仅三番五次邀请朱国福吃饭看电影,还给他买西装,买洋表,对其发动了勇猛的爱情攻势。 朱国福这老小子其初还觉着新鲜,就接受了对方的邀约,但过了个十天半个月下来,却也是渐渐招架不住了,这法国女人简直太他娘的热情了!每次见面都对他又亲又吻的,搞得他都快受不了了! “阿成啊,前几天那个法国女人突然告诉我今天晚上是她的生日,邀我去她的家进晚餐,你说我去还是不去呢?” 朱国福耷拉着脸蛋,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就跟吃了苦瓜似的,难看至极,如果其所料不错,今天晚上,那个法国女人极有可能借着这个机会,在共进晚餐时向其求爱,一想到那种场面,朱国福这心里就直犯嘀咕。 林成笑着揶揄道:“去,怎么不去,既然人家玛丽小姐特意盛情邀请了你,你怎么能够不去呢?” 这个叫玛丽的法国女人,论年纪比朱国福还要小上几岁,高鼻子蓝眼睛的,模样也是不差。她是七八年前跟随她的丈夫来的,只不过半年以前,她那个丈夫却突然得了什么骇病死翘翘了,两人也没什么子嗣,仅给她留下了巨额遗产,所以说起来,这个法国女人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富婆。 第二百四十五章 朱国福的艳遇 “可……你是不知道那洋妞看我的那个眼神啊,我光是想想就觉着浑身都不自在!”朱国福撇了撇嘴道,“再说今天晚上和往常也不一样啊!要不……你陪我一起去吧?” “这我可管不着,人是你自己勾搭上的,再说了,玛丽小姐只邀请了你,也没邀请我啊!” “阿成,你可不能这样没义气啊……” …… 朱国福软磨硬泡了半天,也是没能叫动林成,最终还是只得孤身一人心怀忐忑地出了门去。 那个名叫玛丽的法国女人住在福煦路上的一栋法式老宅中,这座建筑早年本是一个法国传教士的住处,只不过后来闹义和团的时候受到拳民们的冲击而荒废掉了,原先的主人也不知所踪。 此后,这栋建筑一直尘封了好多年,期间也一直都未曾有人入住,后来法租界扩充的时候,它便被法国领事馆给接收了去。再后来,玛丽死去的丈夫从领事馆相关人员手中买下了此宅,并重新修缮了一番,而后带着玛丽入住了进去。 这处住宅位置虽然不算偏僻,但因为规划混乱的缘故,附近也没多少其他住宅的。 朱国福叫了辆洋车来到了此地,等下了车以后,他这心里却又开始犹豫踌躇起来,他虽然来过这一两次,但还从未进去过的。 不过,正当他徘徊不定的时候,“吱呀”一声,住宅的大门却是自己忽地打开了。 玛丽小姐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前,她看到门外一脸囧样的朱国福,眼中顿时闪过一缕惊喜之色道:“啊,朱先生,你来了。” “快进屋来吧,晚餐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玛丽小姐操着一口颇为流利的中文,主动上前,半推半挽地将朱国福迎进了屋子。 “吱呀”一声,门又轻轻地掩上了。 …… 屋子里没有开灯,仅有餐桌上点着几支白色的蜡烛,灯火跳动间,在白墙上勾勒出弯弯扭扭的黑影。 餐桌上早已摆满了美酒与烹饪好的佳肴,散发着腾腾的热气,香味扑鼻。 “来,朱先生,这红瓶酒我珍藏了多年,可是正宗的法兰西品牌。”玛丽小姐拿起一支酒杯,很是热情地为朱国福倒了一杯,“来,你尝尝。” 这酒液装在瓶中的时候颜色看上去还有些深沉,但是入了酒杯之后,却呈现出一股娇艳的亮红色来,似乎比一般的红酒更为鲜艳。 朱国福没别的兴趣爱好,却唯独对这酒却是馋得要命,他原本还觉着有些忐忑,但此刻一见了酒,并迫不及待地拿起酒杯品了一口。 “好酒,好酒!”朱国福眼中一亮,忍不住舔了舔舌头道,这多年来,他喝过的美酒绝不在少数,就是洋酒也品尝过不少的,但是却没有一种像眼前此酒这般独特,不仅入口甘美醇甜,回味经久不息,就连灵魂似乎上都有酥麻颠倒之感。 朱国福将杯中余下的美酒一饮而尽,又是一连称赞了几声。 “玛丽小姐,在下冒昧问一句,这红酒口感如此独特,恐怕有什么独特的酿制之法吧?” “朱先生,既然你对此酒如此感兴趣,那就不妨再多喝几杯。”玛丽小姐笑了笑,大有深意地看了朱国福一眼道,“至于这酿酒的方法,等我有机会再告诉你。” 说着,她又拿起酒瓶为朱国福倒了一杯。 “对了,玛丽小姐,今天你生日,我也不知道送什么东西给你才好。”朱国福从怀中掏出一个蓝色的小盒子,递到对方身前,“这是一点小小的心意,还请你收下。” “哦?会是什么礼物呢?”玛丽小姐深深地看了朱国福一眼,而后面露期待打开了小盒子,露出了其中一件吊坠状的物件来。 也不知是错觉还是灯光的缘故,盒子打开的刹那,这吊坠上居然散发出了微弱的银光。 “这是……”玛丽小姐瞳孔一缩。 朱国福自顾自道:“喔,听说你们洋人都信教,我就托人从一个神父哪里弄来了这十字架,希望它能保佑你平安。” 朱国福正这样说着,却见那玛丽小姐又匆匆将盒子给盖了回去,似乎神色还有些不大自然。 “怎么了?玛丽小姐,你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大高兴?”朱国福道,“是不是这礼物你不大满意?” “满意,我很喜欢,谢谢你朱先生。”玛丽小姐拍了拍额头道,“喔,我突然想起来厨房里还有一锅汤还没有煮好,你稍等,我去看看煮得怎么样了。” 说着,玛丽小姐急忙起身朝厨房走了过去。 “看来真是自己的礼物选得不够好。”朱国福暗想道。 不过这样,倒也是合了自己的心意,朱国福嘿嘿一笑,趁着对方不在,伸手偷偷从眼前的盘子中扯了块碎肉吃了,对于洋人用刀叉吃饭的做派,他却是有些不大适应的。 朱国福时不时从盘子里扯上几块肉干放到自己嘴里,可直到他把这一盘子的肉干都啃食殆尽了,那玛丽小姐却还没有回来。不过从厨房里传来的香味却是愈来愈浓,闻着味道,那里头煮得应该是锅肉汤。 又过去了几分钟,可却还是不见玛丽小姐回来,朱国福喊了几声,也不见对方应答。 “奇怪了?去厨房端个汤都能去这么久?”林成有些不解,便起身想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对方什么忙。 朱国福虽然也是第一次来到此地,但循着肉汤的香味,他还是很容易就寻到了厨房的位置。 奇怪的是,厨房里并没有开灯,里面昏昏暗暗的,中间还架着一口大锅,锅子当中正在煮着什么,翻腾着咕噜咕噜的气泡,飘散出浓郁的肉香。而在大锅下面,则放着几根燃烧殆尽的木柴,跳动着即将奄奄一息的微弱火光。 朱国福并没有在厨房里头发现玛丽小姐的身影,他紧接着又喊了几声,可也不见对方回答。 “真是奇了怪了,这一会儿,人跑哪儿去了呢?”朱国福暗自嘀咕了一句。 他估摸着锅里的汤也差不多了,便想先帮忙盛个一大碗出去。 第二百四十六章 汤真鲜 “这洋人做饭还真是奇特,连熬个汤都需要这么大的锅子。”朱国福一边嘟囔着,一边柜子里找出了一只大点的汤盆。 “不过还别说,这肉汤还真香。”看着这锅热气腾腾的肉汤,朱国福不由食指大动,他抄起锅子的大汤勺,往自己手中的汤盆里舀了一大碗。 朱国福闻了闻肉香,便迫不及待地端起肉汤喝了一大口,真别说,也不知那玛丽小姐用的是什么材料,这肉汤喝起来还真是他娘的鲜美! 朱国福砸巴砸巴嘴皮子,又抄起汤勺在汤里面捞了捞,想看看这锅里煮得到底是什么动物的肉。 大汤勺舀起一勺勺的浓汤,其中还夹杂着些许肉末与碎块儿,不过因为这些肉块太细碎,再加上又已煮得稀烂的缘故,故而他一时之间倒也没认出来这是什么肉,但他敢肯定,这绝对不是什么猪肉或者牛肉,更不是什么鸡鸭鱼肉。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朱国福干脆往锅底大舀了几勺。突然,他感觉手中的汤勺忽地一沉,他明白这是舀上“大家伙”了,就顺势往上那么一提。 一颗黑乎乎的,还冒着热气的东西被舀出了水面,乍一看似乎像个干瘪的皮球。 “咦?这是什么东西?”因为屋子里火光暗淡的缘故,一时之间也看不大真切,故而朱国福就把脸给凑了过去。 可紧接着下一瞬,朱国福就呆住了,嘴巴张得老大,一双眼睛更是瞪得老直!这模样,就像活见了鬼似的! 我艹!这他娘的,眼前这东西居然是一颗还未完全煮烂的人头,凹陷的眼窝里头还兜着两颗发泡的眼珠子,上面还分明连着筋呢! “等等!这要是人头的话,那么这锅里煮着的岂不就是……人肉汤!!”朱国福头皮一阵发麻,他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先前喝的那碗肉汤,胃里立时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眼睛一涩,当场就稀里哗啦地吐了一地。 这一吐,愣是差点没把他胆汁儿都给吐出来了,而正当他忙着恶心的时候,其背后却骤然响起了一道冷冷的女音。 “你都看到了?!” 听到这声音,朱国福干瘦的小身板猛地一颤,只觉一股凉气从脚底直窜脑门儿,他下意识地回转过身去,却见那玛丽小姐正站在厨房门口一脸阴笑地端看着自己。 遭了!光顾着恶心了,怎么把这爱煮人肉的变态娘们儿给忘了?! 好端端摊上这么个东西,朱国福也是欲哭无泪,不过他心念电转间也是有了对策。 只见他连忙抹了抹发涩的眼睛道:“玛丽小姐,我这眼里刚不小心进了胡椒粉了,是在有些辣得慌。” 对于朱国福的搪塞之言,玛丽小姐却是如若未闻,只听得她自顾自地冷笑了一声道:“本还想着让你多活一会儿,不过既然你现在都发现了,那就怪不得我了!” 说着,便见其迈步向朱国福缓缓地走了过来。 朱国福发了慌,连道:“玛丽小姐,请不要这样,我们之前不是还有说有笑的吗。” 玛丽小姐露出一丝玩味之色道:“也对,看在这个份上,我会让你走得和他们一样安详,不会有丝毫痛苦的。” “他们?”朱国福闻言不禁一愣。 “对,他们。每个来到我这里的男人,我都会精心烹制他们的身体,放心,你也不会例外的。”玛丽小姐的目光贪婪地在朱国福身上来回扫视。 朱国福心中咯噔一下,感情这变态女人还是个惯犯啊,杀人吃肉的还上瘾了!他可不想变成和锅里那位兄台这副模样,而且他到现在还不晓得对方究竟是人是鬼。 眼看对方一步步朝他走来,他试图用言语拖延道:“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你不觉得人肉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吗?”玛丽小姐笑着舔了舔嘴唇,“要知道多吃人肉那是可以延缓衰老的。” 对方的回答让朱国福有些不寒而栗,他一边挪步后退,一边继续问道:“你究竟是人是鬼?” “是人是鬼?你看看不就知道了。”玛丽小姐阴惨惨地一笑,正这么说着,她的模样也是渐渐发生了变化。 只见她原本乌黑发亮的头发如抽了墨般迅速褪色,转眼间,就换作了一头沧桑的白发!与此同时,她的容颜也是迅速干瘪苍老,全身皮肤更是起了诸多如同树皮般的褶皱,而她的眼睛也是顷刻间失掉了瞳孔,就像是蒙上了一层发白的薄膜,从中竟看不到丝毫的黑仁! 更让朱国福有些胆寒的是,伴随着一阵剧烈的抽搐过后,她的腋下居然凭空长出了一对不生羽毛的翼翅来,连同两条胳膊都包裹进了灰褐色的翼翅薄膜当中,仅留下了一对拳头化作的尖利细爪。 我了个乖乖!这他娘的究竟是什么鬼东西!?饶是朱国福胆子不小,但此时亲眼看到原本一个姿色尚可的女人居然眨眼间就成了一只人首蝠身的怪物,也是吓得心肝儿一阵狂颤。 而此刻他也已经差不多被逼退到了墙角,他心中一动,趁着那怪物还未扑上来的当头,急忙往身后一靠,摸上了身后的那扇窗子,并顺势扭动了把手。 可紧接着,他的面色就变了,这窗把手居然就跟看着玩的摆设似的,饶是他转动了半天,可身后的窗户却是没有丝毫打开的迹象。偏偏这种窗户还是西式的,上面还有着铁质栏杆挡着,他根本不可能破窗而出。 “别白费心机了,这栋屋子里所有的窗户是不可能打开的。”变成怪物的玛丽尖声尖气地说道。 朱国福整个身子几乎都贴到了墙上,他咽了口唾沫道:“你还不知道我以前是做什么的吧,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过来,我定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着,他还按照记忆中林成的样子装腔作势地胡乱掐了几个手诀,想要那女怪物对自己产生一丝忌惮。说起来他也是懊悔,因为今天出门刚换了身衣服的缘故,此刻他身上根本就没带任何护身的东西,再说了,他哪里会料到今晚会发生这种事情! 他尽可能地想让自己表现出镇定的样子,不过,他那有些微微发颤的双腿却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恐惧。 第二百四十七章 福叔很怕 看到朱国福这副战战兢兢的模样,玛丽小姐阴阴一笑,不过她并没有急着扑将上去,反而还有意地放缓了脚步,但见其双目微微上眯,一步一顿,似乎非常享受这种观人垂死挣扎时的感觉。 “你知道吗,当人类恐惧的时候,他的血液流速也会本能地加快,等对方恐惧到极点的时候杀死他,这个时候人的血肉是最鲜美可口的。”人首蝠身的怪物舔了舔嘴唇,朝朱国福露出一丝玩味之色道。 他娘的!吃人倒还吃出经验来了?!朱国福心中一阵发虚,眼看对方离自己愈来愈近,他哪还敢坐以待毙,傻乎乎地在这里听这老妖婆说什么吃人经啊。 他目光四下一扫,旋即落到了一旁那口煮着人肉的大汤锅上。 有了!朱国福心中忽地一动,整个身子骤然前倾,作势就要去踢翻那口锅子。 “你敢!”那女怪物心生顾忌,连忙怒喝一声地扑了上来。 朱国福此举本就存了佯装之意,此刻见那老妖婆果真上当,他急忙将身子回转,如同泥鳅翻身般奋力往边上奋力一扑,在地上接连几个翻滚后,从其脚旁钻了过去。 “啊!”那女怪物反应过来,顿时伸出利爪朝朱国福抓了过去。 朱国福堪堪从地上爬将起来,还没等站稳身子,便被那怪物的一只利爪给钩住了上衣,骇得他连忙奋力往前一扯,只听得“撕拉”一声,他的这件上衣背后顿时裂开了好大一道口子,而剩下的那些碎布则还被那怪物死死攥在手里。 朱国福只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半个后背都露在了外头,他哪还敢回头再看呐,急忙哇哇大叫着,朝门外跑了出去。 “别跑哇!你别什么!乖乖地让我吃了你吧!”那女怪物岂肯这般放过他,当即怪叫着追了出去。 朱国福刚刚跑到客厅,正欲向大门口逃去,却忽地听到自己的背后传来了一阵呼呼的破风声,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却正好瞧见那女怪物张着一双巨大的翅膀,身下利爪寒光凛凛,如同飞鸟扑食般朝自己抓了过来。 娘呀!居然这么大只! 朱国福怪叫一声,连忙低下身子,并用手蒙住了自己的脑袋,堪堪从那怪物的瓜子底下避了开去。 那怪物一击不中,便又翅膀一抖地回旋着身子,朝朱国福急掠了过来。 朱国福正欲闪避,却被那怪物扇出的妖风给掀起了半边身子,还没等他稳住身形,一对如钩般的细爪便在他的眼中急速放大,如同猎鹰擒兔般抓住了他的双脚,并拖着他飞到了半空之中。 朱国福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等他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然如同那烤鸭架上待烤的鸭子一般,头朝下,低朝天地悬在了半空之中。 这栋法兰西式的建筑足有三层楼那么高,客厅的顶部并无楼板相隔,仅有一架细长的回旋廊梯蜿蜒而上,一眼就能够看到屋顶的天窗。 朱国福本就惧高,平日里连上房揭个瓦片都得靠别人代劳,此刻被抓到了半空之中,更是骇得哇哇大叫,连说话都带上了一丝颤音。 “玛……玛丽小姐……你能放我下去么……咱们下去再说……上面风大……” “好啊。” 谁知那怪物听了,居然阴阴一笑地还真答应了。 这让朱国福不禁为之一愣,但紧接着,他便感觉到原本抓住自己双脚的那对爪子骤然一松! “不!这下可真他娘的完了!”朱国福大叫一声,整个身子如沙包般急坠而下,他心知这下要是摔实了,自己的脑袋保准要和西瓜一样开花,到时候脑浆子四溅的场面肯定好看,到时候,也不知道那爱吃人肉的死变态会先吃他身上哪一块肉。 朱国福脑袋里胡七八邹地这样想着,索性就闭上了眼睛。 眼看着其头部就要与那坚硬的地面来个亲密接触,恰在这时,屋子里的大门却突然毫无征兆地猛地崩飞开来,下一瞬,只见一道黑影如闪电般电射而入,堪堪在朱国福触地以前将其接了下来。 朱国福原本还死死闭着双眼,等待脑袋抢地那一刻的来临,却突觉一双强有力的臂膀接触了自己,并抱着自己转了几圈,以卸掉冲力。 咦?得救了?! 朱国福心中一动,偷偷地睁开了一只眼睛,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而他此刻却是躺在对方的怀里。 “阿成,你这小子,怎么来了?”朱国福死里逃生,身子却还微微发颤着,显然还未彻底从方才的惊吓中反应过来。 “我要不来,你哪还有命?”林成撇了自己怀中的朱国福一眼道,“还不赶紧下来?” 朱国福这才发现自己的一条胳膊还死死搂在对方的脖子上,两个大男人这般旖旎的动作,确实有些不大雅观。 “咳咳……”他急忙干咳了两声,从林成怀中跳了下来。 “是你?!”那人首蝠身的怪物扑腾着翅膀,仍盘桓在半空之中,其一对白眼却是死死地盯上了林成,显得有些惊疑不定。 她原先还以为林成只是一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毛头小子,甚至已经打算将他作为自己下一个动手的目标了,但从其方才那般出手的动静来看,对方绝不是那么简单的。 林成也是仰头笑着朝对方打了个招呼道:“嘿!玛丽小姐,今晚的你可真是特别的很啊。” 听到林成的应答,那人首蝙身的怪物却是双目微眯地没有再说什么。 “阿成,老实说,你是不是最就知道这老妖婆不对劲儿了?”朱国福躲在林成的身后,他看了看头顶的怪物,又看了林成两眼,忽地露出一丝狐疑之色道,他觉得林成出现得也太过及时了。 面对朱国福的发问,林成也是坦率地点了点头:“其实之前第一次见到这玛丽小姐时,我便觉得她的气息有些古怪,说是有人气吧,却又不像常人那般浓郁,可说她是鬼怪吧,她的身上却也没有任何的妖邪之气,所以我便一直暗中观察着她,只是一直以来她都隐藏得很好,不过今日,她到底还是露出了马脚。” 第二百四十八章 怪物 谁知朱国福听了,嘴巴上的两片胡子往上一撇,立时气呼呼地嚷道:“好啊!你个臭小子,敢情原来一直是拿我在当诱饵啊!” 林成却是噘了噘嘴道:“福叔,话也不能这么说,这麻烦可是你自己惹回来的不是?” “这……”朱国福词穷,只得摸了摸头,讪讪一笑地立马转移了话题道,“那你现在可知道这怪物到底是什么来历了没?” “不知道。”林成摇了摇头,“不过,既然她想害你性命,就绝对不是什么善类。” 对这一点,朱国福是深有感触,他冷不丁地就回想起了之前自己的那般惨痛经历,胃里忍不住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只听得他呕着嗓子哭诉道:“阿成啊,你是不知道这老妖婆是有多变态呐,简直是变着法儿地吃人啊,现在这厨房里头!还炖着一口人肉汤呢!” “吃人?”林成闻言微微一愣,看来自己之前着实有些低估这怪物的凶残了啊。 两人还想在说些什么,不过,头顶那人首蝠身的怪物,自然不会让他二人继续在这里开茶话会似的闲聊个没完,只见其一张血口就像塞了人头似的,忽地张得老大, 随后,便见其翻着白眼嗯嗯啊啊的叫唤了起来。 两人有些不明所以,差点还以为那怪物是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喉咙,可紧接着,其口中却又突然传出了一阵怪异的嘶鸣声。 “吱吱吱……” “什么声音?”朱国福一愣,这声音怎么听起来就跟一群老鼠在叫似的,十分尖锐,简直刺耳至极。 正这样想着,便见那怪物的面容再度扭曲紧绷,而后“哇”的一声,就如同下饺子似的,从其口中钻出一团接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来。 两人看得真切,这些黑乎乎的东西竟然都是蝙蝠!这些蝙蝠和寻常蝙蝠有些不同,不仅双目通红,而且每一只脑袋上还长有着怪异的黑白条纹。 “吱吱吱……” 这些蝙蝠数以十计,黑压压的组成了一道巨大的黑云,顷刻间,朝着下方的二人席卷了过来。 “阿成,你要顶住啊!”朱国福心中发寒,急忙撒腿跑了开去。 林成心中虽也是一惊,却并不慌乱,旋即从怀中摸出了十几枚铜钱,而后甩手一抖,那些铜钱立马朝着蝠群齐刷刷地飞将了过去。 在灌注了功力之后,这些铜钱的威力并不亚于带了刺头的梅花镖,只听得几声尖锐的鸣叫声响起,便有十几只蝙蝠的尸体如同雨点般直坠而下。 然而这些蝙蝠却是悍不畏死,同伴们的惨烈死状非但没有被将它们惊退,反而更加激发了它们的凶性,只见它们眼中红芒骤然一盛,而后以更快的速度俯身朝林成直冲了过来,另有一小部分则是朝一旁的朱国福扑了过去。 不过,还不待它们欺到林成近前,便又有好几道流光狠狠地打在了领头几只蝙蝠的脑袋上,直接洞穿它们的脑门,溅起一大片灰灰绿绿的粘稠脑浆来。 林成正欲一鼓作气地将剩下的蝙蝠全部消灭,这时,却听得附近的朱国福呼天喊地,带着哭腔求救道:“阿成,救命啊!快救救我……” 林成循声看去,正好瞧见朱国福蒙着脑袋,被一小撮蝙蝠追得是上跳下窜,满地打滚,连身上的衣物都快被撕咬得差不多了,模样极为狼狈。 “阿成,快救我啊!” 眼见此景,林成也是瞳孔微缩地正欲出手,他再次往从怀中伸手摸去,这才发觉怀中的铜钱都已经消耗完了。而这个时候,其头顶残余的蝠群也是趁机欺近到了他的身前,怪叫着张嘴就冲其咬了过来。 林成却是眼皮都不带眨地冷哼一声,而后双手骤然合一,运转功力,祭出了上清寒冰咒。 那些蝠群原本还舞爪张牙,厉啸不断,可紧接着下一瞬,周身却是忽地寒雾凝结,竟顷刻间布满了寒霜,旋即纷纷身子僵直地从空中跌落下来,砸在地上碎成了尸块。 在解决了眼前的蝠群之后,林成手诀未止,又是如法炮制地将正在围攻朱国福的蝠群悉数冻结。 “福叔你没事儿吧?”林成关切道。 “呼~没事儿。”朱国福长吐了一口气,狠狠踹了脚下的蝠尸几下,骂骂咧咧地还想再说些什么,然而下一瞬,其却忽然瞪大了眼珠子,死死盯着林成头顶上方某处,满脸惊骇地叫道,“阿成,快看你头上!” 其实在察觉到朱国福眼神的时候,林成便已回转过身来。而这时,一片巨大的黑影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头顶,却是那人首蝠身的怪物大张着翼翅向其直冲了过来。 林成一惊,正欲有所动作,那巨大的翼翅却是抢先一步,像两块幕布似的,将其瞬间包裹在了其中。 “桀桀~臭小子,等着化成一滩脓血吧!”人首蝠身的怪物猖狂大笑,而她的翼翅之中却早已是毒雾弥漫了,这可是她的天赋本领,这么多年以来,凡是被她翼翅包裹之人,就没有能够活下来的。 “阿成!他妈的,你快给老子放开他!”眼见此景,朱国福脑中一热,操起桌上的一把小刀就朝对方直刺了过去。 那怪物却是不闪不避,任由那锋利的刀子刺在了自己翼翅之上。 可这一刀子却好比扎在了百炼钢上,只听得“叮”的一声,那锐利的餐刀竟未能刺进那灰褐色的皮膜分毫,反倒是被崩歪了刀头。 “这……”朱国福仍不死心,又操起一旁的一条长凳猛砸了上去。 “哐当”一声,实木做的凳子应声折裂,可那包裹林成的翼翅却仍是岿然不动。 那怪物虽然没有被朱国福伤到,但他这三番五次的挑衅之举却也是激起了它的凶性。但见其血口一张,从其口中又是先后钻出了一小群血目蝙蝠来,并二话不说地朝朱国福飞扑了过去。 “阿成……” 朱国福目眦欲裂,只能退开身去,边躲边用手中剩下的桌腿还击,不多时,身上便被撕咬出了一道道不小的口子。 “朱先生,等解决了他我就来招待你。”蝠怪白目一横,异常狰狞地笑道,“不过你放心,我是舍不得把你也变成一滩脓血的,你身上的血肉用来做肉排可是适合极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人为储粮 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过后,便见那蝠怪阴笑一声地将翼翅一缩而回,露出了其中一个绿光蒙蒙的椭圆形球状事物来。 此物通体灰绿,足有一人来高,模样像极了一颗被放大了的鹅蛋。 蝠怪扫了这颗绿乎乎的巨蛋两眼,得意地怪笑了两声,似乎对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 眼见林成被那怪物活生生变成了一颗鸟蛋似的东西,生死不知,朱国福只感觉脑中一热,他不顾周身蝙蝠的撕咬,怒吼一声,挥舞着手中的木头残肢就朝着那蝠怪冲了过来。 “我日你娘的仙人板板!” 蝠怪虽然不知朱国福骂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见他如此急着送死,当即也是血口一咧地向着朱国福飞扑了过去。 朱国福虽然有心替林成报仇,但又如何是那蝠怪的对手,还没等他手中的桌腿落到对方身上,便被那蝠怪一抓一带,瞬间连人带棍横飞了出去,狠狠地撞在了一旁的墙壁之上。 朱国福只感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似的翻腾,随后便是两眼一黑地昏死了过去,整个身子也是软趴趴地滑落在了地上。 蝠怪扑腾着翅膀,正欲直接了断地结果了朱国福的性命。恰在这时,其身后某处却突然响起了“咔嚓咔嚓”的异响。 蝠怪闻声一怔,忙不迭地回转过身去,却见身后那颗绿光莹莹的巨蛋之上,突然毫无征兆地涌现出了一大片狭窄不一的裂纹来,这些裂纹迅速扩大,仅眨眼的功夫,就密布了整个壳身。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蝠怪白眼大睁,显得有些不敢置信。可还没等她有所动作,便听得“砰”的一声,整个巨蛋似的球状事物轰然爆裂了开来。 一道浑身被滚滚绿气包被着的人影自其中渐渐显露而出。 这种怪异的灰绿气体似乎蕴含着某种剧烈的毒性,附近一株长势良好的盆景只是稍一触及到逸散出的此种气体,顷刻间,就如同失掉了水分一般,迅速焦枯干瘪下来,不过这浓烈的剧毒似乎对当中的那道身影,却是根本产生不了丝毫的影响。 “抱歉,玛丽小姐,你的毒对我无用。”一道淡淡的声音从那团灰绿色的气体中传出,旋即便见林成破开气团,毫发无损地从中走了出来。 但见此时的林成通体散发着一层淡淡的幽芒,他瞥了远处昏迷不醒的朱国福一眼,而后浑身气势一盛,从身上忽地传出一股吸力,弥散在其周身的灰绿色气体纷纷被其吸扯进了幽芒之内,使得幽芒更显深暗。 “怎么可能!你怎么能抵挡我的奇毒,居然还把它给吸收掉了。”那怪物白眼大瞪,满脸都是难以置信之色,“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是什么东西并不重要,关键是你可以去死了!”林成斜睨一笑,笑声未落,便见其身形一晃,整个身子如闪电般电蹿而出,在身后留下一连串的幻影。 那蝠怪反应也是极快,方一感觉到不对劲,就立即翼翅一缩地远遁了开去。可下一瞬,他只觉得眼前一片黑影闪过,紧接着林成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不好! 蝠怪心底生寒,急忙将自己如钢般的翼翅往前一缩,将自己的躯体护在了其内。 然而下一瞬,蝠怪脸上的表情就骤然凝固住了,一对白眼睁得老大,她迟钝地往身下看去,却见一只散发着浓郁黑光的拳头,不知何时已从其如钢般的翼翅中贯穿而入,并连带着洞穿了她的要害,她那坚硬如铁的翼翅,竟未能阻挡自分毫!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蝠怪喃喃,整个身子微微抽搐着,不断有灰绿色的血液自其口鼻间溢出,滴滴哒哒的落到地面之上。 林成并没有回答它的意思,但见其将手臂一抽而回,而后就径自转身朝远处昏迷的朱国福走了过去。 “啊~” 在最后发出了一声满是不甘的厉啸后,蝠怪的整个身子就如同被抽空了一般,软趴趴地倒了下去。 在其死去之后,她的尸体却是迅速干瘪枯化,转眼间就成了一堆枯骨,看上去就好像已经死去了好几十年一般。而与此同时,那些剩余的血眼蝙蝠,也纷纷栽倒在地,立时变得生机全无。 林成将昏迷的朱国福扶到了一旁的沙发上,他已经查探过了,朱国福的脉象四平八稳,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就能自己醒来了。现在这个点儿外头也已经叫不着车了,他可不想大半夜背着这没害臊的东西徒步走个几公里回去。 林成看了地上那堆枯骨的一眼,心中也是颇感好奇,他此前可是从未见识过这种西洋妖怪的,趁着朱国福还没醒来这段时间,他便饶有兴趣地在这间宅子里转悠了起来。 还别说,这一转悠还真让林成发现了一些特别的事物,也不知那老妖婆究竟是懒得处理,还是有收集人骨的癖好,在楼上的某个小房间内,林成居然发现了半屋子的枯骨,看来这些年来这老妖婆是没少吃人。 林成继续转悠了起来,还别说这宅子还真够大的。 嗯? 这时,林成像是突然感应到了什么,眉头不禁微微一蹙。他果断拾阶而上,直接走到了这栋宅子的阁楼,在这里,他却是有了更大的发现。 阁楼的门外有着一把大锁锁着,林成直接催动尸化之力,将门上的那把锁给拧了下来。可当他推开阁楼的那扇木门以后,他发现这其中居然还有着三个大活人。 “好家伙!竟把人当成鸡鸭一样圈养了起来。”看到这里,林成心中也是一惊,想不到那老妖婆竟还懂得未雨绸缪,给自己储备粮食。 这三人分别是两男一女,皆被绑缚着手脚,嘴里也都被堵上了东西,如同狗彘一般横躺在地面上。他们此时见到立在门口的那道突兀黑影,脸上都不同程度地露出了惊惧之色,努力蜷缩着身子往墙角靠了过去。 林成四下一扫,旋即拉动了身旁的某根绳子,霎时间,原本幽暗的阁楼立时被亮黄的灯光所点亮。 那三人看清门口黑影的长相后,脸上的惧意却是没有丝毫的减轻,一个个眼睛瞪得跟灯笼似的,生怕林成会对他们做什么一样。 第二百五十章 余小姐 咦?林成突然发现当中的那个女子好生面熟,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他略微思忖了片刻,脑中思绪一闪,很快便认出了此女,竟是之前在瑞蚨行中碰到的那个性感女子。她当时就陪在周郎浪那个孙子的身边,听周郎浪说,此女似乎是叫什么曼丽来着。 紧接着,林成便在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一步步朝他们走了过去。这下子,那三人眼珠子都快瞪直了,三个人依偎着,紧紧蜷缩到了一块儿。 林成俯下身子,将塞在那个女子口中的破布给取了出来。 “你是谁?”该女子战战兢兢地问道,“是那个吃人的老妖婆派你来的?” 林成摇了摇头:“我是来救你们的。” “救我们?”女子脸色一变,惊诧道。 林成淡笑道:“你不认得我了?话说此前我们还有过一面之缘的。” “你是……”听林成这么说,女子却是皱着眉头,脸上的疑惑之色更浓。 “瑞蚨行……周郎浪……”林成简单提醒道。 “是你!”女子瞳孔微睁,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惊呼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那吃人的老妖婆呢?” 林成笑了笑,没有说话。 “难道说……”女子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了一个猜测,看向林成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惊疑之色。 她刚想向林成验证自己心中所想,却听得林成反道:“对了,你能和我说说,你是如何出现在此地的吗?难道是被那妖物直接掳到法租界的?” “说来也是话长……”女子神色莫名地说道,眼神中却分明透露着一丝悲戚与愤恨。 林成也是从与此女的对话中才知道,对方居然就是前些日子在津城中与那周总兵起了内讧的余荣威,余总兵的女儿,余曼丽。而随着余曼丽的叙述,林成也总算了解到了此事的一些内幕,照余曼丽所说,自己的父亲余总兵无意中发现,那周总兵居然暗自投靠了奉系,而傅司令的死更是与他不无干系。 余总兵与傅司令可是情同手足,故而在知晓此事后,他便暗自纠集手下,想要手刃那个吃里扒外的周总兵,好为傅司令报仇,却不曾想在动手之前,他这手底下竟是有人偷偷泄了秘,先一步将此事告诉了周总兵。 值得一提的是,之前在热河的战斗太过激烈,余总兵手下兵力大损,而那周总兵却因为背地里暗自勾结敌军的缘故,兵力得到了最大程度的保留,如此失了先机的情况下,余总兵自然不是对方的对手,兵败之后只得连夜拖家带口逃到了法租界。 但那取得了兵权的周百海因为害怕自己的行径暴露,却已对余总兵有了必杀之心,他一面反咬一口地污蔑余总兵是通敌的罪人,一面又是穷尽手段,欲要将其斩草除根,赶尽杀绝。 不过,余总兵能在腥风血雨中活到今日,也自然不会是什么易与之辈。他虽然落难,但凭借在法租界布下的后手,那周百海一时之间也奈何他不得。 可就在前几日,余总兵莫名其妙就突然得了骇病,无论请了中医还是西医都是束手无策,他们又是号脉又是做检查的,根本未曾找到余总兵身上的症结所在。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身为人女的余曼丽只得四下奔走,到处寻医问药,却不曾想一个不慎下,竟被那吃人上瘾的法兰西老妖婆给抓到了此地。 那老妖婆隔三差五地就要吃上一人,甚至昨日胃口大开下,更是一口气吃掉了两人,原本同他们一起被掳来的足有七人,如今却只剩下了他们三人,本以为要不了多久他们也会在劫难逃,却不曾想在这个时候竟是遇到了林成。 “林先生,那吃人的妖怪……真的已经被你给除掉了?”余曼丽顿了顿道,她的眼中仍有着那么几分不敢置信之色。 “不错。”林成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先前与对方的谈话中,他也是简明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而此地妖物被除之事,有朱国福这个大喇叭在,自然也是瞒不了多久,故而他也就大大方方地直说了。 闻言,余曼丽又忍不住往林成身上多瞧了几眼,但见其神色异常地沉吟了片刻后,却是忽地开口说道:“林先生,在下有一个请求,不知你可否……” 见对方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林成笑了笑道:“余小姐有什么话不妨可以直说的。” “其实我是想请林先生你替我阿爸瞧上一瞧。”余曼丽如实道。 林成道:“瞧病?那不应该是大夫和医生的事吗,在下虽说也会点粗浅的医术,但给令尊瞧病怕是指望不上的。” “林先生,不瞒你说。”余曼丽忽道,”其实我怀疑……我阿爸怕是中了什么邪了。” “中邪?”林成望向对方道,“余小姐何出此言的?” “因为我阿爸的怪病来得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不仅先前没有一丝一毫的征兆,而且这症状也是十分古怪的,就在前几日……”余曼丽仔细介绍了一番。 “原本我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也是不大信的,但这两日的经历却使我不得不这样想的,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还请林先生替我阿爸瞧上一瞧。” 余曼丽很是诚恳地请求道,近日来家中多遭变故,也使得这个大小姐沉稳了不少。说着,好像生怕林成会不答应似的,她又接着补充道: “不管能否治好我阿爸,事后我余家定会有重谢的。” 林成略一思忖后便摇了摇头道:“重谢那就不必了。” “林先生可是害怕我会诓骗于你?”余曼丽神色一变,连道,“我余家虽然遭逢变故,但值钱之物还是有着一些的。” 林成摆了摆手道:“余小姐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可以替你去看看余总兵,但同样的,我也希望余小姐你能帮我一个忙的。” “什么忙?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帮。”余曼丽连道。 “这个不急,等日后有机会再说吧。” 其实林成要对方帮的,也并不是多大的忙,他只是想让余曼丽能够亲口将周郎浪那孙子的一些龌龊行径告知李苏秀,好让她认识周郎浪的真面目,只不过现在李苏秀已然不知去向,所以对方究竟能否帮得上忙还是两说的。 第二百五十一章 骇病 “不知林先生何时有空,说实话,因为在这里被困了两日的缘故,我还不知道现在家中情况会是如何的。”余曼丽面目忧色道。 林成自然了解对方此刻的心情,他想了想道:“今日天色已晚,这样吧余小姐,如果方便的话,你告诉在下一个地址,我明日便来为余总兵瞧瞧。” “林先生哪里的话,你的话我自然是信得过的。”余曼丽在心中稍一权衡,很快便做出了决定,因为其余幸存的两人也都是余家的心腹,故而余曼丽也没有避嫌的意思,直接道出了余家如今的落脚之处。 林成点了点头,而后屈指微弹,从指尖射出几缕细小的黑气,三人只觉眼前忽地黑光一闪,身上的绳子便齐齐地松落了下来,惹得三人大感惊异。 “那余小姐我们就明日再会了。”这时,林成估摸着朱国福也差不多快醒来了,于是乎,便先行一步地告辞离去了。 …… 竖日晌午时分。 林成和朱国福二人便叫了辆黄包车,按照余曼丽所给的地址,来到了和平路上一处的宅子,这便是余家如今的落脚之处了。 “这余家人倒是会选地方,这地儿离德租界也仅是一水之隔了。”朱国福看了眼门上的地址,不由啧啧说了两声。 林成轻笑一声,主动上前扣动了门上的门环。 院门后面立刻有了回应:“谁啊?” 同时,只听得“吱呀”一声,门上开出了一道小缝,有半张脸枯槁的老脸躲在门后,神色紧张地往林成二人身上打量了起来。 林成也不恼怒,只是双手一背地说道:“不知余小姐在否?” “阁下可是林先生?”那半张老脸双目一眯道。 “正是。”林成点了点头。 “林先生请稍等片刻,容老朽先去禀报一声。”门里面的老头儿回了一句,随后又“哐当”一声把门给合上了。 “这老头真是……”朱国福不满地哼唧了两声。 不多久,门后便传来了一连串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紧跟着,门就开了,正是那余家大小姐余曼丽带头迎了出来。 不知是这两日收了惊吓的缘故,还是有别的原因,余曼丽的面容看起来着实有些憔悴,此时见到林成,她脸上立时闪过一缕喜色道:“林先生你可来了。” 不过,她的目光在林成身上停留了片刻后,紧跟着便落在了一旁的朱国福身上,只听得颇感诧异地说道:“这位想必就是朱先生了吧,昨天听林先生提起过您,想不到今天您也来了。” “余小姐幸会。”朱国福也是客气地回了一礼道。 “林先生,朱先生,快些进来吧。先前柴伯也是为了谨慎考虑,还请见谅的。”余曼丽告罪了一声,随后便赶紧将二人请入了宅中。 院内青砖铺地,倒也干净。宅子里头的面积也是不小,足以容得上百十号人。 他二人跟着余曼丽在院中且走且看,很快便被带进了正房后头的某间厢房内。 “这余家人可真的是谨慎过了头了。”朱国福一路上将余家人的表现都看在眼里,心中不免暗自嘀咕了两声。 余家众人的神情同样落在林成的眼里,他心道:“看来这余总兵的情况并不怎么乐观的。” 房里头窗明几净,陈设倒是颇为得简单。林成一进屋,便瞧见这里头床边上还坐着一个中年妇女,方脸细眉的,倒还风韵犹存。 那中年女人见有外人进了屋子,旋即也是起身迎了上来。这时,余曼丽已经先一步上前介绍道:“陈姨,这就是我昨日和你提过的那位林先生,还有这位是朱先生,得亏了他们我才能活着回来的。” 余曼丽早年丧母,这个她管叫做陈姨的中年女子乃是余总兵续弦为她讨的后妈,虽说两人并无血缘关系,但这么多年相处下来,这感情却是胜似母女的。此女为人颇为忠义,在余总兵落难以后,她也是仍一直对余总兵不离不弃的。 中年女人当下也是满脸感激地说道:“原来是林先生和朱先生,我在这里先谢过二位对曼丽的救命之恩了。” 林成还未说话,朱国福却是没害臊地抢先回道:“余夫人客气了,降妖除魔,救人性命乃是我们分内之事。” 林成撇了撇嘴,随后不待朱国福再多言,旋即便接过了话题道:“对了,还不知余总兵现在如何了?” “阿爸他……很不乐观。”余曼丽满面戚容地说道,正这么说着,其眸中已是蒙了上一层晶莹的水雾。 余夫人抚了抚余曼丽的双手,叹了口气道:“两位先生,且到床前看看吧。” 两人点了点头,随着余夫人凑到了床前。可待得瞧清床榻上的景象后,两人的面色皆是不同程度地一变。 “这……这是余总兵?”朱国福张大了嘴巴,连下巴都快惊到地上了。只见眼前床榻之上,赫然躺着一具浑身长满了浓密毛发的人形怪物,身上黑魆魆的毛发足有几公分长,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倒是和那茹毛饮血的猿人颇有几分相似。 “余夫人可否说说关于此事的一些细节?”林成凝神打量了余总兵一番后,也是忍不住蹙起了眉头,这余总兵虽说是气若游丝,危在旦夕,但他从其体内却根本未曾察觉到任何妖邪之气的。 “前几日我在为老爷宽衣的时候……”余夫人面带戚色地点了点头,随即为二人讲述起事情的经过来。 据余夫人所述,余总兵是莫名其妙就得了这骇病,某天早上醒来,他这身上便无缘无故的多出了些寸许来长的黑色细毛。刚开始还不似现今这般严重,人能吃能喝,没什么异样,长毛的位置也仅是在脚背和两条胳膊内侧。 余总兵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便自己随意用剪子将这些体毛剪了去。可不曾想,到了第二日他却骇然发现,昨日方才剔除的那些个细碎毛发居然又都长了出来!黑黑浓浓的,居然比昨日还多长了几分!不单如此,他的脖子上和脸颊两侧竟也都长出了黑乎乎的细碎毛发来。 第二百五十二章 降头 这可把余总兵和余家人都给吓坏了,余家前前后后共请了不下二十名大夫来家中诊断,却根本没诊断出什么毛病来。既然中医不行,那就换西医试试,于是乎,余家人又是先后请了数位洋医来给余总兵瞧病,却仍是没瞧出任何名堂来,其中一个有名的洋医拉不下面子,便将其当成了体毛增生来治疗,说余总兵这毛病,乃是体内雄性激素过旺而导致的,说着还扯了一大堆西医的理论,说是要服用雌激素来进行调和。 “体毛增生?”听到这里,朱国福也是暗感那名洋医的不靠谱,“谁家体毛增生是这样的啊,简直他娘的长得比春日里的韭菜还要快!” 果不其然,用了两日的药下来,余总兵身上的毛发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是变本加厉地长遍了全身。而这时,他的身体状况也是每况愈下,当毛发长遍他全身的那一刻,余总兵便感觉到了浑身有针扎般的疼痛袭来,几乎是日日不息,夜夜不止。 这病症来得好生诡异,余家人不是没有想过余总兵是否是中了邪了,在余曼丽失踪的这两日里,余家也先后请了几位法师来家中看过,但都是无功而返,而余总兵的症状却是在一天天地加重,其身上那怪异的黑色长毛也是一天比一天还长,在这股疼痛的侵袭折磨下,余总兵简直被折磨得不成了人样,甚至从昨日开始已是滴水未进了。 “林先生,朱先生,你们说我阿爸这究竟是得了骇病还是中了邪呢?”余曼丽眼泛泪花道,“看到他如今这副模样,我这个做女儿的……” “自然是中了邪了。”见林成在一旁傻站着也不说话,朱国福只得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毕竟这种让人忽然毛发大生的事怎么看着都不像是得了什么骇病的。 “哦?那我阿爸中的究竟是什么邪?还有没有救?”余曼丽忙追问道。 一旁的余夫人闻言也是满脸希冀地朝朱国福看了过来。 “这个嘛……”这下子朱国福又如何能回答得上来,只得故作沉思地摸了摸下巴,并急忙偷偷冲林成瞪了瞪眼睛,从方才开始林成便一言不发地不知在想些什么,这可把朱国福给急坏了。 好在这时,林成总算是开口说话了,只见其目光微凝地说道:“福叔说得不错,余总兵确实不是得了骇病这么简单,至于这具体的事由,我二人却还需要再仔细查看一番,才能做出定论的。” “不错,余总兵所遭邪祟十分古怪,实乃生平罕见,我和阿成一时之间也是有些吃不准的。”朱国福忙松了一口气,同时接过了林成的话道,“此事不可轻率,还请两位有点耐心,容我们再仔细观瞧观瞧。” 余夫人听了,旋即面带歉意地说道:“是我们太过唐突了,还请两位先生见谅。” 在征得了对方的同意后,林成便坐到了床边,他打量了人事不知的余总兵一眼,旋即双指一并地结了道剑指,而后抬起余总兵的一条胳膊,径自往上那么一划,其手背上的一小部分黑色细毛立时应声而落,显露出了里面的皮肉。 可没多久,就像是为了验证余夫人先前所言似的,那片区域的毛发竟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长了出来。说起来,这等情形要是落在了那些个农作物上,那么就算是灾年连天,也不至于像如今这般饿殍遍野了。 眼见此景,林成眉头一凛,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二话不说紧接着又伸出两根手指径自挑起了对方的眼皮。 好家伙!只见这余总兵的眼珠子中居然有着一条左右贯穿的触目血丝,林成又看了看对方的另一只眼睛,毫无例外,他的另一只眼睛里头同样有着一条鲜艳无比的血线! 看到这里,林成这心中已是有了一丝了然之意,自己先前的怀疑果然没错,这余总兵乃是被人下了降头! 于是林成当即便将自己的料断说与三人听了。 “降头?这是什么东西?”余曼丽与余夫人对视一眼,满脸的疑惑之色,显然都是未曾听说过这种东西。 巧的是,朱国福对此似乎有所了解,好不容易有了显摆的机会,他当下便清了清嗓子,朗声介绍道:“降头术乃是在南洋一带十分盛行的一种恐怖巫术,当地人一般称之为‘降头’,它是一种极为邪恶的巫术,通常都被用在害人方面,籍着法术的力量加害于别人。据传,一个精通降头的巫师,能够远从千里之外害人性命,而且来无影去无踪……” 见朱国福说得头头是道的样子,林成也暗暗点了点头,心道:“看来这老没害臊的也不是全凭着一张嘴吃饭。” 听到朱国福的介绍,余夫人二人皆是面色狂变,眼中流露出几分不大自然的恐惧之意来。这种害人于无形的恐怖邪术,对于常人而言,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了。 “降头?这……究竟是何人想要加害老爷!”余夫人又惊又怒道。 余曼丽杏目一睁,咬着牙道:“陈姨,这还用说嘛,一定是周百海那个王八蛋指使人干的!” 余夫人如梦方醒,也是忿然作色道:“对!也只有那个辜恩负义,阴险狡诈的小人才会这样处心积虑地想要加害老爷的性命!” 这时,余曼丽又冲两人问道:“林先生,朱先生,那我阿爸还有得救吗?” “这……”朱国福神色犹豫了一下,看向了林成。 “说实话,若是再不救治,余总兵只怕撑不过明天。”林成如实说道。 余曼丽二人听罢,脸色皆是刹那间变得惨白无血,形同纸人。 余夫人声音发颤地接连哀求道:“求求你们,两位先生,只要你们能救老爷的命,你要我们余家上上下下做什么都行。” “两位先生,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我阿爸!”余曼丽眼眶泛红,作势就要向林成二人下跪,“求求你们,救救我阿爸吧!求求你们……” 第二百五十三章 疯毛降 林成眼快,一把搀住了对方道:“余小姐,这可使不得。” “林先生,我知道您一定有办法救我阿爸,求求你一定要救救他!”余曼丽眼角带泪,哭得已是梨花带雨,“只要你能救我阿爸,我什么都肯答应你。” 余曼丽胸膛剧烈起伏着,不知是有意无意,她的大半个几乎都贴到了林成面前。 林成自然是明白对方话中的意思,但他又岂是周郎浪那种龌龊下流的好色之徒,不过,看到对方这副救父心切的模样,他又着实于心不忍,只见得他踱步沉吟了片刻后,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道:“哎,好吧,我答应你。” 听到林成答应,余曼丽和余夫人皆是一喜。 “阿成,你可考虑清楚了,如果帮人解降的话,那多半就有可能会得罪那位下降的降头师的。”朱国福却是面色微变地提醒道。 朱国福所言不错,降头师大多性情古怪,其中更是不乏一些穷凶极恶之徒,据传一些邪恶的降头师平日里可能只是一时兴起,就会无端下降取人性命。保不准如今对余总兵下降的就是一个极其邪恶的降头师的,要是林成出手解了对方的降头,对方真的大有可能会找上门来的。 余夫人二人闻听此言,面色皆是一变,她们都听懂了朱国福话里的意思,立时就慌了心神,她们着实担心林成会突然反悔,于是便又急忙哀求道: “林先生,求求你了!你可一定要救救我阿爸啊!” “我,朱先生,只要你们肯帮忙,我余家事后定会有重谢的。” “我们余家绝不会忘记你们的大恩大德!” …… 林成心中已是有了计较,如果真的像她二人所说得那般,是周百海请人给余总兵下的降头的话,那么那位助其下降的降头师也多半不会是什么好人,对于这种阴毒邪佞之人,他向来是恨之入骨的,除此之外,周家父子的丑恶行径他也都看在眼里,既然余总兵是他们的生死大敌,他还真不介意插上一脚的。 想到这里,他当即便正了正色道:“放心吧,在下既然答应了你们,那自然是不会再出尔反尔的。” 听到林成这么说,余夫人母女二人皆是大松了一口气,对林成是感激不已,连连躬身。 朱国福见林成心意已决,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他思忖了片刻后又接着问道:“对了,阿成,你可看出来余总兵被人下的是何降头了吗?” 据其所知,除了一些流传较广的降头法门外,一些修炼到一定境界的降头师,甚至还能够推陈出新,创造出某些最适合自己的降头之法,故而各种各样的降头可谓是五花八门的。 林成略一思忖道:“若我所料不错,余总兵所中应该的是疯毛降。” “疯毛降?”朱国福略感诧异,显然他也是从未听说过这种降头。 “降头术的法门虽然五花八门,品类繁多,但寻根溯源,却大致都分为药降,落飞降和鬼降三种,这疯毛降便属于落飞降的一种,乃是取死人的毛发混合尸油祭炼而成的一种邪物。但凡中了此降者,浑身毛发便会疯生猛长,可怕的是,那些毛发不仅会往外生长,更会渗透进体内,植入血肉,体表的毛发每生长一寸,体内的毛发也会跟着生长一厘,待得五脏六腑被完全毛发侵入之日,也就是人死魂灭之时。”林成沉声说道。 竟这般可怕?!余夫人二女闻此,不禁浑身一个哆嗦,想想那种体内生满浓密黑发的场面,她们这心中便为之胆寒。 “可我家老爷又是如何被人种下降头的?”余夫人又惊又怕,“我们一家子躲到法租界以后,可是处处留小心,事事留意的,对手又是如何能下得手呢?” 朱国福接过了话题道:“嘿嘿,这就是那些降头师的可怕之处了,如果一个降头师要想给人下降,那根本是防不胜防的。只要对方有你的头发,指甲,衣物或者生辰八字就可以隔空对你下降,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你们这段时日最好小心保管好自己的身上物品,最好连骑马布也不要随意乱扔了。” 听罢,二女皆是郑重地点了点头,只是神色略有些异样。 这时,余曼丽又是关切地问道:“那究竟要如何才能救我阿爸性命?” 林成眉头微蹙,却是陷入了沉思之中,没有回答对方的疑问。 “阿成,我们何不用黑狗血试上一试的,管它疯毛降还是疯狗降,一盆黑狗血淋上去,保准药到病除。” 朱国福拍了拍脑袋道,他记得一次和林成闲聊的时候,听他简单谈起过以前他师徒二人用黑狗血破除蛊树的经历,以黑狗血破法的效用,想来对此应该也是有效的。 朱国福想到的林成何尝又没有想到,虽说那蛊树与这疯毛降有些相似,但本质上却是大为不同的,只听得他摇了摇头道:“此事没有那般简单的,黑狗血确实能破了此降不错,但是余总兵中降已深,若是用黑狗血直接浇淋,恐怕疯毛降被破的同时余总兵也会一命呜呼的。” “那我们该当如何?”朱国福听罢也是心中一沉。 “为今之计,也只有试图从源头上解决了。”林成叹了口气道。 “源头?”朱国福皱了皱眉。 林成解释道:“也就是那受降之物,降头师便是通过那受降之物从而对余总兵下降的。” 余夫人二女虽然听得是稀里糊涂,云里雾里,但也从林成他二人的脸色上看出了此事的棘手,心中也是大为忐忑不安起来。 朱国福又道:“那我们又应当从何处去寻那受降之物?” “每晚子丑两时交汇之际,应该便是那降头师通过受降之物渡送阴力之时,届时被下降头之人便会与那受降之物产生一丝联系,而那时候也是破除降头,毁掉那受降之物的最佳时机。” 朱国福皱了皱眉:“那降头师总不可能放任我们毁去那受降之物吧?” 林成点了点头,正色道:“所以今晚怕是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 第二百五十四章 隔坛斗法 …… 夜幕深垂,长夜冥冥,魆黑的夜空中倒挂着一抹歪歪扭扭的残月,散发着阴冷诡谲的丝丝寒光…… 位于德法两国租界交临之处的余家府宅中。此时,余宅正房后头那处的院子已被清理了出来,院中的八个宫位上皆已立起了一面黄布法幡,在惨惨的夜风中,猎猎作响。 在八宫正中位置,已摆上了一张足有数尺来长的方形供桌,上面也已经备齐了待会儿做法要用的各式物品。而那“长毛”余总兵则双目紧闭地横躺着供桌前的一圈烛花中,人事不知。 夜色苍茫,虫声隐作,也不知过了多久。 这时,余曼丽凑到林成跟前小声说道:“林先生,朱先生,你们要的东西全都已经准备好了。” 此刻的林成换上了一身璨黄道袍,双手倒背静立于法坛后侧,通体散发着一股超凡脱俗的出尘之气。听到对方所言,他旋即点了点头,并严声告诫道:“此番我与那降头师设坛斗法,祸福实属难料,你们余家上下须得全都避开,记住待会儿不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余曼丽见林成神情肃穆,言辞切厉,当下也是面色一正地点了点头。 “好了,时辰也差不多了,你们先行离去吧,记住我方才所说过的话。”林成看了眼天色道。 余家众人不敢延宕,急忙默不作声地退了下去。待得他们走后,空荡荡的后院中,就只留下了林成和朱国福二人,以及那位半死不活的“长毛”余总兵。 这时,林成又向一旁的朱国福嘱托道,“待会儿我和那降头师斗法时可能无瑕分身,到时候福叔你可一定要看紧法坛,千万不要让蜡烛熄灭了,也不要让香烧完了,如果烧完了就要及时更换。” 朱国福也是罕有地正了正色道:“放心吧,阿成,一切包在我身上。” 林成微微颔首,随后又是闭上双目,静默不语起来。时间过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子丑两时交汇之际! 林成忽地双目一睁,双指合并,从桌上捻起一张起火符,而后轻轻一抖。 “嗤”的一声,起火符立时燃烧起来,林成旋即捻着火符从面前一晃而过, 将供桌上的三香两烛一一点燃。 下一瞬,便见林成双手隔空而划,行作三清指诀,而后往中间一持道:“三清临坛,气神引津,思神鍊液,令我通真!急急如律令,起!” 此为三清神坛,法坛一起,林成便能藉助三清之力,寻到与那余总兵存有联系的受降之物。而后再通过三清坛便能施法于那受降之物上,放大那丝联系,从而毁掉那受降之物。 待得起了法坛之后,林成眉目一挑,将白日里从余曼丽手中要来的一张余总兵的相片在供香上绕了三圈,而后置入了法坛中央一个盛满清水的瓷盆当中。 一切作罢,林成又将手中法诀一变,行了道白鹤引路诀,而后双目一闭,同时口中也是念念有词起来。 一旁的朱国福见林成这副神情肃穆的样子,也是忙压低了呼吸声,生怕惊扰到他。 不多久,随着林成口中咒语声骤然一顿,朱国福惊奇地发现那张沉入清水瓷盆当中的相片竟是如同游鱼般徐徐在水中转动起来。 …… 同一时间,津城某座烛火闪动的密室当中。 一道看起来有些干瘦的身影正背对着烛光盘膝而坐,一动不动,恍若死尸。而在其身前的位置,却布置着一个邪气凛然的怪异法坛,其上摆满了各种奇离古怪的东西,最显眼的便数正中那个血肉全无的墨色骷髅,而在此骷髅左侧,则还摆放着一个类似布偶的诡异小人,有眼无鼻,且仅有巴掌大小,此时正散发着迷迷蒙蒙的朦胧黑光。 若是细瞧还能发现,此小人身上长了一层细碎的黑色毛发,随着黑光一起一伏,竟像是会呼吸一般,着实诡异! 就在这时,那个诡异小人却是毫无征兆地猛然一颤,紧跟着,它周遭散发的朦胧黑光也是忽地暗淡了下去,而那些长在其体表的细碎毛发更是诡异地扭曲到了一起,似要离体而出。 “嗯?”法坛前的那道干瘦身影忽地撑开了眼睛,他往布偶小人身上扫了一眼,眼中厉色一闪道,“居然有人想破我的法,简直找死!” 话音刚落,便见其双手内扣,结了个奇怪的手诀,而后一把按在了中间的那颗黑色骷髅头上,口中响起了抑扬顿挫的古怪咒语。 霎时间,两道幽深的黑芒自那颗墨色骷髅空洞的双眼中电射而出,飞快没入了那颤动不已的布偶小人体内。 下一瞬,布偶小人身上忽地黑光一盛,当即停止了颤动,而在它身上的那些细碎毛发也是缓缓舒展而开,并无风自动地蠕动摇曳起来。 …… 就在降头师施法的瞬间,三清坛处也是有了相对的感应。 一层无形的阴风拂过,吹得法坛上的烛火一阵晃荡,与此同时,围在余总兵周遭的那圈烛花也是变得明灭不定起来。 “阿成你快看,这余总兵身上的毛发……”朱国福正要去照看那圈烛花,可紧跟着,他却瞳孔一缩,目光死死地落在了其内的余总兵身上。 林成循声望去,但见在明灭的烛光中,余总兵身上的毛发竟徐徐地飘立而起,丝丝缕缕,就如同那游离在阴暗处的水蛇一般,蜿蜒蠕动,交旋盘绕,看得人头皮发麻! 眼见此景,林成眉头一凛,当下单手往腰间虚扯而去,却是将身上的法袍一脱而下。林成继而提过法笔,在朱砂碗中飞快蘸染了几下,而后笔走龙蛇,在法袍上迅速点画起来。不多时,便在八卦周围绘满了一连串玄奥晦涩的朱笔符文。 “去!”林成手腕一推,口吐一个去字,那件璨黄法袍立时被轻飘飘地推送了出去,自半空中悬飞而过,而后准确无语地遮落在了余总兵的身上。 此为八卦金蝉衣,藉八卦开阖四象,再辅以法咒,有其护体,在一定时间内能保人邪魔不侵! 八卦金蝉衣金辉熠熠,就在其包被住余总兵的瞬间,那些个蠕动不已的黑色毛发便如同触碰到了滚烫的火钳一般,慌不迭地倒缩了回去,不再妄动分毫。 第二百五十五章 声降 在护住余总兵的安危后,林成一把扣住桃木法剑,往桌上戳起一张紫薇清灵符,而后单臂一抖地舞了个剑花。只听得“噗”的一声,紫薇清灵符应声而燃,旋即化为一团明晃晃的亮紫色光焰! 林成继而又将桃木剑持平,在身前虚晃了一圈,而后口吐一个“疾”字,一剑猛地刺入了清水瓷盆当中。 …… 几乎是同一时间,位于密室中的那个诡异小人身上,便忽地爆出一团亮紫色光焰,将整个小人悉数吞没。 眼见此景,降头师目中寒光一闪,旋即将法坛上一碗墨绿色的浓稠液体浇淋在了被火焰吞噬的小人身上。 “嗤”的一声,伴随着一阵白烟升腾而起,小人身上的火焰应声而灭,露出了其中被灼得焦黑,残缺不齐的躯体来,上头还沾满了绿乎乎的腥臭粘液。 “哼,倒有些本事,不过可别高兴得太早了!” 降头师面色阴沉地在其中摸索了一阵,从小人的体内取出了一张略微泛黄的纸条来。 “看来要动些真格的了。” 降头师径自低语了一声,他伸手一拍身前的那颗墨色骷髅,将泛黄纸条塞入了那张大开的骨口之中。 “咔嚓”一声,骨口应声闭合。 降头师旋即又摸起法坛上的一把锋利小刀,在自己手心猛地划拉出了一道口子,他将带血的手掌呈握拳之姿悬于墨色骷髅头顶,任由殷红的鲜血滴落其上。 此为血咒之术,血咒在很多降头术中,是一项极为重要的仪式,尤其是杀伤力越强的降头术,无不藉由血咒的施行,才能发挥力量,所以降头与血咒,实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也正因为降头师在下降头时,需要以自己的精血为引,所以,当他的降头术被破时,降头师自身也会被降头术反噬,功力不足的降头师极有可能因此破功,甚至倒送一条性命;即使降头师的功力深厚,十之八九也会因降头术反噬而大伤元气,必须急觅隐密之处养伤,才能逃过破功之劫。因此,降头血咒不施则已,一经施展便得见血! 这降头师生性本是好恶斗狠之人,此时一见自己先前布下的疯毛降为人所破,便立时藉助血咒,施展起更加高深的降头术来。 …… 就在那布偶小人被毁去的刹那,原本附着在余总兵身上的细长黑毛当下便如阳春融雪般消散开来,露出了其下血肉之躯来。 “阿成,你快看,余总兵脸上的毛发居然不见了!”朱国福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脸上顿时喜色一闪道,“莫非你已经破了那降头师的邪术了?” 林成微微点头,刚想松上一口气。 可在这时,余宅上空却忽地风云骤变,不知从何处飘来了一片略带血色的浓稠怪云。与此同时,院子里头也是没征兆地挂起了一股子强凛的妖风,吹得八宫法幡一阵东倒西歪,前仰后合。 “不好!”林成几乎是在异兆刚现的时候,便急忙双臂一围想要护住法坛上的供香燃烛,但那妖风势大,林成好不容易保住了蜡烛不被熄灭,可那盛香的香炉却被一吹而倒,当中的三根供香也是跟着遭了秧,三根里头折断了两根。 除此之外,围在余总兵周遭的那圈烛花也未曾幸免,被无端吹灭了大半,只剩下了几盏孤零零的残灯。而盖在余总兵身上的那件八卦金蝉衣也差点被吹将而起,幸亏朱国福眼疾手快,屁股一撅地直扑了上去,用自己的身子盖住了八卦金蝉衣。 这股子妖风来得也快,去得也快!一晃眼的功夫,便已销声匿迹。可就在风声消滞的瞬间,一股勾魂摄魄的魔音却是毫无先兆地乍响开来。 “余荣威……余荣威……” 此音不知出处,不辨源头,简直无孔不入,犹在四方震颤! “声降!这是声降!”林成眉头一凛,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朝朱国福那头看了过去,同时心中开始浮想起关于此降的一些记载来。 声降,又名迷魂降,乃是落飞降的一种,据传受降人中了此降后,降头师可以控制住受降人的心神,要其生就生,要其死便死,生死全在对方的一念之间,除此之外,降头师还能藉此操纵受降人的一举一动,使其为自己杀人或者行一些奸邪之事。 魔音贯脑,这声音落在林成二人耳中尚无任何异样,可那原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余总兵却忽地就睁开了双眼,眼中闪过一缕诡异血芒,而后头部一扭,冷冷地盯上了压在其身上的朱国福。这眼神冷若冰霜,简直就不像是人类的眼神,竟给人一种如坠冰窖之感。 “妈呀!”朱国福哇地怪叫了一声,吓得连忙滚到了一边。 林成暗道不妙,他心知这是八卦金蝉衣的效用已是差不多到了时限了,他当下不敢怠慢,连忙将香炉匡正,而后又往其中插入了三根供香,并一一点燃,欲要重新做法。 这时,那原本金光熠熠的八卦金蝉衣已是彻底暗淡,被魔音控制的“余总兵”直直地立了起来,旋即脸上狞色一闪,只听得几声布帛碎裂的声音响起,那八卦金蝉衣忽地炸裂开来,化作了漫天的碎布。 脱困后的“余总兵”扭了扭脖子,双瞳一寒,旋即如同被操纵了的木偶般,一步一顿地朝着法坛缓缓走了过来。 偏偏这时,林成却正是到了施法的关键之处。 “福叔,拦住他,千万别让他毁了法坛!”林成连道。 其实就算不用林成提醒,朱国福也知道不能让“余总兵”靠近法坛。望着那如同傀儡般的余总兵,他心中胆气一起,忙从怀中摸出了一张事先藏好的符箓,而后往地上一滚地到了“余总兵”的左侧,并趁机将之贴在了对方的眉心。 符箓触身,“余总兵”立时身子一震,可还没等朱国福脸上的喜色绽放开来,下一瞬便忽地凝固住了。 只见那“余总兵”双瞳一斜,一把就扯下了贴在自己眉心的符箓,将其捏作了一团,而后继续若无其事地向着法坛走了过去! 第二百五十六章 帝钟破法 “他被降头师控制了身体,符箓对他是没多大效果的。”林成面色一变地提醒道,“你且抱住他试试。” 娘西皮的!老子豁出去了! 眼看“余总兵”一步步朝着法坛那边靠了过去,朱国福当下把心一横,从背后直扑了上去,如同猴子抱树般死死挂在了对方身上。 那“余总兵”也是立马有了反应,但见其机械地伸出手臂,朝着缠在其身上的朱国福抓将了过去。好在此时“余总兵”形同走尸,一举一动都没了以往的灵活敏动,朱国福趁机便与其玩起了“肢体捉迷藏”,左躲右闪,使其不能抓到自己分毫。 但那被降头控制的“余总兵”显然不会就仅有眼前这点能耐,很快,在其背后降头师的操纵下,“余总兵”忽地就发起狂来,整个人如同陀螺般在原地打起转来,并且速度还越来越快。 挂在其身上的朱国福也是被迫跟着进行了圆周运动,“余总兵”此刻是无知无觉,但他哪受得了这个啊,仅一会儿,就已是眼冒金星,头晕眼花了! “阿成啊,你快点,我撑不住啦!”朱国福急得哇哇大叫。 而就在他说出这句话后没多久,其整个人便再也支撑不住地被甩飞了出去。 “哎呦喂!”朱国福摔了个七晕八昏,还不等他叫唤两声,眼前便是一阵天旋地转,使得其止不住就要伏地干呕起来。 在摆脱了朱国福的纠缠后,“余总兵”当下便停下了转动,不过似乎是朱国福方才的举动触怒了他,他竟大步一迈地率先朝着朱国福走了过去。 朱国福离他不过几尺之距,此时显然还未从头晕目眩的状态中反应过来。“余总兵”大步走到了其面前,而后一脚狠狠踩在了朱国福的胸口! “啊!~”朱国福惨叫一声,整张面容因痛苦而扭曲到了一起。 “福叔!”林成目眦欲裂,好在这时,坛上法光闪过,三清法坛已被其重新立起。 眼看“余总兵”的一脚已然高高抬起,并即将再次朝朱国福胸口落下,林成眼中冷色一闪,尸化之力旋即迸发,只一瞬便到了“余总兵”身前,并伸手一把拖住了对方落下的脚掌。 此时的“余总兵”虽力道不弱,远超常人,却又如何能是林成的对手,两者稍一逐力,前者便往后一仰地直倒了下去。 林成趁此查看了一下朱国福的伤势,却发现其胸口已然有了一个醒目的血色脚印,所幸的是,他的五脏六腑并无什么大碍,但就是如此,也是让林成心中怒意狂生。 而这时,“余总兵”已是直挺挺地立了起来,并朝林成二人靠了过来。 林成目光斜睨,冷冷地看了对方一眼,而后起身,抬脚,就如“余总兵”先前做的那般,一脚将其再次踹倒在地,而后狠狠地踩在了对方的胸口上。 “余总兵”满脸狞色,挣扎不断,却只能像翻了身的王八一样,被林成死死地压制在脚下,根本无法动弹分毫! …… 密室当中。 那道干瘦的身影忍不住地微微发颤起来,额头上也渐渐沁出了斗大的汗珠。 “师兄,你怎么了?”这时,密室之中忽地响起了另一道声音,话音方落,便见一道微胖的身影从黑暗中缓缓走了出来。 “巴彦师弟,你来得正好!”干瘦身影闻言脸上喜色一闪,忙开口说道,“我奉师尊之命,下降取一人的性命,可现在有人正在破我的法,我一人恐非是其对手,劳烦师弟你助我一臂之力。” 降头师素来以强者为尊,从干瘦身影对其略带恭敬的语气来看,来人实力至少不在前者之下。 “好,正好这两日也是我所养小鬼该吸收血食的时候了。”那被称作巴彦的微胖身影点了点头道,“我这便通过师兄你的降术气息来锁定那人的位置。” 话音未落,便见其袖袍一抖地取出了一张深褐色的牛皮卷纸,形似卷拢在一块儿的皱褶人皮,上面还用一条鲜艳的红丝带系着。 微胖身影抽掉了其上的红条系带,继而又将右手大拇指塞进了自己的嘴里,用力一咬,将从伤口处涌出的鲜血均匀地在牛皮纸上抹了一圈,而后便见其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地念叨起咒语来。 在怪声怪气的咒语声中,其手中的牛皮卷纸忽地震颤抖动起来,其内似乎还有小孩的呜呜咽咽的啼哭声传出,乍一听,竟给人一种毛骨悚然,心惊肉跳之感。 …… “哎呦,疼死我了,这趟可真是吃了大亏了。”朱国福总算从天旋地转中恢复了过来,他一边揉着自己的胸口,一边从地上爬将了起来。 “待会儿可得让余家好好补偿一番!”朱国福哭丧着脸,心底暗暗盘算道。 不过,当他看到“余总兵”已被林成制在了脚下,已然无法动弹的时候,立马就来了劲,虽说知道余总兵是被降头师控制了身体,但朱国福还是忍不住上去往对方屁股上狠狠踹了几脚。 “让你踢我,让你踢我……” “好了福叔,事不宜迟,你快过去法坛边上,把香炉里的香灰往清水瓷盆里撒上一些,而后再将法坛上的三清铃拿给我。”林成莞尔,不禁出言提醒道,“让我来破了他的法。” 朱国福这才悻悻地收了怒火,正了正色,忙跑到了法坛边上。 “阿成啊,洒多少进去合适啊?”朱国福对着香灰发了愁。 “三撮即可,你快些先将三清铃扔给我。” 说罢,林成咬破中指,飞快地点在了“余总兵”的眉心,继而又从怀中摸出八卦玄镜,法诀一启地印在了“余总兵”的天灵之上。 原本还挣扎不已的“余总兵”立时身形一震地停止了动弹,只是一双无神的大眼仍直直地圆睁着,不肯闭上。 朱国福听着林成催促,也是不敢怠慢,忙抓起桌上的一枚黄铜小铃朝其抛了过去,而后又照着林成的意思,捻了三撮香灰,洒在了装有余总兵相片的清水瓷盆里。 林成单手一抓,自半空之中接过三清铜铃。 “叮铃铃……”林成手持三清铜铃,脚踏三台奇步,功力漫注其内,将其摇得叮当直响。 帝钟一动,神鬼咸钦!其发出的叮铃之音,虽然悦耳中听,但落在妖邪之耳却是十分刺耳,直叫它们心惊胆战。 第二百五十七章 小鬼凶戾 铜铃声动,那“余总兵”听了,太阳穴上忽地青筋暴凸,立时满脸扭曲地龇起牙来,而其双目中的两条血色丝线,亦是止不住地收缩跳动起来。 眼见此状,林成脸上一喜,正欲催法一鼓作气地破了“余总兵”身上的降头,这时,天空中那朵浓稠怪云却是骤然间翻滚旋荡了起来,其中的血色隐隐变得浓郁了几分! 眼见此景,林成心中不禁生出一丝不妙之意来。他不敢有丝毫的延宕,待得三圈转毕,其右脚奋一顿足,口中叱喝一声道:“太玄三一,守其魄靈,三清靈渡,消邪懲形!急急如律令!破!” 喝声方落,一股无形清波自“余总兵”的身体上一扫而过,他的面色一怔,眼中血线旋即一消而散。 …… 同一时间,密室那头。 法坛中央的那颗墨色骷髅没征兆地一阵剧烈震颤,头顶兀地崩开了一道纵深裂纹,从眉心至脑尾,几乎贯穿整个脑部。 “不!”干瘦身影面容大变,然后话音未落,其却忽地眼珠暴凸,仰天喷出一口血雾,而后整个身躯无力地往后栽倒了下去。 “嗯?” 目睹此景,微胖身影神色微凛,旋即露出了一丝郑重之色道,“好,那就让我来会会你,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 在破除了余总兵身上的降头后,林成身上已是出了一层密集的细汗,显然这般连续施法,对其来说也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轻松的。 可还不待他松上一口气,他的眼神却忽地一瞥,落到了不远处的一座厢房顶上。但见在那座屋子顶上,正诡异地立着一道人影,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这里。 林成看得真切,那分明是一个双目通红的血衣男童! 那血衣男童似乎也发现了林成正在看他,冲着林成咧嘴一笑,紧接着便化作了一道朦胧血影,没有任何停留地就往前院去了,只一晃便不见了踪影。 下一瞬,只听得前院忽地传来了几声凄厉诡异的惨叫,如一注彻骨的冰棱直钻进人的心里,听得朱国福背后凉气直窜。 “阿成啊,前院是什么动静哇!?” 闻听此言,林成的面色也是一变,他连道:“福叔你在这里待着,我去前头看看。” 说着,林成一把拿起了桃木法剑,二话不说跃上了院墙,向着方才发出惨叫的位置急行而去。 空荡荡的院落中只留下了朱国福和那人事不知的余总兵两人。 夜色如墨,一阵冰冷的阴风抚过,朱国福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在这诡寂的夜色中显得十分突兀,朱国福暗骂了一声,只得在心中暗暗祈祷林成早些回来。 就在林成走后没多久,院子外头却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跟着,“吱呀”一声,院子里的大门却是忽地被推开了。 门口出现了几道突兀的黑影,影子斜躺在地上,被拉伸得老长老长。 见到这形同鬼魅的几人,朱国福冷不丁吓了一大跳,慌不迭地后退了几步,不过待到他瞧清这几人的样貌后,却是略微松了口气道:“余夫人,余小姐,怎么是你们啊。方才前头究竟发生了什么,居然有那般动静?” “有鬼!救命!救命!”走在最前头的余曼丽花容失色说道。 一行四人急急忙忙朝着朱国福这边靠了过来。 …… 林成身形如风,几个跃动下,便到了前庭某处。 这时,他忽地眉目一挑,目光落在了左前方的一个水缸边上。但见那水缸边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他凑近一瞧,发现这几人都被吸成了皮包骨,个个眼眶凹陷,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血肉,林成隐隐认出,其中一人还是先前那个守门的老头儿——柴伯 看到这里,林成的脸色不由铁青了几分,没想到仅这一会儿,就有几人被害掉了性命,他四下一扫,却并未在这附近发现有任何鬼魅的行迹,同样地,他也没有找到其他人的踪影。 “不好!”林成在原地伫立了片刻,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心中忽地一沉,急忙往后院折返了回去。 …… 后院。 “别怕,你们都退到我身后来,有我在定然保你们无恙!”朱国福气势十足地拍了拍胸脯道,他正愁没有人陪着自己,此时看到余曼丽四人过来,他的胆气也是立时大了不少。 “嗳!”余曼丽点了点头,急忙带着其余三人躲到了朱国福身后。 烛火一明一灭,照得余曼丽等人的脸庞也是半隐半现,在昏黄的烛光当中,余曼丽等人的神色忽地变得阴沉起来,个个神色古怪地盯着前头的朱国福瞅个不停,而朱国福对这一切却是毫无察觉。 这时,林成也是一路疾行,堪堪赶到了后院,他的眼中黑芒闪烁,看得十分真切,这几人的身后分明都趴伏着几道阴森的鬼影,竟是几只面白无血的小鬼,之前他见过的那个血衣男童也赫然在列,此时正紧紧贴在余曼丽的背上,控制住了她的心神。 眼见此景,林成立时冲着朱国福大喊了一声道:“福叔,快离他们远一些!此刻他们都已叫鬼魂给上了身了!” 嘶!朱国福浑身一个激灵,只觉一股凉气自脚底直蹿天灵,身上不禁生出了一层冷汗!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住了一般,朱国福机械地扭过头去,却见余曼丽几人正面带幽光地望着自己,见到他回转过头来,还特意冲他森然一笑! 妈呀! 朱国福哇地怪叫了一声,急忙掉头就跑。 可还没等他跑上几步,便被几只冰凉的人手给扯住了双肩和胳膊,只是一拨,便将其给翻转了过来。 “阿成,救命啊!”朱国福亡魂皆冒,急忙哭丧着脸道。 其实朱国福不用求救,林成便已闪身而上,只一个眨眼便到了他的面前,当下便将一张蓝光闪闪的破邪符贴在了他的胸口。 那几只冰手就如同触摸到了滚烫的烙铁一般,立时倒缩了回去。 第二百五十八章 突现 “你找死!” 见林成坏了它们的好事,“余曼丽”脸上戾容隐现,只听得她厉啸一声,领着其余几个被小鬼附身之人一拥而上,如同恶狼扑食般向着林成猛扑了过来。 林成面色丝毫未变,但见其忽地单臂一送,将朱国福推到了一旁,而后脚踏奇步,左右横移,将手中的桃木法剑舞成了一道赤色长蛇,或前突贯刺,或回旋抽打,分别击向了几人的背后。 林成心细眼尖,法剑刺挑的位置都是那几只小鬼与人体的阳隙契点(附身鬼怪与人体的接连之处)。那几只小鬼方一交手,便立即领略到了林成的厉害,它们虽然竭力闪避,却又如何能比得上林成之迅捷。 不多时,便有两只小鬼闪避未及,被林成先后斩断了与人体间的联系,那被附身的两人立时如遭电击般瘫软在了地上。 林成剑势未收,手臂斜挽,旋即抖了个剑花,如同串纸般将那两只刚刚失了躯壳小鬼横穿在了法剑的剑身之上。 “啊……!” 两声凄厉尖锐的惨嚎过后,那两只小鬼的鬼躯就如同被烈阳炙烤过的寒冰一般,迅速消融在了空气当中。这几只小鬼皆受制于降头师,根本无法超度,不得已下,林成只能选择速战速决。 “余夫人”唯恐自身步了同伴的后尘,竟是自己果断舍弃了躯壳,转身飞遁而逃,一隐一闪间,便已出现在了数丈开外。 林成眼疾手快,一口咬破中指,将精血涂抹在了剑身之上,而后右臂一推一送,手中染血的桃木剑如同箭矢般激射而出,“嗖”的一声就将其钉死在了院墙之上,只见其四肢狂舞地抽搐了几下后,便也跟着灰飞烟灭掉了。 林成又拿过法坛上的三清铜铃,正欲施法将那仅剩下的“余曼丽”也一并剪除。这时,那“余曼丽”眼见不妙之下,却是趁着林成不备,朝着朱国福猛扑了过去。 朱国福身上的那道符箓此前便已耗尽了灵力,此时又如何是她的对手,一晃眼便被对方给制住了身子。 “余曼丽”用手臂死死卡住了朱国福的脖子,冲着林成冷声威胁道:“别动!你要再敢动上一下,我便要了这家伙的小命!” 林成眉头微凛,心生顾忌之下,只得将手中的施法动作暂时一收道:“哼,你意欲如何?” “余曼丽”寒声说道:“先行放我离去,待得我安全离开此地后,我自会放其离开!” “而且这中途,你也不可跟过来,否则的话,嘿嘿……” “这不可能!”林成当即回绝道,“万一你中途要是改变了想法,他的安全又如何能够保证?!” “这么说,你是不同意了?那就试试,到底是你的动作快,还是我扭断他脖子的速度快!” 说罢,“余曼丽”眼中厉色一闪,卡主朱国福脖子的手臂骤然收紧。 “呃……呃……”朱国福当即被勒得翻起了白眼,眼看着就要昏死过去。 “你!”林成没想到这只鬼魂竟如此穷凶极恶,心中大急之下,连忙喝止道,“住手!容我再考虑片刻。” “余曼丽”冷声一笑,勒住朱国福脖子的手稍稍放松道:“我警告你,你可别给我耍什么花样!还有我可没什么耐心,你只有五息的时间可以考虑。” 话音方落,她便不作丝毫停顿地念起数来。阴寒的声音就犹若森然的冰刀,一字一顿地扎进林成的心里。 “一!” “二!” “三!” …… 这下子,林成真可谓是陷入了进退维谷的两难之境。 正在这鱼游沸鼎的紧要关头,却有六道绿蒙蒙的光团忽地从一旁的院墙之外穿梭而进,齐刷刷地朝这边飘荡了过来,蒙蒙绿光中,隐约可见几道小孩般的朦胧身影。 林成看得真切,第一时间便认出了它们的来历,这来者居然就是此前那歌舞厅中的六只尅孢鬼。 林成记得,先前它们还请自己帮忙寻找它们的同伴来着,只是此后因为没有线索的缘故,自己一直也未能帮得上什么忙,算算时间,自己与它们也有好一段时间没见了,不曾想此时此刻竟然会在这里碰面,就不知道它们突然出现在这里是所为何事? 这样想着,林成便开口问道:“是你们,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林道长,原来您也在这儿!”那六只尅孢鬼同样没能想到在此地还能碰到林成,也是显得有些好奇。 不过,这群尅孢鬼仅在林成身上停留了片刻,随之便将目光移了开去,而后灼灼地打量起林成对面的“余曼丽”来。 “小七!真的是你,我们可算找到你了!”尅孢鬼中的老大忽地又惊又喜地叫道。 “小七!?难道说……?”林成心中一动,也跟着端视起俯身在余曼丽身上的那个血衣男童来。 “小七,我们都好想你!” 这六只尅孢鬼显得激动异常,纷纷不由自主地朝“余曼丽”靠了过去。 “余曼丽”初始时还显得有些迷蒙,甚至出现了刹那的失神,但紧跟着,这缕迷蒙之色便被一丝厉色所取代,只见得她忙往后退了几步,同时脸上寒光一闪道:“都给我站住,你们别过来!” 这群尅孢鬼明显地一愣,随后显得大为心急道: “小七,是我们啊,你难道不认得我们了吗?” “小七,你这是怎么了?” “你可别吓唬我们啊!” …… 而这时,林成却趁着“余曼丽”大半心神都被这群尅孢鬼给吸引过去的当头,暗自施法催动了手中的三清铜铃,而后猛地一摇! “叮铃铃……” 只听得一连串悦耳的清灵之音响起,刹那间,包括那血衣男童在内的,现场所有的鬼魂都是猛地一颤,仿佛连魂魄都被抽空了一般,或抱头捂耳,或掩面伤神,皆是显得痛苦不堪,而因为魂魄动荡的缘故,那血衣男童对余曼丽身躯的控制也有所减弱。 就是现在!趁着对方失神的片晌,林成旋即催动尸化之力,只一瞬,便出现在了余曼丽的身后,一把就将那血衣男孩从其背后给生生扯了下来。 第二百五十九章 针运鬼穴 林成这一套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几无差池,那血衣男孩还没反应过来,便已受制于林成之手,只得剧烈的挣扎起来。 “林道长!千万别伤害它!”待得回转过神来,其余的尅孢鬼连忙叫道。 林成点了点头,跟着又是两指一并,将一张闪烁着蓝色光泽的镇鬼符贴在了对方的额头之上。 一阵炫目的蓝光闪过,那血衣男童便立时停止了挣扎,只不过其依旧是怒目圆睁,咬牙切齿,望向林成的目光中满是凶戾之色。 在离了血衣男童的控制之后,余曼丽那柔若无骨的娇躯当即也是无力地栽倒了下去,连带着前头的朱国福一起倒在了地上,给其来了个香玉满怀。 “咳咳……”朱国福赶忙起身,揉了揉脖子,跟着又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脸色这才好看了许多。 “阿成,这都完事了?”朱国福显得有些心有余悸道,“该不会又突然冒出什么东西来吧?” “对了,方才你是在与谁说话呢?” 因为先前没有开阴眼的缘故,故而朱国福并不晓得此时在其身边还有那么几只尅孢鬼的。 林成看了眼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几人,又看了看那群一脸急色的尅孢鬼,而后说道:“暂时应该是没事儿了,这样吧,福叔,劳烦你先照看他们一下,可以的话,把他们扶进屋里,我先处理一些事,有什么话等忙完了再说吧。” 朱国福点了点头,当下也是东瞧西看地忙活了开来。这余曼丽等人方才虽都叫鬼魂给侵占了身子,但因为林成驱除及时的缘故,事后只需再稍作条理便可无恙了。 这时,尅孢鬼中的老大率先忍不住问道:“林道长,你知道小七它是怎么了吗?它为何会不认得我们了?!” 林成眉头微蹙,叹了口气后,便如实说道:“实不相瞒,你们的同伴已经被降头师炼制成了供其役使的小鬼,而且看样子应该还不是一般的小鬼,若我所料不错,此时鬼性已经压制住了它原本的灵识,它如今已是变得六亲不认了。” 听闻林成所言,这群尅孢鬼立时慌了神。 “怎么会这样?!”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林道长,您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救小七吗?” …… “这不同于一般的降头,照此情况,我至多只能让其清醒片刻。”林成却是摇了摇头道,“除非……” “除非什么!”这群尅孢鬼几乎是同时问道。 “除非能找到那个控制它的降头师。”林成如实回道,“所有的降头法术都与降头师有着特定的联系,只要降头师一死,那么届时他所下的任何降头包括术法便会自动失效的。” 几只尅孢鬼听罢,忙又是急着商讨了起来。 “哼!那个什么降头师害得小七成了这副模样,我们断然是不会放过他的。” “可我们也不是那混蛋的对手啊!” “这……究竟该如何是好哇?” …… 最终还是尅孢鬼中的老大沉了沉声道:“不管是不是那混蛋的对手,只要是有一丝救回小七的希望,我们都不能放弃!” “对!大哥说得对,我们绝对不能放弃!” “没错,大不了就和那王八蛋拼了!” “好,我们一起去!” …… 听到这里,林成也是不由暗暗感叹,这群尅孢鬼的感情真的很深。 这时,尅孢鬼中的老大又是目露请求之色地对林成说道:“林道长,劳烦您设法先让小七清醒过来吧,我们好从其口中问出那混蛋的下落。” “可以是可以,只不过此法偏属于较为刺激的手段,若是强行让其醒转过来,多少会对其魂体造成一定的影响。”林成如实告知道,“为了安全起见,恐怕你们还得付出几道本命鬼气的。” 本命鬼气,对于鬼魂来说,就如同精血于之活人,若是损失过多,对它们自身而言也是会有不小影响的。不过,这六只尅孢鬼显然是没有将此放在心上,几乎是没有丝毫的犹豫便当即应答了下来。 “不就是几道本命鬼气吗?道长你尽管施法。”尅孢鬼中的老大领头说道,“只要能救小七,这点代价根本算不了什么。” 林成微微颔首,嘱托道:“那好,待会儿等我施法之时,你们听我号令,每人交出一道本命鬼气即可。” 六只尅孢鬼皆是如出一辙地点了点头。 “你们暂且退后。” 林成双目一凝地说了一句,而后单手一摸,从法器袋中摸出了一方红木小盒。林成打开盒盖,露出了其中两根约莫寸许来长的纤细银针,此为引魂针,针分阴阳,阳针作用于生人,乃是招魂时候所用的法器,譬如小孩因惊吓丢了魂魄什么的,便可用此针刺激丢失的魂魄归体。阴针则可作用于阴魂鬼魅,既可伤魂,亦可镇魂,皆凭施术者心意所决。 林成两指一捻,将当中的阴针持在了手中,而后神情微凛地看准了血衣男童鬼躯上的某处穴位,一针扎了下去。 人有脉位,鬼亦有鬼穴,除了鬼门之外,鬼魂共有鬼宫、鬼信、鬼枕等十三鬼穴。此时林成落针之处,便是那血衣男童的鬼枕之穴,但见林成手捻细针,慢慢推入,不偏不倚,不多不少,直到全针入体三分方才停下。 约莫停顿了一个呼吸后,林成便迅速收针,但紧跟着又朝着血衣男童耳垂之下五公分的位置下了一针,接下来的时间,林成或刺或扎,或浅或深,以特定的行针手法,一连在血衣男童身上的不同穴位下了七针。 早在林成落下第一针的时候,血衣男童便露出了一丝难忍的痛楚之色,此后每落下一针,其脸上的痛苦之色便会加重一分。 那群尅孢鬼一个个两眼巴巴的,眼露忧色,神情煞是凝重,不过它们虽然担心自己的同伴,但在整个运针过程中,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惊扰到了林成。 待到七针落毕,血衣男童的整张面容已然痛苦地扭曲在了一块儿,显得狰狞异常。而此时林成额头上也已起了一层密集的细汗,显然是心神过度专注所导致的。 林成深吸一口气,边捻边推,几乎将整根引魂针都刺入了对方的鬼堂,仅留下了细微的针尾仍裸露在外。 第二百六十章 寻踪 “啊……!”在整个过程中,血衣男童惨嚎不断,而在引魂针完全没入其体内的瞬间,其头顶天灵之上,竟开始有丝丝缕缕的朦胧血雾不断蒸腾而起。 在失了这些诡异的血色雾气之后,血衣男童红目渐消,眼神也渐渐变得明晰了起来,但其整个鬼躯却是虚幻暗淡了不少,魂体显得大为不稳起来。 “快!快给它渡送本命鬼气。”林成见状连忙提醒道。 六只尅孢鬼哪敢怠慢,纷纷从自己体内逼出了一团雾蒙蒙的本命鬼气。在林成的牵引之下,这六团本命鬼气如长鲸吸水般先后没入了血衣男童的体内,好在吸收了这几团浓郁的本命鬼气之后,血衣男童的魂体总算稳定了下来。 “大哥,二哥,三哥……是你们!”血衣男童睁开眼,凶戾的目光中罕见地多了几分柔色。 见自己的同伴总算恢复了清明,六只尅孢鬼立时纷纷露出了喜色道: “没错,是我们啊!” “小七!你可算醒了!” “小七你没事儿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 “我被那人抓去之后,他便用邪法控制住了我,要我帮其杀人,或是屡屡帮其做一些奸佞罪恶之事,但我却根本无法抗拒……” 血衣男童面带哀愁地诉说起自己的遭遇来。可还不等其言多片刻,它却又突然戾容隐现,双目之中隐隐又开始有血芒凝聚而生。 眼见此景,林成连忙催促道:“不好,对方有所察觉,正在设法重新控制它的心神,快点向其问出那降头师的下落,在此状态下,它根本其无法清醒多久的。” 那群尅孢鬼不敢再有所多言,急忙便直入正题地问起了那个降头师的下落来。 血衣男童满面痛色,但仍一字一顿地回道:“他们……就藏身在津城西北……汜水路上的……一家公馆当中……门口还有着一颗大泡桐……” “他们?难道降头师不止一个?”林成心中一动,其实在方才的斗法之中,他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大对劲,结合之前的降术类型来看,似乎这养小鬼之人与那先前给余总兵下降的降头师并不是同一人的。 这样想着,他便急忙问道:“他们有几人?” “他们……”那血衣男童方才吐出了两个字,但紧跟着下一瞬,其却突然双目一红地惨嚎厉啸起来,声音尖锐刺耳,足足持续了十来息的功夫方才停下,听得直叫人耳膜发涨,而下一瞬,原本刺入其鬼堂的那根引魂针也被逼得排出了体外,待得银针离体,其眼中的清明之色已然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又是如先前那般阴狠狠的戾容凶相。 林成一把收回引魂针,眉头不禁微微凝蹙了起来。 而这时,那六只尅孢鬼却已迫不及待地打算上门去寻那降头师报仇了。 “小七!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把你救好的。” “小七等我们回来!” “那个该死的王八蛋,敢把小七害成这样,一定要让其付出代价!” …… 六只尅孢鬼深深地看了血衣男童一眼,而后齐刷刷地转头便要离去。 这几只尅孢鬼先前便救过朱国福的性命,今日也是间接地解了他的危局,林成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以它们现在的道行,怎么也不会是那降头师的对手,况且对方人数还是未知的,林成岂能眼睁睁看它们送死,更别说,此前自己还答应过它们的。 “看来只有冒险走上一遭了。” 林成沉吟了片刻后,也就当即有了决断。 “也罢,就让我当面会会那些个降头师,看看他们究竟还能有何手段!” …… 汜水路。 按照血衣男童所给的讯息,林成一行很快便寻到了其口中的那处公馆所在。 该公馆位置偏向西南,独门独院的,门口还栽在一棵醒目的大泡桐,整条汜水路上,也仅有这处宅子门口种着大泡桐的,想来应该就是此处不错了。 据悉,此处公馆乃是一位暹罗商人所设,虽说是公馆,但里头的人素来深居简出,不大与人往来,端得是神秘至极。可能是夜幕深垂,这里头的人都已歇下了的缘故,从外头看,整栋宅子里漆黑一团,没有丝毫的光线传出,显得阴森异常。 “为了安全起见,等下进去以后,切忌单独行动。”林成看了这黑魆魆的宅子一眼,旋即正了正色道。 六只尅孢鬼也是相视一眼地点了点头。 林成沉吟了片刻,便带着六只尅孢鬼从一扇半开的窗户中偷偷潜了进去。 宅子里头黑灯瞎火的,见不着任何人影,装饰格调倒是颇有几分异域风情。 林成面色微正,将桃木剑扣在手中,而后循着感应,选了处方位,缓步朝着幽深的里屋走了进去。 六只尅孢鬼也是紧紧跟在他身侧,不曾发出半点声响,生怕惊动到了什么。 这宅子里头的构造颇为古怪,在客厅后头,乃是一处曲折回旋的走廊,廊道上也不见一扇透光通风的窗户,给人一种很是压抑的感觉。 林成一行七弯八拐,稀里糊涂地走了好一会儿,在走廊尽头的一扇小门前停下了脚步。 林成伸过手去,扣了扣门上的把手,方才发现这道门乃是锁上的。 “林道长,这点小事就交给我们吧。” 这六只尅孢鬼倒是不受此影响,但见它们鬼躯略一模糊,便从门上径自穿梭了过去。下一瞬,便听得“咔嚓”一声,上锁的房门已是开了。 林成迈步走了进去,又将房门轻轻阖上了。 这房间里头想来应该是处杂物间,各种乱七八糟的物件儿胡乱地丢了一地,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不知名的酸臭味儿。 尅孢鬼中的老大在屋内张望了一番,而后忍不住道:“林道长,这里已经没有路了,我们是不是走错道儿了?” 林成没有答话,而是眉头微蹙地再次闭目感应了一番,片刻之后,他睁开眼睛,径自转身朝着对面的墙角走了过去。 这墙角附近没有别的,只是孤零零地立了一个两米见方的大衣柜子,看样子,这柜子应该有些年头了,上头的黑漆都已开始脱落了。 六只尅孢鬼正诧异林成的举动,下一瞬,便见林成忽地伸出手来,把住衣柜的一边奋力一推。 第二百六十一章 密室之斗 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似的,只听得“咔咔”几声铿锵之音过后,衣柜的后头居然无端现出了一个半人多高的深洞来。 阴冷的气息从洞底下穿透上来,带着一股特殊的污秽气息,洞口还连着一道弯弯斜斜的石质阶梯,一直往洞深处延伸进去。 林成看了乌漆抹黑的深洞一眼,轻道:“没有错的,活人的气息就是从这里头传出来的。” 一群尅孢鬼也是立马凑了上来,围在洞口,东看看,西瞧瞧,显得大为惊异。 这时,尅孢鬼中的老大眉目一挑,忽地问道:“林道长,你能感应到他们的气息?” 林成没有隐瞒的意思,当下也是明确地点了点头。 尅孢鬼中的老大显然没料到林成还有这种本事,他深深地看了林成一眼,又道:“林道长,那你可否感应到这里头到底有几人?” 林成忖了忖道:“具体人数我也不大清楚,但据这气息的浓烈程度来判断,应该是在三两人左右。” 尅孢鬼中的老大点了点头,并不再说话了。 “这样吧,我先下去,你们随后跟上。”林成安排道。 “林道长,里面情况不明,我们还是……” 几只尅孢鬼刚想说些什么,林成已经一个闪身地先行步入了洞中,眼见此景,这群尅孢鬼当下也是话语一顿地紧跟了上去。 林成一行沿梯而下,渐行渐深,待得下了阶梯以后,呈现在他们眼前的却是一条略显狭窄的甬道,甬道并不太长,通体由大块的岩石筑成,估摸着只有十几来米,其尽头,还隐隐有着微光显露,竟难得地出现了一丝光亮。 …… 烛火闪动的密室之内。 此前受创昏迷过去的那位干瘦降头师此时已然醒转,只是他的脸色依旧是苍白异常,但见其眼袋低垂,气息孱弱,整个人精神不振,神色也是显得萎靡至极。 干瘦降头师有气无力地问道:“巴彦师弟,那人你可曾解决了?” 那被称作巴彦的微胖降头师捏紧了手中的牛皮卷纸,面色阴沉地摇了摇头道:“那破你降术之人,道行极深,连我费尽心血所培养的小鬼都被对方给制住了。” “什么?居然连师弟你……都不是他的对手!那人究竟是何来头?!”干瘦降头师闻言一惊,气息牵动之下,其又是忍不住猛地咳嗽了起来,咳出的痰液中竟带上了一缕血丝。 微胖降头师声音一寒道:“师兄莫慌,等叔父出关之后,我们再找其算账也不迟的!” 干瘦降头师抚了抚自己的胸膛道:“说起师父,我已经有一段时日不曾见过他了,巴彦师弟,你可知晓他老人家现在何处?究竟还有多久才能出关的?” 微胖降头师道:“叔父此次闭关干系重大,为了避免干扰,就连我都未曾告知其闭关之处,偶尔有联络也都是靠他的小鬼传递信息的。” “不过我虽然不清楚叔父的闭关之处,但却晓得其出关的时间,差不多也就是这几日了。” 干瘦降头师闻言这才神色一缓地点了点头,他再次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正想开口再说些什么,恰在这时,密室外的甬道里却忽地响起了一连串“铮铮铮”的金铁交鸣之音。 听闻此音的刹那,两者的面容皆是狂变。 “不好!有动静!” “甬道里的机关生效了!有外人闯入!” …… 林成敛着气息,缓缓地步入了甬道之中,考虑到这甬道之中或有机关,他落下的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慎之又慎。那六只尅孢鬼倒是不受此影响,但为了小心起见,它们还是不敢大意地跟在了林成身后,林成每前进一步,它们也跟着前进一步,如此安全地渡过了这条甬道的四分之一。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吧,这里头并没有机关。” 眼见此景,林成心中稍松,他迈着步子,又继续往前小心地走了两步,可就在其一脚收回,堪堪往前落下另一只脚的刹那,其脚下的地砖忽地一沉,兀自往下凹陷了小半寸。 “不好!”林成面色大变,心中旋即猛地一沉。 下一瞬,只听得“咔咔”几声异响,两侧的石壁翻动间,不计其数的暗器自黑暗中暴射而出,如同暴雨梨花般朝着林成侵袭而来。 林成看得真切,这些暗器分明是一根根纤细的长针,仅有牙签粗细,通体闪烁着森然的冷芒。 来不及多想,林成右脚猛地踏地,旋即借力腾跃而起,在空中接连两个空翻之后,便从这大片暴雨梨花中闪身而过。 “铮铮铮!” 这些歹毒的长针势猛力急,落空之后,纷纷扎进了两处的石壁之中,在其上留下了密密麻麻的纤细孔洞。 林成堪堪躲过两侧的这些飞针,可还不待他松上一口气,几步之外的一大片地砖又是兀自起了变化,星星点点的细芒从地上直蹿而去,若同光雨般再次向着林成笼罩而来。 林成心念一动,心知这般大的动静必定已经惊动了里头的降头师,索性也就不再保留,当即运转尸化之力,横行无忌地直冲了过去。而这些足以穿金裂石的细针,落在他的身上,却仅仅刺破了其体表的衣物,而他本人却是毫发未损。 从机关突然发动,到林成冲出甬道,前后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 密室里头的两个降头师方才听到甬道里的动静,甚至还来不及多想,便见一道黑影从中电射而出,落入了密室当中。 林成双目一瞥,当即便明晓了此刻密室内的情形,其身形却是丝毫未顿,趁着对方还未彻底反应过来的刹那,便先发制人地抢先动手了。 “你是……啊……!”那干瘦降头师骇叫一声,尚未来得及起身,便首当其冲地挨了林成一记重拳,旋即如同那破损的沙包一般被直接轰飞了开去,狠狠地砸在了后方的墙壁之上。 其本就重伤未愈,此时又遭受如此重击,立时脖子一歪地失去了意识,整个躯体软趴趴地瘫倒在了地上,生死弗知。 第二百六十二章 幽洞 一击解决掉此人之后,林成捏了捏拳头,紧跟着,又是目光一冷地朝着另一人看了过去。 林成非人的目光中没有夹带丝毫的感情,眼神尖利得简直像刀子一般,看得那微胖降头师心中一阵发寒,但见其身形微凛地忍不住后挪了几步,满脸忌惮之色地问道:“阁下是谁?莫非就是此前与我二人斗法之人?” “你说呢?”林成冷冷一笑,算是默认了。 微胖降头师心中一凛道:“我们自问与阁下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多管闲事?” 林成冷哼一声道:“多管闲事?哼,尔等罪孽深重,作恶多端,今日我便要替天行道,除去你们这两个祸害!” “好大的口气,阁下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微胖降头师脸上怒容隐现,“别以为我真怕了你了!” 说着,便见其面带狰狞之色地一把扯下了挂在自己脖间的某物来。该物形似环坠,通体由一根墨色的细线系带着,每隔几寸的位置,都衔着一枚鹅卵石大小的雕塑,共分五枚,或毒蛇,或蜘蛛,或蝎子,或蟾蜍,或蜈蚣,分明就是那五毒的模样,看起来栩栩如生! 微胖降头师将此物攥在手中,并飞快咬破了自己的中食两指,在每枚雕塑上都抹上了一滴自身的鲜血,紧跟着,其唇舌翻动间,又兀自行起咒来。 在这阴阳怪气的咒语声中,这几枚五毒雕塑,竟然如同活物般摇头摆尾地扭曲舞动起来,并各自发出了一连串刺耳至极的鸣叫声来。 林成自然不会托大地任由对方施法,几乎是在下一瞬,其便身形一动地朝着对方猛蹿了过去。 可还不待他欺近到对方身前,便听得对方口中咒语声一顿,同时戾容一显地喝道: “五毒魂蛊,都给我出来吧!” 话音方落,便见那五枚雕塑周遭,忽地浮现出了几层鲜艳的血色幽芒,待得幽芒敛去,其身前已然多了五具血光蒙蒙的五毒虚影。 “去!”微胖降头师口吐一个“去”字,继而向着林成又那么摇手一指。 “给我杀了这小子!” 五毒虚影旋即迎风飞涨,眨眼间,便悉数放大了十数倍之多,并抢先一步地朝着林成猛扑了过来。 这时,林成身侧忽地绿光一闪,却是六只尅孢鬼适时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它们方一出现,便死死盯上了对头的微胖降头师。 “就是你!是你将小七变成了这副模样!你罪该万死!” “混蛋!今天我们一定要让你付出应有的代价!” “王八蛋!让你瞧瞧我们的厉害。” …… 这群尅孢鬼虽然义愤填膺,却也未失去理智,而这一会儿,那五毒虚影已然游移到了它们近前。 “林道长!这里交给我们应付,你去对付那个混蛋。” 林成刚欲动手,尅孢鬼中的老大却是先行一步地直冲了上去。 余者见状,旋即也是跟迎了上去,呈开阖之势,将这气势汹汹的五毒虚影给拦截了下来。 蝎尾勾动,蛛丝激射……那五毒虚影各自生威发猛,六只尅孢鬼立时便落了下风,处境堪危。 好在这群尅孢鬼们心意相通,你抵我闪,彼倡此和之下,一时之间倒是将五毒虚影悉数抵挡了下来,并纠缠着从密室当中穿梭了出去。 眼见此景,微胖降头师面色一变,脚步开始悄然后退,偷偷往墙边摸了过去。 “哪里走!” 林成时刻注意着对方的动静,哪能不知那降头师的用意,只听得其叱喝一声,身形一晃,兀自朝着后方的降头师急蹿了过去。 眼见林成向其扑来,那微胖降头师也是脚步一急地退到了墙边,忙伸出手掌朝着左下方的某块石砖奋力一拍。 经他这么一拍,那块石砖当即往内凹陷了进去,并发出了“咔咔”的声响,与此同时,整个密室里头都开始地动山摇起来。 “竟又是一处机关!”林成心中一凛,当即不再保留地将尸化之力全开,整个身躯如同箭矢般激射而出。 可还没等他蹿出多远,其脚下的地板却猛地一阵晃动,如同地陷般忽地从左右两边齐刷刷地分扯开来,裂出了一大巨大的豁口。 事发突然,林成方才有所反应,便失掉了着力点,立时脚下一空地直坠了下去,与他一同掉落下去的还有那个昏迷不醒的干瘦降头师。 这地板下面似乎是个深不见底的无底黑洞,两者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嘿嘿!小子,居然敢和我作对,简直活得不耐烦了,就算摔不死你,但那里头的东西……” 微胖降头师站在豁口边缘,邪笑连连…… …… 林成眼生暗芒,四下打量了一番这洞里头的环境。 这洞底虽然阴暗,却并不潮湿,不过这空气当中倒是飘斥着一股不知名的怪味儿。 林成发现,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似乎并不是此洞的终点,在其侧前方的某处洞壁上,还有着一个黝黑的怪洞,里头黑魆魆的,不知通向何处,那股子腥风怪味儿便是从这里头传出的。 让林成心神难宁的是,其目光所及之处,看到在那洞口边沿,竟然还横陈着几具森然的死人尸骨,但奇怪的是,这些尸骨都是缺胳膊少腿的,没有一具是完整的,其内似乎还有令人发毛的虫子在里头钻进钻出。 林成可没有存了什么冒险一探的念头,此处并非善地,还是早点脱身为妙的,如此想着,他又瞥了脚下不远处那个半死不活的干瘦降头师一眼。 此人先前受了如此重的创伤,随后又从那么高的地方直接跌坠下来,如今已是浑身骨骼散架,只剩下一口气了,要说他的同伴还真是心狠手辣,恐怕要不了多久,此地就会多出一副白骨了。 林成抬头望天,望着头顶上方那处露着几不可见微光的洞口,不禁蹙起了眉头。 “居然隔得这么高。” 如此高的高度,饶是以他尸化之体的弹跳力,要想上去恐怕也要费上好一番手脚的。 林成正思忖着如何从这地方攀爬上去,可下一瞬,他却突然两耳一立地朝着那处漆黑的深洞瞧看了过去。 第二百六十三章 养蛊之地 本该声息全无的黑洞深处,此刻竟传出了窸窸窣窣的怪响。 什么声音?! 林成心中一凛,这怪响起初还很微弱,几不可闻,可两三个呼吸过后,动静却是愈来愈大,愈来愈密集,嗡嗡鸣鸣,几乎响彻了整个洞穴。 如此动静,八成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要从这洞里头钻出来了! 林成不敢再在此地多逗留片刻,但见其双目飞快地往洞壁上一扫而过,周遭的洞壁虽然平整,但却绝谈不上什么光滑,如此一来,也就为他提供了可能的着力点。 “咦……这是……” 下一刻,林成又忽地发现,自己脚边附近的地面上,居然还着七零八落地散落着几柄寸许来长的狭刃飞刀。 兴许是哪个死在这里的倒霉鬼遗留下来的吧。如此想着,林成赶忙将这些飞刀从地上拾缀起来,也不知这些飞刀是用何材质铸造而成的,刀刃附近未曾生有丝毫的锈迹,在擦拭掉了表层的尘土之后,更是迸发出了几缕清冷的寒芒。 看看岩壁,再看着手里头的这些个飞刀,林成心念电转之下,竟是灵光一闪地有了脱身之策。 而这时,那深洞里头的怪响已是犹在耳旁了,听着那动静,里头那东西也估摸着就快要到洞口了! 林成不敢有丝毫的延宕,但见其眸若冷电,浑身气势一凛,就如同那开了弦的弩机一般,接连将手中的飞刀给飞掷了出去。 伴随着几声铿锵之音传来,那数柄飞刀便已悉数插入了头顶上方的坚硬岩壁当中,皆是清一色地只没入了半边刀身,另一半刀身仍裸露在岩壁之外。而这些飞刀所在的位置,也并不是毫无章法,几乎是每隔丈许便有一柄,皆是林成经过心中较量后所选定的最佳位置。 在做完这一切后,林成旋即双足跺地,猛地往上蹿了上去。 几乎是在林成没入洞壁上方的瞬间,那下方深洞里头的东西也是急躁躁地钻了出来。 林成看得分明,那赫然是一群蝎尾勾盘的毒蝎,这些蝎子与一般的蝎子大为不同,身躯竟是如同那死人骨头一般的无比惨白,背上还长满了紫红色的诡异小点,乍一看,竟像极了无数细小的眼睛,好不渗人! 这些个红点白蝎黑压压的一大片,犹如蝗虫过境,铺天盖地,从洞内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整个洞穴,直看得人头皮发麻。 “毒蛊?难道这洞里头就是那……养蛊之地?” 林成早前就有所耳闻,据说有些善于炼蛊的降头师,会把一些毒性极大的毒虫,聚集到一个密闭的地方,让它们在其中相互厮杀,不断变异,直至催生出毒性最强的毒蛊,这种地方便称作养蛊之地,林成此前只是听说,没想到如今在此处竟是亲眼见识了这个传闻。 红点蝎群如同潮水般从地上一卷而过,眨眼间,那个半死不活的干瘦降头师,便血肉尽褪地化作了一具雪白的人骨。 林成踏足点壁,如同走钢丝一般,在飞刀组成的刀梯,一路借力而上,轻捷无比,不曾有丝毫的停当,此种方法,放眼天下,估摸着也只有林成能够做到了。 …… 从林成不慎跌落洞底,到其设法攀飞而上,这一切看似很长,实则前后也不过几个弹指的工夫。 而此时,那密室里头的机关也已是自行运转开来,那微胖降头师正面带冷笑地站在洞口边缘,看着地面上的豁口正在一点点地合拢缩小。 眼看那洞口要不了多久就要彻底闭合,微胖降头师脸上的笑容也愈发地璀璨起来,恰在这时,下方洞口内却是传来了衣袂飘荡的带风之音。 闻听此音,微胖降头师不由一愣,他下意识地探出了头,觅声往洞里边瞧看了过去。 可待得他瞧清了洞中的景象,却愣是差点没把自己的眼珠子都给瞪出来! 但见在下方的洞道之中,一道矫健的身影,正如同那攀云追月一般,在洞内腾挪翻转,以极快的速度自下而上地直蹿上来,离洞口已是不及几丈了。 “这不可能!” 微胖降头师忍不住失声骇叫道。 他那张滚圆的脸上,挂满了不敢置信之色,按其原本所想,从这么高的高度跌下去,就算不是直接摔死,恐怕也得去掉半条小命,再加上洞里头的那些个东西,他在心底早已是给林成判了死刑了。 可如今铁的事实就摆在他的眼前,林成非但没有丝毫的损伤,更是以挑战万有引力的速度急蹿而上,这简直就是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 而趁着他失神的片刻,林成的身影离着洞顶又是近了不少,眼看着就要冲出洞口。 微胖降头师此时已被惊破了胆,哪还敢留下来面对林成这个怪物,急忙就要夺路而逃。 可还不待他跑去多远,一道黑影已是如箭矢般从洞口跃出,只一晃,便抵在了其身前。 林成看着眼前这位惊慌失措的微胖降头师,冷声一笑道:“道友这般急急忙忙的,是要去哪儿啊?” 微胖降头师身子一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道:“你……你究竟是怎么能够上来的?!” “这很简单,想知道的话……”林成寒声道,“那就自己下去寻找答案吧。” 林成完全不给对方多言的机会,话落,便见其五指微屈地朝着对方直探了过去。如此近距离之下,那微胖降头师根本未曾来得及作出反应,便被林成一把捏住了脖颈,如同小鸡仔般给提拎了起来。 “你……” 微胖降头师瞪大了眼珠子,面色通红,因为喉咙被卡的缘故,他几乎说不出话来,只得使劲扑腾着胳膊,双脚一阵乱踩。 林成提拎着他,迈步走到了那仍在不断缩小的洞口边缘,将其悬在了洞口之上。 似乎是知道了林成的意图,那微胖降头师发疯似地挣扎起来,只听得他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道: “饶命啊……” “走好!不送!” 对付这种奸邪妄佞之人,林成却是根本不会手软,下一瞬,便见其擒住对方脖子的手倏然一松。 “不!” 那微胖降头师只来得及发出一声肝胆俱裂的干嚎,旋即便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整个身子“迫不及待”地往洞底直坠了下去。 第二百六十四章 风雨欲来 不多久,便从洞底传上来了一阵惨绝人寰的惨叫,这声音凄厉无比,直听得人心底发凉。 惨叫过后,洞内便再也没了声息,而下一瞬,地面上的洞口也是最终一合地消失掉了。 这时,林成身旁的空气中忽地泛起了一阵涟漪,六道绿蒙蒙的光团相继游移浮现而出,化作了那群尅孢鬼的身形。 但见这几只尅孢鬼浑身光芒黯淡,各自的鬼躯上还或多或少都沾染上了一丝毒性,显然是在方才的争斗中吃了不小的亏。不过它们虽然受了伤势,但是精神头却是出奇得好。 虽说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是尅孢鬼中的老大还是忍不住发问道:“林道长,方才那五只怪物突然就消失掉了,难道那个混蛋已经被你给解决了?” 林成笑着点了点头,先是单手一招,将几只尅孢鬼身上的蛊毒都纳入了自己的体内,而后又将别在腰间的乾坤袋取了出来,并往身前那么一兜。 待得一片幽光过后,那血衣男童的身形便在大家的面前显现了出来。可以明显感觉到,此刻它身上的凶戾气息已是几乎消散于无形了,残余的血腥之气估计要不了多久也会彻底消弭。 “小七!” 看到血衣男童出现,六只尅孢鬼的目光皆是齐刷刷地瞧看了过去。 虽说按照林成先前的说法,只要控制血衣男童的降头师一死,其便可以恢复自由。但正所谓关心则乱,在没有见到自己的同伴真正醒转前,众鬼的心中仍是大为忐忑的。 不过它们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这血衣男童起初虽还有些茫然,但片刻过后,便是目光一澈地望向了对面的六只尅孢鬼。 此时此刻,六只尅孢鬼的心情无疑紧张到了极点。 “大哥!二哥,三哥……六哥,你们……”血衣男童喃喃,并急忙朝着六只尅孢鬼飞扑了过去,“我好想你们!” 听闻此言,其余六只尅孢鬼皆是大喜。 “小七!” “太好了!小七你终于醒了!” “我们好想念你!小七!” …… 众尅孢鬼嚷嚷着,又笑又跳,相拥着抱作了一团。 林成站在一侧,双手倒背地看着这一幕,心中也很是为它们感到高兴。 良久,众鬼的热情才有所收敛。 “林道长,让您见笑了,此番真的要好好感谢您。”尅孢鬼中的老大望向林成道,“我们不知要如何才能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林成笑着摆了摆手道:“嗳,感谢的话就不必多说了,此前你们也救过福叔性命的,如果非要说报答,我们这就算是两清了。” “林道长,您心肠真好。” “是啊,林道长,请受我们一拜!” “没错,请受我们一拜!” …… 众鬼魂皆目露真诚之色,发自内心地齐齐向林成鞠了一躬。 “好了,赶快起来。”林成无奈地摇了摇头,又道,“对了,不知你们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若是想要投胎的话,我可以设法帮助你们的。不过需要注意的是,据我所知,如今阴司地府也并不太平的。” 林成想了想,还是将阴司地府的情况简单地向它们提了一些。 闻听此言,七只鬼魂也是细细商榷了片刻后才道: “既是如此,那我们不去投胎也罢,人间这么大,总有我们容身的地方。” “对,只要我们七个在一块儿,去哪儿都一样!” “没错,就按大哥和二哥说的办。” …… “如此也好,不过如今世道正乱,你们也可得小心一些的。”林成点了点头道,“可别再被什么邪修给抓了去。” 尅孢鬼中的老大似是有感而发道:“其实我等在人世漂泊这么多年,也渐渐明晰了人间乱象的些许本质,依我等之见,人间之所以浊乱不堪,纷争不断,皆是人们的欲望贪念所致,人心之叵测,欲念之无穷,方是这天下大乱的根本啊!” “所以我们兄弟几个决定寻一处无人的僻静之地,离了人群,也就离了欲念与纷争,肯定是会安全不少的。” 林成闻言不禁有所意动,对方的这一番话,倒像是避世隐者之言,已然有了几分勘破红尘的超然之意了,而对于它们提到的人心之论,他也是深有感触,千百年来,人间多数祸乱的源头皆与人心有关,概莫能焉。正因为人心不古,世道才会动荡不安,污邪之气才会滋生。 但正所谓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世,大隐隐于朝,总不可能所有的人都去做了那避世的隐者,终归有人要去入世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而他茅山一脉须是此义的践行者…… 更深夜阑…… 林成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一行从此处离开后不多久,一道朦胧的鬼影却是悄然出现在了公馆外头,身形一隐一闪间,便已潜入了宅子当中。 入了宅内之后,其身形丝毫未顿,竟是轻车熟路地朝着密室的位置飘荡了过去。 片刻之后,密室下的养蛊之地内。 那朦胧鬼影正双脚凌空地悬立在洞底某处,它看着脚下两具森然的白骨,鬼目幽幽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 在破除了身上的降头之后,余总兵第二日就醒转了过来,虽说身子骨仍有些发虚,但却在与日渐复地康健起来,这让余曼丽母女俩皆是大松了一口气。 为了表达感谢之意,余总兵好几次亲自登门,而那余曼丽更是隐晦地表达了自己想要以身相许的念头,只不过明月与风不相行,其虽然有心,但林成又不是周郎浪那种好色之徒,旋即也就打了个哈哈地拒绝掉了。 “阿成,我说你这小子最近可是走了桃花运了,”朱国福歪坐在一把太师椅上,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拨弄着手中的茶盏,露出一脸调侃之色道,“怎么不多考虑考虑?” 林成白了他一眼道:“你这老没害臊的,好好喝你的茶,别在这给我瞎扯犊子。” 朱国福贱贱一笑,大有深意地看了林成一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嘿嘿,也难怪,有了瑾萱姑娘这等貌若天仙的女子,换作是我也看不上别人了。” “还有你这小子,每个月月底都会有那么一两天彻夜不归,说说看,是不是找瑾萱姑娘彻夜长谈去啦?” “你还有完没完了,住嘴!”林成没好气地从一旁的碟中夹起了一块糕点,二话不说就塞进了朱国福的嘴里。 …… 第二百六十五章 凶夜 …… 几天后的深夜。 余宅。 因为原先那处宅子里死了人的缘故,余家人嫌晦气,便又在附近不远的位置重置了一处宅子。 自逢上次遭遇了降头师下降一事后,余家人便对这神神鬼鬼之事存了敬畏之心,因为唯恐家里头再次沾染上什么邪祟,余夫人还特意差人请来了一尊南真圣母的神像回来,日日亲自上香供奉,一是为自家老爷祈福,二是镇宅求个安心。 夜空如同一张魆黑的幕布,似要将人间的光亮永世隔绝,一缕残月死气沉沉地悬在夜空当中,就如同死人眼珠子中泛起的那抹眼白,勾勒着人们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已是三更天了,整个余宅之中,一片寂寥,仅有几盏发了黄的夜灯,散发着可有可无的暗淡黄光。 这时,余宅某间房中的灯却是忽地亮了,黄灿灿的,在这浓墨般的黑暗之中,显得极为突兀。 原是房中的余夫人想要起夜。但见其轻轻掀开被子的一角,小心翼翼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随手顺了一件挂在床边的外衣披了,便要起身朝屋外走去。 “夫人,怎么还起夜了?”这时,余总兵也是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转了过来。 “老爷,不好意思,怕是妾身吵着你了。”余夫人轻道。 “不碍事的,只是夫人你半夜的出屋干嘛?”余总兵有些不解道,因为倘若她是想要上茅房的话,这屋里头也是有着方便用的痰盂的。 “老爷,妾身想要去厅堂里上柱香。”余夫人如实回道,其实她方才就已经醒了,兴许是做了噩梦的缘故,之后她就一直心神难宁的,再也难以入眠了。 “夫人,八成又做噩梦了吧?”余总兵柔声道,“你一个妇道人家别担心这么多,明早再去上香也是一样的,大半夜的还是快些睡吧。” 凭着对余夫人的了解,余总兵很快便猜出了缘由。 “老爷,若是不上柱香,妾身今晚怕是难以入眠了,我还是去点上一柱,如此才能好些的。”余夫人侧了侧头道。 “那好吧。”余总兵也不多劝,只道,“上过了就早些回来。” 余夫人颔首道:“嗳,您先睡吧,我一会儿也就回来了。” 余总兵嗯了一声,随后翻了个身,睡意阑珊地眯上了眼睛。 余夫人出了屋去,因为害怕打扰余总兵歇息,她又将屋内的灯给熄了。 不一会儿,偏厅当中的灯便亮了。 余夫人缓步走到神龛之前,自香案上取了三根供香,在一旁的供烛上燃了,而后双手并举,躬身对着神龛内南真圣母的神像拜了几拜。 “南真圣母娘娘,求你保佑……”一想到方才梦境中的可怕场景,余夫人心中的虔诚之意便不由地又浓郁了几分。 说罢,余夫人又兀自朝着神像拜了几拜,并上前一步地欲要将手中的供香插入香炉之中。 可就在这时,神龛当中的神像却是没来由地剧烈摇晃颤抖起来,连带着座下的神龛都是微微发起颤来。 “这……这究竟是怎么了!”这突如其来的异变使得余夫人惊骇莫名,但见其大睁着眼珠子,直愣愣地盯着神像,一时之间,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余夫人不知的是,其实这乃是神像的示警之举,如此动静,就是表明有脏东西正在接近她,而这脏东西,就是神像也无法镇压得住。 这毕竟不是南真圣母的真身,其实神像,说白了就是汇聚了人们信仰香火之力所凝聚出来的灵胎,像这样的泥塑化身人间不知有多少几许,纵使神像真能有几分神力,对付寻常的鬼怪倒好,可若是遇上凶戾难缠的…… 下一瞬,整座南真圣母的神像便毫无征兆地轰然炸裂开来。 “啊……!!” 站在神像近前的余夫人首当其冲,被崩得满脸都是碎片渣子,两只眼珠子更是如同葡萄般被生生戳爆,露出了眼球内部混合着血水的胶冻状物质。最致命的是一块长条形的碎片,足有十几公分来长,此时就如同尖刀一般,狠狠地刺进了她娇嫩的脖子当中。 血管和气管被瞬间割裂开来,甚至连声带也被刺破了,血水自豁口处咕咕直冒,余夫人想要捂手去堵,却根本无济于事,此时此刻,她就像极了一只被割了喉咙的母鸡,扑腾了一阵后,便仰头栽倒了下去。 余夫人凄厉之极的惨叫,如尖锥划破了夜空,余家众人如同被浇了一盆刺骨的冷水,皆慌不迭地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 余总兵正睡未睡,此刻听到这般动静,下意识地便从床上跳了起来。 “不好!是夫人!” “他奶奶的!老子和你们拼了!” 余总兵心中立时生出一丝不妙之意来,第一时间便联想到了是周百海那个混蛋又派来了杀手,连他忙翻起枕边的床褥,从底下掏出了一把造型精致的勃朗宁手枪来,而后一脚踢开房门,脸带煞气地朝着前厅疾奔了过去。 前厅之中,余夫人血肉模糊的尸体横躺在冰凉的地面之上,殷红的鲜血跟水洼似的,淌了一地,而在其尸体跟前,却赫然多出了一道长发披肩的纤瘦身影,该身影静待而立,体态欣长,从其背影来看似乎还是一个身姿卓越的绝美佳人儿。 余总兵手枪在握,疾步快走,几个弹指的工夫便到了前厅之中。 “夫人!”余总兵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面目皆非的余夫人,不禁悲呼一声。 “王八蛋!我和你拼了!” 余总兵红了眼,二话不说,便扣动了手中的扳机,只听得“砰”的一声枪响,出膛的子弹携带着刺耳的音爆声,呼啸而过,径直从那道身影的背后穿没了进去。 可还不待余总兵露出喜色,紧跟着他便双眼一直地盯大了眼珠子,这副模样,就如同见了鬼似的。 其意料当中的血肉开花的场景并没有出现,那子弹穿进对方体内,就跟打在了空气中似的,从其躯体内一穿而过,不带丝毫阻拦地击在了对面的砖墙上,石屑横飞,在其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弹孔。 “这……” 余总兵惊骇莫名,一时之间,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而这时,那背对着他的白袍女子也是缓缓地转过了身来。 第二百六十六章 无助 可当其看到白袍女子面容的瞬间!余总兵却是浑身一个激灵,不禁“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连牙齿都不自觉地打上了颤。 这是一张怎样的面孔啊!面上一半肤色碧绿森然,干瘪异常,另一半却唇红齿白,娇嫩异常,而对方那两只绿色的眼珠,正冒着绿幽幽的寒光,冷冷地盯着自己,简直可恐之极。 饶是余总兵见惯了刀山血海的大场面,此时也不禁被吓得失神当场,竟是双腿一软地杵在原地不动了。 …… 余曼丽自睡梦中惊醒过来,慌乱中便叫喊着自屋里头跑了出去。 “阿爸,陈姨?” “阿爸,陈姨,你们在哪儿?” “来人呐,究竟发生什么事儿了?” …… 然而回应她的却只有惨惨的阴风。 宅子里的灯不知怎地竟也全灭了,周遭都是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阿爸,陈姨……”余曼丽一边轻唤着,一边摸黑向着余总兵二人的屋子靠了过去,可就在其经过黑布隆多的柴房门口之时。 那柴房的门却是突然悄无声息地开了,从里头忽地钻出了一个黑影,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其背后,伸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并将其拖入了柴房之内。 余曼丽满脸惊恐,死命嘶喊挣扎着,却因为被捂住了嘴巴的缘故,嗯嗯啊啊地说不出话来。 这时,背后的黑影却是开口说道:“嘘,小姐,别出声,是我。” “柴叔?”余曼丽听闻此言,心中不禁大松了口气,余家一共有两个姓柴的下人,这此刻被她称作柴叔的男子,便是先前那个被小鬼害死的柴伯的儿子,名叫柴坤,年岁差不多跟余总兵相仿。 看到余曼丽不再挣扎嘶叫,捂在其嘴巴上那只大手也是放松了开来。 余曼丽回转过头去,适才发现这柴房中除了柴坤之外,此时还躲着两个前几日新买回来不久的婢女,但见她二人战战兢兢地在角落里拥作了一团,吓得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余曼丽只瞥了两人一眼便将目光收了回来,继而急忙问柴坤道。“柴叔?府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 柴坤露着一脸浓重之色道:“小姐,不瞒您说,这动静,保不准又是周百海那狗贼派了什么杀手来了。” “杀手?”回想起之前的惨嚎,余曼丽心中忧急之下,不禁泪花翻涌,小声啜泣了起来,“你说阿爸,陈姨他们是不是出事了?” 余曼丽是柴坤从小看着长大的,此时看到她掩面而泣,伤心欲绝的模样,柴坤心中实为不忍,他忖了片刻后,把心一横,咬了咬道:“小姐,这样吧,你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声,我去找找老爷和夫人他们。” “柴叔,可外头……”余曼丽抽咽着,此时全然没了主意。 柴坤尽可能地宽慰道:“小姐你放心吧,我尽量小心一些,应该不会有事的。” 说罢,柴坤轻开门扉,探出了脑袋在屋外张望了一圈,确定没有外头暂时任何的威胁后,这才轻手轻脚地出了柴房。 “小姐,你们在里头找个地方把自己藏好,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千万不要出声!” 柴坤再次告诫了一句,说着,又反手将门给轻阖上了,而后其整个身影便没入了无尽的黑暗当中。 …… 在柴坤走后,余曼丽以及那两个小丫鬟便按照其嘱咐,畏畏缩缩地躲到了柴堆后头,只露出几双无助的眼神提心吊胆地盯着门外。 过了约莫三五分钟,还不见对方回来,余曼丽这心不禁紧提了起来,此后每过一分钟,她的心中的忧惧之色便会浓上一分,使得她坐立难安。 如此过了得有半盏茶的功夫,正当余曼丽心如火焚,惴惴难安之时,柴房之外却忽地传来了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屋内三女的心也是跟着紧提了起来。 “哒哒哒哒……” 脚步声由远及近,不一会儿就接近了柴房,并在门口一顿地停了下来,下一瞬,柴房的门便被从外而内地推开了,一道黑影急匆匆地钻入了门内,向前走了几步后,并倚在了一边的墙上“呼哧呼哧”地喘起了粗气。 看到这道熟悉的黑影,躲在柴堆里头的三女皆是大松了口气,来人正是那寻人归来的柴坤无疑。 “柴叔,外头怎么样了?有没有寻到我阿爸和陈姨?”余曼丽连忙从柴堆中钻了出来,急不可耐地说道。 柴坤脸色煞白,回想起方才自己所见到的恐怖场面,他仍显得有些惊魂未定,但见其抖了抖身子,深吸一口气后才沉沉地说道:“死了,全都死了!” 余曼丽闻言一滞,如遭了晴天霹雳一般,脑中竟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什么……死了?!”余曼丽喃喃,仿佛丢了魂似的,滚烫的眼泪却是瞬间夺眶而出,怎么也止不住了,为了避免发出过大的动静,她只得用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阿爸……” “陈姨……” 柴坤亦是面带悲容地说道:“不止老爷和夫人,就是其余的下人,只怕也都是凶多吉少了。” 听到这个消息,那两个小丫鬟的身子皆是不由地发起颤来,两人紧紧相拥,抖得就跟筛糠似的,她们真的很怕,害怕下一个被夺走性命的就是她们自己! 余曼丽梨花带雨地哽咽道:“究竟……是谁做的?看到凶手了吗?有几人?” 此时此刻,她真的很想冲将出去,去把行凶的暴徒给碎尸万段,就算是死也要和自己的亲人死在一块儿,但理智告诉她,她不能这么做。 “不知道。”柴坤摇了摇头,同时也觉着有些走运,倘若真是看到了凶手,自己这时只怕也早就化作一具冰凉的尸体了吧。 “这么久没动静,那凶手会不会已经离开了?” 这时,其中的一个婢女心存侥幸地说道,其实府里头死了什么人,或者死了多少人,这皆和她没多大关系,她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小命。 “这可吃不准,万一那些个杀人的恶魔没走……”另一名婢女也道,“我看我们还是乖乖躲在这里为好。” “也好,那我们便躲在这里,等确定安全了再出去。”柴坤点了点头,似乎此时除了躲藏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好办法了。 说着,他又扭头向一旁悲痛不已的余曼丽看了过去,并试图出言宽慰道: “小姐,请节哀哇,咱们先躲过这一劫,留了性命日后才能为老爷和夫人报仇哇。” 报仇?她也想啊,可是仅凭她一个弱女子,又能掀得起什么风浪?若无意外,她余家此次已是气数已尽了,想到这里,她这心中更是平添了几分悲凉。 看到自家小姐这副泪雨潸然,叩心泣血的模样,他心中一叹地再想宽慰个几句。 “小姐,不论怎样,我柴坤会一直……” 正这么说着,柴坤忽地发现余曼丽看自己的眼神似乎起了变化,一双婆娑的泪目突然瞪得老大,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简直连眼珠子都快瞪裂开了,那模样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一般。 “难道说……”柴坤心中一个激灵,他吞了口唾沫,颤巍巍地扭转过了头去。 “嘶!”待得看清身后的景象后,柴坤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窗子外头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狭长的黑影,正悄无声息地立在那儿,一动不动! 可还不待他有所反应,那扇窗户却突然从外而内被猛地打开了! 从窗子外头忽地伸进了一只惨白的人手,一把抓向了他的脑袋,那人手五指如钩,力道奇大,就如同串糖葫芦似的,一把自他的头顶穿插了进去。 “啊……!!” 柴坤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下一瞬,殷红的鲜血就像跟喷泉似的,自那五个触目惊心的指洞中喷涌而出,溅得窗户上,墙上到处都是。 柴坤的身子跟触电似的抽搐了两下,随后便白眼一翻栽倒了下去。 “啊啊啊……!!” 柴房里的三女哪见过如此骇人的场面,几乎也是下意识地就叫出了声来,惊恐万状! 而这时,伴随着一阵阴寒至极的哈气声,窗外那道诡异的黑影又兀自将半截身子从窗户中探了进来,一阵惨烈的阴风拂过,将其一头遮面的乌发给吹了起来,露出了其中那张半青半白的鬼脸来。 片刻之后,柴房当中先后传出了几声惨绝人寰的尖叫,随后便再也没了声息。 阴风惨嚎,邪气蒸腾,整个余宅已然化作了一片诡寂的死地,唯有头顶的那抹冷月见证了如此血腥诡异的一幕…… …… 第二百六十七章 死绝 …… 竖日晌午,林成刚刚吃过午饭,正想出门溜达溜达,便见朱国福急三火四地跑了过来,下气不接下气地叫道: “阿成,大事不好了……” 林成心中一紧道:“出什么事了?如此慌慌张张的?” 朱国福喘着粗气回道:“余总兵一家……全都死绝了!” “什么?!”林成震惊道,“你再说一遍。” 朱国福道:“今天早上,余总兵昔日的几个朋友应邀去他府上做客,那几人敲了好久的门也不见有人来开门,正好门未上锁,便径自推门进去了,可谁曾想入了府里头一看,简直惨不忍睹啊……据说那余夫人的死相最惨,几乎整张脸都没有了……差点没把那几人给吓死!” “余小姐……也死了?” “死了都死了,整个余府上至余总兵夫妇,下至丫鬟仆人,无一幸免,全部死绝了!” 听到这个消息,林成心中着实难平,自己前几日才救了余总兵的性命,不曾想转眼间,余家上上下下竟然都死了个精光。 他沉默良久才道:“余家人的尸体呢?” 朱国福答道:“尸体已经被巡捕房的人给抬走了,据说都给抬到圣心医院去了,估计这会儿正在圣心医院的停尸房里躺着呢?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被火化掉了。” 林成眉头微凛道:“巡捕房的人不打算彻查死因?” “嗨,全家都死绝了,哪还会有心思蹚这趟浑水,巡捕房才不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再说了,这不明摆着的事吗?”朱国福忽地大有深意地说道,“谁不知道最想除掉余总兵的人是谁?” 林成点了点头,朱国福所说的可能性极大,但也不排除其他可能的,他沉吟了片刻后道:“走,先去看看,没准能找到什么线索。” 余总兵一家子为人皆是不错,可如今却惨遭横祸,死得如此不明不白,相识一场,自己怎么着也该为他们讨个说法的。 朱国福问道:“去哪儿?医院还是现场?” “都去。” …… 待得尸首以及里面的财物都被搬走之后,整座余宅当中已是空荡荡的,再也见不着什么人影了。 伴随着一阵“吱吱咯咯”的怪响,府院外头的大门被人推开了,林成与朱国福二人从外头缓步走了进来。 林成先领着朱国福在院子内转了一圈,这院子里倒还好些,尚未发现任何异常,他顿了稍顿,随后便又疾步快走地径自往屋里头走了过去。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朱国福总觉得这宅子里头死气沉沉,阴风阵阵的,若是他一个人,是决计不敢来此的。 “哎哎哎,阿成,等等我啊!” 见林成走远,朱国福叫唤着,也是急忙跟了上去。 刚进了里屋,林成忽地似有所感,当下脚步一扭地朝着右侧走了过去,并在某跟红木柱子前抬首停当了下来。 朱国福顺着林成的目光望去,他发现在那红木柱子左上方的位置,赫然有着一块紫黑色的怪异污渍。 “这是……”朱国福双目微凛,不用林成说,他也知道那是血迹干涸后所留下的印记,若无意外,十有八九就有一人丧命在此的。 林成并不多言,随走随停,又相继在廊道的地板上,厢房的白墙上先后寻到了几处黑血印记。其每到一处血渍之前,都是停下来伫足片刻,如此瞧看了几处血污后,林成总算是从其中瞧出了些许端倪。 “差不多了,我们走吧。”林成弹了弹指尖的血渍道。 “不再看看其他的地方?”朱国福道。 林成摇了摇头:“不用看了。” “莫非你已经寻到什么线索了?”朱国福好奇道。 “算是吧。”林成并没有过多解释道,“我们再去圣心医院瞧瞧。” …… 圣心医院成立于清末,是几个法国传教士所共同开办的一家西式医院,逾今已经有二十几载的历史了,早先年法租界并不兴盛的时候,它便已在此落了根脚,算得上是现在租界中最有权威的一家医院了,余总兵一家人的尸首就被存放在这家医院的停尸房当中,只等巡捕房打声招呼,便可直接拖走火化。 朱国福使了些小手段,探明了停尸房的位置,又不知从哪搞来了两套白大褂,随后便带着林成大摇大摆地就进了停尸房去。 估摸着是觉着停尸房里头太过晦气的缘故,等到了停尸房外头,这老子竟是忽地打起了退堂鼓,站在门口不想进去了,只听得他讪讪一笑道:“那个阿成啊,你自个儿进去吧,反正我进不进去问题都不大,索性我就在门口帮你看着好了。” “也好。”林成点了点头,便径自开门,步入了停尸房当中。 和大多数医院一样,圣心医院的停尸房也设在了地下一层,兴许是这里头放置了太多死人,又常年接触不到阳光的缘故,整个停尸房里不仅显得阴森异常,而且凉气逼人,简直就跟大冰窖似的。 头顶上悬着几盏人头似的大吊灯,正散发着凄惨的白光,兴许是这些灯泡上了年头的缘故,其中一只灯泡竟是忽明忽暗,闪烁不定的,给这本就阴森的空间里平添了几分恐怖之意来。 林成四下瞥了一眼,这停尸房里倒还算宽敞,左手边靠墙角的位置,还有着一个水池状的深坑,里面泡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就跟赤条条的白斩鸡似的,飘散着一股刺鼻的福尔马林的味道。 林成又往内走了几步,停尸房中间的位置还立有一堵起阻隔作用的白墙,左右两边都齐齐地摆满了二十来张病床,这其中差不多一半都已经“名花有主”了,上头躺着一具具用白布掩盖着的尸体。 林成走到其中一具尸体跟前,伸手掀起了白布的一角。 待到瞧清遮尸布下头的景象后,林成的神情不禁微微一愣。说来也巧,他看到的第一具死尸赫然就是那余家大小姐余曼丽的。 可谓是命运弄人,没想到,这才几日不见,再次相见时这位佳人竟已经变成了一具死状可恐的尸体。 但见此刻的余曼丽面容狰狞,一双眼珠子死死大睁着,还翻起了突兀的白眼,角膜已经高度浑浊,里头还流淌着脓水的液体,除此之外,她的嘴巴也是夸张地裂开了一道口子,似乎是在诉说着那个夜晚的恐怖…… 见到对方这副死不瞑目的凄惨模样,林成也是不禁哀叹了一声,同时捏了捏手中的拳头,与先前在余宅中发现的那几摊黑血相仿,余曼丽的尸首上也分明沾染了一丝不大寻常的阴邪之气,余家人果真都被是邪祟给害死的! 林成眉头微蹙地沉吟了片刻,但紧跟着,他又目光一转,朝着尸体头部以下的位置看了过去。 “咦,这是……” 林成发现,在尸体胸部斜上方的位置,赫然多出了一个拳头般大小的窟窿,从前至后,几乎贯穿了整个躯体,想来这应该就是造成余曼丽死亡的致命伤了。 “余小姐,得罪了。”林成告罪一声,随后便将尸体上那件沾满血污的衬衣,沿着血洞的位置,撕扯掉了一部分,使得伤口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了他的眼前。 林成看到,整个伤口边缘的血肉都如同失掉了水分一般,显得异常干瘪,并呈现出一股诡异的紫黑色,这并不是血液正常凝固干涸后所表现出来的颜色,这分明是血肉当中都沁入了毒素的症状!而且须得是剧毒! 第二百六十八章 觅血人头 尸体的伤口附近,居然还蕴含有剧毒,这倒是此前他不曾察觉到的一个新发现。 林成在原地忖了片刻,而后又目光一凝地重新落在了尸体的脸上,只听得他轻叹了一口气,旋即伸过了手去,单手一抚,将余曼丽大睁着的眼珠子给合上了。 可还不待他收回手来,下一瞬,余曼丽的眼睛竟又是毫无征兆地大睁了开来!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林成总觉得对方那浑浊的眼珠子似乎正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林成也不发怵,而是又径自叹了一口气道:“哎,余小姐,我知道你怨气难消,不过你放心,我林成一定会找到凶手,为你们报仇的。” 如此说着,林成又再次伸手替对方合上了眼睛,兴许是他的这一番话起了作用的缘故,这一回,尸体的眼皮合上以后,竟踏踏实实地再也没有睁开。 林成将遮尸布重新盖上,而后又朝附近其余的尸体走了过去。 …… 就当林成在停尸房里头扒拉尸体的时候,处在外头的朱国福却是紧捂着肚子,在走廊里头走来蹿去,着实有些坐立难安。 朱国福一张脸憋得通红,心中不由暗自后悔,先前吃东西时为何不注意,导致现在这个时候闹起了肚子。 他抚了抚肚子,深吸了几口空气,想尽可能地平复自己肚中的动静,不曾想这不吸气倒还好,一吸气这肚里头的动静反倒是闹得更大了,一阵一阵的,就跟排山倒海似地侵袭而来,直击他的灵魂! 朱国福听着自己的肚子叽里咕噜叫个不停,神经一紧,忍不住放了几个臭屁,这才稍感好些,可还不待他松上一口气,下一瞬便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的“猛浪”袭来,朱国福如同被浇了一盆冰凉的冷水,不禁浑身一个颤栗。 “不行,我实在憋不住了!” 朱国福实实在在经不住这“肉体与灵魂的双重考验”,他心想这破地方应该也没什么人乐意会来,解决自己屁股上的问题才是头等大事,如此想着,他便捧着肚子一阵小跑儿,急急忙忙找地儿“放空自己”去了。 待得林成自停尸房内出来,却仍不见朱国福回来。 “这老小子,说好的替我看门,结果自己人倒是跑没影了。”林成摇摇了头,不由暗自感叹了一句,而后便迈步朝着外头走了出去。 不过,林成这才刚上了一楼,便正巧碰到了风风火火赶过来的朱国福,朱国福慌慌张张的,一脚没刹住车,差点跟其撞了个满怀。 林成方欲开口,却听得朱国福上气不接下气地抢先说道:“阿成,你可算出来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说着,便又拉起林成一溜串儿地小跑起来,直到出了医院方才停下。 “太可怕了!真的是太可怕了!”朱国福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心有余悸地说道。 林成以为朱国福遇到了什么怪事儿,便问他道:“福叔?如此慌慌张张的,莫非你在里头遇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谁知朱国福听了却是哭丧着脸道:“别说了,先前我不知怎的就闹起了肚子,等我好不容易从厕所解放出来,不曾想却又碰上了几个倒霉护士。可能是我带了口罩她们给认错人了,稀里糊涂地就给我拉倒什么妇产科去了,说让我给什么孕妇接生,我哪懂这个啊,得亏我半路给脱了身,实在是太可怕了!” 想想那个场面,林成也是觉着有些好笑,不禁打趣儿道:“妇产科?这不正合了你的心意吗?” “打住打住,别提这个了,赶快说说正经的吧。”朱国福忙撇了撇嘴道,“咋样了?在里头可有什么发现?” 听到朱国福这么问,林成旋即也是神色一正地点了点头道:“余家众人的尸体和此前我们在余宅中发现的那几摊黑血一样,其上都还残留着淡淡的邪气,故而现在可以肯定,余家众人都是被邪祟给害死的。” “邪祟?”朱国福神色一凛道,“阿成,你说这事会不会与我们之前对付的那些个降头师有关?” “怕是很有这个可能的。”林成回道,其实朱国福所担心的,他也第一时间便考虑到了。 “那我们接下来该当如何?”朱国福忍不住变了变色道,余家众人的惨状就在眼前,这叫其如何能够心安。 “怎么办?等着吧。”林成目光闪烁道,“若此事真与那两个降头师有关,对方自己就会寻上门来的。” 听闻此言,朱国福不禁打了个哆嗦道:“阿成啊,我能不能和你商量个事儿?” “什么事?” “晚上我能……和你睡一块儿吗?” …… 林成二人如今租住的河口路附近,近来也不知从哪儿来了几只流浪的野猫野狗,个个饿得干瘪枯瘦,瘦骨嶙峋的,就如同行将就木的老者,兴许是感染了什么病菌,亦或者是营养不良的缘故,那几只野猫身上的毛发均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脱落,露出了其下皱巴巴的干皮来,那几只野狗同样好不到哪去,身上遍体鳞伤,不是瘸了,就是哪里少了块皮肉,随处可见狰狞的伤口,其中一只灰黑色的野狗,更是半颗眼珠子都露在了外头,眼角还流淌着腥黄的脓液。 兴许是野惯了的缘故,这几只野猫野狗冲着谁都会叫唤上几声,还时常会为了路人随意丢弃的一些残食而大大出手,纵使到头来费劲儿得到了食物,身上也总要多出几道冒血的伤疤来。 可能是怕这些个野猫野狗传播什么疾病,又或者是它们的形象实在影响市容,租界巡捕房还特意组成了一支打狗队,对这些不是人养的四腿畜生围追堵截了一番,结果就是斩获了几具野狗野猫的尸体,并换来了一两日的清净,但也仅限与此了,等打狗队一松懈,这些个亡命的东西便又从暗地里钻了出来,肆意追逐打闹,狼嚎鬼哭,仿佛这才是人间该有的样子…… 夜风凄凉,漆黑的巷道里面黑影攒动,不时传来几声噪耳的猫鸣狗吠之音。 某处阴暗的角落当中,几只干瘦的野狗正为了一块散发着恶臭的腐肉,而争得死去活来。最先抢夺到这块美味腐肉的便是那只没了半颗眼球的灰毛野狗,可还不待它跑出几步,便被其余的几条野狗给联合起来围剿扑倒在了地上,其中一条恶狗龇牙着腥牙,一口便咬在了那条灰毛野狗的脖子上。 灰毛野狗躺在地上呜咽抽搐了一阵,破损的身子渐渐变得冰凉起来。 这些野狗实在是饿疯了,眼睛通绿通绿的,已变得和饿狼一般凶残,在杀死了胆敢跟自己抢食的对手后,饥肠辘辘的它们便扑一股脑儿扑将了上去,竟大口撕咬吞咽起自己同族的尸体来。 正当这几只野狗大块朵颐之时,那块已经霉变的腐肉,又叫一只眼尖的野猫给叼了去。这野猫方才翻身跃上墙头,正欲逃之夭夭,可这时黑暗中却又骤然多出了几对绿乎乎的灯笼,几道鬼魅般的黑影掠过,不多久,墙头后边便响起了几声凄厉的猫叫。 看来连畜生都知道,在这种世道,不顾一切地活下去才是铁的法则。 夜空中的黑云似乎又是稠密了一些…… 这时,一只原本正在低头啃食血肉的野狗却突然抬起了头来。 这条野狗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鼻子一抬一缩地猛嗅了一气,而后又忽地仰高了头,森绿的目光往着头顶上方某处看了过去。 但见在这群野狗的头顶上空,竟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颗圆鼓鼓的球状事物。该事物就如同失掉了地心引力般悬空而立,黑乎乎的,其上似乎还生有毛发,而在毛发下面似乎还长出了眼睛,鼻子,嘴巴…… 不对!这哪是什么黑球啊,这分明就是一颗毛骨悚然的人头! “呜……呃……” 那条野狗收了惊吓,发出了一连串惊惧的吼叫,从这颗诡异的人头身上,它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威胁。 听到它示警般的低吼,其余的野狗也是纷纷抬起了头来,浑身毛发倒竖,不安地吠叫起来。 而这时,那颗悬在半空中的人头也是忽地起了变化,但见其双目之中骤然亮起了两道刺目的红芒。 下一瞬,周遭的野猫野狗就如同失掉了魂魄一般,瞬间栽倒在地,而自它们的身上,开始不断有丝丝缕缕的血雾蒸散而出,缓缓向着上方的那颗人头飘荡了过去。 少顷之后,地上便多出了一地的腐尸枯骨。 …… 第二百六十九章 魂飞天外 …… 兴许是靠近河海,水汽充足的缘故,河口路,济苍路等多条道路附近,今夜都蒙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白色水雾,街头巷尾,到处都是影影绰绰的,看不大真切。 夜色已是浓重得化不开了,这个点儿,饶是如饥似渴的壮男少女们也该停枪缴械,折腾不动了,街道上空空荡荡的,许久才能见到一两个形色匆匆的人影,自白雾中钻出,又飞快地没入到了另一处白雾中去,鬼影重重,若同幽冥地狱…… 薄雾冥冥,这时,远处街道的拐弯处,却忽地钻出了两个人影来,但见此二人拖着步子,走起路来松松散散,形同鬼魅般游荡在空街之上。原是巡捕房的队员马汉三和张大炮奉了上头的命令,来这里巡夜。 马汉三和张大炮他两人没什么背景,又没啥子闲钱送礼,故而在巡捕房里向来不受待见,有什么苦活累活基本都落到了他二人头上,这不白天站了一天的岗,好不容易喘口气,大半夜的还要被叫出来给别人顶岗,搞得他二人皆是啧有烦言,存了满腹的怨气。 张大炮用力甩了甩手中的警棍,口中忿恨不平道:“这胡麻子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大半夜的还要这般折腾咋俩,要是给老子逮着机会,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嘘,小声点,当心别叫什么有心人给听了去。”一旁的马汉三听了,连忙往四下瞥了一眼,同时小声提醒道。 张大炮咬了咬牙道:“怕他个!老子当着他的面不敢说他,难道背地里还不能骂这混蛋两句吗?” “哎,人家是头头。”马汉三跟着也是叹了口气道,“咱们充其量就是个打杂的,他说什么咱们也只能由着他,否则丢了这饭碗,只怕一家老小都要喝西北风去。” “这个狗娘养的!”张大炮虽心有不甘,却也只得承认这个事实,口中再次怒骂了一句后,便扭头朝着一旁的小巷中走了过去。 “唉唉唉,你小子去哪儿呢?”马汉三连道。 张大炮瞥了对方一眼,笑道:“怎么?老子拉个屎你也要跟着?” “去你妈的,谁要闻你的臭屁!”马汉三也是爆了句粗口道,“快去快回!别尽让老子等你!” 张大炮,嘿嘿一笑,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漆黑的巷道之中。 马汉三站在胡同口等了片刻,也不见对方出来,这时,一阵凉风拂过,惹得他下半身也是有了尿意,他摸了摸裤裆里的家伙,便也跟着步入了其中。 巷子里臭烘烘的,马汉三往里头没走几步,便见张大炮就跟癞蛤蟆似的蹲在地上,只听得从其胯下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闷响,那声音就像跟放了鞭炮似的,与此同时,一股浓重的酸臭味也是扑鼻而来。 “你个王八犊子,吃了什么鬼东西,拉的屎可真他娘的臭!”马汉三捏了捏鼻子,忍不住一连吐了几口口水道。 闻言,张大炮一点没觉着害臊,反而还有些得意道:“呦,你小子怎么也跟着进来了?莫不是来闻老子臭屁的吧!?” “去你妈的!” 马汉三一张嘴说话,便觉着口中有些酸涩,他一刻也不想在这鸟地方多待,索性也不再言语,赶紧解了裤带,掏出裤裆里的家伙,对着墙角稀里哗啦地放起水来。 眼看水放得差不多了,马汉三又抖了抖自己的宝贝,脸上顿时一阵轻松。 “你小子,拉好了就早点给老子滚出来!”他一边系上裤带,一边向那蹲着的张大炮看了过去。 张大炮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没好气道:“知道了!啰里八嗦的,快滚吧!” “拉不死你!”马汉三咒骂了一句,正想转身出去,这时,他的余光却忽地瞥见了什么古怪的东西。 他下意识地愣了一愣,而后又脚步一顿地回转了过去!可待得他瞧清张大炮后头的那东西时,他的瞳孔却是一阵剧烈收缩,竟一下子呆住了! “你个王八蛋,看着老子拉屎干甚!还不快给我滚出去!”张大炮骂骂喋喋地说道。 谁知马汉三就跟没听到似的,仍是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动不动。 “你耳朵聋啦!别看着老子!小心老子用屎砸你!” 张大炮心中火气一起地正欲发作,这时,他忽地发现马汉三竟又突兀地长大了嘴巴,并伸出一只手,木然地指了指自己的后方,脸色看起来很大不大对劲儿。 张大炮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浑身一个激灵,而后慌不迭朝着身后扭头看去! 不曾想,这一回转过去,却正好碰见了一颗圆滚滚的人头!这颗人头与自己贴得极近,几乎可以说是脸贴脸,面碰面了。 见他瞧看过来,那颗人头竟还特意冲其咧嘴一笑,直露出了一口阴森森的白牙来! 张大炮吓得是亡魂皆冒,脑袋“嗡”的一声,一时之间竟是愣在了当场! 而这时,那马汉三总算是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并骇叫一声地连忙转过了身去,丢下张大炮只管自个儿逃命去了。 人头嘎嘎阴笑了一声,忽地伸出了一根猩红色的长舌,朝着失了神的张大炮舔了过去! 一阵剧烈的刺痛使得张大炮清醒了过来,他只觉得自己的脖子上,脸上都是凉飕飕的,滑溜溜的,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摸,放到眼前一看! “这是……血……?” 感受到手心的血腥之气,张大炮的双腿便再也控制不住地瘫软了下去,竟是一股坐在了自己的方才拉出的那泡臭屎上。 而此时此刻,显然不是考虑卫不卫生的时候,因为下一刻,张大炮的瞳孔里便倒映出现了一条扭曲的红影,这是一条长舌,上面分明还生着如钩般的倒刺…… 马汉三七慌八乱地从漆黑的胡同里头蹿了出来,还没等他跑出多远,便听得那胡同里头传出了张大炮歇斯底里的惨嚎,但那声音还没叫老,便如同被砍掉了脖子一般,瞬间没了声息。 这下子,可没把马汉三吓个半死,所幸方才他已经疏通过管道,否则只怕这时早已被自己那酸黄的尿液给浇了裤裆。 魂不附体的马汉三哪还敢在此地多待片刻,哇哇怪叫着,就如同那发了狂的没头苍蝇一般,亡命飞窜起来! …… 河口路上的一处民宅中。 “这些个野猫野狗,咋就不能消停一些!”朱国福忍不住咒骂了两声道,这两天因为心中担忧的缘故,他的睡眠也是浅了不少,屋外黑暗中那些个噪耳的猫鸣狗吠之声,根本无法让其安然入睡。 另一头的林成同样未曾入眠,其实他心中的担忧并不比朱国福来得少,这并不单单是因为那潜在的危险,而是因为,这两天已是月底了,眼看着朔月(民国时候的人大多仍沿用农历计时,上文中的月底,指代的就是农历的月底,而所谓朔月,便是月末与月初交替的这一夜,这一晚,天上是看不见月亮的。)即将来临,届时自己尸化之体的弊端也会显现,若是这个时候有危险接近,他还真不知如何应对的。 林成目光闪烁地忖了片刻后道:“福叔,今晚若还是没用动静的话,明后两日你就先去瑾萱姑娘那里避上一避。” “怎么了?这儿不是有你在吗?”朱国福疑道。 “我怕到时候……很有可能无暇顾及到你的。”林成有些难言道。 “那我躲在郑小姐家中,万一有东西寻上门来,岂不是连累了她。”朱国福瞪了瞪眼道,因为郑瑾萱鲜少出手,再者林成也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故而朱国福至今认为郑瑾萱仅是一个普通女子的。 倘若其要是知悉郑瑾萱的道行比林成还高,还不知会作何感想的。 第二百七十章 浓雾 林成直言道:“放心吧,若真是有人上门寻仇,只怕也是针对我来的,再说了,我一个人也能少些顾忌。” “……”朱国福干咳了几声道,“能不能给点面子。” 紧跟着,他又接过上面的话题道:“那你自个儿怎么办?” 林成只道:“我你就放宽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 “那……好吧。”朱国福踌躇了片刻后总算点头答应了下来,但在嘴上也忍不住嘀咕了几句道,“怎么我总觉得你小子好像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林成闻言不禁一愣,尽管朱国福有时候看起来粗枝大叶,稀里糊涂的,但实则心里头却跟明镜似的,自己与他相处得的时间久了,早晚会被其发现自己的一些异常之处。 他不是没有想过将自己的难言之隐告诉朱国福和郑瑾萱,只是现在的他真的还没有想好,或者就是纯粹地畏惧,他们在知晓自己的真实来历后究竟会如何对待自己,林成想都不敢想。 林成正恼着神,却又忽地听得外头街道上隐隐传来了什么动静,听着好像是某个男子的叫声,不过正当其想听得再清楚一些时,那声音却又突然沉寂了下去,而后便再也没了声息。 虽然仅是一瞬,但那叫声他听着总觉着有些别扭,似乎不是正常时候能够发出的。 他蹙了蹙眉道:“福叔,你方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来着?” “动静?”朱国福歪着脑袋,眨了眨眼珠子道,“没有啊?” 不过,下一瞬,朱国福却又不经意地发现,外头似乎安静得可以。 “咦,阿成,你听,外头的那些个野猫野狗的叫声怎么都听不到了?” “难不成那班子打狗队今夜又下杀手了?” 经朱国福这么一提醒,林成这才发现,这屋子外头果真没了半点动静,周遭一丝杂音也无,显得出奇得安静,那些猫狗的叫声是于何时消失掉的,他竟没有丝毫的察觉。 “莫非刚才我听到的动静真是那打狗队发出的?” “是我自己太过神经大条了?” 虽这样想着,不过,他这心中却仍隐隐觉得,那才那个男人的叫声,似乎还是有些太过不同寻常了。 如此干躺了片刻后,林成又兀自从床上翻身坐立了起来,而后缓步向着窗口走了过去,要是不看看这外头的动静,他总觉得心中难安。 而这个时候,朱国福已是昏昏沉沉地有了睡意,几乎半睡过去了。 林成立在窗口旁,轻轻推开窗子,他二人如今租住的这处民居,其实贴着街道很近,开了二楼的窗子,便能大致瞧到外头街道上动静的。 然而,等其开了窗子的刹那,映入其眼帘的却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到处都是凄迷的白雾,肆意飘荡着,将周遭的建筑掩映其中,朦朦胧胧的,只剩下了一个个突兀的黑影。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雾气?”林成惊道。 然而还不待他多想,这时,几百米开外的街角,却忽地响起了一阵歇斯底里的呼嚎声。 “救命啊!有鬼!有鬼啊!救命!……” 呼救声中充斥着浓浓的惊惧意味,急切而凄厉,近似哀嚎。 他赶忙将尸化之力运于双眼,而后扭头顺着传出声音的方向望了过去。 通过朦胧的雾纱,他看到街道上有一个衣衫褴褛的身影正在飞快地跑动着,并迅速朝着这边靠近了过来。 只见得那人连滚带爬,边跑还边大声骇叫着。 “救命啊!” “有鬼!” “谁来救救我啊!” …… 在其身后,却是鬼影重重,有数团黑乎乎的鬼影正对其穷追不舍! 目睹此景,林成瞳孔一缩,连转身嚷道:“福叔!快起来!有动静!” 这一大嗓子,如一大盆冷水扑下,当下便把朱国福从睡梦中给浇醒了过来。 “什么?!怎么了?!”只见朱国福猛地从床上弹坐了起来,松散的神经立马给绷紧了。 “福叔,你在屋里待着,我先出去一趟。” 话音方落,林成便一个闪身,径自从窗口中跳了下去。 “哎……阿成……” 朱国福还没开口问个明白,林成却已然不见了踪影,他连忙神色一凛地从床上跳了下来,开了灯,而后又赶忙后背一躬,将半截身子都探进了狭窄的床底。 片刻之后,待得他从床底爬钻出来,手中却已小心翼翼地捧了一只盛尿的痰盂。 这里头盛满了褐黄色的液体,上面还漂浮着一层白沫,散发着一股子酸溜溜的尿臭味。 朱国福捧着一坛子满满当当的尿液,径自嘀咕了一句道:“嘿!老子辛辛苦苦攒了好多天的童子尿,没准今天还能派上大用场。” …… 林成方自楼上落地,身法运转开来,便朝着那人急蹿了过去。 “快过来我这边!”林成边行边道。 那人同样听到了林成的叫声,当下也是心中一喜,忙拔腿向林成这边狂奔了过来。 此人看着似乎是个乞丐,鹑衣百结,蓬头垢面的,身上还散发着一股不知名的恶臭。但见其满面惊恐,吓得是魂不附体,全凭一股子求生欲方才坚持到了现在。 然而,就在其即将安然跑到林成近前的时候,却突然两脚一错地跌倒在了地上。 身后的那几团鬼影趁此机会逼近到了其跟前,张牙舞爪地向他扑了过去,眼看着就要将其吞没残杀。 “孽障!尔敢!” 好在这时,林成已然赶至,但见其叱喝一声,一个闪身挡在了对方身前,将此人及时护到了自己身后,来不及将他扶起,林成继而又将中指与小指一勾,掌心平直向外,火速运了道紫薇手诀。 霎时间,便见得前方那几团黑乎乎的鬼影中间,光华隐隐,忽地亮起了一阵强烈的白光,就好比凭空多出了一颗小型的炙阳,端得是耀眼无比。 几团鬼影如遭了天阳曝晒,鬼气蒸融消弭,顷刻间便消散得无影无踪,被彻底从世上抹了个干净。 “好了,没事儿了。”林成收了气势,回转过身道。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那乞丐死里逃生,不禁如释重负地长松了一口气,旋即站起来就要给林成行礼。 不过,似乎是方才崴伤了脚的缘故,那乞丐挣扎了几下,却愣是没从地上站起来。 “怎么了?”林成问道。 “脚给扭伤了,站不起来了。”乞丐低首捶了捶自己的腿道。 “来,我帮你瞧瞧。” “什么位置?” “这里。”乞丐木然地指了指自己的左脚道。 林成俯身而下,伸手摸向了对方那只布满了泥垢的左脚。 但在触及到对方肢体的刹那,林成只觉得乞丐的身子好生冰凉,那左脚更是硬得跟干柴似的。 兴许是方才吓坏了吧,林成这样想着,便打算给对方正骨,如此一来,两人不免又凑得更近了些。 可下一瞬,林成却忽然发现有一丝不大对劲儿!他察觉到,自己身旁的这乞丐似乎没有任何的鼻息,就连心跳仿佛也是静止着的! 不好! 林成悚然一惊,而这时,那乞丐却忽然张大了嘴巴,一条生满了倒刺的肉舌自其口中一钻而出,如一条血色的鞭影,向着林成的面门激射而来! 林成一个激灵,急忙将头部往边上一侧,血色鞭影擦着他的肩头而过,将其身上的衣袍划拉出了一道狰狞的口子! 血色鞭影一击未中,在空中扭了个弯,而后竟又如水蛇般缠绕了过来! 林成压低身子避闪而过,旋即下意识地单手一拍地面,整个身子往后一闪,退到了几丈开外。 那血色长舌未曾建功,便又蠕动着缩回到了那乞丐的口中,只见其舔了舔嘴唇,脸上露出一丝遗憾之色道:“没想到你这小子如此警觉,真是可惜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乞丐 “你是个什么东西?竟妄想取我的性命!”望着眼前那道诡异的身影,林成寒声喝道。 那乞丐眯了眯细眼,大有深意地说道:“嘿嘿,臭小子,你怎么这么快就把在下给忘了,莫非你不记得了,咱们不久前可还打过交道的。” 林成闻言忽地心中一动道:“是你?先前派鬼魂傀儡偷袭我的就是你?” 那乞丐阴阴一笑,算是默认了。 难怪对方的声音林成听着有些耳熟,原来此人赫然就是那晚操纵鬼魂潜入易福堂而欲要取自己性命的幕后黑手。 林成目光微寒道:“阁下两次三番地欲要害我性命,那我们今日不妨就做个了断!不过在动手之前,还请阁下要回答我一个问题的。” 那乞丐眼中闪过一缕冷色,竟出奇得没有回绝:“也罢,就让你做个明白鬼,什么问题,你问吧。” 林成道:“可是那周家派你来取我的性命?” “不错,先前是周家的一位公子让我出手了结了你。” 周家公子? 林成一听,当下便知是周郎浪那孙子想要借他人之手除掉自己,脸上不禁闪过一缕寒意,可还不待他多想,却又听得那乞丐杀气凛凛地说道: “但是现在,却是我自己要让你偿命!” 说罢,乞丐的双眸中隐隐开始有红芒凝聚。 林成却是不解:“偿命?” 那乞丐微微冷笑道:“怎么?莫非你小子又忘了自己先前做过什么了?!” 林成一下子就联想到了自己此前除掉的那两个降头师,心中不禁恍然道:“如此说来,余总兵一家的灭门惨案,就是出自你手了!” 乞丐厉声说道:“哼!那余家众人只不过是开胃菜罢了,你杀了我的弟子和儿子,不将你碎石万段,如何能解我巴颂心头之恨! 林成不知道的是,此前在密室中被其推入养蛊之地而丧命的那个微胖降头师,虽然名义上和这巴颂是叔父关系,但实则却是他的亲生儿子,乃是他趁着自己的哥哥不在,和自己的嫂子媾和通奸所生,此事就是那个叫巴彦的降头师自己也不清楚的。 “既是如此,咱们就手底下见真章吧!”林成双眸一寒,此刻也是起了杀心。 那乞丐眼中血芒一盛,却是厉笑一声道:“桀桀~臭小子,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给我去死吧!” 林成面色一肃地正欲动手,恰在这时,其脚下的某处地面却是忽地裂开了一道口子,从中蹿出了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咬在了他的小腿之上。 林成这才看清了黑影的模样,竟是一条通体灰白的变异蜈蚣,个头奇大,足有二十公分来长,背后还生着一对薄如蝉翼般的透明翼翅,振翅间,发出阵阵噪耳的鸣颤之音。 “嘎嘎,灰背飞蜈的烈毒滋味如何,是不是感觉浑身麻痹,已然不能动弹了?!” 巴彦猖狂大笑,方才他一边假装回答林成的问题,一边背地里却又在行那暗度陈仓之举,将自己培养出来的一只毒蛊偷偷放入了地下,此时突然发威之下,林成果然中了他的招数。 “臭小子,敢和我斗,你还是太嫩了一些!” “等你死后,我就把你炼制成为我的小鬼!叫你永世受我役使!为奴为仆!” “是吗?不过……看样子恐怕你得失望了。” 说着,林成眼中忽地闪过一缕精芒,脚下劲力兀自迸发,将那条灰背飞蜈给震成了数截。那巴颂纵使老谋深算,恐怕也绝不会料到自己的蛊虫居然连林成的皮都未能咬破分毫。 林成伸脚从残尸上一踏而过,浑身气势骤然一盛,衣袍鼓荡间,十数道流光自其身上激射而出,沿途带起阵阵风雷之音,将巴彦的退路悉数封死。 “你小子倒真有些本事。” 巴彦虽惊未怒,脖子一扭,整个头颅忽地离体而起,抛下躯壳,径自飞入了半空之中。 下一瞬,紧追而来的数道流光接连打在无头躯壳上,在其上穿透出了数个眼大的窟窿,但奇怪的是,伤口处居然没有一滴鲜血流出。 “飞头降?”望着那颗虚浮在空的头颅,林成不禁瞳孔一缩道,“你竟然还练了这种恶毒的降头!” 飞头降可以说是所有降头中最为诡异,也是最为恐怖的首席降头,与其他作用于他人身上的降头不同,飞头降乃是降头师给自身下降,从而将自己的头颅炼制成为一个可以短暂脱离躯壳存活,亦能够独自容纳灵魂和血肉的容器,堪称第二躯壳。据说练了飞头降的降头师,就算离体时头颅被人洞穿劈碎,但只要躯壳保存完好,依旧能够安然无恙,甚至还能够藉助鲜血之力不断弥合重塑,堪称有神鬼莫测之威能。 不过凡事有利有弊,但凡练此降头者,都会变成一个茹毛饮血的可怕怪物,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必须出去觅食一次鲜血,以维持头颅内的降术秘力,否则就会遭受反噬,浑身血肉爆碎而亡,论可怕程度,简直比僵尸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而因此术实在太过歹毒,故而在南洋一带,飞头降早已和半鬼降一起,被列为了两大至阴禁术,胆敢修炼者,必遭联合追剿! “既是知晓此术的厉害,那就乖乖受死吧!” 巴彦红目幽幽,厉啸一声,嘴巴咧成了诡异的半月形,如同皮球般兀自在空中滴溜溜转了一圈,而后便张着血口向着林成飞咬了过来。 林成双目一凛,忙摸出了几张破邪符,单手一抖地甩了出去。 “雕虫小技!” 对此,巴彦却只是轻蔑一笑,不待那几张蓝光熠熠的符箓近身,他便长舌一伸,如箭矢般将几张符箓一举洞穿,搅成了碎屑。 紧跟着,长舌略一扭曲,又化作了一道模糊的血影,朝着林成抽打而来。 因先前救人心切,走得匆忙,林成根本未来得及拿上法器袋,故而此时也只能徒手和这飞颅搏上一搏。 眼看那鞭影即将临身,林成也不再藏拙,旋即运转尸化之力,右手如鹰爪般一探而出,先一步将那道血色鞭影给牢牢攥在了手里。 长舌上面沾满了湿漉漉的透明粘液,在林成手中如同滑溜的游蛇般犹自挣扎不断,拼命要脱离他的钳制。 眼见此景,林成冷哼一声,兀自加深了手中的力道,同时又脚踩奇步,如从深井中提绳取水一般拉过长舌奋力往后一扯。 巴彦红目中闪过一丝错愕之色,只觉从舌头上传来一股奇大无比的力道,随后整颗脑袋便如那咬饵的蛤蟆一般,被直拽了过去。 而这时,林成左手中也已凝聚出了一团刺目的雷光,待得那巴彦的人头飞来,他便顺势一掌推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在了对方的面门之上。 掌心雷乃是至阳至刚之物,正好克制巴彦那至阴至邪的飞颅,炙热的雷息爆发开来,巴彦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嚎,瞬间便被耀眼的白光所吞没。 林成只觉手中的血舌骤然一僵,如同布帛般断裂成了数截,待得雷光隐去,露出了其中一颗满面疮痍的头颅来,只见原本嫩白的皮肤此刻已化作了焦黑状,有半边脸庞更是如同那破碎的瓷器一般,布满了深浅不一的血壑,看起来无比狰狞! 半损的头颅有气无力地悬在半空当中,看起来随时都会跌落在地,似乎已是元气大伤。 林成面无表情,真气运于左右双掌,在半空中各自虚划了一圈后,便于胸前骤然一合,结成了都天伏魔金印,正准备趁胜追击地将那人头给彻底结果掉。 第二百七十二章 再相见 这时,那颗面目全非的狰狞头颅却忽地开口说道:“我果然还是小看你了!想不到你年级虽轻,道行却实为不弱,不过,仅凭这些手段你是根本杀不了我的!” 话音方落,自其头颅周遭,便忽地涌出了一大片血雾,将其整个头颅给笼罩了进去。 惊人的一幕出现了,就好比是干旱的大地沐浴了甘霖一般,在受到血雾笼罩之后,那颗破损不堪的头颅表面竟生出了一层幽暗的血光,血线交织,肉芽生长,皮开肉绽的伤口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弥合,原本皲裂的皮肤也渐渐变得饱满起来。 “这……” 如此诡异的一幕,饶是林成见了,也是不由大惊,他此前只是耳闻过此术的厉害,今日一经交手才知,此法威能实属神鬼莫测,简直比传闻中还要厉害上几分的。 他不敢有丝毫的延宕,急忙将手中的法印一催。金光迸发,一轮耀眼的金印自虚空凝生,带着强凛的浩气朝着那颗被血气包被的头颅飞掷了过去。 面对这浩浩金印,那颗头颅却是不闪不必,只听得其兀自狞叫了一声,张口吐出一道腥臭血箭,当头迎了上去。 两者轰然相撞,亮起一阵刺目的光波,但这金红两色光芒仅仅交织了片刻,便双双消弭于无形。 而趁着这个空当,那颗飞颅也是血光尽散得弥合如初了。 “不行!得尽快找到他的躯体所在,不然的话,除非能够做到将其整个头颅一击湮灭,否则哪怕伤他再多次也是无用。” 林成的神色一阵阴晴不定,据其所知,降头师的头颅与躯壳无法隔得太远,否则就有可能失控,导致走火入魔,故而只需找到对方的躯壳,将其毁去,那对方的头颅便会同那无源之水一般,自己就会爆裂而亡。 如此想着,林成当下便目光一凝地往四处张望了开去。 “嗯?” 可待得瞧清周遭的景象后,林成的整颗心却是猛地沉了下去。 他骇然发现,周遭的雾气在不知不觉间竟又是浓厚了许多,放眼处,尽是雾雾蒙蒙的一片,简直浓稠得都快化不开了。 “不对,这雾气……有问题!” 这时,林成又忽地发觉到了一个先前被自己明显忽略掉了的问题!那就是周遭也未免太安静了!按理来说,以他二人打斗发出的动静,周边的住户多少也能有所察觉才是,可到现在,他居然没有看到过一个人影,听到过其余的丁点儿动静,哪怕是一盏烛火,或是一声喘息。 他仿佛陷入了一个被隔绝了的空间!绝对的沉寂! 在这样一片浓重的迷雾当中,纵使他灵觉敏锐,但要想寻到此人的躯壳,恐怕希望也是极为渺茫,更何况对方显然也不是个泥塑的摆设,肯定会设法阻挠自己的。 “桀桀~现在才觉察到异样,不觉得有些晚了吗?”巴彦狞笑了一声,忽地开口说道,“别心急,很快我还要送给你一个惊喜的!” 邪笑凛凛,回荡不绝,林成的一颗心不禁紧提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巴彦邪笑道,“嘿嘿,你看看你身后不就知道了。” “嗯?”林成脸色微变,一边提放着巴彦,一边倾侧过了身子。 白雾迷荡,但见一道身影穿过雾气,缓缓自其中走了过来。 这是一个长发披肩的白袍女子,身姿曼妙欣长,光看身段,绝对能勾动男人腹中的邪火,可当看到对方容貌的刹那,林成的脑袋里却是“轰”的一下,瞬间呆愣住了! 乌黑的青丝之下,是一张半青半白的脸庞,半边幽青如同发了腐的烂肉,另外半边却是朱唇皓齿,娇艳异常,就像是两张截然不同的人脸割裂拼凑在了一起,简直是可恐异常! 但就是这样一张脸,林成却是再为熟悉不过。 “秀……秀儿,你!怎么会是你?!”林成如失了魂似的喃喃说道,顷刻间,脸色变得煞白,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会的!怎会是秀儿!! 这怎么可能!! 她明明已经离开津城了啊!怎么会变成这样?! 林成心中搅作了一团乱麻,他永远无法忘记在那段孤独难熬的日子中,是眼前这个女人,将一丝光亮塞进了他非人的胸膛,给了他片刻的温存,虽然后来这个女人竟为了一个人渣将他伤得彻底,但这毕竟是他的初恋,他用心爱过的人啊,就算已然分开,就算对方误会自己,他也希望对方能一直好好的,可没想到,再次见面,对方居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不!怎么会这样?! 难过,悲痛,气愤……种种莫名的情绪如潮水般将其吞没,林成身子发颤,几乎难以站稳。 林成哪里知道,其实早在兵灾动乱发生以前,李苏秀本人,包括她阿母以及舅舅,舅母在内的这一大家子就已经全部被巴彦给杀死了。 这时,原本一直静默不语的李苏秀却忽地开口说话了,只听得她毫无感情地看向林成道: “林大哥,好久不见了。” 闻听此言,林成心中又是一痛道:“秀儿,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何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然而,还不待李苏秀回答,那巴彦却是猖狂大笑道:“怎么样,臭小子,够惊喜吧!你仔细看清楚了,就是她,就是你眼前的这个女人,是她残杀了余总兵一家,而今天你同样也会死在她的手上!” “是你把她变成这样的?” 林成怒目而视,连同说话的语气中都带上了一丝颤音。 “没错,就是我!就是我把她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你能耐我何?!” 巴彦仍毫不吝啬地刺挑着林成几近崩碎的心灵,看到林成这副悲痛欲绝的样子,他这心中便愈是觉舒爽! “你这个畜生!我要杀了你!” “啊啊啊!” 林成眼中杀意沸腾,简直都要喷出火来,他狂哮一声,运转尸化之力,如同狂风怒电般一拳朝着巴彦直轰了过去。 对此,巴彦的人头却依旧静静地悬空而立,没有丝毫闪避的意思。 “啊!给我去死!!” 劲风狂涌,眼看林成这一记怒拳就要将对方的脑袋轰个稀烂,就在这时,林成只觉眼前忽地白影掠过,却是那李苏秀的身躯突然挡在了他的面前。 但见其伸出一只苍白无血的细手,只是轻轻一握,便抵住了林成这石破天惊的一拳。 “秀儿,你……”林成瞳孔剧烈一缩,心中大感震惊,这倒并不是因为其惊诧于李苏秀会突然出手对付自己,而是他实在有些难以置信以前那般柔弱的她此时居然挡下了自己的攻击! 这含怒一拳的威力,他自己再也清楚不过,那威能,足以洞穿金石,打得钢板开裂崩碎,可现在,竟然就被她如此轻描淡写地就给挡了下来,简直不敢相信。 这怎么可能?难道说,如今秀儿的实力还在自己之上? 林成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个看似荒诞,却又极为合理的念头。 “桀桀~臭小子,忘了告诉你,她乃是天生的玄阴之体,在完全融合了我精心培育的本命魂蛊后,如今就算是我都不会是她的对手,要想杀你简直易如反掌!” 巴颂血目幽幽,望着李苏秀的目光中竟隐隐有着那么一丝病态的痴迷之色,这样子仿佛就像是在欣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一般,煞是火热。 想当初,他无意间在周郎浪房中发现,李苏秀竟然是天生的玄阴之体时,可把他给高兴疯了,当下便下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将此人的躯壳给弄到手中! 要晓得,这玄阴之体数百乃至上千年都难得一见,可谓是可遇而不可求,此灵体须得是阴年阴月阴时所生的十足阴女,再侥幸吸收了游离于天地间的一缕玄阴之气后方有可能化生而成,这种灵体修炼若是鬼道功法,那进展可谓是一朝千里,与日俱进。但饶是如此,却还不能让其如此动心,至于这真正的缘由,说起来却还要和他的一桩奇遇有关。 第二百七十三章 九阴蛊女 早些年间,他巴颂曾在家乡暹罗的一片古遗迹中侥幸得到过一册残典,此物乃是几百年前一位在南洋一带掀起过腥风血雨的降头师所留下来的遗典残卷,虽然仅是小半本残卷,但这上面却记载了各种稀奇古怪的降头法术,威能着实不凡,以他的资质能有今日的道行也是悉凭此典的缘故。而在这残卷当中,还记载有一种特殊炼蛊之法,据此典记载,玄阴之体内晦含阴,还有着一种能与少数阴邪之物并力相融的特性,若是能有缘寻到此种灵体,再施之以特定的手法,将其与自身的本命魂蛊交相融合,便能造就出一只名为“九阴蛊女”的异蛊。 这种异蛊生而不在六道轮回之内,因是异数,难以久存于世,寿终,便会自行消散于天地,但她却有着极为可怕的能力:除了自身修行速度极快外,她还能号令天下万蛊,只要有其在身边,不但能轻易压制天下万蛊,更能藉助她的力量寻获一些世间罕有的奇珍异蛊,就算是传说中那种吞服一只便可让人凭空增寿百年的寿蛊也并非不可寻得的。 为了炼制此种异蛊,巴颂很快便对李苏秀下手了,在周郎浪那孙子的帮助下,他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将李苏秀给俘获了,此后为了掩饰自己的丑恶行径,周郎浪更是怂恿巴颂杀掉了李苏秀全家。 有了玄阴之体的李苏秀在手,巴颂旋即便迫不及待地按照残典上的秘法,催生融炼起“九阴蛊女”来,因为事关重大,他特意寻了一处极为隐秘的地方闭关,就连自己的亲子和弟子都不知分毫的,而在此之前,他把除掉余总兵的任务交代给了自己的弟子,也就有了后来林成替余总兵解降,从而剪除了那两个降头师一事。 在得知自己的亲子被杀后,巴颂是怒不可遏,而那段时期,正巧也是到了他闭关的紧要关头,在血祭了李苏秀和自己的本命魂蛊后,还真被他侥幸成功融炼出了典籍上记载的那只异蛊——九阴蛊女,而此蛊也却有神效,很快便帮其寻获到了一只煞血蛊,在吸收了煞血蛊体内的血煞之精后,他巴颂也得以修成了神鬼惊惧的飞头神降,从而道行大进。 不过,“九阴蛊女”虽有神用,却也存在着一定的隐患,那便是蛊女实力提升起来实在太快,若是放任其肆意提升,一旦其道行到了某个程度,恐怕他巴颂自身都会遭她反噬。如此一来,巴颂只得刻意压制封印住了“九阴蛊女”一定的修为,且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施展血炼之术以加强与此蛊之间的心神联系,好在他练成飞头神降以后,已能够依靠吸食其他生灵的血液来催生精血,否则的话,失去如此多的精血,他自身都会元气大损,不过这点代价和“九阴蛊女”拥有的能力相比,却是不值得一提了。 “融合魂蛊?!你这个王八蛋!”林成咬牙切齿,右臂上黑芒滋生,愤而又是向其挥出了一拳。 然而毫无意外的,他这一拳又是被一只白皙的手掌给抵了下来。 “滋滋” 附着在其臂膀上的黑芒就如同那锋锐的刀片一般,在李苏秀的手掌上撕扯出了一道道口子。 伤口狰狞,白肉翻绽,而其内却不见一滴鲜血流出,仅在下一瞬,这些个细密的口子,竟如同人嘴般蠕动张合起来,就像长鲸吸水似的,将所有的黑气都吞噬进入了手掌之内,而后弥合如初。 林成面色一紧,只得往后退开了几步。 巴颂舔了舔自己的血唇,邪笑一声道:“蛊女!就让这小子见识见识你真正的实力吧!” 李苏秀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她漠然地看着林成,目光幽幽,身上的气息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气浪叠叠,激荡回旋,卷得周遭的薄雾也跟着不断翻滚掀涌,林成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李苏秀身上的气息正在节节攀升,就好比有一头蛰伏已久的绝世巨兽正在缓缓苏醒过来一般。 更让林成惊骇莫名,目眦欲裂的是,李苏秀那被长袍包裹着的下半身,此刻竟也慢慢地鼓涨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要从其背后钻将出来! “啊!” 李苏秀黑发乱舞,片刻之后,其突然掩面发出了一声厉叫,有点像是猴子发怒时发出的嘶叫,声音尖锐而刺耳,直刺得人耳膜发涨! 下一瞬!只听得几声布帛开裂般的脆响声响起,从李苏秀的身体背后忽地钻出了一道诡异的黑影。 “这是……!”林成看得真切,这分明是一条形如吴钩状的狰狞虿尾,通体雪白,足有成人的胳膊般粗细,上面还沾染着丝丝滑滑的透明粘液,腥臭异常。 若是先前的李苏秀还只是容貌可恐的话,那么现在生出虿尾的她,便已然成了一只彻头彻尾的怪物,单是看上一眼,便叫人心神发寒,这让林成如何能够接受?! 回想起李苏秀以前那副小家碧玉的可人模样,林成便不由一阵失神,可还不待他从失神状态中反应过来,黑影一闪,一条白蟒般的虿尾,已然带着一股腥风,出现在了林成的眼前。 虿尾上寒芒凛凛,上下飞舞,大有林成一击洞穿之势! “好快的速度!” 锋锐的倒刺在林成瞳孔中不断放大,他急忙回转过心神,身形暴退而开。 然那虿尾却犹同跗骨之蛆一般,在林成暴退的瞬间,竟又是再次加速,如长矛般直刺而出,带起了一连串的虚影。 一缕寒掠过,林成闪避不及,左臂立时被一击而中。 林成闷哼一声,被手臂上涌过的力道,带出了几步开外。 他低头一看,却见自己左臂衣衫赫然被洞穿开了一道口子,其上还多出了一个腥红的小点,所幸没有伤及皮肉。 但这也足够让林成惊骇的了,没想到李苏秀变成半人半蝎的怪物后,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道竟都有了大幅度的增长,即使自己全力运转尸化之力,都要比之稍逊一筹,好在他的尸化之体坚逾若铁,强横非凡,否则刚才这一下,便能废掉他的一条胳膊。 见到林成竟然毫发未损,巴颂也是双目一凛,大感惊讶道:“咦……这都没事,看来你小子的身体很是古怪啊。” “有意思!真有意思!”巴颂若有所思地沉吟了片刻后忽道,“蛊女,继续出手,不要有丝毫的保留!” 李苏秀微微颔首,虿尾略一勾盘,旋即爆射而出,点缀出数不尽的寒光芒影,如同雨点般密密麻麻地朝着林成笼罩了过来。 林成根本无意与李苏秀交手,只得左避右闪,不与之正面相触,但饶是如此,却依旧有一小部分寒芒接连落在他的身上,不断消耗着他体内的尸化之力。 而且在李苏秀如此密集的攻势下,他根本就靠近不了巴颂的身边,只能疲于应付。 “可恶!若是这样,我还怎么为秀儿报仇!” “难道真的只能如此自相残杀下去,而后死在秀儿的手上吗?!”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我一定要寻到机会!我一定要打破眼下这个困境!” …… 第二百七十四章 林成的疯狂 寒芒缕缕,犹如疾风骤雨狂倾而下,在如此稠密的芒影当中,林成单薄的身躯就如同一片孤叶,他不断地被芒影扫中,抛飞,似乎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难道?就没有可以迅速提升实力的办法吗?!!” 林成在心中疯狂地呐喊,简直目眦欲裂。 下一瞬,又是一连串如幻般的芒影扫来,如同先前一般,林成方一避过,但那吴钩似的虿尾便又灵活地拐了个弧度,直刺他的胸膛而来。 林成只来得及堪堪侧身,紧跟着那锋锐的虿尾便自其胸前一划而过! 撕拉! 本就残破的衣服,立时又被划拉出了一道狰狞的口子。 虿尾一带而过,这时,有一物忽地自豁口中掉落而出,被林成一把将之攥在了手中。 这是一团松脂状的透明胶质,形似棱形,里头还包裹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黑色晶体。 “嗯?”看到手里的东西,林成不由一怔,自己怎么把它给忘了。 此物正是他先前从千幻鬼魈手中得到的那块怨晶,为了方便保管,他用秘法将之封存之后,便贴身带在了身上。 林成目光幽幽,这怨晶当中的怨力对他的尸化之体大有裨益,此前吸收了那颗不到黄豆大小的晶体,就将近抵得上他半年的苦修,而眼前这颗怨晶更是足有指甲盖大小,一旦自己能够安然将其炼化,那么实力肯定能够获得巨大的提升,只是…… 林成又想到了那夜自己师父对他的嘱托,怨晶乃是汇聚了天地间的阴怨之气而生的邪物,若是自己再次吸收下去,究竟是福是祸,还未曾可知的,而且吸收怨晶时那种非人的折磨,简直生不如死,他到现在仍还记忆犹新…… 林成看了眼自己手心里的怨晶,再深深看了李苏秀一眼。但见李苏秀神色冷漠,眼露寒光,虿尾舞动间,密集的鞭影再次向他席卷而来。 “秀儿……” 看到李苏秀如今这般模样,林成的心里头就仿佛就在滴血。 “秀儿,你放心,林大哥一定为你报仇!亲手杀了这个混蛋!” 林成心中喃喃,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忽地,他的手心用力一捏,将包被着怨晶的那一层松脂状物质给悉数捏裂。 失去了此层特殊物质的封印之后,霎时间,一股无形的波动自怨晶中发散而出,受此影响下,他当即就感受到了从自己身体里头传来的那股子浓浓的饥渴之意,这种感觉就好比是囚禁了多年的恶兽,在某一天忽地见到了一顿新鲜无比的血肉盛宴一般! “管不了那么多了!来吧!!” 林成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紧跟着抬过手来,将手里头的怨晶,一把按在了自己的眉心之间。 从其体内当即涌出了一股强大的吸扯之力,这块指甲大小的怨晶就如同水滴渗入泥土一般,瞬息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跟此前第一次吸收怨晶那时候一样!在怨晶没入其体内的瞬间,他的浑身血液便如同那脱缰的野马一般,不受控制地疯狂逆转倒流起来!不断冲刷着其血管当中的这颗怨晶。 一股子剧烈的疼痛感跟着便侵袭而来,一时之间,林成如遭极刑,痛不欲生!林成显然失策了,这种疼痛烧灼之感,简直比先前他第一次吸收怨晶时,整整强烈了十倍有余! “啊啊!”林成脸上青筋暴凸,他死死咬紧了牙关,将自己的指甲都嵌入了血肉之中。 在这股剧痛的冲击下,林成几乎要昏厥过去,仅凭一股信念在支撑着他! “啊啊啊~给我撑住啊!” 林成的面色涨得通红,简直能浸出血来! 也不知是巴颂授意的还是如何,此刻的李苏秀竟破天荒地停下了手来,眸中绿光隐隐地看着林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臭小子!究竟在搞什么鬼?!” “方才那枚黑色的晶体又是什么东西?” 巴颂露着一脸惊疑之色,虽说林成此时的情况看起来极为不妙,但他的直觉告诉他,必须得阻止林成,否则就可能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巴颂向来心思缜密,从不轻易涉险,想到这里,他当即便道: “蛊女,别停手,立马给我杀了这臭小子!” 闻言,李苏秀的身体微微一颤,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之色,对于巴颂的这条命令,她似乎有种本能的抗拒。 “嗯?前几天才刚施展过血炼之术。”眼见此景,巴颂不禁脸色微变,“怎么这么快就又有些松动了?” 他忖了片刻,旋即从口中喷出了一团血光,没入到了李苏秀的体内。 巴颂厉声道:“动手!快点杀了他!” 李苏秀身形一怔,冷眸中闪过一缕血色。 “林大哥,对不起,我必须得杀了你!” 李苏秀忽地开口说道,但紧跟着,其身后的虿尾便如出匣的钢刺般暴射而出,化作了一道迅猛的黑影,直扎林成的心脏而去,大有一击将其洞穿之势! 受到怨晶的影响,林成此刻体内的尸化之力极为混乱,使得他对自身躯体的掌控能力大不如前,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条尖锐的虿尾,狠狠地刺在了自己的心脏位置。 “呃~” 林成的心脏如遭重锤猛击,喉咙一甜,一口热血止不住地喷溢而出,染红了他的胸襟。 还不待他有所动作,一缕寒意又是直冲他的面门而来! 林成忍着剧痛,堪堪在虿尾及身之前,一把将之牢牢攥入了手中。 虿尾上的尖刺锋锐无比,林成只觉手心一凉,殷红的鲜血顺着手腕滴落而下,在地上绽放出一朵朵刺目的血梅。 在尸化之力有所衰退的情况下,他身体的强度也是大为减弱,明显不如方才了。 就如同被掐住了半截身子的毒蛇一般,那条狰狞的虿尾在林成手心里扭来划去,显得极不安分。 林成的整条胳膊都在微微颤动,看起来也是极为勉强。 偏偏这时,他的身体却又是起了剧烈的变化,体内炙意顿生,一股滚烫的灼热感瞬间侵袭而来,使其如坠无间炼狱,仿佛五脏六腑都要为之熔烧殆尽,但仅仅片刻之后,其血液之中却又忽地滋生出一股奇寒来,简直连人的灵魂都要为其冻彻。 一时间,奇冷奇热交互相替,变幻不定,一方刚刚罢唱,一方又紧而登场,饶是以林成的心智,在这冰火交织之下,竟也是失神当场,他脑袋一懵,抓住虿尾的右手不禁一松。 染血的虿尾方一脱解,便如同长鞭一扫而过,将林成猛地抽飞了开去。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石裂之音,便见林成的身子重重摔倒在了地上,而后又在地上足足滑行了数尺方才停下,巨大的冲力,将其背后的衣衫给磨得粉碎。 冰火交织之感仍未退去,林成的脸也跟着一阵青,一阵白,额头上浸满了涔涔冷汗。 他单手撑地,忍着酸痛想要爬将起来,但还没等其站稳身子,一阵无力感袭来,他整个人便又摇摇晃晃地跌倒在了地上。 林成知道,自己这次真的是凶多吉少了,照这样下去,只怕还没等他成功吸收怨晶,便早已命丧在李苏秀的手上了。 这时,李苏秀又迈着步子,一步步向其靠了过来。 “难道我真的要死在秀儿的手上?” 林成的身子微微发颤,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丝悲凉之意来。 李苏秀缓缓走到其身前,她停下步子,冷冷地看了林成一眼,而后将泛着寒光的虿尾对住了林成的脑袋。 以自己如今这种状态,林成毫不怀疑,这一击下去,他的脑袋绝对会像熟透了的西瓜一般,脑浆四溢。 “秀儿,能死在你的手上,林大哥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林成喃喃,脸上露出了一丝坦然的微笑。 李苏秀身子微微发颤,眸中不禁流出了两道血泪,但其虿尾的下落之势,却没有丝毫的停滞。 一旁的巴颂舔了舔嘴唇,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那些红白之物自林成脑中抛洒而出的壮观情景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危难 感受到迎面而来的锋芒,林成干脆闭上了眼睛,在死亡来临之际,此刻他的脑海里闪过了许多片段,有李苏秀的,有林天法的,有朱国福的,但更多的却是……关于她,这连林成他自己都没有想到。 原来自己最舍不得的竟会是她吗? 在这一刻,林成忽地有所明悟,知晓了自己心中所想,但此时,似乎已是为时已晚了。 “瑾萱姑娘,再见了。” 林成对自己脑海中的那道身影告别道。 记忆中,那道清丽的身影,笑得灿烂而又唯美。 就在那尖锐的虿尾即将落在林成头顶之时,一道刺目的紫芒忽地自雾霭中激射而出,不偏不倚地击在了虿尾之上,使其落下的角度不由一偏,在一旁的地面上贯穿出了一个硕大的孔洞。 李苏秀眉头微微一皱,似乎显得有些意外,但旋即又恢复了先前那副面无表情的冷淡之色。 嗯? 林成也是察觉到了异样,原本紧闭的双眼再次睁了开来。 “想要他的命,你们问过我了吗?” 这时,雾气中传过一道清冷的女音,话音未落,便见一道紫光隐隐的娇影自其中缓缓走了出来。 听闻此音,林成的身子猛然一怔,他回转过头去,看到自己身后那道熟悉的倩影,一时间,心中百感交杂。 “瑾萱姑娘,我林成又要欠你一条命了吗?” “不过,能再次见到你的感觉真的很好。” “你是什么人?” 相比于林成,见到突然出现的郑瑾萱,巴颂的脸色却是蓦然一变,要知道他在这周围一带都布下了隔绝感应的迷魂大阵,常人稍一入内,便会无知无觉,大失方寸,然而眼前这个女人,不仅没受到丝毫的影响,居然还能够准确无误地走到这里,这让巴颂对其不免暗自多了几分警惕之意。 对于巴颂的发问,郑瑾萱如若未闻,但见其莲步轻挪,径自走到了林成身前,小心翼翼地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林大哥,你没事儿吧?”郑瑾萱柔声问道。 “不碍事的。”林成尽力摇了摇头,但刚说着,却又浑身一颤地险些栽倒在地。 “你怎么了?身上怎么忽冷忽热的?” 郑瑾萱杏目微凝,一脸关切之色,自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瞧过巴颂一眼。 “你找死!” 郑瑾萱这副视若无睹的模样,使得巴颂大为光火。 “蛊女,动手,给我宰了他们!” 李苏秀微微颔首,心念一动,背后的虿尾便化作了无数的芒影,朝着林成与郑瑾萱二人笼罩了过来。 郑瑾萱眸中紫意流淌,一只纤手在头顶蓦然虚扯,挥洒出了一片绚烂的紫色光幕。 寒光芒影落在其上,就如同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虽泛起了一圈圈的水波细纹,却根本无法自其中穿透而过,伤及到后方的林成二人分毫。 林成微感惊诧,如此轻描淡写地就挡下了对方的攻击,看来这段时间,郑瑾萱的实力显然又有所精进。 见自己的攻击没有丝毫效果,李苏秀厉啸一声,所有芒影骤然一合,悉数融入到了身后的虿尾当中,如同为其镀上了一层阴森惨绿的幽芒。 下一瞬,只见得绿光一闪而逝,那长矛般的虿尾已然带着一股摄人的危险气息,一卷而下。 这一次,抵在二人前头的那层紫色光幕,再也难以阻挡,瞬间被贯穿出了一个斗大的窟窿。 不过在此之前,郑瑾萱早已带着林成闪退到了一边。 那虿尾再次一卷,便将整层光幕悉数搅成了碎片,而后略一盘旋地再次朝他二人追击了过来。 眼见此景,郑瑾萱蛾眉微蹙,浑身紫光一盛地正要祭出些厉害手段,就在这时,其身旁的林成却是哇地张口喷出了一大团黑血,随后整个人便仰头栽倒了下去,双目一闭地不醒于人世了。 吸收怨晶,本就是铤而走险之事,上次林成他能成功吞噬怨晶,已实属侥幸,而此番他更是拼着赌命的心思,将数倍于此前的一整块怨晶都给吸纳进了体内。只是吞噬的怨晶体积越大,在其体内释放的阴怨之力便会愈多,随着那整块怨晶不断加速消融于血液,林成体内的阴怨之力终于超出了他身体所能吸纳的极限,开始暴走失控,反噬于他了。 “林大哥!” 郑瑾萱心中一急,她带着林成再次躲过了临近虿尾的攻击,而后单手结印,迅而掐诀,从其身体中立时涌出了一团氤氲的紫色雾气。 紫色雾气往中间迅速凝结,仅眨眼的功夫,便化作了一道神光熠熠的紫龙虚影。 “紫姨,麻烦您先替我抵挡一下。”郑瑾萱面带急色道,说罢,便匆匆忙忙地查探起林成的伤势来。 紫龙虚影龙首微颔,旋即冲天而起,龙躯捭阖舞纵,将李苏秀的攻击悉数抵下,与其战作了一团。 那游蛇般的虿尾尽管锋锐无匹,但这紫龙虚影也是暗含玄异,灵敏异常,纵使有寒芒落在其上,也仅是洞穿出几个不痛不痒的凹洞,不一会儿便能够弥合如初。 见两者打得难解难分,巴颂的面色不禁阴沉了下去,但见其眼中厉色一闪,朝着郑瑾萱二人张口喷出了一道浓郁的腥臭血箭。 郑瑾萱虽将大半心神都放在了林成身上,但仍时刻留意着周遭的动静,感受到身后传来的阴冷气息,她眉头微蹙,旋即素手轻挪,侧着身子在地面上连点几下,带着林成退到了几步开外。 “滋滋……” 只见得一阵青烟蒸腾而起,二人此前立身过的地面,就如同被泼了高浓度的硫酸一般,酸液翻腾,顷刻间被腐蚀出了一个硕大的凹坑。 一击未中,巴颂血目微凝,紧跟着腮帮子一鼓地便要再次向他二人出手! “没完没了……” 郑瑾萱面色一寒,但见其纤手轻舞,将原本带在左手上的一只素白手镯往空中一抛,而后双手结印,向其打出了数道诀印。 “禁!” 郑瑾萱朱唇微启,口吐一个“禁”字。 那白玉手镯立时毫光一闪地隐入了虚空之中,再次出现时便已然到了巴颂的头顶,并滴溜溜一转地垂下了一道螺旋光幕,将巴颂整颗的飞颅封禁在了其中。 这是其新近从某处秘地得到的一件法器,神通不弱,就是使起来颇为耗费真力。 做完这一切后,郑瑾萱又急忙施法查探起林成体内的伤势来。 片刻之后,郑瑾萱紫光一敛地收了手诀,但面色却是变得极为难看起来。 “怎么会这样?!” “林大哥的体内怎么会有如此狂暴的阴怨之力?” 郑瑾萱发现,林成体内的所有经脉包括五脏六腑中,都充斥着一股极为暴躁的阴属性能量,这股能量显然已经失控,就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在其体内横冲直撞,肆意乱窜,导致其多处经脉严重受损,甚至连脏器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 不过,郑瑾萱也发现,在林成的心脏位置,还有着一股奇异的秘力,正如同壁膜般保护着其重要的心脏不受损害,并试图吞噬同化周遭的阴怨之力,只是其体内的阴怨之力实在太过狂杂,犹如狂涛怒击,惊涛拍岸,那股神异的秘力渐渐便落了下风,在阴怨之力的不断冲击下,颓势愈显,若不是林成身躯较为特殊,只怕早已是爆体而亡。 第二百七十六章 突破!紫僵(一) “该怎么办?” 郑瑾萱的一颗心不禁紧揪了起来,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各种稀奇古怪的念头来,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慌乱失神过,事关林成的生死,这让她着实有些忧惧。 “林大哥,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郑瑾萱眼眶都快急红了,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林成体内生机流逝的速度正在不断加快,如此下去,只怕要不了多久,他便会被吞噬掉精气而亡,化作一具干尸! “到底要怎么做才好?!” 郑瑾萱心乱如麻,几欲崩溃,不过下一瞬,其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眸中忽地散发出一抹光彩来。 “对了!我是天生的灵精之体,我的鲜血拥有奇效,一定能够救他的!” 郑瑾萱深深地看了怀中的林成一眼,露着一脸坚定之色。 “林大哥!我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 其指尖位置已然镀上了一层幽暗的冷芒,话音未落,便见其毫不犹豫地往自己手腕某处猛地一划拉,割出了一道足有寸许来长的口子。 殷红的血线恍若一段鲜艳的红绸带,在其白皙的手腕上显得刺目异常。 郑瑾萱贝齿微咬,将溢血的伤口放到了林成皲裂的唇边,豆大的血珠就如同惊蛰时节凝生出的晨露,一颗颗,一滴滴,落入了林成的口中。 说来也怪,这些红润的血珠非但没有丝毫的血腥之气,相反还透着一股淡淡的奇香,若是瞧得足够细致,还能够发现,那滴滴血珠并非纯粹的血色,其中还夹杂着星星点点几不可见的紫色光点。 那紫龙虚影在郑瑾萱身上存了一丝心神,眼见此景,它不仅面色狂变,急忙通过心神传音道: “可卿,你难道疯了吗?为了这么一个臭小子,居然不惜损耗自己的本源之力!” 紫龙虚影试图阻止郑瑾萱道: “可卿,你赶快停下!本源之力的损耗可不是寻常手段能够补救的,你最近好不容易才有了新的突破!若是本源之力损耗过度,修为极有可能会重新跌落回去的!” 原来这些血液并非凡物,竟是与郑瑾萱的本源休戚相关,有着密不可分的紧要联系,在鲜血的不断流失下,郑瑾萱的面色也渐渐变得苍白无血起来,尽管如此,但其眸中的坚毅之色却是愈发炽盛。 “紫姨,您别劝了,无论付出再大的代价,我都一定要救他的!”郑瑾萱回道,显得很是执著。 “哎,你这个傻孩子,这小子真的值得你这般为他付出吗?”紫龙只得无奈一叹,它明白,只要是郑瑾萱决定了的事,哪怕自己再如何规劝,多半也是徒劳无功的。既是如此,那它便尽自己的全力,好好守护好她。 血珠滴滴坠落,每一颗都充盈着奇异的气机…… 郑瑾萱的脸色已变得仿若白纸,气息亦是显得虚浮不定起来,就如同是那狂风暴雨中的花朵,随时都可能凋零。好在那灵精之血确有奇效,在郑瑾萱不惜本源之力的倾心救治下,林成体内的伤势竟奇迹般开始好转起来。 那些灵精血珠一没入林成体内,便透过血肉壁膜,直接沁入到了他的筋脉血络当中,星星点点的紫色光点自其中溢散而出,就如同受到了某种莫名吸引一般,不自觉地朝着林成的心脏位置汇涌而去。 林成的心脏渐有紫光凝聚,如同镀上了一层滑润的淡紫色光膜,随着莹莹星屑的不断汇入,这层紫色光膜愈发得炽盛亮眼起来,并随着心跳震颤散发出一阵阵的无形波动。 在此波纹席卷之下,其体内原本狂暴至极的阴怨之力,就如同被驯服了的野兽一般,竟开始渐渐安稳平复下来。 与此同时,其体内那些个破损错乱的脉络,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弥合复原起来。 见林成的伤势总算明显好转,郑瑾萱紧绷着的心不禁一松。 可下一瞬,她自身的躯体却是猛地一阵摇晃,险些栽倒在地,原本苍白的面颊上也浮现出了一丝不大正常的病态殷红。 郑瑾萱却是仿若未觉,但见其捂着心口,将染血的纤手紧握,又逼出了一连串的血珠,喂入了林成的口中。 “林大哥,拜托你一定要赶紧醒转过来啊!” 郑瑾萱贝齿轻咬,将微微发颤的手臂收回,而后赶忙运转心法,调息起自身的伤势来。 本源之力事关一个人力量之根本,稍有差池,便会对自身的修为根基差生无法弥补的影响。在失掉了如此多的本源之力后,郑瑾萱自身气息大减,修为更是顷刻间倒退了一个层次,且还隐隐有着继续下跌的趋势。 郑瑾萱面色微变,迅而素手一翻,从怀中摸出了一枚半隐半透的晶莹颗粒,旋即绛唇微启地将之吞服进了体内。此奇物同那威能非凡的白玉手镯一样,也是她此番从秘地中所得的收获之一,有着塑灵回源的奇效,对堪破境界也有着一定的作用,可谓珍贵异常,用来稳定伤势实在有些暴殄天物,但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温润的能量蔓溢开来,泛起了丝丝清凉之意,郑瑾萱手诀连动,继而将之引导至了全身。 此奇物似与其气息相近,竟牵动了她身上的一缕气机! 紫光乍现,其额头眉心处竟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了一块淡紫色的细密痕纹,银钩铁划,有飞龙腾天之形,此印记紫光莹莹,忽明忽暗,时隐时现,给郑瑾萱平添了几分妖冶之感,而她本人也是不自觉地陷入到了某种类似沉睡的状态当中,这连她自己都是始料未及的。 “灵精之体,居然会是灵精之体!你是寄灵!哈哈,老天真是待我不薄,先是让我碰到了玄阴之体,如今更又为我送来了一具灵精之体。” 这一幕落在了不远处的巴颂眼里,看到此印记,他先是一怔,但旋即便露着满脸火热之色道。 “只要吞噬了这具灵精之体的精元血肉,我巴颂何愁神功不能大成!” 就如同饱受饥渴的恶狼见到了什么新鲜的血肉一般,巴颂双目大睁,目露疯狂之色,恨不得立马扑将上去,将郑瑾萱的血肉完全吞噬。 只是受限于白玉手镯释放的威能,其一时之间还无法脱困而出。 巴颂转而命令李苏秀道:“蛊女,不惜一切代价,无论如何,都要给我拿下这个女子!” 其实在郑瑾萱修为大损后,与其心神相连的紫龙虚影便在争斗中落了颓势,而此刻在巴颂的急烈催促下,李苏秀出手的攻势更是凌厉了几分。 如此一来,紫龙虚影根本无法匹敌,不多久便被击得身形溃散,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再次凝聚成形。 少了挡路的绊脚石后,李苏秀身形连闪,几个晃动之下,便欺身到了林成二人近前,身后的虿尾只一甩,便落下了缕缕寒芒,眼看就要先一步地将挡在林成前头的郑瑾萱彻底吞没!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适时出现,一把将郑瑾萱护在了怀中,宽大的背影如同血肉之盾,牢牢抵挡在了她的面前。 此道身影便是刚刚才醒转过来的林成,但见其赤裸着上身,点点寒芒落在他的血肉之躯上,却如同击打在了百炼钢上,不由火星四溅,激起了阵阵金铁交鸣之音,连一丝白痕都未曾留下! 林成缓缓回转过身来,眼神冰寒无比,同时,一股如同凶兽般的摄人气息透体而出,如同强风掠过,将周身数尺之内的浓浓白雾,荡之一空。 李苏秀瞳孔微缩,锋锐的虿尾在头顶略一勾盘,紧跟着便又如同满弦之箭般再次向着林成直刺了过来! 寒芒如电,沿途带起了阵阵撕布似的破风之音,毫无疑问,这一击要是落到寻常刀剑上,绝对能在其上贯穿出一个硕大的窟窿! 对此,林成却只是面无表情地单手一抓,一把便将那条锐利无匹的虿尾给牢牢攥在了手中。 还不待李苏秀反应过来,林成继而又是低吼一声,眼中紫芒凝现,单手往后一扯。 伴随着一声细微的轻响,虿尾末端的芒刺连带部分血肉,竟被林成硬生生给扯了下来,如同守宫的断尾一般,在其手中兀自痉挛扭曲了一阵,而后便林成其丢掷在了地上,粘稠的绿色液体自断口处汩汩涌现,沾染了一地。 吃痛之下,李苏秀也是被彻底激发了凶性,黑发乱舞,不退反进,再次向着林成直扑了过来,其身后的断尾跟着也是一阵翻滚扭动,绿光交织之下,竟又重新生出了一根沾满粘液的芒刺来。 第二百七十七章 突破!紫僵(二) 林成面色丝毫未变,就在那缕寒芒即将触碰到他天灵前的那一刻,其眼中忽地紫芒大盛,一股无形的神魂波动侵袭而出,瞬间将李苏秀笼罩在了其中。 李苏秀只觉眼前一片绚烂,脑海中蓦然出现了一个小型的紫色漩涡,徐徐转动之下,似要将她的神魂都吸扯其中。 受此影响下,她的整个身躯不由一震,整个人竟出现了片刻的失神,一时间竟呆滞在了原地! 林成继而又抬过手来,斜指向上,道道紫色芒气催生而出,在其右手臂上萦绕交织,犹自缠绕不去,他转过头去,目光冷峻地看了巴颂。 巴颂被这冰冷的目光盯住,就如同被凶狠的野兽给环伺住了一般,面色不由变了数变,他一咬牙,不惜耗费元气,张口吐出了一摊乌黑腥臭的血污来。 黑血翻滚弥合,往中间蓦然一聚,凝成了一颗拳头般大小的红黑色光球,而后狠狠地击在了白玉手镯释放的壁障之上! 红黑血球与螺旋光幕激烈相触,就如同陨石坠落大地,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白玉手镯微微发颤,释放的螺旋光幕也是跟着剧烈晃动起来,就好比是无根之萍一般,少了郑瑾萱的操控,手镯中残余的法力被迅速消耗一空,并最终嗡鸣一声地倒飞了出去。 而在破除掉螺旋屏障之后,乌黑血球的体形虽缩小了大半,但并未消散,巴颂脸上厉色一闪,旋即又操纵其向着林成激射了过去。 林成眸中紫光盈盈,只是冲着乌黑血球隔空一指,一道凌厉的紫色芒气立时从指间喷涌而出,兀自迎上了血球! 只听得“噗”的一声,那红黑血球就如同被飞剑挑散的灯笼一般,应声溃灭开来。 还不待对方反应过来,林成继而又是单手握拳,身形一晃,如同蛟龙出海般猛地蹿了出去,宛若惊涛拍岸,激起了层层气浪! 只一个眨眼,他便欺近到了巴颂眼前。 “死!”林成叱喝一声,被紫色气流包被着的拳头一冲而出。 巴颂只觉眼前忽地闪过了一道紫光,下一瞬,其整张脸便被砸得凹陷了下去,五官俱裂,面目全非,并在空中倒飞了数圈方才停下。 然而仅仅斯须的功夫,那颗千疮百孔的人头便又如同充了气的皮球一般,迅速鼓胀复原起来。 巴颂面部的血肉一阵扭曲,煞是张狂道:“桀桀~没用的!我是不败的!你是杀不了我的!” “是吗?”林成目光如炽,眸中隐隐有着深邃的紫意流淌而过,将他的瞳孔都染成了彻彻底底的紫色。 “看到了。” 片刻之后,林成径自轻喃一声,身化黑影,只一晃便再次出现在了巴颂的眼前。但见其手掌半开半合,忽地变拳为爪,带着凌厉的紫色芒气,一把自对方的面门中穿透而进,在其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血肉豁口。 等他的手掌自其中一抽而回时,其手心里头,已然多出了一道红光蒙蒙的血色符印! 巴颂就如同被扯住了命脉一般,面色倏然狂变,眼中有着浓浓的惊惧之意。 见到林成五指紧握地欲要将血符一把捏碎,他急忙试图威胁道:“你杀了我!她也会死的!” 听闻此言,林成神色微凛,手中的力道不由一缓。 “嘿嘿~怎么了?怎么不敢动手了?!” 巴颂如同抓到了一张妥帖的护身符,心中不由大定,他兀自往空中上浮了一段,拉开了与林成之间的距离,紧跟着下一瞬,便见得其忽地厉啸一声,眼中血芒一亮,开始沟通起与血符之间的联系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林成手心当中的血符刹那间血光大盛,竟脱离了他的手心,欲要往巴颂的脑袋那边飞去。 林成冷哼一声,手中紫光一闪,一股浓郁的吸扯之力自其手中涌出,受此影响下,那道血符蓦然一滞,旋悬停在了半空之中。 嗯? 见状,巴颂眉头不由一紧,眼中闪过了几缕阴森至极的寒芒。 “蛊女!我这便彻底解开你的封印,你无论如何都得给我杀了这臭小子!” 说罢,便听得其兀自念叨起了一段晦涩难明的古怪咒语来。 随着咒语的催动,李苏秀身上忽地亮起了道道血色纹络,就好比树叶上的经纹脉络一般,逐渐蔓延扩展至全身,可仅仅斯须的功夫,这些血红色的纹络,却又如同兑了清水的颜料一般,迅速褪色暗淡,并最终血色一敛地完全消逝掉了。 下一瞬,便见李苏秀如同木偶般扭了扭身子,旋即从失神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一头青丝迎风乱舞,激扬飞荡,与此同时,她身上的气息也是跟吃了补药似的节节攀升起来。 巴颂命令道:“蛊女!动手吧,杀了这小子!” 李苏秀幽目一盛,身后的虿尾一分为三,每一条都幻化出数之不尽的芒影,将林成的上、下三路悉数封死,角度可谓是极其刁钻,攻势比之先前简直凌厉了数倍有余! 面对如此攻势,林成目色微凝,正欲腾手格挡,可就在这些雨点般的芒影倾泄而下,即将将其完全吞没之时,却是蓦然一滞,如同骤雨急停般顿滞在了离其眼前不过两三尺远的位置。 芒影消逝而散,仅留下了三条如同死人骨头般惨白的狰狞虿尾,如此一幕,让巴颂以及林成二人都有些始料未及。 而这时,李苏秀竟忽地开口说话了。 “林……大哥……对不起!” 但见其眼中绿芒忽明忽暗,身子微微发颤,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似乎显得极为艰难费劲。 听闻此音,林成心中一动,连道:“秀儿,你醒了!?” “该死,实力一下子解封太多,导致现在她有些不大受控制了!” 相比林成的欣喜,巴颂的面色却是不禁变了数变,他立时藉着心神上的联系,急忙又咏诵起另一段口诀来,企图用咒语重新封禁住李苏秀的灵智! 受此影响下,李苏秀脸色一阵阴晴不定,但见其咬了咬牙道:“林……大哥……杀了我……” “什么?”李苏秀的话语,让林成心中发颤。 李苏秀一字一顿,以一种近似哀求的口吻说道:“林大哥……秀儿求你了……快杀了我!我无法……控制自己……太久的。” “不,不可以!”林成立时摇回绝,要他亲手杀了自己曾经深爱过的女人,他怎么可能做得到。 “林大哥……快动手啊……”李苏秀面色忽青忽白,显得极为痛苦。 “不可能!秀儿,你别傻了!” “林大哥一定会救你的!” 林成端得是急红了眼,挥手间,又是几道紫色芒气自其指尖喷涌而出,如同箭矢般朝着半空中的巴颂激射而去,却被其圆滑地一一避开。 巴颂也是老奸巨猾,心思活泛之人,在知道自己不是林成的对手后,便直避其锋地刻意拉长了距离,迂回游移,不选择与之正面相触。 如此一来,林成的攻击便都落到了空处,纵使他心中急如火燎,却又根本无可奈何! 而这个时候,随着巴颂施行咒语的速度越来越快,李苏秀的整个身子竟忽地开始剧烈痉挛抽搐起来,全身的青筋都冒了出来,看样子,她已然是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了。 “快点……林大哥……没时间了……”李苏秀断断续续地催促道。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哇!”林成心神大乱,只觉得好生揪心。 偏偏就在这个关头,巴颂又趁着林成心神错乱的当头,竟偷偷施展了某种秘术,捏准时机一把从其手里夺回了性命攸关的血符。 第二百七十八章 李苏秀之死 李苏秀眼中红绿两色光芒交替闪烁,脑海的中暴戾之意也是骤然蒙生,在这股狂涛骇浪般的戾气侵蚀之下,她的自我意识就如同滔天巨浪中的一叶扁舟,即将分崩离析,永沉于黑暗的海底。 “林大哥……既然你下不了手……那我就……自己来!” 李苏秀蓦然厉啸一声,拼着心头残存的最后一丝清明,控制着背后的虿尾向着自己直刺了过来! “不要啊!”林成目眦欲裂,只来得及悲呼一声。 几缕寒芒闪过,伴随着一阵清脆的骨裂之音,便见得一根雪白色的虿尾,如同锋锐的钢针般笔直地扎进了她自身的胸口,洞穿了她的身躯,而后又再次回旋过来,自后往前地贯穿了整个丹田。 可以看出,李苏秀真的是一心求死,所刺的部位都是最为致命的要害之处!腥绿色的血液就跟喷涌满溢的井水似的,顺着她躯体上的破洞汩汩直冒,怎么也止不住。 李苏秀口鼻溢血,身子就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晃荡了一阵,旋即便仰面朝天地栽倒了下去。 “秀儿!”林成身化芒电,在李苏秀倒地之前,一把将之环抱入了怀中。 而此时与他神情相仿的,却还有那降头师巴颂,就在李苏秀身躯倾倒的那一刻,其堪堪收入体内的那张血色符箓却是猛地红光一暗,就如同破碎的陶瓷玻璃一般,顷刻间,裂纹密布,遍及了整个符身。 心神相连之下,巴颂也是哇地忍不住喷出了一大口鲜血,原本悬空而浮的头颅也是无力地跌落在了地上,如同皮球般骨碌碌地滚出去好远。 “秀儿,你为什么这么傻……” 林成双手颤抖,整颗心仿若都在滴血。 兴许是即将濒死的缘故,此时此刻,李苏秀已然恢复了其本先的模样,狰狞的虿尾以及那可恐的脸庞皆已恢复如常,只是自其体内溢出的血液却依旧是突兀的碧绿色…… “林大哥……对不起……”李苏秀一字一顿地对林成说道,显得极为费力。 林成眼中含泪,他急忙摇了摇头道: “秀儿,你别说什么傻话,你林大哥我从来就没怪过你啊。” “谢谢你……林大哥……” 李苏秀吃力地眨了眨眼皮,张口间,却又是咳出了几口墨绿色的血液,其中还夹杂着些许内脏的碎片。 “秀儿,你快别说话了。”林成的声音止不住地有些发颤。 “不……我要说……我要是再不说……只怕以后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 李苏秀微微侧首,气若游丝道: “林大哥……我真的好后悔……” “都怪我……若不是我爱错了人……阿妈……舅舅……舅母他们……他们都不会死!全都是因为我……” 诉说着,微微泛绿的泪水自其脸上无声滑落。 而从李苏秀絮絮碎碎的话语中,林成方才得知,原来李苏秀之所以落得今天这般模样以及她的亲人惨遭横死,竟全都与周郎浪那个畜生有着莫大的干系! 该死的王八蛋! 在得知真相的这一刻,林成心中杀意涌生,恨不得立刻将周郎浪那孙子碎尸万段,处以极刑! “林大哥……其实……我最后悔的……就是错过了你!”李苏秀又道,“林大哥你……会不会……忘了秀儿……” 她的眼神已是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了。 林成摇了摇头,眼中含泪道:“不会的,林大哥永远不会忘记秀儿你的!” “那就好……”李苏秀深深地看了林成一眼,似乎要将他的模样永远留存在自己心头,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过手来想要去抚摸林成的脸庞,可还未等她举过稍半,却已是无力地滑落了下去。 “秀儿……” 林成一怔,再看李苏秀时,其已是缓缓合上了眼睛,生机全无了,脸上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解脱之色。 可还没等林成彻底反应过来,下一瞬,李苏秀的尸身上竟开始隐隐放光,分崩离析起来,无数星星点点的细小光屑自其躯体上飘散而出,纷纷扬扬,不断向着空气中逸散了开去。 光屑微绿,就如同万千流萤散发出的毫光一般,唯美而又凄凉,仅眨眼的功夫,李苏秀的尸身便在林成怀中皆尽化作了光点,扬空而飞,随风消散湮灭掉了,连只丝片缕都未曾留下。 “秀儿!” “啊~”林成悲愤难当,仰天发出一阵声嘶力竭的咆哮,凌厉的紫色劲气自其体内迸发而出,交错纵横,环绕相衔,如同猛烈的气旋扫过,将其周遭十数尺范围内的白雾荡之一空,仿佛在雾气中开辟出了一片环形的真空地带。 而这时,郑瑾萱也已于不知何时醒转了过来,她站在林成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美眸中神色莫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成如同失了魂般呆愣在了原地,好半响地未曾动弹一下,而郑瑾萱就只是这般静静陪伴着他,只字未提,片语未言…… 红花原无情,因爱枯荣,海洋思波平,凭雨起浪,此间离别恨,为谁而生…… 林成呆怔在原地,整颗心仿佛缺失掉了一块,一滴晶莹的泪珠自其眼角无声滑落,被其捧在了手心。 怎么会怎样? 林成喃喃,整个人仿佛都被抽空了一般,一时间显得迷茫无力异常,他神情恍惚,丢魂落魄,竟有了一种虚实不明的错觉,好似方才所发生的一切都不像是真的。 唯有从心脏部位传来的那抹隐隐绞痛,在时刻提醒着他,眼前这一切都不是虚幻,李苏秀她是真的死了,魂飞魄散,消泯得干干净净…… 为什么,为什么无论是多年前的那个晚上,还是时光荏苒的今天,他都无法保护好自己重要的人? 是自己还不够强大吗?还是自己的命运就是如此,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美好逝去,却又无能无力…… 林成将拳头握得生紧,指甲都几乎嵌进了肉里,此时此刻,他的心脏中就好比被硬生生地放入了一根锋锐的尖刺,扎得他能滴出血来。 “林大哥……”林成这幅悲戚哀怆的样子,叫郑瑾萱为之心碎。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成却忽地神色一凛,眼中紫芒流转地望向了雾中某处,低声冷道:“还想走吗?!” 话音未落,便见其身形一晃,恍若一道明媚的紫色光线,直射进了迷蒙的浓雾当中。 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过后,便听得浓雾中传出一阵轰鸣之音,紧跟着又是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响起,但旋即便又沉寂了下去。 下一瞬,周遭的雾气也是忽地起了变化,就如同晚间的潮水一般,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退散稀薄起来,隐约露出了其中林成的身影。 他那孤傲的身躯,就如同凌天的尖峰一般,挺得笔直,身上的衣袍迎风而动,猎猎作响。 而在其身后,巴颂的头颅悬空而立,但见其双目大睁,表情凝固,就如同被灌注了水银一般,一动不动。 少顷,巴颂的眼皮微颤,道道绚目的紫色光影没来由地自其体内迸发而出,如同骤临的万箭一般,将其整颗头颅悉数洞穿,而在其头皮之上,更是裂开了一道狰狞至极的可恐裂纹,从其至后,几乎将整个头颅一分为二! “啊……” 巴颂表情扭曲,发出一声声痛不堪言的低吼,丝丝缕缕的血色雾气开始自动凝聚,向着他的伤口处蠕动缠绕而去,可那些密布在其伤口边缘的绚烂紫芒,却如同有着灵性一般,每当血色雾气汇聚而来,便会紫光一盛地自动将它们隔离逼退开去,且随着紫光的侵蚀,那些个裂纹伤口还在以特定的速度扩大延展起来。 第二百七十九章 秽血虫(一) 林成回转过身子,单手微抬,臂膀上紫光顿生,如同镀上了一层耀眼的紫色光膜,直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死!”林成眸中闪过一缕杀意,但见其身形一晃,整个人立时化作一道夺目的紫色光影,转瞬之间,便如同迅雷疾电般向着不远处的巴颂电射了过去。 紫色光影璀璨异常,仿若一颗人形的紫色曜日,简直使人眼目都无法直视! 巴颂的退路已被林成悉数封死,已然避无可避。 “臭小子,想要我的命!岂是那么容易的!?”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死还是我活!” 感受到死亡的临近,巴颂也是变得异常疯狂,他眼中红芒大盛,旋即不惜代价地催动了某种秘术。 但见其腮帮子一鼓一缩间,自其口中喷出了好大一团泛着腥臭的黑血来,血光蒸腾翻滚之下,这团黑血竟于顷刻间凝结成了一道如筷子般粗细长短的血影。 此血影方一生成,便立刻如同蛇蟒般急蹿而出,径自隐没不见了踪影。 而这时,林成所化的紫色光影已是眨眼侵至,一道明绚夺目的紫光将巴颂的头颅完全吞噬。 紫芒凌厉,待得紫光隐去,巴颂的头颅已如西瓜般被林成大卸八块,残肉碎末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而他颅内的神魂也已在方才的那记紫光中被绞杀了个干净。 巴颂死后,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迷雾中不远处的某个阴暗角落里,一具盘膝而坐的无头躯体在剧烈地摇晃抽搐了一阵后,便直直地栽倒在了地上,下一瞬,其整个身躯就如同被泼了带有强腐蚀性的浓硫酸一般,腐蚀消融,眨眼间,便化作了一滩乌黑腥臭的脓血。 迷魂阵也彻底失掉了效用,周遭的迷雾迅速挥散隐灭,仅瞬息的功夫,便消散得一干二净,荡然无存…… …… 河口路上一间的鱼肆附近。 白雾浓浓。 “阿成啊,你在哪啊……” “狗屁倒灶的,哪来这么大的怪雾?” “害得老子居然连回去的路都找不着了!” …… 朱国福抚了抚有些发涩的嗓子,有气无力地叫嚷着,他在这浓雾当中转得是七荤八素,就如同入了米诺斯迷宫一般,晕头转向,已然是找不着北了,甚至连回去的路都已经辨不得了。 先前他还不死心地想要走出这片迷雾,可纵使他使尽了各种法子,甚至突发奇想地用攒了许久的童子尿浇淋了自己一身,都没能脱离出去,一番折腾下来,他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不动了,将脱困的希望完全寄托在了林成身上。 “咳咳,阿成啊……” “你在哪啊?快来救救我啊……” 朱国福扯着嗓子,习惯性地叫唤了几声。 而就在下一瞬,他却忽地眉毛一抖地睁大了眼睛,往周遭环伺了一圈。 “咦?这雾气怎么开始消散了?” 朱国福又惊又喜,他发现原本盘桓在附近的浓雾正在渐渐变得稀薄起来,而随着浓郁的散去,周遭的景象也是逐步映入了他的眼帘。 “嗯?都他娘的给转到这里来了?” 在弄清自己如今身处的位置后,朱国福又是吃了一惊,忙从地上坐立了起来。 “对了,还不知阿成怎么样了。” 如此想着,朱国福便急三火四地往住处跑了回去。 …… 白雾彻底隐去,周遭的一切皆都恢复了正常。 林成神色莫名地盯着巴颂的碎肉看了许久,在确认过对方的生机已然彻底绝灭后,这才气息一敛地收回了心神。 虽然巴颂已命丧于他手,但林成心底的悲意却始终挥之不去,纵使自己能将对方碎尸万段,可那又如何?秀儿她已经再也回不来了,她是彻彻底底的湮灭,甚至连魂魄都未能残留丝毫。 天空中的启明星,业已升起,仿若一颗璀璨的明珠,嵌入黑夜当中,好似要给人带来黎明与希望,只是这漫长的一夜对林成来说,注定让其永生难忘。 林成凝望此星,心中却是深深呢喃说道:“秀儿,你放心,林大哥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 “可能……在某个时空维度,过去的我还有你……他们依然还在一起。” “永远那么无忧……那么快乐……” 正当林成思绪涌动,有所松懈之时,一道几不可见的微弱血芒,却忽地从其背后某处阴暗的角落里头一冲而出,以电光火石之速直扎林成的后背而来! “林大哥!小心!” 等郑瑾萱发现危机,心头一急地欲要阻止,却已是来不及了,那道血芒游行疾速,几乎眨眼间便到了林成身后,离其衣袍仅剩咫尺之距! 林成心中一惊,直觉背后一股凉意袭来,他本能地侧转返身,同时手中紫芒一闪,一把将那道血影给攥入了手中。 在尸眼的凝视下,林成骇然发现,此血影之中赫然有着一条形同蠕蛆般的怪异血虫,长约两寸,却仅有一束发丝那般粗细。 此怪虫在其手中扭动挣扎不断,并接连发出吱吱吱的怪鸣声,躁耳刺锐,直听得人鼓膜发涨。 林成虽不识得此虫的来历,但是却从此虫身上感受到了极其浓烈的阴邪之气,他旋即冷哼一声,掌心雷光凝聚闪烁,欲要以掌心雷法彻底炼化消惩此邪物,好将其湮灭个干净。 电光隐隐,声威聚显…… 不曾想,其攥在掌中的那条血影感受到威胁之下,竟是一阵疯狂扭动,倏地断成了两截,一截仍在林成手中,而另一截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窜面门,飞速蹿入了他的体内。 林成面孔上立时浮现出一道道如同经络般的诡异血纹,一股钻心的疼痛自其脑海骤然涌现,简直要将其神魂击裂,他惨嚎一声,强忍着痛苦,催动雷法将手心的半截血影化作了焦灰。然而下一瞬,他却再也难以抵挡那如同狂潮叠浪般的痛苦侵袭,身形晃颤了几下,而后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林大哥!” 郑瑾萱喊出了声来,慌忙近到了林成身前。 而此刻林成已然昏迷了过去,再看其身上,凡目光能所及之处,皆布满了根系状的细密血纹。 这些血纹竟像是会呼吸一般,忽明忽暗,时隐时现,端得是诡异异常。 林成人事弗知,生死未卜,看到他这般模样,郑瑾萱的一颗心不禁紧提了起来,她忙往林成体内注入了一道真力,欲要探查他的伤势,可那道真力方一没入林成的体内,却如同石沉大海般顷刻间消失得一干二净,没有丝毫的回应。 她仍不死心地又接连往其体内渡入了几道真力,但都未曾得到什么结果。 这时,其身畔某处忽地紫光凝现,却是那紫龙虚影凝聚出了形体来。 “紫姨,你快用虚灵之眼帮我瞧瞧,林大哥他到底怎么了?!”郑瑾萱急问道。 看到郑瑾萱如此心切的模样,紫龙虚影微微摇了摇脑袋,但还是旋即施展起了她口中所提及的那种术法来。 一团深邃的亮芒自龙首的正中部位蓦然显现,且愈发强烈炽盛起来,仅眨眼的功夫,那龙额上便忽地裂开了一道幽深细长的口子,露出了其中一颗如同水晶球般晶莹璀璨的圆珠状物事来,此圆珠足有成人拳头般大小,表面光华流转之下,仿佛能将人的神魂都给吸扯进去。 运转此术对紫龙虚影自身的消耗也是极大,它不敢有丝毫的延宕,心念一动之下,一道蒙蒙清光自圆珠中闪射而出,就如同西洋灯所发散出来的光束一般,将林成身体笼罩进了其内。 第二百八十章 秽血虫(二) 在此清光的映射之下,隐约可见,一道纤若发丝的血芒正在林成体内不断游走,而其所经之处,周遭的血液竟如同参杂了墨水的油料一般,迅速浓稠发黑,润色全无。 “嗯?这是…秽血虫?!”紫龙虚影惊了一惊道。 “秽血虫?”郑瑾萱倒是从未听过此虫的名头。 紫龙虚影沉声说道:“这秽血虫乃是一种古老的邪蛊,同样起源于南洋之地。相传,欲想培炼此蛊必须以施法人自身的精血为引,寄养血虫,而后将之用秘法祭炼七七四十九天,在这四十九天内,必须于每日子时以阴时出生的童子或童女之血不断喂食血虫,其中如有一天中断,便会前功尽弃,直至祭满七七四十九天后,此蛊方算育成,从而具备秽血噬精之能。不过,这育蛊之法对施法人修为要求甚高,再加上实在太过有违天和,故而历代真正精通此术的降头师却是不多的,如此一来,随着年久日深,施展此术的特定秘法也渐渐失传了,尤其是到了近百年,几乎已是难觅其踪了,不曾想今日竟又重现于世了。” “紫姨,既然你晓得此蛊的来历,那可有相应的解蛊之法?”郑瑾萱面露希冀之色道。 紫龙虚影却是叹了口气道:“可卿,此蛊之所以有那般大的名头,就是因为它至今仍无确切的破解之法,血虫一旦钻入对方的体内,便能催发秽血,若是常人,只怕顷刻间便会化作一滩脓血,也就是这小子身躯有些玄异,这才没有一命呜呼的。” “那林大哥他还有救吗?”郑瑾萱大为紧张道。 “随着秽血虫催生秽血的速度不断加快,这小子丧命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紫龙虚影的话语却是让其心中发颤。 “不!绝对不可以!” 郑瑾萱忽地将手腕横举,心念一动地便要再次割破自己的手腕,欲要循照先前那般做法,以自己的灵精之血挽救林成的性命。 “停下!” 紫龙虚影急忙喝止道,与此同时,其龙口微张,一道璀璨的光影自口中电射而出,化作一副光华隐隐的晶莹光链,缠绕上了郑瑾萱即将落下的另一只手腕。 “可卿,你难道疯了吗?先前你已经损失了那般多的本源,更是导致自身境界不慎跌落。” “好不容易耗费一颗珍贵的淬灵涅晶这才稳固住了修为,可现如今你竟又想蹈那覆辙!” “你可晓得,若是本源之力亏损过巨,纵使以后你能寻到比淬灵涅晶还要珍贵的灵物,只怕你此生修为都不可能再有寸进分毫的可能!” 紫龙虚影的话语中已然带上了一丝斥责之意,这是它自与郑瑾萱伴生的漫长岁月以来还从未有过的。 郑瑾萱一怔,不由眼泛泪花道:“可是紫姨……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他就这般死去吗?我……做不到……” 眼见此景,紫龙虚影心中一软,继而长叹了口气道:“可卿,其实紫姨之所以阻拦你用灵精之血救他,除了担心你自身安危外,却还有着另一个缘由的。” “什么缘由?”郑瑾萱忙问道。 紫龙虚影沉声说道:“可卿,不知你是否想过,你的灵精之血虽然妙用无穷,但那秽血虫却是因血而生,乃是凶名赫赫的血道奇蛊,你的灵精之血大有可能被此虫趁机吞噬汲取,到时候,恐怕非但救不了这小子,反而还可能成为此虫的一记补药,从而让其加速送掉性命的。” 郑瑾萱彻底慌了心神,口中喃喃说道:“难道……真的已经回天乏术,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紫龙虚影摇了摇头。 郑瑾萱难掩心中的悲意,晶莹的泪珠不断自其面额滑落,犹若带雨梨花…… 看到她这般模样,紫龙虚影龙口一启地正欲宽慰些什么,不过就在下一瞬,它却忽地面带疑色地转首看向了林成。 “咦?他的身体……”紫龙虚影龙目微睁,当中的那只竖眼中不由闪过一缕精芒。待得端视良久,其脸上的惊疑之色却是更浓。 “奇怪了,怎么会这样?” “紫姨,怎么了?”郑瑾萱心念一动地连忙问道,“是不是林大哥的情况又恶化了?!” 紫龙虚影摇了摇头,如实回道:“这倒不是,可卿,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来历?!居然拥有如此强大的生机!” “他体内那些被污秽的血液竟正在重新复苏!” 紫龙虚影看得分明,但见在虚灵之眼的映射下,林成体内部分已经浓稠发黑的秽血却是黑光渐散,逐渐恢复了原先红润的本色。 整个过程虽然很缓慢,但确实在一点一滴地改变着。 “如此说来,林大哥他是有救了?!” 听闻此言,郑瑾萱美眸中不禁透露出一丝喜色来。 紫龙虚影却道:“现在说这个未免还有些为时过早了。” 紫龙虚影眸中神光莹莹,透过虚灵之眼,它看到林成体内正上演着一场别样的角逐与争斗。那条秽血虫此刻正沿着经络血管,在其体内游移蹿行,疯狂滋生着秽血,但很快,却有连绵不息的秘力自林成筋骨血肉之中不断催生溢现,融入到乌黑暗沉的秽血当中,净化洗涤着这些秽血。 一秽一净,方生随灭,两种属性截然不同的力量竟在林成体内扭曲纠缠在了一块儿,并陷入了某种奇异的僵持之局。 “这是什么力量?居然能够抵挡住秽血虫的侵蚀?!”紫龙虚影心中的惊诧之意更浓,它发现这股力量的源头似乎都源自于林成的心脏部位。 它心中一动,旋即将虚灵之眼催动到极致,循着踪迹,向着林成的心脏位置瞧了过去,试图看清楚这股秘力的源头。可奇异的是,林成的心脏部位连同周遭的胸廓,却如同披上了一层朦胧的云雾一般,难窥其实,饶是其接连施展了多种手段,都未能看个透彻。 如此一来,它索性也是神光一敛地将目光移了开去。 “紫姨,林大哥此时究竟如何了?”郑瑾萱关切道,“情况有没有好转一些?” “其体内的两股力量现已成了胶着之势,但究竟是生是死,却还要看他自己的……”紫龙虚影沉吟片刻,便将林成体内的情形与郑瑾萱细说了一番。 明晰情况之后,郑瑾萱心中又是一紧,可偏偏却又无能为力,她只能够在内心深切期盼:“林大哥,你,一定要挺过来啊!” 两股力量争强斗狠,彼此消磨争抗,就像发了情的牛羊以犄角相斗,只等一方没了后续之力,率先显露出颓势来…… 天色将亮未亮,明晦参半,周边已有几间住户悄然亮起了灯火,兴许是有人想要起夜或者起早出门了,因为迷魂阵的缘故,他们对先前所发生之事大概均是一无所知,而这个时候,远处也是传来了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可卿,看样子是有人过来了,我暂且先回到你的体内,等无人时候你再唤我出来。” 说罢,紫龙虚影便化作一道紫光,径自没入了郑瑾萱的体内。 脚步声渐响,由远及近,隐约可见远处街道拐角之处出现了一道黑影。 郑瑾萱心中一凛,便欲带着林成率先离开此地。 这时,却听得远处的黑影忽地开口说道: “阿成,是你吗?” 郑瑾萱一怔,顿在了原地,这声音听着好生熟悉。 待得人影走近,却是露出了一张四四方方的国字大脸,不是朱国福还能有谁? “瑾萱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点儿能在此处碰到郑瑾萱,朱国福也是颇感诧异,但很快,他的目光便被其身畔扶搀着的另一道身影给吸引了过去。 当他看到人事不醒,满身布满诡异血纹的林成时,朱国福不禁面色狂变,连忙心中一急地问道:“阿成?阿成他怎么了?!” “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阿成他为何会弄成这副样子?” “福叔,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离开这儿再说吧。”郑瑾萱回道,她此刻也没有和朱国福细说此事的心思。 朱国福连道:“那还等什么,换我来背阿成,咱们赶紧离开这儿……” 说着,他便一把从郑瑾萱的怀中接扶过了林成,将之驮在了自己背上,而后急三火四地奔行了起来。 …… 第二百八十一章 暴露(一) …… 黎明的晨曦抚照大地,将象征新生的一天迎向了人间。 不过在这个看似宁静的清晨,一则骇人的消息却是不胫而走,搅乱了河口路附近大部分居民的清梦,带来了惶恐与惊惧。 原因是倒泔水的李老头,一大早在一处巷子里头,竟走背时地发现了好几具死尸,而其中两具干尸身上更是还穿着巡捕房醒目至极的制服。 亲眼见到如此骇人的一幕,可差点没把李老头给活活吓死,他慌不迭地撞翻了自己的泔水桶,扯着嗓子狂奔呼号,短时间内将这个传遍了各处。 而紧跟着,竟又有其他人相继在别处发现了不少尸首,这其中不仅有人的,亦有猫有狗的,可谓是死齐活了。 这些个死尸就如同风干的腊肉一般,体内没有丝毫的水分,筋肌凸显,皮骨相连,乍看起来,活像是在人骨上直接披上了一层枯死的树皮,那密布的褶子,直看得人头皮发麻。 一夜之间,居然无声无息地多出了如此多具死相可恐的尸体,这下子,这河口路上可谓是炸开了锅,而此番那巡捕房也倒还算麻利,没过多久,便匆匆来了一班人马,隔开人群,二话不说就将满地死尸给统统拉走了。 不过出了这等子事儿,风波却绝不是偷偷掩埋掉这几具尸体就能够平息下去的。 少不了有一些口快之人加以传播,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没过多久,几乎连大半个法租界的人都知道了此事,家家户户,街头巷尾,凡是有人的地方,似乎都在议论着这起昨夜里头发生的骇事儿。 某处茶水铺门口,几个生得五大三粗的拉车汉子便抽空儿谈起了此事。 只听得一个叫强子的车夫率先说道:“你们听说今儿早上的那件事了吗?” 其中一人接过话题道:“是发生在河口路的那档子事儿吧,刚听人说了,据说那地方可死了好多人哩。” 那位叫强子的车夫又道:“嗳,那你们大伙儿说说……这些个人都是怎么死的?” “该不会是被什么恶人给谋害了吧。”有个马脸汉子不假思索地说道,关于此事其实他也道听途说了一些,不过却不甚了解的。 很快,他的话语便立刻遭到了他人的反对,只听得一个带着顶弧形瓜皮帽的中年汉子立时没好气地反驳道:“刚子,你小子怎么还跟个愣头青似的,尽他娘的说些屁话,哼哼,要我说,那些人……只怕都是遇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这头带瓜皮帽的中年汉子似乎在几人里头颇有些威望,见他开口,刚子立时讪讪一笑地不再说话了,而其余的汉子听闻此言,也皆是双目一亮地来了兴致。 不过等几人想再进一步地询问些什么的时候,他却是讳莫如深地不愿再有所多提了。 这可急坏了强子,他素来对这些个神神鬼鬼之事尤为上心,而以他对中年汉子的了解,却是晓得对方绝不会无的放矢,便连道:“王哥,那您赶紧给大家伙儿说叨说叨呗。”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赶忙从自己怀中掏出了一方用白布包裹着的物事来,他小心翼翼地扯开了上头的白布,露出了其中的东西,却是一个寸许来长的纸质烟盒。 强子轻弹烟盒,从里头倒出了一根卷烟,讨好似地递到了中年汉子眼前。 “呦呵,卷烟,还是老刀牌的,你小子最近莫不是干起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了吧?” 中年汉子一手接过卷烟,顺带还略感惊讶地调侃了强子几句。 如今这卷烟厂里头生产出来的新式卷烟可不是纳旱烟什么的所能得比及的,这卷烟不仅时髦方便,口味还很是独特,对于他们这些挣扎在底层的小老百姓来说,绝对是稀罕货儿,看得身边几人都是大为眼热。 “王哥,您说笑了,这是我前几天给一个大人物跑腿,他高兴之下赏给我的,我自己都不舍得抽,这不,不是先拿来孝敬你了吗?” 强子嘿嘿一笑,说着,他又用白布将烟盒重新包好,旋即在其余几人大为艳羡的目光中,宝贝似地塞进了自己的胸口。 在做完这一切后,强子又掏出了火柴盒,划拉了一根火柴,麻利地为中年汉子点上了火。 “你小子……” 中年汉子双目微眯,美滋滋地抽了几口,旋即又道:“好吧,看在你这根烟的份上,我就给你们说说,昨天夜里头,我那二弟亲身遇到的一件怪事儿……” 这中年汉子以及他的二弟铁柱,兄弟二人干得都是拉车跑腿这行当。而在昨天夜里头,他的弟弟在临近歇息前还出了最后一趟车,碰巧就是从百乐门送一位客人到这河口路附近。 据王铁柱事后所言,他这一路上都顺顺当当,也没碰着什么怪事儿,可偏偏跑到这河口路附近的时候,他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迷雾给挡住了去路。 那怪雾也不知是从哪地儿冒出来的,就跟迷烟似的,忽地狂涌弥漫开来,眨眼间就将周遭都给吞噬了进去。 诡雾迷蒙,萦绕积聚,简直浓稠得都快化不开了,整个河口路附近这一块区域,仿佛都无声地消失在了朦胧的夜色当中。 要说起来,他王铁柱拉车也有些许年头了,这河口路更是来来回回不知跑了好几十趟,可像今日这种情况,却还是头一遭碰上,就连他车后座上那位在此居住了多年的客人,也都说还从未见着过如此浓烈的雾气。 看着这茫茫浓雾,不知怎的,王铁柱这心里头竟没来由地紧张了起来,只觉这浓雾来得好生突然! 他下意识地瞥了身后一眼,却发现竟已经看不到来时的路了!而更让其头皮发麻,几近肝胆欲裂的是,原本就端坐在他那车后座上的客人,居然毫无征兆地凭空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竟是一个身着灰布麻衣的佝偻老太! 而偏偏这个老太太他正巧也识得!竟会是他们兄弟俩那早已死去多年的母亲! 三更半夜的居然在此地莫名其妙地见到了自己死去多年的母亲! 王铁柱是又惊又怕,三尺高的汉子,竟一下子呆愣在了原地。 “铁柱~娘的好儿子~” “快到娘怀里来~” 惊骇迷蒙中,王铁柱似乎听到了自己的母亲正在喊自己的名字,也不知怎的,他竟云里雾里地应答了一声,就跟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喉咙似的,但紧跟着,他便忽觉头脑涨得有些厉害,而后便一阵天旋地转地不省于人事了。 听到这里,饶是几个七尺高的汉子,也不禁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心里头有些发毛。 “王哥,真有你说得那么邪乎?”其中一个汉子忍不住吞了口唾沫道。 可还不待瓜帽中年汉子回话,这时,另有一个嘴角生着黑痣的大汉却是不屑一笑,撇了撇嘴道:“嘿,王秃子,要我看,该不会是你二弟出去彻夜鬼混,又害怕家里婆娘闹腾,而故意编纂出的由头吧?” 说话的汉子名唤吴大志,是中途挨凑上来的几个车夫之一,此人与中年汉子素有瓜葛,此时瞅准机会便见缝插针地和自己的老对头唱起了反调。 “哼,那还能有假?”瓜帽汉子没好气地哼唧了一声道,“我二弟虽然是个混球儿,但也绝不会在这种事上拿我寻开心的。” “倒是你,这般没皮没脸地凑上来,该不是来找骂的吧!” 吴大志闻言脑袋一歪,却是嗤笑了一声道:“切~行了,你就接着瞎掰吧,老子可没功夫继续耗在这里听你胡诌。” 说罢,他便不由分说地拉起洋车自个儿跑将了开去。 第二百八十二章 暴露(二) “呸,什么东西!”瓜帽汉子朝地上啐了口唾沫道。 见状,强子忙笑着凑上前道:“王哥,您消消气,我们不去睬他便是。” 待得瓜帽汉子怒火平息下去,他便又适时打听起了下文。 “哎呀,王哥,您接着说说看,那后头如何了?” 瓜帽汉子拿起手中的卷烟,吧嗒了几口,顿了稍顿,这才又接着说了下去。 原来等铁柱再次醒来的时候却约莫已近天亮了,得他心神附体,回想起昨天那惊魂一幕,心中不免惊惧异常。 他张目四望,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在马路上躺了一夜,而其身旁的那辆黄包车上,却还斜躺着一道身影,分明是那个他从百乐门拉来的客人!似乎昨天那一切,只是一场虚实不明的错梦。 不多久,那位客人亦是醒转了过来,而据他所言,他似乎同样做了一个如真似幻的怪梦。 在那梦里头,他发现这附近地上居然都落满了拳头大小的金子,金灿灿的,耀眼生辉,好不诱人!他哪见过这般多的金子啊,立时就猛扑了上去,东拣西揣,忙得是不亦乐乎…… 欲梦迷魂,其实王铁柱,包括他车上的那位客人,他们所做之梦,不过是那万千迷梦中的一个小小缩影,昨天夜里头,这河口路周遭的居民,几乎个个都陷入到了如真似幻的奇异梦境当中,有梦到自己重振雄风,力战群娇的耄耋老人,也有梦到自己发了大财,大肆挥霍的贫穷乞丐,更有梦到自身黄袍加身,位登九五的权欲之人……种种迷梦,无一不有,但凡人心中之所念、所想,皆被加以扩大,占了他们的心,入了他们的梦,毫无遮拦,真切无比。 “你们是没有看到哇,那些个尸体的模样,哪里是什么正经的死法……” “哎呦喂,老娘我昨儿个竟然梦到自己重新回到了二九年华,那可真是十八一朵花啊……那些个臭男人个个对我是言听计从、大献殷勤,都恨不得钻到老娘裙子底下咯去,哦,不过这些话,你们千万不要和我家那死老头子说起啊……” “妮儿啊,昨晚我又梦到你死去的老爹了,怕是他在下边吃穿用度不够了,改明儿你去多买点纸钱,我好赶紧给他烧下去。” …… 街头巷尾,各处茶馆酒肆里头,几乎都在谈论着昨夜里头发生的那些个古怪之事,或论尸或言梦,七言八语地扯个没完。 转眼这一天光景都便过掉了大半,而这时,位于河口路的一间民宅之中,被秽血虫侵入身体的林成却依旧双目紧闭地横躺在床上,仍是一副人事不醒的模样。 他身上虽时有血纹隐现,但其眉宇间的痛苦之色似乎舒缓了几分。 而此刻在其床前,却还有着一道清丽的倩影,不时用毛巾为其擦拭掉额头上沁出的涔涔细汗,无微不至,耐心至极。 这时,伴随着一声轻响,却是朱国福拎着一些吃的推门走了进来。 他走到林成床前,小声说道:“瑾萱姑娘,你都快忙活一整天了,还是换我来照顾阿成吧,你先歇息歇息,吃点东西吧。” “福叔,不碍事的。”郑瑾萱轻抬螓首道,“我还不觉着累的。” 此刻离林成被秽血虫侵体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在经过了最初的痛苦与挣扎以后,凭着其体内顽强的生机,在与秽血虫的争斗中,林成竟渐渐占据了上风,从而压制住了秽血虫的疯狂侵蚀,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其体内残存的秽血也不断被洗涤与净化着。 照此情形来看,只怕要不了多久,林成便能彻底转危为安了,这让李苏秀与朱国福二人原本紧揪着的心,也总算稍稍舒缓了下来。 不过林成的体内情况虽然趋于稳定,但他人却尚未清醒过来的。 时间走得无声无息,就这般,也不知过了多久,待得残阳逝落,最后一丝余光敛去,黑暗的帷幕便彻底摊张了开来。夜空中阴云卷涌,不见星月,却是一月一轮的朔月之夜再次来临…… “哈~” 朱国福脸孔朝天,哈着嘴,倚靠在床旁的一张背椅上昏昏欲睡。昨儿个折腾了几乎一宿,再加上今日又是操心忙活了一整天,此时此刻,他已然是困乏得不行了,一对眼皮子简直都快扯到一块儿去了。 至于郑瑾萱,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已被其暂时安排到隔壁的房间里歇息去了。 夜色渐浓,房间里头显得很是静谧,更助长了朱国福的困意,又过了稍许片刻,一阵强烈的睡意忽地翻涌上来,他再也抵挡不住,立时脑袋一歪地打起了盹来。 兴许是受了昨夜之事的影响,今天夜里,这河口路周遭的民众大多都早早地闭门歇息了。夜沉如水,从窗子里头瞧看出去,却仅能瞧见几盏零散稀疏的孤灯残火。 “呼呼~” 朱国福鼾声如雷,睡得正香,不过熟睡中的他却不曾发现,林成脸上原本密布着的血纹竟悄无声息地渐渐暗淡了下去。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直人事不醒的林成却忽地睁开了眼睛,露出了一对血红色的诡异眸子来。 冰凉的目光自屋中一扫而过,下一瞬便直直停顿在了一旁的朱国福身上。 “嘎吱~” 木制的方床发出一声脆响,紧跟着便见林成腰板一挺,直溜溜地从床上坐立了起来。 两抹摄人的红光自其双眸中投射而出,在昏暗的房间中显得十分突兀,此时此刻,他的心神已然被其身体里头盘踞着的那股子强烈的嗜血之欲所侵占淹没,几近迷失掉了。 就如同鸦片对瘾君子而言,有着无以复加的致命吸引力一般,此刻在林成眼中,一旁呼呼大睡的朱国福俨然已成了一只待宰的鸡鸭,他恨不得立马就咬破对方的喉咙,而后再彻底吸干其血管里头甘美无比的那些个滚烫血液。 林成机械地扭了扭脖子,露出了口中两颗锋利的大尖牙,他探过身子,如同野兽觅食般朝着熟睡中的朱国福临凑了过去。 而此刻朱国福却睡得正酣,对正在临近的危险浑然未觉…… 林成的面庞越凑越近,他那对尖锐的獠牙已然对准了朱国福脖颈上鼓动着的大动脉,张口便要落下。 “嗯~啊~” 这时,睡梦中的朱国福却忽地侧了侧身子,一边吧唧着嘴,一边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脑袋给变换了个位置,嘴里头还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乱七八糟的梦话,正巧使得林成一口咬到了空处。 林成双眸血红,他呲了呲牙,本能地向着朱国福白白嫩嫩的脖子,再次张口咬了下去,眼看着他那对尖利的獠牙,即将刺入朱国福那热血滚滚的大动脉中,将其给一举洞穿掉。 恰在这时,却有一股子冷风忽地自半掩着的窗口中涌了进来,在风力的作用下,深蓝色的窗布被吹得猎猎作响,迎风激荡,飘起了老高。 好巧不巧的是,放置在一旁桌角上的一盏茶瓯却正好被这窗布的一角给擦中,受了力,旋即自桌角摔落了下去。 只听得“哐当”一声,茶瓯应声而裂,瓷片碎屑飞贱得漫地都是。 听到这声动静,朱国福也是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 待得他睁开眼皮,却正好瞧见林成眼冒红光,露着一对尺寸来长的獠牙,向着自己咬了过来。 妈呀! 朱国福哪见过这种场面,立时怪叫了一声,身子不禁往后一仰,连同身后的背椅,一同翻倒了下去。 “救命啊……有鬼……” 朱国福满面惊恐,骇得是哇哇大叫,但见其双腿连蹬,一面后退着一面从地上爬将了起来。 “阿成,救命……” 起初朱国福还以为是遇到了鬼怪,甚至还如同往常一般,下意识地喊起了林成的名字。 可下一瞬,他却忽地瞪大了自己的眼珠子,不由浑身一个激灵地失口叫道:“阿成?怎么是你?!” “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第二百八十三章 暴露(三) 朱国福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珠子,还以为是怀疑自己看岔眼了,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红眸利齿的怪物,居然会是平日里再为熟悉不过的林成。 对于朱国福的骇叫声,林成犹若未闻,但见其眼中红芒骤然一盛,瞬间便向朱国福猛扑了过去。 朱国福怪叫一声,慌不迭地往后退去,欲要夺门而出,可还没等他跑出几步,却忽觉眼前一道黑影掠过,再看之时,林成的身躯已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将他的退路完全封死,并伸出一只手爪向其扑抓了过来。 朱国福连忙后退了几步,望着眼前这道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他不禁心生悲意道:“阿成,你真的不认得我了吗?” “我是你福叔啊!” 也不知是否是朱国福的话语真的起了作用,闻听此言,林成的身形不由顿了稍顿,其伸出的那只手爪亦是跟着顿在了半空之中。 可还不待朱国福松上一口气,下一瞬,那只手爪却又突然五指一屈,毫无征兆地急抓了过来,一把便死死掐住了他的脖颈。 “呃~” 朱国福根本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就如同小鸡仔般被提拎了起来,双脚悬空,一张方脸愣是涨得通红,就跟溺了水的落水者似的挣扎扑腾个不停。 鲜血的气息透过血肉膜壁,勾动着林成体内最原始的欲望,此时此刻,他已经沦为了一只受欲望支配的野兽,根本毫无灵智可言。 “阿……成……快……放手……”朱国福一双眼珠子瞪得滚圆,只一会儿,就翻起了白眼。 林成面泛寒光,一对血目闪动着嗜血的光泽,他贪婪地看了朱国福一眼,而后本能地张口朝着对方的脖子咬了过去。 见两道寒气凛然的獠牙向自己咬来,朱国福心中大骇,在求生欲的驱使下,他挣扎得愈发得厉害了。 剧烈挣扎中,恰有一物自他的怀中滑落而出,掉到了林成的脚边,却是一块核桃般大小的精致男士怀表。 兴许是落地时候正好触碰到了什么机关按钮,只听得“吧嗒”一声,怀表的猎壳立时翻翘了起来,除了观时用的表面外,在猎壳的内壁上,却还嵌着一张缩了小的黑白相片。 相片中的人物乃是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面冠如玉,模样生得好生俊俏。 林成虽被嗜血之意占据了心神,但灵觉却尚未失去,此刻听到声响,他也是下意识地往地上瞧看了过去。 不过,当他的目光扫过嵌在怀表内壁上的那张黑白相片时,却是蓦然一怔,眼中红芒稍退,不禁流露出些许迷茫之色来。 这块怀表本就是林成的贴身之物,只不过在其昏迷期间,朱国福为了方便给其换洗衣物,便将此物暂时代为保管了起来,而嵌在那怀表中的黑白相片,却是不久前郑瑾萱拉着他一起去照相馆照的,说起来,还是郑瑾萱帮其裱在里面的。 而此刻这张相片,就如同在平静湖面中落入的一枚石子一般,却是触动到了林成的心神。 无数玻璃碎屑似的片段止不住地在其脑海浮现,一段段,一幕幕,接连上演,呼唤着他内心深处本性的回归。 “啊……”林成忽地抱住了脑袋,脸部青筋暴凸,显得极为的痛苦。 “福叔……” 林成似乎被唤醒了部分心智,但眼前的一幕却是让其心惊不已,他咬着牙,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手爪艰难地从朱国福的脖子上移了开去。 “咳咳咳……” 朱国福死里逃生,如同脱了力般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新鲜空气来。 而这时,屋里头的房门被用力推开了,却是隔壁郑瑾萱听到动静,急促促地闯入了屋来。 “林大哥?” 待得瞧清此刻屋中的场面,郑瑾萱也是第一时间失了心神。 见郑瑾萱出现,林成也是怔了一怔,眼中的血芒闪烁不定,下一瞬,缺听得他忽地咆哮了一声,而后一头撞破了身侧的窗户,身形只一闪,便消失在了无尽的黑暗当中。 “林大哥……”郑瑾萱急唤了一声,想要追寻却已是来不及了。 “咳咳咳……” 这时,惊魂未定的朱国福也是颤巍巍地从地上爬将了起来,因为供血不足的缘故,此刻他的脸色仍是涨得有些厉害。 “福叔,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郑瑾萱心中一急,忙问他道,“林大哥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我也不知道哇!我刚睁开眼皮,阿成就已经成了这副模样了!”朱国福揉了揉嗓子,同样显得大为茫然。 “瑾萱姑娘,你见多识广,你说说阿成莫不是中了什么邪了吧?”朱国福向郑瑾萱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虽然郑瑾萱并没有过多言明,但从其昨夜至今的种种行迹中,朱国福已然能够看出她并非凡人的。 “这应该不是中邪。”郑瑾萱摇了摇头,虽然仅有一瞬,但林成外显的气息却并不像是中邪那么简单的。 “不是中邪,那究竟是何缘故?”朱国福顿了片刻,忽地一拍脑门子道,“该不会是与昨晚一事有着什么干联吧?” “嗯…”郑瑾萱心中微动,朱国福的话语倒是提点了她。 “不行,我一定要尽快找到林大哥他!” “福叔,您就暂时先在这里等我的消息。” 郑瑾萱心系着林成的安危,不多作思忖,说罢,便急促促地出了屋去。 …… 兴许是昨夜里头发生了那般骇事的缘故,大伙儿心里多少都有了些惧意,故而等天一黑,这家家户户便早早地闭门歇息了。 等夜深了以后,街道上更是冷清得可怜,平日里那些个随处可见的大活人此刻就如同是死绝了一般,老半天都瞧不着半个人影,唯有几盏废旧的白纸灯笼在凄凉的夜风中不住地来回晃荡,不时击打在冰凉的青砖墙上,叩出一个个令人牙酸的诡异音符。 整河口路都笼罩在了无声的寂夜当中,显得死气沉沉,毫无人气可言。 一条干瘦的老猫忽地从某处臭气熏天的垃圾堆中钻窜了出来,只一晃眼,便攀上了侧旁一颗半枯不死的老树,三下两下便跃到了一处宅子的房檐上头。 老猫口中衔着一条臭烘烘的死鱼,双眸透射着渗人的绿芒,它十分警惕地打量了周遭一眼,而后盘坐下身子,正准备好好享受这来之不易的一餐。 不过,还未等它多撕咬吞咽几口,下一瞬,它却忽地两耳一立地抬过头来,扭头向着身后某处瞧看了过去。 但见数十尺开外的地方,一道诡异的黑影正一跳一跃地,腾挪游走于各家各户的房檐之上。此黑影行动十分迅捷,简直快到有驳常理,仅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已跨过了数道屋檐,离此时老猫躺坐的位置,已不过十米左右了。 “喵……呜……” 老猫惊了一大跳,浑身毛发炸裂,连忙呜呜怪叫着窜逃了开去,就连嘴边的食物也是弃之不顾了。 这些个没有人养的贱命畜生对危险最为敏感,自那道诡异的黑影身上,老猫分明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危险的摄人气息,这种气息使得它恐惧、颤栗,出自于野兽的本能直觉告诉它,它必须得逃得远远的,离那道黑影越远越好…… …… “咚~咚~咚~” 空旷的冷街上,忽地传来了几声突兀的鸣锣之音,在岑寂的阴暗里不断回响着。 一道看起来略显佝偻的身影自左边的一处路口一颤颤地走露了出来,行事看起来显得极不利索,原是那巡夜的更夫陈二瘸子,仍在那一如既往地打更报时。 第二百八十四章 怪物(一) 要说他陈二瘸子原先也是四肢健全之人,只不过后来因管不住裤裆子里那杆儿家伙,与别人的老婆通奸,行迹败露后,硬是被女方的丈夫给生生打折了一条腿,而自那以后,他便落了个终身残疾的下场,只得干起了这打更巡夜的勾当,以求混口饭吃。 而打更这个职业,甭管春夏秋冬、刮风下雨,须得夜夜巡行于街堂里弄之中,便是遇到现今这种特殊情况,也不得停歇,陈二瘸子虽也有轮班的同伙,但无奈今夜却正好轮到他巡街守夜的。 不过,这陈二瘸子素来胆子也是不小,他虽也耳闻了昨夜里头发生在这周遭的那档子骇事儿,却并没有过多地将之放在心上。只见他得一手提着更鼓、白纸灯笼,一手拿着根圆木梆子,不时用梆子撞击一下锣面,口中还有气无力地叫喊道:“大鬼小鬼排排坐,平安无事咯!” 那阴阳怪气的声调,简直和鬼叫有得一拼。 陈二瘸子边喊边走,一步一颤地走到了某栋民居前。兴许是走累了的缘故,他放下手中的家伙,弯下身子,在街边寻了处干净的石阶倚坐了下来。 他搓揉着自己的瘸腿,在此歇息了片刻后,便拾起了吃饭的家伙正欲起过身来,恰在这时,他眼睛的余光却是忽地瞥见了不远处似有一道模糊的黑影一闪而过,一眨眼便没入到了附近的一处巷道之中,看起来似乎是个人影。 “嗯?什么人?” 陈二瘸子嘀咕了一声,他心中虽然有些好奇,但也并没有冒失地过去一探究竟。 “算了,万一碰着什么歹人,那可就不妙了。” 结合他今日所听到的那些个传闻,陈二瘸子顿了稍顿后,还刻意绕开了那处巷口,选择左侧的大道走了过去。 可还不待他走出多远,一道朦胧的黑影却是自其身后飞快地一闪而过。 “谁?!” 陈二瘸子似有所觉,脚步一顿,而后猛地转过了身去,却发现自己的身后空空荡荡的,根本空无一物。 “嗯?”陈二瘸子仍狐疑地朝后头仔细张望了一番,也没有丝毫的发现。 陈二瘸子心中稍松,摇了摇脑袋,暗骂自己今夜太过疑神疑鬼了,如此想着,他便回转过了身去,可不曾想,他刚转过身去,却发现自己的眼前,竟于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诡异的身影!此身影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得无声无息,自己竟没能有丝毫的察觉! 陈二瘸子骇了一大跳,连忙怪叫一声地后退了几步。 那黑影却是一动不动,只低着头,就犹同一具毫无生气的死尸横栏在了他的跟前,似乎连周遭的温度都诡异地下降了几分,气氛显得古怪至极。 这时,一阵阴凉的夜风袭过,陈二瘸子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他咽了口唾沫,试探着开口说道:“这位兄台,你这大半夜的,可着实吓了在下一跳啊……”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问话,那黑影缓缓地抬起过了头来,这时,借着手中白纸灯笼透出的微光,陈二瘸子也得以瞧清了眼前之人的长相! 可待得瞧清此人面容的刹那,陈二瘸子的瞳孔却猛地一阵剧烈收缩,原本说到嘴边的话语也生生凝固住了! 他骇然发现,此刻站在其眼前的,竟是一具红目利齿的怪物,但见那怪物龇咧着嘴,眸中血光盈盈,透露出两束摄人心魄的红芒,直叫人胆战心惊,更骇人的是它那对獠牙,足有寸许来长,就如同锋锐的尖刀一般,散发着阴森逼人的凛凛寒意。 “这……这……” 陈二瘸子自打娘胎里生下来哪见过这般场面,他脑中嗡的一下,双腿一软,竟呆杵在原地不动了。 而这时,那红目利齿的怪物却是迈开步子,缓缓地朝其走了过来。 “你别过来……别过来!” 陈二瘸子的魂都快吓没了,身体抖得就跟筛糠似的,心脏简直就要从他的胸腔中活活跳脱出来。 “啊!” 眼看着那怪物不断向自己逼近,陈二瘸子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恐惧,他怪叫一声,用力将自己手中的灯笼更鼓向着对方扔掷了过去,然后赶忙撒腿就跑。 可他那条瘸腿本就不大利索,慌乱中更是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四肢不调,这不,还没等他跑出多远,便两腿一错,一个不慎地重重跌倒在了地上。 这一摔,却正好伤及到了跟腱某处,陈二瘸子痛哼了一声,咬了咬牙,忙拖着瘸腿便要从地上爬将起来,可下一瞬,他却忽地瞪直了眼珠子,嘴巴张得简直能同时塞下三五个鸡蛋。 他猛然发现,自己的眼前,居然凭空多出了一双乌漆抹黑的厚底布鞋来! 陈二瘸子只觉一股恶寒涌上心头,浑身上下不禁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空气仿佛一下子凝固住了,这一刻,陈二瘸子忘记了抬头,甚至忘掉了惊叫,有的只是发自心底的无限恐惧…… 黑影的眸中跳动着嗜血的光泽,他伸出一只手爪,向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瑟瑟发抖的陈二瘸子一把抓了过去。 然而就在下一瞬,那道黑影却是没来由地浑身一震,眸中的血芒忽地变得晦明晦暗起来,原本即将触碰到陈二瘸子脑袋的手爪于顷刻间收缩了回去,而其整个身子就跟触了电似的,亦是止不住地剧烈颤抖痉挛起来。 如此僵持争斗了片刻,黑影却忽地厉啸一声,跃上了屋檐,身形几个晃动之下,便再次消失在了深邃的幽夜当中。 …… 相比繁华兴旺的中心区域,临近法租界边缘的东部地区,至今却仍是一片不见人息的荒野郊地,饶是在白天,也几乎难觅什么人影。 不过,要是再往上追溯个数十来年,这附近周遭却还不似现今这般荒凉死寂,相传此地以前,也曾存在过那么两三个村子,这些村子的规模虽然不大,却好歹有人繁衍生息,只不过其后先有列强侵华,后又经军阀混战,几番动荡下来,此地人烟便渐渐凋敝,如今更是彻底绝了人迹,只剩下了一片尚未风化完全的荒宅废墟,枯草丛生,阴风惨惨,唯有丑陋的蛇虫鼠蚁在阴暗的残垣碎瓦中肆意游荡。 阴云低垂,破损的木质危房在阴风中微微晃颤着,发出嘎吱嘎吱的怪异声响,更为这片萧寂的诡地平添了几分恐怖之意。 不过今夜,这原本沉寂许久的荒寂之地,却是来了生人,只见一道紫芒自远方飞快地跃闪而来,随后轻轻停落在了某座荒废民居的屋檐之上。 下一瞬,紫光敛去,露出了一道风华绝代、身姿卓越的倩影来,不是郑瑾萱还能有谁。 “就是这里了。” 郑瑾萱环视了周遭一眼,眉头不禁微微一蹙,下一瞬,但见其脚尖不由轻轻点触屋檐,姿态翩跹,身形几个起落之后,便出现在了一处塌败的荒宅院落之中。 “就是这里了。”郑瑾萱看了眼手中忽明忽暗的菱形晶石,喃喃说道。 林成行踪飘忽不定,难觅其踪,她也是借着存有一丝林成气息的元灵晶,才一路追寻到了此地。 在元灵晶的指引下,郑瑾萱莲步轻挪,继而闪身进入了院中左侧一间破败的小屋里头。 屋里头十分逼仄狭窄,地面以及墙上覆盖着一层半青半黄的苔藓,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腐臭发霉的怪味儿,闻着直叫人有些作呕。 郑瑾萱捂了捂琼鼻,忽地迈步向着墙角走了过去,在墙角一侧,堆放着不少枯枝烂木,而这堆烂木后头的地面上,还铺着一块并不起眼的木头板子,上面同样长满了青苔,掩映在周遭的青苔草屑当中,浑然一体,若不用心观瞧只怕很难发现。 第二百八十五章 怪物(二) 惊奇的是,此刻这木板下头,竟隐隐有着古怪的声响不断传来,似乎其下还掩藏着什么秘密。 郑瑾萱心念一动,手心紫光凝聚,而后微微轻抬,作势将那块木盖子似的板子移动到了一旁。 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立时显现在了她的眼前,此黑洞足有成人半截身子大小,看样子似乎是多年以前此地屋主人所留下来的地窖。 像这样的地窖其实并不少见,许多人家在建宅之初都会特意开挖这样一处地窖,平日里用来储存粮食及一些杂物,遇到特殊情况,还可以用来躲避灾难,作为藏身之所。 此处地窖不知弃置了多少年头,只怕这里头早已成了蛇虫鼠蚁们的伊甸乐园,而打开地窖的刹那,那里头的动静也是清晰得落入了郑瑾萱的耳中,那是一个男子痛苦至极的惨嚎声,其中还夹杂着铁链拖动的声响。 “林大哥!” 听闻此音,郑瑾萱的心一下子紧提了起来,她二话不说,当下便跃入了这漆黑的地窖之中。 地窖封闭经年,里头的空气几乎不大流通,古怪的霉味掺杂着几缕湿潮之气,气味煞是难闻。 一般说来,寻常人家所筑的地窖面积都不会很大,此处的地窖也是一样,仅有几十来平,比地面上的屋宅也大不了多少,里头阴暗潮湿,难免会使人生出些许压抑不适之感。 而此刻地窖中央正立有一道人影,浑身皆被粗大的铁链缠绕着,震颤挣扎间,搅得铁链铮铮作响,几欲脱离。 郑瑾萱目光盈盈,在看清此人影面容的刹那,她的心不禁狠狠颤动了一下,但见此人红眸利齿,披头散发,面容生得好不狰狞,不过她还是从这怪物的身上,依稀看到了林成的一丝影子。 “林大哥……”郑瑾萱喃喃,莲步轻挪,下意识地就要靠上前去。 此时的林成形同野兽,癫乱欲狂,几乎被那股狂猛的嗜血之意给彻底蒙蔽掉了心智,见有人接近,他狂吼一声,几乎是下意识地猛扑了出去。 粗硕的铁链一下子崩得老直,几欲开裂,不过受制于铁链有限的长度,他的整个身躯愣是被生生束缚在了离郑瑾萱还有两尺不到的位置。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郑瑾萱也是惊了一跳,脚下步伐为之一顿。 “林大哥,你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是你把自己给锁在了这里吗……” 郑瑾萱关心甚切,下一瞬,便莲步一挪地再次向着林成挨凑了过去。 说起来,林成虽然心智大失,却也一直在以自己仅存的理智对抗嗜血之欲,时胜时负,时好时坏,而这时正巧理智居上,他也得以恢复了一丝清明。 恢复清明的刹那,他看到了一步步正向自己走来的郑瑾萱,一瞬间,那双森冷的血眸中不禁流露出些许慌乱之意来,若是可以,他绝对不想让郑瑾萱看到自己如今这幅模样! “别……别过来!” 林成身子一颤,忙下意识地往后避退了几步,并连用手掌尽可能地遮掩住了自己的脸部。 “林大哥,是我啊。” 郑瑾萱轻唤一声,不退反进,反倒是一把扯住了林成的双手,并将之紧紧攥到了自己的手中。 感受到手心里传来的那抹温润,林成心神一震,脸上不禁闪过一丝错愕。 “你……难道不害怕吗?”顿滞片刻后,林成动了动嘴唇道,声音沉重而又悲凉。 “什么?” “看到我这幅模样,你难道就不害怕吗?”林成神色莫名道。 “不怕。”郑瑾萱摇了摇头,显得干脆而又利落。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是不会伤害我的!” “哪怕……你知道……我是一个会……吸食人血的怪物?”林成颤抖着,沉声问道。 “怪物?” 郑瑾萱心神一怔,陷入了沉默,望着眼前这张令人发寒的狰狞面孔,再结合自己往昔与林成相处的某些片段,她似乎隐约明白了什么。 “这就是你的难言之隐吗?” 郑瑾萱不禁心生酸楚,眸中忽地泛起了泪花来:这一刻,她心中竟没有丝毫的恐惧与排斥,有的就仅是对林成的无尽心疼。 “林大哥,我希望你知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哪怕比现在再可怕,再丑陋数倍,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林大哥。这一点,永世都不会改别。” 郑瑾萱忽地一字一句地郑重说道,字语吐露间,其原本白皙的脸颊上也不禁出现了一抹醉人的羞红。 望着她那炽热而又真挚的眼神,林成心中不禁漾起了阵阵波痕,如同春潮激荡,久久难以平静。他焉能不知,郑瑾萱所言皆是发自肺腑,真切无比,她方才那一番话语虽看似宽慰之言,其实却已是近乎直白地在表露自己的心迹了。 下一瞬,林成心头一热,忽地扬起了自己仍止不住有些发颤的右手,下意识地就抚住了郑瑾萱那微微泛红的脸颊。 郑瑾萱娇躯微颤,脸上的羞红之意愈浓,却并没有躲闪退缩,反倒还隐隐贴近了林成几分。 抚摸着郑瑾萱的面颊,林成感觉自己就仿佛握住了一块无瑕无垢的美玉一般,那温润细腻的触感,简直使他的灵魂都要为之酥麻。 空荡幽森的地窖当中,两人静默相对,气氛显得很是微妙…… “我……” 沉顿片刻,林成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可恰在这时,那如狂潮般汹涌的嗜血之意,却突然再次涌现。 林成面色大变,趁着理智尚存之际,他赶忙一把将身前的郑瑾萱给推了开去,而下一瞬,其心头仅存的那丝清明,便被顷刻间冲击得支离破碎。 “吼!”林成浑身青筋暴凸,仰天狂啸不止,那尖锐的咆哮声,如同怒雷惊空,似乎要将整个破败的地窖,给生生震裂开来。 “林大哥!” 见林成狂性大发,满面痛苦的模样,郑瑾萱也是慌了神。 “现如今也唯有唤醒紫姨看了,紫姨见多识广,她一定会有办法的。”郑瑾萱心若火焚,她略一思忖,随即便素手结印地施起法来。 一片炫目的紫光抚过,一条紫色的神龙虚影也随之浮现……不过相较以前,此刻这龙形虚影身上笼罩的紫光却分明暗淡了不少。先前在与降头师巴颂的争斗中,它已然亏损了不少元气,故而在林成情况稳定后,它便立即陷入了休眠之中,此次郑瑾萱贸然唤醒它,也实属无奈之举。 用不着郑瑾萱刻意提醒,方一显形,紫龙的虚影的眸光便已被眼前那道形同疯魔般的身形给吸引了过去。 “这是……”紫龙虚影怔了一怔,眼前这道身影所散发的气息着实让其心惊。 “紫姨,你快看看林大哥!他到底怎么了?”郑瑾萱急切道。 “你说他是……那臭小子?!”紫龙虚影目露惊疑之色道,“他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他体内催生的秽血不是已被那股秘力给压制住了吗?” “我也不晓得。”郑瑾萱连道,“紫姨,会不会是那秽血虫现在突然又开始反噬了?” “还是先待我用虚灵之眼探瞧过后再说吧。”见郑瑾萱这般模样,紫龙虚影心中一叹,只得再次施法开启了虚灵之眼。 蒙蒙青光旋即辐散开来,将林成的身躯囊括其中…… 然而仅片刻功夫,紫龙虚影却浑身一震,忽地失声惊道,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嗯?这……这……怎么可能?!这小子体内的秽血虫!居然已被其彻底炼化掉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禁灵之术 虽说在此之前,它便已觉察到了林成的特殊,居然能够压制住秽血虫所催生出的秽血,可它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连那凶名赫赫的秽血虫竟然都被其给生生吞噬炼化掉了,饶是它存逾数百年光景,见识非凡,此刻也是震撼莫名,大觉惊异! 这简直闻所未闻,已然超出了它的认知! “秽血虫已被林大哥炼化掉了?”郑瑾萱又惊又喜,“紫姨,你说的可是真的?” 紫龙虚影眼中惊色渐隐,而后点了点头道:“不错,其体内已然不见那秽血虫的丝毫踪迹了。” 郑瑾萱听罢,心中稍缓,虚灵之眼的厉害她是知晓的,在此灵眼的神通映照下,阴阳可分,神鬼可辨,万物难所遁其形也。 “既然秽血虫已除,那林大哥他为何还是这般模样的!?” 眼看着林成这副痛不欲生的模样,郑瑾萱的心中就好比有一把无形的小刀在剜她的血肉。 紫龙虚影肃色道:“可卿,你应该早已经知道,这小子实非常人了吧。” “嗯。”郑瑾萱轻声应道,她心思灵敏,早就察觉到了林成身上的些许异常,只是不想主动知悉罢了,因为于其而言,林成是人也好,还是什么怪物也罢,她都都不会有丝毫的在意。 “这小子古怪得很。”紫龙虚影语气一凛道,“你还记得先前我跟你提过他体内存有一股神秘莫测的奇异之力吧?” “紫姨,你是说……”郑瑾萱心中一动道,“林大哥现今这般模样与其自身有关?” 紫龙虚影微微颔首:“这小子体内的那股秘力原本还算温顺,可今日却变得格外躁动,连带其全身的气血也是被搅得紊乱不堪,激荡异常,这大概便是其身体异变的缘由所在。” “只是……”紫龙虚影面带惑色道,“其体内的这股秘力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的?” 可还不待它多作思量,下一瞬,其却忽地面色一变,急吼一声道:“不好!” 话音未落,便听得“叮叮”几声金属崩裂的脆响,却是林成身上的几条锁链禁不住折腾,被其硬生生挣断了开来,如同残肢断臂般散落了一地。 “吼!” 伴随着一声摄人的嘶吼,便见林成如同野兽般暴蹿而出,直奔眼前的郑瑾萱而来! “林大哥!” 郑瑾萱娇呼一声,莲步轻点,连闪挪到了一侧,只是还不待她稍作停歇,林成却又重新扑将上来。 失去了理智后的林成,只剩下对活物的嗜血渴望,本能地追逐着郑瑾萱不放。面对形同野兽的林成,郑瑾萱心中只有无限的疼惜,她不曾出手反抗,只是选择了不停地闪避。 一时间,两人的身影在这狭仄的地窖内,上下翻飞,游移不定。 眼见此景,一旁的紫龙虚影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但见其龙目中紫光一闪,地上那些个崩裂残缺的铁链,立时就如同有了生命一般,漂浮悬空而起,周遭凝聚了一层晶莹紫光的紫色光芒。 但见那紫龙虚影口吐一个“去”字,下一瞬,那些紫光包被的铁链便飞窜而出,并如同蛇蟒一般,盘绕上了林成的肢体,将其五花大邦,层层包裹,凝结聚拢成了一个外形酷似绣球的硕大圆体。 只是这圆体内并不平静,时大时小,或凹或凸,似乎显得仍不稳定。其外层凝聚的那层紫光,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暗淡下来,显然仅凭这手段是困不住林成多久的。 “这臭小子怎地竟有这般怪力?!”紫龙虚影目露惊色,林成尸化后的力量之强已然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好在其力量虽强,却只剩了本能,否则将更加难以对付。 “紫姨,如今之计也唯有请你动用禁灵之术先行将其封印了!”郑瑾萱贝齿轻咬道。 “禁灵之术?可卿,这臭小子对你来说真的就这般重要吗?竟要你五次三番,不计得失地相助于他。”紫龙虚愤愤然道。 这段时间以来,郑瑾萱已经多次拯救林成于危难,不久前更是不惜拼着损耗自身本源,以灵精之血喂养林成,在紫龙虚影看来,她觉得郑瑾萱为林成付出的着实已是够多了。 “紫姨,权当我拜托你了!”郑瑾萱美眸微动,用一种近乎哀求目光看向紫龙虚影道。 “可卿,你……”紫龙虚影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她二者相伴这十数载岁月以来,自己还是第一次看到郑瑾萱露出这种表情。 “罢了罢了,也不知这臭小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竟叫你这般推心置腹地待他。”紫龙虚影无奈摇头,千言万语最终只能化作一抹幽叹。 “这禁灵之术颇伤元气,一旦动用此术,往后有相当一段时间内,我是没法再现形相助于你了!这期间你可千万要小心行事!”紫龙虚影郑重叮嘱道。 见紫龙虚影松口,郑瑾萱不禁莞尔一笑,撒娇道:“放心吧,紫姨,我自有分寸的。紫姨最好了!” “你这妮子!”紫龙虚影索性也不再多言,龙口微张,吐出一颗光彩夺目的璀璨圆珠来,正是那大有来历的五灵奇珠,而随着其施法行咒,五灵珠上的光芒却是愈发得夺目起来,乍一看,上面竟密密麻麻布满了米粒大小的五色符文,光芒流转之下,透露出一股摄人的气息。 而这时,先前困住林成的那颗锁链铁球,其外沿紫芒却是彻底消耗殆尽,在一声响若惊雷的怒吼过后,如同蛋壳般忽地炸裂下来,残链四散而飞,崩得稀碎,是彻彻底底地报废掉了,不过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一道红目利齿的身影浮现而出,似乎是五灵珠的气息让其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其红目大睁,在仰天一声厉啸后,竟身形一动地直奔地窖口而去,迅如野兽。 郑瑾萱自然不会任凭林成就这般离去,莲步轻挪,紧随其后。但见其素袖一扬,几道洁白的匹练破空而去,临风激荡,晃眼间,就如同蔓缠花枝般将林成的四肢给皆尽绑缚了起来。 林成嗜血欲狂,低吼连连,死命地想要挣脱束缚,几束白绫被绷得紧直,几近到了崩溃的边缘。 而白绫另一端的郑瑾萱也是极为得吃力,却见其贝齿紧咬,皓腕发颤,才一会儿面额上便起了涔涔细汗。 那紫龙虚影也知道郑瑾萱似乎无法坚持太久,从而加快了行咒速度。不断有氤氲的紫气自其体内溢散,化作丝丝缕缕的晶线,被吸纳进五灵珠内。 吸收了这些能量后,五灵珠如同吃了补药一般,体表的华光愈来愈强盛! 就在这时,尸化后的林成眼中红光大盛,而后仰天长啸,一股强凛无比的气劲自其体内兀地迸发而出,向着四方激荡,而一直捆缚在他身上的数条白绫,齐齐崩裂开来,断成了数截。 那冲劲汹涌,郑瑾萱亦是被抛飞了出去,身子重重地撞在了墙上,一连串刺目的殷红自其嘴角滑落,沾染到了身上。 兴许是鲜血的气味引起了他的注意,尸化后的林成竟没有再跑,反倒是红目幽幽地朝着一旁地上的郑瑾萱扑了过来。 眼看着林成就要欺身而上,千钧一发之际,紫龙虚影总算施法完毕,此时其身上的紫芒暗淡,显然气息大减。而那五灵奇珠,在吸收了众多精华元气之后,更是璀璨异常,煌煌不可直视! 但见其手持奇珠,冲着林成遥遥一指,口吐一个“封”字! 第二百八十七章 患得患失 声音才落,便见得林成正前方上侧的位置,忽地凭空出现了一连串熠熠生辉的奇特符文来,按照特定的规律排列着,散发出一股神秘而强盛的异样气息。那些个符文轻盈宛若游鱼,每一枚都显得灵性十足,但在紫龙虚影的操纵下,却如疾风骤雨水银泻地般忽地向下一落,悉数覆在了林成的身体之上。 林成被众多符文包被着,一时间整具肉体都在闪闪发光,流光溢彩,好不耀眼。 “啊……!”林成抱头惨嚎,红目狰狞,似乎正在经历着某种巨大的痛苦。他挣扎着想要反抗,那些个符文却开始无孔不入地超其体内涌去。 渐渐地,他四肢的动作开始不受控制地越放越缓,直至完全动弹不得。 这一切看似缓慢,却只在刹那之间。待到所有的符文悉数没入林成体内,便见其身子一斜,仰头栽倒在地…………惊心动魄的朔月之夜总算过去,天空放亮,明耀的旭日,驱散厚重的阴云,照耀四方,洗涤着尘世间的一切阴霾。树叶上凝结起来的朝露,晶莹清澈,在晨阳光芒的映射下,如同宝石般瑰丽绚烂,伴随着朝日初升,时间的万物都开始散发生机。 河口路的某条岔道边上,支楞着一个供应吃食的早摊,早摊不大,只摆了三四张掉漆的破旧方桌。那摊老板正不断从滚烫的锅里,捞出一碗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而在其身后的一张桌子上,几个刚从码头卸货回来的脚夫正在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什么。 “你们听说了嘛,昨晚那巡夜的陈二瘸子遇到妖怪了!”一个肤色黝黑的短衫汉子,在扒拉了几口面条后,忽地挑起了一个话题。 一旁的马脸汉子应和道:“俺也听别人说了!据说那妖怪的眼睛通红通红的,跟两个大红灯笼似的,遍布着赤芒,另外这妖怪嘴里头,还长着一对獠牙,生得老长,足有筷子般长短,倍儿吓人啦!” “又是兵灾,又是妖怪的,这世道可真是越来越不太平了!”有汉子感叹。 这时,其中有人忽地压低了声音道:“嗳,你们说,先前发生的那些个诡异怪事,还有被害的几条人命,是不是就是这个妖怪干的?” 众汉子纷纷点头,都对这种说法极为认同。 那马脸汉子又道:“要说那陈二瘸子命可真大!遇到这么个骇人的怪物居然还能逃得性命!” “嗨,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大伙儿难道就没有听说,之前的发现的死尸都是男的!”坐在靠北位置上的一个秃头谢顶的汉子嘿嘿一笑,露出一副了然之色道,“要我说那陈二瘸子,就是因为裤裆里少了点家伙,成了不阴不阳,不男不女的东西,故而连妖怪都不要害他!不过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嘛!” 那谢顶汉子又道:“那陈二瘸子也真是个孬人!换作是老子,要是一天尝不到女人的滋味,那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众人闻言一阵哄笑。趁着吃早点心的这会儿功夫,几人妖怪长,妖怪短的,在那高谈阔论,对那妖怪害人的事仿佛亲眼所见一般,将最近发生的种种骇事都敲定归结到了它的身上。 渐渐的,这早摊周边不禁聚集了一些热衷八卦的闲人。 眼见如此,那几人更是眉飞色舞,夸夸其谈起来,嘴巴里就跟跑火车似的,什么这妖怪喜欢杀人剖腹啦,喜食小孩心肝啦,各种不着边际的话,如同拉屎喷粪般从几人的口中随意喷洒,引得周遭的闲人惊呼不已。 几人说得正当兴头上,就在这时,却见一个人影急匆匆地扑到了几人的桌位前,并将手中的茶碗,哐当一声,使劲按在了桌子上,震得那方桌抖了三抖,碗底因此也缺了道口子。 “妖怪!妖怪个娘屁!你们都给老子闭嘴!”来人冲着几个汉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大骂,口舌翻滚间,不时有口水飞沫挥洒到了他们眼前的碗里。 几个汉子大眼瞪小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满头雾水,一脸的不明所以。 他们确定,眼前这个突然杀出来的中年男子,他们都不认识! 那谢顶汉子回过神来,率先嚷道:“你谁啊你!吃了枪药啦!” “对啊!你谁啊你!这是脑子被驴给踢了?!” “这老小子,是不是欠揍啊!” 余者回过神来,也是立时破口大骂。 来者正是朱国福,因为担心林成,他晚上几乎一夜没合眼,早上难得想出来透口气,却听得路边几人在那胡诌乱扯,抹黑林成,他这心里头立时就气愤不已。林成默默为此地百姓付出了多大的牺牲,他是真真切切晓得的,可这帮不知感恩的混蛋居然还在这里诋毁林成,他焉能不怒。 “我是你们大爷!”朱国福脑子一热!撸起袖子,攥着拳头冲着那个谢顶汉子的脸上就是来了一记,去他娘的风度和体面全都不要了! 那几个脚夫叫骂一声,拎起拳头一股儿就朝朱国福招呼了过去,几人立时扭打成了一团。不,确切的说,应该是朱国福遭了围殴,他毕竟不是林成,双拳难敌四手,哪是那几个卖苦力为生的糟汉子的对手。 沙包大的拳头如同雨点般落在了他单薄的身子上,拳打脚踢之下,朱国福却仍是不管不顾,认准了那谢顶汉子就是拳头招呼。 朱国福心念道:“我不管阿成他是人也好,是妖怪也罢,在我眼里,他就是阿成,那个心地善良,一腔热血的毛头小子!我绝不允许有人如此诋毁他!” ……林成发现自己正孤身一人处在一条熙来攘往的喧嚣大街上,周遭车马、行人络绎不绝,好不热闹。 “这是在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 这条街道上各类店铺的陈设与布置,让林成感到既陌生又熟悉,眼前的一切,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哪儿见过,却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他拍了拍有些发涨的脑袋,而后便打算拦住一位路人,向对方问个话。 “啊!妖怪啊!” 谁知还不待他开口,那路人见着他以后,却悚然大叫着跑远了开去。 而这一声尖叫,顿时引来了其余路人的注目,而周遭往来的路人,一见到林成,同样纷纷叫嚷着,哭爹喊娘,如避蛇蝎般逃散开来。 林成浑身一震,望着四处逃散的人群,满心的悲凉。 突然他自人群中瞥见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福叔?是我啊,我是阿成!”林成心生希望,冲着那道身影招了招手,并忙向其靠拢了过去“不!你根本不是阿成,阿成才不会生得如你这般模样!” 见林成向其奔来,朱国福眼神中不由闪过一丝恐惧,他连连后退,并色厉内荏地喝道:“你别过来!你这个妖怪!你再过来,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说罢,还自袖口里头掏出了一面八卦玄镜来,一副如临大敌状。 林成惨然一笑,心里头如同被灌满了铅块一般,堵得发慌! “福叔!我是阿成啊,福叔你……” 林成强定心神,还欲开口解释些什么,这时,朱国福却不再多言,左手一抖,径自将手中的八卦玄镜对准了林成,这时,从朱国福所持的八卦玄镜中,林成赫然看到了自己此刻的面容。 红目利齿,嘴角染血,模样十分骇人! 林成脑袋中“嗡”的一下,如遭重锤猛击,不禁心神大乱,惊慌失措起来。 第二百八十八章 人间自有真情在 “我……我……”他根本不敢直视自己此时的骇人面容,双手掩面,浑身止不住发颤。 “林大哥?!” 这时,一道清冷的女声在林成耳边乍响。 林成身子一震,不由循声抬过头来。 却见一道曼妙的倩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身畔。 “瑾萱姑娘?” 林成的声音有些发颤,他看到此时眼前的可人儿面带寒霜,眼神中透露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排斥与陌生之意,充满了距离感,就如同在审视异类一般。 那道倩影一字一句,冷冷说道:“林大哥,想不到你居然会是个吸食人血的妖怪!” “不!我不是妖怪!我不是!”林成不住摇头,声音显得惊慌而又颤抖! 只是尽管他一再否认,此刻其脑海边却如同有无数人在喃喃细语。 “你就是个妖怪!你就是个妖怪!你就是个妖怪!……” “啊!”林成猛然间从床上坐将而起,脸上挂满了密集的细汗,呼吸亦是颇为急促,气喘不已。而其贴身的衣物早被汗水浸透,黏糊糊的搭在身上。 屋子里上着灯,其外还贴心地加了一层玻璃灯罩,左侧的窗子半开半掩着,偶有丝丝夜风吹拂而入,还带着院子透过来的幽幽花香。 原来只是一场恶梦! 回想着方才梦里发生的一切,林成仍是心悸不已。 “我怎么会在这儿?是瑾萱姑娘将我送回来的吗?”望着屋内熟悉的陈设,林成呆愣了片刻,用力揉了揉自己仍有些发胀的脑袋,他依稀记得自己失去理智前,郑瑾萱那焦急的样子,以及之后一些朦胧的画面片段。 “她没事儿吧?!” “会不会被我伤着?” “还有福叔,他现在应该也知道我非人的身份了吧。” ……一时间,林成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各种杂乱的念头,搅得其心神难宁,不禁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他下了床,推开屋门,踱步到了阳台上。 此时,正值新月当空,星河璀璨,只是望着这漫天星斗,林成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寂寥。他记得不知多少个这样的星夜里,自己和师父便时常在一块儿仰望星空,师徒二人有说有笑,十分开怀。多年以后,星空还是那片星空,但故人却再也不在身旁了。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良久,林成长叹一声,他心底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咳咳……”这时,一阵干咳声将林成的思绪给拉回了现实。 他回转过头,却见朱国福正立在自己身后,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也不知道何时来的。 “醒了?在想些什么呢?”林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是朱国福先一步开口道,“饿不饿?要不要给你下碗面条。” “哦……好的。”林成心里头乱糟糟的,听闻此言,却是有些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朱国福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上了楼来。朱国福显然是上了心的,这面条里面加了不少林成爱吃的佐料,盛了满满一大碗。 朱国福将面条放在栏杆前的小木桌上,将筷子递到了林成手里,见林成还在一旁干愣着,朱国福又催道:“臭小子,还愣着干嘛?一会儿凉了可就不对口了。” “哦。”闻到面条的香气,林成适才感觉腹中空荡荡的,他还真有些饿了。 几口热汤热面下肚,腹中暖洋洋的,总算也有了些烟火之气。 一旁的朱国福就这般静静地陪着林成吃喝,也不开口说话。 夜空无云,月色溶溶,颇为静谧。 这时,林成停下筷子,忽地开口道:“福叔,难道你就没有任何想问的吗?” 朱国福却是摆了摆手,神色平静道:“阿成,你要是不想说,自不必多言,等你哪天想说了,那时候再说与我听好了。” 闻言,林成握着筷子的手不由收紧了些,他顿了一顿,似乎是下了某种决心,又深吸一口气道:“福叔,对不起,隐瞒了你这么久。其实我……我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所以呢?”朱国福满不在乎道,“不是人又如何?” “可我……”林成还欲再言,可下一瞬,朱国福却说出了让其为之一愣的话来。 “阿成,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啊?”这一次,倒是换作林成惊讶了,“福叔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还记得我们受郑家所托,前往渡津口对付河妖一事吗?”朱国福嘿嘿一笑,“那些个洋人不晓得,但我却还是清楚的。常人纵使修道,可面对那等凶物,又哪有可能在水下失踪数个时辰而安然生还的。” 林成愕然,原来这老小子自那时候起就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 “福叔,你难道就不害怕吗?”林成又道。 “害怕什么?对我而言,你就是你,是人也好,是妖是鬼也罢,都没有任何区别!”朱国福却是难得神色一正道,“这一点,我相信瑾萱姑娘也是同样的想法。” 林成能够感受到,朱国福此时所说的一切都是出自真情实意,没有半点作伪。 “福叔……”林成眼眶一热,眼泪已经不争气地在里头打转了,他强忍着,好不让它流出来,不然就太丢人了。 “臭小子,别给我搞煽情这一套。你小子得赶紧好起来!我还指望着你干活呢!”嘴上虽这么说着,实则朱国福的眼角也隐隐有着泪花,他实在是心疼林成,眼前这个年轻人,明明年纪尚轻,身上却似乎背负得太过沉重。 “福叔,你的脸怎么了?”林成适时岔开话题道,他发现朱国福的脸上竟然青一块,紫一块的。 “哦,这个啊,早上不小心给磕着了,不碍事儿。”朱国福打了个哈哈道。 “真的?”林成有些不大相信。 “这还能有假!?”嘴上虽如此说着,但朱国福心中却是暗暗叫苦,“那些个龟孙子下手也太狠毒了些!” 林成还欲再问,朱国福却先一步抢过话道:“对了,瑾萱姑娘走之前,除了特意嘱咐我,叫我照顾好你外,她还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闻言,在沉默了片刻后,林成忽道:“什么话?” 朱国福清了清嗓子,神色一正道:“她说她会等你,她让你在想明白以后,自己去找她。” 说罢,还嘿嘿一笑,特意朝林成使了个意味深长的眼色。那模样好似在说:你俩肯定有一腿! 见朱国福这般神色,林成焉能不知其心中所想,但思量了一圈儿,却又不知该如何阐明。 恰在这时,不知从哪儿飘来了一股焦糊的气味,还隐隐泛着肉香。 朱国福抖起鼻子嗅了嗅,忽地面色大变,一拍自个儿脑袋,立时从椅子上跳将而起,而后急三火四,骂骂咧咧地跑下楼去! “哎呀!瞧我这脑袋!竟忘了锅里还炖着鸡汤呢!” “哎呦喂,我的鸡汤啊!” 不用想林成也知道,这鸡汤八成是朱国福特意为自己炖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朱国福这嘴巴特刁,家禽一类只喜欢吃那鸭子,最好还是烤鸭,倘若是北京全聚德的烤鸭那就更是再好不过了。 望着朱国福那并不宽大的背影,林成的心里头好似有一扇厚度的门被打开了一角,不时有丝丝暖流生发,交汇,直叫他鼻子发酸,眼眶发热。 “今天这面怎么就这么咸呢。” …… 第二百八十九章 鱼贩张 …… 自周总兵在内乱中取胜,掌握大权以来,便在津城中大搞特搞,胡作非为,除了排除异己,大肆敛财不说,更是搞出了什么荒唐的二百五十条禁令,凡是触及到这二百五十条禁令中任意一条之人,通通被捉去下了黑牢,吃了牢饭。 这才统治不久,已搞得津城是乌烟瘴气,民生凋敝,百姓苦不堪言。但凡有些本事的,都提前一个个跑到了各个租界里头,这让周总兵暗自大为光火,不止一次地想对租界这些大肥羊动手,但又摄于列强的压力,只得暂时作罢。 黑云压城,津城百姓命运未卜……是夜,夜空中星光暗淡,明月无踪,唯有低沉的阴云卷荡翻涌,张牙舞爪,肆意拨弄着人们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在津城的城关之外,有着不少低洼不平的泥路,一路蜿蜒曲折,通向远处。这些个泥路自前朝时便是连通津城与附近各县的要道之一,多少年过去了,现如今依旧是这般模样。晴天时候还好,只是颠簸折腾些,但凡一到了刮风下雨的鬼天气,却是变得泥泞不堪,坎坷难行,走几步,都能溅得一身的黄泥水来。 因为战乱不断,占据此地的军阀频繁易主,自然也没有人愿意花这个冤枉钱来改善民生,现城中唯一的这条铁路,还是洋人出资修建的。到了周总兵父子手里,就更没有修路的可能了,父子俩少从百姓们身上吸点血就已是无量天尊了。 而这时,城外某条泥泞的小路上,正有一辆老旧牛车在艰难行进着,车轮子不时压过那些个坑坑洼洼的水洼,溅起浑浊不堪的黄泥水来。 牛车的车辕上挂着一盏孤灯,在黑暗中摇摇晃晃,随时都有可能熄灭。车子周围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上面载满了翻着白眼的死鱼。 鱼贩张倒是习以为常地坐靠在车上,睁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的,身子随着牛车摇来晃去。鱼贩张,本名张大柱,是这附近曲水县人,早年种地,如今为了糊口倒是干起了这贩鱼的买卖。 这贩鱼可不是个轻松的活计,早出晚归那是家常便饭,况且如今世道混乱,搞不好路上就得遇上贼人,丢了钱财性命,故而没有几人愿意干这个行当,这也就给鱼贩张留足了生意上的空间。 曲水县离津城隔着好几十里地呢,牛车一路晃荡,其上的鱼贩张也跟着一路颠来簸去,时不时还能打个盹儿,他三天两头往返其间,对这条路早已是熟悉得和自个儿娘们身子一样了。 鱼贩张正思恋着自家娘儿的被窝,忽地“哐当”一声,车身一个剧烈颠簸,差点没把鱼贩张给从牛车上甩落下来。 原是牛车的车轱辘卡在了某处低凹的水洼里,鱼贩张叫骂了两声,抄起皮鞭,往牛屁股上狠狠来了几鞭,老牛吃痛,叫唤着一步步挣扎着卖力向前。 老牛毕竟老了,还有一只坡脚使不上力,几番挣扎下来,牛车摇晃了一圈后,又重新落回了坑里。 鱼贩张吐了口唾沫星子,骂骂咧咧地跳下车来,不过对于这种情况,他已是碰到得多了,处理起来也是驾轻熟路。他从车板子下掏出了两块长条砖石,左右堆叠,垫在了失陷的车轱辘后头,而后一扬手中的皮鞭。 老牛哞叫两声,蹄下发力,一番拉扯,总算将车轱辘从这凹坑中给拉了出来。 鱼贩张又从凹坑中捞起那两块砖石,重新放到了车板子底下,正欲重新上路。 可没等走出多远,这时,拉车的老牛却一直低声哞叫着,不愿再继续往前走了。任凭鱼贩张再怎么鞭策,老牛就是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畜牲,怎么就不往前走了?”鱼贩张颇感纳闷,上前查探究竟。 在马灯暗淡的黄光中,鱼贩张瞧见,此时老牛的牛眼里头,居然挂着斗大的晶莹泪珠。 这畜牲怎么还突然流眼泪了?! 鱼贩张忽地想到,以前他无意间听村子里头的老人说过,说老牛这种动物最具灵性,一双牛眼能看到活人所看不到的东西。倘若哪家的老牛会莫名其妙的流眼泪,就说明是感受到了不干净的东西接近。 莫非是遇着脏东西了?鱼贩张立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环视了一番四周,周遭黑黢黢的,什么也瞧不清楚,有的只是不知名虫类的怪异虫鸣。 鱼贩张走了这么多年的夜路,自然也是十分警觉。本着宁可幸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念头,他便打算先行躲藏起来再说。 可这四下旷野,放眼望去,一时间也并无看到高大茂密些的杂草灌木,哪有地儿可以躲藏呀? 这时,鱼贩张注意到了自己身侧的那车死鱼,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忽地计上心头,扒开了面上的死鱼,藏身在了死鱼堆里头。 腥臭滑腻的死鱼贴在面皮子上,冰冰凉凉的,到处都是令人作呕的死鱼味道,鱼贩张忍着翻滚的胃水,用手指抠出了两个黄豆大小的小眼儿来。 等他做完这一切还没多久。周遭旷野里居然突兀地刮起了阵阵呼啸的阴风,吹得牛车上的马灯晃荡不已,老牛的哞叫声也是愈发急促低沉起来,并前肢一弯地跪伏在了地上。 这时,在鱼贩张的视野里,前方几丈开外的地方,竟凭空出现了两个黑色的人影。正一左,齐头并肩地朝这边靠了过来。 两道黑影行进的速度不慢,一会儿,就到了鱼贩张藏身的牛车跟前。 在马灯尚存的光亮的映照下,鱼贩张瞧清了这两道人影的模样。竟是一男一女两个学生装扮的年轻人,男的身着素挺的中山装,头上还顶着一顶黑色学生帽,女子则是穿了件腰身窄小的文明新装。 这两人究竟是人是鬼?看到这两人,鱼贩张不免心生希冀,他更倾向于前者,因为在其认知里,鬼怪无一不是模样可恐,张牙舞爪的。 不过这样的念头才刚生出来,只在下一秒就立马被他给掐灭掉了。他注意到了两人的下半身! 只见这一男一女,脚下竟轻飘飘的,一路行来,两人的鞋上及裤腿上居然纤尘不染,不带丝毫的泥水!这怎么可能?! 这时,那名身着中山装的男子突然开口说话了,只见得他面露疑惑之色道:“奇怪了,明明此前这里还有活人的气息,怎么现在竟感受不到分毫了?” 那名女鬼虽不说话,但其头颅却在鱼贩张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骨碌碌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旋转。 两者在牛车边上轻飘飘地转悠了两圈,并未发现任何端倪。 “走,你我再去那边找找。”阴寒的女声冷冷说道,似乎依旧不死心。 说罢,这一男一女便各分左右,直直地往一旁的荒草丛中飘了过去。 第二百九十章 两张人皮 看到此幕,鱼贩张暗呼侥幸,心中不免一阵后怕,要是方才真躲在那些个杂草丛里,只怕此刻已是性命难保,人死灯灭了。 不过眼下,鱼贩张并没有想着趁着这个空当逃走,他心中自有计较,这附近都是旷野,短短几分钟,又能跑到哪去?还不如躲在此地,或许还能有个一线生机。 果不其然,也就片刻的功夫,很快那一男一女便将周遭搜寻完毕,一前一后地再次返回到了牛车前头。 “到底跑到哪儿去了?”那两人满脸狐疑之色,徘徊在附近不愿离去。 这时,似乎是因为没有抓到活人,那两人却是凶性大发,目光居然齐齐地落在了车前的老牛身上,并朝其飘了过去。 拉车的老牛此刻也是感受到了威胁,呜呜咽咽哀鸣个不停,挣扎着就要从地上重新爬将起来,本能地就要逃命。 可是还没跑出多远,下一瞬,这牛的眼珠子却忽地一下子瞪得老大,扑通一声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尖锐的惨叫声立时划破了黑夜的寂静,阵阵凄厉的哀鸣传出去老远,直听得人遍体生寒。 而在老牛的左腹位置,赫然开了一个约莫两根大拇指粗细的孔洞,正滋滋地不停往外咕咕冒着滚烫的血水。这时,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一根猩红且长满倒刺的长舌,正缓缓没入女人的口中。 女人目光微眯,舔了舔鲜红的嘴唇,似乎极为享受这一切,那新鲜的血液味道在其看来端得是甘美无比,叫人沉醉。 趁着女人回味的当头,那男人也是不甘示弱,不由厉笑一声,其双手十指一下子变得老长,竟足有筷子般长短,他对着老牛的肚子猛地一划拉,锋利的指甲就如同锉刀似的,在老牛肚皮上划开了一大道血口,五颜六色的带血肠子伴随着滚滚血水破肚而出,稀里哗啦地留了一地。 一时间,血腥气大作,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就连满是腥臭的死鱼味也掩盖不了。 临死前,老牛的叫声愈发地凄厉起来,叫得那般歇斯底里,竟如同活人在惨嚎一般,但随着失血过多,很快叫声就变得有气无力起来,并彻底没了声息。 躲在死鱼堆里的鱼贩张早已吓得是惊骇欲绝,面色惨白,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动得异常剧烈,简直像要从胸腔里跳将出来一般。 而这时,那一男一女竟又当着鱼贩张的面,争着抢着抓过老牛温热的肠子,内脏等物,将之塞入口中,大口大口啃食起来,吓得他是噤若寒蝉,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很快,老牛的肠子器官就被啃食一空,那两人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这才作罢。两人享用过血食后,阴风一起,方欲转身离开。 这时,那女人却又突然神情古怪地顿了下身子,就在方才,眼尖的她忽地瞥见这车后的死鱼堆里头似乎有些动静,那动静极弱,几不可察。 望着这一车腥臭的死鱼,该不会……女人冲自己的同伴使了个眼色,那男人当即会意,鬼目瞥过车后的死鱼堆,嘴角不由划过一抹阴森的弧度。 “走吧,我们再去别处找找。”那女人意味深长道。 男人点了点头,阴风又起,两人漂浮着,旋即就如同空气似的,由阴风裹挟着,直直地朝着后头飘立了过去。 见那两只凶戾的鬼魅离去,躲在死鱼堆里的鱼贩张不由长出了一口气,心中如有一块大石头重重落地,劫后余生的他一阵后怕,此刻竟又起了一身冷汗,裹挟着身边死鱼腥臭滑腻的粘液,简直好不酸爽。不过生性谨慎的他并没有急着出来,饶是又耐住性子猫了片刻功夫,在确保周遭再也任何情况后,这才小心翼翼地从死鱼堆里钻爬了出来。 看到地上死相凄惨的老牛尸骨,鱼贩张不由心中大呼祖宗保佑,让自己侥幸捡回了一条小命。 这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夜路走多了,难免会碰到鬼。鱼贩张暗下决心,等自己回去,自己宁可做回种地的老本行,也不愿再做什么赶夜路的营生了。 “原来你躲在这里啊……”鱼贩张正思绪乱飞,这时,一道阴冷的女声忽地自鱼贩张头顶响起。 鬼音入耳,鱼贩张只觉一股凉气自脚底直蹿脑门,不由通体透凉,他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停止了,整颗心都凉了半截,脑中只剩一片空白。 “咯咯咯……你倒是很会藏啊……” 伴随着冰冷的阴笑声,鱼贩张本能地循声望去,却见一男一女两颗硕大的人头从天而降,头脚颠倒,直直地落悬在了自己脑门前,与他来了个四目相对! “妈呀!” 鱼贩张怪叫一声,两腿发软之下,不由瘫倒在了泥地里。他能清晰地看到两颗鬼头眼中的戏谑嘲讽之意,就如同在看待猎物一般。 “不要!不要过来啊!求求你们饶了我吧!” 鱼贩张在泥地里挣扎着后退,声音中却已然带上了一丝哭腔。 两道倒悬着的躯体却依旧步步紧逼,这时,左侧那颗男子模样的头颅却忽地冲其森然一笑,说出了一句让人颇感费解的话来。 “不用怕,很快你就会成为我们中的一员了。” “什么意思?”鱼贩张又惊又俱,却摸不准对方话语里头的深意,可还不容他多加细想,那女人头颅却突然白目一翻,张口便吐出一条赤练般的猩红长舌,迫不及待地向其席卷了过来。 鱼贩张的脸色变得煞白,这条猩红长舌的可怕他可是才见过的,老牛就是被这条长满倒刺的长舌给洞穿了躯干,鲜血狂涌,最终一命呜呼了。慌乱中,他忽地想到了自个儿腰间别着的那把狭长鱼刀,这原是世道混乱,其作防身之用的,此刻却成了他壮胆的救命稻草。 见赤练般的长舌向其袭来,鱼贩张骇得半死,他哇哇怪叫着,握着鱼刀的手瑟瑟发抖,没有章法的胡乱舞动着,一时间那长舌左避右闪,竟不能奈何得了他分毫。 眼见此景,鱼贩张不禁心生希冀,心底的求生欲望愈发得强盛起来,只是那长舌女人却并没有丝毫的气急败坏之色,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目光森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了,别贪玩了,早点结果了他,不然一会儿耽搁了任务,主人的脾性你是知道的。”这时,原本一旁冷眼旁观的男人忽地面无表道。 闻听此言,那女人眼中幽芒当即一盛,只听得她厉叫一声,满头长发乱舞,口中长舌猛地绷得紧直,舌上力量生发,只一个碰撞,便挑飞了鱼贩张手中的那柄鱼刀。 与鱼刀被一同挑飞出去的,还有鱼贩张的生望,他这才明白,自己只不过对方眼中待宰的羔羊,肆意戏耍玩弄过后,就是自己命丧之时。 死亡来临,没有人不会感到恐惧,鱼贩张的身子抖得就跟筛糠似的,眼前的一切已经,彻底压垮了他心理所能承受的极限,只见他腿下一软,瘫倒在地,酸臭发黄的尿液浸透了他的整条裤裆,还在地上流了一大滩。 正当鱼贩张被惧意所笼罩,脑中一团浆糊之时,却见得他太阳穴上忽然青筋暴凸,嘴巴张得老大,连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那表情就如同是凝固住了一般,可下一瞬,他的一张糙脸却忽地变得蜡黄,脸上的所有五官都严重扭曲在了一块,他迟钝地往身下看去,却发展一条长满倒刺的长舌已经贯穿进了自己的胸膛内,正在里头进进出出,做那探囊取物似的活塞运动,鲜血就如同血泉似的,不停往外喷洒,鱼贩张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在不断流逝……那夺命长舌上的似乎有着极大的腐蚀性,才不一会儿,鱼贩张的躯体便骨肉消融,一股红水泛出来,就单剩下一张人皮了。 下一瞬,又见那女人单手一招,一张完整的人皮就跟纸片似的轻轻飘荡起来,随后没入了其文明新装的裙摆之下,不见了踪影。 …… 第二百九十一章 六国博览会 …… 相比外头风谲云诡的紧张局势,各国租界内却仍是一片歌舞升平,河清海晏的祥和之景,不过这种如蜃景般的祥和愈是宁静,背地里酝酿的暗波便愈发剧烈汹涌,不知在哪片隐秘阴暗的角落中,正有那么一双黑手,在拨弄挑动着一切。 这天夜里,位于保缘路的法租界总领事馆大厅内,此刻却正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今晚此地汇聚了各界显贵名流,众人齐聚于此,乃是为参加那六国博览盛会而来。此地举办的六国博览盛会,乃是借鉴了大不列颠帝国操办的万国博览会而来,由津城各家租界领事协商发起,还顶着小万国博览会的噱头,举办方每三年一轮,算上今年已经是开办了三场,有九个年头了。虽说排场自然远远不能同原版的万国博览会相比,但饶是如此,也算得上津城周遭难能一遇的盛事,规模也不小了。 既然说是博览会,那自然少不了各类展品。放眼望去,此时偌大的厅堂之内,充斥着各式各类的展品,有取自千丈深海,颜色鲜红足有成人那般大小的罕见血红珊瑚,有产自别国异域,功效特殊起催情助兴滋阴补阳之用的滋补圣品,也有制式规整别致,工艺精湛线条匀称的现代工艺制品,奇珍异宝,数不胜数,品目之繁多,样式之奇特,直叫人眼花缭乱,大开眼界。 林成与朱国福二人今夜正巧也在这六国博览会的现场。朱国福拉着林成逛来看去,二人就好比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什么都新鲜,见什么都觉着新奇。 “天呐,阿成!这好大的一只鸡啊!”朱国福惊讶地指着一只圈在笼子里的黑色大鸟嚷道,“这要是做成烧鸡,得够吃多少顿的!” 林成循声看去,只见一只高约七尺,雁身驼蹄的细颈黑色大鸟,正在笼子内低头啄食着什么,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物种,只是暗暗感叹天地造化之神奇。不过,林成来此的本意却并不是为了开什么眼界,乃是想着为了遇人而来,他已经留意目寻了那人许久,只是看来那人今日却并未来此的,这也让其不由暗感失落。 不一会儿,朱国福又驻足在一副巨大的油画前啧啧称奇:“阿成!你快看,这些个洋人也真不害臊,居然把这么大一副少女的画像就堂而皇之地给挂在这儿了。” 林成只瞥了一眼,便脸色一僵地赶忙收回了目光,并连忙快步走了开去,惹得朱国福暗自好笑。 虽说他朱国福没啥实在的道行,但论交际能力却是一等一的,除了同本土的佛老两教中人打成了一片,就连西洋传教士也相识不少,用他的话说,那就是“中西合璧,土洋结合!”,宗教发展也得顺应世界发展变革之潮流,为的就是争取有朝一日,能够冲出亚洲,冲向世界,他和林成二人也好拓展一下国际业务,也他娘的赚一把洋人的外汇! 这不,在此前一次布施救济的时候,朱国福便偶然结识了一位名叫纳兰德的天主教徒,据说还是租界天主教堂的首席主教,身份不凡,凭着一双好嘴皮子,朱国福把这位纳兰德主教给说得是一愣一愣的,立刻将之奉为了上宾,天天咩斯特朱长,咩斯特朱短的。此番林成二人便是受他的邀请,才有机会参加这盛大的六国博览会。 为了烘托氛围,大厅前头还临时搭建有一张三丈来长的方台,正对方台之上綴有一盏流光四溢的七彩琉璃灯,光彩夺目,以供大家斗宝争辉之用。若是有人自觉手中有奇宝的,便可立上台去,在人前展示一番,要知道能在此地各界名流面前出尽风彩,那端得是一件抬高身份,极为有面的事。再加上各国租界的脸面之争,故而这三丈方台上的光景,才是每轮盛会必不可少的重头戏。 林成二人且走且看,待得博览会进展过半,这时,忽有一位西装领带的儒雅老者立上台去,拱了拱手,用一口字正腔圆的国文宣布道:“女士们先生们,各位尊敬的来宾,鄙人庞山海,幸得贝纳尔先生的垂青,下面将由我来主持每三年一度的博览斗宝争雄大会!” “还是老规矩,本次来宾所展示的珍宝,将由我及委员会鉴宝小组亲自参与鉴定,超过一定价值的,会颁发我们六国博览特别委员会的证书文印,受我们委员会的庇护,若是想要变现换取金银现钞的,本委员会愿以高出市面一成的价格予以收取,绝对是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好了,下面我宣布,本届博览斗宝争雄大会正式开始,若是诸位手中有什么了不得的奇珍异宝的,大可以站上台来,让大家开开眼!” 话音才落,便有一大腹便便的胖子自信满满地上了台去,朝老者略一躬身,而后便从怀中取出一杯盏样的物件来,该杯盏式样小巧别致,通体泛红红,在七彩琉璃灯的映照下,鲜艳就跟能滴出血来似的。 那名叫庞山海的老者小心翼翼地接过杯盏,只细细观瞧了几眼,便笑脸一开地宣布道:“大明朝宫廷御用如意云纹剔红盏一件,确实是件宝贝,目前估价约在五千大洋左右,可颁授证书文印。” 那大腹便便的男子似乎也早就清楚自己手中之物价值几何,他信服地冲老者再次躬了一身后,便由其他工作人员领下了台去。 这方才开始,便有一件价值不菲的宝贝显露,全场的气氛无疑被调动了起来。接下来的功夫,不时会有人携宝接二连三地登上台去,而那位叫庞山海的老者,怪不得能被授权主持如此大的盛会,其不论眼见还是阅历都真不是盖的,众人所展示的宝贝,他仔细观瞧一番后,基本都能悉数说出此物的大致来历,以及作价几何,一些滥竽充数,一文不值的古怪物件也是逃不过他的眼睛。 其间,同样有不少洋人登上台去,耀武扬威似地展示出一些自身收藏的宝物珍品,而这其中自然不乏一些从中华各地搜刮征敛来的奇珍异宝。 更有一位叫罗伯特的英国富商,好家伙,那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知从哪儿搞来了两副殷红如血的棺材,里头还装着一男一女两具栩栩如生的清朝古尸,跟献宝似地差人给搬上了台来。如此一来,饶是庞山海修养不错,也不由脸色一黑,眼珠子都快瞪直了。 庞山海大感晦气,但考虑到对方身份的特殊性,他略一沉吟后还是象征性地巧妙评估了一番:“咳咳,前清嘉庆年间男女合葬古尸一对,虽已存逾百年,但仍能保持尸身不腐,也算奇异了。但因古尸特殊,不符合大多数人的收藏要求,故其收藏价值难以定论。本委员会暂给以两千大洋的定价,并颁授证书文印。” 第二百九十二章 法国领事 “罗伯特先生,您可真是好眼光啊!这种古尸若是放到国外,再遇到合适的买家,或许能卖出一个好价钱。”庞山海脸上挂着装饰性的假笑,不咸不淡地冲那英国佬客套了一番,说实话若不是这洋人的哥哥是英国租界领事,他才不会给对方这般好脸色瞧的。 那神经大条的英国佬听庞山海这么一说,不禁兴奋地连说了好几个“verygood”,并当即表示要好生收藏,给运回到大不列颠去,据说还要给这两具古尸办什么巡回展览,好给尸体增增值。 “这个洋鬼子,也太损阴德了,居然连人家的尸体都不放过,简直是丧心病狂!”朱国福没好气道,“阿成,你说这洋鬼子该不会是有那啥奇特癖好吧?” 正这么说着,朱国福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下一瞬忽地脸色一变道:“阿成啊,这两具尸体八成已经成僵了吧,会不会他娘的大半夜的突然起尸啊。” 林成点了点头,直言道:“没错,是已经成僵了,而且血棺入葬,想必当初这二人都不是善终的,戾气只怕不小。” “咳咳……阿成啊,我突然有些困了,这也没啥好看的了,咱们这就打道回府吧。”这下子,朱国福有些坐不住了,拉着林成就要往外走。 林成不动声色,笑着拽住了朱国福道:“福叔你且放宽心吧,刚才我无意中发现这两具尸体上,竟都有绘有镇尸用的符咒经文,那都是以特殊的颜料混合着朱砂撰写上去的,遇水难融,只要这些外国佬不会异想天开地给这两具尸体搓澡,就不大可能会出事的。” 朱国福也是脑袋转得极快之人,立马就联想到了其他的一些讯息。 “那这么说来,这外国佬后面有高人相助啊,难怪敢他娘的做出藏尸这种举动。” 林成微微颔首,目光却是不经意地滤过人群中的某处,眼中隐隐有紫光敛去。 “而且,待会儿只怕还有好戏看的……” 朱国福听得是云里雾里,颇有些不明所以,他问林成,林成却是笑而不语,在这个当口倒是卖起了关子。 这个奇葩英国佬的插曲很快过去,斗宝会继续往下进行,待得又有两人上台露过宝后,台上的庞山海看了眼手中的样表,见时间差不多了,他便清了清嗓子,忽地将声音抬高了几个分贝道:“各位女士们、先生们,下面本届博览会主事人,租界领事贝尔纳先生将为大家展示自己的藏品。” 庞山海的话语无疑是激起了大家的好奇心,话音才落,便见一个仪态端庄的曼妙女子手举着托盘缓步立上台来。待得托盘上盖着的红布被扯去,其内却是一个精致的檀木香盒,大家的目光都被这个盒子给吸引了去。 曼妙女子纤手一抬,木盒微启,立时有一股奇香自盒内发散开来,如兰似麝,异香异气。说来也怪,一闻到这股奇香,大家的精气神都是莫名地有所振奋。这种变化十分微小,常人几不可察,不过林成倒是敏锐地感知到了。 这股异香的来源乃是盒内一团黄乎乎的物事,此物黄中带白,足有婴儿拳头大小,上面还覆盖有一层硬化的透明胶状物质。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天呐,好独特的味道,简直令人沉迷。都说法国香水闻名遐迩,这莫非是哪种制造香水的香料不成?” “要是身子上擦拭了这种香水,我家老爷绝对会整天粘着我,对我百般宠爱,尽施手段的!” …… 对这东西的来历在场众人都颇为好奇,要晓得在场不少人那都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见识方面自然不浅,可都是摸不透此为何物。贵为一地领事,贝尔纳所拥有的财富自然不在少数,其所展示的藏品也必定是珍品无疑,众人皆意有所惑,大感奇特,你一言我一语地各自交谈揣测着,而出于女人对香味的天生执著,在场的不少贵妇小姐都认定这应该是某种特殊的香料来着。 “阿成,你能认出这团圆不溜秋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来头吗?我怎么感觉这香味闻着有些怪怪的,该不会有毒吧?”自从上次遭遇那法兰西老妖婆一事后,朱国福对任何但凡与法国女人有关的东西都存了抵触之心。 林成摇了摇头,饶是他也瞧不出此物的来历,不过直觉告诉他这团黄涔涔的物事,绝对不会只是什么香料一类的简单东西。他正思量细想着,可下一瞬,他忽地察觉到自己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盯上了自己。他第一时间回转过身去,眼神迅速锁定在了离自己几米开外,人群里头一名目光灼灼的外国男子身上,并冲其咧嘴一笑。 那名外国佬显然没有预料到林成的灵觉竟如此灵敏,目光交错的刹那,不禁下意识地回避了开去,并与周围的人热切交谈了起来,脸上笑容热烈,似乎并没有将林成放在心上,只是那份热烈的笑容之下,却分明多了几缕隐晦的寒意。 一旁的朱国福自然察觉到了林成的异样,正欲开口问询些什么,恰在这时,台上的庞山海就跟准备引吭的公鸡般忽地抬高了强调:“各位来宾,有关此宝的来历,鄙人也不甚了解,所以下面让我们用掌声有请贝纳尔先生亲自为大家解惑!” 话音才落,整个厅堂内顿时掌声雷动。 在热烈的掌声中,只见厅堂前头侧对着展台的楼梯上,一位大头宽额的谢顶中年男子自楼梯上缓步而下,身后还跟着两个随从,这位就是法租界的领事大人贝尔纳了。还别说,这贝尔纳发量看着虽少,却一点都不油腻,自带着一股儒雅华贵之气。只见其脸上挂着笑容,一边随和地同众人打着招呼,一边走到了台上。 那庞山海自然是毕恭毕敬地为其让了路。 要说这贝纳尔也是大有来头之人,其祖上数代都曾被法兰西国王授予爵位,其祖父更是在波旁王朝时担任重臣,可谓是名副其实的贵族子弟。后因世道变换,他亦无心参与斗争,遂远走他乡,借着列强对华侵略的机会,来到津城做了个偏居一隅的小小领事,自其担任领事至今已有十多个年头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黄宝 “女士们、先生们,十分荣幸今晚诸位贵宾能够来参加此次由我法兰西帝国主办的博览盛会……” 因在场多数都是华人,贝尔纳便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同在场之人客套了几句,此举顿时博得了在场不少华人的好感。 “诸位,想必都听说过羊黄、马宝这类东西吧?”贝尔纳开始切入正题道。 “贝纳尔先生,难道说您手里头拿着的便是羊黄、马宝中的一种?”有年岁尚轻的男子不禁发问道。 有人当即反驳道:“不可能,我当年在外头行商的时候,也曾得见过羊黄、马宝这样物事,但都有股子怪味儿,怎可能还有如此异香的。” 在场一位早年留学东洋,接触过西医的男子也是有些疑惑:“羊黄、马宝虽说是宝贝,但归根结底,本质上都是结石罢了,虽有些妙用,却也只能算得上是珍惜,以贝尔纳先生的财富地位,只怕此物另有玄机。” …… 众人疑惑正浓,这时见关子卖得差不多了,贝尔纳适才娓娓道出了此物的来历。 “诸位,实不相瞒,在下得到此物之后,也是翻阅了不少清国古籍,还特意请教了几位懂行的能人异士,才确定了眼前这团东西乃是叫做黄宝的奇物。” “黄宝,没想到世上竟真有此奇物。”林成喃喃,他虽识不得此物,但是却在一本游方道士所撰的古籍上见到过有关此物的记载。 “阿成啊,这黄宝是啥东西来着?贵重不贵重?这个得值多少大洋呐?”朱国福搓了搓手,一谈到宝贝,他就不自觉得兴奋了起来。 “福叔,黄皮子这种东西你应该不陌生吧?”林成沉声道。 “所谓黄宝,乃是成了精的黄鼠狼,日夜汲取日月精华苦修长达百年,方能在体内凝结出那么一小块来,而此物的生成极为严苛,虽会随着黄鼠狼道行的精进而愈发浑厚纯粹,但十年仅为分厘,百年方得寸许,台上之物倘若真是黄宝,那估计至少得有数百年以上的凝积了。相传每当有老黄鼠狼感觉到自己寿元即将干涸离世之时,就会将体内的黄宝排出,再辅以秘法将自己毕生的修为灌注其中,以福泽族群后辈。” “黄皮子?福泽族群后辈?”朱国福听得着实有些云里雾里。 林成继而又道:“要知道黄鼠狼这种东西虽十分狡黠,却极为有族群观念。虽说万物有灵,飞禽走兽,草木虫鱼,凡有七窍者皆可成道,但相比于人类来说,其他生灵能够走上修炼之途的条件却更为严苛,成精成怪者,近乎万不存一。而黄宝此物,便是一种极为特殊的物质,典籍记载相传此物具有脱胎换骨,点凡成精的神妙,黄鼠狼一族相比其他生灵,多有成精成怪者,便与此相关。而且……” 朱国福瞪大了眼珠子,听得是一愣一愣的,见林成卖关子,他咽了口唾沫,赶紧追问:“而且什么?” 林成不紧不慢道:“据典籍记载,此物除了有上述妙用外,若是常人得幸服之,还能够起延年益寿,祛病净身之用,修道之人将其炼化,于自身修为也是有不小裨益的。” “点凡成精,延年益寿?既是这种稀世珍宝那他为何还舍得拿出来拍卖?”朱国福大为疑惑,“像这种宝贝不是得应该好好珍藏起来,行那锦衣夜行之举,谨防消息走露吗?” 林成亦是不解,这法国老男人的心思着实有些让人捉摸不透。正这样想着,却听得台上的贝尔纳正嚷声介绍起了此物的来历。 “其实黄宝此物,乃是山中精怪……便在体内凝结积聚出黄宝这种东西来……寿命……” 看来这贝尔纳为了弄清此物的来历,着实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其此刻所言,基本上与林成所知晓的相差无几。而此时关于其手中那块黄宝的来历,他也是简单介绍了几句。按照贝尔纳的说法,此物乃是前不久一支由法国佬组建的矿藏勘探队,在津城周边某处深山老林里进行勘探挖掘工作时,意外所获的。当时那领队的法国佬只觉得此物奇异,蕴有异香,还以为是某种不知名的名贵香料,就将之给带了回来,并献给了他。 只是不知为何,那贝尔纳是真不知悉还是故意有所隐瞒,竟将此物对黄鼠狼族群的重要性一事给略去了,也不知其安的究竟是何居心。 林成眉头微皱,心底对此人不免得生出了几分戒备之心来。而相较于他的冷静,在场的绝大多数宾客在听到黄宝能够延寿的妙用后,却个个呼吸急促,面带潮红异样起来,一双双饱含欲念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贝尔纳手中的那块黄宝,那模样就好比饥渴壮汉遇着了思春怨妇,勾动着人们心底里头最原始本能的欲望。 台下一片哗然,对于在场这些有权有势的社会上流阶层而言,他们享受着许多常人所享受不到的优渥生活,也拥有着常人所难以企及的快乐,他们无需为生计发愁,可能人生的每一天都是在思索着如何享受生活。而正因如此,他们也更害怕失去,任你家财万贯,富可敌国,任你风华绝代,倾国倾城,可到头来却终究免不了化为一抔黄土,在人类最终的宿命面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而也就是这种平等才让他们倍感恐惧。拥有的越多,越害怕失去,这便是人的天性。对这些人来说,只要还能活着,就依旧能够享受财富带来的快乐,死了那就一切成空了。而现在,眼前就有这么一件能够延年益寿的宝贝,可以帮助他们对抗衰老与死亡,这就好比抓住了他们的关键命脉,他们焉能不疯狂? “领事大人?这宝贝真的有您说的那般神奇吗?” “贝尔纳先生,敢问此宝是否出售,您要是出售,我愿意以我一半的家产,不!九成的家产作为交换!” “还有能够延长人类生命的黄宝,上帝啊,中国可真是片神奇的土地,有了这宝贝,我还能再娶两房姨太太。” …… 望着在场那躁动不安的人群,贝尔纳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片刻之后,他左手微抬,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而后郑重说道:“诸位,我以法兰西帝国的荣耀保证,我手中的黄宝确有能使人延年益寿的神效。除此之外,借着今天这场盛会,我还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要与大家分享!” “现在我宣布今晚将以拍卖的方式向大家出售此宝!在场诸位都可参与竞拍!价高者得!” 第二百九十四章 老爷山 话音才落,台下已经是此起彼伏的竞价声,众买客你挣我夺,不断抬价,简直快杀红了眼。最终以三十万大洋的天价被一暗地里走私药品的药贩买办给竞走了。 “恭喜刘公拍得此宝,其余诸位也不必太过失落,眼下却还有其他机会的。”贝尔纳目中含笑,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这里有一处宝藏的下落,里面或许会有比黄宝更加珍贵的神物,不知诸位对此可否有兴趣?” 贝尔纳此言一出,全场刹那寂静,随后便爆发出排山倒海般的欢呼与怒吼,放眼望去,人们脸上尽是殷红般的病态狂喜。 这消息不可谓不重磅! 在天大的诱惑面前,人们近乎失去了理智,就连一些一向稳重的大人物也同样坐不住了,这其中不乏各国列强领事手下的代表,但见他们目光闪烁,个个神色微凝,心底已然有了盘算计较。 “贝尔纳先生,恕我等冒昧直言,我们如何知道这处神藏是真是假?您说还有比黄宝更珍贵的神物?又有几分把握呢?” 这时,有人出言试探道。 “是啊是啊,我们如何知道真假?!” “虽说失礼,但我等还有个天大的疑惑,倘若那里头真有那么多宝贝,您为何还要好心告诉我们?” “陈二哥所言甚是,还请贝尔纳先生为我等解惑。” 不断有人出声应和着,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贝尔纳必然是有所图谋的。 贝尔纳对此早有预料,但见其微微抬手示意,全场立时变得安静起来。见时机差不多了,便听得他轻咳一声,神色一肃道:“在场诸公,想必大家都欲晓得,先前那块黄宝究竟是勘探队从何处得来的吧?” 贝尔纳鹰视狼顾,目光扫过在场诸人的脸颊,继而一字一句道:“长…远…县…老…爷…山…” 老爷山?! 台下诸人闻听此言,纷纷面色大变。那老爷山可不是处善地儿啊,这群法国佬居然敢打此地的主意! 自清末战乱时起,国统不一,阴阳失衡,天地间邪气滋生,一些依托于牛鬼蛇神,善于蛊惑人心的邪教组织便在神州大地生发蔓延开来,而死灰复燃的白莲圣教更是其中佼佼,该教侍奉三阳无生老母,并以那空冥的真空家乡为噱头,不断拉拢吸取广大的底层贫苦百姓入教,发展势头实为迅猛,犹同洪水过境,只三五载,便俨然成了清庭的偌大祸患。津城周遭自然也是有着白莲圣教的分支,信徒繁多,异常兴盛,而其中的教首姓冯,对外自称三阳老爷,打着济世救民的名头,在津城一带作威作福,更是纳起了二十几房姨太太。 眼看自己的统治受到动摇,那满清朝廷再也无法坐视不理,不断派以重兵围剿白莲圣教,津城一带的白莲分支自然也难逃镇压。那三阳老爷一看自己的好日子即将到头,不多做抵抗便领着余下教众仓皇逃入了深山老林之中,也就是现在的老爷山一带,企图避一避风头。可未曾想那满清朝廷却是兀地下了斩草除根的决心,势要将白莲教剪除干净,饶是三阳老爷已经逃遁到了深山之中,却依旧是在劫难逃。 那三阳老爷也是位心狠手辣之人,大难临头,他自晓难有活路,便先毒死了自己的一干妻妾子嗣,而后自己也一头吊死在了某棵歪脖子树上。其死后,余下教众亦是被官军赶尽杀绝,屠戮殆尽。其后,当时的官军将领还不解气,竟下令将三阳老爷鞭尸枭首,狠狠发泄一顿这才作罢。 自从那以后,白莲圣教埋骨的那片山域便渐渐被附近的山民唤作了老爷山,这便是老爷山的由来。这片山域虽杀业过重,但起初却并无任何诡异之事发生,直到几年后某个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夜晚。曾有数位夜间狩猎的山民无意间看到一道血色匹练自天而降,落在了老爷山方向,自那时起,老爷山附近便无端地起了山雾,终日不可驱散,并时有鬼哭陈陈,而每当雷雨交加之夜,亦会有金戈铁马厮杀呐喊之声响起,动静奇大,搞得附近六畜不宁,人心惶惶。也不知何人说起,那是三阳老爷及其手下阴兵在作祟,他们死后怨气滔天,无法超度,便化作了厉鬼凶魂徘徊在此地久久不愿离去,倘若有人误入此山,恐要叫那些三阳老爷的阴兵阴将给勾了魂去。 也曾有两个大胆的猎户汉子偏偏不信邪,结伴入了那老爷山里头去。结果却只回来了一人,并且活着回来的那人也精神失常,平日里大多数时候还是疯疯癫癫的。 据那疯癫之人片刻清醒时所言,那日他二人莽莽撞撞地闯进老爷山后,竟遇到了一具身着血衣的无头尸体,那具无头尸体骑着高头大马,原本正在数丈开外的山林间游荡,似乎是察觉到了二人的气息后,竟调转马头朝着他二人奔袭了过来。 不待其近身到跟前,便有一道空冥阴幽的男音不断重复着。 “二位,你们见过吗?” 他二人哪见过这般场面,早已吓得是魂飞天外,口不能言了。 失魂了片刻,另一个糙脸汉子倒是壮着胆子,颤颤巍巍地开口问了一句。 “什……么?见过……什么?” “我的脑袋!” 听到有人答复他,那马背上的无头男尸忽地变得极为激动,一连三问。 “你见过我的脑袋吗?” “我的脑袋究竟去哪儿了?!” “你看见我的脑袋了吗?……” 那声音阴冷刺骨,如一汪寒彻的冰凌直刺进人的心里。 “不不不!我没见过什么人头哇!”那糙脸汉子哪见过什么人头,误以为无头男尸要向他复仇索命,吓得都快哭了,急忙摇头甩脑地回答道。 不料那无头男尸却忽地不动了,沉寂半晌后,只听得一道空冥不知来源的声音忽地冷冷说道:“不!你肯定见过我的脑袋,我看你的项上人头就挺像的!是不是你取走了我的脑袋……” 第二百九十五章 意图 话音才落,便见那无头男尸忽地左手一握,其眼前的糙脸汉子旋即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制住了,双脚不由离地而起,悬在了半空当中。而此时,糙脸汉子的表情扭曲,全身青筋暴凸,却是显得极为痛苦,就如同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叫声喑喑哑哑,双脚乱蹬,眼看就快要断了气了。 不料下一瞬,随着无头男尸胯下的阴马一声嘶鸣,便见一颗好大的人头冲天飞起,而糙脸汉子那具失去了脑袋的无头尸体,则是晃了晃,而后一头栽倒在地,不断有殷红的鲜血自脖颈处喷涌而出,惹得周遭血腥气大作。 再看那颗已经离体的人头,好比泥地里刚被人拔出的芋头似的,还连着部分筋皮血肉哩,就被滚烫的血水裹挟着落到了无头男尸的手里。无头男尸提拎着血辫,就跟穿衣服似的,迫不及待将糙脸汉子的人头放在了自己空荡荡的脖颈位置,兴奋地比划了一番。 这一切看似很长,其实仅发生在转瞬之间,而这时,在浓郁的血腥气的刺激下,另一个方才被吓懵过去的汉子也总算恢复了清醒,看着眼前那变态无头男尸摆弄着他同伴脑袋的诡异一幕,其视觉神经受到了强烈冲击。 一瞬间,恐惧感与求生欲同时充斥在他身上,来不及悲哀,汉子赶忙撒腿就跑,在强烈求生欲的刺激下,他东滚西爬,如狗彘般在杂草丛生山林间摸爬奔行,不断有尖锐的树枝灌木划破他的衣物,在其血肉表皮上留下一道道刺目血痕,而此刻他哪还顾得上疼痛,只想尽快脱离那骑马男尸的视线,好留个活命。 不多久汉子便已经跑出去了老远,他回首望去也不见那无头男尸追来,似乎已经脱离危险了。 这时,原本久伫在原地未动的无头男尸却是一把扔掉了自己手中的人头,气急败坏地怒吼道:“这不是我的脑袋,我的脑袋在哪儿?我的脑袋在哪里啊?!” 这样说着,无头男尸一夹胯下的阴马,那阴马似乎与其心灵相通,两只铜铃大的马眼中立时亮起了两抹绿光,一人一马的身影渐渐虚化,开始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处于亡命奔逃中的汉子正觉吃力,却不知从哪儿忽地刮来一阵彻骨的冷风,竟让其心底不由生出一阵恶寒,连身上的汗液似乎都被冻结住了。紧跟着,四面八方便都传来了马蹄哒哒之声,缓慢而有节奏。 这声音简直无孔不入,且愈来愈近,此刻落在汉子的耳朵里,竟好比催命音符似的。 “这……” 汉子不由愣在了原地,脑瓜子一片空白,他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仅仅停摆了几个呼吸的功夫,便见其左前方虚影接连闪动,却是那阴马驮着无头男尸,在眨眼间就到了自己跟前。 汉子后脊发凉,只感觉自己的心就像是被揪住了一样,连思绪都快静止了。他的瞳孔瞪得老大,面对这高头大马,他不得不保持着仰视的姿态。 先前还没发觉,此刻如此近距离接触下,汉子这才瞧清,那无头男尸身上没有一块皮肤是完整的,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肉缺口,大多呈三角形状,深可见骨,就如同一张张开着的小型嘴巴,不断有浑浊的血水脓液一滴滴地顺着这些小口子溢出,看得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这时,无头男尸又阴惨惨地问道:“我的脑袋去哪儿了?你有见过我的脑袋吗?!” “我…汉子哪有见过什么天杀的人头啊,可自己同伴的下场还历历在目,他吞咽了几口唾沫,心念电转间忽地异想天开道:“见过,我见过!” 闻听此言,无头男尸显得极为激动:“在哪?我的脑袋究竟在哪?!” 汉子的心中大为忐忑,但眼下为了活命,他又只好继续编篡道:“看到那处山头了吗,你的脑袋就在那座山头的一棵歪脖子树上。” 说罢,还特意用手指了指最远处的一座山头。 兴许是没了脑袋无法思考亦或者是别的什么缘故,那无头男尸听罢就竟真的丢下汉子不顾,径自化作一道阴风寻自己的项上人头去了。 趁着这会儿功夫,汉子哪还敢耽搁,急忙逃离了老爷山。只不过虽说是死里逃生,侥幸捡了一条命回来,但他回去不久后就突然生了一场骇病,而后就莫名其妙得精神失常了。 发了此等骇事,附近的山民自不敢再去老爷山一带活动。而此后这数十余年来,陆续不是没有其他事情发生,但凡进入此山之人皆无一幸还,也使得老爷山的凶名更甚,成了津城一带老百姓心目中不敢随意提起的一处禁忌之地。 可今时今日,贝尔纳却突然告诉大家,那处珍贵的神藏居然就藏在老爷山里头,这让在场之人不免生出诸多顾忌来,一时间竟没有人再开口多问些什么。 “怎么?诸位莫非想要不冒任何风险就妄图取得天大的好处,那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贝尔纳冷哼一声,目露讥讽之色道,“天底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其中的风险与收益,诸位自己好生考量吧。” “当然,这老爷山里头虽有风险,但诸位也不必太过忧惧,对那山中的妖鬼,自会有人去对付它们。” 贝尔纳沉淫权术经年,对人性的掌握把控早已是炉火纯青,为了消除某些人的顾虑,他跟着又有意地释放出了部分消息,而从先前那只勘探队能够安然带回黄宝来看,其所言真实性还是能够得到验证的,这也让不少人的心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眼见此景,贝纳尔进一步趁热打铁道:“这里鄙人也有个消息要告诉大家,要不了多久,我将再组织一支勘探队前往老爷山寻宝,嘿嘿,有兴趣同往的朋友,等博览会过后尽可与我们庞老板详谈,我自是十分欢迎大家能够加入我们的队伍,当然这也是要有一定条件的……” …… 第二百九十六章 跟踪 …… 待得博览会散去。 法国领事馆的某处厅堂内,庞山海正在毕恭毕敬地往那贝尔纳领事汇报着什么情况。 “领事大人,林家、李家、房家方才也已经私下找过我了,如此一来,除了漕运郑家等个别未参加此次博览会的家族外,但凡津城排得上号的各大势力,都有意愿参加此次老爷山寻宝之行。另外那如今盘踞津城的周大帅,似乎对此也颇有兴趣……” “哦?周百海这只老狐狸也有兴趣参加?”贝尔纳轻应了一声,目却光一直停留在手中的古籍之上,让人看不清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庞山海见状不由神色一正道:“需不需要属下回绝他们?” “那倒不必,他们自愿参加那是再好不过了。”贝尔纳却是摆了摆手,似笑非笑道,“原本我还怕人数不够,若是再加上他手下军队,那就戳戳有余了。” 贝尔纳此言明显大有深意,庞山海虽然好奇,却也不曾多问一句。什么事该知晓,什么事不该知晓,能本本分分地做好一个下属该做之事,这也是庞山海能得贝尔纳器重的缘由之一。 “对了,条件他们都答应了?”这时,贝尔纳缓缓合上了手中的古籍道。 “照您的吩咐,各大势力都按清单上的要求分别准备材料去了,这些材料虽然难寻,但集合各方之力,于下月初九前定能准备妥当。”庞山海微微躬身,一脸恭敬道,“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属下擅自做主,又在各大势力准备的材料里添加了几样无用的普通材料,望领事大人恕罪。” 贝尔纳点了点头道:“嗯,你做得很好,倒是有心了。” 得到贝尔纳的肯定,庞山海自是难掩脸上的喜色。 这时,贝尔纳又问道:“弗兰克去哪儿了,我怎么没见到他的身影?” “禀领事大人的话,弗兰克先生特意托我代为向您报告,说他方才在博览会上遇到了一个有意思的人,等博览会结束以后要去会他一会。”庞山海如实回道,“另外,您嘱咐其准备的十八个属虎的童男和十八个属虎的童女,他也已准备妥当。” 弗兰克同贝尔纳一样,都是来自法兰西帝国,深得贝尔纳的器重,此人极为神秘,似乎带有一层迷雾,饶是庞山海追随贝尔纳这么些年,也从没看清过这个人,心中对其自是十分忌惮。 “好了,你下去吧。”贝尔纳摆摆手。 庞山海闻听此言,又是躬身施了一礼,而后才缓步离去。 屋子里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这时,贝尔纳忽地站起身来,朝着摆在屋子中央的屏风走了过去。 庞山海哪里晓得,在这屏风后头的幽暗中,竟还藏有一人。 “大师,事情都按照计划准备得差不多了。”贝尔纳对黑暗中的人影微微颔首,语气中竟带着一丝恭敬的意味。 “怎么?后悔了?”黑暗中的人影揶揄道,声音低沉沙哑。 想着心底的那位女子,贝尔纳坚定道:“哈哈,我可不后悔,服用黄宝之后,红袖的肉体生机已经保住了,若是能再得到那件宝物,她便能彻底苏醒了,此行我无论如何都要得到它!” …… 博览会结束,林成和朱国福二人亦是随着众多宾客离了场。随着一辆辆崭亮的汽车驶离,保缘路上也是清冷空旷了起来。 已是子时了,这个时辰饶是黄包车的影子也瞧不大见了,林成和朱国福二人便只得徒步回家。好在这保缘路与河海路隔得不远,以二人的脚程倒也废不了太多功夫。 “阿成,对那法国佬的提议,你可有什么想法?”朱国福忍不住好奇道。 林成笑问道:“怎么,福叔,你对那处宝藏也有所兴趣。” “嘿嘿,宝藏谁人不爱。”朱国福咧嘴一笑,坦诚道,“只不过宝藏虽好,可这趟浑水却有点深呐,我俩还是不去掺和为好。” 林成心中虽早就有了决断,却依旧打趣儿道:“那我俩可真是错过一桩天大的机缘了。” 看来这老小子精明的很,根本无需自己再多说什么。今日那法国领事贝尔纳借着博览会之机,如此大张旗鼓地吸引各方势力一同参与寻宝,摆明了是要利用大家。但这是阳谋,参加与否全凭自愿,利用的就是人性的贪婪,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知道那处宝藏里头有比黄宝还珍贵的神物后,各大势力就不可能坐得住了。可贪婪却往往是祸患的根源,香饵之下,必有死鱼,参与其中的各大势力,能侥幸得到宝物的又能有几人呢?只怕很大一部分人都是为他人白白做了嫁衣。 这些道理大家都懂,但总会有人心存侥幸,幻想自己或许就是那位幸运儿。能够在巨大的诱惑面前保持清醒的,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做到呢?总之,这嫁衣谁爱做谁做去,反正他林成二人是不打算掺和了。 正这样说着,林成却忽地眉头微微一皱,就在方才他察觉到自己二人身后几丈开外的地方,似乎多了一道异样的气息。这气息似有似无,甚是微弱,好像是在刻意隐藏自己的气机,生怕被人发现似的。 “果真有人跟来。”林成心中冷笑不迭,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其脚下步伐亦是丝毫未顿,却改变了行进路线,开始领着朱国福有说有笑地往偏僻的小巷道里拐去。 朱国福起初还以为林成是要带他抄什么近路,便也没多问什么。可如此再走了一小段路,却遇到了个三面环墙的死胡同。 “阿成,我们……?” 朱国福刚欲问询,恰在之时,原本走在前头的林成却忽地转过身来,目光瞥过身后某处阴暗角落,神色冷然道:“怎么,都跟了这么久,阁下还不打算现身吗?” 从那处阴暗中不禁传来一声轻咦。 “咦?居然被发现了?你是如何察觉到的?” 话音才落,却见一个身形挺拔的男子缓步从那片阴暗中走了出来,林成眸中精光一闪,便瞧清了对方的样貌,来人正是林成先前在博览会上留意到的那个外国男子。 …… 第二百九十七章 人狼 “这个嘛,就恕在下无可奉告了。”林成莞尔一笑,不禁反问道,“倒是阁下您,一路上鬼鬼祟祟地跟踪我等至此,难道不打算给我个说法吗!?” 这尾随林成二人而来的外国男子,便是贝尔纳手底下那名唤作弗兰克的法国佬,此刻闻听林成所言,其脸上不由凶相一闪,目露狠色道:“说法?弱者是不需要说法的!” 话音未落,便见那弗兰克浑身气势一盛,化作一道黑影袭向了林成。 “这厮好快的速度!阿成小心!”一旁的朱国福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 听到朱国福的提醒,林成面色却是丝毫未变,甚至连胳膊都未曾抬动一下。 “臭小子,还真是狂妄!”眼见林成在自己面前竟敢如此托大,那弗兰克眸中的凶光更甚,奋力一拳砸向林成的面部。 不料,就在那弗兰克即将近到林成身前的刹那,却见林成忽地咧嘴一笑,而后左手微抬成掌,后发先至地抵挡在了面前,云淡风轻地便接下了对方那足以穿金裂石的一拳。 弗兰克瞳孔微缩,一击不中很快便又闪身退了开去。 “你小子有点意思,先前便隐隐觉得你身上的气息异于常人,现在看来,果真如此!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林成的实力虽让其颇感意外,却也没真正放在心上,现在的他只不过才使出两成力气,若是施展全力之下,他有足够的信心能够胜过林成。 “不过接下来我可就要动真格的了,你小子自求多福吧。” 弗兰克舔了舔嘴唇,全身上下未曾被衣服遮蔽的地方,棕褐色的毛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起来,与此同时,其原本俊朗硬挺的面孔,竟也毛发陡生,面部轮廓开始不断扭曲,不多时,竟变成了一头面目狰狞,龇牙咧嘴的狼首怪物。 “我滴乖乖嘞,没想到这还是只外国狼妖嘞。”朱国福躲在林成身后,看到那外国男子兽化成狼的一幕,也是忍不住啧啧称奇,暗叹世界浩渺造物之神奇。 “不过话说回来,阿成,这狼怪你能对付得了吗?” “怎么,福叔?”林成揶揄道,“那要不你先上,替我打探打探属实?” 朱国福没好气道:“嘿,你个臭小子,这往后一个月的早饭,你小子给我自己想办法解决!” “别啊!福叔,我……” 兽化之后,弗兰克体内的兽性已然盖过了理智,见林成二人胆敢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地谈天说地,一副没将他放在眼里的模样,其体内的暴虐嗜血之意更甚,忍不住要将他二人掏心挖肺。 “你们简直找死!” 随着一声低沉的狼吼,便见一道野兽般的身躯扑闪而出,其变身之后,速度与力量简直提升了倍许不止。眨眼间的功夫,一张满嘴利牙的血盆大口便出现在了林成头顶,并作势就要往他的脑袋咬去。 这一击倘若坐实,那林成的脑袋恐怕就会如同受到河马咬合的西瓜一般,顷刻间四分五裂。 “阁下倒是对自己的速度和力量极为自信。”林成淡淡道,面色依旧不变,待得獠牙及首之际,他浑身气势一盛,只吹得衣物猎猎作响,而后双手一横化作虚影推出,竟一上一下以呈外八字的形态抵住了那狼怪的上下两颚。 一时间,那狼怪双颚间就如同卡上了一块百炼精钢般,任凭其使力咬合,却纹丝不动,始终无法合上。 “这怎么可能!”那狼怪面色大变,幽绿的双眸中尽是不敢置信之色。自己兽化之后的力量如何强大,饶是寻常的金属棍棒,刀剑枪戟在自己的钢牙之下也能轻易折断,更遑论一双肉掌了。 “太弱了,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林成冷然,眸中一缕紫芒闪过,而后便挥出了电光火石的一拳,击中了那狼怪的下颚。 看似轻绵无力的一拳,却有狂暴的力量宣泄而出。 砰! 一阵令人牙酸的密集骨裂之声响起,随后便见那狼怪口中有半数之多的獠牙脱落,而后庞大的身子化作一团黑影倒飞了出去,狠狠地砸在了数米开外的某座院墙之上,将青石浇筑的院墙给砸出了一层层细密的裂纹。 一拳之威,竟强悍如斯! 受到如此重击之下,那狼怪再也没有半点反手之力,软趴趴地倒了下去,蜷缩在了地上奄奄一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而其原本浓密无比的兽毛亦是开始渐渐褪去,慢慢地又化作了人形,只是脸部却依旧肿得厉害。 “咦?阿成,这狼怪怎么又变成人样了!?”眼见此景,朱国福不由大感惊奇。 按常理来说,各种妖物精怪修炼到一定境界,便能够幻化成人形。但在自身受到某种重创亦或者是身死之时,其幻化之身便会被破除,从而显现出最初的本体来。而眼前这头狼怪,竟反倒是变作人形了,这是林成他二人先前未曾听闻过的,端得是好生奇怪。 林成心中也是颇觉惊奇,但其思忖片刻后,也是有了某种猜测:“福叔,我在其体内感觉到了一半属于人类的气息,看来其并非是完整意义上的妖狼的,有可能是蕴含部分妖狼血脉的缘故。” “同时有人类以及部分妖狼的血脉,难道……”朱国福脑洞大开,不禁生出了个奇怪的念头来,“莫不是其祖上和哪只狼妖有啥禁忌之恋?” “福叔,夜已经深了。”林成倒是懒得理会朱国福那古怪的想法,催促道,“我们赶紧走吧。” “阿成,那我们就这样放过它了?”朱国福指了指地上的弗兰克。 林成点点头:“走吧福叔,我在其身上并没有感觉到多大的血腥杀孽,料想它并非是嗜杀成性,穷凶极恶之辈,再说了它体内还有部分人类的血脉,就放过它这一次吧。” 只是林成和朱国福没有想到,他二人这一次起的恻隐之心,竟为他二人日后惹来了如此大的麻烦…… 第二百九十八章 合谋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已是一月之后眼看着没几日便到了约定探宝的时间 这天夜里。 诺大的督军府的某间偏房内。不时传出一阵阵叫人邪火直蹿,欲念丛生的。 原是那小瘪三周郎浪和他自己老爹新纳小姨太正在暗地里私通,行那天雷勾动地火之事。 自从他爹周总兵发动内乱,反叛成功,荣登督军之位起。这周郎浪的日子也愈发地鲜活起来,如此一来,其人渣的本性简直被他给发挥到了极致。 若是以前这人渣行事可能还有所顾忌,如今却已是肆无忌惮,彻底放飞自我了,竟五次三番地胆敢在广天化日下强抢民女,甚至连怀有身孕的孕妇也不放过,被他祸害的良家妇女不计其数,多如过江之鲫。饶是其手底下的人都对其嗤之以鼻,偷偷给他起了个周扒裤的名号。 对于自己老爹新纳的这房姨太,这周扒裤那是垂涎已久,心里头早已动了歪心思。怎奈他老爹为了尝鲜,三天两头往小姨太房间里跑,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这可把周扒裤给憋坏了正巧遇上这两天自己老爹有事公出,不在家中,好不容易逮着这么个机会,周扒裤哪舍得放过,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他老爹的小姨太竟同意了一女共侍奉父子的荒唐之事。 周郎浪这还是第一次玩弄他自己老爹的女人,自然得好好享受一番,这种强烈的新鲜感与刺激感,简直比那壮阳的秘药还管用,此时此刻,他亢奋得就如同失了智的野兽一般,发出一声声情欲沸腾的低吼。 虽说那周百海的小姨太也是经验丰富之人,但经不住周郎浪花样多,路子野,愣是被折腾得是死去活来,娇喘着连连求饶,甚至连声音中都带上了一丝哭音。 周扒裤浑身大汗淋漓,但仍兴致盎然地不停耕耘,好似不知疲倦的牲口一般,还要一边变态地发问:类似吾与城北徐公相比孰美的话题。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扒裤忽然咬紧牙关,急喘一声,正欲发泄点什么,正在这时,屋子的门“吱呀”一声,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谁?”床榻上的两人像做了贼一样,同时吓了一跳。 周郎浪原本心里头还有些发怂,但一想到此刻是在自己家里头,便又气上心头,立时叫嚣怒骂道:“干他老娘的,是哪个不长眼的龟孙子,竟敢坏……” 不过还不待他把话说完,回应他的却是“嗖”的一声,一缕寒芒自其头顶划过,离其头皮仅有寸毫之距,而后死死地钉在了身后的床头板上,竟是一柄寒芒闪闪的匕首断刃。 “亲爱的,救命!” 周百海的小姨太花容失色,惊叫一声,随手扯起一把衣物遮住了自己的隐私部位,躲在了周郎浪的背后。 眼见此景,周郎浪也是头皮发麻,哪还敢再说什么,原本到嘴边的话又生生给咽了回去,就这一会儿,他脸上的冷汗直接就流下来了。 “该不会是被老爷给发现了吧?”这时,周百海的小姨太有些紧张兮兮地说道。 周郎浪却是没好气道:“怎么可能,你别作声,要再作声,老子就把你赶出屋去!” “你个死没良心的。”周百海的小姨太面色一白,她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臭男人翻脸竟然比翻书还快,方才还对自己如狼似虎的,恨不得钻到自己身体里去,可转眼间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屋子外头依旧是黑魆魆的,听不到任何动静。 两人就这般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声,也不知过了多久。 “咦?那是什么?”还是那小姨太心细,眼尖的她看到,房门口的地毯上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一张纸片似的东西。 “亲爱的,你帮我去取过来罢。”周郎浪闻言贼目一挑,急忙推搡了一把自小姨太的香肩道。 那小姨太虽极不情愿,但心知对方这个人渣根本不讲任何情面,只得披了件薄薄的衣物,半身暴露着,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好在期间并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这时,周百海的小姨太拾起地上的纸张,粗略瞥了一眼上面的内容道:“咦?好像是一份信。” “信?快拿给我瞧瞧!”闻听此言,周郎浪催促着,也不管身上是否一丝不挂,便急迫地从床上跳将起来,并一把从对方手中夺过了纸张道。 “林成?!哈哈,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呐!”匆匆读过信件的内容,周郎浪愁眉大展,不由面露狂喜之色地连连笑道。 按照这信中记载的内容,竟是那法国领事贝尔纳竟破天荒要拉拢他一起对付林成。自从遭了虎哥那事以后,周郎浪整个人的心理便愈发得阴暗极端起来,甚至已经达到了丧心病狂的变态程度。当日,他求着法师巴颂,并不惜以李苏秀的命为代价,也要将林成碎尸万段。不曾想随后那巴颂法师竟莫名其妙失掉了踪迹,虽说不想承认,但直接告诉他那巴颂法师有很大可能已经命丧林成之手。 倘若真的连那神通广大的法师巴颂都不是林成对手的话?那自己哪还有活路可言?以他对李苏秀所作的种种伤害,怕不是要被对方给大卸八块,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他要报复林成!但他更不想死。故而这段日子以来,他一直龟缩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不敢露头,惶惶不知终日,他不知道哪日林成便会上门寻仇,多少次午夜梦回的时候,他都梦到自己惨遭林成毒手,从而半夜惊醒过来,夜不能寐。 好在现在,也不知林成又做了何事,竟莫名其妙成了法国领事贝尔纳的眼中钉,周郎浪早就从自己的父亲口中得知,那贝尔纳身后有着实力不俗的高人相助,他不相信集合他两家之力,此番还拿不下林成。 周郎浪满肚子的坏水,最是诡计多端,按照信上的内容,他略一思量,很快心中便有了一条毒计,只要从林成身边的人下手,就不怕对方不上当。 “林成,老子倒要看看,此番你小子还能如何应对?!” 第二百九十九章 朱国福失踪 津城一带的人素爱饮茶听书,朱国福也不例外,隔三差五地就要去上一遭,回来时候还沉醉回味其中,念念叨叨的,自是让林成看得发笑。 租界最为热闹的常记茶楼内。 此时厅堂前头的方台上,正有一身着长袍马褂,脸上还戴着一副粗腿小圆眼镜的说书先生在那口若悬河,侃侃而谈,说到精彩之处,还抑扬顿挫地叫唤几声,引得大家一片拍手喝彩。 台下人头攒动,数十上百位观众搁那儿磕着瓜子,说着碎语。 整座茶楼内笑声不断,掌声不绝。 朱国福自选了后方靠栏杆的一处位置坐着,独自一人翘着个二郎腿儿,跟着说书先生摇头晃脑,不时端起手边的盖碗茶抿上一小口儿,端得是悠哉快意。 窗外浓浓的黑夜,不知何时,茶楼外头的地面上蓦然出现了一道黑魆魆的影子,这道黑影实在说不上有什么具体形状,姿态异常得怪异扭曲,并不断蠕动着,仿佛有着什么意识生命一般。 可古怪的是,周遭并无任何物体映射,这道怪影就如同凭空出现似的,没有丝毫征兆。 这道狰狞的怪影如同毒蛇般不断游移着,并向着人声鼎沸的茶楼靠近了过去。 这时,一只正在门口附近觅食的野狗碰巧发现了地上的怪影,那野狗生性警觉,对危险的气息极为敏感,从这道怪影上,它感受到了一股极为阴邪的气息,吓得它浑身毛发倒竖,本能地就要逃离而去。 然而那诡异的黑影速度更快,“唰”地一下就扑了上去,宛如有着实体。那野狗只来得及呜咽了两声,顷刻间便被黑影所吞噬,彻底没了声息。只是此刻大家都沉浸在台上说书先生的妙语连珠之中,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屋外头所发生的一切。 吞噬了那条野狗后,那黑影便又化作一滩水渍的形状,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茶楼之内。 那怪影轻飘飘的,似若幽魂,在众人脚下穿行,根本没有人察觉到脚底下有任何异常。而这道怪影似乎带有很强的目的性,稍作搜寻,很快便发现了自己的目标,旋即就向着朱国福靠了过去。 朱国福正听那说书先生扯得入迷,自然没有注意到有危险接近。那黑影没有丝毫的延宕,一阵蠕动之后,便生出了密密麻麻的黑色触手,一把扯住了朱国福的小腿。 朱国福只感觉一股子邪寒入体,整个身子刹那间就再也动弹不得分毫,甚至连开口发声都无法做到。要说朱国福还真是命中该有此劫,因为今日时间着实有些紧迫,为了不错过今夜的书文,他匆匆换了身衣物便着急忙慌地出了门去,不曾想竟将林成留给他护身的器物也给遗漏掉了。 如此一来,他根本做不出任何的抵抗,就好比遭了那水鬼索命的落水之人一般,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那黑影给拖拽着,整个身子不断地往地底下沉去,直至完全没入了里头。 那诡异的黑影也随之隐没。 而诡异的是,一个大活人被凭空吞没,可其脚下地面竟依旧完好无损,较之前看不出有丝毫的差别。 茶楼内人声依旧。 …… 数日过后,林成拿着手中的信件,眼神一片冰寒。这下子,他总算知晓朱国福是被何人所掳去的了。 信上隐约可见如是字样:“要想救你的朋友,那就尽快赶来长远县丰年村向老子跪地求饶,否则我不一定能保证他能够活那么久!” “周郎浪……” 林成握拳透掌,浑身的杀意透体而出,竟叫那屋内的窗帘无风自起。 …… 深秋的清晨总归是有些寒意的,初阳虽已渐升,但山林间依旧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寒雾。 崎岖的山道上,正有两个模糊的身影一前一后,艰难地行进着,寒雾弥漫,他们的身影也是若隐若现,如同鬼魅。 山道很窄,无法并排而行。走在前面的身影乃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其身上的衣物大多竟都是用兽皮缝制而成,透露出一股山野彪悍之气,而他的手中还端着一把粗糙的自制短弩,上面还搭着一根寒气森森的箭头。 后边的身影正是林成,自知晓朱国福下落后的这一天一夜以来,因为担忧朱国福的安危,他就没怎么歇息,一直都在急着赶路。而此刻与他同行的汉子,却是他在前面的一片山林上碰到的,此人自称是附近的猎户。当时林成不巧在山间迷了路,恰好就碰上了此人,此人一听林成是要去丰年村后,当即便豪爽地主动提出可以为林成带一段路。 经过之前的一路攀谈下来,两人也就渐渐熟络了起来。 林成走在后头,看着汉子背上鼓鼓的麻袋,笑道:“赵大哥,昨儿个晚上收货不错吧?” “嘿,昨晚儿老哥我运气还真不错,居然逮着了两只兔子还有一只獐子。”汉子嘿嘿一笑,还不忘拍了拍身后的大麻袋。 值得一提的是,这汉子虽然背着一个分量不小的大麻袋,但是走起路来却是步履矫健,这一路下来都不带喘气的。 林成看了看四周的半绿半黄的密林,打趣儿道:“这荒山野岭的,大哥你时常三更半夜地出来打猎就不怕遇着个什么妖魔鬼怪的?” “嘿嘿,夜路走多了,哪有不见鬼的,更何况还是在这大山里。说实在的,那些千奇百怪的东西我还真见了不少的。”汉子咧嘴一笑,似有感慨,“不过这世道,有些人的心呐可比这些东西坏多了……” 林成点了点头,人心向来都是最为复杂的,尤其是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世态炎凉,人心之阴暗险恶可比一些妖魔鬼怪更为尤甚的。 两人就这般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很快就翻过了脚下这座矮山,过了脚下这座矮山之后,道路更是陡峭难走了许多,林成已从猎人的口中得知,等翻过眼前这座山,前面就是百凉山了,等再过了百凉山离那丰年村也就不远了。 第三百章 山神像 这丰年村地处大山深处,据传村子最早是由明末一批逃进山里的难民建立起来的,为祈求有个丰年,能够糊口填饱肚子,故村子里的先民们给起了个丰年村的名字。往后岁月更迭,又偶有进山的伐木人、猎户、采药人等加入村子,这人口稀疏的村子才得以延续下来。 二人加快了脚步,这座山里显得更为得幽寂,林中树影斑驳,偶尔密林深处还会时不时地传出一两声不知名的诡异叫声。 等差不多行至半山腰的时候,林成双眼不禁微微一眯,只见前方一颗漆黑如炭的棘皮桦下,正直直地立着一道高大的身影,这身影高约丈许,一动不动,看上去似乎是座雕像。 “咦?这是什么雕像?”林成走近一瞧,却发现这雕像的模样生得好似古怪。为什么要说古怪呢?因为这雕像脸长手长哪都长,但却出奇地只长了一条腿,身材比例极不协调。林成心觉奇怪,便围着雕像的腿部仔细瞧了瞧,却并没有发现任何碎裂的痕迹,似乎这雕像天生就是一条腿来着。 林成再抬头瞧了瞧,却发现这张数倍于常人的长脸更是异常狰狞,不仅怒目圆睁,还露着两只獠牙,像极了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 一旁的猎人望着这座雕像,却是哈哈一笑道:“这是山神的神像。” “山神?”林成有些诧异,“此处的山神就是这副模样吗。” 自古以来,中华各地就都流传有山神一说,有大山之处多有山神,据典籍记载,其实所谓的山神大都是一些在山中修炼有成的精怪,每个地方的山神都是不一样的。这些山中精怪欲成正果,为了能够享受一定的香火,便会偶尔显露神迹,庇护一方,借助百姓的信仰之力修行,久而久之,便会被当地的百姓当作山神,山神一说由是而来。 猎人点了点头:“对,它差不多就是这副模样的。” 不知怎的,看着眼前这座怪异的雕像,林成总隐隐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有见过或是听过似的。 “哦,我知道了。这是山魈!”林成一拍脑袋,总算想到这模样怪异的山神雕像是何东西了。 《山海经·海内经卷》里便有对此物的记载:“南方有赣巨人,人面长臂,黑身有毛,反踵,见人笑亦笑,脣蔽其面,因即逃也。”这说的便是山魈。山魈,乃是山中的一种精怪,其身长体黑,堪称力大无穷。传说中,它可以跑的比豹子还快,可徒手撕裂虎豹,乃是山中霸王,且寿命非常长,不过因为模样可恐,且有喜吃小人的传闻,故而常人被人视为妖怪,谈之色变的。 “不曾想这山魈居然做了此地的山神。”林成颇为好奇。 猎人伸手摸了摸眼前的神像:“其实那山魈之所以做了此地山神,其中也是有着故事的,不知林兄弟可否有兴趣听上一听?” 林成确实起了兴趣:“那就请赵大哥给我说说吧。” 猎人转了个身,凝望着前方的山林,目光渐渐变得幽远深邃起来,紧接着他便缓缓开始了他的叙述: 这片山域原先便是有着山神的,不知多少年来,山神一直庇护着此地,给世代居住在这片山域的人民带来了福泽与安宁。时间流逝,一代代人在这出生,在这死去,没有人知道山神活了有多久,只知道他们祖辈迁到此地定居的时候,山神便已经存在了,但是山神也终有老死的一天…… 在大限来临之前,老山神传出消息,欲要选出山里精怪中最为优秀者,继承他一生的道行,成为此地的新山神。 此消息在山中精怪中掀起一阵轩然大波,只要成为最优秀的精怪,不仅能够成为此地的新山神,享受人类供奉,更能够继承老山神的千年道行,几乎所有的精怪都动心了。 作为山里精怪成员之一的山魈,在此山中也是修炼了几百余年了,道行不弱,在诱惑之下,它也是加入了这场争斗。如若没有意外,最优秀的精怪自然是从这片山中道行不弱的精怪中选出的,但就是因为如此,它也成了众矢之的。原本单打独斗,它是不惧任何人的,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在某次外出中,它不仅受到了多头大妖在背地里的重点针对,还受到了一些小妖的联合偷袭。 它虽然使出浑身解数,遁入山水藉此逃了出来,但也是身受重伤,几乎奄奄一息了。浑身无法动弹的它被山水冲到了某处溪岸,被太阳整整暴晒了几日之后,它身上的伤势更是加重,已然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 它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生机正在不断流逝,它知道自己就快离死不远了。临死之前,它望着眼前的茫茫大山,有些不甘亦有些自嘲与茫然,想它苦修百年,方才有了之前的道行,不曾想为了争夺这山神之位,却落了这么个下场,百年修为一朝散,眼看着就要身死道消。 不过,或许是其命不该绝,就在它无奈等死的时候,却有一个年轻的女孩来到了它的身前。女孩低下身子看着它,朦胧中它也看到了女孩的脸,女孩生得漂亮,山眉水眼的,仿佛是这大山中孕育而出的精灵,虽然衣着朴素,甚至还打着不少补丁,但仍难以掩饰她的秀丽出尘,特别是她的眼睛,在漫长的几百年中,它从未见过像女孩这般清澈纯粹的眼神,就像那山间流淌而出的清冽山泉,浸润身心…… 女孩救下了山魈,并将它带回了家。原来女孩是个采药女,自从母亲病重去世之后,她便一个人住在了村子外头,靠着采药为生,它也是后来才知道,女孩的父亲早年死在了山中猛兽的口中,尸骨无存。诚然,山神是庇护山人的,但他却也遵从弱肉强食的法则,人要生活,动物也同样需要生存。但父亲的死,却丝毫不能减去女孩对大山的热爱。山魈经常看到女孩因为植下的野花枯死而难过,也时常看到她帮助山中其它受伤的小动物。 在女孩的静心照料下,山魈总算保住了性命,并奇迹般的好转起来,不过因为受伤过重的缘故,它的道行也随之大减,不复从前了。但这一切似乎好像都不重要了,因为在女孩身边的这段日子,它这颗几百年来一直枯滞的心灵竟渐渐泛起了波澜,山魈发现自己的心里似乎多了一种叫做“感情”的东西。 第三百零一章 山魈往事 有一天,山魈突然对女孩开口说道:“谢谢你救了我。” 女孩显得很惊讶:“呀,你居然还会开口说话啊,你是妖怪吗?” “是的,我是妖怪。”山魈点头。 “你真的是妖怪呀,那你能变成人形吗?”听到山魈的回答,女孩似乎并没有害怕,反而更好奇了。 “能,但是变化的时间不长。”山魈回道,因为道行大减的缘故,故而它现在很难维持人形的。 女孩眼中闪过一丝期待:“那你变给我看看好吗?” 山魈好奇:“我是妖怪,难道你就不怕我吗?” 女孩问道:“那你吃人吗?” “不吃。” “那有什么好怕的。”女孩甜甜一笑,“况且我们是朋友呀,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我的。” 山魈重重点了点头。 …… 得知山魈是妖怪以后,女孩并没有因此将它赶走,它也不曾主动离开。可能是山魈道行大减,已然不成威胁的缘故,也可能是那几个妖怪斗得厉害故而无瑕分身,又或者是因为它们认为它已经死了,故而期间并没有妖怪来找过它的麻烦,山魈也乐得如此,因为现在的它,就真的只想就一直静静地守在这个女孩的身旁。 这一日,为了满足女孩的好奇心,它便突发奇想地化作了人形。 女孩笑道:“呀,原来你变成人是这副模样呀,白白净净的,还挺好看。” 听到女孩的称赞,山魈心里也很高兴。 女孩瞪大了眼睛,将山魈身上瞅了个干净,又指了指山魈的某个部位,疑惑道:“不过,你这下面怎么还长根棍子呀,这是尾巴吗?” …… 他们一起看那遍地山花烂漫,一起听那幽谷山泉清吟,看过白云苍狗,变化虚空,闻尽四季岩花,秀媚日红。 山魈知道自己爱上了这个单纯良善的女孩,可能也是因为她,它同样爱上了这片大山,这还是它第一次如此贴近这片大山,了解这片大山,那是一种很独特,很醇厚的爱。它虽然在这片山域中生活了几百年,但还是头一次对这片土地生出这种感觉,用凡人的话说,这叫做“家园”。 令山魈没有想到的是,往后的某一天,老山神居然找到了它。 老山神突然告诉山魈:“山魈,我决定让你继任山神之位,成为此地新的山神!” 山魈又惊又喜:“山神不应该是最厉害的精怪吗,我已经道行大失,怎会还有这个资格?” 老山神笑着告诉山魈:“你还不明白吗,山魈?山神最好的继任者看重的不仅是道行,更重要的是对这大山的感情啊。” 就这样,山魈获得了老山神的道行,并成了这片大山新的山神。它继承了老山神的优良遗风,庇护这种山域的各种生灵,带他们带来宁静与安乐。 山魈仍时刻陪伴在女孩的身旁,它只想永远守护着眼前这位女孩,永远守护这片山域。山魈心想,如果自己是这片山域的山神的话,那么女孩便是这大山的化身,是山的精灵。 可之前有些与它相争的精怪,却是愤愤不平,并不服气。它们暗通款曲,狼狈为奸,企图将山魈杀死,取而代之。不过继承了老山神道行的山魈一身神通已是非同凡响,再加上其他一些良善精怪的帮助,很快它便将这些精怪的阴谋全部挫败了,并成功束缚了它们。 不过,女孩不喜争斗,她始终认为,这些精怪也同样都是这大山中的一份子,相信它们能痛改前非,希望山魈给它们一次机会。山魈是爱女孩的,自然是顺了女孩的心意,放过了它们,不曾想,就是因为这次心软,却是给两人,同样也给这片大山招来了莫大的灾劫。 那些精怪随后就逃离了大山,往后过了没多久,它们很快就又卷土重来,但这一次它们不仅来势汹汹,甚至还带回来了一个可怕的怪物,这怪物就如同魔神一般,它疯狂吞噬山中精气,残杀生灵,大山陷入了一场浩劫之中。 山魈身为此地山神,自然要挺身而出,阻止这场浩劫。不过这怪物端得是实力滔天,凶戾异常,饶是山魈继承了老山神千百年的道行,也勉强不过与其斗了个平手。可随着这怪物不断吞噬山中的精气,它自身的实力也愈来愈强,山魈再也难以抵挡! 山花谢尽,草木凋零,鸟兽虫鱼奄奄一息,眼看大山被步步蚕食,在劫难逃。恰在这时,一位道行精深的异人正巧云游至此,这位异人不但一身道术已臻至化境,更是修有专门克制该怪物的神通。在他的帮助下,山魈势如破竹,将那怪物打得节节败退,更差点将之镇杀。 眼看胜利在望,那些作乱的精怪怎甘如此,为了挽回颓势,它们费尽心思,无所不用其极,居然趁着山魈不注意,偷偷掳走了女孩,以此来威胁山魈。 山魈立时阵脚大乱,甚至情急之下,不惜自身安危,只身潜入敌营,欲要偷偷救回女孩。然而敌人对此却早有防范,山魈数次救人未果,反而自身却被击成了重伤。 女孩再也不想连累山魈,便咬舌自尽在了山魈的眼前。 说到这里,猎人顿了顿,他扭身看着林成,幽幽地问道:“你说她自私吗?” 林成闻言微微一愣,有些好奇对方为什么会这么问,不过他细细思索了一阵后还是回道:“或许是吧,可能她只是不想让她所爱之人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吧。” 猎人深深地看了林成一眼,眼神略有变化道:“临死前女孩告诉山魈,让它把自己的骨灰洒满他们常去的花谷,洒满溪间,洒满山林各地,女孩说,当习习山风抚过它的面额,当烂漫的山花再次开满花谷之时,就如同自己伴着它一般。” 听到这里,林成也不免哀叹一声,为山魈和女孩感到有些惋惜。 可能是觉得气氛有些沉闷,林成紧跟着话锋一转道:“那后来呢?后来那怪物如何了?” 但马上林成就觉得自己是多此一问了,既然如今这片山域依然存在,那么那怪物自然是被解决掉了,不过对于如何解决那怪物的过程,林成却仍是有些好奇的。 第三百零二章 丰年村诡事 只是此刻那猎人似乎已有没了继续往下说的兴致,只是冲林成摆了摆手道:“林兄弟咱们还是继续上路吧。” 既然对方不想再说,林成自然不会再多问什么,当下便识趣地点了点头。 两人继续上路,不过接下来的路上,那赵姓猎人却出奇地没再说些什么,这让林成有好几次都把差点说到嘴边的话又生生给咽了回去。如此又走了个两三刻钟,等差不多到了百凉山下的时候,那赵姓猎人却突然脚步一顿地不再往前走了。 “林兄弟,我还有事儿,就只能送你到这了。”说着,猎人又给林成指了指方向道,“你顺着这条山道一直走,等差不多过了这座山,你会看到一间被遗弃的旧木屋,你再往旧房子的东面多走上个几步,就能看到丰年村了。” 林成笑着点点头,再次向对方行了一礼道:“这一路上真是有劳赵大哥你了。” 猎人摆了摆手,毫不在意道:“林兄弟客气了,咋俩也算投缘,况且我也是恰巧与你顺道罢了。” 林成嘿嘿一笑,看着眼前的猎人,突然大有深意地说道:“对了,我究竟该称呼您赵大哥还是叫一声山魈大哥为好呢?” 猎人闻言先是一怔,但紧接着也是哈哈一笑,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可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响起一声怪异啼鸣,啼声才落,便见一道飞影自天空急掠而下,在猎人的头顶一个盘旋后,便稳稳地落在了其左肩之上。 待得看见这飞影的真实模样后,林成也是不禁轻咦了一声,他此前从未见过这种鸟类。这竟是一只羽毛异常光滑的怪异飞鸟,身形仅有巴掌大小,通体乌黑发亮,却有着色彩斑斓的五色尾翎。 此怪鸟在猎人的耳边咕咕连续低鸣了几声,似乎在传达着什么讯息。果然,赵姓猎人闻听此叫声之后,面色蓦然一变,眼神亦是变得飘忽不定起来。片刻过后,他才神色一敛地冲着林成说道:“我知道林兄弟也非常人,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如果没有那个能耐的话,还是不要去招惹老爷山的那些东西。” “老爷山?那地方有什么东西?”林成心中一凛,连忙问道。 然而,还不待回答林成的疑问,那猎人便身形一阵模糊,顷刻化作了一股无形的山风,径自扬天而去,瞬间不见了踪影。 林成怔怔望着猎人离去的方向,良久,才轻叹一口气地收回了目光。虽然山魈的幻化之术极为玄妙,气息也近乎于常人无异,但以林成对气息的敏感程度,其实自遇到那猎人之时他便已经发现此人的异常之处了,当然这也是林成,若是换做其他人,哪怕修为再比林成高出一个境界,能否看穿此人的变化之术还是两说。 “老爷山……”林成摇了摇头,暂时将之抛诸到了脑后,而后独自上路了。那山魈所化的猎人没有骗他,在翻过了百凉山后,林成果然隐约看到在东边的山脚下有一座木屋,木屋隐没在杂草灌木之中,影影绰绰,若不留神,倒是很难发现。 林成照着山魈的话,从房子往东走了几百米后,总算看到了周郎浪信中所提及的这个丰年村。丰年村看着不大,总体大概有四五十户人家,估摸着有百来口人,整个村庄都建在一个地势较为低平的山豁子当中,放眼望去皆是些土瓦泥房。 林成进村的时候,正巧碰到几个汉子在村口的庄稼地里干活,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平日里基本很少有外人到此,故而林成很快便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只是个个莫名神色戒备。林成见状心中一动,主动上前搭话,通过攀谈,在明白了林成的来意及茅山传人的身份后,其中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当即放下了手中的锄头,带着林成匆匆忙忙地进了村去。 一盏茶功夫后,林成在某位村民的家中,神色凝重地听着对面一个胡碴皆白的老头儿不断地诉说着什么,而在这几十平方的屋子里,还密密麻麻地围满了不少村民,只是这些村民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几分恐惧之色,一个个沉默寡言,不敢开口说话。 坐在林成对面的白胡子老头儿就是这丰年村的村长,而听完老头儿的叙述,林成脸上的凝重之色更是浓重了几分。从对方的口中林成已经得知,原来本月初九至今,村子还并未有外来人倒此,朱国福已经失踪几日了,他难免有些担忧,但转念一想,对方既然指明要其到丰年村来,依周郎浪那奸诈的性子,想来不会是脱了裤子放屁没事干,定是心怀不轨,包藏祸心。如此一来,相信与他们相见也只是早晚的事。 思及此处,他心中躁虑稍安。可接下来丰年村长的一番话,却是叫其眉头一紧,不免又起了诸多念头。 原来近期虽未有外人到访村子,但是数月之前,村子附近倒是的的确确来过一批外来人,甚至队伍里头还有不少金发碧眼的洋人,可仅仅过了一夜,那班人马就诡异地全部消失不见了,也是自打那以后,村里就开始怪事频出……起先是村里的老光棍李二蛋不知得了什么骇病,莫名其妙地就死掉了,据说就在他死的当天傍晚,村里人还看到他活蹦乱掉的,一个人还喝掉了几斤烧刀子,但就在当天晚上,人就突然没了。因为李二蛋上无父无母,下无妻无子,身边也没什么亲人,故而他突然暴毙之后,他的身后事还是村里给料理的。 这年头,死个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村里人用了副薄棺草草将李二蛋的尸首下葬之后,就将此事渐渐抛到脑后了。 可没过多久,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消息突然在村子里传开了,居然有人看到李二蛋了! 传出这个消息的是村里一个叫田大壮的村民,据田大壮所说,那天傍晚左右,他去找自家走丢的老母鸡时,在村子的后山坡上,遥遥地看到了一个人影,蹲在地上,低着头,一动不动地也不知在做些什么,他看那个人影有些熟悉,便想上前问问对方有没有看到自家的老母鸡。 然而,还没等他走到那人身后,那人却突有所觉似的倏地转过了身来! 嘶!当田大壮瞧清此人的长相,却是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没吓尿裤子! 第三百零三章 李二蛋尸变 田大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人赫然就是死去没多久的李二蛋!田大壮骇然地发现,李二蛋正神色木然地盯着自己,他脸上的皮肤已然开始溃烂,就如同那破碎的瓷片一般残缺不全,裸露出其中惨白无血的白色肉芽,而他那干瘪凹陷的眼眶之中,却突然一阵蠕动,噼里啪啦掉出一大撮活蛆来,更让田大壮心惊胆寒的是,自家的老母鸡居然在就这李二蛋的嘴里,只见李二蛋的嘴巴一开一合,仿佛木偶一般机械地嚼动着,沾染了满嘴的鸡毛与鲜血,好不恐怖! 妈呀!田大壮怪叫一声,吓得是亡魂皆冒,他哪还敢在此地多待片刻,立时拔腿就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了回来。等差不多逃到村口的时候,他这才壮着胆子往回瞧了一眼,却发现那李二蛋已然不见踪影了。 已经死了的人怎么可能还从坟墓里爬出来。起初听到这个消息,村民们也是不大信的。但还没过几天,村里却又有人瞧见李二蛋了! 这次瞧见李二蛋的,是牛五、牛六两兄弟。为了去镇上赶早集,那一日他兄弟二人天还没亮便早早地出了门。可就在他们走到百凉山的半山腰之时,一旁阴森的林子里却忽地蹿出来一个黑影,一动不动地挡在了二人的前头。 兄弟二人本还以为是山中的野兽,可近了才发现,这黑影居然是个人!而且这个人他兄弟俩都认识,赫然就是那已经死去的李二蛋!大家在村子里共同生活了好几十年,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乡亲,彼此间早已是极为得熟悉,故而此时虽是夜色昏暗,但兄弟二人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然而,现在的李二蛋显然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不知怎的,其眼眶中的一只眼珠已然不翼而飞,只留下了一个黑魆魆的窟窿,而仅剩下的独眼中却是散发着豺狼般诡异的幽芒,浑身上下更是密密麻麻地长满了癞蛤蟆皮般的脓包,脓包之中隐约可见流动着的浑浊浓浆。 更让兄弟二人为之胆寒的是,此时的李二蛋突然仰天发出一声兴奋的尖锐长鸣,而后便四肢着地,如同野兽般朝着他二人猛扑了过来。 李二蛋纵跳如飞,速度可谓极快,转眼便到了兄弟二人的眼前,龇牙咧嘴地就要朝他们咬来,一股令人作呕的腥风与恶臭立时铺面而来。 兄弟二人虽有些胆识,却也受不住这般惊吓,顿时干嚎了两声,拔腿就跑。可两条腿的哪有四条腿的跑得快,很快,兄弟二人中的牛五就因为跑得稍慢一些,被身后的李二蛋一下子给扑倒在了地上。 一阵杀猪般的惨嚎声立时响起! 跑在最前头的牛六听到这惨叫,心中咯噔一下,赶紧回过头去,却惊骇地发现自家那兄弟已叫天杀的李二蛋开裆破肚,花花绿绿的肠子裹挟着血水,稀里哗啦地留了一地,而此时那李二蛋正低头趴在牛五的身上,贪婪地啃噬着他的内脏。 而那肠子外露的牛五显然一时半会儿还没咽气,只是在那一个劲儿地惨嚎,整张脸因为痛苦而扭曲到了一块儿,看得人心中发寒。 “五哥!”牛六悲愤难当,几乎下意识地就要上前去救他的兄弟。 而这时,李二蛋却也似有所感得忽地抬起了头,一只森然的独眼死死盯上了牛六。 被这阴冷的目光盯着,牛六一阵胆寒,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地一抖,迈出去的脚步又缩了回来。 “五哥!对不住了!”牛六眼中含泪地看了地上的牛五一眼,而后掉头就跑,因为他知道,自家的兄弟肯定是活不了了,而倘若自己在这耽搁下去,八成也会落得如此下场。 可能是有了牛五的尸体殿后的缘故,那野兽般的李二蛋并没有再追过来,牛六也得以顺利逃回了村子。天亮以后,当牛六再带着将信将疑的村民来到此地的时候,牛五的尸首已经是被糟蹋得体无完肤,肠子内脏洒了一地,有些地方更是被啃食得只剩下了白骨了。 村里人哪见过这种骇然的场面,几个胃口浅的年轻人更是吐了个稀里哗啦的,差点也胆汁儿都吐出来了。 最后牛五的残尸还是牛家兄弟自己给收拾的,出了这种骇事儿,村里顿时炸开了锅。 “这是闹尸变了啊!” “天杀的李二蛋起尸了!变成僵尸了呐!” “不行,必须把李二蛋和牛老五的尸体给烧了,否则村里还要出事儿。” …… 村里几个胆大的汉子不信邪,当即就去刨那李二蛋的坟头,可等他们挖出棺材一瞧,却发现棺材右侧破了一个大洞,而里面的尸体早已是不翼而飞了! 如此一来,村子里更是闹得人心惶惶,日夜不安。 李二蛋已然成了压在村民心头的一颗定时炸弹。村里无论男女老少每天过得是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的,生怕那变成僵尸的李二蛋会突然从哪个地方蹿出来袭击自己。 如此下去,自然不是事儿,后来还是德高望重的老村长想出了个紧急办法,他在村里选了些壮实的汉子组建了巡逻队,二十来个人轮流倒班,白天带人搜山寻尸,晚上则在村子里四处巡逻。 这方法果然奏效,不出三日,村里的巡逻队便寻到了尸变的李二蛋。巡逻队员们是在一处隐蔽的山洞寻到它的,可能是白天的缘故,这李二蛋就跟蔫了的庄稼似的,几乎没有什么反抗力,就被众人给五花大绑了起来。 于是在当天下午,村里便举行了一场盛大的“人肉烧烤”,村里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们自然也有幸目睹了这场“盛况”。当李二蛋的尸体在汹汹的烈火中成为焦灰后,近来压在众人心头上的石头也终是落地了。 僵尸一除,村里总算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丰年村屁大点地方,村里人成天讨论的无非就是些鸡毛碎皮的小事儿,不是哪家的鸡遭黄鼠狼偷了,就是谁家婆娘晚上叫床又叫得厉害了,这不,这天村里人又聊起了七金老头儿,原因就是这七金老头儿昨晚刚过身了。 七金老头儿是村里的老寿星了,与之前暴毙的李二蛋不同,七金老头儿完全算得上是寿终正寝,自然老死的。他走得很是安详,儿子和媳妇们也是出了名的孝顺,在停尸了两日后,他就尸体就风风光光地下葬了。 第三百零四章 阴霾笼罩 很快便到了七金老头儿的头七了,按照山里的风俗,这天晚上子时,死者的直系亲属是要在坟前将其遗物悉数烧掉的,谓之“回魂安度”,此做法大抵就是让去世的亲人不必牵挂,带上东西放心离开的意思。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老规矩了,这么多年下来也没见出过什么事儿。 当晚子时时分,七金老头儿的三个孝顺儿子便相约带上老人的遗物,齐齐地聚到他坟前为其守灵了。这原本是极为平常的一件事儿,也根本费不了多少功夫,只需将老人生前的遗物烧掉之后,就可以回家继续搂着自己的婆娘呼呼大睡了。 村里头也是一片宁静祥和,偶尔才会隐隐响起那么一两声微不可闻的鸡鸣犬吠或是男女间的,为这个静谧的山村之夜增添了许多生气。 然而村里人都不知道的是,就在这个看似宁静的夜晚,那恐怖的帷幕却已是悄然降临了…… 就在当晚,七金老头儿的三个儿子,居然全部诡异地失踪了,老大和老三的媳妇见自家的汉子迟迟未归,便壮着胆子一起上山去找,没想到却又没了一个! 而唯一逃回来的田翠花(老三的婆娘)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回来以后就得了失心疯! 整整一天一夜了!自从她回了村子后,这一天一夜以来,她在村里又是哭,又是笑的,时不时地还拉长了声线,声嘶力竭地怪叫几声,那声音就像跟鬼嚎似的,听得人背后直发毛。 而偶尔停下来的功夫,她又会像失了神似的,嘴里一直嘟囔着:“没了……都没了……都叫他们带走了……” 可一旦有人问到她口中的他们究竟是谁,田翠花就会突然双手抱头,大吼大叫,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窜。 “哎,把翠花先绑起来吧,再让几个婆娘好好照看着她,我看看回头能不能给她去镇上请个大夫。”老村长叹了口气,他怔怔地望着天空,脸上老树皮般的皱纹仿佛又更深了几分。 他早已带人将能搜的地方,包括附近的山里仔仔细细地全给搜遍了,可就是寻不着那四个人的丝毫踪影,而他们留下的踪迹也仅限在七金老头儿的坟前。更为诡异的是,村里人发现!就连坟地里才下葬的七金老头儿的尸首也同样不翼而飞了! “翠花他们究竟碰到了啥,咋活生生的四个人说没就没了,她还成了疯子?” “大家说咱们村该不会是得罪山神了吧?咋总出这些个怪事儿哇,先前是李二蛋,现在又是……” “也没准儿是叫野兽给吃了吧?” …… 村里再次掀起了轩然大波,而且这一次的影响远远超出了先前李二蛋那事儿,毕竟这次没了的可是足足有四个人,尤其是这四人还消失得如此诡异,他们就像凭空蒸发掉了一般,再也没了踪影! 虽说一直也没找到这四人的尸体,但是村里人都知道,他们肯定是凶多吉少了。人总是恐惧死亡的,尤其是在面对未知的恐怖时,这种惧意更为尤甚。 恐怖的阴霾笼罩在全村上头。搅得村中六畜不安,人口不宁。 村子里有些家底的村民干脆就全家逃了出去,有些则是投靠了隔壁几个村子的一些亲戚,想暂时出去避避风头,但大部分的村民还是留了下来,这倒不是说他们不想走,可能也有这方面的因素吧,不过更多的还是没有办法,在这个狗屁倒灶的世道,没了山,没了地,无依无靠地,突然改变了原先的谋生方式,就算到了外面八成也得沦为流民乞丐,给活活饿死,还不如留在村里实在。 虽说此事极为诡异,但为了村子里的安全,为了查明怪事儿的起因,几个胆气足的巡逻队员,还是在村子里包括村子附近转悠了几天,甚至在那频频出事的坟地里也是一连守了好几夜,奇怪的是,虽说出了那档子事儿,但自那以后,村里也没再继续发生什么骇事儿,这让村民紧绷着的心弦稍感放松。 可就在前天晚上,那未知的恐怖却再度来袭! 当天晚上,临时巡逻队的队长栓柱带着村里另两名胆大的汉子,两人再次去了那片坟地守夜,可这一去,却再也没有回来!就如同那之前失踪的四人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听到这里,林成的心不禁一沉,藏在袖中的手掌也是不由微微握拳,从起尸的李二蛋到陆续失踪的大活人,此事愈发得诡谲起来,想要解决此事恐怕绝非那么简单的。 林成沉吟片刻后道:“老村长,你们口中的那处坟地究竟在什么位置?可否有人带我过去查探查探?” 既然三番五次都是出事在这片坟地上,那么调查自然也应该从此处开始。 “这……”老村长闻言看了一眼众人,屋里头的村民被他这目光一瞅,纷纷噤若寒蝉地后退了几步,或别过头,或低下头去,不敢与他的目光对视。 自从出了这么多骇事儿以来,那处坟地早已成了众人心中的禁地,其可怕的凶名,甚至已经到了能够让三岁小儿止啼的地步。去那种地方搞不好就会沾染上什么可怕的东西,以至于丢掉小命,谁敢在这时候站出来啊。 老村长也晓得村民们的恐惧,见此情形,他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道:“哎,也罢。就让我这把老骨头陪道长你走上一遭吧。” 此言一出,屋里的不少人都是面面相觑,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林成想了想道:“老村长,其实也要不了你们亲自陪我过去,这样吧,你们只需给远远给我指明了位置就行。” “道长,哪能让你一个人去,还是老朽我同……” 老村长听了却是连连摇头,忙开口还要说些什么,却被林成摆手打断。 “放心吧,村长,我一个人还能利索上不少的。” “可是……” 老村长还想再说些什么,而这时林成已经起身朝屋外走去了。 第三百零五章 阳煞地 那处叫村里人谈之色变的坟地,就在村子后山的某个方位。林成按照村民所给的指示,在山上转悠了几圈后,便找到了这处凶地所在。 据老村长所言,他们村子的祖上虽说都是流民,但相传当时的流民中不知怎的居然还有着一位异人,此人不仅精通阴阳五行,还懂得过阴鉴灵之术,此处墓地便是他选中的,当时他选中此处墓地以后,便对村民们说,只要他们世代将故去之人的遗体都安葬在此,定可保村里平安无忧,人丁不绝。此人的本事村民们都是极为信服的,故而自此之后,村子里凡是有故去之人,他们的遗体就都会被安葬至此。 而事实也果真像此人所说的那般,数百年来,村子里就几乎没出过啥怪事儿,人丁虽算不上兴旺,但也能一直得以延续。 “咦?好重的阳气!”林成方一摊入这片坟地的周围,就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阳气,此股阳气之烈,竟给他一种恍若夏日烈阳直照之感,当然普通人的感觉是没有他这般强烈的。 “这墓地里怎么会有这般重的阳气?”林成喃喃,心中大感疑惑。 众所周知,坟地里因为尸骸汇聚的缘故,所以向来都是阴气旺盛之地,去过坟地的人都能感觉到,一般坟地里都要较其他的地方阴寒不少。可此处坟地非但感觉不到半点的阴寒之气,反而阳气旺盛到了极致。要晓得数百年来不知有多少人葬于此地,按理来说,此地应该阴气强盛才对,可此时却反倒是阴阳颠倒了,这如何能不让林成惊疑。 这片坟地位于该山南面的一处山坡上,占地较广,放眼望去,周围皆是大大小小凸起的坟包。 林成想了想,忽地身形连动,在坟茔墓碑间纵跳如飞,很快便站到了山势最高之处。 站得高,自然看得也远。林成居高临下,极目远眺,他看到这整一大片山坡之中,除了这些突兀的坟包外,便再也看不到其他任何的事物了,入目之处,寸草不生,皆是裸露在外的褐黄色泥土,与山坡外浓密的山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沉吟了一会儿,紧接着又躬身抓了一把脚下的黄泥,用手指细撮了一番,再放到鼻尖嗅了嗅。 “这是……”林成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心中一动,忙从布袋中翻找出一物来。 “亢阳不化,幽阴不生,斯如绝,万物不奋……”林成拿着手中的典籍,两相印证之下,总算看出了此地的玄机。 按照《茅山鉴天全书》所言,像这种阳气鼎盛,阴气退避,而万物灼亡之地,在茅山术中有着特定的称谓,唤之阳煞。他原先还以为是村民们特意将这里砍伐成这样的,但如今看来事实并非如此的,此处万物不生,阴气难结,根本就是十足的阳煞之地。 “居然会是阳煞地,如此说来,此地确实不应该有妖邪鬼怪作乱才对,但为何会频频出事呢?真是怪了……”林成眉头微皱,心中的困惑之意却是愈发地深重了几分。 按理来说鬼物邪灵对这种阳煞地应该避之不及才是,又怎还会在此地频频作乱呢?此外,先不论那些个大活人他们是如何失踪的,单凭此地根本无法汇聚阴气这一点,那葬在这里的李二蛋也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起尸的才对。要知道在阳气的侵蚀下,葬在此处的尸体只会加速溃烂,要不了年许就会变得如同那风干了不知多少年的白骨一般,根本不可能起尸的! 林成又在坟地里仔细搜寻了一番,除了看到几块裸露在外的人骨外,再也没了别的发现。 “这其中定然还有着别的缘由,看来只能晚上再来一趟试试了。”林成想了想,便折身回村了。 “林道长,可有啥发现没?” 老村长已是在村后头早早地候着了,看见林成回来,当即颤颤巍巍地迎了上来。 林成摇了摇头,又道:“老村长,我打算夜里再去那坟地一趟。” “啥子?”老村长闻言却是连连摇头,“林道长,那坟地晚上可是邪乎得很啊,要是你也有个三长两短,老朽我怎么对得住你哇!” 林成笑着劝慰道:“老村长您放心吧,寻常鬼魅是决计奈何不了我的,若是遇到不敌的,我也自有逃脱的把握。” 老村长看了看林成的神色,知道劝不了他,便干脆咬了咬牙道:“那让老朽的孙子铁柱和道长你一块去,也好有个照应!” “不用了,老村长,我一个人来去也方便一些,就算真遇到事情风险也能小一些。”林成摆了摆手,“您若真相帮忙的话,就给我准备间屋子,准备些吃的吧,说实话,我还真有些饿了。” “哎呦!你看我这脑子,真是老糊涂了。”老村长一拍自己的脑袋,急急忙忙将林成请到了自己家。 吃饱喝足之后,林成也小睡了一会儿,昨日连着赶路,虽说身体上吃得消,但精神上总还有些消耗的。 一觉醒来已是晚上九点多钟了,林成收拾了下东西,告别老村长一家后,便只身前往了那片凶名赫赫的坟地。 一到夜里,深山老林子里的温度就降得厉害,尤其是秋冬时节,更是低得能冻死人。当然以林成的僵尸之体,自然无惧这点寒气。 林成在地上随意找了块碎碑,把老村长给的兽皮衣一铺,便坐了上去。不过这一夜下来,却是平平静静,没有任何怪事儿发生,倒是附近山林里的猫头鹰咕咕咕地鬼叫了一晚。 猫头鹰在民间常被叫作夜猫子或者报丧鸟,在古书上也有着逐魂鸟、鬼车的称呼,和乌鸦一样,其历来被视作不祥之鸟。据说,在许多地方都流传着“听到猫头鹰叫后,数日之内必有人丧”的说法。 一夜无果,林成的心不禁沉到了底,此时离那几个大活人失踪已经过去几日了,自己能等,可是那些个失踪的村民可等不了,这时间每过一分,他们生还的几率就会小上一分。 林成虽然着急,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回村看看有没有别的什么线索。 第三百零六章 又有人丧 因为担心林成的安危,昨天夜里头老村长睡得并不踏实,直到第二天一早看到林成平安回来以后,他提着的心才松了下来。 村长的孙媳妇二妮已经做好了早饭,老村长招呼林成坐下,二人一边用餐一边讨论着下一步的做法,就在这时,从屋外匆匆忙忙跑进一个村民,边跑还边嚷嚷着: “村长……不好啦!” “田翠花……翠花……她上吊自杀了!” 来人有些上接不接下气。 “什么!”老村长听到这个消息,不禁身子一抖,手中才咬了几口的,馒头滑落在地,良久,只听得他喃喃说道:“她咋地就这般想不开呢?” 林成看到老人的眼眶有些泛红,心中也是无奈一叹。他能看出来,老村长对整个村子,对所有村子里的人都有着深厚的感情,而现如今,眼看村里人接二连三丢掉了性命,他这个做村长的却无能为力,心里头的滋味可想而知。 “哎,带我去看看吧!”老村长满面戚容。 他颤巍巍地立起身来,又看向林成道:“道长,你也累了一宿了,待会儿就回屋歇息一会儿,老朽我先将此事料理好。” “一起去吧。”林成也跟着立起身来,“在下替她做个法事超度超度枉死的亡魂也好。” 三人出了屋子,很快便到了田翠花的家里,一处四间泥瓦房组成的院子,田翠花就在左边的一处泥瓦房里上了吊。 先前七金老头儿和三个儿子,两个媳妇就住在这里。这家人的情况,林成已经听说了,在出事以前,这家人在村子里口碑颇为不错。七金老头儿老伴走得早,独自一人含辛茹苦才将三个儿子拉扯长大,好在这三个儿子都十分孝顺。 他这三个儿子年级相差并不大,出了这档子事前,二儿子还没取上媳妇,三儿子也才刚讨到老婆不久,大儿媳妇倒是有了身孕,不过也才两三个月大。好端端的一户人家,现在却落了个全家死绝的下场,着实让人唏嘘不已。 此时屋子里里外外已经围满了不少闻讯赶来的村民。不过,在见到老村长三人到了后,他们便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 田翠花的尸首已经被人从房梁上给放下来了,穿着蓝布袄子,就那么静静地摆在她平时睡过的炕上,因为死状恐怖,她的脸上已叫人盖上了毛巾。 看到田翠花的尸首,老村长脸上的哀色又是浓厚了几分。 林成径自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在征得老村长的同意后,他又大致检查了一下田翠花的尸首,从屋子内留下的痕迹,以及田翠花的死状来看,她确实是自缢而亡的没错。 “道长,翠花该不会变成恶鬼啥的回来闹吧?” 有村民心有忧惧地问道,林成知道,此人的想法大概也是大多数村民的想法。 林成摆了摆手,“放心吧,此人并没有多大怨气的,但是她犯了横死之忌还是需要多加超度才可,而且她的尸首也要尽快入土为安。” 众人听罢,安心不少。 林成又问:“你们可晓得她的生辰八字?” 老村长却是摇了摇头,“翠花这孩子是早些年外面逃到我们村的,据说是家乡闹了兵灾,家里人都死光了,我看她可怜就让她在村里留了下来,后来她就跟丁家老三好上了,没想到……” 听闻此言,林成也是叹了口气,那暗地里的东西不断作怪,使得死人南宁,活人难安,已先后有数人为此丧命。逝者已矣,他定当要为活着的村民们剪除这个祸害! 因为缺少亡者的生辰八字,此番做法超度却是要多费上一番功夫的。在林成的特意嘱托下,做法事的东西按照其要求都一一准备妥当了,林成先将吊绳烧了,而后又在一天中选了三个时辰,特意为田翠花连续做了两场超度的法事,剩下的一场法事则是要在她的尸身入土之时做的。 因为田翠花是自缢而亡的,死时不接地气,为了其魂魄能够安心上黄泉路,她的尸首是要尽快入土为安的。于是在林成的安排下,田翠花的尸首于当天就要下葬。 不过,村里人可不敢再将田翠花的尸体埋到那处坟地了,他们打算另选一地儿就埋了她。其实不单是她的尸体,村里人已经计划着打算重新找一块坟地了,若是日后村里再有人过世,也绝不会往那地方埋了。 用村里人的话说,每次只要往那一埋尸体,就准出事儿。 这倒是提醒了林成,他知道那处坟地八成是没有问题的。 会不会不是坟地的原因,而是跟尸体有关呢? 林成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他心中一动,忙问道:“老村长,离着这边最近的村子有多少?” 老村长闻言一愣,他虽然很好奇林成为何会这样问,但还是如实回道: “这山里的村子寥寥无几,聚在一起也不好过活,大多离得很远,方圆七八里就咋们一个村,离得最近的就是那八陡村了,不过也远得很。” 林成又问:“那八陡村里有没有发生过类似的怪事?” 老村长摇了摇头,“不知道,那八陡村说起来还要比我们这村子还要大上一些,不过和我们村不一样的是,他们村都是一个姓氏,而且据说他们为了保持血统的纯正,婚姻嫁娶都是自己村里人,格外得排外,所以平日里两个村子之间少有来往的。” “那别的村子呢?”林成追问。 老村长再次摇了摇头,“因为离得远的缘故,还不曾听说过。” 听到这里,林成有些颇感无奈,他没想到这些山村的消息竟如此闭塞,还真是如同老子说得那般,有种老死不相往来的意味了。 林成看了眼天色,只得将心中的想法暂时压了下来。 “时候不早了,先将她的尸首下葬吧。” 村民们点了点头,在附近山林里新找了处山清水秀的地,简单祭拜了一番后,就将之给埋了下去。这位置无论是离村子还是离之前的那片坟地都有着不小的距离。 最后一场法事是要在亥时和子时交替之际做的,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林成推脱了村长的请求,并没有让任何村民陪同。 第三百零七章 鬼车鸟与阴兵过路 又是一个清冷的山林之夜。林成盘坐在法桌前面,双目微闭,静静等带着时辰的到来。 周遭很是静谧,唯独又不知从哪地方钻出来一只夜猫子,盘踞在附近的某片密林中,咕咕地叫个不停。 这山里的夜猫子还真是不少,也不知是不是昨夜那只。 一个古怪的想法出现在了林成的脑海之中,不过这个念头也仅是一闪而过。 夜猫子仍不知疲倦地叫唤着,时间也一秒一秒的流逝,也不知过了多久,林成才双眼一睁地看了眼手中的怀表。 十点五十三分! 眼看时辰差不多到了,林成便从地上立身而起,开始了第三场超度法事。 这第三场超度法事并没有那么复杂,无非就是做法安抚下亡魂,驱除下怨气,再念些超度的经文即可。 整场法事也就持续了五六分钟,顺利做完法事,林成正准备稍作歇息,可就在这时,原本那咕咕直叫的夜猫子却突然叫声一变! 转而发出了一连串干瘪毛涩的怪叫声,这声音听起来竟像极了行将就木的老者发出的干笑声! 不怕夜猫子哭,就怕夜猫子笑!据说听到夜猫子的笑声,十有八九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诡异笑声,林成也是心中一凛,不禁打起了十分精神。对于民间流传的有些说法,林成也是深谙其中门道,故而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什么动静!” 就在下一刻,林成突然听到前方乌黑的密林深处,冷不丁地响起了一阵阵怪异的声响。这声响有种一种奇特的韵律,一起一落,一停一顿,极为得整齐有序,且每次间隔差不多都是一个呼吸。 “这是……脚步声!”林成下一刻就反应了过来,心中不禁大为骇然,“这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绝对不是几个人能发出的,少说也得有数十人才能发出这般大的声响!与此同时,山林中那夜猫子发出的诡笑声也是愈发地尖锐起来! 阴风忽而大作,落叶翻滚,法桌上的红烛贡香被悉数吹灭。 而那密集的脚步声却是愈来愈近,愈来愈响,很明显是冲着这边来的! 林成眼中紫芒涌动,将尸眼催动到了极致,他看到远处的山林中,一队黑影,影影绰绰,正形同鬼魅般朝自己这边行进而来。 “阴兵过路!”林成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异常恐怖之事,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他心中大凛,不敢大意,急忙身形连动,跃上了附近的一颗老树,并隐没到了浓密的树冠当中。 林成还不放心,又急忙施展了敛息之术,就连呼吸也是变得若有若无起来。若是真的遇到阴兵过路,并被发现的话,就算是他也大有可能小命不保的。相传,过路的阴兵可分为三种,第一种阴兵是军队败亡之后,因怨气不散而形成的亡灵军队。这种阴兵,他们的思维往往都停留在了当时打仗的那个时间段,他们都认为自己还没有死,还要继续战斗,维护自己的那份军人荣誉。这些阴兵往往出现在一些偏远无人的极阴之地,所以看到过的人很少。 第二种阴兵往往是出现在大灾大难之后(例如瘟疫),这种阴兵是指地府来拘魂的鬼差鬼将。许多大灾难发生之后人员死伤无数,这些地方的诸多阴魂往往会聚集一处舍不得离开。这时地府便会派出阴差前来拘魂。 第三种阴兵则有可能是阴司地府发生战乱之后的鬼军,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地府既然是人死后去的地方,那么自然也存在着争斗,也有发生战乱的可能。据说,上古时候的地府就极为混乱,有着阴司十王割据,相互率兵争斗倾轧,最后乃是阎罗王也就是现在的阎王统一了地府。 但不论是哪种阴兵,形成规模后,都不是现在的林成所能直接抗衡的,自然还是躲起来的为好。 “这种地方怎么会突然遇到阴兵过路?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另有玄机?”林成的面色阴晴不定,有着深深的惊疑,也有着浓浓的担忧,如果朱国福他们真的是被阴兵带走了的话,那么就算是他也是没有丝毫办法的。 这支队伍行进的速度奇快,林成瞳孔紧缩,眼看着他们离这边越来越近。 “咦?不对,他们不是阴兵!” 林成忽而发现,这支队伍虽然行进起来也是队形齐整,但是却明显地少了一股肃杀之气。 附近的树影稍稀,银光透落而下,洒照在行进队伍的身上,月光微亮,他们的模样也在林成的尸眼中愈发地清晰起来。 林成的瞳孔一阵剧烈收缩,他赫然看到,这竟是一群满身腐肉的行尸!它们身上披挂着的各种衣服早已是褴褛不堪,裸露出灰白干瘪的皮肤,其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半透明水泡,一阵山风袭来,更是带来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林成这么也没有想到,这群看似阴兵的黑影居然会是一群散发着恶臭的行尸! 林成此刻有着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一切怪事的源头定然与这些诡异的深夜行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这时,一道黑影自附近的山林中急掠而出,在半空中怪叫了几声后,扑腾着翅膀飞落到了田翠花坟头的墓碑之上,而后便一动不动了。 就像是受到了某种感召似的,那群行尸突然仰天发出阵阵尖锐的长嘶,而后便以更快的速度朝这边行进而来,并在林成眼皮子底下停了下来。 “这夜猫子难道和这群行尸是一伙的?” “它们来这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它们是从哪里来的?” …… 一时之间,林成心中不由生出了诸般念头,就目前看来,此事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数十具行尸半躬着身子,邪气森森地围站在田翠花的新坟前面,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命令。 果然,就在那只神秘的夜猫子又诡异地怪笑了几声后,群尸立马如同木偶般机械地低下了身子,而后围着田翠花的坟包,探出利爪一个劲儿地低头刨挖起来。 掩盖在上面的泥土不断被刨飞,不一会儿,这副才入土没多久的三尺薄棺,便被它们给刨挖了出来。 站在前头几只行尸低吼了两声,伸出几对枯槁的手臂奋力一掀。 第三百零八章 邪气冲天! “哐当”一声!原本密封的棺材板立时被掀飞了开去,重重地砸落在地,溅起一阵尘土。 如此一来,田翠花的尸体便毫无遮拦地暴露在了群尸的面前。 看到此幕,林成心中一动,脑海中的一些思路也变得明晰起来:“失踪的尸体果然与这群行尸有关。如若我所料不错的话,那些个村民的失踪也定然它们脱不了干系,只不过它们盗取这些尸体有什么用……” 正当林成暗自思量之时,这些满身腐臭的行尸也没闲着,只见当中一只体形稍大的行尸忽地纵跃而起,跳到了棺材之中,整个身子都趴伏在了田翠花的尸体上! “咦?它这是要……” 因为角度的缘故,林成看不到那具行尸在棺材中做些什么,但想来也绝不会是在洞房花烛的。 这时,趴在田翠花尸体上的那具行尸却突然像是发了羊癫疯一般,全身上下剧烈地痉挛了起来。 我艹!瞧这阵势,难不成还真是在洞房花烛?从来没听说过行尸还好这一口的啊! 正当林成胡思乱想之时。那具羊癫疯似的行尸,却在浑身剧烈一颤后,当即停止了痉挛,而后又从棺材里跳了出来。 难不成还要轮流换着来!?看着这数十具蠢蠢欲动的行尸,林成的脑海中突然冒出来一个天杀的念头来。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是叫林成惊骇不已! 林成骇然发现,那田翠花的尸体居然全身跟触了电似的,莫名其妙地开始动了起来,在抽搐了片刻后,其忽地半坐而起,上半截身子裸露在棺材之外,仰天发出一阵声嘶力竭的长鸣! 我艹!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变成行尸了,饶是尸变也总得有一个过程的啊!眼前这一幕已经完全超出了林成的理解能力!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林成心中念头涌动,久久难以平息。 这时,坟头上那只夜猫子又是咕咕地鬼叫了几声,而后便化作一道鬼影,径自飞入了阴暗的密林当中,不见了踪影。而在夜猫子飞走之后,这群来历神秘的行尸也纷纷低嚎着,往来的方向开始退去,那才刚刚尸变的田翠花也是加入到了队伍中去,却是连自己的棺材也不要了。 群尸退走后,只留下了一片狼藉的墓地。 望着离去的尸群,林成克制住了心中的冲动,并没有急着出手,他倒要看看,这群行尸究竟是从何而来!那些个大活人的失踪究竟是否与它们有关!? 夜风呼呼直响,山林间的草木被刮得来回摇摆,树影斑驳,黑影窜动,如同群魔乱舞…… 数十道阴气森森的黑影机械地行进在暗无天光的漆黑山林当中,群尸夜行,邪气四溢,可谓遮天蔽月。 这群行尸面容呆滞,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同一个方向,耷拉着身子,脚步生硬,一路上虽已穿过层层密林,却始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林成远远地紧跟在群尸后头,目光闪烁,也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如此也不知走了多久。 “这是……”林成赫然发现,这群行尸居然来到了一处村庄外。 林成低头看了一眼怀表,现在已是过了凌晨一点了,而这个时间点,村中却依旧是灯火通明,并隐隐有人影走动,时不时还有抑扬顿挫的莫名声响传来,似乎很是热闹。 林成目光扫过,他发现村外的路口旁边,立着一座青灰色的古旧石碑,略黑的碑面上刻有“八陡”两个遒劲的大字。 “八陡?这里就是老村长先前提及过的那个排外的八陡村?” 正当林成暗自惊疑的时候,这群行尸已经低嚎着,张牙舞爪地一股脑儿全涌进了村子。 “不好!村子里的人有危险。”林成虽好奇都这个点儿了,为何这村中之人还不歇下,但是看到这一群行尸龇牙咧嘴地闯入了村子,心中一凛下还是忍不住跟着进入村子。 村中屋舍俨然,亮如白昼,某处位置更是人声鼎沸,欢喝声,怪笑声不绝于耳。 林成循声而去,远远地看到前面一块较为宽广的空地上,黑压压地围满了不少人影,人群的前头还立着一处高台,而此时高台之上,正有几个身着艳丽戏服,画有各色脸谱之人正伴随着铜锣丝竹之音,在台上扑来跳去,咿呀呀地唱个不停,唱的似乎是穆桂英挂帅,引得台下众人一片叫好。 难怪都这个点了,村中还是热闹非凡,原来今晚是有戏班子在这搭台唱戏。不过那群神鬼皆厌的行尸,可不懂得欣赏戏曲,这么多人聚在一块儿,还不让它们正好一窝端了。 如此想着,林成便急忙朝着人群飞奔而去,想趁着这群行尸还没发现,及时知会村民们撤离。 “危险!” “大家快离开此地,有一群行尸涌入了村里。” “大家赶紧想办法躲起来!” …… 林成边跑边高声提醒道。 “有些不对劲儿!”可跑着跑着,林成突然却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之处。 他发现,前方那群看戏的村民,似乎对自己的话语全然不觉,依旧自顾自地沉浸在高台上那精彩绝伦的表演之中,欢声笑语不绝。更叫林成警惕之心大起的是,他居然感受不到周遭有丝毫活物的气息! “难道是……”林成心中一个念头闪过,急忙脚步一顿地催动了尸眼。 在尸眼的洞察下,周遭的景象开始如同水波般荡漾变化起来。 嘶!待到瞧清眼前的景象后,林成亦是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眼前那群黑压压的身影,哪是什么活人啊,分明是一道道阴气森然的鬼影。而台上那几个咿咿呀呀唱个不停的戏子,却分明是几张长满褶皱的诡异人皮! 这几张软弱无骨的人皮在阴风中扭曲舞动,如同活蛆般蠕动不已!为这个诡异骇人的场面更是增添了几分恐怖之色。 而这个时候,戏台上那具饰演穆桂英的人皮似乎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冲着林成所在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而后整张面孔诡异地扭曲到了一起,整个身子更是如同充了气般迅速鼓胀起来。 正当林成有些惊疑这张人皮究竟要做些什么的时候,却听得那人皮突然“啊~”的一声,发出一连串嘶力竭的尖锐惨叫,那声音就好比用指甲疯狂地摩挲着玻璃一般,刺得人耳膜生疼! 第三百零九章 法正和尚 台上的戏曲声立时戛然而止!几张人皮蠕动着相继没入了台中。 与此同时,村中所有灯火应声而灭,下一瞬,周遭阴风怒号大作,顷刻间,台下所有的鬼影亦齐刷刷地不见了踪影。 整个村子静悄悄的,陷入了一片诡寂的阴暗当中,全村上下再也没了一丝动静,似乎之前那热闹非凡的场面只是一场虚幻。 “这八陡村怎么成了这副模样,这里面的村民呢?还是说……刚才那些鬼影,就是此地村民所化!?”林成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先是朱国福等人的失踪,而后又是诡异的深夜行尸,现在居然连整个八陡村都变成了这副骇人模样,事情已是愈发得诡谲迷离了。这一切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惊天隐秘…… 正当林成暗自沉思之时,一只冰凉的手却是从背后搭上了他的肩膀。 …… 一瞬间,林成背后汗毛直竖,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迅速,几乎是本能地肩膀一抖,而后在转身的刹那,一把抓住了背后的那只凉手。同一时间,他也瞧清了这只手掌主人的样貌,居然是一个头有结疤,身披袈裟的和尚。 和尚白面长耳,目光炯炯,看起来有些消瘦,但年纪应该差不多与自己相仿。大半夜的在这种地方居然还能碰到个小和尚,林成心中也是暗感惊奇。 “你是……” “嘘~” 林成正欲开口询问些什么,谁知那和尚却当即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而后便拉着他闪身进入了附近的一间村屋内,待得轻掩上门窗之后,那和尚才双手合十地行了一礼道:“贫僧法正,见过施主。” 林成见对方似乎并没有恶意,也是拱手回了一礼:“在下茅山宗弟子林成,这厢有礼了。” “竟是茅山宗的林道兄。”法正闻言脸上喜色一闪,甚至还有些微微激动道,“我就说寻常人怎敢三更半夜的来这种地方。” 林成淡淡一笑,也是有些好奇地问道:“对了,法正道兄,你为何也会出现在此地的。” 法正面带肃色:“不瞒林道兄,其实贫僧是为了来救人的。” “救人?那可真是巧了,在下也是为了救人,才一路追寻至此的。”林成笑了笑道,旋即又将自己先前的遭遇大致和对方提了一番。 听罢林成所言,法正和尚略作思索道:“行尸?看来林道兄所救之人也是和其他山民一般,是被那群行尸给掳掠过来的了。” 林成心中一动,看这法正和尚的意思,似乎对此事的隐情有所了解,不过,正等他开口欲要询问些什么的时候,恰在这时,林成突然感觉到脚下的地面猛地一颤,不,应该说是整个村子的地面都于顷刻间开始微微震颤了起来。 林成有些不明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看来地底下的东西马上就要出来了!”法正和尚神色一变,他忙从袖袍中一掏,取出两个小瓷瓶,并将其中的一个抛给了林成。 “这是……”林成一把接过瓷瓶,却不知对方是何用意。 而这时,法正和尚已经先一步地拔出瓶塞,往左手上倒出了一股黄褐色的浓稠液体来,并二话不说地就开始往身上抹去。 屋子里头立时被一股浓烈的腐臭味所充斥。 “尸油!”这种味道林成再熟悉不过了,方才那些满身腐肉的行尸身上便皆是这种气味。 法正和尚嘿嘿一笑,而后便急着催促林成道:“林道兄也赶紧照做吧,那些东西很快就要出来了!” 而林成很快也就知道了对方口中的东西是什么了,下一瞬,只听得此起彼伏的尸吼声在村中乍响。林成心中一紧,不敢再有所迟疑,当下便学着法正和尚的做法,将尸油抹遍了全身。 就在林成往身上抹了尸油后没多久,只听得“轰隆”一声,屋门被从外至里地扑倒在地,两具浑身散发着恶臭的黑影凶神恶煞地出现在了门口,看到屋内的林成二人后,它们便低吼着朝着二人靠了过来。 林成心中一紧,忙暗中掏出了两张镇尸符扣在了口中,只等这两具行尸发难便立刻出手。 不过,这两具行尸并没有急着扑倒二人,而是围着二人不停地打起转来,它们眼中闪动着森然的绿光,鼻子一张一缩,围在二人身旁嘶嘶哈哈地嗅个不停。 才一会儿,林成握着符箓的手心就已经溢出了汗水,这倒不是说他怕了这两具行尸,而是此时屋子外头,尸影重重,万一动手时露出什么马脚,就可能面对尸群的围攻。 相比林成的紧张,法正和尚却显得风轻云淡,其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似乎对此毫不担心。 而事实证明,法正和尚的方法也确实有效,那两具行尸贴着二人嗅了一阵后,便彻底失去了兴趣,低吼着转身跑出了门去,加入到了屋外的尸群当中。 “法正道兄好手段。”林成发自心底地赞叹了一句。 “嘿嘿,小伎俩罢了。”法正和尚挠了挠脑袋,显得有些颇不好意思。 见对方这副模样,林成也是忍不住哈哈一笑,这一番交流下来,使得他一改印象中佛门之人呆板固执的形象,不由对法正和尚好感大增。 “走,林道兄,我们跟上尸群,若我猜得不错的话,今晚又该是到那些东西产卵的时候了,我们必须尽早救出他们,否则他们就凶多吉少了。”法正和尚面带肃色地说道。 “那些东西?产卵?”林成有些疑惑。 不过,法正和尚却是面色一黯地没有多说什么,只道:“等到了那附近你自然就知道了。” 说着,便率先大步一跨地出了屋去。林成见状,也是忙跟了过去。 而此时,村中已是嘶吼震天,厉啸不断,其音震动四野,似乎连同天上的那抹钩月都黯淡了不少。林成惊骇地看到,密密麻麻的黑影正如同雨后春笋般从地里不断冒出,有的四肢着地,如同嗜血恶兽一般在村中奔走呼号,而有的则张着血盆大口,仰天厉声长嘶。一时间,整个村子里邪气四溢,宛若无间地狱! “这地方……怎么会有如此多的行尸!”林成面带骇色,虽然他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此时见到群尸夜行的场景,还是惊愕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第三百一十章 神秘祭坛 若非他二人此时擦了尸油,保不准已经叫群尸围上,给撕成碎片了。 两人一左一右地混在尸群当中,一股股浓郁的尸臭充斥在二人周遭,简直无孔不入。林成只闻了一口,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忍不住干呕出来,骇得他必须时刻维持着内息之术。 群尸夜行,嘶鸣不止,臭气熏天。 林成一直仔细留意着尸群的一举一动,他发现这尸群虽然看起来散乱,但实则都在有规律地朝着村子的东南方向行进而去。 一路上,偶尔也会有几只行尸狐疑地凑到他们二人身旁闻闻嗅嗅,或是涎水飞溅地冲着他们干嚎几声,使得他们一颗心都吊到了嗓子眼上,但好在最后都是有惊无险,他二人的身份始终没有被识破。 如此战战兢兢地也不知跟着尸群走了多久,终于在村子后头,临近后山的位置,所有的行尸都在此停了下来。 刚才远远看着还不觉得什么,但此时临近后山,林成才发觉到了此山的怪异。细瞧之下,林成发现这座山体居然山体形似一个半躺着的人影,就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鬼一般,通体竟散发着一股凛冽的邪气,连带周遭的温度都下降了不少。 这种阴寒不同于冬日里的低寒,而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寒意,似乎这深山里栖居着什么不知名的凶兽。 “此山好生邪气!也不知有何名头?”林成忍不住轻声嘀咕了一句。 “它叫老爷山。”法正和尚小声说道,其望向此山的眼中也是带着一抹深深的忌惮之色。 “老爷山!”林成闻言神色一凛冽,想到此前山魈的告诫之言,他忍不住又多看了这黑魆魆的危山几眼。原来这就是另众人闻之色变的老爷山。 只是想不到这凶山附近居然还有村子坐落! 林成有些好奇道:“尸群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 “道兄,你跟我来。”法正和尚小声回了一句,而后拉着林成小心翼翼地尽量往前靠了上去。 两人在尸群较前的位置站定,这地方既不显得突兀,还能将前方的景象瞧得一清二楚。 只见在尸群前头,赫然有着一座古怪的六角形石坛,对边对角,很是规则。石坛虽然低矮,却足足有五六丈的长度和宽度,石坛的六个角上还分别刻有形状各异的古怪花纹,六角连心位置,更是耸立着一根粗大的圆形石柱。 当林成目光扫过这处石柱时,脸上的肌肉却是不由地一阵抽搐。 此时那石柱上面,居然破天荒地绑着八个活生生的大活人。这八人皆被黝黑的铁链给捆绑得严严实实,恰好围着石柱站了一圈,而石坛周围早已被密密麻麻的行尸给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几人俨然就如同那砧板上的鱼肉,只能眼巴巴等着行尸将他们宰割。 不过尸群虽然躁动,却并没有急着扑上去的意思,而是围着他们不断地咆哮嘶吼,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有一个生得五大三粗的胖子似乎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不过当他看到眼前围满了面目狰狞的行尸时,立时浑身一阵剧烈哆嗦,赤黄的尿液顺着裤裆,流趟了一地。而有人群中仅有的两个妇女则是更加不堪,她们在见到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的黑压压的尸群后,先是声嘶力竭地怪叫了几声,而后便两眼一白地暂时吓晕了过去。其余之人也是神态各异,脸上的恐惧之色一览无余。 林成的目光从这些人身上一扫而过,很快便停留在了其中的一道身影上。只见此人浑身衣衫褴褛,嘴唇干燥皲裂,一头油乎乎的乱发之下是一张略显焦黄的长脸。 “福叔!”林成暗呼了一声,看到朱国福这副模样,林成是既痛心又庆幸,痛心的是朱国福居然成了这副模样,庆幸的是他总算还活着,鬼知道他这消失的几天里头到底经历了什么,饶是林成都差点认不出来他。 不过相比其他几人的不济,此时的朱国福除了形容憔悴以外,倒是显得十分得镇定,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尸群,静默不语。除了朱国福之外,一个身披袈裟的老和尚同样引起了林成的注意。但见此人面生威严,身形清瘦,眉毛很长且出奇得连在了一块儿,即使身处险境,却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临危不惧的从容模样。 看到这老和尚,林成当即心有所感地朝一旁的法正和尚看了过去,只见法正和尚目不转睛地盯着石坛上的长眉和尚,藏在袖袍中的一只手掌已然握紧了拳头,不用想也知道,这法正和尚八成就是为此人而来的。 虽然已经发现了活人,但是如何将他们从群尸口中救出却着实是一个难题,林成用手轻轻推了推一旁的法正和尚,并冲其使了个眼色,想问问他是否有什么办法。 “林道兄,要想就救这么多人是不可能的,倒头来反而可能一个都救不了。”一旁的法正和尚无奈地摇了摇头。 其实法正和尚的回答,林成心里也是有所预料的,对方虽然说得残酷,却也是不争的事实,仅凭他二人要想将这么多人全部救出,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法正和尚想了想道:“不过我们但是可以为他们争取到一线生机,但能否活命就靠他们自身的造化了。” “这也是那位大师的意思吧?”林成目光微眯,落到了老和尚身后的某截锁链上,似笑非笑地说道,“还不知那位大师和法正道兄是何关系?” 法正和尚如实回道:“不瞒道兄,石坛上那人正是家师。” 话落,法正和尚径自左顾右盼地朝四处瞅了几眼,而后又趁着边上的一头行尸不注意,偷偷扒了它的一身臭衣火速披在了自己身上。 行尸后知后觉,过了好一会儿才有所反应地歪扭了几下脖子,然而没有灵智的它自然不会意识到自己俨然被扒了个精光。 林成当即明白了对方的用意,也学着法正和尚的样子,赶忙从另一头行尸身上扒拉下一件臭衣,而后换了上去。 如此一来,尸群当中便无知无觉地多了两具可怜的裸尸。 就在两人披上了臭烘烘的尸衣,正轻声细语的交谈之时,只听得一阵幽远高亢的羌笛之音突然自尸群某处响起,这笛音似乎带有独特的魔力,笛声一响,所有的行尸竟纷纷停止了躁动,而后低吼着,齐刷刷地左侧的尸群,让出了一条两尺来宽的通道来。 第三百一十一章 产卵仪式 与此同时,只见两道人影正缓缓地从尸群当中走了过来。 两人皆身着黑色长袍,大半身躯都隐藏其中,叫人看不清他们的面容。而其中一道黑影,左手中却还握有一只小巧精致的短笛,显然方才那阵奇异的笛声就是他所发出的。 “他们是谁?这些尸群似乎都受他们的控制?”林成心中一惊,不由暗自狐疑道,看来周国福几人就是被他们给绑在石柱上的,只是周遭却并不见周郎浪那混蛋及其他同伙身影的。 再看法正和尚,自那两人出现的时候,其眼神之中便已然带上了一丝罕见的犀利之色。 这时,法正和尚凑到林成耳旁,压低了声音道:“林道兄,产卵仪式即将开始,待会儿咱们相机行事。” 说着,他又拉着林成压低了身子,隐没到了尸群当中。 “产卵仪式?” 林成心中虽然有诸多疑问,但也晓得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而这一会儿,那两个黑袍人已经穿过了尸群,缓步登上了石坛。 这时,只听得右边那位手握短笛的黑袍人向另一黑袍人略一垂首地征询道:“师尊,时候差不多了,可以开始了吗?” “嗯,开始吧。”另一黑袍人点了点头,用一种极其沙哑的嗓音地回道。 “咦?”林成忽地发觉,此人的一只袖袍无力地耷拉着,里面空荡荡的,竟只有一条独臂。更叫林成大感惊疑的是,此人身上的气息好生怪异,竟给他一种半人半鬼的特殊感觉,只不过刚才对方混在尸群之中,故而他一时间倒也没有察觉的。 在征得对方的同意之后,持笛黑袍人便当即吹响了手中的短笛。 笛声幽幽,音律妙异,却带着一股冰冷的肃杀之气。 而在笛声骤响的刹那,尸群像是听到了什么号令一般也跟着纷纷长嘶起来。 “这石坛怎么……”林成骇然发现,在震动四野的尸啸声当中,那六角石坛顷刻间光芒大绽,各个角上的怪异花纹竟如同活过来一般浮现游动起来,而后便见一道耀眼的蓝光直冲天地,绚烂夺目。 可这道璀璨的蓝色光柱仅仅维持了片刻,下一瞬便忽地分崩离析,化作了点点蓝星细芒,没入到了尸群当中,而这无数细小碎芒似乎只对这些神鬼皆厌的行尸有效,处在尸群当中的林成二人竟未吸收到半点分毫。 漫天的蓝星细芒很快被尸群长鲸吸水般吸收殆尽,而这些满身腐臭的行尸在吸收了这些蓝色星芒之后,整个身躯竟如同触了电似的剧烈抽搐起来,一时之间,群尸齐发“羊癫疯”的场面极为震撼。 正当林成有些不明所以之时,这时,更加叫人为之惊骇的一幕出现了,只见群尸的口中,或三或两,开始有虫子接连不断地从里头钻爬而出。 这些虫子一个个仅有指甲盖大小,却生有四足,背后还带有酷似人脸的鬼纹! “应声虫!” 看到这些虫子的模样,林成差点忍不住惊叫出声,这些赫然就是他此前在救助那位女学生时见过的应声虫。 “林道兄果然见识非凡,不错此虫正是那应声凶虫。”一旁的法正和尚小声附和道。 “这些行尸的口中怎么会有应声虫?产卵?难道说是……”林成心中有了些许猜测。 正当林成思绪连篇之时,这些从尸群口中钻出的虫子,已然汇聚成了密密麻麻的虫群。可能是林成二人身上抹遍了尸油的缘故,虫群并未对他们产生兴趣,而是在那奇异笛音的驱使下,一股脑儿往石坛上涌了上去。 有两男一女最先暴露在虫群面前,随着虫群一涌而上,他们只来得及挣扎怪叫了几声,便瞬间被虫群所淹没。 黑乎乎的虫子密密麻麻爬满了他们的全身,并不断从他们的口鼻和耳中钻了进去,几乎是缝洞就钻,简直无孔不入。 在虫群的围攻下,很快这几人便没了动静,只是嘴巴大张着,任由虫子在体内进进出出,饶是林成见多了恶心的场面,看到此幕,也是忍不住头皮一阵发麻。 不过,林成也察觉到,这些人虽然都没了动静,但却仍有着微弱的生命体征。 “看来虫群是想要在这些人体内产卵了。”林成不由暗惊。 边上的几人看到这般景象,吓得是亡魂皆冒,哭嚎不止,这声响简直比杀猪还要尖锐,可谓是惨烈异常。可任由他们叫破了喉咙,也根本挣脱不开那索命铁链的束缚,只能眼睁睁看着余下的部分虫群朝着他们浩浩荡荡地爬了过来。 这时,独臂黑袍人却突然摆了摆手,另一吹着短笛的黑袍人当即会意,口中的笛音蓦然一变,音调顷刻间缓和了下来。 与此同时,那些虫群也像是受到了什么指示一般,暂时停在了原地,嗡鸣个不停。 林成二人正感诧异,却听得那独臂黑袍人冲着石坛上的老和尚开口问道:“慧明师兄,你难道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加入我们冥堂对你来说可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冥堂!林成闻言大吃一惊,这个名字他早已是听到过不下数次,可却一直苦于无处找寻它的踪迹,不曾想今晚会以这种方式,在这碰到冥堂中人!而这慧明的名号林成也曾听自己的师父隐隐提起过,据说其乃是法门寺的一位高僧,就不知是否是眼前这位。 “原来这山中发生的一切居然都与这个行踪诡秘的神秘组织有关……而且这黑袍人似乎还与老和尚关系匪浅的模样……他们做这些究竟又是为了什么?”林成喃喃,心中不由好奇心大起。 “阿弥陀佛。”老和尚对于独臂黑袍人所言置若罔闻,只是自顾自地低诵一声佛号后便闭目不再多言了。 独臂黑袍人的大半面容都掩藏在黑袍之下,叫人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只听得他冷冷说道:“若师兄你执意送死,那就怪不得师弟我不念旧情了,不过,这万虫噬体的滋味那可是……” 说到这里,独臂黑袍人不禁低声冷笑了起来,他的嗓子就如同那透风的破布一般,一连串喑哑尖锐的冷笑声,听得人不禁浑身发麻。 第三百一十二章 仇人七罪 这次不用他吩咐,另一位手持短笛的黑袍人便再次吹响了手中的短笛,听到笛声,蛰伏的虫群立时便又躁动欲狂起来,黑压压地再次朝着剩下的五人涌了过去。 这时,林成发现,老和尚藏在身后的手掌已然悄悄掐上了法诀,不过因为角度的缘故,石坛上的两个黑袍人对此都是未曾察觉的。 就在密密麻麻的虫群蜂拥而上,即将一鼓作气将余下之人全部吞噬的时候,只见老和尚猛地睁开了眼皮,随着“叮当”几声脆响,老和尚身上的铁链刹那间断成了数截,散落了一地。 与此同时,一股夺目的金色佛光自其周身迸发而出,如同烈阳炽日般照彻黑暗,将几人周遭的虫群全被崩飞。 老和尚宝相庄严,浑身衣袍鼓荡间,便已双手合十地捏起一记大日如来金刚印,向着离得最近的独臂黑袍人狠狠地拍了过去。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待到独臂黑袍人反应过来,煌煌佛印已然欺近到了其眼前。 独臂黑袍人虽惊不乱,面对这来势汹汹的金印,他立时右臂微抬地一拳冲出,这一拳看似平淡无奇,但实则却暗含劲力,威能足以穿金裂石! 轰! 两者的攻势相触,一声刺耳的爆鸣骤然响起,与此同时,一股无形气浪四散而开。 独臂黑袍人虽然出手被动,但仅是后退了几步,便完全抵住了老和尚的佛印。不过,那气浪席卷之下,却是将他头上的黑袍掀起,露出了其隐藏在当中的面目来。 这是一个面带疤痕的光头男子,整张脸呈现出诡异的灰白之色,其中一只眼睛中还闪动着妖冶的红光,俨然一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看到这张脸的刹那,林成却是浑身一个激灵,脑中嗡的一下,脸色当即就变了。 “七罪和尚!”林成目眦欲裂,他死死地盯着这张狰狞的面孔,良久,才咬牙切齿地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来,此时他全身血液都在躁动,眼中的杀意沸腾! “居然是你!苍天有眼,今日终于让我找到你了!”几年前发生的一幕幕场景在林成的脑海中不断涌现,刻骨的恨意使得他的身躯都忍不住微微发颤起来。 台上,七罪和尚张狂大笑:“哈哈,师兄,这么多年不见了,你还是这么让人意外!看来那离香迷魂散的药力已是被你化解掉了,也罢,那就让师弟我亲自送你上路吧!” 说罢,七罪和尚眼中寒光一闪,手爪如钩,带着一连串鬼影,直扑老和尚而去。 老和尚无悲无喜,口中高诵一声佛号,而后十指微离,虚心合掌,却是捏了道正气凛然的降魔手印。 七罪和尚虽然仅有独臂,但出手威势却是异常得凌厉,手爪钩动间,激起道道森然爪劲,并隐隐有邪气乱窜。偶尔有一两道爪劲流窜而出,便会在石坛上划拉出道道深浅不一的钩痕。 老和尚的降魔手印同样威势不凡,在佛力的加持下,迸发出道道金辉,将袭向自己要害的爪劲悉数击溃,如同佛陀在世。 只见得爪影重重,佛光阵阵,转眼间,两人便已交手了不少数十招。林成发现,这七罪和尚的道行比之几年前显然又精进了不少,老和尚不仅没有能够压制住他,反而还隐隐落了下风。 这时,石坛上的另一黑袍人也没闲着,在其吹动短笛之后,方才被老和尚击散的虫群再次集结了起来,与此同时,台下的尸群也是纷纷低吼着,朝着老和尚扑涌了过去。 虫群和尸群当即混到了一块儿,仅瞬间的功夫虫群便又重新钻入了尸群的体内。 老和尚心觉不妙,当下便浑身金光一涌地暂时逼开了七罪和尚,而后身形一晃,如同轻燕般急掠起落,当下便远遁而去。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老和尚奔走的方向与林成他二人此时所在的位置恰恰相反。 七罪和尚唯恐对方逃掉,也是怒目一闪地施展轻功急追了上去。两人一追一逃,很快便远离了林成他们的视线。 剩下的黑袍人略一思索,便用笛音控制了部分尸群守在了石坛周围,自己则带着另一部分尸群紧跟了过去。 法正和尚知道自己的师父如此做法就是为了给他创造救人的时机,但是看到自己的师父不惜以身犯险,他便难抑心中的忧意。 他心中念头急转,当下便转头对林成说道:“林道兄,我去缠住另一人,你趁此机会速速救人!对了,这些行尸非同一般,寻常的手段对付不了它们,唯有至阳之力才能将它们完全消灭。” 说着,法正和尚暗催佛力,正欲从剩下的尸群中跳将而出。 “还是我来吧。”这时,从方才开始就一直沉默不语的林成突然不带丝毫感情地说道。 “对了,还请法正道兄一定要帮我救出此人,万不可被那行尸给伤了性命!”林成用手指了指台上的朱国福,言简意赅地说道。 话音未落,其便已率先从尸群中腾跃而起,全身尸化之力涌动,而后直追手握短笛的黑袍人而去,眼中杀意蒸腾。 之前这黑袍人与七罪和尚的对话林成可是听得清清楚楚,既然对方身为七罪和尚的弟子,那就要做好身死道消的觉悟! 法正和尚虽然不知林成为何突然要抢着出手,但在见到林成先一步地追了上去后,当下便不再多想地跃上了石坛,准备碎链救人,引得台上求生心切之人呱呱怪叫。 而这时,附近剩下的尸群也察觉到了异常,一对对森然的绿目齐齐对准了法正和尚…… 另一边。 林成脚力惊人,很快便在半道上截住了黑袍男子。 黑袍男子感受到林成身上的杀意,自然知道来人是敌非友,眼中当即冷色一闪,将口中笛声一催。 立时便有一小堆行尸凶恶地低吼了几声,而后龇牙咧嘴地朝着林成扑了过来。 “去!”林成面色丝毫未变,面对这些凶神恶煞的行尸,他只是袖袍一抖,立时便有数道镇尸符脱手而出,拖着长长的光焰,准确无误地落到了它们身上。 见此,黑袍男子嘴角微翘,露出一抹隐晦的讥嘲之色。 只见那些中了镇尸符的行尸,身形只是略一抽搐几下,很快便再次若无其事地朝着林成扑杀了过来。 第三百一十三章 摧枯拉朽 “这些行尸果然不同于一般的行尸。”林成若有所思的说道,似乎心中对此早有预料。 “至阳之物……” 按照方才法正和尚对自己的提醒,林成心中一动,当即咬破了自己的中指,而后屈指微弹,将一滴中指血弹射而出。 “嗤”的一声! 一头行尸应声栽倒在地,躺在地上无力地痉挛了起来,其眼中的绿芒也飞快黯淡了下去,而在它的额头上,却赫然多了一个筷子大小的孔洞。 这么有效!? 见状,林成是又惊又喜,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 “这行尸怎么跟纸老虎似的,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却如此不堪一击。” 虽这样想着,林成手上却没停下,只见其屈指连弹,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将扑到他近前的一小堆行尸一扫而空,瞬间全歼。 “仅凭一滴血……这……怎么可能!?”见到眼前发生的这一幕,黑袍男子瞪大了眼珠,显得很是难以置信,“虽然中指血阳气很重,对行尸有着一定的效果,但寻常人怎么可能仅凭一滴血珠就将行尸给撂倒!?” “除非说,对方的血液中阳气之重,足足是常人的数倍不止!不过,这可能吗……” 黑袍男子的神色显得有些阴晴不定,他颇为忌惮地看了林成一眼道:“阁下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何要突然对我出手?!” 林成面色生霜,却是冷冷地回道:“死人不需要知道什么的。” 黑袍男子怒极反笑:“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闪了舌头!我倒要看看你是否真有那般大的能耐!” 说罢,黑袍男子毫不保留,当即厉色一闪地吹响了手中短笛。 黑压压的尸群立时张牙舞爪地一涌而上,层层包围,将林成围了个水泄不通。 林成可不想成为这群行尸的血肉大餐,几乎是在尸群涌上来的瞬间,他便将另一只手掌的中指也给咬破,而后踏足点地,朝着黑袍男子一路冲杀了过去,此时的林成简直就是一把人形的马克沁重机枪,一滴滴血液就跟不要钱似的接连被其弹出,将挡在其附近的行尸打得是七零八落,黑压压地倒了一大片。 虽说黑袍男子已然有了心理准备,但眼见此景,他的嘴角还是忍不住狠狠抽搐了下,脸上闪过一丝肉疼之色。 好在只要有足够的尸首和虫群,这些行尸便能够源源不断地催生出来,这也是他明知道林成的血液具有极大的杀伤力,而他依然敢驱使尸群攻击林成的胆气所在,他的目的就是要极可能地消耗掉林成的血液,因为这些阳气极重的血液对其而言同样有着不小的威胁。 而事实证明林成的中指血显然也不是无限量供应的,待到其冲杀到黑袍男子近前时,他的两根中指已然是挤不出什么东西了。 正当林成想着要不要再把舌尖咬破的时候,却见黑袍男子眼中拧色一闪,张口一连吐出好几道灰光,直奔他的面门而来! 林成身子一扭地正想要避开,而这时,其脚下的泥土却突然一阵松动,从中蓦然伸出几条黏糊糊的手臂,一把扯住了他的脚踝,使得他一时之间难以挣脱。 也不知黑袍男子使了什么术法,行起了这暗度陈仓之举,林成一时之间竟没有丝毫的察觉。 不过面对黑袍男子的突然发难,林成脸上却并没有多少惊慌之色,只见其眼中紫芒一闪,浑身尸化之力涌动,右手如同流星飞电般疾速探出,竟打算直接凭一只肉掌抵挡攻击。 “找死!”见到林成这副莽撞之举,黑袍男子怪笑一声,甚至有些怀疑林成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他对自己这几道灰光的威能可是知晓得清清楚楚,那威力根本不下于火枪射出的子弹,又岂能是区区血肉之躯所能抵挡的? 然而,其意料当中皮开肉绽,血肉飞溅的一幕并没有发生。 那几道灰光击在林成手掌上,居然响起了一阵金铁交鸣之音,并伴有居然火星四溅。 林成面无表情地摊开了手掌,赫然是几只寒光凛凛的螺旋飞镖。 “这……这怎么可能!?”黑袍男子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幕,差点惊掉了下巴,“你究竟是……什么怪物!?” 林成目光斜睨,朝着对方冷声一笑,并没有回答对方问题的意思。下一瞬,只见其右臂忽地在半空中抡出一圈半弧,掌心中的螺旋飞镖激射而出,带着尖锐的气鸣之音向着对方反飞了回去,这威势竟远胜于先前黑袍男子的出手,并隐隐封住了他所有的退路。 镖声未落,寒光已至。 黑袍男子面色一惊,急忙拉过身边的一具行尸抵在了自己身前。 “噗噗!” 只听得几声刀片入肉的声音,行尸的胸口瞬间炸开了几朵肉花,就如同在泥地上丢掷了石块一般,炸得尸液飞溅,隐约可见其中的森然白骨。 林成仰天发出一声长啸,继而双膝微屈,随即如同炮弹般猛地蹿地而起,在其巨大力量的牵动下,地底下的几道黑影就跟萝卜似的被其“连根拔起”。 吼! 林成再度嘶吼,浑身一股苍劲的气势陡然爆发,气浪汹涌,如同狂涛骇然,当场将几只行尸震得四分五裂,粘稠的尸液裹挟着残肢碎肉,散落了一地。 与此同时,几枚铜钱从林成指间暴射而出,红光大亮,带着“咻咻”的破空声,朝着几只涌上来的行尸飞将了过去。 这些铜钱都是黑狗血浸染过的,阳气实为不弱,打在几只行尸身上,纷纷炸开了花。 行尸们抵挡不住,哀嚎了几声,纷纷栽倒在地。趁此机会,林成整个身形如同箭矢般一冲而过,带着一连串幻影,眨眼欺近到了黑袍男子身前,并二话不说冲着黑袍男子的面门就是一拳。 “你……!”黑袍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惊惧之色,连忙故技重施,将身边的一只行尸挡在了身前。 眼见此景,林成嘴角掠过一抹讥色,而后整个身子违反物理规律般在空中猛地一斜,瞬间变拳为爪,朝着黑袍男子手中的短笛抓了过去。 第三百一十四章 施救 不好!事到如此,黑袍男子哪能不知,对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自己手中的短笛,方才那一拳只不过是迷惑自己的虚招罢了。 情急之下,他只来得及将手中的短笛往后一缩。然而事实证明,他明显低估了林成的出手速度,就在其堪堪收肘的刹那,一道虚影从其眼前一晃而过,下一瞬便轰击在了他手中的短笛之上。 其只觉得一股巨力突然从手上传来,“咔嚓”一声!短笛应声碎裂。林成猜测这支短笛应该有特殊的催使之法,他夺来也是无用,故而心念一动地直接将其给摧毁掉了。 果然在短笛碎裂之后,尸群立时就失去了控制,纷纷怪吼着,如同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横冲直撞起来。处在尸群中的二人,一下子就成了围攻的对象。 “该死!不管你是谁,我早晚都会让你付出代价的!”黑袍男子又惊又怒,在冲着林成发出一声满是怨毒的咆哮后,其当下步伐横踏,转身就要远遁而去。 “哼!到这个时候还想要走吗?”林成冷哼一声,几脚将几只不长眼的行尸踢飞了出去,而后速度再次暴增,整个身子都快成了一道黑线,一路摧枯拉朽般将挡在前头的行尸一一抛飞。 黑袍男子只觉背后一阵强凛的劲风袭来,回头一看,却见林成已然出现在了自己身后,一双非人的眼眸中闪动着的冰凉紫芒。 黑袍男子头上的黑袍被鼓动的劲风吹落,露出了他的面容。 咦?看到对方面容的刹那,林成心中一动,不过出手的速度,却是丝毫未滞。 黑袍男子怪叫一声,吓得是亡魂皆冒,急忙举起拳头返身相迎。 啊!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惨嚎声伴随着密集的筋骨断裂之音同时响起,随即便见黑袍男子整个身子如同破麻袋般横飞了出去,说来也巧,黑袍男子落向的位置此时恰有几只行尸在举臂长嘶。 他的身躯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一只形容枯槁的利爪上,瞬间边被那利爪来了个透心凉。 “不……!” 黑袍男子眼珠暴凸,面容扭曲,鲜血夹杂着些许心脏的碎片,自其口中止不住地往外喷涌而出,只象征地扑腾了几下便再也没了动静。 鲜血的气息使得林成的身体有些悸动,他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欲望,而后眼中寒光一闪,冲着对方的尸体单手一招,一道浑浑噩噩的虚影自黑袍男子的尸体上浮现而出,却是他的魂魄被林成当场给摄了出来。 “有意思,没想到又会是一个熟人……”林成喃喃,颇有些玩味地瞥了这道魂魄几眼,此人不是别人,赫然就是几年前师徒二人在武德县城关医院里面碰到的那个姓张的搬尸工,当初因为此人别有用心的缘故,故而林成对其印象颇深,不曾想在这儿却又碰到了他,更没想到他居然还是自己仇人的弟子。 “真是蛇鼠一窝!留着也是无用,不若死个干净!”林成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而后掌心中雷光凝聚,直接将其打了个魂飞魄散! 几年前他所经历的那种痛,那种恨,使得林成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善良到近乎愚昧的林成了。现在的他有着自己的行事原则,也懂得分辨是非,杀伐果断! 他永远记得林天法当初对他所说的那句“兼爱勿施于恶狼”的话语,也永远忘不了林天法身死时的那个场景,忘不掉那种痛,还有如今怪物般的自己…… “师父,成儿一定会替你报仇的!”林成喃喃,紧紧握住了拳头,他眼中紫芒炽亮,一股霸道的气息透体而出。 附近的行尸原本还张牙舞爪地想要朝林成扑将过来,但一感受到林成身上的这股气息后,却纷纷制住了脚步,围着林成低声怪吼了起来,似乎对林成有着一种本能的畏惧与臣服。 黑袍男子的尸首眨眼便叫行尸们给分食了个干净,只剩了些森然的白骨与碎肉。林成对此犹若未见,他双目微闭,鼻尖一张一缩地起伏着,似乎是在感应着什么。 片刻之后,林成双目猛地一睁,浑身杀气一敛,朝着某个方位急掠而去。 …… 再说法正和尚那头,他刚跳上石坛,佛力运转间堪堪将朱国福身上的铁链扯断,原本满是绝望的众人看到了此幕,一见求生有路,哪还会放过,就像是即将溺亡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纷纷扯着嗓子疾声大呼,争着抢着要让法正和尚先救自己脱身。 “大师,大师,快救救我!” “不!大师,您别管他,先救我要紧呐!我还年轻!我不想死哇!” “这位大师若能救小女子一命,小女子愿意以身侍佛,任凭大师处置!” …… 法正和尚一见此景,不由面色狂变。众人虽然求生心切,但殊不知这样做,只会让他们死得更快。 “这下子,佛祖都救不了你们了。” 果然下一秒,就听得周遭的尸群发出一声声森然的嘶吼,而后纷纷张牙舞爪,一蜂窝地从四面八方向石坛涌了过去。 余下还清醒着的几人见到这般场面,声音一下子扯得老高,几乎快要喊破了嗓子。 “救命啊!老娘我还没有过男人,不想到死都做那没苞铁树哇!” “救命!我不想死啊!爹啊,娘啊!你们快来救救我!” “快救俺啊!你若不救俺,俺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 法正和尚摇了摇头,但出于善心,还是身形连动地将几人身上的铁链逐一震碎,但他能为他们做的也仅限如此了。 先前黑袍男子离去前给尸群留下的命令十分简单,如今少了黑袍男子的在场操控,这些毫无灵智的尸群可不懂得变通,察觉到石坛上的异样后,这群畜牲立时凶性大发,疯狂地扑杀起石坛上的活物来。 先前就已经叫虫群给侵占了躯体的那两男一女,瞬间就被尸群给撕扯得粉碎,一时间断肢横飞,花花绿绿的肠子流淌得到处都是,场面极度血腥! 那脱困后的四人见到这副如同地狱般的惨象,吓得是哇哇大叫,急忙亡命而逃。 不过这四人倒也不笨,他们似乎知道法正和尚的厉害,故而打一开始便是朝他这边逃了过来。但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黄杉少女却是跑得稍慢了一些,不小心被身后的尸群追上,立时被扯成了碎片! 第三百一十五章 佛骨舍利 其余三个男人跑得较快,倒是暂时侥幸保住了性命。 眼看这残忍狰狞的尸群即将冲到近前,法正和尚拉着朱国福后退几步,并道:“施主你别怕,既然林成道兄特意嘱托我要照看好你,和尚我自当护你周全。” 朱国福闻言,原本憔悴不堪的脸庞上立时闪过一丝喜色,他连道:“我就知道阿成这小子肯定会来救我,他现在人在哪儿?” 不过这些急着“喝酒吃肉”的尸群却不给他两人再多说一句的机会,已经急不可耐地扑杀到他们眼皮子底下了,恶臭与腥风呛得朱国福是“泪雨蒙蒙”,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眼见此景,法正和尚脸上却没有多少慌乱之色,他一把将挂在脖子上的佛珠摘下,而后在手中这么一捋。 只见原本暗沉的佛珠一下子光芒大亮,就如同涂抹了一层金漆般,变得金光闪闪,好不耀眼。 “去!”法正和尚叱喝一声,手捏莲花法指的双手向前作势那么一推。 那些龙眼般大小的佛珠立时脱缰而出,密密麻麻如同暴雨莲花般将二人周遭的尸群皆尽覆盖在内。 一阵仿佛雨打芭蕉般的密集爆裂声过后。二人身旁的僵尸被打得是七颠八倒,齐刷刷地倒了一片,空气中到处弥漫着一股焦糊的尸臭味。 而趁着法正和尚吸引住尸群的时机,原本躲在他身后的那三个男人,却是从石坛的另一侧跳了下去,夺路而逃。 法正和尚对他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究竟能否逃得性命,就看他们自身的造化了。 “我们也走!”法正暗运佛力,一把抓住朱国福的一条胳膊,而后如同飞鸟穿纵般飞奔疾走,从另一侧冲杀了出去。 佛门之中有着一苇渡江的绝世轻功,法正和尚虽然修为远未达到那个境界,却也是健步若飞,身形几个晃动下,便已带着朱国福窜出了七八丈开外。 …… 另一头。 慧明和尚佛法高深,在身法上也颇有造诣,但见其身形飘逸轻灵,变化万方,领着七罪和尚遁出了好远。 慧明和尚此举一是为了摆脱尸群的纠缠,二则是想尽可能地将七罪和尚引得远一些,以期为法正和尚救人赢得更多的时间。 七罪和尚一路穷追不舍,慧明和尚将大半心思都放在了后头,唯恐遭对方暗算,一时之间却没注意到隐藏在前方某片黑暗区域中的几条黑影。 待得他发觉反应过来之时,那几条黑影却抢先一步地从黑暗中蹿了出来,并当即张牙舞爪地朝其扑了过来,慧明和尚双目炯炯,看得真切,来者赫然是几具皱巴巴的人皮。 这几张人皮邪影只有薄薄一层,两脚悬空而立,面容诡异地扭曲在了一块,就犹如几张发了泡的千张纸,模样简直狰狞恶心到了极点。 慧明和尚心知这几张人皮都是极为阴邪之物,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他身形一顿,径自从袖袍中取出一只手掌般大小的赤色钵盂,该钵盂通体以赤铜铸成,其上还有刻有十八座形态不一的佛陀形象,看起来很是不凡。 但见慧明和尚一手托住钵盂,一手捏了个施无畏印,见时机差不多了,他便单手一翻,将手中的圆钵往半空中那么一抛,同时阵阵天音梵唱自其口中响起。 那圆钵立时像打了转轮般在半空中滴溜溜地回旋起来,斯须之间,钵口处佛光大盛,摄散出道道亮橙色的绚丽光辉。 几张邪气森森的人皮经佛光一拂,顿时惨嚎几声,从头到尾如同烛蜡般软化消融开来,不消片刻的功夫,便化成了几摊浓浊的黑水。 慧明和尚口念一声佛号,收了赤钵,他虽然以极快的速度灭杀了这几具人皮,但经此耽搁,后头的七罪和尚却已是追赶而至,慧明和尚也没有再继续遁走的意思,他左腿一划,摆出迎敌的架势,而后掌心佛力凝聚,对着后方的七罪和尚隔空就是一掌。 刚猛的掌气凝聚成佛陀般的掌印,带着璀璨的金光,大有将其一击镇杀之势。 “大般若掌!”七罪和尚面色微变,他知道此种掌法的厉害,不过却也不怵它。 面对这足以震山开石的一掌,七罪和尚忽地暴喝一声,仅剩的一条独臂同样是一掌挥出。 “血魂掌!” 一道殷红的血色掌印隔空飞出,并溢散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之气。 下一瞬,一红一黄两道掌印在半空之中溘然相触。 “轰隆”一声! 半空中像爆开了一朵烟花,气浪排空,层层叠叠,间有两色光芒流窜,那尖锐的暴鸣声更是刺得人耳膜生疼! 这一掌看似平分秋色,但慧明和尚的脸色却并不好看,他看得出七罪和尚并未竭尽全力,而他却已足足动用了十成的功力。两者相比,高下立判,不过更让其惊怒的是,对方居然修炼了血魂掌。 血魂掌乃是一门极其阴毒的掌法,修炼此掌法的条件极为苛刻,需要寻找到十三个恶贯满盈的血腥刽子手,以他们的心肝作引,血液为用,再配以秘法将魂魄熔炼掌中,方可练成。但凡中了此掌者,皆会浑身血液逆流干涸而亡,而且死后连魂魄都会被掌力化解,可谓是是歹毒至极! 慧明和尚脸带怒色道:“孽障,你胆敢修炼这种歹毒的掌法,造下这般大的杀孽,就不怕因果报应吗?老衲今日就要替天行道,除了你这个祸害!” “桀桀~我有何惧,如今饶是地府都收不了我,你又能耐我何!”七罪和尚猖狂大笑,显得毫不在意。 然而,当其瞧见慧明和尚从怀中取出的一物后,他口中的笑声却是戛然而止,转而换做了一副惊惧之色道:“佛骨舍利,你手中怎么会有佛骨舍利!难道说……那老家伙……” 佛骨舍利乃是高僧坐化涅槃后所留之物,《金刚明经》第四卷中有记载:“舍利者,是戒定慧之所熏修,甚難可得,最上福田。”舍利子是僧人由于戒定慧的道力所凝成的,是心和佛相合的表相,但并不是所有的僧人在火化后都能诞生舍利子的,相传只有对佛法参悟精深,并且修为达到炼气化神境界的高僧才有可能在涅槃中凝聚舍利,佛骨长存。 第三百一十六章 佛怒 舍利子的形状千变万化,颜色也是各有千秋。此时慧明和尚手中的舍利子便形似白玉莲花,足有鸽子蛋般大小,颜色白中带透,如同珍珠般的质地,竟给人一种浑然天成的圆润之意。 慧明和尚目露恭敬之色,将其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喃喃说道:“师尊当日涅槃坐化之际,特意留下这颗葬心舍利,嘱托我他日一定要将你行之正法,今夜便是你身死谢罪的时候到了。” 说罢,慧明和尚眼中陡然精光大盛,而后将浑身佛力毫无保留地悉数注入到了手中的舍利子内。随着佛力的不断灌输,莲花舍利渐渐变得五彩琉璃,如真似幻起来,与此同时,一具佛陀的虚影在慧明和尚的头顶浮现,逐步由虚化实。 在佛影现世的刹那,阵阵梵音佛唱也自虚空中无征兆地生发而出,一时之间,天地间似乎都被耀眼的佛光所充斥!下一瞬,朵朵亮白的火莲忽地凭空浮现,如同佛燃天火,神莲齐绽,并以极快的速度向着七罪和尚飘荡而去。 从慧明和尚取出莲花舍利到催动其向七罪和尚发动攻击,这一切看似很长,实则只有片刻的功夫。而动用此种攻击,慧明和尚自身的消耗也是巨大的,不一会儿,他的额头上便已是冷汗涔涔,眼中的疲惫之意更是难以掩饰。 “涅槃佛火!” 七罪和尚方才便已早早远遁了开去,但也时刻注意着身后的动静,此时看到那绝美的白色火莲,他却是面色狂变,忍不住惊叫出声。 这些白色火莲虽然看起来美丽绝伦,甚至从其中都感受不到一丝温度,但每一朵都足以融金灼铁,着实霸道异常。 七罪和尚自知无论如何都无法抵挡此火的攻击,故而在火莲朝其飞来的刹那,他当即面带决然地一连朝自己胸口砸了数拳,立时有数道殷红的精血自其口中喷涌而出,在失去了这些精血后,七罪和尚本就灰白的面色更是刹那间变得无比惨白。 “燃血遁灵大法!” 随着七罪和尚一声呼喝,那数道精血当即爆成了一团血雾,将其的身躯悉数掩盖,而后血光连闪地带着其远遁而去,仅眨眼的功夫,便带着他出现在了十余丈开外。 对此,慧明和尚犹自镇定,只见其面无表情地冲着对方遥遥一指。 那朵朵白莲仿佛受到了什么感召,居然凭空隐没不见了踪影,而几乎就是在下一瞬,正在疾遁的那团血雾上方,忽地波动一起,原本消失不见的那些白色火莲再次化生而出,竟给人一种如同穿越了层层虚空的神幻之感,一下子就将下方的那团血雾悉数笼罩在内。 血雾瞬间被蒸发殆尽,露出了其中七罪和尚的身影,面对这漫天飞落的白莲,七罪和尚双目暴瞪,嘴巴张得老大,满脸都是惊惧之色。 “不!”七罪和尚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不甘的惨嚎,紧跟着下一瞬,其周身的虚空便被一股明艳的亮白色所充斥。 火莲的威力此时终于彻底爆发,滚烫的火浪漫天横流,似乎连同空气都灼烧得扭曲了几分。在这等恐怖绝伦的火海中,只怕任何生灵堕入其中,都会顷刻间化作飞灰,连骨头渣子都不会残留丝毫。而七罪和尚被火浪吞噬之后,也是瞬间没了动静,只怕早已是身死魂灭了。 慧明和尚却仍不放心,正欲再次往莲花舍利中注入佛力,可刚一运力,他这丹田处却是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慧明和尚只觉得自己喉中一甜,下一瞬他这口鼻之中便都有殷红殷红的鲜血涌溢而出。 慧明和尚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面若金纸,额头上冷汗涔涔,却是连腿都站不直了。 “阿弥陀佛!莫非真是天意?”慧明和尚目色含悲,低诵一声佛号,而后整个身躯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失去了佛力的加持后,那五彩琉璃的莲花舍利瞬间黯淡了下去,恢复了先前的那般模样,与此同时,无论是佛影禅唱还是熊熊火海也都于顷刻间消散无形。 火浪退去,一道黯淡的血光显露而出。 微弱的血光中,隐约可见七罪和尚的身影,但见此时的他大半边身子都烧成了焦炭,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坏死的皮肤犹如碎裂的瓷片般止不住地往下掉落,他的整张脸更是被烧得不成了人形,牙齿外露,脸部的血肉都分不清楚界限。若不是他如今身躯的特殊,只怕方才就要在涅槃佛火中直接烧灼成灰烬了,但饶是如此,他还是动用了一件极其珍贵的保命之物才堪堪活了下来。 在其头顶上方悬浮着一具血雾蒙蒙的血色骷髅,该骷髅仅有拳头大小,却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血腥之气,那黯淡的血光便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 “咳咳……幸好有尊老赐下的这件宝贝护身,否则今日……”七罪和尚狰狞异常地说道,其浑身气息简直衰弱到了极点。 话音未落,只听得一阵“咔嚓咔嚓”的细微声响蓦然响起,七罪和尚一愣,急忙抬头看去,却是其头顶那具血色骷髅突然裂纹密布,而后分崩离析掉了。 “该死!”七罪和尚眼中寒光四凛,此时他脸上也仅有这双眼珠子还算是完好的。 “看来事后得请求尊老让其帮我重新换一具身体了,只是这代价……”七罪和尚看了看自己的躯体,喃喃说道,似乎是在考量着什么。 恰在这时,只听得几声尖锐刺耳的嘶吼在不远处乍响。 七罪和尚一惊,忙循声看去,夜色中,只见几道诡异的黑影正匍匐着以野兽般的姿态朝着这边快速飞奔了过来,却是几具凶神恶煞,满身死气的行尸。 “莫非是玄一来了。”七罪和尚心中狐疑道,但很快他那张毁容的脸上就变了色。 只见那几具行尸龇牙咧嘴,直直地朝其扑杀了过来,眼中跳动着森然的绿芒,一副要将其生吞活剥的狠样,哪有丝毫停下的意思。 七罪和尚此时哪还顾得上去思索这些行尸为何会失控,当下便屈指成爪地想要对这它们出手,不曾想却牵动了全身伤势,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这时,这几具行尸已经争先恐后地扑杀到了其面前。 七罪和尚心中不由大沉,现在就是想逃也为时已晚了,况且以他如今这重伤之躯又如何能逃得过这些纵跳如飞的行尸? 第三百一十七章 大仇得报 难不成自己会死在这些无知无觉的畜生手中?七罪和尚满是不甘,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几具行尸寒光凛凛的利爪与獠牙离自己愈来愈近,下一瞬就要将自己开膛破肚,撕咬得稀巴烂! 就在一具行尸立马当先地弹跳而起,努动着尖利的獠牙即将插入他脑袋的时候,一道人影如闪电般从一旁激射而来,并瞬间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该人影不闪不避,竟举拳向天,一拳直接轰向了那对锋利异常的獠牙,与此同时,一股凛冽的气息从其身上迸发而出。 七罪和尚骇然看到,那具原本凌空而下的行尸,再与那只拳头相触及的刹那,却是如同炮弹般横飞了出去,而它口中的一只獠牙更是被硬生生砸得碎裂开来,锋利的碎渣混着尸液从其脑壳的另一边穿透了出来,一拳之威,竟强悍如斯。 余下的几具行尸刚刚扑将上来,那人影却是早有准备地一冲而出,但见其身形似风,速度之快,竟连其身后都出现了层层虚影。 仅眨眼的功夫,那人影便已闪身而返,其静静立在原地,仿佛根本不曾移动过身子。 几具行尸继续向其冲了几步,随着一阵筋骨断裂的声音响起,几颗圆滚滚的头颅如同皮球般滚落而下,而在每一颗头颅的眉心之中,还赫然多了一个手指般粗细的空洞,其中还隐隐有着阳气残留的气息。 望着此时背对着自己的这道神秘身影,七罪和尚的心中很是动容,他不确定眼前之人究竟是友是敌。但既然此人方才会从行尸口中救下自己,想来应该也不会对自己不利的,如此想着,七罪和尚便先一步地开口说道:“多谢阁下救命之恩。” “谢我?”那道人影语调微凝,闻言却是缓缓地转过身来。 来人是一个青年男子,只见其五官轮廓分明,眉清目秀,浑身上下还透露着一股出尘之气,倒是生得一副好皮囊。 咦? 不过,待得瞧清此人的容貌,七罪和尚这心头却不禁犯起了嘀咕,他自问先前从未见过此人,但为何对方会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正当七罪和尚暗自惊疑之时,却见对方目光斜睨,笑盈盈地盯着他道:“七罪老魔,要说你这记性也忒差了吧,这才几年不见,你居然就不识得在下了,这可着实叫我有些难过的。” “你是……”闻言,七罪和尚心中立时一凛,他本还打算着倘若此人要问起来,他便随意编纂个听起来合理的身份蒙混过去,以现如今他这副模样,想来也不会有人识得他才对,却不曾想竟被对方直接道破了身份。 来人淡淡一笑道:“你不用紧张,既然你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那我亲口告诉你就好。” 然而就在下一瞬,原本还一脸笑意的青年男子,其脸上却忽地风云突变,一道带血的紫芒自其眼中疯狂涌现,与此同时,一股冲天的杀意更是毫不掩饰自其体内透体而出。 “你……!”七罪和尚只来得及惊叫一声,眼珠子一下子瞪得老大,他略显迟钝地往身下看去,却见一条手臂突兀地插进了自己的胸口,殷红的鲜血顺着这条手臂不断滴落而下。 “为……什么?”七罪和尚嘴角带血地问道,他实在难以理解,既然对方要杀了他,那为何先前又要从那群行尸口中救下他来。 “很简单,我救你仅仅是因为,我想亲自送你上路!”青年男子冷笑一声,又径自将头俯向七罪和尚的耳根,在其耳边耳语了几句。 “是你!这不可能……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也不知青年男子对其说了些什么,七罪和尚听罢,竟如同回光返照般,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因为他清楚地记得,在几年前是自己亲手杀了那个少年!或者说,是现在站在其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此人不是林成还能是谁?! “没错,但是我又活过来了,而现在你可以死了,彻彻底底的,从这世间永远消失!”说着,林成狞笑一声,刺入对方胸膛中的手臂猛地一震,瞬间将对方的五脏六腑震得稀烂。 “桀桀……你……别得意!要……不了多久就是……你小子的死期……”七罪和尚双目暴凸,状若疯狂,他狞笑着大有深意地吐出这最后几个字后,而后浑身就像被抽干了一般,缓缓瘫倒了下去。 感受到鲜血的气息,林成眼中红芒大盛,心中嗜血的念头也愈发强盛起来。 吼!林成仰头向天,发出一声震颤人心的长嘶,他将七罪和尚的尸体径自往空中一掷,而后左掌五指向背,并再次咬破右手中指,在左掌掌心内迅速勾画了一道“风雷火符”。 “玉清始青,真符告盟,推遷二炁,混一成真!急急如律令!敕!” 此法名为五雷咒,威势乃是掌心雷的数倍不止,此时经林成施展开来,已是蕴有一丝天威之能了。 喝声刚落,吼电迅霆,闻呼即至,七罪和尚的尸身立时被五团刺目的雷芒所吞没,紧跟着在一阵雷霆轰鸣声中,七罪和尚的尸体轰然炸裂,连同其中的魂魄也顷刻湮灭掉了。 待得雷光隐去,天地间已再无七罪和尚的半点踪影。 林成身子一松,不禁激动得微微发颤起来,几年了!七罪和尚的身影不知有多少个深夜在他的梦中浮现,那种恨,那种痛,不知折磨了他多少个日夜,如今大仇终于得报,林成心中五味杂陈,各种情绪涌到了一块儿。 兴许是大仇得报,念头通达的缘故,连其修为的瓶颈也隐隐松动起来。 “师父……成儿终于替您……报仇了!”林成喃喃,眼中红光隐去,他面向西南方向跪倒在地,一连叩了三个响头,眼眶中不禁有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也不知法正道兄那如何了,福叔是否安然脱险了。”哀思片刻之后,林成收了思绪,向不远处的慧明和尚走了过去。 只见慧明和尚面色发白,双目紧闭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手里头还死死地拽着那颗莲花舍利。 第三百一十八章 变数 林成双目微微一眯,他能感应到老和尚虽然气息十分微弱,但体内的生机却是未散,他又俯身探了探老和尚的伤势,却发现其体内气息紊乱,功力大损,俨然一副元气大伤的模样,想来应该是其先前运功过度而伤及到根本了,如此伤势,只怕一时半会儿是醒转不过来了。 林成自然不会眼睁睁扔下对方不管,任其葬身尸口的,他略一思量后,便将慧明老和尚扶起来背在了自己背上,而后朝着来时的方向飞奔而去,打算看看能不能找到法正和尚并与其汇合。 林成大步流星,夜行疾速,以其如今尸化之体的强横,背个枯瘦如柴的老和尚那是根本感觉不到丝毫压力的。 …… 法正和尚毕竟年轻,此时他不仅要独自一人面对尸群的围攻追杀,还要时刻护住朱国福的安危,不多时,他这身上已是冷汗涔涔,渐渐感到体力不支了。他心知如此下去不是办法,故而思忖了片刻后,他便当即带着朱国福窜入了屋舍之中,他二人利用地利,在其中或躲或藏,或拼或逃,渐渐摆脱了尸群的追捕。 眼看就要成功出了村子,恰在这时,二人身后却又突然响起了阵阵鬼哭之音。 二人忙回头看去,却见几张皱巴巴的人皮从某栋破败的茅屋中诡异地飘荡而出,并带着呜呜的鬼哭声,径自向他们飘了过来。 二人面色大变,忙拔腿就跑,但那诡异的人皮就像抹了粘胶的贴纸一样,二人非但没有将之甩掉,反而还被它们愈追愈近。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说巧不巧,这个时候朱国福却突然脚下一软,直直地倒了下去。 朱国福已经几日都滴米未进了,身子骨虚得发慌,此刻倒下以后,他挣扎了几下竟没了再爬起来的力气。 法正和尚见状心中一急,急忙就要去拉他。 朱国福将法正和尚的疲态看在眼里,立时暗下决心地说道:“法正小师父,你别管我了!快走,晚了怕是我们一个都走不了!” 法正和尚对此犹若未闻,他把心一横地挡在了朱国福身后,而后双手内缚,两拇指合并竖立,火速结了道尊胜佛顶手印,并将浑身不多的功力悉数注入到了手印之中,竟打算在此殊死一搏。 那几张柔弱无骨的人皮却似有灵智,竟身形一晃地将二人团团围困在了中间,旋即低呜着同时向二人暴起发难。 法正和尚面色骤变,但此时他手中的法印却已是在弦之箭,已然无法变招了,只能顺势将之打了出去。 最当中的一张人皮被法印打个正着,立时身形拉长地灰飞烟灭掉了,而除了身后的那张人皮外,余下的三张人皮也受到了法印威能的波及,浑身上下不同程度地多出了几个血淋淋的破洞,凭添了几分森然之气。 而祭出此道法印后,法正和尚的脸色却是一下子变得苍白无比,其整个身子也是变得摇摇欲坠起来,显然已是没有多少动手的余力了。 这时,余下的那三张人皮又再次争先恐后地扑将了上来。 法正和尚手持紫檀佛珠,一层如同球状的光罩绽放开来,将他二人牢牢包裹其中,远远看去,就像罩了一个金光闪闪的玻璃球一般。 那三具人皮被光罩挡在外头,一时间竟不能存进分毫,只得疯狂地冲击其光罩来。 法正和尚虽力有不逮,但依旧是怒目横眉,将发颤的身子挺得笔直,眼中满是不屈之意。他晓得眼下自己二人已是真正遇到了生死之局,可偏偏他身上的佛器却已经在先前对付尸群的时候差不多消耗光了,唯一还剩下的这颗佛珠虽开过光,但在没有佛力加持的情况下,就等同是无源之水,估计也只能是让他们多苟延残喘一会儿罢了。 紫檀佛珠上面残存的佛力本就不多,此时在三张人皮的疯狂冲击下,更是以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起来,不一会儿,护住两人的光罩便变得光芒黯淡,岌岌可危起来。 光罩中的二人虽然心急,却也无可奈何。 随着一声如同瓷器碎裂般的声响传来,本就淡不可闻的光罩顿时破碎溃散掉了,在没了任何阻拦后,那三具人皮立时阴气森森地往两人的身上套去,瞬间就将他二人裹成了人皮肉粽,而包裹住法正和尚的人皮更是有两张之多! 人皮越缩越紧,里头滑不溜秋的,还残留着些许碎肉尸液,困在里头的两人与人皮“紧密相连”,浑身动弹不得,简直快要憋闷而死。 就在这危急关头,却有两道凭空出现的锋利剑气划过人皮,只听得“噗噗”两声清响,三具人皮便被从外至内撕开了一道口子,如同碎布般掉落在地,露出了其中的两道人影。 此时,朱国福早已昏死了过去。 “多谢这位道兄出手相救……”法正和尚也已经力竭,待得看清来人样貌后,他面露一丝意外,正想询问缘由,怎料话只说了半句便双目一黑地同样昏睡了过去。 …… 再说林成,刚刚结果了深仇大恨,便急急忙忙得要去寻法正和尚二人的踪迹,他稍一感应,便朝着东南某处方向急掠了过去。 不多久便瞧见了两道被尸群追赶着的人影,这是两个男子,却并不是法正和尚及朱国福二人。看样子,便是先前法人和尚所救三人当中的二人,其余另一人想必早已经葬身尸口了。 这二人被尸群追赶多时,早已是精疲力竭,心力衰微,全凭一股子求生的意念才支撑到了现在。相比后头那些无知无觉的恶臭畜生,人力却终有尽时,二人速度大减,当中最不济的是一位右嘴角生痣的青年男子,落在后头,离身后就尸群不过二十来步的距离,眼看就要被尸群给扑上。 骇得他是亡魂皆冒,涕泗横流,就差哭爹喊娘了。在求生欲望的驱使下,这位有痣青年心中邪念一动,只听得他冲着跑在前头的方脸男子喊道:“大头哥,再这样下去,我二人谁也活不了。” 跑在前头的方脸男子心中也是一动,他回转过身子想听听对方有何方法,不过其脚下步伐却丝毫未顿。 见方脸男子回首,那有痣青年一看有戏,当即便声泪俱下地苦苦哀求道: “大头哥,兄弟我已经没力气再跑了,这样吧,我替你拖住身后的尸群,为你争取逃命时间。 “还望大头哥念在你我兄弟二人相识多年的份上,帮我将这遗物交给我家里头那瞎了眼的老母,若是日后能再多照顾一二,兄弟我在九泉之下,也必定衔环结草,以报哥您的大恩大德啊!” 说罢,当下便从怀中掏出一金光闪闪的怀表来,看样子价值定然不菲。 第三百一十九章 地下洞穴 所谓财帛动人心,那方脸男子一见对方手里头的金表,眼中贪婪之色一闪而逝,也是立马作出了一脸诚恳之色道:“放心兄弟,若是我侥幸逃生,一定将此物送还至你的家中,兄弟你的母亲也就是我的母亲呐,我一定会好好侍奉他老人家的!” “多谢大头哥,有大头哥你这番话,兄弟我也死而无憾了!”有痣青年感激涕零道,“大头哥,你慢点,兄弟我好将这怀表交到你手里!” 也不知是那有痣青年演技太过精湛,还是那方脸男子太过单纯,竟不疑有他,还果真放缓了脚步来等有痣青年。 “大头哥,别忘了你我兄弟二人的约定啊!”有痣青年一边将手中的怀表交向方脸男子,一边还假惺惺地再次叮嘱道。 “兄弟你放心!在下一定说到做到。”方脸男子一边拍着胸脯,一边伸手就要去接那块金表。 就在这时,那有痣青年突然暴起,原先藏在另一条袖口中的匕首用力刺出,直刺向方脸男子的腹部。 不得不说,那有痣青年的时机掐得正好,方脸男子不备之下,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是稍稍避开了要害,腹部却是中了一刀。 “你!不得好死!”方脸男子满脸不甘,眼中尽是懊悔,他恨不得拖着对方一起去死,可身子却不禁无力起来。 “哼,周大头,都这个时候了还如此贪财,死了也是活该!” 那有痣青年不屑一笑,似乎是怕捅的伤口不够深,又狞笑着朝那方脸男子的腹部快进快出地捅了两刀子进去。做完这一切,他快速拾起地上的金表,换了个方向,火速奔逃而去。 受伤的方脸男子无力倒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后的行尸向自己扑来,心中尽是对有痣青年的滔天恨意,只是还没来得及等他喊出几声咬牙切齿的恶毒诅咒来,那些个行尸已如同饿虎扑食般压在他血淋淋的身子上狠命地撕咬了起来。 一时间,方脸男子还没立刻气绝,这样的疼痛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了,直痛得他一个劲儿地翻白眼,撕心裂肺的惨嚎着,然而没叫唤几声,陆续便有更多的行尸扑将上来,竟硬生生将其躯体给扯成了几块,遭到尸群哄抢,各种花花绿绿的肠子和内脏被抛洒地满天都是。 听闻惨呼,已跑远的有痣青年忍不住回头望来,却正好瞧见群尸分食人体血肉的血腥一幕,心中不禁一阵胆寒,同时他也暗自庆幸幸好先前自己足够狠辣与果决,否则此刻遭此下场的便是他自己。 同时他也很清楚,若是没有奇迹出现,下一个葬身尸口的也迟早会是他自己。他真的不想死啊!可眼下,却也没别的活命对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多时,尸群已经将方脸男子的尸体分食殆尽,又再次将目标锁定到了他的身上,尸群发疯似的嘶吼让有痣青年心乱如麻,他亡命奔逃,慌乱中不知怎的就发现了远处的林成。 而这时,林成正云淡风轻地解决了几头想要袭击他的行尸。 “救命啊!”这下子,对命悬一线的有痣青年而言,就好比抓住了救命稻般草,他二话不说就朝着林成所立的方向跑了过来,欲要行那祸水东引之举。 对此,林成冷然一笑,他焉能不知对方的目的,像这种为独善其身不择手段的小人,林成最是深恶痛绝,哪还会出手相救,就留对方自生自灭好了。 既然法正和尚两人不在此处,那他便需抓紧到别处寻去,以免二人发生不测。念及此处,林成脚下一跺,整个身子从原地弹跃而起,几个闪动间,便消失在了有痣青年的视线里。 “这……见死不救的王八蛋!”有痣青年没想到林成居然也不回地离去,惊愕片刻后,他有些气急败坏,可偏偏却又无可奈何。而这时,身后尸群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嘶鸣声却是离得更近了。 …… 林成身影如电,在尸群中不断跳动,将附近大半可能的范围都搜寻了一遍,可却始终未曾发现朱国福二人的踪迹。 正当他暗感忧虑之时,一阵悠长的丝竹唢呐之声突然响起,显得很是突兀,循声听去,竟是从老爷山的方向传来的,虽说声音的源头隐隐在那山中,但此刻听起来,竟十分清晰,犹在耳边一般。 “这声音……” 林成心中一动,这声音与此前黑衣男子控制尸群的羌笛之音何其相似。果然随着此魔音的出现,原本混乱不堪的尸群竟出奇地安静下来,就如同受到了某种召唤一般,开始井然有序地往老爷山中涌去。 林成皱了皱眉头,看样子老爷山中定然还有着冥堂之人,也不知有何图谋,他思忖片刻,还是决定去老爷山中查探一番,一窥究竟。自己一直寻不到法正和尚二人的踪迹,保不准他二人就可能误入此山当中的。 如此一来,他又故技重施,扒光了某具行尸身上的衣物,又揩了些臭烘烘的尸油抹上,再次混迹到了浑浑噩噩的尸群当中。 …… 老爷山中,某处暗无天日的地下洞穴之内。一支足有上百人的队伍正在缓缓摸索行进着。 洞穴里头空间极大,阴飕飕的,漆黑一片,一眼根本望不见尽头。四周怪石嶙峋,其上还依稀有些人工开凿的痕迹,在马灯灯光的映照下,犹同神怪鬼魅,模样狰狞可恐。 这支队伍便是当日自六国博览会结束以后组建起来的探宝队,法国领事贝尔纳赫然就在其中,一起同行的还要不少津城的达官政要,商贾巨甲,其余多数则是这些要人的护卫随从。不知怎的,那人渣周郎浪此刻竟也在队伍当中,身边还有不少荷枪实弹的士兵保卫着,此次寻宝事关重大,既然有比黄宝还珍贵的宝物,那居心叵测的周大帅自然是不会错过的,他因为自己有要事在外公干,便特意派了自己的心腹汪管带前来取宝,并调拨了差不多一个连的队伍来供其调遣。 不曾想那周郎浪为了与人合谋对付林成,竟事先随同贝尔纳等人的队伍,等到与自家军队汇合的时候,方才亮明身份,并诓骗众人说自己乃是奉了他老爹的密令前来,并要求汪管带交出军队的第一指挥权。 如此一来,汪管带亦是无可奈何,只能由着这位二世祖做了。汪管带只希望这位二世祖行事不要太过乖张,以免坏了他老爹周百海交代的大事才好。至于在这位二世祖身上获得的怨气,待得自己回去,自会在他老娘苗翠花的身上加倍寻回来的。 第三百二十章 鬼娥 按照周郎浪的计划,是原先就打算借助贝尔纳身边能人异士之手,再结合自己手中军队的力量,在丰年村就设计解决掉林成的,不过后来却是在贝尔纳以宝物为重的劝说下,改由先进山取宝了。 一行人甚至都没进丰年村,便直奔老爷山了。不曾想在入山之时,却遭遇到了八陡村村民空前的阻挠,于是在贝尔纳的提议下,为了扫清寻宝路上的阻碍,这班心狠手辣的人马,竟歹毒地想到了要血洗八陡村,将村子里头的村民悉数屠杀。 叫这班人性绝灭的畜牲欣喜若狂的是,没想到在屠村的过程中,他们居然在村子里还意外地抢获了不少珍宝,甚至那里头还有几块价值连城的黄宝。 一个偏僻的深山小村竟能有如此珍宝,不是来自老爷山还能来自哪里?难怪这些个山野村民会这般阻止大家进山!这下子,饶是原本想法还有些动摇之人,也都坚信了山中有宝贝的说法。 众人进山后,便在自称先前来过此地的勘探队员的带领下,一路前行,风餐露宿,耗费了不少时间精力,这才来到了这处地下洞穴之中。令众人好奇的是,也不知是他们人多势众令妖鬼望而却步,还是别的什么缘故,这一路走来,他们并未遇到什么妖鬼邪魅之事。这也让当中不少人生出了此山虽然凶名在外,却名不副实的错觉。 这幽暗的地洞仿佛能吞噬时间一般,一干人等无知无觉地走到现在,已经在这洞穴里不知耗费了多少时间了。 “宝物,宝物到底在哪?我们到底还需要走多久?!”队伍中终于有人忍不住发起了牢骚。 此言一出,立时引起了不少人的附和。 “就是就是,走了这么久,连他娘的宝物的鬼影子都没瞧见!” “可不是吗?老子这一泡屎都憋了老半天了。” “哼,希望这里头能真有什么宝物,否则到时候……” …… 面对质疑,贝尔纳一言不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队伍中一高高瘦瘦的塌面男子忽地一反常态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说道:“嘘,你们都太吵了,大家安静一点。” “你们难道没有查觉到,这越是到里头,就越是阴寒,大家觉得这地方像不像到了阴曹地府哇。” “你们这般大声,小心别把鬼魂给招来了啊!” 开口说话的高瘦男子是鸿福钱庄的林老板,他的钱庄在津城一带拥有多家分号,甚至不少新式银行背后,也有他的影子,乃是津城附近银钱业里头响当当的人物。 林老板此言一出,众人只感觉背后一寒,先前还大声嚷嚷的几人,顿时便嘀咕着没了动静。 队伍里头也有着林老板的对头,此时自然不忘出言反驳:“大家别管他,这老小子抽鸦片,怕是把脑壳子给抽坏掉了。” “林老板,我看你是……” 那人还想在继续说些什么,恰在这时,原本一直走在贝尔纳身畔一言不发的黑袍男子,却忽地神色一变,停下了脚步,冷声说道:“闭嘴!有东西过来了!” 黑袍男子就如同一块千年寒冰般冰冷,整个人隐没在宽松的黑袍之中,叫人瞧不清其模样几何。此人一路上沉默寡言,惜字如金,鲜有几次开口还是和贝尔纳商讨什么对策。 果不其然,就像是为了验证其所说是的,下一刻,一盏盏马灯,从前至后,原本灯罩内亮黄色的火苗居然齐刷刷地变成了阴惨惨的深绿色,火苗跳动间,照得每个人的脸庞忽明忽暗,犹同鬼魅,看起来好不渗人! 众人一看马灯绿了,都是骇了一大跳。 有人试着壮胆道:“大家不要怕,真要是有什么鬼怪,我们百来号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对方给弄死!” 然后话音未落,洞穴前头便有一股逼人的阴寒之气袭来,与此同时,一队身着素衣,手提长灯,酷似宫娥装扮的人从黑暗中涌来,个个脚不着地。 它们行进的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就到了众人跟前,待得瞧清它们的样貌后,不少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但见它们一个个面色惨白无血,双目没有黑仁,唯有脸上抹着圆晕的腮红,模样可恐异常。 更叫众人心底生寒的是,这队宫娥在发现了他们后,竟一分为二,悬停在了他们两侧不走了!只留着一对对白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一时间人眼对鬼眼,气氛诡异渗人到了极致。 “都别轻举妄动。”黑袍人出言提醒道,“这些只是最弱的游魂,不用管它们。” 尽管有了黑袍人出言提醒,但总有一些人是冒冒失失的,不多久,周郎浪手下一名脾气暴躁的士兵却是沉不住气了,只听得他怒骂了一声道:“老子忍不住了,什么妖魔鬼怪,都给老子去死!” 说罢,便拉起了枪栓,朝着离自己最近一个宫娥的脑门上放了一枪。 这一枪下去,一石激起千层浪。 不曾想那宫娥的脑袋就如同灌满了腥水脓液的巨大水泡一般,这一枪下去,脑门受到巨力裂开,一大滩腥臭的黑血立时喷溅而出,连同那开枪士兵在内的最左侧的两个士兵,因为离得最近,冷不丁被那黑血滋了一脸,另一个士兵身上也被溅了不少。 那黑血中蕴有剧毒,那三个被黑血沾染到的士兵,脸上皮肤上顷刻间变得又红又肿,长满了豆子似的密密麻麻的疱疹。 “啊!我的眼睛!我的脸!啊……” “救命,救救我……” “快救救我,我疼得受不了了!好疼啊!” …… 可怜那两个被黑血溅到脸上的士兵,双头抱头捂脸,疼得是哇哇惨嚎,满地打滚。那个被黑血溅道身上的士兵虽稍好一些,可也是经受不住这般疼痛,用手指甲将那块染病区域抓得是血肉模糊,无法入目。 而那些原本徘徊游荡在众人身边的鬼影宫娥,却忽地如幻影散去,刹那间不见了踪影。 三人的惨状简直触目惊心,看得众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此时见鬼影主动散去,虽然心生诧异,却哪还敢有任何多余的举动。 “哼,吵死了!老夫送你们一程!” 黑袍人冷哼一声,话音刚落,但见几道寒芒掠过,那三个士兵便脖子一歪地彻底没了动静。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三阳无生府 “你!”眼见此景,周郎浪却是有些气愤,他倒不是要为了那几个士兵出头,在他眼里,那几个士兵的性命低贱如蝼蚁,杀了也就杀了,可对方居然没经得他的同意就私自下手,这让他无法容忍。 周郎浪虽然着实是个人渣,但却并不痴傻,他深知此时若是自己不站出来说上几句,那可他手底下的人定会对他心生嫌隙。 念及此处,周郎浪便佯装硬气地发怒道:“贝尔纳先生,你的人有些过了!此事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周公子,这位孟先生同你一样,并非是我的下人,而是我的合作伙伴,我可无权约束他的。”贝尔纳却是摆了摆手,淡淡回道,“再说了,孟先生之前已经叮嘱让大家不要轻举妄动,可你手下那位兵士却还敢擅自开枪,中国人有句古语叫自作孽,不可活。他不是咎由自取,又是什么!?” “我……你……”贝尔纳不愧在法国领事位置上深耕多年,三言两句竟就叫周郎浪无从反驳,不好发作。 这时,那黑袍男子却又声音低沉地冷冷开口说道:“先前那些东西就只是迎宾的宫娥,凭诸位身上的阳气与煞气,小小游魂是进不了身的,故而并没有什么危害。可一旦贸然出手,却等若像洞里面的东西释放了恶意。如此一来,待会儿再遇到的东西,可就不是那么好容易对付的了。” 顿了片刻后,黑袍男子冷冷一笑,说出了让众人为之一凛的话来。 “嘿嘿……大家还是自求多福吧,在下能力低微,可保不住这么多人性命的。” 在场之人闻听此言面色均是一变,甚至有不少人开始不怀好意地打量起周郎浪等人来。 周郎浪哪还敢再兴师问罪,连忙怯怯一笑地不再多言了。 虽说明知前方有凶戾的东西在等着他们,但在那珍贵宝藏的吸引下,一行人并无任何退却之心,选择继续深入,只不过变得愈发小心谨慎起来,他们小心翼翼地往前行进着,一边前行,一边保持着警惕之色。 这一次,不知道走了多久,众人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片微弱的光亮,众人无不惊异,因为光亮的尽头赫然是一座偌大的宅子,宅子前头挂着数盏暗红色的灯笼,散发着妖冶的红芒。这座宅子占地极广,一眼望不到头,不过即使视线不好,却依旧能隐隐感受到这座宅子的雄浑巍峨,简直可以说是一座宫殿了。 究竟是何人在这地底建造了如此规模宏大的建筑? 众人行至宅前,一扇足有八尺多高的巨大暗红色朱漆门映入眼帘,门上的部分朱漆已经开始起皮脱落,两个叩门用的铜狮环锈迹斑斑,看样子年代已颇为久远了。往上瞧去,门上挂着一块黑色匾额,上面写着“三阳无生府”五个大字。 队伍中的人见识大多不凡,一见此匾,就都基本猜出了此处建筑的来历。 “三阳无生府,莫非这是三阳老爷生前所建造的宫殿?” “肯定错不了,此处建筑风都是道光年间的风格,当时能在这山里头大兴土木的也只有这位三阳老爷了。” “好个冯三阳,竟在山体之中建造了如此奢华的宅子来供自己享乐,真是死有余辜!” …… 有人念头灵敏,很快便有了大致猜测:“贝尔纳先生,难道您所说的那处宝藏就藏在这处府邸之中,乃是三阳老爷的遗藏?” “不错。这偌大宅院便是那三阳老爷逃至山中后,为贪图享乐而役使信徒们做的。在被清廷剿灭之前,他便一直生活在此的。”贝尔纳微微颔首,将自己所了解的一部分情况娓娓道来。 按照贝尔纳的说法,那三阳老爷当时能拥有如此多的信众,将白莲圣教分支发展到那般大的规模,其本身并非只是装神弄鬼的骗子,而是有一定真本事傍身的。据说他不但能沟通阴阳,断人生死,还能扶乩请仙,得神鬼相助。当时的信徒将其传得神乎其神,虽说可能存在一定的主观臆想,但与其本身的过人之处也决然是分不开的。 关于三阳老爷的死,外面所传的也并非可信,其真正的死因可能并非是自缢而亡,据说此人施展神通之后,竟然刀枪不入,水火难侵,寻常手段根本杀他不死,后来还是得一高人相助,赐下一神兵利器,将其脑袋都给整个枭了下来,这才将其给彻底杀死。而为了阻止他有复活的可能,其脑袋还被人特意带走封存。 在知晓了三阳老人的非凡神异之后,众人看向这座府邸的眼神中无不带上了难掩的火热之色。 府邸的大门属实有些厚重,三个成年男子合力都无法推开,最终还是周郎浪差遣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士兵,合了八个汉子之力才将门给推开了。 门后的世界黑漆漆,灰蒙蒙的一片,那些个亭台楼阁,房屋建筑似乎都被鬼气所笼罩,处处透露着阴森与诡谲。 一行人东张西望,前脚挨着后脚地进到了府邸里头。 四周空空荡荡的,寂冷无比,时不时有幽寒的阴风穿堂而过,呜呜咽咽的,远远听着就好似阴魂悲戚的哀嚎。 众人穿过前头开阔的庭院,正要通过第二道环门,到别的地方转转,就在这时,众人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一阵锣鼓喧天的喜乐声,只是此时此景,这喜乐听起来未免也太过诡异。 这时,队伍中有人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忍不住惊恐大叫道:“啊!你们快看!大门什么时候给关上了!” 大家伙儿急忙回首看去,却见那来时的大门,不知何时竟已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眼睛此景,众人心中陡然生出一阵恶寒来。更叫人心神为之一紧的是,伴随着一阵阴风袭来,便见两个身着红色喜服,看样子像是迎宾下人的鬼魂,正双脚离地,一闪一现地朝这边飘了过来,眨眼间便到了众人跟前。 待得瞧清这两名鬼魂的样貌后,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这两名鬼魂身形肥硕,足有常人两倍有余,而两者头部却都跟大头婴儿似的,竟比身材还要臃肿几分。 这二鬼瞪大了两双阴幽的鬼目直勾勾地盯着众人,而后阴阴一笑,嘴角居然都咧到了耳根。 “今日乃是至真高天上圣无生老母的寿诞,全府上下正在庆贺,诸位客人里边请!” 第三百二十二章 鬼迷心窍 这些个妖魔鬼怪居然还在办什么老母的寿诞?更是破天荒地邀请他们这些活人去做客,也不知这些妖怪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一时间,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皆有些拿捏不定主意了。 要说退走吧,众人废了这般大的劲才来到此地,肯定不甘心就这样空手而归。可要说继续前行吧,这府邸中阴怨之气又如此深重,谁都不知道这其中到底隐藏有多少凶险,贸然进去只怕性命难保。 “诸位客人里边请!” 这时,二鬼忽然阴仄仄地再次开口邀请,直叫众人心中的紧张催发到了极致。 贝尔纳扫了眼人群,见大家神色都不大自然,他眉头微皱,眸中不禁闪过一丝莫名之色道:“想来诸位胆敢以身犯险来此取宝,事先也定然做了不少准备吧。” “既来之则安之,诸位只要有一定的自保之力,再加上有神通广大的孟先生相助,相信我等此番一定能大获而归的!” 众人本就没有多少退却之意,此时经贝尔纳这个法国佬这么一鼓动,心中的贪婪之意立马占据了上风。队伍里头各家为首的几人相视了一眼,而后齐齐地看向了贝尔纳与黑袍男子。 而人前的那两只恶鬼就仿佛跟听不懂众人所言似的,一直保持着僵硬古板的表情,只是笑盈盈地看着众人交谈,也不打搅,呆伫一会儿后才又如同提线木偶般僵硬地重复说道:“诸位客人这边请!” 话音刚落,黑袍男子掐准时机,也适时开口说道,声音中隐隐还有着一丝急切之意:“正所谓事不过三,这里面的东西既然再三邀请,我等若是再不应答,恐生大变,倒不若先遂它们的意,先过去一观究竟。” 说罢,黑袍男子旋即朝那二鬼摆了摆手道:“既然府中有此等盛事,我等自然不会错过,劳烦二位前面带路吧。” 终于等到有人肯定的回答后,二鬼脸上的笑容忽地一敛,而后头也不回地往环门中飘了进去。 “跟上。” 黑袍男子冷冷地提醒了一句,跟着便率先踏入了环门当中,众人见此,也纷纷跟随,一同入了里头去。 只是众人不知,入了这苍茫鬼府,就等若进了那鬼门关里,要晓得鬼门关虽然好进,但又岂是那般容易出的,这一行百十号人叫那二鬼给领着,一路七弯八拐,很快便不见踪影了…… …… 某处庭院里头。 四个人影正神色慌张,大为狼狈地四处逃窜着。其中一人便是鸿富钱庄的林老板,此时已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而在他们后头。一个满头枯发,只剩下上半截身子的苍老鬼妪正对他们穷追不舍,那鬼妪半截身子漂浮在空中,在那做着违背物理规律的直线运动,嘴里还嘶哈嘶哈地吐着白色霜气,看起来好不骇人! 说起来,林老板等人是莫名其妙误入此地的,他们随同大部队进了环形门之后,便一直跟着那两只领路的鬼魂在宅子里行进着。可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中,他们的意识竟开始变得朦胧模糊起来,就如同被迷了魂一般,云里雾里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停地翻滚着。 “跟上他们!跟上他们……” 也不知过了多久,待得他们神智恢复清明,他们已然到了此地,而原本身边的人也早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了他们六人。 惊魂未定的他们试着往周遭探索了下,不曾想便碰上了这半截身的鬼婆子,不多久便叫这鬼婆子给害掉了他们两个同伴的性命。 奔逃中一个汉子因为体力不济被那鬼婆子追上,很快便被鬼婆子那一头枯发给五花大绑了起来,浑身上下丝毫动弹不得。 做完这一切后,那鬼婆子阴阴一笑,努了努嘴,而后迫不及待地将脸凑了上去,以口对口吸食起对方的精气来,那汉子的躯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来,顷刻间就成了一副皮包骨头的干尸,而那鬼婆子就跟吃了什么补药一般,原本苍白无血的老脸上,竟多出了一丝血色,看起来获益匪浅,难怪妖鬼都喜欢害人性命,汲取活人精气,这对它们的道行精进显然大有裨益。 侥幸活下来的三人听到惨叫纷纷回头一看,却正见那鬼老婆子夺人精阳,麻溜地制造人肉干尸的景象,顿时吓得哇哇乱叫,抱头鼠窜。 鬼老婆子舔了舔嘴唇,众人的尖叫声落在其耳里,就好比那龙精虎猛的汉子听到了妙龄女子的娇呼声一般,精神更加振奋,她的一双眼睛瞪得都直了,兴奋得嘴里嘶嘶哈哈个不停,急不可耐地就要送三人归西。 …… 画面一转,又到了一处气势宏大的大殿内。此时,殿内鬼声鼎沸,里头全是些肌肤苍白,面容可恐的鬼物在那有说有笑,东拉西扯,看起来好不热闹。 只是这般热闹的场景,若是落在活人眼中,定是鬼气森然,仿佛置身于阴曹地府一般,恐怖无比。放眼望去,那些个鬼物要不就是七窍流血,吊头垂脸的,要不就是缺胳膊断腿,浑身血肉模糊,没一块好肉的,总之就没一个像人样的。 竟是一群怨气难消的横死之鬼,难怪不入轮回,在此兴妖作怪。 而这时,正有那么十几个倒霉鬼竟稀里糊涂地闯进了此地。这十几人中有持枪的兵士,也有各政要富商的护卫好手,在俗世里也算是一批武力不弱之人了。 “今天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日子,竟有如此多的贵客前来道贺,各位快快请坐,否则待会儿主人见了,非要怪我怠慢了诸位贵客不可。” 这时,一名管家打扮的老者迎上前来,极为热情地邀请大家伙儿挨个就坐。 众人仿佛被鬼迷了心窍一般,还真就乖乖坐下了。 见状,老管家脸上的笑意更盛,他抬手拍了拍掌,冲着外面喊了一声道:“今日有稀客到此,赶紧上菜!” 话落,一个个面色无血的素衣宫娥便手举着一块块托盘入了殿内,死气沉沉地行了一礼后,将一盘盘美味珍馐摆在了众人眼前的桌案上。 这些菜肴看上去同人间事物并无二致,都是些常见的鸡鸭鱼肉,山珍海味,看起来都是精心烹制过的,刚刚新鲜出锅,还热气腾腾的,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诸位贵客吃好喝好,千万莫要客气!”老管家招呼众人道。 这一招呼,这十几个倒霉鬼还真就迷迷瞪瞪地举起了箸筷,夹起盘中的一块块美食,大块朵颐了起来。 老管家脸上的笑意愈发灿烂。 第三百二十三章 红粉骷髅与避尘宝珠 只是鬼吃的东西,真的会同活人一样吗?若是此时有人清醒,那必定能看到此时被大家送入口中的哪还是什么美味珍馐! 那分明就是一块块流脓生疮的腐烂臭肉,还能看到有碎骨断指夹杂其中,更叫人作呕的是,竟还有一条条肥硕的活蛆在烂肉里进进出出,倒是无比鲜活! 而其他几个盘子里,装得也都是些蛇虫鼠蚁,死老鼠,癞蛤蟆等一类的尸体,这哪是给活人吃的东西? 众人吃喝了一会儿,一个个肚子鼓胀得竟足有气球这般大,他们吃消不牢,疼得哇哇乱叫并满地打滚起来,折腾了片刻,便又开始陆续口吐黑水,直至白眼一翻,彻底一命呜呼了,十几条人命无一幸免,而他们的五脏六腑却已然千疮百孔,被腐蚀殆尽了。 现场依旧是锣鼓喧天,喜乐阵阵,在座的鬼魂也依旧生硬地自顾自吃喝着,对此仿佛视若无睹…… …… 东边的几处厢房里却是正在上演另一番别开生面的“香艳”场景。几间厢房处处开花,时不时有销魂蚀骨的浪叫与低沉粗重的怪嚎传出,引人无限遐想。 “嘿嘿!小娘子,乖一点,不要跑哇!” “别跑哇,小娘子,快到大爷的怀里来,大爷会好好疼爱你们的!” “你叫吧,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们的!” …… 竟是周郎浪及其手下的二十来个士兵不顾场合地谱起了黄曲儿。 但见他们三三两两地分散在几间并列的厢房里,一个个面红耳赤,满眼火热的模样,裤裆里的家伙式儿都快撑破天了,身上的军服也都肆意大敞着,手中的武器更是早已不知丢到了何处。 而令他们如此失态的,竟是几具身着素衣的红粉骷髅。这几具骨头架子眼眶空洞,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皮肉,仅剩一头灰白的枯发,却还在那边搔首弄姿,做出一个个勾引男人的古怪动作来。 可此时在周郎浪等人眼里,这哪还是什么瘦骨嶙峋的可恐骷髅,分明是几位体态丰满,楚楚动人的俏丽女子。 这些个俏丽女子倚着轻纱长绫,在众人身边婉转腾挪,飘来荡去,肆意播撒着裙底风光。 此等景象落在周郎浪这些个色中恶鬼眼里,只觉血脉膨胀,欲血沸腾,几个性子躁的,一双双咸猪手已经忍不住大胆地摩挲搓揉起来,惹得那些个曼妙女子惊呼不断,却也欲拒还迎地有意投怀送报,连带着身上的轻纱长绫都落在了他们身上。 只是这些个色域迷心之人不曾发现,那些个轻纱长绫竟是几根悬在半空当中的死人吊绳! 不知不觉间,一根根吊绳已如毒蛇般悄悄缠上了那几个汉子的脖子,并跟吊蛤蟆似的,刷地一下就给人家凌空吊了起来。那几个汉子怒目圆睁,四肢乱窜,一张脸迅速涨成了绛紫色,折腾了片刻便彻底没了动静。 几间厢房里或前或后,都在上演着类似的场景。 可饶是如此,幸存的几人却跟没有察觉似的,依旧对这些个鬼女人趋之若鹜,恍恍惚惚的,恨不得钻爬到她们的身子上去。 其中念头要数最迫切的就是那狗日的周郎浪了。这小子乃是天生的色胚流氓,自己挑了个紫色上佳的女人后,就将自己的一干随从赶到了别的厢房。等人一走,就麻溜地先给自己来了个宽衣解带,而后就急不可耐地扑将了上去。 那女鬼骷髅也没遇到过这样的主儿,原本还欲做几个勾引的动作,引周郎浪入套,不曾想却被猴急的周郎浪给饿虎扑食一样,直接压在了一张大圆桌上。 周郎浪就如同发了情的野狗,三下五除二,异常熟练地褪去了那具女鬼骷髅身上的遮拦,二话不说骑在了对方身上,竟要和一具骷髅行那神鬼共厌,阴阳失调之举。 此时在周郎浪的眼里,自己身下的女子虽然挣扎不停,还用一双玉手不断拍击自己的后背与胸膛,且嗷嚎叫苦不断,但看样子却是十分享受,她那蹙眉咬牙的表情不时触动着周郎浪的神经,他一边不忘做那野狗似的运动,一边抬头仰天,发出阵阵阴阳怪气的嘶吼。 那女鬼骷髅根本招架不住这般折腾,简直要被这浪货给拱散架了,她赶紧驱使吊绳过来取周郎浪这小子的性命。谁知道这小子极不安分,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的,那死人绳索根本套他不住,好几次吊绳落下,但都被他十分巧合地给避闪了开去。 无奈之下,那女鬼骷髅只得退而其次,主动汲取起周郎浪的精气来。 …… 百十号人的寻宝队伍自入了三阳鬼府,鬼使神差地遭到分散之后,境遇已各不相同,而眼下这一支小队,似乎运气大好,正巧让他们寻到了一处藏宝的密地。 虽说当时清军清缴过后,带走了府邸中大量的财物珍宝,但仍有不少藏在密室暗格中的珍宝,到如今都未曾出世的,这里似乎便是在一处暗室之中。 暗室尘封经年,却出奇地一尘不染。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光彩熠熠的瓷器玉瓶,巨大的珊瑚宝树,精雕细琢的翡翠琉璃,各式珍宝,直叫人看得眼花缭乱,寻常的黄白之物,更是弃掷逦迤,被胡乱地丢弃了一地。 队伍里头的董掌柜,经营着津城一带最大的古董拍卖行,其祖上更是皇宫里头逃出来的宝库守卫,如此一来,自然是阅历非凡,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少说没见过一万也有八千了,能入其法眼的,无一不是珍品中的珍品。 这时,他眼珠子精光一闪,瞥向了宝物堆里的一个檀木匣子,匣子里头置有一颗圆润玉珠。此玉珠仅有牛眼般大小,却透体荧白,散发着柔和氤氲的霞光。 “这是……避尘宝珠!” 董掌柜一眼认出,此玉珠竟是传说中大名鼎鼎的避尘宝珠。相传此玉珠若在,可保周遭一定范围之内,纤尘不染,时刻如新,故而仅这一颗避尘珠,便是尘世难寻的稀世珍宝。 董掌柜只感觉自己的呼吸大为急促起来,他暗呼了几口气,尽可能让自己显得平静,让其这般激动的,自然不会只是这避尘宝珠。虽说此珠本身已是不可多得的珍宝,但最重要的是,在过去皇宫里头,此珠乃是用来保存更为珍贵之物的。这是宫廷秘辛,饶是宫廷里头知晓此事的人也是少之又少,而外界根本不可能有几人知晓的。 第三百二十四章 争宝 比避尘宝珠还要珍贵的东西?那极有可能便是具备玄异妙用的物事,周遭有很大可能就存在这种宝物,董掌柜焉能不激动,不紧张? 其他人虽然认不出此珠的来历,却也晓得这是一件极为难得的无价之宝,毕竟那氤氲的彩色霞光是不会骗人的,更何况此地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珍宝。 在场之人一个个面红耳赤,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皆是一副大为火热的样子,这一切都落在董掌柜眼里,看得他心中不禁咯噔一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心怀鬼胎,果然在短暂沉寂了三秒钟后,大家一拥而上,竟直接冲了上去,大肆哄抢起来,毕竟对他们而言这就是他们逆天改命的机会! “哎呦喂,我的!这些都是我的宝贝!快给老子放下!” “你们这帮操蛋的鳖孙,别动我的宝贝呐!” “啊,宝贝,我的宝贝啊,赶紧给我放下,我滴娘嘞,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哇!” …… 见宝物遭到哄抢,乱作一团,不断有瓷器玉石之类的宝贝在哄抢中遭到毁损,董掌柜气得是暴跳如雷,整颗心仿佛都在滴血。这些人一部分是他花大价钱雇来的保镖护卫,有些则是其他权贵带来的拳脚好手,只不过同样迷失在了此地,至于他的亲信家臣则是一个都没有的。 这帮子粗鄙的武夫慑于他的威信,先前表面上还会听从他的号令,但是现在珍宝当前,哪还有人把他当回事啊,就算亲爹老子来了也拦不住他们,一个个只顾饿虎扑食般地你争我夺,东扯西抢,几个急红了眼的,甚至还动起了刀枪。 “去你妈的!给老子滚!” “这是我的,我先抢到手的!” “操嫩娘的,不想活啦,敢和老子抢东西!” …… 一时间,人性的欲望与丑陋暴露无疑,场面极度混乱。 一个皮肤黝黑的糙脸汉子刚将一块白玉扳指揣入怀里,还想伸手去抓眼前的羊脂玉瓶。怎料一道寒光掠过,他的手掌便被人家给硬生生剁了下来,他大声惨呼,然而一声还未叫老,便又被人家顺手给抹了脖子,带着满脸不甘地倒了下去。 虎子本是津城盐商马家的一名护院,因为拳脚功夫不错,便被马老三选中来一同探宝,不曾想却云里雾里地和马老三走散了,只得临时加入了董掌柜的队伍。他原先只想着这趟能够平平安安地回去,直到看到这些财宝之后,他的脑海中闪过了诸多念头。他想到了家中那丑陋蛮横的母老虎,平日里整天数落着他没用,他又想到了那盐商马老三的那十几房小妾,个个如花似玉,丰润饱满。他要改变境遇!他要享受生活!他再也不愿意自己下半辈子还是如此窝囊地度日! 所以当机会真的摆在他眼前的时候,虎子发誓自己一定要好好把握!他将手中的大刀牢牢握紧,他仇恨地怒视着眼前所有人,他发誓若是有谁胆敢阻拦自己发财,他就要和谁拼命!不多久,便已有两人先后死在他的快刀之下,而他也着实抢获到了不少珍贵的财宝,他甚至已经看到未来妻妾成群的美好生活,已经再向自己招手了,这使得他愈发亢奋起来。 不过正当虎子沉浸在美好幻想中的时候,一声刺耳的枪声响起,而后他的表情便忽地凝固住了,他呆滞地往自己的胸口看去,却见那里竟多了一个手指大小的血洞,正在那咕咕地往外渗血来着。 “我……我……”虎子还欲开口说些什么,张口却是满嘴血沫,已没了说话的力气,手中的长刀也无力滑落,直挺挺地瘫倒在了地上,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地抱住了怀中抢来的宝贝。临死之际,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他真的是穷怕了,就算是死后做鬼他也不要再做穷鬼了! 这一声枪响过后,在场之人无不大惊,纷纷停止了哄抢,现场立时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董掌柜手持勃朗宁,将枪口对准了众人,冷笑一声道:“继续啊,有谁不怕死地大可以再动这些宝贝试试!” 洋枪的威力大家都是晓得的,在如此封闭狭窄的空间内,根本无处可躲。一时间,众人大眼瞪小眼,皆不敢再轻举妄动。 董掌柜目光生寒,他径自踱步上前,目光在众人身上游移了一圈,而后缓缓开口半诓半骗道:“诸位你们听着,我只要拿到自己想要的那件东西,其余的宝贝都归你们,我不与尔等争抢,我董天真以自身的名誉做担保。” “所以现在就请诸位先把你们身上的宝贝都拿出来让我瞅上一眼吧。喔,忘了提醒了,诸位可千万不要藏私啊!” 装到自己口袋里的宝贝,又要再重新拿出来,众人无不脸色铁青,一副极不情愿的模样。毕竟这董掌柜在外头的名声可并不怎样的,谁知道到时候他又会不会食言呢,而事实情况是那董掌柜也根本没想过要将这些宝贝拱手让人,这只不过是他一个分而化之的小伎俩罢了。 这时,有脾气火爆的刺头忍不住发问道:“若是我等不配合呢?!” “不配合?!”董掌柜嘿嘿一笑,而后忽地面色生寒,将枪口对准了那个人的脑袋,二话不说就扣动了扳机。 随着一声枪响,那人的脑袋瞬间就开了花。 他董掌柜能将生意做到今天这个地步,自然也是杀伐果断之人,在一枪结果了人家的性命后,他满脸冷色地开口说道:“这就是下场!诸位可还有什么异议?!” 这下子,有几个意志不坚,胆小怕死的人已经开始主动往外掏东西了,毕竟财宝虽好,但也得有命享受才行,余下人见状也只得纷纷效仿。 见状,董掌柜眼中闪过一缕满意之色,他仔细瞧看着从人家手里头拿出来的一件又一件宝贝,生怕错漏过什么。 而这时,其身后地上的某具死尸忽然血目一睁,整个身子竟违背物理规律般从地上直挺挺地立了起来,而后两掌一弯,暴起扑向了董掌柜。 董掌柜始料未及,他哪会想到已经死透的尸体竟还会突然起尸发难,顿时就被那死尸给掐住了脖子。 “呃……” 第三百二十五章 骷髅现 那死尸力道奇大,一对手掌就如同钳子一般。董掌柜喉咙大紧,感觉根本透不过气来,如此一来,血液氧气自然也供不上去,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很快董掌柜就感觉眼前发黑,意识也渐渐开始模糊起来。 正当董掌柜命悬一线之时,其挂在脖子上的一个物件却突然起了反应,那是一块银元大小的护身玉佩,上头还雕刻着一道慈眉善目的小巧佛像。这护身玉佩可是董掌柜花了大价钱,特意托人去少林寺请高僧开了光的。 而危及时刻,正是这块开了光的玉佩救了他的性命。只见这块佛像忽地散发出了一层莹莹毫光,继而如水晕般往四周一荡。原本掐住董掌柜的那具死尸,突然惨叫一声,整个身子被弹飞到了几米开外。 与此同时,一道阴气森然的朦胧鬼影从死尸身上脱体而出,在空中肆意扭曲跳动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机会。 其余众人一见那鬼气森森的黑影,也明白这是遇到凶戾的脏东西了,顿时吓得惊慌失措,脸色发白,胡乱拥做了一团。 再看那董掌柜死里逃生,瘫倒在地上干呕不止,废了好一会儿才彻底缓过神来。他十分珍视地将自个儿胸前的玉佩紧紧握在了手里头,心知正是此物救了自己的性命。 这一会儿功夫,半空中的那道森然鬼影再也按奈不住,再发出一声刺人耳膜的尖锐嘶鸣后,转首向那一帮活人扑杀了过去。 众人哪见过这般场面,吓得是哇哇大叫,急忙四散而逃。一个坡脚的马脸汉子方才因为腿部挨了一刀,行动不便之下,却是被那黑雾给扑将到了身上。 那马脸汉子的面色瞬间就变成了黑灰色,在歇斯底里的惨叫声中,一眨眼的功夫,其身上的血肉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慢慢干瘪了下去,化作了一具皮包骨头的可恐干尸! 其他幸存者又惊又恐,看到马脸汉子如此凄惨的死相,哪还有心思再惦记什么财宝,都大声乱叫着往暗室门口挤去。 不曾想那鬼雾根本没打算放过他们,虚影一晃,便堵在了暗室的出口前头,一副誓要将所有人一网打尽的样子。 这下子,余下众人可是吓破胆了,面对这种阴邪凶戾的鬼物,普通人拿它是一点办法没有,只能任由其宰割,除非…… 众人的目光不自禁地就移到了董掌柜的身上,眼神中充满了怪异。 “你们……” 董掌柜咽了口唾沫,只感觉自己的背脊有些发凉。 …… 山风呼啸,枯叶乱飞,发出阵阵鬼哭狼嚎,一缕缕乌烟黑云游荡月空,张牙舞爪,如同要将人间最后的一点光亮给吞噬殆尽。 山林寂静空寥,不知过了多久,伴着一阵渗人的怪笑声响起,却见一道黑影自密林间飞窜而出,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后,扑腾着翅膀飞到了某处斜着的山壁前不动了,竟是一只目光幽幽的鬼车鸟。 而此鸟立足的那处山壁之上,正开有一个黑黢黢的巨大洞口,不断地散发着一阵阵浓烈的阴寒气息来,如同怪物深渊般的巨口,等待着外来者羊入虎口,从洞口边缘人工所留下的痕迹来看,应该是近期才被人们从外面给开凿出来的。 这时,山林中竟又突兀地响起一阵丝竹唢呐之音来,忽高忽低,忽强忽细,腔调十分怪异。 鬼音愈来愈近,不多时,便见一队黑压压的鬼影从山林中兀自行出,齐齐整整地朝着鬼车鸟所在的方向靠了过来。 在行至那黑咕隆咚,阴气森森的洞口后,丝竹唢呐之音便骤然一顿,跟着那片黑压压的人影也都立在了原地,纹丝不动了,周遭又恢复了如先前那般死寂,在朦胧惨白的月光下,显得邪气十足。 死气沉沉的队伍前头,有着三个身着黑袍的黑衣人。为首的黑衣人操持着冇胡,发出丝溜溜的声响,另有一左一右两人吹着竖笛唢呐,共同组合出一曲犹若来自幽冥地府的幽冥之音来。 那鬼车鸟似乎是识得来人,见状不禁兴奋地飞起怪叫了几声,而后十分顺从地落在了为首黑衣人的肩膀上。 为首黑衣人抬手抚了抚鬼车鸟的鸟喙,并翻手从袖袍中取出了一颗黄豆大小的不知名药丸,塞入了它的嘴里。 得了奖励后的鬼车鸟双目中出现了一丝拟人化的喜色,而后竟双目一闭地打起了盹来。 如此不知又过了多久,为首黑衣人看了眼天色,径自呢喃道: “算算时辰,估摸着也差不多了,开始吧。” 此人的声音极为喑哑,却带有磁性,听着就像是失了命根的太监似的那般尖锐。其余两个黑衣人明显以他为首,在听得他如此吩咐后,便控制着尸群开始接连不断地往那深渊般的裂口中钻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黑衣人和尸群都进入洞中之后,一道神秘的人影也同样跟着进入了其内。 …… 某座布满经文符幡的祠堂之内。 祠堂的正前位置立有一座须弥神台,上头有着一具孤零零的石像。细细瞧来,此石像雕琢的竟是一位身披暗绿色霞帔,手持登天龙头拐的女性老者,脸上还露着表情似笑非笑的表情。 此石像身上的每一个雕刻细节都极为传神逼真,特别是那一双灵动的大眼,炯炯有神,仿佛眼前不是一座冰冷没有温度的死物,而是真正的血肉之身。而在这石像的前头,竟是一口丈许见方,咕咕不停冒着滚烫血水的殷红血池,散发着丝丝缕缕的血腥与阴煞之气。 而此刻血池周遭,却有几道身影垂手而立,静默不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若是这时有他人在此,定会被惊掉下巴。原来这几道身影里头,除了活人外竟还有鬼魂的存在,并且还相安无事,那先前在宴会上热情款待宾客的老管家赫然就在此列,而除此之外,法国领事贝尔纳及他所携带的黑袍男子同样也在其中。 只见那管家鬼老头掐掐捏捏地往池子里头打入了几道阴力,如此片刻过后,血池里开始起了不一样的动静,原本还算平静的表面竟翻滚起了泡沫,且幅度愈发剧烈起来,并生成了一个血水漩涡。 祠堂内的气温骤然大降,随后在大家众目睽睽之下,一具无头骷髅自血池中缓缓浮现而出。 第三百二十六章 非常之谋 此骷髅极为玄异,通体晶莹,浑身骨质竟如同血色水晶般剔透。其一现形,屋内的气温愈发阴寒起来。 除了那孟姓的黑袍男子外,在场的活人一见此景,纷纷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不过关于这具骷髅的来历,几人也早已心知肚明,没有脑袋,再结合外头传闻,此具骷髅的身份不言而喻。 “恭迎主人出关。”老管家对着那具骷髅行了一礼,而后就毕恭毕敬地立在了其一旁。 这时,几人中原本一直沉默寡言的孟姓黑袍男子却是径自上前了几步,向着那具血玉骷髅行了个特殊的动作礼节道: “属下冥堂紫衣执事孟浪见过阳尊。” 世人不知,在神秘的冥堂内,也有着严格的等级划分,从高到低依次是金、银、紫、赤、绿五个品阶。其中,金色只有一人也就是神秘的冥堂堂主为独有,而银色则是几位长老尊者才有资格享有。虽然冥堂中人大多身着黑袍,但在袍子的细微处却有着分别,如在那孟姓黑袍男子左肩衣领处,便有几道紫色的镶边绣线,代表了他的身份。 只是让人费解的是,听此刻孟浪的口气,这具血玉骷髅似乎还与冥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哦此番是你小子过来吗”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令人惊异的是,这具血玉骷髅虽没有头颅,却依旧能同人交流,只是声音空灵缥缈,犹在耳畔。 孟姓黑袍男子如实回道:“回阳尊的话,加上这批收集的,三百个充满欲念的魂魄已经集齐,另外特制的虫尸大军如今也已形成不小的规模了。” “做得很好。那下一步计划便可以实施了,此番除了取回本尊的头颅之外,还另有要事要做,若是事情顺利,相信那位存在不久便可重返人间了。” 血玉骷髅大为肯定道,多年的谋划作功如今总算就快要看到成果了,其空灵的声音中也不禁隐隐透露出一缕兴奋来。 诚如大家所想,此具骷髅便是三阳老爷无疑。只是众人不知,其生前除了是津城一带白莲圣教分支的教首外,暗中却还有着另外一重身份,那便是冥堂的几大尊者之一。当初他身陨化为阴灵之后,还是冥堂堂主亲自出手,逆转乾坤,凝结血魄,助其练成了血玉之身。 看着一人一鬼毫不避讳地继续交谈着什么下一步谋算,一副丝毫不把自己当作外人的模样,在场的贝尔纳却不禁有些惴惴不安起来。从对方此刻交谈的内容来看,很显然那孟姓黑袍男子事先有很多事情在瞒着自己。 贝尔纳眉头微皱,与这种人打交道,他焉能不知与虎谋皮的道理,虽说心感不安,但眼下却已无他法,只能寄希望于对方不会食言了。先前他答应对方,只要他能帮助对方将大量心生贪欲的人吸引到此地,对方就会助其救回自己的爱人。 当日从那黑袍人手中所获的黄宝已让自己爱人的身体维持了生机不灭,如今只要再从对方手中获得那虚无缥缈的还魂水,便能帮助其残破的魂魄得到修复稳固,使其苏醒过来。 “红袖,等我……” 一想到和自己爱人往日的相濡以沫,点点滴滴,贝尔纳便的心底中便生发出无限的动力,目光也变得坚毅起来。只要有能救活红袖的一丝希望,他连自己的性命也可以不顾,就算是让其下地狱,他也在所不惜。 …… 林成混在死气沉沉的尸群当中,随着那三位黑袍人来到了一处地下溶洞之中。凭借着敏锐的尸眼,林成倒是将这溶洞中的一切打量了个清楚。 溶洞中央有着一个偌大的水潭。潭水幽黑,散发着阴幽的诡异气息。 水潭边上,居然毫无声息地立着一道身影,手里头还抱有一只形似黑猫的小兽,而其左肩衣领口的紫色镶边绣线代表了他的身份。 “见过胡师叔。” 三位黑衣人齐齐行了一礼道。 “你们总算来了。” 黑袍人却是冷冷说道,似乎有些不满。 其余两个绿衣黑袍人连说不敢,只道是路上有事所以耽搁了,另一个手持冇胡的赤衣黑袍人虽有不忿,却也只能搁在心底,表面上依旧表现得极为顺从。对方乃是紫衣执事,而他三人只是绿衣和赤衣弟子,在等级分明的冥堂之中,一阶之差便犹如天堑。 胡姓黑袍男子这时又道:“对了,为何不见七罪他师徒二人” 赤衣黑袍人拱手回道:“回胡师叔的话,弟子三人一路上也并未见过七罪师叔二人的,我等之所以晚至,也是方才在洞口等他们的缘故,还请师叔见谅。” “哼,这七罪真是愈来愈不懂规矩了,可别坏了尊者的大事。”胡姓黑袍男子却是冷哼了一声,一副对七罪和尚颇有微词的模样。 涉及到长辈,其余三位黑袍人自然不敢插嘴。 藏在尸群中的林成却是暗自冷笑。拜自己所赐,这七罪老魔已然从世上消失得干干净净了,这黑袍人居然还想着找他,只怕是永远都不会有机会了。 这时,那胡姓黑袍人声音一沉,又郑重告诫三人道: “依照尊者的推算,离那地阳之气喷涌也就是这一两日的功夫了,届时,这潭中幽沉秽水的效力便会大大减弱,那便是进入潭中的最佳时机。这段时间你等就候在潭边等待时机,且不要再外出了,要是坏了尊者的谋划,下场你们自然懂得。” “弟子谨遵胡师叔之命!” 三位黑袍人连忙异口同声地回道。 “地阳之气……幽沉秽水……这些冥堂的蛇虫鼠蚁究竟又在搞什么鬼” 林成心中忽地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来。他能感觉到这些冥堂中人似乎在密谋酝酿着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他必须设法去了解清楚。 “这想必就是那什么幽沉秽水吧”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催动尸眼,往那处深潭中窥探了过去。谁曾想这处深潭中的液体却大有玄机,这不细看还不要紧,可此刻林成细细观瞧之下,那处幽潭竟兀地爆发出一股诡异黑芒,似乎要将林成的神魂都给吸扯过去。 猝不及防下,林成下意识地就想运息稳固自己的神魂。可这一运功,那缕隐晦的气机当即就被胡姓黑袍人怀中,那只黑猫状小兽给敏锐地捕捉到了。 下一瞬,便见那黑猫状的小兽全身毛发直竖,并发出了一连串类似三岁婴孩哭啼时的尖锐嘶鸣来作为预警,一双绿色幽目只指林成所在的方位。 “糟了!”林成心中不由一沉。 第三百二十七章 山魈现 “是谁?!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 胡姓黑袍男子的反应也是极为迅速,根据小兽的警示,他瞬间便锁定了藏身于尸群某处的林成,随后一道凌厉的幽芒便侵袭了过来。 林成右手轻抬,紫色劲气一闪,便将那道幽芒消弭于无形。 “好身手!阁下究竟是谁?隐藏行踪混迹于尸群之中到底意欲何为?” 见林成如此轻松便化解掉了自己的劲力,胡姓黑袍男子不禁双目微眯,也不再继续出手,反倒是刻意询问起林成的来历来。 此人居然就一直藏身于尸群之中? 一想到之前竟有这么一位高手神不知鬼不觉的藏身于尸群当中,三个黑袍人脸色却是有些难看,忍不住一阵后怕,若是当时此人突然暴起发难,只怕他三人早已是凶多吉少了。 林成嘿嘿一笑,却是将话锋一转道:“想必诸位都是冥堂中人吧?” “你居然知道冥堂?你究竟是谁?”闻听此言,胡姓黑袍男子的心中杀意更重。 “在下是谁并不重要?倒是诸位三更半夜不躺在床上睡觉,反倒在此密会,是有何要事相商呢?想来应该不会是在此开什么茶话会吧?” “可否将那要事说与再下听听?在下可是好奇的很呢?!” 胡姓黑袍男子怒极反笑,体内的真力已如潮水般蓄势待发。 “找死!既然不想说,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希望阁下身上的骨头也能像你的嘴皮子一样硬气!” 说罢!黑袍男子先行动手,劲力生发,一掌劈出,足以开山裂石。 突破到紫僵境界后,林成的身手已是更加不凡,龙精虎猛,争斗起来游刃有余,饶是对方攻势凌厉,招式狠辣,也无法将其奈何。 胡姓黑袍男子原本见林成年纪尚轻,料想其根基尚浅,还想趁林成露出破绽将其拿下,却不曾想林成不仅招式老道,滴水不漏,还迟迟不见其力竭,显露疲态来,想到其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心里头不由生出了几分惧意! “动手!”见胡姓黑袍男子迟迟无法将林成拿下,其他三位冥堂中人相视一眼,旋即也是各自展开了攻击。 伴随着特殊的音律响起,密密麻麻在他们的驱使下,立时向着林成围杀了过来。 对付这些无知无觉的行尸,林成早已有了经验。他当即咬破了自己的中指,而后屈指微连弹,点射出一连串的细小血珠。 蕴含至阳之力的血珠确有奇效,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有一大片行尸陆续栽倒在地。 这下子,包括胡姓黑袍男子在内的冥堂四人,无不目瞪口呆,大为震惊。 “仅凭一滴血……竟能……” 虽然修道之人中指血里头的阳气较之常人来说要强盛不少,对行尸有着一定的克制效果,但饶是寻常修道之人,也无法仅凭一滴血珠就能将这些特殊的行尸给撂倒。 除非说,对方血液中的阳气之重,足足是常人的数倍不止! 胡姓黑袍男子神色大变,急忙喝道:“这小子有古怪!快摆出群尸大阵对付他!” 其余三人这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连忙又操纵着尸群,结成了特殊的队列。 部分行尸身上忽地溢散出了极为浓稠滑腻的尸液,随后尸群层层环叠,组成了犹若蜂巢般的一个个球体,蜂拥着向着林成滚动侵袭了过来。 “嗯?”林成如法炮制,屈指微弹,又是几滴阳血弹射而出。 不曾想这肉球十分诡异,大有门道,在组成了尸阵之后,便宛若一体,变得十分难以对付。那几滴阳血落在肉球表面,虽说仍旧贯穿出了几个拇指大小的血洞,但腐肉血芽蠕动间,这些个血洞很快便弥合如初了,竟还有着分抵伤害及自我愈合的能力。 不过这些肉球虽然厉害,但也无法大量生成,大部分的行尸依旧只是围困在周遭不断进行侵袭,似乎目前凭借三人的神魂力量,同时凝结出六个肉球已是他们的极限,但就是这六个肉球,已让林成疲于应付。 除此之外,还有胡姓黑袍男子在边上时不时的偷袭,攻击角度都极为阴险刁钻,极大牵制分散了林成的注意力。 一时之间,六个肉球滚转腾挪,飞旋弹掠,令林成应接不暇,林成这边刚刚闪避过一个肉球的袭击,不曾想在同另一个肉球擦身而过的刹那间,那肉球竟又无端生出了变化,只见秘密麻麻的手臂兀自肉球表面凸显而出,滴淋着湿漉漉的粘液从四面八方向其抓来。 林成腰部发力,一个收腹旋腰,堪堪避过开来,而这时,却有一道凌厉的幽芒从其背后袭来,这道攻击无论是时间还是角度都极为刁钻,此刻根本无法闪避,林成只得被动承受了这一击,虽说以尸化之体的强横,这一击根本伤及不了他分毫,但就是这一耽搁,却又被那肉球抓住了机会,无数滑腻的手掌纠缠攀扯住了林成的身子。 其余的肉球也趁机一拥而上,跟贴面皮似的一个个触手大展,密密麻麻地攀附贴合在了林成身上,周遭又不断有大量的尸群聚合围拢而上,眼看着林成已然陷入困境,恰在这时,一道猛烈的山风自溶洞外涌入,裹挟着飞沙走砾,将洞内的尸群及活人全部皆东倒西歪,站立不稳。 而林成所在的位置,更是这道山风目的所向,强风掠过,原本包裹在林成身子外头的肉球尸群顷刻间土崩瓦解,如同枯枝残叶般四散而飞。 与此同时,风旋缓缓而散,现出一道颇为魁梧的身影来。 来者赫然就是林成先前进山之时,为他带路的那位神秘猎人,或者说山魈! “山魈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林成心中一松,忍不住问道。 山魈有些责怪地说道:“我还想问你呢,你又怎么会来到这里,先前我不是提醒过你,让你别去招惹老爷山这帮东西,你倒好,反而跑到秽水幽潭这儿来了。” “秽水幽潭?可这……” 林成闻言还想开口询问些什么,可跟着便发现自己整个身子轻飘飘地浮在了半空之中,耳边风声呼啸,脚下的景物迅速远去。 山魈不愧是此地山神,一手御风之术已臻至化境,周遭光影风景变换间,便已带着林成出现在了老爷山外的某地。 第三百二十八章 阴阳生杀 “这里不是八陡村吗?” 看着青灰色的古旧石碑,林成第一时间便认出了此地。 “山魈大哥,此前我便已来过这个村子了,只是里面的村民恐怕都已经凶多吉少了。” 山魈点点头,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只听得他哀叹一声道:“不错,八陡村已经不复存在了,那山里的东西已经侵袭了这里,只是可惜了这里的守护者一族。” “守护者一族?” “对,刚才你也已经见过了……” “难道就是……”林成心中大为震惊。 山魈点了点头,喃喃说道:“肉身化为腐尸,魂魄则为怨灵,永世受人役使。” 原来那些个满身腐臭的行尸,竟然大部分都是这八陡村中的村民。 一想到这些村民的惨状,林成心中除了悲悯的同时,却也有着大量的疑惑,他不禁连道:“什么是守护者一族?还有山里头的那些东西为何要这么做?它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山魈看了林成一眼道:“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个故事吧,其实这八陡村的村民,就是故事中那位高人的后人。” “其实当年我被击成重伤之后,仅凭他一人之力,已是无法对付那日益变强的怪物了。为了拯救这片山域中的无数生灵,他不惜燃烧生命,最终以性命为代价施展了某种逆天禁术,这才将那怪物给降服了。不过……” 说到这里,山魈话语一顿,脸上闪过一缕悲戚之色,良久,他才轻叹一口气地继续说道:“那怪物虽被镇封,却仍不是那么容易杀死的,剩下的就只能靠阵法之力,不断削弱它的本源,只要有足够的耐心,用阵法将之持续炼化上数百年之久,等到它本源耗尽之时,便会灰飞烟灭了。不过在此之前,为了阻止怪物冲破封印,他坐化之前,便嘱托自己的后世子弟,要他们世代居住在此,以守护此地封印,那秽水幽潭中便有着一处秘密的阵眼,而这阵眼的位置只有他以及守护者一族中的几个核心成员才晓得,并且代代口耳相传。” 林成问道:“一处?如此说来除了秽水幽潭的那处秘密阵眼外,还存在着别的阵眼?” 山魈合了合眼道:“那位高人布下的阵法乃是一种名为阴阳生杀大阵的阵法。” “阴阳生杀大阵?竟是此种绝阵!”林成闻言却是心中一动。 山魈有些意外:“哦?莫非林兄弟你懂得此阵?” 林成摇了摇头,回道:“此阵失传已久,我也是只是以前偶然在一本古籍上才看到过关于此阵的些许记载,据说布置此阵的条件极为苛刻,不仅要求布阵之人对阴阳之秘有所参悟,更需要汇聚天时地利,各种条件缺一不可。而此阵虽然繁复,但威能也是极大,传说一但布置成功,便能衍化阴阳,掌控生死,堪称最为恐怖的绝阵之一。” 山魈微微颔首,“布置这阴阳生杀大阵的条件极为苛刻,除了其他一些条件外,其中最至关重要的,便是那一阴一阳两个阵眼。该阵法究竟能发挥出几成的威能,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取决于这两个阵眼。当初我二人也是承天之佑,竟被我们侥幸寻得了两块奇地作为阵眼,使得阴阳生杀大阵的威能发挥到了极致,这才能一举将那怪物镇封,原本经过这数百年的炼化,那怪物已经变得虚弱不堪,要不了多久就要魂飞破散了,可不曾想却又突生变故,碰到了这千年难得一遇的地阳之气喷涌之期。” 林成一怔,问道:“地阳之气喷涌?难道是和那两个阵眼有关?” 山魈点头回道:“不错,那两处作为阵眼的奇地,一处乃是地阴煞气汇集之处,是为阴煞,而另一处则是那阳煞之地。” “如此说来,那阳煞之地就是丰年村的坟地所处位置,而这秽水幽潭中就是那阴煞之地所在了吧。” 其实就在之前山魈提及阴阳生杀大阵的两处阵眼时,林成这心中已经有了些许定论了,这地阳之气他也听说过,乃是阳煞之地特有的气息,不过这地阳之气还有喷涌一说他却是不知的。 似乎是察觉到了林成的疑惑,山魈便详细解释道:“天以阳生阴长,阳杀阴藏,阳化气,阴成形,这地阳之气便是阳气没入地下,融合地脉之气从而催生出来的一物,所以与其说是阳煞之地生发出地阳之气,倒不如说是这地阳之气孕育的阳煞之地。” 山魈接着说道:“那阴煞之地的形成也同样是这个道理,不过这地阳之气因为生性燥烈的缘故,故而并不是总能维持在一个稳定的状态的,而此番即将迎来的,更是地阳之气千年难得一遇的喷涌之期,届时,阳煞之地的煞气就会达到一个恐怖的程度,如此一来,阴阳失衡,阳盛阴衰之下,整个阴阳生杀大阵都会受到莫大的影响,威能大减,而那阴煞阵眼,更会成为整个阵法最为薄弱之处,到时候,倘若有人从外面攻击阵眼,就有可能毁掉阵法,从而让里面的怪物脱困而出!” 林成一惊:“所以说老爷山那些东西就是冲着那阵眼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放出镇封在阵法里头的怪物?” 山魈神色凝重道:“十有八九就是如此了。” 林成不解道:“山魈大哥,那你既然知道它们是冲着阴煞之地阵眼来的,为何不提前解决了它们呢?难道以你的道行都对付不了它们吗?” “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山魈显得有些无力,“当年一战,我损耗了大半的修为,故而此后一直处于沉睡休眠的状态之中,而老爷山的那些东西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般,神不知鬼不觉,等我察觉到的时候,它们已然成了气候。当然,如果仅是这样,我早已率人剿灭了它们,只是它们之中,还有着让我都大为忌惮的存在。” “什么!”听闻此言,林成的瞳孔不禁猛地一缩,震惊当场。 山魈作为此地山神,非但继承了老山神千百年的道行,又苦修了数百年之久,一身修为已然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居然还有着让他都忌惮的存在。 “究竟是什么存在?居然能够对山魈大哥你都产生莫大威胁!?” 第三百二十九章 紫阳道人 山魈道:“一具血玉骷髅,不过大多数时候它都在沉睡,只有危急关头,才会显现。” “而除了那血练骷髅外,那怪物估计也是感受到了地阳之气的躁动,故而近段时日以来愈发疯狂地冲击起封印来,也不知它用了什么方法,冲击封印的幅度,居然一次比一次猛烈,再这样下去,封印之地的封印就有可能发生松动,倘若再遇上地阳之气全面爆发,那就算阵眼未曾受到攻击,这阴阳生杀大阵都有可能被破开封印。所以我大半的精力几乎都是放在了封印之地,而秽水幽潭的那处秘密阵眼便交由了守护者一族来看管,不曾想他们一族竟落到如此下场。” 说到这里,山魈显得有些痛心疾首,但很快这一缕哀意便被坚毅之色所取代。 “不论怎样,我都要誓死捍卫这片山域!” 听完山魈的阐述,林成这心中也是难以平静,虽然山魈没有表露什么,但林成还是从对方的眼神之中,察觉到了一丝疲态。 面对这即将到来的风雨,林成真的很想为这片山域做些什么,可是连山魈都没办法解决的事,自己这点道行又能够起到什么大用呢? 林成接着问道:“离那地阳之气全面喷涌还有多久?” 山魈哀叹一声,如实回道:“应该不会太远了,甚至有可能就是这一两日了。为了以防万一,我打算通知山里的山民及生灵,让他们尽早撤离,林兄弟你也早些离开吧。” 其实山魈这番话语已经变相告诉了林成,他对是否能够渡过此劫并没有多少信心的。 林成沉吟了片刻,随即一字一句地郑重说道:“山魈大哥,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留下来助你一臂之力。” “林兄弟,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山魈闻言一怔,但很快便摇了摇头地拒绝掉了,正当他开口还想再说些什么,恰在这时,伴随着天空中一声啼鸣响起,一道飞影急掠而来,却是林成先前见过一面的那只通体乌黑发亮的怪鸟,此怪鸟盘旋在山魈头顶上空咕咕低鸣个不停,叫声凄厉急切,似乎是在传递什么讯息。 果不其然,山魈听闻后,面色猛然变得凝重无比,他连道:“不好,林兄弟,封印之地有变,在下唯有先行告辞了。” 说罢,便化作一股山风消散在了原地。不多时,一道缥缈轻灵的话语自远处传入林成耳中: “林兄弟,你们身上的气息真的极为相似。” “什么相似?山魈大哥……” 山魈这一句模糊不清的话语,让林成摸不着头脑,他还欲再问,那山魈却早已彻底远去了。 天已破晓,清晨的一缕阳光落下,气息亦有些暖煦了。 林成又跑到先前藏匿老和尚的地方,却发现老和尚已然不见了踪影,不过从现场痕迹来看,不像是遭遇了什么危险,似乎是其自行醒转后才离开的。 “也不知法正道兄和福叔去了哪里?如今是否安好?” 林成在原地沉吟了片刻,他思索再三,决定还是先回丰年村再从长计议。 …… 待林成回到这座人气稀薄的小山村内。不曾想在村头就正巧碰上了打水回来的法正小和尚。 “太好了,法正道兄!你们果然在这儿。”见到法正和尚,林成不禁喜上眉梢。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林道兄,你平安就好。” 法正和尚也很是高兴,连一旁的水桶都忘记了提拿,连忙迎了上来,并一把抱住了林成,显得激动万分。 “林道兄,你我分开以后,你究竟去了哪里?!” “久久不见你身影,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了呢,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林成心有关切道:“此事说来话长,一会儿我再细细说与你听,法正道兄,你们呢?又是怎样脱险的?还有在下托你相救的那个人,他没事儿吧?” 法正和尚面色稍红,愧叹一声道:“哦,林道兄说的是福叔吧,你且宽心吧,他除了身子虚弱些,目前其他一切都好。至于我们是如何脱险的,说来惭愧,此次我们能全身而退,还要全靠了紫阳道兄。” “紫阳?”林成诧异道,他能听出对方语气中的那丝恭敬与推崇。 法正和尚双手合十,轻轻摇头道:“阿弥陀佛,林道兄你有所不知,紫阳道兄姓袁字紫阳,乃是那八陡村的后人。” “袁紫阳?八陡村的后人?”林成闻言心中不由一动。 “对了,慧明大师他……”林成又想到了那个消失不见的老和尚,便将此事告知了法正和尚,好让其能宽心些。 谁知法正和尚闻言当即便向林成躬身行了个佛礼道:“阿弥陀佛,原来是林道兄施以了援手,小僧在此感激不尽。多谢道兄挂念,目前家师也已经回来了,这说起来同样多亏了紫阳道兄。” 原来,那老和尚并不是自行醒转后离开的,而是同样被此人所救,这让林成对这名叫紫阳的八陡村后人不由心生感激,同时也多了几分好奇之意,他倒是真相目睹一眼此人的真容了。 二人就这般边走边聊,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村长的家中,目前大家伙儿在这落脚。他们获救之后,还是这袁紫阳带他们来的此地。原来这八陡村虽然排外,但为了物资交换,此前倒与丰年村村长有过些许交集。 林成由法正和尚领着,第一时间便去了朱国福的屋子。 屋里头的朱国福刚刚醒转过来不久,床榻旁老村长正端着米汤,一口一口地送至其嘴边,遭逢此难,他身子骨虚弱的很,只能先喝些稀薄的米汤,暖暖饥肠。 “福叔!”林成一眼便看到了床榻上面色饥荒的朱国福,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啊成!”朱国福怔住了,挣扎着就要起身。 林成快步上前,示意朱国福不必起身,他蹲守在朱国福的床前,紧紧握住了对方干枯皲裂的手掌道:“福叔,你受苦了。” 二人这次的别离,虽然只有短短几日,但仿佛却已有经年之久,颇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感。此刻再度见面,自然都是激动异常,彼此之间感慨万分,人过中年的朱国福眼中噙满了泪水,他二人这一路走来,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虽说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实际上却早已情同亲人。 第三百三十章 山雨欲来 “啊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这臭小子了。” 首发:塔&读小说 “我就知道,你小子一定会来救我的!” 朱国福咧嘴一笑,只是声如蚊呐,显得有气无力,虚弱异常。 “那是自然!”林成红着眼,他别过头去,尽量不让眼泪滴留下来。此番朱国福遇险,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自己,若是其真遭遇什么不测,那林成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啊成,这两天可是把我好生一番折腾哇,我肚子里的馋虫都怕是快饿死了,我突然有些想念聚福楼的烧鸡了,真是香气四溢,还有鸿顺饭庄的大猪肘子,啃上一个那叫过瘾。对了,还有那百川汇的蟹黄汤包,一口下去……” “得得得……福叔,你先好生休养。等此番回到津城,我定叫你肚子里的馋虫好好滋补滋补。林成笑骂了一句,并从怀中掏出了一颗密制的气血药丸来,放入碗中摇晃几下,待药丸充分融解后,喂朱国福喝了下去。 在温和药力的加持下,朱国福的身体恢复得很快,面上恢复了些许血色。手脚暖烘烘的,似沙漠寒冬里的篝火,全身说不出的舒坦。 做完一切后,林成总算放心了许多,为了不打扰朱国福修养,他和对方絮叨了几声后,便先行出了屋子,不曾想迎面却正巧碰上法正和尚和其他一人。 此人恰似已过及冠之年,看起来却是眉清目秀,还生着一副剑眉星目,背持着一把青铜古剑,再搭上一身青蓝色的长衫,端得是俊朗非凡,好一副绝世剑仙的胚子! 林成看得也是一愣,但心中转念一想,旋即便猜出了此人的来历,想必那便是法正和尚口中救了朱国福等人的紫阳道人了,只是没想到对方竟也是如此的年轻。 “来者可是紫阳道兄?”林成拱了拱手道。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 “你是?” 这时,一旁的法正和尚适时开口介绍:“喔,这位是茅山真宗的林成道兄。” “原来是茅山的林道兄。”那紫阳道人也是颇为客气地拱了拱手,同时心中对林成也不由起了一丝兴趣,毕竟茅山真宗在修道界也是有着赫赫威名的,也不知和自己族中的术法相较,又孰强孰弱。 “紫阳道兄,此番多谢你出手相助。”林成神色一正,继而又认真躬身行了一礼,毕竟对方可是救了朱国福等人性命的。 紫阳道人却是摆了摆手道:“林道兄客气了,在下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三人边走边聊很快便出了屋子,来到了一片空地。待几人又熟络了几分后,林成思索片刻,还是将此行自己后续在秽水幽潭遇到的行尸一事以及那些个冥堂中人的部分对话都告知给了二人,包括山魈所言及的浩劫一事,也是详述了一番。 “阿弥陀佛,邪魔出世,山域浩劫将现,若是如此,实乃苍生之祸也。” 法正小和尚眉头深锁,据他所说,他和自己的师尊慧明和尚乃是为了清除佛门中的败类七罪和尚一行人而一路追寻至此的,原本冥堂众人及那些个神鬼皆厌的行尸就已经够难对付的了,不曾想他们还另有所图,竟企图放出被那封印了数百载之久的可怕邪魔,此等后果简直无法想象。 不过相比于法正和尚的震惊与忧虑,那紫阳道人虽眸中目光闪烁,看起来似有所思,但脸上的神色却并无多大波澜。 “角亢等东方七宿悉数错位,天枢、天璇等北斗七星更是晦暗不明,隐遁不出,先前族中神机长老已用占星之术窥探到了部分端倪,如今两相验证之下,倒是合了那冥冥之中的定数,只是可惜我八陡一支……”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也不知是其心性沉稳如斯,还是其对灾劫一事早有预料,总之,这太过反常的表现叫林成对这个来历神秘,身手不凡的男子不由起了七八分好奇的心思。不过他虽好奇却并没有出言试探的意思,毕竟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着自己的秘密。 不曾想这时,那性格爽朗的法正和尚却是直言不讳地问道:“不知紫阳道兄缘何而来?对此次浩劫又有何应对良策?” 紫阳道人却并未言及自己的来历及来此的目的,而是讳莫如深地抱手一礼道:“抱歉,法正道兄的问题,恕在下目前还不便相告,请道兄见谅。” 因为他的来历有些独特,他一族素来不问红尘,长年都是避世隐修,偶尔现世,也都甚为低调,根据族中祖训及传统,其族中弟子在外历练时,都不准随意吐露自己的身份来历,堪称神秘至极。 法正和尚本就是随口一问,既然对方不便回答,他也就没再多问,而是又忧心忡忡地思虑起这马上可能就要降临的山域浩劫一事来。 只是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浩劫,他三人又能做些什么呢? 这时,林成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忽地毅然开口说道:“虽然知道希望会很渺茫,但我还是要试着去阻止这场浩劫的到来。” “二位道兄,福叔及这丰年村的村民们就交给你们了,一定要安全带他们离开。” 此言一出,法正和尚立时怒目横眉,佯装生气道:“阿弥陀佛,拯救苍生黎民这样露脸的壮举,可不能让道兄你给独占了,此事贫僧就算答应,佛祖也不答应!贫僧定要与你同去不可!” “即使如此,那也算上我一个。”紫阳道人话虽不多,却也不曾有丝毫的犹豫。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两位道兄,你们……” 林成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到二人那副不容置疑的模样,已经到嘴边的话只好又缩了回去。 即是有了决断,三人合计一番后,很快便有了后续的打算。这第一步,便是让这丰年村的村民们居村搬迁,都赶紧离开这片山域,逃得越远越好。 说干就干,可当他们找到老村长将这即将到来的浩劫一事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对方之后,那白胡子老头脸色蓦然大变,差点一口气没缓上来,并作势就要向着三人跪拜下来。 “三位高人呐,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我们丰年村呐,大家伙儿世代都住在这村子里,离了这我们又能去哪呢?” 林成眼疾手快,一把搀扶住老村长,连道:“哎,老村长,您这是做甚!?” 第三百三十一章 争执 “三位高人,只有你们能救村子了……”老村长老目微红,浑浊的老泪在眼眶里打转,不自主地就要滴落下来。 世代生于斯,长于斯,三人自是明白人家对这片土地的深厚感情,只是以他三人如今的道行,就连那山魈都没解决此事的把握,他们又能如何?虽说他三人已决心要去以身犯险,试图去阻止这场浩劫的发生,可那毕竟是祸福难料,九死一生的凶险之事,对于能否成功,他们心中是一点把握也没有。所以眼下他三人所能做的,就是提前告知这山里头的山民灾劫即将来临,让大家赶紧逃难,毕竟村子没了也总比丢了性命好。 扣扣五六37四三陆七伍 良久,林成紧握住了老村长那止不住颤抖的双手,长叹一声道:“老村长,是大家的命重要还是村子重要?一定要赶快通知下去啊!留给大家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阿弥陀佛,佛说留得肉身在,不怕没衣穿……”一旁的法正和尚二人也是发自肺腑,苦口婆心地好言劝告。 如此挣扎纠结了一番,那老村长也只得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很快他就开始召集村民来村中空地集合,并将有关这场灾劫的消息给通知了下去,并要求大家马上收拾,做好随时离村逃难的准备,如此出人意料的消息,立马在人群里头引起了一阵哗然与骚动。 “俺滴个菩萨啊,又是僵尸,又是灾劫的,这村子已经不安生了,大家伙儿是尽早逃命去吧。” “二栓他娘,你说村长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俺们这里真会发生啥子劫难?村长该不会是在唬人吧?” “你在这扯啥犊子?村长他老人家还能撒谎骗乡亲们不成?!咱俩听村长的话,赶紧回家收拾收拾东西,留着性命比啥子都强!” …… 然而人心各异,在某些人的刻意引导下,渐渐地人群里却有了两种不同的声音。 一种便是相信老村长所说的,准备在灾劫到来前赶紧携家带口离开村子,毕竟逃难也总比丢了性命强。 另一种却开始质疑起这灾劫的真实性来,他们总觉得是有人在那刻意撒诈捣虚,谩辞哗说,根本不存在什么灾劫,为的就是欲要行那坑蒙拐骗之事罢了。出人意料的是,持有这种观点的竟还不在少说。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其中就数那瘸腿的老梁头反调唱得最响。这老梁头自恃自己的爷爷做过这丰年村的村长,在早年间还竞争过村长之位,这本是大有胜券的事,后来只因这龟孙子在和自己嫂子媾和时,不甚被自己大哥发现给打折了一条腿,败坏了名声,这才让如今的老村长给捡了便宜得了位置。 这梁三曲是打自心底里的不甘心,不服气,故而这些年来没少给老村长唱过反调,他甚至恨不得将老村长给扔进粪坑里去,灌他一肚子是屎和尿。眼下见难得才逮住个机会,他焉能不使些绊子? “我们敬爱的李大村长啊,敢问这灾劫一事,你老人家是从哪里得到的,莫不是哪个好心菩萨梦中托梦给你的吧?!”梁三曲尖声尖气地问道。 “这…” 老村长面露难色,一双浑浊的老眼看向林成三人,似是在征求他们的意见,在得到林成点头示意后便如实说道:“各位父老乡亲,老朽身旁的林道长,想必大家都是知道的,还有法正师傅和紫阳道长,他三人可都是身具本领的高人,灾劫的事正是他们告诉老朽的。” 闻言,那梁三曲却是冷笑一声道:“三位高人?哼哼,我看他们倒像是三个骗子!这三个来历不明的人对你老人家说啥你就信啥啊?咋谁说的话你都信呐?!” 这时,人群中却又有着一些声音附和道:“要我说梁叔,这也不能怪村长,毕竟村长他老人家也已经七十好几了吧,这年纪大了,脑袋糊涂,叫人给蒙骗了也是正常。” 对此,林成只是云淡风清的一副样子,懒得浪费口舌去解释,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他虽然也希望能救上更多人的性命,却也不是什么圣人,乡愿得之贼也,如今的他行事决绝果断,自是不会去当那没有原则的好好先生。 再看那紫阳道人,也是双臂环抱于前,一副淡然看戏的模样。 “嘿,居然还敢说我们是骗子?阿弥陀佛,这老顿迷糊还真是个满嘴跑粪车的主儿。” 密码563743675 法正和尚倒是暗自嘀咕了几句,却也不恼怒。他虽常年在佛门中清修,却也晓得在有人的地方便有着江湖,哪怕是小小的一个山野乡村,也有着一些别有用心之人。不过毕竟出家人慈悲为怀,他还是好言相劝,语重心长地劝说着这些村民,甚至还透露了山神的事来。 不曾想那梁三曲等人却并不买他的账,反倒是拐着弯儿地对他进行起了人身攻击:“哎,我说你这个毛都还没长齐的皮嘴和尚,经念得不多,诓起人来倒是一套一套的啊,西天的佛祖要是知道了你小和尚这副满嘴胡言的样子,非得在念经的时候哭死不可!”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了一阵哄笑,法正小和尚毕竟常伴青灯古佛,对人心之恶体会不足,愠怒之下,唰的一下,从脸到脖子一下子就红了,气得他竟不知再说些什么好了。 “你们……你们……” 跟着,那梁三曲一双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又将矛头引向了老村长道:“我倒要再问问我们的李大村长啊,就凭照你老人家说的,我们搬了以后,又能去哪里啊?到时候吃啥喝啥?莫不是都要喝西北风去?你老人家家大业大本事也大,走哪也饿不死你,可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可咋整?我们凭恁个去活命哇!” 要说这梁三曲对人性的拿捏可谓是有一套的,此番说辞,可谓是彻彻底底击中了大家伙的心坎儿,立时引起了很多人的附和,甚至连原本相信老村长的那部分村民心中也不免有些动摇起来。毕竟一旦要是舍了村子,那如何养活这一大村子的嘴巴可是实打实的问题,而此事也正是老村长无能为力的软肋。 如此一来,场面一度又陷入了僵局。不过此时此景,林成先前已然有了预料,而且也早已有了应对之策,他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只见他取出半张破损的黄符和一小袋大洋交到老村长的手中,而后交代道:“老村长,把这半道黄符交给津城津门商会的阎会长,见到黄符,他自会想办法安顿好你们的。这点钱,你们拿着应急用。” 在津城的这些年,林成仗着本事也救助了不少人,其中自然也不乏一些达官显贵,这津门商会的阎会长只是其一。那阎会长人脉广,且为人颇为仗义,手底下正好有着众多需要雇人的活计,这些村民在他手底下谋口饭吃,倒也是一个不错的去处,也算是各有惠处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山魈斗骷髅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 “林道长,您就是我们丰年村的救命恩人呐。”老村长双手发颤地接过两物,看着手中的黄符和沉甸甸的大洋,他老眼一红作势就又要向林成跪拜下来,好似不跪拜一下就不能表达发自心底的感激。 林成最是受不得这些,一把搀扶住对方,跟着又直言道:“老村长,不必如此,我做这些也是有条件的,您屋子里头的两人,在到达津城前请务必替我照看好他们。” 如今那慧明老和尚虽无生命危险,却因为气机损耗一直处在昏睡当中,迟迟不曾醒来,而朱国福更是虚弱到了极致,眼下他二人只有跟着村民一同离开,才是最为安全的。 对于林成的这点要求,老村长自是满口承应了下来。 如此一来,林成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所能做的他也做得差不多了,大慈悲不渡自绝之人,剩下的就不是他所能强求的了,现如今时间紧迫,他又一次出言提醒道:“老村长,时间不多了,赶紧准备下,先带着愿意跟随您离开的这部分乡亲们走吧,毕竟那些山路也要耗费不少时辰的!” 老村长点点头,看着台下的父老乡亲,他终是于心不忍,但见他举过手中的黄符和银元再次尝试相劝道:“各位父老乡亲们呐,老朽以我这把老骨头担保,林道长他三人绝对不是骗子,大家一定要相信林道长他们的话啊,我知道大家都在担心咱们离了村子后能去哪里能填饱肚子。这是林道长给的出路和还有钱财,一定饿不到咱,求求大家就赶紧跟老朽我一块儿走吧!” 见生活有了着落,不少原本还有些迟疑不定的村民也开始大为意动起来,纷纷起了想要离开的心思。 眼见此景,梁三曲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一声不好,随后竟恶狗咬人似的开始直接往老村长身上扣屎盆子了。 “好哇,我说李大村长怎么。原来你们早就勾结到了一起,还编出什么灾劫到来的狗屁谎话,目的就是要把父老乡亲们骗去。不要忘了,咱们的祖上先辈是为了什么才来得这里,李大村长你这是被利益熏了心,想要违背祖训啊!” 要说这梁三曲抹黑坑人的本事还真是一绝,经他这么一胡诌乱嚼,几个墙头草般的村民就又打起了退堂鼓。一番折腾扯拉下来,哪怕是老村长苦口婆心地相劝,不愿意离开村子的人还是不少。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老村长见事不可为,便也只得红着老眼黯然离去,而梁三曲等人却好似打了什么天大的胜仗一般,不禁喜笑颜开,暗自得意起来。 随后在林成几人的催促下,一干有意向离开的村民总算都处置好了那点家当,携家带口的,在天黑以前,正式踏上了背井离乡的道路。此去经年,便是落叶他乡树,寒夜不归人。 随着这些村民的离去,林成三人心中一松,跟着也是消失在了这个村子,开始行动起来,准备放手一搏了。 离乡人的队伍已渐行渐远,那么对于那些不听劝告的留守村民,等待着他们的,又会是何种命运呢? …… 林成并不晓得,在其和山魈分开之时,大山深处某片区域的封印之地,却已是天翻地覆。 只见原本立有碑文石柱的封印之地,十八根带有镇封之力的巍峨石柱已然倾倒断折了一大片,残存的石柱也变得摇摇欲坠起来,而正中央绘有封魔符文的镇魔碑更是光芒闪烁,跳动着忽明忽暗的各色毫光,大有一副承压过重,力显不支的势头。 而在那些倒塌断折的石柱附近,还横七竖八地散落不少山野精怪的尸体,有狐狸,有山猫,有野狼……这些原本都是山魈特意留下来看守封印之地的精灵,为了发挥封魔柱的最大威能,它们时常以自身用心头血浇灌祭炼石柱,早已与这些个封魔柱心神相连,性命交关,如今封魔柱被毁,它们自是难逃一死。侥幸活下来的山野精灵们也都是修为大减,气若游丝。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自然就是那血玉骷髅。那血玉骷髅自从苏醒之后,便领着一干冤魂厉鬼杀向了此处,其中当然也少不了那些冥堂教众麾下的虫尸大军助力。 这等邪魔阴鬼自然与守护此地的山野精怪厮杀在了一块儿。一交手,这些山野精怪便落在了下风,只见那血玉骷髅身化血影,迅捷如电,出手间邪气森然,十分熊狠毒辣,这些足有数百年道行的山野精怪根本不是其一合之敌,一只猛兽成精的熊怪,不过和其对击了两拳,被便其一只晶莹骨爪给洞穿了躯体,撕成了碎块儿。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无头骷髅沐浴鲜血,凶威更盛,直叫人心生胆寒。下一瞬,它又盯上了一头威猛雄健的野猪,那野猪只感觉自身被一股强大阴冷的气机所锁定,四肢竟本能地发起颤来。 眼看又有一头山野精怪将陨于其手,说时迟那时快,恰在这时,一阵狂风忽至,所过之处,将周遭的阴魂恶魄全部扫荡一空。 那狂风卷动,似若无形匹练,直冲无头骷髅而来,似带有千钧之势,无头骷髅浑身血光交织,欲要强行硬抗这股巨力,可随着狂风中光芒一盛,其整具身躯便退飞了出去,脚下连踩数步方才停下,其浑身血光亦是暗淡了不少。 这时,狂风息缓,露出了其中山魈挺拔笔直的身影来。山魈怒目圆睁,浑身气息浩荡,显然是其见自己麾下的山野精怪死伤不少,从而动了真火。 “你们这群宵小之辈,竟胆敢趁我不在侵袭此地,那今日就全部给我留下吧!”山魈眸子冰冷,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寒意。 “桀桀~全部留下?!本尊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当年,你借那官兵之手取走了我的项上人头,今日本尊也要取你头颅一用,好报那枭首戮尸之恨!” 那血玉骷髅仍是凶威不减,欲要与山魈一决高下,而听其所言,似乎当年白莲教三阳分支被灭,其被清庭官兵所杀还另有什么世人所不知的隐情在内。 双方一言不合遂又战做了一团,山风与血影交织,两大高手打得惊天动地,威能声势浩大,山魈本身修为就高,即使修为受损,仍占据着明显的上风,不过那血玉骷髅招式十分狠辣刁钻,手段尽显诡秘阴邪,竟一时间拿它不下。 第三百三十三章 阴阳逆转 两者各自的属下一看自家大哥斗在了一块儿,也纷纷跟着继续争斗起来。不过,血玉骷髅一干显然是有备而来,其一方不论是数量还是修为都要胜过山魈手下的精怪不少。双方交战不一会儿,那些个山野精怪便呈现出一副不支之势,并开始节节败退起来。 眼见此景,山魈也不敢再有所耽搁,一击暂时逼退血玉骷髅后,旋即施法,运转起了他自身的一项天赋神通来。但见其一声狂吼,身后蓦然显现出了一道单腿长脸,黑身有毛的巨大法相虚影。山魈口中狂啸不止,而其身后的法相虚影亦是跟着怒吼连连,两两相合之下,只见一圈圈肉眼可见的黄色涟漪不断自那法相周身散发而开,犹同水波一般涌向各处,但凡黄色涟漪所过之处,血玉骷髅一方的那些个恶魂厉鬼就好似身陷泥淖一般,行动变得异常迟缓起来,而反观山魈一方的山野精怪,在黄色波纹拂扫过后,不仅没有受到限制,反而像吃了大补药一般,竟一个个精神大振,变得龙精虎猛起来。 如此一来,山魈一方立时就占据了上风,并将那些个恶魂厉魄击杀了不少。面对手下的接连折损,那血玉骷髅却丝毫不为所动,依旧不慌不忙地与山魈缠斗在一块儿,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差不多了吧。”约莫一刻钟过后,山魈突然开口,说出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来。 那血玉骷髅闻言心中一凛,但其也是城府极深之辈,它虽好奇山魈话中用意,却仍拐弯抹角地试探着道:“怎么?堂堂山神是想要缴械投降了吗?也对,再硬撑下去,你和你的这些手下,是该差不多要死绝了!” “冯三阳,你不是一直在等秽水幽潭那边的消息吗?”山魈嘿嘿一笑道,“想必那边你的人应该已经汇集得差不多了吧?”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见山魈道破了自己的目的,血玉骷髅索性也不再隐藏,厉声叫嚣道:“不错,山魈,不过你现在才后知后觉,怕已是太晚了吧。 “当年你借那官兵之手取走了本尊的头颅,将其封于秽水幽潭之中,使我承受尸首分离之痛达百年之久,此番待本尊取回头颅,定要尔等扒皮抽筋,用尔等魂魄去点那天灯!” 其虽没有头颅,但从那空幽的话语中,便能感觉到其那满腔的恨意与滔天的戾气。 “取回头颅,只怕你是没有机会了。”山魈不屑一笑道。 “什么意思?”血玉骷髅听闻,心中顿感不妙。事关自己的头颅,它立时变得紧张无比起来。 “地阳之气不日之内就要爆发,届时幽沉秽水效力大减,再趁机派人进入潭中,取回你的头颅,打得倒是一手好算盘。”山魈冷言喝道,“但是!你们残害了看守阵眼的守护者一族,甚至连他们死后的躯壳都不放过,既然如此,你的头颅和那些个手下就都给他们陪葬吧!” 血玉骷髅虽心生不安,但却仍色厉内荏道:“陪葬?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如今你根本无暇分身,难道就凭你那些不中用的手下?” 山魈却是不紧不慢道:“你说这阴阳生杀大阵要是自行逆转起来,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逆转此等大阵?这怎么可能!?”血玉骷髅震惊道,为了破除封印,他自是对这阴阳生杀大阵有过一番参研,只是此阵极为繁复,更融合了阴阳之谜及天地之势,一旦布下,外力几乎无法破除,堪称最为恐怖的绝阵之一,饶是他以冥堂尊者之躯大动干戈地调动冥堂的资源三番五次地进行破解,也都是无功而返,最终不了了之,他根本就不知道此阵还能够自行逆转。 “哼,昔年袁师是何等存在,他的手段又岂是尔等能够理解的!我说过,你的头颅和那些个手下,都要给守护者一族陪葬!”山魈满面冰寒,气势节节攀升,不待话落,便见其双手挥舞,开始凝结出一个个繁琐无比的法印,显然已是在施法开始逆转大阵了。 首发&:塔>-读小说 “混蛋!你疯了?”这下子,血玉骷髅真的有些慌了。要知道这阴阳生杀大阵一旦发生逆转,便会乾坤颠倒,阴阳失衡,届时,到时候不需要地阳之气喷涌,只要残存的封魔碑柱封印一破,大阵也就自然而然土崩瓦解掉了。但与此同时,由于乾坤倒转,整个大阵两处阵眼势必会直接炸裂开来,而两处阵眼已经累积了数百年的真阳之气和玄阴之气,一旦崩毁,如此恐怖的威能下,恐怕阵眼附近的一切也将化作一团齑粉。 “你就不怕封印被破吗?!”血玉骷髅哪里还敢耽搁,他旋即取出了几团充满欲念的魂魄,并藉此运转起某种可以瞬间增强功力的邪法来。此前他特意嘱托冥堂中人准备了三百个充满欲念的魂魄,这些魂魄最是污秽邪恶,用来污秽破除正气浩然的封魔碑柱很有奇效,方才在摧毁那些个封魔柱的时候便已经消耗掉了不少,余下的之后也有派上大用场,但此时却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无论是这些个极难收集的珍贵魂魄也好,还是其下属的死活,他根本毫不在乎,没了也就没了,死了也就死了,可是自己的头颅,要是被毁去,那他便法体有缺,始终无法做到圆满如一,今后修为上也难有更大的突破了。吸收了部分魂魄后,血玉骷髅的功力果然短时间大涨,他全力出力,刹那间攻击如同雨点般落下,试图阻止对方施法。 “封印?既然早晚都要破,那不如现在就破!既然横竖都守它不住,那就不如由我亲自来结束!”山魈一字一句道,其结印速度愈来愈快,那血玉骷髅攻势虽猛,却依旧无法阻止他的施法。 …… 位于老爷山的秽水幽潭秘洞内,此时可谓是邪气森然,戾气冲天。洞内早已是尸山鬼海,除了三阳无生府中的那些个游魂恶鬼,阴灵厉魄外,冥堂的胡姓紫衣执事一干人等赫然也在其中,要想进入秽水幽潭取回血玉骷髅的头颅,那些个无知无觉的恶臭行尸便是最佳选择。 “胡先生,一会儿下潭取回我家主人的头颅,你可得多多出力啊!” 这时,三阳无生府中的那位老管家对胡姓男子拱了拱手道,其表面上虽显恭敬,但语气中却带着一丝不容推却的强硬。 第三百三十四章 秽水幽潭 “放心吧,老管家,阳尊交代之事,我等定当竭力而为,待到取回头颅以后,可还少不了你在阳尊面前多美言几句呐。” 对方毕竟作为血玉骷髅的亲信,故而胡姓男子也是显得颇为客气。至于下潭取头,有这些无知无觉的虫尸大军在,想来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老管家只是阴阴一笑地不再说话了。 一干邪道妖魔便邪气森森地守在洞内,等待着时机来临。 也不知多久,整个山洞开始轻微地摇晃起来,看幅度竟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咦,怎么回事?莫不是地阳之气喷涌提前了?!”胡姓男子还以为是时机到了,虽略感诧异,但在和那老管家对视一眼后,便安排手下的人准备驱尸进入秽水幽潭。 伴随着特殊的音律响起,这些个神鬼皆厌的行尸开始排着队往秽水幽潭行去,直至整个身体没入潭中。而这潭中的秽水却大有来头具有,传说乃是来自幽冥的黄泉之水,世间万物一旦触及此水,便会被摄走神魂灵魄,永生永世沉沦其中,不得超生。 此潭水有这般偌大的名头,自然不会是浪得虚名,先前也有些许不信邪不怕死的莽人擅闯此潭,却无一例外都丢掉了性命,长久以往,最终便再无有人敢以身犯险了。也只有等到地阳之气喷涌,大阵阴眼自行崩毁消散,此潭中的阴力也随之大减,方才是进入此潭的最佳时机。 再说那些个满身恶臭的行尸,一进入秽水幽潭,原本附着在部分行尸上的神魂联系突然就被抹去了。好在对此,冥堂众人已早有准备,只听得操纵行尸的音律骤然一变,顷刻间变得抑扬顿挫起来,如同鬼哭狼嚎一般,受此影响下,那些行尸的身上都传出了沙沙的嗡鸣声,一时间竟响彻整个洞内。 与此同时,在特殊音律的操纵下,控尸人又与尸群间有了一种奇妙的联系,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尸群体内的应声虫,这是一种不同于此前神魂上的联系,在幽沉秽水的影响下,虽然滞塞,却仍未断掉联系。 “尊者所料不错,这些虫尸在秽水幽潭中果然能起到奇效!”见状,胡姓男子目露喜色道。 那老管家闻言,心中亦是一松,看来用虫尸取回尊者的头颅是可行的,为了这一刻,他们真的付出了太多太多,也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 看起来似乎一切顺利,可还不待他们高兴多久,一股更强烈的波动袭来,一时间地动山摇,仿若天崩地塌,大量的碎石如雨点般簌簌落下,砸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偌大的尸群损失不少,此外,那法国领事贝尔纳带来的一干人等也是接连有人折损,被砸身亡。 “想不到这地阳之气喷涌的反应居然比预料得还要强烈!”胡姓男子目光闪烁不定,他一边躲避来自头顶的碎石,一边建议道,“老管家,不若我等先暂缓行动,待到这余波散去之后再继续搜寻也不迟。” “胡执事,不能停下,得抓住时机继续行动才是!此番若是寻不回主人的头颅,我等恐怕都要被抽魂炼魄!”老管家却是目露阴沉之色地强硬回绝道,他以及他手下的这些阴魂厉魄都是虚幻之体,自然不怵这些实体层面的袭击。 闻听此言,胡姓男子暗自冷哼一声,他心中虽大感不满,却也不得不承认对方所言不错,若是此番真的因为自己这边原因而导致任务失败,以阳尊的狠辣手段,那回去以后只怕自己的下场会极为悲惨。念及此处,他不由心生寒意,浑身起了一个颤栗。 这时,见情况不妙,他又主动提议道:“老管家,我手里头正好有一套厚土阵,能够暂时用来抵挡落石的袭击,只不过待我施法期间,还得请您出手帮忙照看一二,以确保我手下的人他们控尸不受干扰才是!” 见那老鬼点头答应,胡姓男子也不敢有所耽搁,旋即取出了一块阵符,开始主动施法布起阵来,眼见此景,那老管家及其手下的一干阴魂厉魄也不再留手,纷纷出手暂时充当起了保护者的角色来。 唯有那法国领事贝尔纳及其手下的一干人等,自方才开始便已抱作了一团,各施手段,以贝尔纳为核心,将其牢牢护在中央,并开始有意无意地往洞口挪去,如此时刻,明哲保身才是明智之举。 厚土阵的布阵过程并不复杂,有阵符在,小半刻钟不到,胡姓男子便已布置妥当,待得其最后一道法诀落下,一阵浓厚的耀眼黄芒立时拔地而起,形成了一个黄光闪闪的护罩将大家牢牢包裹在了其内。 有了厚土阵的保护,那些个落砾滚石当即就被阻隔在了光罩之外。只不过,这落石频繁地砸落而下,不消片刻,在这雨打梨花般的攻击下,这厚土阵很快就呈现出了不支之势,光罩上原本浓郁的黄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稀释变淡,整个大阵开始摇摇欲坠起来,饶是那胡姓男子急忙往阵中输入真力,可消耗远大于补充的情况下,阵破只是早晚的事。 眼下唯有不断往阵法内输入真力,才能维持阵法不破,可自己手下三人都在潜心操纵着尸群,根本无一人可以腾出手来,而那些阴魂厉魄他们一身阴力鬼气,也自是无法注入其中,这让胡姓男子心中大为焦急,眼看洞内的落石愈发频繁,他不由将主意打到了贝尔纳一干人的身上。 “贝尔纳先生,还请您让您手下的人暂时将功力渡送给我,我好维持阵法以保证大家的安全。” 谁知贝尔纳却是丝毫不买他的账,冷哼一声道:“胡执事,先前我与孟执事交易条件早已履行完毕,三百个充满欲念的魂魄我可早已悉数奉上了,如今我可没有什么义务再替你做些什么了。” 胡姓男子也不恼怒,反倒是怪笑一声道:“桀桀~贝尔纳先生,你知道为何孟执事要让你跟着我来此地吗?不瞒你说,那还魂水就在这秽水幽潭的潭底某处,而这天底下,恐怕只有我的尸群才有望将其取出,莫非你是不想要此物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幽潭怪鱼 一听到还魂水,贝尔纳立时就变了脸色,只得自己吩咐手下的人将他们的功力渡送给胡姓男子。这是他的软肋要害,他根本无力反抗。 好在有了众人功力的加持,原本摇摇欲坠的黄色光幕总算堪堪稳定了下来。 这让一干妖魔邪道都暗松了一口气,接下来,一切看似都在按照计划顺利进行。 在三个黑袍男子的操纵下,已经有大量的行尸进入了秽水幽潭,并不断往潭底沉降而去。可越往潭底,这幽沉秽水的影响就越大,除了神魂方面的影响外,甚至还有了些许腐蚀性,好在这些行尸本就是无知无觉的死物,浑然不觉疼痛。 等下潜到一定深度,三个黑袍男子的脸上不禁起了一层密集的细汗,到了这个深度,无论是这幽沉秽水的效力,还是这潭底的压力都已到了一个十分惊骇人的地步,得亏如今幽沉秽水的效力大减,否则他们根本抵达不了如今的深度。 说也神奇,这秽水幽潭就仿佛永远没有终点一般,尸群一连下潜了许久,却根本见不着底部,而且越往下潜,下面的空间反而越来越大,就犹同无底深渊,能够吞噬一切。 “此潭怎会如此古怪,莫非真如传闻所言,乃是连接幽冥黄泉之所?” 胡姓执事眉头微皱,似是在自言自语,看着三人力显不支的模样,他略一思量,旋即他便冲着手下三人挥了挥手道: “深度差不多了,准备动手吧!” 话音才落,忽见三个黑袍男子不约而同地将手中法诀同时一变,控尸的音律兀地变得急促起来,犹同疾风骤雨抽打着败叶残花,与此同时,原本在潭底尸群竟又开始以诡异的姿态扭曲聚拢成了一个尸首相连的绳状物体,那些尸群密密麻麻地相连在一起,乍一看,就如同人体蜈蚣一般。而在岸上处于最末端的那些个行尸,此刻它们的身子则齐齐地往下一沉,就如同打生桩似的,将大半个身子皆尽没入了地面以下,牢牢固定在了地面之中。 “也不知此物是否管用,希望那东西真的能被吸引过来。” 想到血炼骷髅交代之事,胡姓执事心中亦是没底,跟着他便取出了一枚鲜艳欲滴的血色琥珀来,怀着一丝忐忑之色,将之丢入了潭水之中。这是源自那血色骷髅的一滴精血,乃是其特意赐给胡姓执事好寻找它自身那头颅所用的,此血被其以特殊秘法祭炼过一番,自是能够感应到血肉相连的头颅所在。这滴精血耗费了血炼骷髅不少修为,除了用来寻找头颅,不论是拿来修炼邪法还是用来炼制邪器都是极为珍贵的引子。 那枚血色琥珀一入潭水之中,便通体散发出莹莹的火红色毫光来,紧跟着下一瞬,其似乎又被什么秘力给牵引住了一般,旋即如同一颗炮弹般直射潭底某处,很快就赶上了下方仍在苦苦顶着压力的尸群,并一闪而没地嵌入到了尸群之中。 这时,尸群最前端的一具行尸身上兀地开始剧烈抖动起来,而后浑身上下出现了一层晶莹的角质,并也散发出了莹莹的毫光。 远远地看去,这些个相连的行尸,就如同组成了一条形如水草的绳索,伴随着潭中秽水的余波荡漾起伏着,绳索前端还散发着些许微亮,也不知那些冥堂中人,心里头打得究竟是什么如意算盘。 也不知过了多久,正当胡姓执事心感焦急的时候,漆黑的幽潭内,却隐隐有什么动静传来,似乎有个黑影,正从潭水深处飞速潜行而来。 “有东西来了!”控制着尸群的三个黑袍男子惊道,凭借着与尸群间独特的联系,冥堂众人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朝着尸群这边飞速靠近。 话音未落,潭中黑影一闪,断断续续中,只见一面巨大的背鳍翻滚而过,那具散发着莹莹毫光的行尸就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给吞了进去,与此同时,由尸群组成的绳索骤然紧崩,瞬间被拉得直挺挺的,在水下不知名力量的拉扯下,一会儿走人字形,一会儿又走之字形,东拉西扯,根本停不下来! 在这股巨大的拉扯之力下,三个黑袍人的面色涨得通红。 “尊者所料不错,那东西果然上钩了!” “给我挺住,机会只有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胡姓执事面色一寒,威胁道,“要是此事功亏一窥,尊者怪罪下来,你们都得给我陪葬!” 闻听此言,三个黑袍人自是不敢怠慢,可谓是卯足了劲和水下那东西玩起了拔河运动,奈何水下那东西力量也是奇大,一时间竟与他们形成了僵持之局。 眼见如此,胡姓男子当即运转功力,打算助自己的手下一臂之力。有了胡姓男子的加入,力量的天平总算被打破,这条由尸群组成的绳索在摇来摆去中被一点点拉扯上岸,只是速度着实太慢,以如今碎石滚落的频率,外头的厚土阵根本撑不了那么久。 得见潭中的景象,在场的贝尔纳等人心中也是暗暗吃惊,也不知是何种可怕的怪物,居然能在秽水幽潭这种环境中生存,正当他们暗自生惊的时候,那胡执事又盯上了他们道:“贝尔纳先生,我知道你们还留有余力,现在开始所有人不得留手,留出一部分人继续维持阵法运行,剩下的人全部给我过来!” 首发&:塔>-读小说 “只有相助我完成任务,你才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否则我保证你一定会抱憾终生!” 面对胡姓执事的威胁,贝尔纳却只是冷哼一声的不再说话。 似乎是看到了贝尔纳的动摇与迟疑,胡姓执事话锋一转,继而又道: “贝尔纳先生,只要你能相助我们将任务完成,你想要的还魂水,我们承诺一定会亲自送到你的眼前!” “况且服用了还魂水之后,还得施展以专门的口诀,如此还魂术的效力才能发挥至最大。” “你要相信,普天之下,能帮你达成心愿的唯有我们冥堂!” …… 贝尔纳用力捏紧了自己的拳头,但随后却又缓缓松开,只留下一句无力的叹息。事到如今,就算是明知对方有诈,他也不得不堵上一把了。 “听他们的,按照他们的意思去办!” 于是乎,在他的吩咐下,又有几人开始运功帮助冥堂之人提拉起那道特殊的绳索来。 有了这几人的加入,这绳索上升的速度果然快了不少。兴许是嫌速度还不够快,那胡姓执事又取出了几颗不知名的药丸,一番威逼利诱之下,叫大家吞服了下去,连他自己手下的三个黑袍人也概莫能外。 吞服了这药丸之后,众人只觉自己的腹中滚滚发烫,从四肢百骸当中竟生出了道道热流来,全身上下似乎多了一股子使不完的力气。 这丹药名叫燃血丸,乃是一种可以催发服用者体内精血秘力,从而短时间爆发出巨大潜力的丹药,在与人家生死相拼的时候倒有奇效,但气血亏损之下,事后免不了大病一场。 得了药石相助,这下子,绳索上升的速度再次得到加快,不一会儿,绳索末端那东西的真容也渐渐浮出了水面! 那竟是一条体型巨大的石头怪鱼! 第三百三十六章 洞中争斗 首发&:塔>-读小说 那石头怪鱼端得是生得好生古怪,在场众人此前从未见过有如此模样的东西,只见这怪鱼生得足足有半间茅草屋那么大,不知是否是因为常年生活在暗无天日的环境中,此鱼不见鱼眼,眼部位置则是生满了暗疮,浑身上下更是披着一层如同石头一般灰色皲裂的石皮。 除此之外,其上下颚更是长满了森然尖锐的利齿,一张炮筒般的大嘴,将那具早已经角质化的行尸,大半个身子都吞进了嘴里,一副死死咬住不放的样子,但眼尖的人不难发现,那具行尸角质化的范围还在蔓延,竟连同此怪鱼巨嘴周边一圈全部角质化,与行尸宛如成了一体,所以此时此刻那怪鱼恐怕是连想主动松口都无法做到了。 眼睛此景,贝尔纳等人大感震惊,冥堂中人行事果然不能以常理踱之,他们到现在才恍然大悟,原来冥堂中人居然异想天开地用行尸作为人肉绳索,用那枚不知名的血玉琥珀做为诱饵,藉此垂钓起怪鱼来,简直是胆大妄为,但也从侧面验证了冥堂中人的神通广大。 随着绳索被不断拉出水面,那怪鱼感受到了威胁,挣扎得愈发得激烈起来,甚至还使出了如同鳄鱼一般在撕扯猎物时不断翻滚的动作,那巨大的撕扯力,立时扯得人肉绳索嘎嘣作响,那是骨头肌肉承载的压力到了极限,而发出的开始崩裂的声响。 瞧见此幕,从方才到现在就一言不发的阴魂老管家是又惊又喜,惊的是那人肉绳索已经呈现出了不支之势,喜的是在那怪鱼身形不断翻滚的间隙,它已然看到在那怪鱼的腹部生有一颗肉瘤,而在那肉瘤之上赫然还有着一颗栩栩如生的人类头颅。 虽说还残留着血肉,但这不就是自己等人想要苦苦寻找的血玉骷髅的那颗头颅吗。 这一刹那,老管家脑海中不禁闪过了自家主人满身白骨,脖子以上却顶着个血肉人头的极不协调景象。 “胡执事,再让大家再加把力!赶快把此怪鱼给我拖拽到岸上来!”那老管家旋即催促道,它自己及其手下的一干阴鬼厉魄则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 这倒并不是其不想出手,只是这幽沉秽水端得是厉非凡害,但凡魂魄阴灵触及此水,哪怕只有些许,也必定神魂灵性泯灭,永堕幽暗当中。 面对那阴魂老管家的催促,胡姓执事虽心感不爽,当下却也只得照做,眼见那条人肉绳索部分地方崩裂的速度越来越快,胡姓执事的目光也跟着阴沉了下来,下一瞬,只见他一咬牙,便将一颗燃血丸同样塞入了自己嘴里。 药效瞬间发作,他深吸口气,运足功力,抱着那条人肉绳索猛然往后一提。 一股沛然巨力使来,那条怪鱼总算被拉出了水面,并且整个身子都被扯到了半空之中。与此同时,那条人肉绳索再也支撑不住,轰然断裂,断肢残骸漫天飞舞,落地满地都是。 而就在绳索崩裂的瞬间,三位黑袍人手中控尸用的乐器也齐齐崩碎,心神相连之下,他们几乎同时惨叫一声,旋即喷一口心头之血喷涌而出,而后悉数栽倒在地,变得人事不省了。 屋漏还逢连夜雨,偏偏就是这个时候,连同厚土阵的光幕也跟着一暗地彻底消失泯灭掉了。少了厚土阵的光罩保护,立时有大量的碎石砸落而下。 但眼下情况已经十万火急,胡姓执事哪还顾得上自己三位手下的死活,但见其单足跺地,整个身子如箭矢般瞬间蹿地掠起,袖口一翻,手中便多出了一枚银光闪闪的弧形利刃。 手持利刃,胡姓执事便要刹那怪鱼杀去。只是那不时落下的碎石,却是让他的身形不断受阻。 时间极为紧迫,在重力的影响下,那怪鱼要不了多久就会重新落入潭水之中,到时候再想抓住它,那可真是难于登天了! 眼看所有的努力都要付之东流,恰在此时,只见绿色幽光闪过,一道鬼影便已经到了那怪鱼腹部以下,此鬼影正是那阴仄仄的管家老鬼,等待良久,其终于瞅准时机出手了。 “给我死来!”只听得那阴魂老管家一声厉叫,而后五指成爪,对着怪鱼腹部的那颗肉瘤就是狠狠一爪! 就像普通的活鱼离不开水一样,少了幽沉秽水的庇护,那怪鱼就如同无根之萍,根本无法再继续发力进行攻击或者躲避。 塔读小说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 手起爪落,那颗肉瘤连同其上的头颅被一爪剜下,霎时间,墨绿色的血液四溅。那血液带有极强的腐蚀性,一个昏迷在地的黑袍人不幸被沾染了些许,立时白烟直冒,骨肉消融,眨眼间便化作了一具枯骨。 不过这血液对阴魂鬼怪却是无用,将肉瘤头颅牢牢抓在自己手中,阴魂老管家当即便狂笑不止地遁了开去。 “哈哈哈哈,东西已经到手,这下子主人终于可以完善法体啦!” “主人万岁!” 由此可见,这管家老鬼对血玉骷髅果真是忠心至极。 “恭喜老管家!贺喜阳尊!”胡姓执事也是松了口气,连忙开口恭贺道,既然东西已经拿到,那他们的任务也总算完成了。 再看那条石头怪鱼,在失去了肉瘤及头颅之后,竟当场没了生机,一头栽回了潭水之中,成了一具浮尸。 这时,地动山摇的强度已经越来越大,不断有大量的碎石土砾倾落下。 东西到手,阴魂老管家也不愿再做停留,开始招呼自己手下的一干阴魂厉魄离洞而去,兴许是此鬼心情不错,竟还破天荒地提醒了在场众人一句:“该走了!这个山洞很快久要坍塌了,你们现在走还来得及,否则一会儿山体真倾倒下来,你们往后可就要同我们这些孤魂野鬼为伴了。” 闻听此言,胡姓男子也不敢收回耽搁,架起自己那个唯一幸存的手下就要往洞外跑去,就在方才,另一个倒霉蛋就在昏迷中被上方掉下的落石给砸死了。 胡姓执事在忙着撤退的途中,不曾想却被贝尔纳的手下给阻挠了下来。 贝尔纳脸色一沉地质问道: “等一下!” “胡执事,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您莫非忘了先前答应要给我还魂水的? “现如今您的目的已然达到,那是不是也可以兑现给在下的承诺了。那还魂水可还在潭内的。” 此时此景,胡姓执事也不想与之过多纠缠,旋即打了个哈哈道:“贝尔纳先生,您且放心,还魂水我冥堂早已备好,只要从这里回去,我马上就将之交付于你。” 谁知贝尔纳听罢,面色竟愈发得阴沉了,简直能渗出水来。 “那照这么说,你先前一直都是在诓骗我吗!?” 胡姓执事心中虽怒,却也只得再次报以笑脸道: “贝尔纳先生言重了,您是孟师兄请来的客人,我自然不敢诓骗于你,先前所言也只是情急之下方才不得已而为之的。”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 “在下保证只要回去,第一时间就将还魂水交给您。” “您且放下心来,速速与我一块离去!这山洞就快要塌了!” 对此,贝尔纳却只是冷哼一声,他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故而显得异常冷静道: “哼,你倒是说得好听,别想着我会再次上你的当!” “除非你现在就将还魂水交之于我,否则你今日休想离开此地!” “倘若要是交不出来,咱们便同归于尽!” 胡姓执事暗骂对方是个疯子,又恨那死鬼老管家跑得太快,独独丢下了自己这副血肉之躯,否则如今自己又何须这般虚以委蛇,直管冲杀出去便是,但眼下自己身上有伤,又带着个拖油瓶,根本就没有多少胜算。 他脑中思绪飞快,见自己的话术着实改变不了贝尔纳的想法,他只得话锋一转,又将注意打到了贝尔纳的一干手下身上。 “各位兄弟此人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疯子,为了一己私欲,竟全然不顾诸位的生死!” “眼下这山洞即将崩塌,诸位兄弟都是本领不弱的前辈高人,犯不着为其而丢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呐!” 塔读小说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 “在下不才,现添居冥堂紫衣执事一职,在堂内也算是有一定的话语权,等此间事了,我愿为诸位弟兄担当保荐,让大家入我冥堂,共享那富贵荣华!可好?” 胡姓执事说得是眉飞色舞,奈何贝纳尔手下的这几号人根本就不为所动,只把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吹过之后就再没任何后续了。 真是一群疯子!众人的反应倒真是超出了胡姓执事的预料,让其是又惊又怒。 其实胡姓执事有所不知,这贝尔纳虽是洋人,但在其华人妻子的影响下,多年来,却一直是嘉言善行,实打实帮助了不少华人老百姓,这其中不乏一些落难的奇人异士,时间一久,更是笼络了不少人心,其此行所带之人,皆是百分之百完全忠于他的亲信,又哪会受对方的什么蛊惑。 这时,贝尔纳一字一句道:“交出还魂水!我便放你离去。” 还魂水? 胡姓执事心中不禁冷笑一声,这还魂水莫说是对凡人,就算是对修炼有成的修行之人,也都是异常珍贵之物,传说此物是真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神物。冥堂藏宝阁内或有此物,但他却是没有的,就算真的是有,如此珍贵之物他又怎可能会随身携带呢。 第三百三十七章 惊天大爆炸 再次避开一块落下的大石之后,胡姓执事也是下了狠心,再耽搁下去,只怕自己真要埋骨此地了。 “好好好!算你狠!” “还魂水给你!放我走!” 胡姓执事连道三个好字,而后佯装出一副犹豫肉疼之色,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瓷瓶,并特地朝着与那洞口相反的方向抛掷了过去。紧跟着,他自己却身形一闪,朝着洞口方向急掠而去。 对此,贝尔纳几人也早有对策,自然不会傻傻地都跑去追那个不明真假的小瓷瓶,依旧有两个好手不为所动地死死守在了洞口方向前头。 “滚开!” 胡姓执事大叫一声,眼中厉色一闪,一掌将自己背后的那名冥堂弟子往前抛投了出去,同时往其体内注入了一股暗劲。 那名冥堂弟子整个身子立时如同气球般迅速鼓胀起来! “不好!” 守在洞口前方的两个男子岂会料到对此竟如此狠辣,不由面色大变,并匆忙地想要闪避开来。 可这时,那具鼓胀的身体已然到了他们近前,并轰然一声爆裂了开来,化作了漫天的血肉碎末,霎时间,一股浓烈的腥臭气息扑面而来,很显然这些血肉之中带有剧毒! 贝尔纳的那两名手下避之不及,被这些带着剧毒的血肉喷溅了一身,立时毒性发作。在他们竭力运功抵挡下,那毒性虽然不至于要了他们的命,却也根本再无力阻止对方,只能眼睁睁看着胡姓执事从他们身旁掠过,眼中还尽显讥讽之色。 而这时,前去取小瓷瓶的三人也已拿到了瓷瓶,并将其交给了贝尔纳。可等到贝尔纳满心期待的打开瓶子,却发现瓶内根本就空空如也,显然是上了对方的当了。. 跟着,前头传来猖狂的笑声,那胡姓执事还不忘向贝尔纳的伤口上撒盐。 “贝纳尔先生,你可真是个可怜虫!”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 “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先前一直都是在利用你!” “至于那还魂水,如此珍贵的天材地宝,就凭你一介凡夫俗子也配得到?简直是痴人说梦!哈哈哈哈哈!” …… “该死!”后头的贝尔纳听到这一切,不禁目眦欲裂,双目通红,恨不能将对方给生吞活剥了,可他自身偏偏却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枉他一世英名却在此栽了如此大的一个跟头。要怪就只怪他有求于人,有病乱投医之下,不禁错失了分寸,这才轻信了他人。 此时又恨又悔,急火攻心之下,贝尔纳不禁身子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贝尔纳大人!您没事儿吧?!” 他的几个手下急忙关切道,眼神中尽是关切之色。这几人都是他的心腹亲信,即便到了此刻,却依旧对他不离不弃。 贝尔纳面色灰败,双眼无光,显然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他冲着围在自己身前的几个手下道: “对不起,让你们为我犯险了。” “眼下这山洞快塌了,你们几个也赶快去逃命吧!”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手下几人却皆是摇头不愿离去,表示一定要带着他一起走。 这一幕,让贝尔纳大为感动,心中也总算有了一丝宽慰,不过此时的他早已经没了活下去的欲望,他神情肃然,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道:“快走!给我好好活下去!这是我最后的命令!” “贝尔纳大人!” 他手下几人不敢违抗命令,齐齐地跪地向其一拜,这才满是不舍地离去。 望着手下几人离去的背影,贝尔纳选择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濒死之际,他不由回忆起了自己的一生。出生在法兰西一个充满荣光的大家族内,自己从小就过得无忧无虑;青年时因世道变换,无心参与斗争的自己远渡重洋,来到了异国他乡的中华大地;在游历中华大地时遇到了自己的妻子,两人跨越国家与人种的界限,坠入爱河;洞房花烛夜时的意气风发,妻子死时的悲痛欲绝……如此一幕幕如走马观花般在其脑海中飞速掠过。 “红袖,我终于可以来陪你了!等着我!”贝尔纳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妻子,不由嘴角含笑。 这时,上方的落石大量倾斜而下,将这个悲情的人物给埋在了下面。 再说如今洞内还活着的其余几人,随着地动山摇的程度越来越大,也都面临着生死危机,这其中同样包括了那卑劣无比的胡姓执事。 洞内的地面不断开裂,上方又有落石成片砸下,几乎已经到了寸步难行的境地! 塔读小说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 “该死!这动静怎么会这么大?!不应该啊!” 胡姓执事脸色铁青,身形一刻未停,不停躲闪着来自上方的大量滚石。按照常理来说,就算地阳之气喷涌,动静也不应该如此之大,竟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否则若是早晓得会是这般景象,他是无论如何都决计不会来此的。 就在洞内仅存的几个活人还在忙着逃命的时候,那潭中的幽沉秽水却兀地剧烈沸腾起来,咕咚咕咚不停冒着气泡,潭水之中还莫名出现了十几个大小不均的漩涡,水位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下降,似乎潭底下有什么怪物正在吞噬这幽沉秽水一般! 堪堪过了几个呼吸的功夫,那潭水竟消失一空,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黝黑坑洞,并从其中传出了呜呜的怪响,听着极似那风声,且动静愈来愈大,仿若有什么东西正从底部直蹿而上。 不多久,一股股阴魆魆的黑雾自坑洞内不断冒出,四处弥漫开来,这种黑雾给人的感觉竟要比阴气可怕数倍,可紧跟着,坑内又有一道道刺目的白光亮起,一瞬间,整个山洞变得忽明忽暗,黑白两色光芒交替闪烁,简直是诡异无比! “不好!”眼见此景,胡姓执事不由面色大变,他心底忽然有一种强烈的不好预感,这或许是修道之人的本能直觉。 果不其然,下一瞬,便是地动山摇,天崩地裂,自那坑洞内骤然传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惊天巨响! “啊!”胡姓执事听到动静的刹那,便是一声惨叫,急忙死死捂住了耳朵。不止是他,仍在洞内逃窜的几人,此时皆是抱头捂耳,满地打滚,可这注定都只是徒劳,在后续音波抵达的瞬间,所有人瞬间双耳失聪,口鼻溢血,就连脑袋也出现了空白! 第三百三十八章 封印将破 这声响就好比有无数炮弹同时爆炸,那动静可谓是惊天动地,令天地都为之色变,一时间,万籁俱寂,天地间似乎唯独剩下了这一种声音! 可还不待他们从失神中反应过来,整座山洞便应声垮塌,将洞内的一切悉数掩埋。 阴阳二气乃本就是构成世间万物的根本法则,二气若是衡等,则相辅相生,蕴含无穷之奥妙。可若是其中一方远胜于另一方,则相刑相克,稍一触碰,就如同热油遇到冷水,会爆发出剧烈的反应,此番这场足以毁天灭地的惊天大爆炸,便是山魈逆转了阴阳生杀大阵,致使那阳气蹿入阴气阵眼从而引起的。 这阴阳生杀大阵以秽水幽潭作为阵基阴眼,数百年下来,积攒的阴气有多浓厚可想而知,如今爆炸开来,不光是这座山洞,甚至是连整座老爷山都给生生炸塌了,而这只是其一。 更为可怕的是,在这场惊天大爆炸之后,狂暴的阴阳二气四处乱蹿,开始疯狂绞杀一切,所到之处,竟无一活物!而在阴阳二气绞杀下,甚至连早已逃出山洞的管家老鬼在内的,那些个没有实体的阴魂鬼物,都未能幸免。 “啊!怎么会这样!?” “主人!老奴对不起您……” 管家老鬼目眦欲裂,他根本无法抵抗住这种绞杀之力,叫阴阳乱流一穿而过,其整个身子立时如气泡般破灭开来,落了个神魂俱灭的下场! 只剩下那颗圆滚滚的头颅掉落在地,咕噜噜在地上转了几圈,此头颅颇具灵性,在阴阳二气绞杀下,他竟还爆发出一阵血色的光芒,试图抵挡这种绞杀之力,可还没坚持多久,血色便是暗淡了下来,而后那满头血肉就如同破碎的瓷片般开始不断脱落,露出了皮肉底下微微泛红的白色骨头来,但很快,那白色骨头便晶莹不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暗淡风化,并最终化作了一团齑粉,彻底消散掉了。 …… 封印之地。 在听到老爷山方向传来的那声惊天巨响后,原本还交织在一块儿,争斗不已的双方,身形皆是一滞,注意力大半都被吸引了过去,却正好瞧见了老爷山原本巍峨挺拔的山体轰然倒塌的骇然景象,那场面直叫人胆战心惊。 “不!”血玉骷髅惨嚎一声,这倒不是因为心疼它栖居的三阳无生鬼府或是其一干手下,就在方才,它突然感觉到存在自己神魂中的,那种特殊的,若有似无的联系竟彻底消失掉了。这就说明它的头颅是被彻底毁坏掉了,而它的法体也将永远带有缺憾。 呕心谋划,苦等百年,不曾想竟迎来如此结局,血玉骷髅焉能甘心! “啊……山魈,我定要将你扒皮抽筋,以解我心头之恨!”受到刺激下,血玉骷髅怒叫连连,显然是彻底疯魔了,它立时不顾一切地向着山魈扑了过来。 “哈哈哈哈!”见对方如此失态,山魈不禁大笑,可其笑声中却也透着一许悲凉之意,他是这片山域之灵,对这片山域中的一草一木都怀有极深的感情。若不是情非得已,他又怎会做出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之事。 “给我死来!”血玉骷髅含怒出手,将凌厉的爪芒舞得是密不透风。 面对那狂暴的攻击,山魈却也不与对方交手,而是选择了暂时退避其锋,身子仿佛化成了一股灵动的清风,左避右闪,身形飘忽不定,使得对方的招式都落到了空处。 点&~为@:塔读小说app “快走吧,阴眼已毁,很快阳眼也会不保,那怪物即将出世了,你们也赶紧离开这片山域,快些逃命去吧。” “对不起,没能保住大家的家园,是我这位山神的失职。” “大家好好活下去,活着才有希望。” 在场所有山野精怪的耳旁都响起了山魈的临别之语。那些个山野精怪岂肯离去,但很快,他们身边都却响起了呼呼的风声,随后整个身子开始不由控制地往半空中飞去,很显然是山魈在施法准备将自己的手下送离此地。 其实以山魈的御风之术,想要逃得性命属实是轻而易举之事,只是他的身上背负了太多太多,这片山域承载了他太多的回忆,如今这片山域迎来浩劫,即将凋敝,他也已然存了死志,誓要与这片山域共同存亡。 “想走?!没门儿,给我拦下他们!” 那血玉骷髅又岂会眼睁睁放任他们安然离去,急忙招呼自己的手下就要一起出手阻拦。 “哼,居然还想阻拦我,你们拦得了吗?!”山魈轻蔑一笑,意味深长道,“事到如今,你们还是想想一会儿该如何自保吧。” 第三百三十九章 凶兽后裔 “自保?什么意思?”血玉骷髅心中莫名一紧,甚至错过了出手的机会,直觉告诉它,当山魈露出这副表情时,准没有好事发生,它故作强硬,试探着说道,“眼下那位存在破封而出只是时间问题,你还能有什么手段阻止,竟还敢大言不惭!” 然而面对血玉骷髅的试探,山魈却只是笑笑,随后便惜字如金地不再说话了,只是看向血玉骷髅的眼神更加冷冽,简直就能掉出冰棱来。 “啊啊啊,山魈,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山魈的那副模样,简直让血玉骷髅气不打一处来,它正欲发作。 这时,却有一冥堂的紫衣执事出言建议道: “阳尊,依属下之愚见,这山野精怪只剩下独身一人,定是在装神弄鬼,好拖延些许时间罢了,我们可别着了对方的道了!” “属下斗胆建言,为今之计,应当是由您率领我等一齐出手,速速那将封印打破,以免夜长梦多!” “只要那位存在能破封而出,重见天日,那我们此行便大功告成啦!” 此时开口说话之人正是那冥堂如今还独存下来的孟姓执事,得亏他先前随同血玉骷髅一同离开了老爷山,否则此刻也定然是如他那些同门一样尸骨无存了。也正因如此,他才想着尽快破除封印,释放出地下的那位存在,免得山魈再搞出什么幺蛾子来,对于自己的小命,他可着实珍惜的很,故而也顾不得什么唐突孟浪了。 兴许是没了脑袋的缘故,他总觉得这血玉骷髅的思维和反应能力要比常人慢上许多,而且极为冲动易怒,当然,这种话他面上是不敢说的,只能在自己心里头暗自腹诽。 那血玉骷髅虽然没有脑袋,却并不愚笨,听了孟姓执事的建议后,血玉骷髅立时冷静了下来,先前他头颅被毁,几乎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差点忘了此行的另一重要目的。 “是了!我怎么把这都差点忘了!” “大家一同出手!不得有丝毫保留,给我速速破了那封印!” 回转过神来,血玉骷髅当即便下了命令,众妖鬼不敢怠慢,齐齐对着那镇魔碑动起手来,霎时间,那密集的攻击如同雨点般不断落下,打得镇魔碑上的符文闪烁不已。 山魈欲要出手阻拦,却被一旁候着的血玉骷髅给拦了下来。 “桀桀~山魈,你哪里都不要想去,就在这里给我乖乖待着,等着封印被破吧!”看着山魈再也没了先前的淡定从容,变得一脸急切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血玉骷髅心中别提有多快意。 约莫过了一刻钟左右,在里外的前后夹击下,那镇魔碑再也支撑不出,碑体上竟出现了一丝丝细微的裂痕,其上的封魔符文也迅速暗淡了下来,一股邪恶无比的气息开始自地下泛出。 封印被破,就在眼前! 血玉骷髅已经忍不住猖狂大笑起来,根本没有注意到,此时山魈眼中闪过一丝不经意的冷色,而后悄悄施展了某道法诀。 塔读小说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 这时,只听得地下一声兴奋之极的怪吼由远及近,紧接着,那块满身裂纹的镇魔碑便如碎裂的镜片,彻底瓦解崩碎开来。 一只被灰褐色怪雾所包裹着的爪子自地下探出,形似人掌,却只有四指,其上头还生满了类似蛛腿的黑色倒刺,乍看一眼,就叫人不寒而栗! 下一瞬,一对布满诡异花纹的黑色硬角自地下缓缓探出,灰褐色怪雾弥漫溢散,邪恶凶戾的气息愈发浓郁起来。 这被封印了数百年之久,即将脱困而出的怪物究竟是何模样,是何方神圣,在场之中,只怕也只有山魈清楚。饶是那身为冥堂尊者的血玉骷髅也只是晓得那大概是个什么东西,却从未目睹过此物的真容。 伴随着那灰褐色怪雾涌出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不一会儿,那怪物的真身总算彻底出现在了大家的视线里。 竟是一头身壮如牛,却又生着羊角人面,利齿如锯的狰狞恶兽,浑身还散发着丝丝缕缕的灰褐色怪雾。奇特的是,此兽的头颅十分巨大,就跟野兽版大头娃娃似的,一颗头颅竟占了身子前段的一小半还多,而在那头颅之上,又生着一张足足占了脑袋一半还多的血盆大口。 此恶兽被封印在了那阵法之中长达数百年之久,如今重见天日下,那张特大号的脸上不禁露出了拟人化的兴奋之色,而后大嘴一张,发出了阵阵怪吼。要说这恶兽不仅长得奇怪,连发出的叫声也端得是古怪异常,乍一听仿若婴儿啼哭,细听之下却又似牛哞羊咩交杂在一块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恶兽是杂交出来的。 不过这恶兽虽然叫得难听,可那叫声之中却透露出一股威严无比的意味,甚至能够动摇人的神魂。在场的,不论是阴魂厉鬼,还是活人妖邪,在那接二连三的叫声中,竟都出现了头昏眼花,魂魄不稳的情况,端得是厉害异常。 然而就在大家失神的刹那,此恶兽忽然叫声一滞,它那张血盆大嘴中骤然爆发出一股吸力来,嗖的一声,仅眨眼的功夫,附近便有一只倒霉的红毛厉鬼和一具腐臭行尸,被其吸入了嘴里,一口就吞吃了下去。 此恶兽舔了舔嘴巴,露出了一副拟人化的享受之色来,就仿佛刚刚是吃到了什么人间美味一般。兴许是太久没有进食了,在吃掉厉鬼和行尸后,这恶鬼竟又张嘴一吸,瞬间又有四道倒霉的身影被其吞入了大嘴之中。.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 大家这才注意到,原来此兽的大嘴不但能够生啖妖鬼,体内竟还另有乾坤,似乎就跟永远都填不满似的。 这时,那孟姓执事似乎是认出了此兽的来历,不禁倒吸了一口气,惊道: “这……这难道是……传说中四凶之一的……狍鸮?!” 狍鸮,又叫饕餮,乃是传说中一种极为凶恶贪食的恶兽。他曾在冥堂的藏书阁上看到过一篇古籍,此古籍上记载着:相传在一座名叫钩吾的古山之上,生活有这样一种凶兽,其形状如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齿人爪,其音如婴儿,名曰狍鸮。 “不错,孟师侄果然见识不凡,虽然很像,不过它却并不是那凶兽饕餮,而只是与那凶兽饕餮有着极为密切关系的血脉后裔。” 第三百四十章 古剑 “因其体内蕴含着极为精纯的饕餮血脉的缘故,故而它也继承了饕餮部分无物不噬,腹里乾坤的本领。” “当然同那真正的凶兽饕餮相比,此兽还是有着一定的差距,但也是极为厉害的存在了。” 血玉骷髅头颅被毁,自方才开始,情绪便一直阴晴不定,兴许是那凶兽如今得以顺利脱困的缘故,它此刻竟难得地替孟姓执事介绍了一番。 “属下多谢阳尊解惑!” 孟姓执事不敢怠慢,见状急忙行礼,他适才有些恍然,难怪此兽与那凶兽饕餮在细节之处,确还有些对不上的,原来竟是那凶兽饕餮与其他生物杂交所生的后代。 “不知此兽可有自己的名讳?”孟姓执事又惊又奇道。 “云牙。”血玉骷髅说道,这名字也是它自那冥堂堂主口中得知的。 只是这叫做云牙的凶兽,似乎不辨敌我。就在一人一鬼交谈的这会儿功夫,又有几只阴鬼接连遭了此凶兽的毒手。 一连吞噬了数只阴鬼和数头僵尸后,那凶兽还不满足,竟还在大肆屠戮吞噬着血玉骷髅手下的阴魂妖鬼。 孟姓执事壮着胆,忍不住提醒了一句:“阳尊,这东西不愧是饕餮的后裔,胃口也未免太大些了吧。” “吃吧,都饿了几百年了,就让它多吃点。” 对此,血玉骷髅却是无动于衷,从方才开始,它便一直在用冥堂堂主所教授的方法试图与此凶兽进行沟通,至于手下的这些要阴魂妖鬼,不过是它讨好对方的牺牲品罢了。 一时间,在这凶兽的扑杀吞噬下,此地的妖魔鬼怪鬼哭狼嚎,不禁乱作了一团。 恰在这时,一缕赤芒忽地自那已经崩毁的镇魔碑残骸中飞射而出,如同游鱼般滴溜溜盘桓了几圈,而后便有灵性地朝着某处位置直射而去,旁边的一只白毛阴魂只是稍微触及此光焰,整个身体便莫名开始燃烧了起来,刹那间就变成了一缕青烟。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一切发生得太快,当血玉骷髅反应过来之际,那黑色气焰早已来到山魈头顶的半空之中,在那缓缓地打起转来。 赤色光焰闪动间,整片天空都被其所映照,露出一片火红之色。 光焰翻腾间,隐约可以看到,有一柄精致无比的玉质古剑,正隐于那赤色气焰之中,如同游鱼般沉浮不断,而那赤色气焰正是由这柄玉质古剑所散发出的。 怎奈此古剑所散发的赤芒太过耀眼,仿若一枚光芒夺目的小型太阳,当它出现那一刻,在场的阴魂鬼怪无一不是毛骨悚然,哪怕是那血玉骷髅与凶兽云牙也不例外,皆有不安之色。 因为此物的身上,散发着极为恐怖的气息,那是至刚至阳的真阳之气,这股气息足以让世间的阴邪妖魔为之胆寒。 “那…那是什么东西?” 这一刻,在场的许多阴魂鬼怪都快被吓傻了,尖叫阵阵,鬼哭连连,此起彼伏的呼喊求饶声不绝于耳,饶是先前的凶兽云牙都没引起如此大的恐慌。 这到不是众妖鬼惧小,而是那柄玉质古剑太过可怕了,散发着来自灵魂深处的压迫感,就如同阴鬼害怕阳日一般,这是一种源自本能的畏惧。 当它出现在山魈头顶那一刻,众妖鬼如临炼狱,纷纷露出恐惧的神情,吓得是瑟瑟发抖,更还有部分妖鬼不由自主地跪伏在地,口中直呼神仙饶命。 先前山魈缘何没有全力阻止对方破除封印,其实他也是在等待,目的就是为了取出被封印在镇魔碑中的玉质古剑,这也是当初那位神秘道人留下的后手,乃是其贴身重要的法器之一,来历不凡,又受其温养多年,端得是威力惊人,当年那位神秘高人不惜燃烧性命封困了那饕餮的血脉后裔后,又以此剑为镇物,藉此铸造了镇魔碑,以镇压封印之地。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若是那阴阳生杀大阵一直完好无损,直到将那阵中怪物彻底炼化,此剑便会一直沉寂下去,而一旦阴阳生杀大阵发生逆转或者即将崩毁,从阳眼中爆发出来的能量就会被残存的阵法之力自动灌注到此剑之内,此剑受到感召之下,便会逐渐苏醒灵性,替天行道,斩妖除魔!这也是大阵阴眼崩毁之后,阳眼还能暂存的重要原因所在。 不知是否暗合天意,恰恰方才封印被破之时,又正值地阳之气喷涌爆发,故而此剑的威力又是更上一筹。 不过此剑固然厉害却也有着一个致命的毛病。此剑毕竟是那道人的贴身法器,早已具备一定的灵性,需要配合其特殊的功力才能顺畅无阻地役使此剑,若是想要以外力强行催动此剑,便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在那道人的刻意安排下,当初山魈将自己的一滴心头血融入了此剑内,经过数百年的磨合温养,才让其拥有了如今短暂的操控之力,而此剑因为是由大量真阳之气催动的缘故,操纵此剑之人不但心神要时刻受其炙烤火燎之苦,稍有不慎,还会引火烧身,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山魈,此剑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轻易动用,切记,切记。”山魈犹记得那位神秘道人临终时的嘱托。 在赤色光焰出现在其头顶的刹那,山魈便感受到了那可怕的真阳之力,可眼下为了守护这片山域,山魈豁已经出去了,就算身死魂灭,他也定要将这些危害世间的邪魔妖鬼给通通斩杀在此地! “你们这些阴邪的毒瘤臭虫,此地便是绝地,今日定叫尔等有来无回!”强忍着光焰炙烤的痛苦,山魈催动此剑,率先向着在场的众多阴魂妖鬼一剑挥了下去。 光焰爆发,刹那间,一股强烈的真阳洪流掠过,洪流所过之处,众多阴魂妖鬼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便如同阳春融雪般纷纷化作了青烟,彻底消散掉了,唯有少量道行不弱的,才堪堪元气大伤地侥幸存活了下来。 仅仅一次斩击,便斩杀了将近八成的妖鬼阴邪,一剑之威,竟恐怖如斯!虽说如此,但山魈也并不好受,仅仅这一剑便耗费了他大量的心神,他估摸着以目前自己的状态,至多还能再挥出三剑。 第三百四十一章 骷髅陨 如此一来,这宝贵的出手机会自然是不能浪费在那些还幸存着的,无足轻重的臭虫身上,山魈的目光又移到了血玉骷髅和那凶兽云牙上,不禁在它二者间打量了一番,思量着先对谁出手为好,但很快,他的心中便有了答案。 那头凶兽云牙,虽说也慑于此剑的威力,迟迟未曾对山魈动手,但却也一直盘桓在附近不肯离去,并一副对其虎视眈眈的模样,显然这畜牲极为凶戾记仇,在认出了数百年前的敌人后,本能地便想要找山魈报仇,不过,这倒也附和山魈的心意,数百年了,他二者也确实需要一个了断。而反观那先前一直叫嚣不已的血玉骷髅,此刻竟一反常态地选择了鞋底抹油,已经在只顾自个儿偷偷开溜了,看来这没了脑袋的血玉骷髅,也并非是个莽撞无比的莽夫。 山魈怎肯任其离去,眼见此景,山魈当下身形化风,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已出现在了血玉骷髅的前头,只听得其刻意挖苦嘲讽道: “怎么?堂堂的三阳教主此刻怎么竟成了无胆鼠辈了!?” 见山魈出手阻拦自己,血玉骷髅虽心中没底,却仍是色厉内荏地回应道:“你这只山野精怪,别以为拥有了此剑,我就会怕你!” 在山魈眼中,此刻的血玉骷髅就如同跳梁小丑一般,听罢,他话中的嘲讽之意更甚: “冯三阳啊冯三阳,说起来我还倒是要谢谢你,若不是你和你的手下如此卖力,兴许我还无法如此顺利获得此剑的。” “既是如此,那么为了报答你,便由你来承受这第二剑吧。” “接好了!也不知道你的躯体会不会和你的头颅一样硬?!” 说罢,便又向其挥出了第二剑。这第二剑相较第一剑来说,攻击范围大为缩小,威力也自是更上一层楼。 “找死!你这山野精怪简直欺我太甚!”血玉骷髅被戳中痛点,气得简直连魂魄都感觉快要炸裂开来,它心知凭借自己的逃跑速度,在山魈手底下根本讨不了好,故而果断放弃了逃跑,转身回守,只听得其怒吼一声,真力运转间,身前立时出现了一层厚重的血色晶壁。 这血色晶壁血色浓厚,看起来防御力不弱,很是不凡。 可不曾想迎上赤色光焰的瞬间,这血色晶壁仅是支撑了片刻,便轰然碎裂开来。 斩破血色晶壁后,赤色光焰去势丝毫不减,眨眼间,便将血玉骷髅那堪比金铁的法体给拦腰斩断,一分为二,成了两截。 不过那血玉骷髅显然不会如此轻易就完蛋,其断掉的上半身和下半身还在那儿不停地抽搐颤动着,伤口周遭血色光芒蠕动交织,看样子是还想要再拼接粘合在一块儿。 见状,山魈正欲再挥出一剑,好给它来个挫骨扬灰。 可还没来得及等他出手,耳旁却忽地响起了一声仿若婴儿啼哭,又似牛哞羊咩的怪吼,而后便见一头黑影奇袭而来,竟是那头原本就躲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凶兽云牙,此刻瞅准时机准备出手了。 好在山魈他虽在与一干阴魂鬼怪争斗不休,但也暗自将部分注意力放在了凶兽云牙之上,时刻警惕着这凶兽冷不丁来个偷袭,故而对此他并不慌乱。 山魈将剑势一收,变攻为守,瞬间做出了抵挡的姿态。 不曾想这羊角畜牲竟狡猾阴邪的很,见山魈这副姿态,它居然当场便舍弃了山魈,从其身旁一蹿而过,竟转头冲向了血玉骷髅的残躯,下一瞬,它那张血盆大嘴中便骤然爆发出一股子莫大的吸力来。 它居然想将血玉骷髅也一并吞噬掉了,看来这凶兽打一开始这醉翁之意就不在酒上。 “畜牲!焉敢如此?!” 血玉骷髅可谓是又惊又怒,两断残躯不由血光大盛,极力抵抗着来自凶兽血口的吸力。 “别忘了是谁打破封印放你出来的!” “眼前这只山魈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快放开我,我们一起联手对付他。”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 “数百年的封印之仇,你难道忘了吗?!” 见自己无法轻易挣脱此种吸力,血玉骷髅又赶忙话锋一转,玩起了话术,它知道这凶兽云牙的灵智极高,自己所说所言对方自是能够听得懂。 闻听此言,此凶兽的那张丑陋的人脸上果然露出了一丝拟人化的犹豫之色,可还不待血玉骷髅高兴,很快,这丝犹豫之色便被贪婪所取代,只见两道黑色邪雷自那凶兽头顶的那对怪角中电射而出,一下子打中了血玉骷髅的两片残躯。 血玉骷髅一声惨嚎,那黑色邪雷威能非凡,且还有污秽对方神魂之效,直打得血玉骷髅神魂颠倒,气息大减。 这时,那凶兽口中的吸力却再次变大,两片残躯血光暗淡,再也抵挡不住这股子吸力,开始止不住地往那凶兽云牙的嘴中飞去。 “啊!不!” “你不能吃我!” “你吃了我?堂主他老人家是绝不会放过你的!” 这下子,血玉骷髅可是慌了神,惨叫连连,惊骇不已。 慌乱中,它正好看到了一旁正悄悄欲要逃走的孟姓执事,心中不由一喜,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它连道: “孟师侄,我的好孟师侄!” “快!快出手攻击此兽!” “只要你助我成功脱逃,回去以后本尊定会向堂主他老人家全力举荐,保你日后也弄个长老尊者做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 孟姓执事又哪会傻到做出这种以卵击石之事,任凭对方说得是天花乱坠,也是丝毫不为所动,趁着那凶兽还没注意到自己,只顾自个儿逃命去了,甚至在血玉骷髅求爷爷告奶奶的叫唤声中,还特意加快了逃跑的速度。 至于血玉骷髅其他的手下,先是被那凶兽大量吞吃,后又遭到山魈的剑光清洗,早就十不存一,在其被那凶兽制住之后,余下的见情形不对,更是一股脑儿地就作鸟兽散了,如今哪还有谁可以帮它。 “你个王八羔子,本尊定要……”血玉骷髅目眦欲裂,还欲破口大骂,可话音未落,便听得“嗖”的一声,被那凶兽云牙给彻底吸入了嘴里,一口就吞到了腹中去。 一代鬼雄,至此彻底生死道消! 第三百四十二章 变故 吞噬了血玉骷髅后,此恶兽舔了舔嘴巴,竟露出了一副拟人化的兴奋之色来,同一时间,它的皮毛开始发光,浑身的气息不由节节攀升,猛窜大涨起来,就仿佛刚刚是吃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补之物一般。 这只恶兽被大阵封印炼化长达数百年之久,饶是其血脉不凡,韧性惊人,数百年的煎熬下来,也近乎成了强弩之末。好在它吞噬了不少阴魂妖鬼,特别是刚刚在吃掉血玉骷髅后,它总算恢复了部分实力,下一瞬,便见它那双铜铃般的大眼兀地凶光一盛,死死地盯上了眼前不远处的山魈,朝着山魈嘶吼连连,同时一道比先前更为粗大的黑色邪雷,自其头顶的那对怪角中不断酝酿,气息摄人。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也好,几百年了,今天也该有个了断了!”山魈目光幽远,寒声说道,感受到自那黑色邪雷中传来的莫名压力,其手中的玉质古剑不进闪闪发光,同样开始蓄力酝酿,准备着好做出惊人一击。 数百年的时光消逝,今日,这两位生死对头终究还是再次见了面,继续延续着数百年前的厮杀,决出个你死我活来。 随着时间点滴流逝,两人各自攻击的威势都已经累积到了一个临界点,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两者同时出手,邪雷轰鸣,剑光炙盛,刹那间,风云变色,黑白两色光芒不断交织对抗,并最终发生了激烈的爆炸,激起了的漫天尘土。 那恶兽在大阵中被封印炼化了数百年之久,自身本源早已虚弱不堪,而此剑则是在大阵中温养了数百年,如今又得以巨量的真阳之气灌注,此消彼长之下,那恶兽怎可能是其对手。 待得尘埃散去,显露出此时场内的景象来。 只见得那凶兽云牙侧躺匍匐在地,口中虽仍嘶吼不已,但全然没有了先前那凶戾无比的气势,而在它的躯体左侧,赫然开了一条狰狞的伤口,里面有紫褐色的血液正在往外汩汩冒个不停。 紫褐色血液浸染过的地方,草木凋零,生机尽灭,宛若魔土! 反观山魈,其虽借了手中利器之便,但也是消耗甚巨,不禁面色发白,头晕目眩起来,但见其身形一个踉跄,站立不稳下,差点栽倒在地。 “此剑果然威力非凡,那凶兽本源之力几近衰竭,或许今日真的能有望将此兽彻底灭杀于此的。” “只要此兽一死,这片山域的生灵便不用再流离失所,从此就能过上安静平静的日子了!” 首发&:塔>-读小说 手持玉质古剑,山魈的心中不禁生出了几分希冀来。想到这里,他咬着牙,强忍着不适再次催动古剑,准备给那凶兽致命一击,这也是他所能挥出的最后一剑。 炙盛的剑光再次凝聚,挥斩出去的瞬间,灼热的真阳之气爆发,光耀夺目,似乎要将一切黑暗扫尽。 似乎是感觉到了死亡的来临,那凶兽的眸中竟也流露出了一丝拟人化的恐惧之色,但更多的却还是不甘。它很想反抗或者避退开去,可此前从其伤口侵入的真阳之力却还仍在其体内四处乱蹿,使其动弹不得。 就在那道夺目的光焰即将就要将此凶兽吞噬之时,那只闭目待死的凶兽身前,却兀地出现了一道黑色的人影。 此人影背对着凶兽,看着不算魁梧,通体被一件黑袍所包裹着,若是看得仔细,便能瞧见那黑袍之上,还有着几道暗金色的镶边绣线。而其周身,竟没有任何术法波动的气息流露,乍一瞧去,就如同一个凡人一般。 只是在看到此人的刹那,山魈这心底竟不自觉地心惊肉跳起来,就仿佛遇到了什么大凶之物一般。灵觉预警,他明白,来者只怕是似敌非友。 光焰汹涌而至,可是面对能将那凶兽云牙都一击而溃的犀利攻击,此人却只是抬起一只白皙的手掌,就那么轻描淡写地抵在了光焰的前头。 炽热的光焰轰然爆裂开来,白光四卷,将前方的一切都席卷了进去,那莫大的威能简直能摧毁一切。 “有些意思。” “给我灭!” 塔读小说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 刺目的白光中传来一句淡淡的人声。话音才落,就如同言出法随一般,耀眼的白光竟顷刻间溃灭暗淡下来,消散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了原地那道安然无恙的人影来。 从那黑袍人出现,到其截留震散攻击,这一切看似很长,实则只在转瞬之间。 再看此人,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其身上的衣袍似有秘力加持,竟不见有丝毫的破损。如果说方才的剑光攻击就如同怒海狂澜的话,那么此人给人的感觉,便是足以平复这滔天巨浪的定海神针。 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徒手接下如此一击而丝毫未损,一身修为只怕已是到了一教之主的地步。 山魈瞳孔紧缩,心中不免骇然,但还是出言试探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救下此兽?” “你和先前的那批黑袍人是一伙儿的吧?” 面对山魈的问询,此人却如若未闻,只见其缓步走到那凶兽云牙的眼前,并将一颗猩红色的丹丸扔到了那凶兽的嘴边。 “小云牙,被镇压了数百年之久,才刚脱困就要面临死亡,命运会不会对你太过残忍了。” “即是故旧之后,那我便给你一个机会。” “喏,吃了它,然后和那不公的命运再战一场,只要你赢了,以后我堂中护法神兽便有你一个位置。”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神秘黑袍人如是说道。 那凶兽云牙灵性极高,虽说其眸中还有有着些许疑惑之色,但闻听此言后,一口将那猩红色的药丸给吞吃掉了。 见状,黑袍人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猩红色的药丸也不知是何仙丹良药,那凶兽吞食了此丹后,躯干上那道狰狞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其体内的真阳之力也悉数被扫荡一空,甚至连其体内亏空的本源,竟也得到了部分恢复。 跟着那凶兽便从地上一跃而起,重振了雄风,它看向黑袍人的目光也不由柔和了几分,甚至还透露出一丝臣服之意来。 “去吧。”黑袍人摆了摆手。 伴随着一声凶悍至极的吼叫,那凶兽呲牙咧嘴地就朝山魈扑了上去。 “看来都是天意呐。” 第三百四十三章 赠宝 山魈自是知晓今日自己只怕是难以善终了,但他心中却从未有过想要遁逃的想法,他紧紧握住手中的古剑,从方才到现在,他已然动用过此剑四次了,这已是超出了他所能驭使的极限,若是再强行催动此剑,恐怕就要引起反噬,引火烧身了。 但此时的他已然抱了必死之心,誓要与这片山域共存亡,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都要抗争下去,带着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决然! 面对周身不断变大的吞吸之力,山魈面带决然,再次以心神勾动了此剑,果不其然,剑身之上很快传来了反噬,他的心神立时感受到了一股强烈钻心的疼痛。 这一次真阳之力对于心神的炙烤远胜于前,简直难熬!山魈浑身颤栗,不禁七窍流血,除此之外,就连身上也开始蹿出炽热的火苗来,这反噬的力量远比其想象的还要恐怖! “杀……!” 山魈疼痛难忍,但他的目光却是无比坚定,纵使烈火焚身,他也誓要将妖孽斩杀于此! 下一刻,他持剑而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玉质古剑掉落在地,剑身上原本炙盛的白光开始褪去,又听得一声愤怒至极的怪吼过后,此地便再也没了声息,唯有灰褐色的雾气激荡。 …… 在山域另一头的丰年村内。 夜幕降临,这个山野小乡村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因为少了很多活人的缘故,村子里也变得冷清寂寥了不少。而那班选择留下的村民,除了一开始有些感到不自在外,其后却一个个心怀鬼胎,蠢蠢欲动起来。原因无他,那些离开的村民留下的牲畜家禽、土地房舍,于他们而言,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他们都开始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庆幸起来。 其中要数最兴奋的便是那瘸了腿的梁三曲了,此刻他已是做起了当上村长的美梦,开始憧憬成为村长后的幸福生活了,至于那什么狗屁灾劫他却是根本不会信的。 “以后丰年村还不是老子说了算!老桂家的春花那模样长得可真是水灵……” 就在那梁三曲满脑子想入非非,口水直流的时候,在黝黑的山域某处,一股子邪恶的气息却开始兀自生发扩散开来。那是成片成片如同滚滚洪流的灰褐色雾气,这股子雾气来得很是突然,好似凭空出现一般,不一会儿就占据了漫山遍野,并还在不断翻滚,向四面八方扩散弥漫着,山中的鸟兽飞禽,开始密密麻麻地往外跑,黑压压地,如同黑色洪流。 可令人惊骇的是,这种灰褐色雾气所经之处,使得树木草精大量枯萎,更可怕的是,众多林间野兽,飞禽走兽,在这股子雾气浸染下,竟逐渐感染异化,眼神开始变得赤红充血,似乎被迷失了心智一般,疯狂地攻击撕咬起周边的一切活物来。 这股子邪气扩散得十分迅速,很快便弥漫至丰年村村中。一时间,整个村子便被邪气所笼罩,而在这股子邪恶气息的浸染下,那些个村民脸上表情忽地变得狰狞可恐起来,一个个青筋暴凸,皮肤变得晦暗,双目血红无比,神智已被侵蚀了个干净,沦为一具具凶躁狂虐的怪物来,整个村子刹那间已再无活人! 这仅仅只是邪雾侵蚀生灵的一角,但凡邪雾所经之处,莫不是如此,这片人间已成鬼蜮。 …… 在经历那场惊天大爆炸后,如今的老爷山已成一片落石残骸,全然没了先前那般巍峨高耸的模样。 “咳咳……咳咳……” 在某处沉寂的乱石堆中,忽地传来了动静,只见一只人手从里头突然伸了出来,不一会儿便见一道狼狈的身影从其中钻爬了出来。 该人影率先从落石堆中爬出以后,似乎是忽地想到了什么,又急忙对着乱石堆附近一顿刨挖扒拉,终于又从中先后扒出了一个年轻的和尚和一个俊朗的年轻道人来。 此三人正是林成哥仨儿,他三人离了丰年村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这老爷山,打算出力守护那洞中的阴眼。不曾想,他三人方才堪堪赶到此地,还没等入山多远,便遇到了那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眼见整座山体都垮塌倾覆了下来,他三人也惨遭乱石掩埋。 这一埋,就埋到了现在。 “大家都没事儿吧?”林成关切道,凭借着尸化之体的强横,他自是没有任何大碍。 紫阳道人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而后冲着林成抱了抱拳道:“无事。在下谢过林道兄搭救之恩。” 法正和尚口念佛号,将自己浑身上下都检查摸了个遍,确定自己没有缺胳膊少腿后,这才长出了口气。 好在他三人此刻看起来灰头土脸,模样虽有些狼狈,倒都还安然无恙。 “佛祖保佑啊,这山怎么就说垮就垮了呢。” 回想起方才天崩地裂的景象,法正和尚露出不免咋了咋舌,一阵后怕。 紫阳道人虽也是一头雾水,但回想起之前听到的那声巨响,他倒是做出了大致的推测。 “似乎是爆炸,只是这爆炸威力未免也太大了些,竟将整座山体都给震塌了,当今世上,应该还无此种炸药吧?” “我同意紫阳道兄的看法,这爆炸应该同那处阵眼有关。” 林成长叹一声,他心知如此大的爆炸,恐怕那处阵眼已是不存在了,只是如此一来,那座山魈提及过的阴阳生杀大阵只怕也是不保了。 就在三人心神迷顿,不知该何去何从之时,天空之中忽地传来了一声怪异的啼鸣。 有东西过来了! “这是……” 林成目力极佳,眸中紫光一闪而过,便瞧清楚了那小黑点的模样,竟是此前见过过的,不时出现在山魈身旁给其传递信息的那只怪鸟。 怪鸟由远及近,似乎就是特意为林成而来,一张鸟喙中貌似还叼着一物,在林成头顶盘旋了几圈后,一道发光的物体被其抛下。 林成将之接到手中一看,竟是一颗散发着黑白两色光芒的双色圆珠。林成心神大为震撼,在接过此珠的刹那,他的体内居然莫名出现了一阵强烈的悸动与渴望。 此为何物?其内竟有如此汹涌浑厚的阴阳之力! 第三百四十四章 蒙蒙灰雾起 林成意识到恐怕这珠子就是山魈让这只怪鸟来交给自己的,但他现在的注意点显然不在此上面,他所关心的,乃是山魈的性命安危,他收起双色圆球,连道: “小鸟你应该能听懂人言吧,我明白此物定是山魈大哥托你送来的,那他人呢?目前身在何处?” 那怪鸟果真能听懂人言,听到林成所问,它不由啼鸣了起来,叫声中却有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哀意。 山魈是此地的山神,它们这些山野精怪,对大山的感受最为敏感,但是不久前它突然感觉到山魈的气息突然就微弱下来,而后直至消失了。 守护山域的山神死亡,这片山域的生机也大受影响,山野间草木枯萎,化作枯黄,山水断流,百灵悲鸣。这点点滴滴都是印证。 “山魈大哥!” “混蛋!……” 从黑色怪鸟的悲鸣声中,林成便已晓得了山魈的结局,他目眦欲裂,满腔愤怒,整个身躯亦不住地颤抖着。他原本还想助对方一臂之力,不曾想却等来了对方的噩耗。 那道坚毅挺拔的身躯,一直在其脑海中挥之不去。 见状,一旁的法正和尚行了个佛礼,开口劝慰道:“阿弥陀佛,此乃定数,林道兄还请节哀,山魈施主为捍卫世间正道而牺牲,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一旁的紫阳道人也难得地说了几句劝慰之言,林成先前向法正和尚二人谈及过山魈,他二人心中也对这位刚烈勇毅的山神怀着浓浓的敬佩之意。 良久之后,林成情绪平复,神色中再无波澜,眼神中只剩冷意,他对着那黑色怪鸟道: “小鸟,可以的话,麻烦你带我去山魈大哥……身陨的地方看看。” 黑色怪鸟闻言,当即扑腾着翅膀飞在了前头,为林成引路,法正和尚二人亦是起身同往。 三人一鸟方才没行多远山路,就在这时,附近的空气仿佛突然阴冷了几分,阵阵阴冷夜风袭来,吹得周遭的荒草枯树一阵哗哗作响,大片枯叶漫天飞舞而下,大量灰褐色的雾气也被大风裹挟着,从四面八方滚滚弥漫而至,让本就昏暗的天光顿时变得更加晦淡,周围其他的景物也变得朦胧起来,仿佛随时都可能在雾气中消失掉一般。 “不好!大家小心,这灰雾有古怪!” 法正和尚神色大变,惊骇一声道,就在方才,他左手在毫无防备下接触到了一缕灰雾,立时间便感觉的身上温度在急剧下降,整条左臂都有些隐隐发麻的感觉,还是运转体内佛力,才强压下了此种不适,他不敢怠慢,旋即又催动了一件佛宝为自己施加了一层保护。 有了法正和尚的提醒,其余二人一鸟也自是有了防范,各开始自施展神通,阻绝起这灰褐色怪雾的影响来。 面对怪雾的侵袭,紫阳道人身后青铜古剑一声清鸣,凌厉的剑意便将形成了一道强力屏障,将其与雾气隔绝了开来。而那只黑色怪鸟也是本领不小,一对羽翅扑展,翼下生风,旋即就将自己鸟身周遭的灰色雾气给荡之一空。 再看林成,他盯着这些不名来源的怪雾,脸色丝毫未变,身上只是紫光一闪,而后便在此雾中来去自如了。 “什么声音?!” 这时,周遭的雾气中却兀地传出了此起彼伏的怪异嘶吼声,就如同被割破了喉咙一样刺耳难听,紧跟着没一会儿,几人四周便出现了密密麻麻血红色的眼睛。 林成眸中紫光一闪,雾气中的景象立时一览无余,但瞧清了此中景象后,他的脸色却开始阴晴不定起来。 那灰色怪雾中的身影数量不少,有人有兽,受怪雾的侵蚀,全部神智大失地变成了凶戾无比的怪物。灰色怪雾还在持续蒙生并不断扩散弥漫开来,但凡接触到此雾的生灵都发生了异变,林成明白,此番剧变只怕是与那从封印中脱困的怪物有着什么必然联系。 “阿弥陀佛,看来这片山域已经彻底沦为凶地了。”法正和尚口念一声佛号,不禁面露悲色。 好在这些怪物虽然凶戾,但还不是难以对付,只是在此地特殊环境的影响下,日久天长,日后兴许成为祸患。 几人修为皆是不凡,齐齐出手,这些怪物自是奈何他们不得,被他们硬生生给杀出了一条血路。 一路上全是神智大失,双目血红的怪物,当他三人不顾险阻,在那黑色怪鸟的带领下来到封印之地时,此地已然一片死寂,唯独剩下满地的尸骸和满目的疮痍,在无声哭诉着先前此地激斗的惨烈。 “咕咕咕!” 黑色怪鸟悲鸣不已,它在满地遗骸当中,发现了一座灰蒙蒙的石像,并围绕着它不停转起了圈。再看此座石像,单足怪耳,怒目圆睁,似乎是在仰天咆哮。 难道说这座石像便是山魈所化? 死后残躯竟化成石头,几人都是大感惊异。 林成从这座石像上,感受到了一丝奇异且熟悉的气息,但是却生机全无。 “山魈大哥,真的是你吗?!”林成怆然,心中已经有了七八分的肯定。虽说山魈与其碰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却承蒙了对方的照拂,更遑论临了对方还有赠宝之恩,这份恩情他如何能忘却。 “山魈大哥,您放心,我发誓日后我若有足够的道行,定会驱除黑暗,斩杀邪佞,还此山域一片朗朗乾坤!”林成捏紧了拳头,心中暗下决心。 这时,那黑色怪鸟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咕咕怪叫了几声,朝着不远处飞掠了过去,但不多时,便折返而回,只是鸟爪下还多了两物出来。 不对,这不是两物,应该是同一件器物断裂成了两半,有剑身还有剑柄。 这分明就是此前山魈用以对敌的那柄玉质古剑,可是不知为何,竟硬生生断成了两截,如此神兵利器都断成了两截,也不知是遭遇了何种大恐怖! “这是……”紫阳道人神色莫名,目光澹澹,虽是一柄断剑,却牵动了他的心神。 黑色怪鸟咕咕怪叫着,又将此物丢给了林成。 林成将两截残器握在手上,只觉质地温凉,内蕴奇异秘力,可还不待他有过多研究揣摩,就听到法正和尚突然失声惊叫道: “佛宝示警!不好!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四周的灰雾中定然存在着什么绝世凶物!” 第三百四十五章 紫阳来历 惊叫声未落,法正和尚忙从袈裟的袖口中取出一串古朴精致的小铃铛,其上的铃铛正在嗡嗡作响,这串佛铃乃是法门寺内的重器,具有趋吉避凶的能力,而此刻,佛铃嗡鸣震颤不断,这表明附近一定存在着什么了不得的大凶之物! 几乎与此同时,周围也呼啸嘶吼声大起,浓雾中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影,雾海深处,一大团灰蒙蒙的寒雾飞快涌动,不停盘旋飞舞着,剧烈翻滚间,其颜色开始变得如墨般漆黑深沉,其中似乎藏匿着未知的大恐怖。 浓雾激荡,周围的温度也诡异得骤然下降了许多,除了林成外,其余两人一鸟只觉身躯如同泡在冰水中一般,冰冷无比,饶是运转真力,可体内的那点暖意根本无济于事,只觉得凉气直冒,四肢发寒,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再耽搁下去,只怕就要彻底失去知觉,沦丧于此了。 “走!先离开这里!” 三人一鸟面色皆变,不敢耽搁,果断选择退走。 所幸灰色怪雾并不能覆盖住整个天际,有黑色怪鸟在空中指引,也不知耗费了多少时辰,三人这才有惊无险地离开了灰色怪雾所笼罩的范围。 三人向着四处一打量,这才发现他们已是到了山域的边缘,已然出了大山了。 而在他们背后的山域,朦胧幽寂,晦暗阴森,已然变成了一片绝地,连阳光都隔绝掉了。 说来也是古怪,那怪雾蔓延至此,正好覆盖住了一整片山域后,竟不再继续扩散了,冥冥之中,就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在操纵着一般。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总算安全了。” 法正和尚长吁了一口气,神色放松了不少,而其手中的那串佛铃,此时也已恢复了平静。 “这地方,今后只怕是要成为让人闻风丧胆的邪地儿了。” 紫阳道人微微一叹,说出了这样一番话来。 是啊,就像紫阳道人所说的,除了小部分如他们一般所及时逃走的个体外,如今整片山域内的生灵只怕都已是被邪雾给侵染异化了,且随着年岁日久,它们的凶戾程度恐怕还会不断加强的,也不知何年何月,这片绝地才能再度恢复清宁。 林成怔怔看着笼罩在浓雾中的那片山域,思绪万千,久久未发一言。 “我早晚会再回到这里的!” 他在心中默念,呐喊,与这里的因果,他是决计断不掉的。 要论哀伤,那失去了家园的黑色怪鸟自是比林成还要浓烈得多,但见其扑腾着翅膀,在边缘一带的半空中不断徘徊着,口中悲鸣阵阵,似乎是在与这片山域道别。 不知为何,林成总觉得这黑色怪鸟与曾经的自己何其相似,都是孤苦无依,伶仃一人。 林成心中忽地起了某个念头,于是便冲着那成了精的鸟说道:“小鸟啊小鸟,若是愿意,今后你就跟着我吧。” 似乎是对林成极有好感,那黑色怪鸟再度盘旋了一圈后,便轻轻落在了林成的肩膀上,竟是同意跟随林成走了。 法正和尚旋即恭贺了一句道:“林道兄好福缘啊,此鸟灵性十足,且有一定的道行,想来今后定会是你一大助力呐。” 对此,林成只是点头一笑,二人又交谈了几句后,跟着法正和尚又开口问紫阳道人: “紫阳道兄,不知你之后作何打算的,小僧的师尊还在津城,我打算先随同林道兄一同去趟津城的,你要不要与我二人同去?” 那紫阳道人自方才起便一直一言不发,目光闪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刻听闻法正和尚所言,当下他便摇了摇头道:“不了,二位道兄,我们就此别过吧。” “不过在此之前,我却还有一事要相求于林道兄的。” “哦?何事,紫阳道兄直说无妨。”林成目光微凝,结合此前他在暗中注意到的一些细节,对紫阳道人的所求,他心中已是有了些许猜测。 而接下来紫阳道人所言,更是立马就验证了林成的想法。 “林道兄,恕在下冒昧,请问可否将那柄断剑借我一观的?” “哦?紫阳道兄似乎对这柄断剑很感兴趣?”林成望向对方。 “不错。还请林道兄成全。”紫阳道人点头。 “既是如此,那紫阳道兄拿去观瞧便是?”林成取出断剑,交到了对方手上。 紫阳道人接过断剑,目光如炬,不禁细细观瞧起来。片刻之后,便见其目复杂之色,自语道:“是了,虽然断裂了,但确实是这把剑没错。” “只是这等神兵利器竟也会断裂,究竟是有多恐怖的修为才能做到……” “紫阳道兄莫非识得此剑的来历?”林成神色一动。 “实不相瞒,林道兄,此剑名为天罡剑,乃是我族中一位先辈的法剑。”紫阳道人如是道。 族中先辈? 林成不禁想到了山魈此前对其言及过的那位神秘高人,他露出一丝了然之色:“原来紫阳道兄竟也是八陡村的后人。” “想不到你对我八陡村还有了解?” 紫阳道人大感惊异,但随后又点了点头。 “可以这么说。八陡一脉确实与我有着一定渊源。” “林道兄,可以的话,此剑就交由袁某带走吧,算袁某欠道兄一个人情。” 什么?姓袁!又同是修道之人! 林成闻言不禁出现了刹那的失神。此人莫非就是自己多年以来所一直苦苦寻找的袁天罡后人? 若真是袁氏后人,那困缚自己的血咒可就有解救之法了,可若只是同姓之人,那……林成此刻竟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看着林成半天也不回话,紫阳道人还以为是林成心有不快,连忙又道: “在下知道此事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这样吧,林道兄,要是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可以提,能满足的袁某一定尽量满足。” 林成有些紧张,他略一沉吟道:“在下没有什么别的要求,只需要紫阳道兄回答我几个问题。” “回答问题?” 紫阳道人吃惊,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但思索片刻后,他还是点了点头道:“林道兄但说无妨,若是袁某晓得,自会如实相告的。” “不知紫阳道兄缘何来此?” 林成提出了自己第一个问题,其实这个问题之前法正和尚也是随口提过,只是当时紫阳道人并没有回答。如今林成再次提及,也不知紫阳道人又会如何作答。 第三百四十六章 天师后人 紫阳道人吃了一惊,目光闪烁,正思考着如何回应。 片刻之后,紫阳道人还没作答,却又听得林成说道:“八成是与此剑脱不了干系吧?” 紫阳道人心中惊异更甚,他长叹一口气,随即点了点头道: “林道兄果然睿达。” “不错,实不相瞒,在下此行一方面除了是为迎我八陡一支回族,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寻回此剑,只可惜了我八陡一支。” 法正和尚闻言好奇道: “哦?此剑可有什么特殊之处,值得紫阳道兄如此重视。” “罢了,林道兄和法正道兄都是正道人杰,袁某便向二位言说一二。此剑乃……” 紫阳道人娓娓道来,按照他的说法,这把断剑乃是其族内宏道先祖的贴身法剑,当年协助山魈封印妖魔的那位神秘高人便是此人。只是其当年耗费修为心力,不惜施展逆天禁术,费尽千辛万苦才将那妖魔封印之后,自身却也因重伤难返,不久之后,便坐化掉了。为了阻止妖魔冲破封印,在其坐化之前,他又唤来自己的后人子弟,并要求他们世代永居在此,看守封印,只有当封印中的妖魔彻底被阴阳生杀大阵彻底炼化,他们一支才能返回族中,这些人便是八陡村的先祖。 而随着袁宏道的坐化,他的这柄贴身法剑也随之不见了踪影,饶是其当年的血脉后人也寻之不见,而此剑除了是一把威能非凡的法器外,更是其族内重要的传承信物之一,意义非凡。前不久族中的神机长老以占星之术窥探到了部分天机,知晓此地或许生变,而袁紫阳乃是破局的缘命之人,袁紫阳便领命来到了这片山域,也就有了接下来的种种遭遇。 “原来如此。”林成点了点头,如此说来,那此剑交由紫阳道人带走也是合情合理的。 “阿弥陀佛,紫阳道兄,你一族来历可着实神秘,莫非你全族皆是修道之人?不知你族人共有多少?其中修为高深者又已是何种境界了?” 法正和尚又惊又叹,十分好奇,不由连发三问。 “抱歉,法正道兄方才所问已涉及我族中秘辛,袁某实在不便说与二位听的。”袁紫阳抱了抱拳道。 “咳咳……” 法正和尚有些尴尬,不由干咳了几声。 这时,林成却意有所指地突然发问道: “紫阳道兄出身不凡。不知祖上是否便是昔年那名震天下的天师袁天罡。” 紫阳道人眼中惊色一闪而逝,这是下意识的反应,其虽掩饰得很好,却还是被林成敏锐地捕捉到了。 “林道兄说笑了,我一族虽也冠了个袁姓,但却并非袁天师的后人,袁天师何等人物,我等只有瞻仰崇敬的份。”紫阳道人面色如常地解释道。 对此,林成却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不曾再说些什么。 这时,紫阳道人话锋一转,反问道:“对了,林道兄怎么会将我等与那袁天师联系到一起的?莫非道兄对袁天师也有所研究?” 林成也是随意找了个借口:“哦,在下只是觉得紫阳道兄来历不凡,又同样姓袁,故而才随口一问的,道兄不必当真的。” “我道如是!”紫阳道人也是笑笑。 接下来,两个人都是识趣地没有再提及此事。 三人又闲聊了片刻,最终,紫阳道人还是如愿带走了那柄断剑,并与林成二人分开了。 二人一鸟也就此踏上了返回津城的归途。 …… 又是一个清冷的黑夜。 某座荒山中的一件破庙内。 这里荒废很久了。寺庙塌败的院墙内,不仅灌木杂草丛生,还耸立着几根扭曲丑陋的枯树,如扎龙般的老树根破土裸露在外,上面还布满了蛛网,在阴风中漂浮不定。 阴森的正殿里头,耸立着几座不知名的神像,个个凶神恶煞,而此刻神像前头正亮有一堆篝火,闪烁着黑暗中唯一的光芒,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一般。 火堆旁,紫阳道人正盘膝而坐,一动不动,似在神游太虚。明灭不定的火光调动,映得他的脸庞也是忽明忽暗,一青一白。 屋内静悄悄的,一片死寂,唯有柴火被炙烧得变了形,发出“噼噼啪啪”痛苦的哀嚎。 也不知什么时候,一阵寒风拂来,没有门扉的殿门口悄无声息地多了一道人影。 “你果然还是来了。”紫阳道人目光湛湛,似乎早有预料。 “你不也是在等我吗?”来人嘿嘿一笑,声音竟出奇的年轻。 “就知道瞒不过你,既然来了就过来坐吧。”紫阳道人冲着来人招了招手。 “多谢。”来人也没拒绝,形同鬼魅般的身影只是一闪,便到了火堆近前,而后便见其拍了拍屁股,十分熟络地坐在了紫阳道人对面。 “你对我族的来历就真的如此好奇吗?林道兄!”紫阳道人神色一正,直奔主题道。 篝火跳动,映照出来人的面庞,正是林成无疑。 “好奇。”林成点头。 “非要问询?”紫阳道人又问。 “非问不可。”林成直言不讳。 “极为重要?”紫阳道人再问。 林成目露精芒,直直地盯着紫阳道人,一字一句道:“等同生死。” 紫阳道人点了点头,心中已然有了打算:“既是如此,袁某愿同林道兄作深入交流。” 林成好奇:“紫阳道兄就不问问缘由?” 紫阳道人却是摆了摆手:“不必了,袁某虽与林道兄相交不久,却也晓得林道兄并非奸恶之人,至于个中缘由,等时机到了,我相信林道兄自会说与袁某听的。” “那在下就先行谢过紫阳道兄信赖了,若是时机到了,在下定当知无不言!”林成起身,认着向着对方行了一礼。 紫阳道人也是连忙起身,扶住了林成的胳膊:“林道兄属实客气了,在下亦是知无不言。” 两人相视一眼,遂仰天大笑,洒脱不已。 “不知道兄祖上是否便是那天师袁天罡?” 待得坐下以后,林成便又问出了先前的那个话题,这也是他最为关心的,毕竟这关系着他能否解决鲜血的束缚。 “不错。袁某一族的确就是袁天师的后人。”紫阳道人如是回道。 “果真是……” 第三百四十七章 远行北域 得到了确切的答案,林成不禁深吸一口气,心中不免有些激动。 紫阳道人介绍道:“尊先祖训令,我一族一直隐于世外,远离红尘,直到如今乾坤大变,天下风云涌动,适才领命出世,不过与外界也是鲜有交流。” “原来如此。”林成点头,继而又问,“紫阳道兄,其实在下对袁天师崇仰已久,不知日后可有机会去你族中拜访瞻仰一番?” “这……”紫阳道人目露为难之色。 林成忍不住抱拳道:“在下绝无恶意,还请紫阳道兄能够放心。” “林某也知道,如此请求确实有些过分,但此行对在下实为重要,还请紫阳道兄能够成全一二。” “等若生死?”紫阳道人又问。 林成点头,目露真挚之色。 良久,紫阳道人长叹一声道:“哎,好吧。既是林道兄所求,在下便向族中宿老反馈一二,此番多亏林道兄我才能寻回族中道宝,兴许族中宿老能够应允。” 林成再次抱拳:“多谢紫阳道兄!” 林成顺便问道:“不知道道兄一族隐居之地是否就在津城一带?” 先年他的师父林天法在地府中传信,说袁氏一族后人就在津城一带,故而他才北上来此的。 紫阳道人摇头:“如今八陡旁支覆灭,我族已无族人在此。” “林道兄只管静候消息便可。” 紫阳道人如此回道,而后便不再说话了。紫阳道人还是心有顾忌的,目前还不愿向外人吐露族地所在,饶是林成有恩于他都不行。 对方既已知晓自己用意,林成便也不再多言,存了离去的心思。 一阵夜风拂过,原地篝火跳动依旧,却已没了林成的身影,独留紫阳道人闭目盘坐,以及一声长长的叹息。 …… 数月后。 神州东北域的大地上。 天地苍茫,白雪纷飞,寒气逼人。 而在这天寒地冻的日子里,吉省的一条古官道上,此时却迎着风雪,走来了两道身影,乍一看,竟是一老一少一鸟的奇怪组合。 寒风呼啸,白雪及膝,两人一鸟也是在艰难行进着。 这二人一鸟便是自津城远道而来的林成和林天法。当初林成和紫阳道人夜谈之后,便带着法正和尚一起返回了津城,并和之前撤离的村民及朱国福他们成功汇合到了一起。 在林成与朱国福的相帮下,这些丰年村的村民总算在津城安下了身来,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其实林成回来以后,还特意去郑家寻过郑瑾萱,他有很多心里话想同人家说,却被门人告知他家小姐出去游学了,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来,这让其颇为失落。 至于法正小和尚,在津城只待了数日的功夫,在那老和尚苏醒之后,便跟着自己的师父一起行色匆匆地返回法华寺去了。 原因无他,老爷山之行,让这个佛法高深的慧明老和尚察觉到了极大的危机,如今天下大乱,妖魔频出,天下百姓莫不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他佛门身处乱世,自也是要为肃清世间妖邪,还天下一个个朗朗乾坤贡献一份力的。此番慧明老和尚急着回去,便是要和主持相商,联合其他寺院召开佛法大会,并号召天下同道,共击妖邪。 在法正和尚师徒离去之后,林成和朱国福这两个糙男人又回归了往日的生活,不过这黑色怪鸟的到来,倒是让二人这平淡如水的日子增添了不少趣味。 遥记得朱国福刚见到林成带回的黑色怪鸟时,以为这仅是一只普通的鸟类,本还想着调戏一番,并随口叫了声“扁毛畜牲”,不曾想就被此鸟照着脑门儿一顿疯扑乱啄,并还在他头顶留下了一摊荡气回肠的“特殊印记”。 往后的日子,朱国福就和这黑色怪鸟处成了欢喜冤家。朱国福嘴上总嚷着要将这扁毛畜牲给熬成滋补鸟汤,而黑色怪鸟也不惯着他,三天两头往朱国福脑袋上跑, 并一言不合就留下特殊印记,惹得朱国福怪叫连连,直到口喊“鸟爷”方才作罢。 日子一久,周边的街坊还以为是朱国福养了这么只奇葩的怪鸟,还平白无故得了个“鸟人”的名号,引得林成啼笑皆非。 日子过得飞快,林成也一直在等,而就在一个半月以前,叫林成千等万等,日思夜盼的一封书信终于到了,上书“林道兄亲启”几个大字。 林成深吸了一口气,怀着忐忑的心情打开了书信。 “林道兄,自津地一别数月,可还安好,袁某……” 看到书信内容,林成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不知是那紫阳道人极力争取来的还是林成送回断剑赢得了他们的好感,总之,那袁氏一族竟同意了林成的请求。按照书信上的内容,林成只需要在十二月初五前赶到书信上的一个地址,届时自会有人在那等他。 这才有了如今冒着风雪前行的一幕,至于朱国福和黑鸟,因为未经袁氏一族允许,林成原本是不打算带上他俩的,可拗不过朱国福死缠烂打地说着非要去照顾他的起居,林成这才带上了他俩,大不了,到时候让朱国福和鸟爷在那边随便寻个地方儿等着自己就成。 而此番离去前,林成又特意差人给郑瑾萱送了一封书信,信里面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只是言说了一下自己的去向,万一对方到时候回来问起自己的下落,也算有个交代。 大雪一直在下,完全没有停下的迹象,而随着天色渐暗,那寒风也是愈发肆虐,就跟剔骨刀似的,直叫人面庞生疼。 “阿成啊,天色不早了,咳咳……我们也赶紧找个地方住下吧。”朱国福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哈着白气道,一双糙手早已冻得通红。 “也好,就在附近找找看,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落脚点。”眼看雪越下越大,林成点点头,如此冰天雪地,要是找不到落脚点,自己还好,但朱国福晚上怕是难熬。 朱国福面露谄媚之色,冲着自己肩膀上的黑色怪鸟嘿嘿一笑道:“鸟爷在上,这会儿又得劳烦您老人家出手相助了。” 不曾想这一招还挺管用,见朱国福拍自己鸟屁,那黑色怪鸟十分得意地鸣叫了两声,而后二话不说便展翅飞上了高天,寻那住所去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夜宿马家屯 “哈哈,这傻鸟可真好糊弄……” 朱国福也是满脸得色,这一段时间相处下来,朱国福已然弄清住了那黑色怪鸟的脾性,他发现这黑鸟居然和人一样喜欢听别人说好话。于是乎,他就对症下药,猛拍鸟屁,一口一个“鸟爷”,把这黑鸟拍得是飘飘欲仙,对朱国福提的一些要求也是有求必应。 虽说这怪鸟也有着不弱的道行,极具灵慧,但毕竟涉世未深,这一点上暂时还无法与朱国福这个狡黠的老滑头相比,这会儿被朱国福卖了还在那替他数钱。 林成轻笑了一声,无奈地摇摇头,他对这两个活宝也是没有任何办法,不过这一路上也多亏了黑色怪鸟在空中寻路,不然这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林成和朱国福怕是好几次都要迷失掉了。 约莫一刻钟之后,伴随着啼鸣,黑鸟折身而返,看样子应该是有了收获。 随后在林成二人在黑鸟的带领下,离开了官道,入了左前方一片林子,一路左拐右弯,折腾了许久,终是到了一座村子外。 只是临近夜晚,放眼望去,这小山村里竟无一盏明灯,也无任何炊烟,一家一户皆是死气沉沉,没有半点生气。 “怎么是个空村,看起来怪吓人的……”朱国福小声嘀咕道。 村口快要被积雪覆盖的石碑上,依稀能看到几个大字。 “马家屯……” “看样子,这里应该已经荒废很久了,今晚就在这住上一晚吧。”林成艺高人胆大,略一思索,便率先迈步进入了村中。 黑鸟也是飞身跟上了林成。 “阿成,鸟爷,你们等等我!”朱国福不敢一个人待着,也是急忙跟了上去。 二人一鸟也没过多深入村子,只是在村口找了一间大致完好的村舍就住了进去。 屋子里有不少老旧落灰的木质家具,林成随意拆卸了些,就此在屋内升起了一堆篝火。 这附近也没什么食物,好在两人身上还有些许干粮,将之放在火旁热了热,也就将就对付一顿了。 待得填饱肚子后,朱国福又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块破布,往地上一铺就躺在上面酣睡起来。 黑鸟在屋子中盘旋了几圈后,一个俯冲就趴在了朱国福的头顶,随后就眯起了鸟眼在那一动不动了,看样子是打算在朱国福的头顶彻底安家了。 林成笑着摇了摇头,跟着盘膝养神起来,既在休息,也是在修炼。 大雪一直未停,夜很快就黑了下来,屋子里的这堆篝火一直在噼里啪啦的燃烧着,成了这黑漆漆的荒村中唯一的光源。门口寒风呼啸,时不时透过漏风的破窗棂子,发出莫名的声响,就如同窗外有什么恶鬼在哭嚎一般。 “呜呜呜……” “救命啊!救命啊!” “呜呜呜……谁来救救我?”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原本死寂的屋子外头却突然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啼哭声,听着是有个小孩子的声音,在哭喊呼嚎,隐隐约约的,听不大真切,但似乎是从村子最里头传出来的。 在听到动静的刹那,林成便已然睁开了眼眸。 这大半夜的,又是荒山野村的,哪里来的小孩子的哭声! 这时,朱国福也是听到动静醒来了,听着这渗人的哭声,他忍不住吞咽了口唾沫道: “阿成,这大半夜的,怎么还有个野孩子在哭啊。” “这地方该不会是……有鬼吧?” “有这个可能。”林成淡淡回道,先前他们入村前便已晓得这是个空村,此刻却突然冒出小孩子的哭声,正常人都知道这不寻常。 “咳咳……那我们咋办?”朱国福一个哆嗦,赶紧往林成身边凑了凑。 “福叔,你只管安心睡觉,任它哭喊便是。”林成笑着摇了摇头。 朱国福白了眼林成,有些没好气道:“知道附近有个鬼娃子在那作祟,我哪里还睡得着嘛!” 倒是它头上的鸟爷,仍是鸟目紧闭,在那酣睡自如,一点不受影响的样子。 “呜呜……救命啊!” “呜呜呜……谁来救救我?” “阿爸,阿妈,呜呜……我好害怕!” 哭声依旧不绝,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听得朱国福是后背发凉。 可两人拿定主意后,就没去搭理那声响,任其鬼哭狼嚎,哭爹喊娘,他们完全不为所动。果不其然,那哭声见久无人搭理,在发出了一些阴邪至极的尖叫后,便戛然而止,再也没有动静了。 “终于消停了!”见总算没了动静,朱国福不禁长出一口气。 可还不待朱国福缓过神来,村里头另一个位置,却又响起了一段更为渗人的女声。 “红杉杉,绿衣裳,歪着脑袋叫姑娘……” “白花花,黄油油,从你嘴巴到心田……” 那阴仄森冷的唱调,那阴森诡异的歌词,简直就跟来自地府黄泉一般,直听得人头皮发麻。 不料这幽冥鬼曲还没唱罢,不知村里哪个位置,竟又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叫骂声,不一会儿,似有数十上百人在大声呼叫,数十上百的小孩哭叫,几十条野狗汪汪地叫。中间夹杂着劈里啪啦房屋倒塌的声音,呼呼的风声,成百上千人的求救的声音,人们抢夺东西的声音,各种声音一齐响了起来,好不热闹! “阿成啊,这……这这……” 朱国福心肝儿狂颤,他自己二人这怕是进了鬼窝了吧。 林成的表情也难得地严肃了起来,他立起身子,准备出门一探究竟,最好让这里的东西都能安分一些。 “阿成,你这是要出去?!”朱国福浑身一个激灵,连忙拉扯住了林成的胳膊。 “怎么了?福叔你是打算和我一块儿去?”林成笑问。 朱国福连忙摇头,苦着脸道:“不是啊,阿成你还出去干嘛,外面那些东西闹得凶啊!” 林成却道:“我若是不出去转悠转悠,给它们点颜色瞧瞧,保不准它们就要欺到这屋子里头来。” “福叔,你就留在这屋子里头,鸟爷留下,让它护着你。” “那好吧,阿成,你要早点回来啊!”朱国福不无担忧之色。 林成点头,他知道朱国福也是在担心自己,下一瞬,他推开屋门,身影消失在了漫天风雪之中。 第三百四十九章 风雪里的来客 不久后,村子里头传来林成一声极为浑厚的暴喝之声,在这暴喝声下,所有的幽冥鬼音全部消散了个干净。这让朱国福悬着的心不禁一松,如此看来相信林成很快就能回来了。 整个村子又陷入了一片死寂。可朱国福苦等许久,却仍不见林成回来。 “怎么回事?阿成怎么还没回来?” “以阿成的修为,应该不会出事吧?” 朱国福有些担心林成的安危。此时此刻,他很想出去寻找林成,可又怕给林成造成麻烦。 思来想去,他只有想到了仍在自个儿头顶上酣睡的那只黑鸟。令朱国福没想到的是,这傻鸟的睡眠质量居然这么好,到现在为止,这么大的动静,它却仍睡得死沉死沉的。 “喂,傻鸟,快醒醒!”朱国福将它从自己头上捧下,试着呼唤了两声,那黑鸟却是没有任何要醒转过来的意思,急得朱国福就要去揪黑鸟的鸟毛。 “咕咕咕……”不曾想,这时候那黑鸟却是醒转了过来,瞪大了鸟眼盯上了朱国福。 一人一鸟这就这般大眼瞪小眼的呆愣了片刻。 得亏朱国福机灵,适时收回了自己想要拔毛的左手,连道: “嘿……鸟爷,您醒啦。我正想给您梳理梳理毛发来着。” “多好的黑毛啊,油光锃亮,丝滑柔顺,就跟绸布段一样。” 黑鸟依旧是瞪大着鸟眼,就只是这般静静地看着他。 “这傻鸟也忒机灵了,不好糊弄哇。” 朱国福被盯得有些发怵,他暗自腹诽了一句,急忙将话锋一转道: “鸟爷,有个事儿想和您商量下呗……” 朱国福婉转地表达了想要这黑鸟出去帮忙寻找林成的意思。 不料这黑鸟听罢根本不为所动,它白了眼朱国福,拟人化地用翅膀指了指窗外的风雪,接着又指了指屋内的篝火,而后古灵精怪地叫唤了两声,仿佛再说:“外头太冷,屋子里暖和,你想冻死鸟爷我呀。” 叫罢,便见黑鸟一个潇洒展翅,飞到了房梁上头,而后鸟眼一眯,自顾自继续打起了盹儿来。 “靠!这臭鸟简直了,小心老子扒光你的毛!”朱国福虽说被这傻鸟的一番操作给气到了,却也只敢在心里暗骂两句。 他正寻思着要不要自个儿出去寻找林成,恰在这时,屋外头却传来了动静。 “二弟,二弟快来,那边屋子里好像有人!” “大哥,你他娘的跑这么快干嘛,等等我啊!” 很快,屋子里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两个行色匆匆的汉子一前一后叫嚷着跑进了屋子,还顺势带进了屋子外头的雪花。 这两人装扮相仿,都戴着一顶毛绒绒的狗皮帽子,外衣则是不知名的动物皮草缝合而成的,两人各自脚上,都还蹬着一双厚实的毡疙瘩,两人背上还各背着一个圆鼓鼓的包裹,乍一看,不似寻常人家。 “嘿,大哥,今儿可真是赶巧了,没想到这鬼地方儿居然还能碰着个大活人。”说话的是一个白面男子,模样还算俊俏,只是生了一副细眼,正贼眉鼠眼地盯着朱国福上下打量个不停。 在看到屋子外头闯入的两人后,朱国福不由浑身一个激灵,后退了两步,他瞪大了眼珠子道:“你们两个?究竟是人是鬼?” “鬼?嘿嘿,到这种地方来,还怕碰不到鬼吗?”白面男子面带嘲讽之色,冷冷一笑。 “二弟,别这般没有规矩。” 另一人则长着一脸大马胡子,皮肤黝黑黝黑的,看着倒是憨厚,他一边扯了扯白面男子,示意他不要再胡乱说话,一边朝着朱国福抱了抱拳道: “不好意思,有些打搅这位兄台了。” “外面雪大,我们兄弟俩也是进村躲雪,看见这边有火光,这才寻思着一起来凑个热闹。” “毕竟这荒郊野岭的,多个人多些人气是嘛。” 大胡子名叫胡德发,边上的白面男子则是他的二弟胡德彪,二人自称是路过此地的行商,想要同朱国福一道儿在此共宿一晚。 “你们真不是鬼?”想到先前村子里的那般动静,朱国福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大胡子轻笑一声,回应道:“自然不是。” 这时,朱国福发现了一个细节,他看到在屋内篝火的照射下,两人的身下都各自倒映出了一条影子。朱国福记得林成同他提起过,鬼魂一般来说都是没有影子的。再看那黑鸟,似乎也没啥反应,想来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太好了,他们果然不是鬼魂!”朱国福心中大松了一口气。 在这荒山野村的,死寂无人,就像那白面男子说的,多一个人就多一些人气,他也就多了一丝底气,想到这里,朱国福连忙热情邀请道:“二位兄台,快快请进!” 大胡子口中称谢一声,便拉着自己二弟,随便寻了一个地方落下脚来,屋子里头很空旷,容纳二人绰绰有余。 屋子里多了两个大活人,朱国福似乎有些高兴,甚至还主动上前同对方搭起了话来。 一番攀谈下来,倒是同他们熟络了不少。 “二位,我同你们说啊,这村里头闹鬼啊!”朱国福打开了话匣子,绘声绘色地给胡姓兄弟讲述了一番先前村子里的种种诡异。 大胡子却貌似对此地有所了解,给朱国福介绍起了这村子的来历。 “朱兄弟有所不知,这马家屯原先也是个富庶的村子,怎奈几十年前附近一带闹匪,因个别村民有所反抗,触怒了土匪头子,那土匪头子一怒之下,便领着一大帮土匪杀进了村子,到处杀人放火,**掳掠,杀了一整村的人呐。” “自那以后,这地方就鬼哭不绝,常常有怪事儿发生,那多半是一整个村子的冤魂在哀嚎哭诉啊,所以现在这个村子是个名副其实的死人村!” “死人村……”朱国福不免心生寒意。 “对啊,住着一村子的死鬼冤魂,可不就是死人村吗?”白面男子又是森然一笑。 第三百五十章 一起来烤火啊 这下子,朱国福这心中又有了疑惑:“二位兄台,既然知道此地有鬼魂出没,那为何还要来此的?” “嘿嘿,我兄弟二人这些念头走南闯北的,遇到的稀奇古怪,离奇恐怖的事可海了去了,早已是百无禁忌……” 白面男子嘶了一口气,突然压低了声音道,不知是为了吓唬朱国福还是什么,他还顺便道出了其中一段他兄弟二人亲身经历的离奇旧事。 早些年,他兄弟二人刚入这行当的时候,为了多挣几个钱,那是跟着商队天南地北,四处奔走。而因为世道不太平,各处都有匪患猖獗,故而很多时候他们商队都是在夜间赶路的。而故事就发生在他们在辽地行商时的一个夜晚。 那一晚,他们要连夜前往一个叫柳枝的县城,而要前往柳枝县城,须得经过一段不短的山路,虽说已是夜半,但对商队里的人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了,大家结伴而行,一路上东拉西扯,不知不觉间便已行出二十几里地了。 那时还是深秋,北地虽有了寒意,但夜间气温还不算太过寒冷,且常年在外的行商,都有经验,这个时候商队里每个人都已备上了那么一两件棉衣。 山路清冷,林间死寂,出乎人意料的是这一晚,竟是出奇得冷。阴寒的山风如同鬼魅哭嚎般迎面扑来,简直无孔不入,叫人遍体生寒。先前在城里的时候,人杂屋暖,大伙儿身上还没感觉到什么,可这夜间山里,阴风呼啸的,几人身上的这身行头可就不够看了,单薄的棉衣已然是护不住暖意,直把人冻得够呛。 “这才十月的天,夜间怎会突然变得如此严寒?不应该啊?!” “该死的鬼天气,简直快要冻死人了!” 商队中有人抱怨,叫骂。 可眼瞅着已经走了一半多路了,总不可能再折返回去,而要说就近寻个地儿过夜,但这荒郊野外的,荒无人烟的,几人亦是不敢。大伙儿一合计,几人只得凑得更近了些,而后索性咬咬牙继续走了下去。 随着夜色愈深,山风亦是愈发阴寒。 同行几人中一个身子最为单薄的年轻汉子已是冻得嘴唇都发紫了,而胡家兄弟二人包括其余几人也是浑身抖擞,手脚冰冷。 胡家兄弟二人那时候也是被冻得不轻,据他所说,那个夜晚的那种寒冷仿佛能带走人世间所有的温度,简直要令人绝望。 “现在要是有个火可以烤就好了!”这时,同行队伍中的一人突然说道。 这个提议虽然叫人心动,但这个关头显然不是烤火的时候,商队里不少人都提出了异议。 “得了,二麻子,你就省省吧,这荒郊野外的,烤什么火啊!” “你是怕那帮山匪注意不到我们是吗?那可是一个个都杀人如麻的主儿!” “对头,再忍忍吧,再挨半个多时辰脚程的样子,应该就能到镇子上了。” 那二麻子只能讪讪地发笑,如此沉默着行进了一会儿,可不多久,为首的二麻子却又突然浑身一震,骤然停下了脚步。 他这一停,害得大家脚步也是一顿。 “怎么了?二麻子,咋停啦。赶快走啊,停个屁啊!”商队里头其中一个人催促道。 “快看,前面……” 二麻子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下一瞬,人已经转身朝一边的野地里跑了过去。 商队里的让你虽然大感诧异,但也是跟了上去。毕竟大半夜的,总不能将他一个人丢在外面。 “二麻子,你干啥,慢点跑嘞……” 大家边跑边喊,这时,二麻子却突然停了下来,往边上一拐,不见了踪影。 大家急忙又是跟了上去。 “咦?这边有火?咋还有人!” 大家终是追上了二麻子,却惊奇地发现他正端坐在一火堆旁,与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三个人低声交谈着什么。 “我说你这小子为什么跑这么快,原来是他娘的看到火光了啊!” 大家见到有火堆都很高兴,兴许是冻怕了,也没再顾忌就都一股脑儿凑了上去,围坐到了火堆旁。毕竟这天寒地冻的夜晚,土匪们也只怕正蜷缩在寨子里头取暖呢。 “哥儿几个,你们哪儿的?在这荒郊野岭,能碰到你们三个真是缘分呐!” “是巧!我们兄弟三个正要去那柳枝县哩。嘿嘿,山间阴寒,夜路难行,就借地生个火,干脆等寒意散了再起身。”三人中的一个短发男子边烤着火边回答道。 “柳枝县?我们正好也要到柳枝县去嘞!”同行中有人拍着腿叫道,所谓相逢即是有缘,不曾想竟在这荒山野岭的碰到同路的了。 “那我们正好可以结伴一起上路了。诸位不介意吧?”短发男子嘿嘿一笑道。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 “这位大哥,给我们介绍下柳枝县吧,我们还是头一次去那地儿呢。”有人说道, “嘿嘿……不知那边可有什么……好的去处?” 此时问话那人是商队里有名的老色胚,肥硕的脑袋里一天到晚惦记的就是妓院青楼一类的地方。他在问到好的去处的时候,怕短发男子不理解,还神色莫名地特意冲对方做了个特殊的手势。 “呵呵。我们兄弟三人离开柳枝县讨生活已经有些年头了。”短发男子顿了顿道,“柳枝县如今是何模样,有什么好的去处,我等还真不大清楚了。” 见对方似乎不愿回答,那老色胚讪讪点了点头,便也没再多问。 山林间篝火跳动,映得几人的脸忽明忽暗。 期间,大家时不时地聊上个一两句,很快就熟络了起来。那短发男子自称老贾,边上两个是自己的两个堂弟。胡德彪也注意到了坐在老贾边上的那两人,一个微胖,一个则是中等身材,都是二十出头,和自己兄弟人相比也是差不了多少。只是被老贾称作堂弟的两人,倒是和老贾一点都不像,总是一直低着头,自己这有人和他们打招呼也是不理,只是有时候和老贾轻声聊上几句。 似乎是注意到了胡德彪的目光,正在与人交谈的老贾却突然回转过头,并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了胡家兄弟一眼。 胡德彪收回目光,起初也没在意,可是接下来,胡德彪好几次都是无意间注意到那短发男子边和其余两人交头接耳,还时不时地偷瞄着自己兄弟二人,端得是古怪异常。 第三百五十一章 诡异的胡家兄弟 “莫非是遇上什么不怀好意的歹人了?”胡德彪心中一凛,便和自己大哥说了这件事,两兄弟都暗暗留了个心眼,心中有了防备。毕竟强人打家劫舍,害人性命的事在这年头也不算啥子新鲜事。 “可真是奇怪,我怎么感觉这火越烤反而越冷啊!”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直不做声的胡家大哥胡德发突然开口道,“大家也歇息够了,要不我们还是赶紧接着上路吧。” 大家也是点点头,确实,现在气温感觉比之前反而更冷了。 “这是现在天气更冷了,要是没有这堆火,估计现在能把你们给冻死!”这时,从刚才开始,许久都未说话的二麻子突然开口回答道。 “就是!就是!”那老色胚贪图安逸,显然没了继续上路的意思。 “天气冷得厉害,大家再多烤一会儿,再一会儿,可能就热了!”那老贾也是连忙道,随后就扯开了话题,聊起别的来了。 见状,大家便又停坐了下来。这时,胡德发却突然站起身来,提着裤裆嚷着要去小解,还特意拉上了自己的二弟同去,胡德彪由于在地主家喝了不少酒,此时也觉胯下有些尿意,便索性随着自己大哥去一边的野地里小解去了。 “篝火外面太冷了!你们两个要早点回来啊。”那老贾微微一寒道,他的面庞随着明灭的火光忽明忽暗,叫人看不真切。 走到不远处的野地里,胡德彪就脱了裤子小解起来,温热的尿液离体,再叫寒风一吹,整个人立时变得清醒不少。“咦?怎么离了火堆反而感觉还热上不少!”。 胡德彪觉得有些奇怪,就把头伸出草丛去看了下火堆那。 “啊!”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差点把胡德彪给吓死,连尿都差点尿在了裤子上,好在这时,有一双大手及时捂住了他的嘴巴,避免叫出声来。 不是自己的大哥胡德发还能是谁?再瞧那堆篝火,只见那火堆里烧着的,哪是什么柴火,分明是绿油油的鬼火,那些充当柴火的则是莹莹白骨! 一阵山风袭来,忽明忽暗,在那火光衬托下,却是老贾三人那紫青狰狞的恶脸! “大哥,他……他们是……?”胡德彪惊出一声冷汗,这下子不用胡德发提醒,他也知道这回他们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 “嘘,我们快走!”胡德发小声道,“咱们这是碰到冻死鬼索命了!” “冻死鬼索命!!”胡德彪心中一凛,听对方的意思是似乎是要不管自己的同伴了。 “我们走了。那二麻子他们怎么办?!”胡德彪不忍道。 “看样子二麻子早已经叫鬼给迷了心窍了,我们要是不走,铁定也要把命给搭进去!”胡德发哀叹道。 这时,火堆那头却传来了老贾那阴冷的勾魂鬼音。 “怎么了?两位兄弟,你们怎么还没好?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听到这声音,胡德彪寒毛直竖,立时惊出一声冷汗,吓得不敢说话了。 “没事儿,胡哥,这该死的臭小子方才贪吃闹了肚子,正在这蹲大号呢,还非要俺等他!”还是胡德发沉稳,故作镇定道,“我俩马上就回来,这外面可冻死俺了。” 闻言,只听那老贾回道:“好,外面冷,你俩完事儿了就赶紧回来。” “嗳!马上就好!”胡德发再次回了一句,而后拉着胡德彪急切道:“不行!赶紧跟我走!现在要是不走,只怕我们兄弟二人的命都得交代在这儿!” 说罢,便弓着身子,一步步小心地往野地的另一侧挪去。胡德彪不敢耽搁,见状,也只得强忍着惊惧之意,一同往外无声地挪去。 待得出了野地以后,他兄弟二人便开始撒腿狂奔,没命似地跑,生怕那几只鬼魂发现他二人不见后再追将过来。 “后来你猜怎么着?”说到这里,见朱国福听得入迷,胡德彪还有意顿了片刻,顺手朝着篝火里扔了块木柴。 “后来怎么样了?”朱国福咽了口唾沫,靠近篝火的脚不禁缩了缩。 “后来……” 据胡德彪说,当时他兄弟二人真的吓得不行了,可这正好也激发了他们求生的本能,他们连滚带爬,也不知道是摔了有多少次,终是逃到了柳枝镇,这才侥幸逃得了一条命。 再后来,当他二人领着几十号胆大的乡民,再折返回去救人的时候,那地方哪还有什么火堆存留,只见二麻子几人的尸体整整齐齐地躺在一道儿,浑身僵硬,面呈青紫之色,听老人说,那都是被冻死鬼吸光了浑身的热气,活活给冻死的! “活活给冻死了!”朱国福仿佛身临其境,浑身打了个颤儿。 “对啊,就和我们一样烤着火,烤着火,不知不觉就被吸干了热气而亡。”胡德彪神色古怪,说着,还冲着朱国福咧嘴一笑。 朱国福见状又是浑身一颤:“胡兄弟,打住得了啊,如今这村子里正闹着鬼呢,可不带这么吓人的啊,我胆子小哇!” 胡德彪嘿嘿一笑,可下一瞬,他突然面色一变,指着他们身侧的一堵墙道:“朱兄弟,你快看那边墙上,那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朱国福下意识地就要回转过身去,可就在那个当头,他却突然福灵心至地觉着有些不大对劲。 想骗老子?门都没有!在老子面前玩这种把戏!你们还是小儿科! 朱国福没有丝毫的延宕,下意识地往边上一侧,而后猛地回转过身去! 不曾想却瞧见着了让其魂飞天外的一幕! 只见那胡家二弟胡德彪不知何时双脚离地,那整个身子竟都已经漂浮在了半空当中。 “你们……你们……” “不是才和我说,你们不是鬼嘛!” “你们这鬼嘴里面……能不能有一句真话啊?!” 朱国福此时的心肝儿是扑通扑通地狂跳,他又怕又怒,端得是欲哭无泪。 “对啊,我们不是鬼,可我们也没说自己是人啊!”胡德彪森然一笑,话音才落,他的整个面部竟开始扭曲变化起来,与此同时,其整个身子还向着朱国福飘了过去。 第三百五十二章 朱国福的机缘 “妈呀!你不要过来啊!” 朱国福转身就想逃,不曾想一转过头去,却当头迎上了一颗毛绒绒的狐狸脑袋,只见那胡家二弟胡德彪不知何时竟又出现在了自己的前头,而此时的他已经变成了一个狐首人身的妖怪!正在自己面前歪咧着长嘴,邪邪地冲着自己笑呢! 我靠!玛德!fuck! 朱国福忍不住爆出了粗口,叫得是那叫撕心裂肺,甚至还用上了洋文! “鸟爷救我……” 一声尖叫过后,便见其两眼一白,身子一软,直接晕倒昏死了过去。 “好了,二弟,你这么吓唬人家干嘛,你这性子可得改改。”胡家大哥摇了摇头道。 “我本来也是想从背后把这老小子弄晕的,谁成想他自己转过来了又?这可怪不得我了。”胡德彪觉着有些好笑。 这时,却听得一声尖锐的鸟鸣传来,下一瞬,便见一道乌光破空,眨眼间就出现在了昏迷的朱国福身前,将其牢牢护在了身下。 胡家二兄弟自然瞧清了那乌光的模样,竟是一只通体乌黑,仅有巴掌大小的黑色怪鸟。 “咦?这是什么鸟?” “看起来似乎颇有些道行的样子。” 胡德彪有些好奇,他狐目闪过一缕幽芒,决定出手试探,他张口吐出了一股黄色怪烟,如同蛇蟒般缠绕盘结,向着一人一鸟席卷了过去。 岂料黑鸟眼中闪过一丝拟人化的不屑之色,浑身乌光闪过,整个鸟身顷刻间膨胀起来,从巴掌大小变成了脸盆般大小,还生出了一簇五色尾翎来,而后便见其轻扑翅膀,翼下生风,将黄色怪烟吹得是一干二净! “嗯?傻鸟,莫非你是想要与我兄弟二人作对?”胡德彪目光一寒道,看样子似乎又要出手。 “算了,二弟,时间不多了。你退下,让我来吧。” 这时,原本一直作壁上观的胡家老大胡德发突然开口,径自上前打断了自家二弟的动作,似乎要亲自动手。 面对这个相貌平平,看起来与常人一般无异的男子,黑鸟却似乎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浑身鸟毛根根炸裂,就如同刺猬一样,但其却仍不肯后退一步,死死将朱国福护在身后。 “小鸟儿啊,多有得罪了。”大胡子轻语一声,可话音才落,其气势却陡然一盛,从其身上迸发出了一瓣亮眼炫目的黄芒,直冲黑色怪鸟而来。 黑色怪鸟如临大敌,作防守姿态,怎料此道黄芒速度实在太快,黑色怪鸟根本来不及反应,只一瞬,黄芒便打在了黑鸟的身上。 让人意外的是,那黄芒却并没有给黑色怪鸟造成任何伤害,只是如同囚笼般将其给禁锢在了原地。 黑色怪鸟就好似被施展了定身术一般,浑身上下丝毫都动弹不得!只能悲鸣不已,眼睁睁看着眼前这个男子施法让朱国福的身体悬空了起来。 “别担心,我等无意伤害他,反倒是要送他一桩机缘。”大胡子面色平淡,竟如此说道。 而这时,那胡德彪却再次上上下下打量了朱国福一眼,而后有些不解道: “大哥,我们真要选他?这老小子看起来着实普通的很呐!” “此番甚至连大哥你还不惜亲自出关,专门而其而来。” “不错,你修为尚浅,自然感受不到此人之奇特。” 胡德发娓娓道来,为自家二弟解惑。 “此番我也是闭关神游,忽然天人交感,福灵心至,这才特意带你来此寻人的。” “此人体质特殊,气血兴旺,虽无法修习佛法道术,但却窍穴大通,十分合适做我等的出马弟子。” “你修行也有二百余载了,也该和那些老仙一般入世修行,开始积攒人间香火之力了,日后不论是讨封,还是避劫,都大有妙用。此番你与其建立神魂联系,让其为你立下堂口,互补相成,于你于他,都是一场不小的机缘呐,保不准你得道的机缘就在这小子身上呐。” “还愣着干什么?快些施法种下神魂印记吧。”胡德发提醒道。 “好吧,我听大哥的。” 胡德彪有些意动,他开始闭目施法,不一会儿从其那狐头天灵之处浮现出了一团朦朦胧胧的白色光团,隐约见到有一只缩小版的透明小狐狸沉浮于其中。 “去!” 胡德彪单手一指,尖翘起的狐狸嘴口吐一个去字,那只灵巧的小狐狸白光一闪,便没入了朱国福的体内。 刹那间,朱国福猛然一颤,浑身不由精光大盛,眉宇天灵间,赫然多出了一只白色小狐狸的迷你印记,生有三尾,栩栩如生。其虽仍闭着眼睛,但整个人却已多出了一股莫名的气质。 片刻之后,迷你小狐印记渐渐隐没,朱国福的身子也缓缓落到了地上。 做完一切,胡德彪这才睁开了眼睛,但见其狐目黯淡,整个胸膛起伏不已,显然是耗费不小。 “真是便宜这老小子了!” 胡德彪有些忿忿,似乎朱国福得了其不少的好处一样。 这时,胡家老大出言提醒道: “好了,神魂印记已经种下,我们也该走了。” “那人也差不多要回来了,这村子里的东西可困不住他太久的。” 说罢,这两兄弟也没有丝毫的延宕,转身而去,但见二者只是身形一闪,一前一后就这般直直地没入了一侧的墙壁之中,如同鬼魅般穿墙而过。 而在他们走后,那原本禁锢着黑色怪鸟的黄芒也立时松动了开来,不过却并未消散,反倒是化作了丝丝缕缕的精气,又融入了黑色怪鸟的体内。 那黑色怪鸟本来还有些害怕和抗拒,但是随着精气的汇入,其尾巴上的翎羽却似乎更加璀璨了,这可是与其道行息息相关的,其显然也获得了不小的好处。 这可是一场机缘,黑色怪鸟兴奋地啼鸣了两声,随后便不再抗拒,开始任由精气汇入自己体内,闭眼炼化起来。至于一旁昏死过去的朱国福,早已被其给抛之脑后了。 就在胡家二兄弟离去后不多久,林成也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 “嗯?怎么回事?” 离去前考虑到福叔的安危,林成除了嘱咐鸟爷保护他外,还特意在屋子外头布置了一些手段,不曾想,现在竟全部失效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出马仙 林成急忙推开了房门,入了屋子里头来。 “福叔,鸟爷!”一进门,林成便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一人一鸟。 他连忙上前,仔细探查了一番,发现一人一鸟并无大碍后,心里头这才放松了下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林成目光闪烁不定。 先前村中幽冥鬼音大起,他出门探查,不多久便遇到了一只小鬼从他眼前一闪而逝,他旋即追踪而去,不曾想在深入该村后,竟又一下子进入了一片莫名的鬼域。 因为这里死了太多人,且都怨气极深的缘故,天长地久之下,这村子里头竟形成了特殊的鬼蜮——死人境。古籍有记载:“怨魄化生,域阴绝阳,积年不散,是为死人境。”那里头汇聚着一群怨气极深的厉鬼,他们仍保持着生前的最后意识,并一次次不断重复着死亡时的惨象。 如此循环往复,多年下来,死人境里头积攒的怨气可想而知。不过如此一来,林成也终于知晓了这些村民的死因,就如同胡家二兄弟所说的那般,乃是被一股子强盗给生生屠灭的。 林成自知目前无法将他们超度,送这帮冤魂去轮回解脱,正想先行退去的时候,不曾想那死人境竟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给鼓动了起来,连同出口的位置都被封禁遮掩了。 林成虽说有着能够勘破虚妄的尸化之眼,但也是着实废了好一番功夫,这才脱出身来。 “奇怪?这里怎会有妖气残留!?”林成凭着敏锐的嗅觉,捕捉到了屋子里头的一股不一样气息,虽然很淡,但却仍无法逃过他的鼻子,这是一股和鸟爷身上截然不同的妖气。 林成目光闪烁,显得有些惊疑不定。恰在这时,那黑鸟炼化完了精气,五彩尾翎一收,飞到了林成的肩膀之上。 “鸟爷,此地究竟发生了什么?”林成一喜,连忙问道。 “有妖怪,有妖怪!”黑色怪鸟如同八哥鹦鹉一般叫嚷了两句,它还不太会说人言,只能以神魂将自己见到的景象传递给了林成。 “原来如此。”林成微微点头,从部分影像中看来,那两只妖怪应该没有恶意,甚至还送了一人一鸟一场不小的机缘。林成又仔细查探了一番朱国福的身体,除了发现朱国福的气血之力较之前大为强盛了不少外,并未发现有任何其他的异常,当然这只是查探到的,林成相信不会仅仅如此简单,他虽然已有了些许猜测,但至于具体如何,就只有等朱国福醒来才能知道了。 篝火里的火焰跳动闪烁,屋子里头再度陷入了沉寂,唯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也不知过了多久,木柴燃烧殆尽,整间屋子里的火光也开始暗淡,倒是窗外已有了几许明亮的天光。 “嗯啊~”朱国福这时才堪堪醒转过来,他伸了伸懒腰,发出一声舒服至极的叫唤声。 “福叔,你醒了?” 在朱国福醒转的刹那,林成便第一时间睁开了眼睛。 “嗯?阿成?” 朱国福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昨晚晚上的恐怖一幕,立时死死抱住了林成道:“对了,阿成,有妖怪啊!有两只狐妖啊!” “福叔,妖怪已经走了。”林成摇了摇头道。 “走了?”朱国福探着脑袋在屋内瞧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妖怪的影子后,这才放下了心来。 “好了,还不把手松开。”林成提醒道。 朱国福赶忙松开了林成,笑着挠了挠脑袋。 “哦,嘿嘿,我就是看见阿成你有些激动了……嘿嘿……” “福叔,你有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何不同吗?”林成关心道。 “什么意思?” “阿成,我是不是少啥零件了?!” 谁知朱国福一听,反应十分激烈,哭丧着脸道: “是不是那两只狐妖对我做了什么?” “我就知道遇到妖怪准没好事儿!” “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临死前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想再吃一顿鸿顺饭庄的大猪肘子……” 朱国福还以为在交代自己遗言,说得那叫一个滔滔不绝。 林成无奈一笑,赶紧打断了朱国福道:“放心吧,福叔,我早已探查过了,你的身体不仅没有任何问题,反而好得不得了。” “真的?!” 朱国福将信将疑,在得到林成肯定的回答后,他又上下左右,里里外外给自己摸索了一遍,甚至连裤裆里也检查摸索了个一番,在确定确实没有任何问题后,这才长舒了口气。 “吓老子一跳!” “那这两个狐妖找我干啥,是闲得没事儿,来找我聊天的?” “喔!那个叫胡德彪的狐狸精还给我讲鬼故事哩,这安得是什么心呐?!这杀干刀的臭狐狸!” 朱国福忍不住叫骂了两句,却突然感觉自己的额头开始有些发烫,就仿佛有人在那烛火炙烤一样。 “怎么回事,我的额头……” 林成自然是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朱国福的异样,他看到朱国福的额头之上,竟浮现出了一只迷你的狐狸印记,在那忽明忽暗,闪耀不定。 结合先前的影响,这更加坚定了林成心中的猜测。 “福叔,你赶紧停下,再说两句关于狐狸的好话试试。”林成建议道。 朱国福连忙尝试了一番。 “狐大仙啊,狐大爷呐,祝二位福寿与天齐,恭贺二位天天快乐……” 朱国福干了这么多年蓝道,那嘴皮子功夫自是一绝,他连说带唱,一番好话下来,额头上的印记果真不再发烫,继而又隐没了进去。 “阿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朱国福摸着自己的额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如若我所料不错,你应该是被那仙家给瞧上了。”林成如实说道。 “啥?瞧上啥了?都说狐狸精销魂迷人,可我遇着的那两只狐狸精都是妥妥的抠脚大汉呐!” 言及此处,朱国福额头继续发热,吓得他没敢继续说话。 “福叔可听说过东北出马仙?”林成问道。 “可是狐黄白柳灰五仙?” 这个朱国福昔年倒还真听一个北方人提起过,在东北那片地域上,一直流传着五位仙家的各种传说,而这东北五大仙分别是狐仙(狐狸),黄仙(黄鼠狼),白仙(刺猬),柳仙(蛇),灰仙(老鼠),据说在绝大多数东北人心目中,对这五大仙都极为尊崇,将它们供奉为保家仙,传闻它们拥有知晓前事,通未来和治病救人等神奇的能力。. 第三百五十四章 黑金镇 “不错。”林成点了点头,继续补充道,“不过东北出马仙,可不只是仅仅包含这五类仙家,万物皆有灵,修炼有成的亦有不少,只是这五类仙家种族庞大,出马频繁,为世人熟知,故而才成了出马仙的代表。” “相传妖怪精灵修炼到一定程度之后,为了继续修行,好早日修成正果,便会开堂出马,借助活人之身于红尘中争渡,不断积累功德,而被选中的那个人便被称为出马弟子。” “出马弟子……阿成你的意思是,那狐狸精……不……狐大仙,选了我做它的出马弟子?!”朱国福算是有些听明白了。 “应是如此。”林成推测得也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这么说来,阿成我以后也能够帮到你了?!”朱国福欣喜异常,但开口第一句话却还是心系着林成。 别看他每天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模样,其实在他内心深处也一直有着隐忧,他害怕自己成了林成的累赘,会是个无用的拖油瓶。为此,他还曾三番两次地让林成教其修炼道术,林成也答应并尝试教授了些法门,可和那些普通的芸芸众生一样,朱国福始终无法感应到自己的气机,顺利走上修炼之途。 几番尝试下来,朱国福已经自己都不报希望了,不曾想在这东北地域,昨夜的一场奇遇,却让他开启了另类的修炼之途。 “是的,福叔,根据仙家能力的大小,出马弟子的手段也各有强弱。” “狐仙位列五大仙家之首,也是唯一被列入十大魑魅魍魉的仙家,想来手段必然非凡。” “而且必要时候,还可以请召仙家上自己的身助你的。这倒是和我茅山术中的请神之术有些相似。” 林成岂能不明白朱国福的心思,又将自己所晓得的有关出马仙的一切,都告知了朱国福,他同样为朱国富感到高兴。 “老子终于不是累赘了……”朱国福喃喃,仿佛在做梦一般,简直不敢置信。 “福叔……”林成也是为朱国福感到高兴。 …… 天大亮以后,二人一鸟选择继续上路,向来时的官道行进着。 走到一半,朱国福却是惊呼一声,指了指身后道:“快看!阿成,那死人村……居然不见了!” 林成回转过身去,果然,在那原先的方位,肉眼可见的位置,空荡荡的,那村子就仿佛没有存在过一般,凭空消失不见了。 这时风雪也已经停了。 “只有在下雪天才出现的村子吗……”林成喃喃,他忽然有一种预感,将来某天,自己二人说不准又会回到此地。 …… 二人一鸟向着与紫阳道人约定的地点继续前行着,一路上风餐露宿,这一日,二人一鸟总算来到了一处有人烟的镇子。 这个镇子叫黑金镇,人口约莫一两万人,算得上颇为兴旺。而这黑金镇之所以得名,全赖此地盛产素有黑金之称的宝贝——煤炭 在镇子北边几十里外的地方,有一大片连绵不绝的矮山,矮山黑乎乎的,上面一点植被也没有,下面却蕴含着丰富的煤矿资源。早在洋务运动时期,便有勘探者发现了此地地下的煤矿资源,为了后续开采煤矿,还从各地召集了不少劳工人员,往后又有各类人员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如此发展了数十年,这才有了如今规模的黑金镇。 二人一鸟来到镇口城关下,黑金镇的城墙是前朝遗留下来的,通体用青砖垒砌而成,并不高大,上下只有五六米,也就只能防防普通人了。 拱形的城门口倒是颇为宽敞,只见其中行人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热闹非凡。而此刻这城门口的告示牌附近,正有十几个乡民在那驻足围观,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什么。 “哎,刘镇长咋还下令把夹皮沟煤矿都给关了!这可是咱们镇子上最重要的一口矿井啊!” “你小子眼珠子是白瞎的吗,没看到那矿里又闹妖了!” “这才几天的功夫啊!又死人了!日子都过不安生了,这啥时候才是个头啊……” …… 听到乡民们的议论,林成二人心中一动,也停顿了下来。 林成向告示牌上观瞧,只见上头东一张,西一张,横七竖八地贴满了不少布告白条,有些白条子在风吹日晒下,字迹都早已经模糊不清了。 前面的几张告示应该是近期才贴的,署名都是镇上保安队,告示里的内容也都是和闹妖有关。 而在最上头的那两张告示则是今天晌午保安队才新张贴上去的,其中一张告示上面写着: 告全体乡民,昨日又有数人惨遭妖物所害,尸骨无存……因近来夹皮沟煤矿妖物袭人事件愈发猖獗,奉镇长大人之命,即日起先行暂停夹皮沟煤炭开采有关的一切事项,任何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若仍有不听劝告而为妖物所伤者,后果自负。 告示上所提及的夹皮沟煤矿,乃是黑金镇这片煤区中的主矿,不论是出煤的产量,还是出煤的等次都要远胜于其他矿井,可以说黑金镇的大半煤炭产量都来自夹皮沟煤矿,关停该煤矿的影响可想而知。 另一张告示,则开头便是重金悬赏几个大字,大意就是镇长大人正在寻求奇人异士,好为镇子上除去妖物,当然,若是除妖成功,所给的报酬也属实不低,足足有一干块大洋之多。 “阿成,快看,赏金足足有一干块大洋呢!”看到赏金,朱国福的眼珠子立时瞪得老大。 “好了,福叔,那我们便去走上一遭吧。”对于这一干块大洋的赏金,林成也有所意动,在离开津城前,他和朱国福二人并未带有过多财物,正巧此刻他们身上所带的盘缠也不多了。 况且这一路下来,林成都是存了云游历练的意思,如今听闻此地有妖物作祟害人性命,他自是不会视而不见的。 按照此告示下给出的地址,二人一鸟兜转了几圈,便来到了镇政府所在。 镇政府是一栋仿苏式建筑的三层小洋楼,看着倒是新潮,外面则被一堵刷得发白的砖墙围绕着,边上还有着几间散落的平房。 院门处有两个荷枪实弹的保安队员把守着,两幅眼珠子都齐齐看向天上,一副牛气哄哄,闲人勿扰的模样。. 第三百五十五章 煤矿闹妖 果不其然,二人一鸟刚一靠近,还没等他二人说话,便被两位保安队员给拦了下来。 看着二人身上略显寒酸的装扮,其中一位方脸保安队员立时把脸一黑道: “给老子站住!” “干什么的!” “政府重地,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快滚!快滚!” 林成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还请二位军爷通报一声,我二人要见镇长。” 方脸保安队员却是当场嘲讽道: “见镇长?真是笑话,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样!” “镇长大人日理万机,岂是什么人都能见的?!” “还不快滚!” “你们难道就不问问我们为何要来找镇长?”朱国福有些气愤,狠狠地瞪了两个保安队员一眼。 “老子管你是来干嘛的!” “像你们这些刁民,老子一天不知道要赶走多少!” “呦呵,居然还敢瞪老子!找打!” 见朱国福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而且还敢瞪着自己,另一个身材矮胖的保安队员也是气极,举着手中的军棍就要冲林成二人身上打来。 面对这气势汹汹的军棍,林成二人神色不变,仍杵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看棍棒即将落在二人身上,林成这才有所动作,轻飘飘地探出了右臂挡在了身前。 “咔嚓”一声,坚硬的军棍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林成的胳膊上。 可让矮胖保安队员惊掉下巴的是,林成的手臂丝毫未损,反倒是他自己手中的军棍一下子断成了两截。 “你……你你……”矮胖军士就跟看见了鬼似的,又惊又骇,一时间磕磕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这时,林成露齿一笑,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重复道:“我二人要见镇长,还请通禀一声。” 那方脸保安队员倒是灵活,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心中已然有了猜测,他连忙问道:“敢问二位高人,莫非是来捉妖的?” “知道了还不快去!”朱国福没好气道。 “嗳嗳……二位高人稍等……稍等……” 两位保安队员见风使舵的本领都很不错,见状,连忙一溜烟跑没影了,连个看大门的都没留下。 不一会儿,来了个孙姓副官,客客气气地将二人给请了进去,并一路带到了镇长办公室,还给二人都看了茶。 镇长办公室内布置得倒是颇为雅致,屋内还点着炉子,颇为暖和。 二人落座后不多久,便有一个四五十岁左右的男子在孙姓副官的陪同下,匆匆进了屋子。 该男子身着毛呢制的深蓝色中山装,脚下一双锃亮的黑皮鞋,显得很是干练,派头十足,再瞧孙副官那副点头哈腰的奴才样,此人八成就是此地的镇长。 果不其然,来人冲着林成二人略一拱手,而后又做了个自我介绍道:“在下张厚照,现暂添黑金镇镇长一职,见过两位高人。” 这张镇长言辞间倒是显得颇为客气,一副将林成二人奉为上宾的模样,料想之前在大门口所发生的事,那孙姓副官应该已经向其透露过一番了。 林成二人也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来历,三人随意闲聊了几句后,林成也不想再过多废话,干脆便直奔主题地谈起了关于此地闹妖的事。 “张镇长,方才我二人来的时候,只听得镇上乡民们说,近来镇子附近的煤矿里有吃人的妖怪正闹得极凶,但具体情况如何,我二人仍尚未知晓,可否为我二人介绍一番的。” “哦,这些就算林道长不问,在下也是要说的。” “事情还要自一个月以前说起……” 张镇长一声长叹,开始娓娓道来。 先前说过,镇子上的煤矿由来已久,他张镇长到此地上任也已经两年有余了,期间各处煤矿一直生产正常,平安无事。 直到一个月以前的某一天,夹皮沟煤矿这头,一个刘姓矿工在下矿以后再也没有上来,竟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并且尸骨无存。起先大家都还没太在意,毕竟地下环境复杂,干这行的,时常有人会不慎丢了性命。 可就在几天以后,竟又有三位矿工在下矿以后离奇失踪。直到数日后,其中一位刘姓矿工的残尸才在煤矿深处一处矿道里被发现,据说发现时已是血肉模糊,全然没了人样,浑身软趴趴的,就跟一摊烂肉似的。 连仵作都看不出什么具体死因,只道死因不同寻常,但由于死相着实诡异,闹妖的传闻开始不胫而走。 而自那以后,下井的矿工开始接二连三的失踪。这一个月以来,已经不下有是十数人离奇失踪了,往往隔三差五地就会发生一起,搞得大家都人心惶惶,最近这几天以来,夹皮沟这处煤矿,已是不敢有人再下矿采煤了。 更可恨的是,闹妖闹了这么多次,大家竟然连那妖怪的影子都没见到。 先前已经说过,夹皮沟这处煤矿乃是黑金镇的富矿,几乎大半的产量都来自这里,要晓得黑金镇的煤炭,不止供自己镇子上的百姓使用,还供应着县城,再加上今年冬季异常严寒,县里今年下来的指标还比往年多上了那么一两成,县里的头头更是指名道姓必须要他张镇长保障到位,否则他头上的这顶乌纱帽怕是难保。 这可把张镇长给愁坏了,连日以来都是忧心忡忡的,就在前两日,还有几个不怕死的保安队员自告奋勇地表示要去夹皮沟煤矿一探究竟,为他老人家分忧,不曾想这一去,连这一小队带着荷枪实弹的保安队员竟也差点全军覆没,只有一人侥幸逃了回来,但因为受了极大的刺激,此人的神智也是变得大为不清,疯疯癫癫的,只是嘴里一个劲儿地叫嚷着:“吃人了!蛇妖吃人了!” 但也仅限于此了,再想问些什么,此人就抱头鼠窜,以头抢地,什么都不肯说了。 经此一事,那些个保安队员也是惶惶不可终日,开始人人自危起来,生怕张镇长让他们再去做什么丢掉性命的事。为了避免引起更大的恐慌,张镇长强压下了这个消息,又在不得已下,下令关停了煤矿,开始张贴告示寻找能除妖的高人。 “蛇妖?”听到此处,林成也总算知晓了事情的大概,至于接下来具体要做些什么,就只有去那夹皮沟煤矿走上一遭再做打算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夹皮沟 这时,一旁的朱国福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浑身一个颤栗,他忙将林成拉到一边,同林成说起了悄悄话:“蛇妖吃人?阿成啊,你知道我最怕蛇这种东西了啊。” “要不我们不接这活了?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林成摇了摇头,轻笑一声道:“好了福叔,都到这个份上了,焉能作罢?你莫非不想要这一干块大洋啦?” “你若是怕了,那此番就由我和鸟爷一起去,不过到时候一干块大洋可没你的份。” “那可不行!罢了,老子豁出去了! “毕竟老子现在可不是一般人了!这次我们必须一起去!可不能落了我高人的名头。” 朱国福像是在自顾自给自己打气道,说罢,还偷偷看了那张镇长一眼。 那张镇长负手而立,只是在一旁笑着听林成二人商量完毕。 看来此人养气功夫不错,这倒让林成对其高看了一眼,当下便直言道: “事不宜迟,还请张镇长命人替我二人带路,我倒还真想看看,这夹皮沟的蛇妖究竟是长什么样的!” 张镇长闻言大喜,连忙拱了拱手道:“在下就先行替黑金镇的百姓谢过二位高人了。” 说罢,又连忙招呼手下的孙姓副官道:“孙副官,此事就交给你了,你即刻差人带二位高人到夹皮沟煤矿,不得有误。” “是!镇长大人,属下这就去办!” 孙姓副官旋即行礼离去。 …… 夹皮沟煤矿距离黑金镇足有三十六七里地的山路,与其他矿区都有着不小的距离,乃是一片较为单独的矿区。为了此行方便,那孙幸副官除了给林成他们安排了人带路外,还给他们安排了一辆马车,行事也算是颇为周全了。 好巧不巧,这次给林成他们带路之人,便是之前在政府门口有意刁难他二人的那两个保安队员。一个矮矮胖胖,一个生着方脸。 哒哒哒…… 拉车的马虽然老了,但体力尚足,拉着一车人走了几十里山路,途中没有丝毫的延宕。 马蹄声渐渐缓了下来,在林成几人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大片黑色的矮山。 “二位高人,前面就快到了!” “再走几里地,在那片矮山前头的西北区域,夹皮沟……煤矿就在那了。” 两个保安队员一唱一和道,不过神色却有些不大自然,眉宇间还参杂着几缕苦色。来之前,孙姓副官已经给二人下了通牒,要是此行他二人胆敢鞋底抹油跑路,那他们也就不用回去了。 他二人生怕丢了这能够耀武扬威的饭碗,故而虽心中有惧,极不情愿,但还是咬着牙来了。 那老马似乎有灵性,感受到了此地的危机,马车再度行进了一段山路后,那老马便突然停下了脚步,任凭两个保安队员抽打喊骂,始终不肯再前行一步了。 看那二人还想抽打老马的屁股泄愤,林成摆了摆手,阻止道:“罢了,我等就在此下车,徒步过去吧。” 几人下了马车,又走了十几分钟的山路,终是便到了众人口中那片闹妖的夹皮沟煤矿。 煤矿外头有一处较为平坦的地方,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简易木棚,还乱七八糟地放着大量生活用的杂物,这都是先前夹皮沟采矿的矿工们晚上住宿的地方。看得出来,这日闹妖以前应该还挺热闹,只是如今却无一活人了。 这木棚区虽然杂乱,但林成却并未感受到有什么妖物的气息,他接着又看向两位保安队员。 “不知二位可否晓得那煤矿的入口位于何处?” 见林成二人的目光向他们看来,那方脸保安队员神色莫名,却又赶忙指了指左前方的某个位置道:“洞口就在那儿。” “多谢。那我们现在就过去探瞧探瞧。” 林成刚想动身,这时,那两个保安队员却都是神色一白,当场打起了退堂鼓: “林高人呐,您看……我们能不能……就不过去了。” “留我兄弟二人在这边,万一遇到点什么突发情况,也好有个照应不是。” “好吧,那二位就在这里接应我们吧。” 林成点点头,旋即边答应了下来,他本身就没指望这二人能帮上多大忙的,万一在等下遇到点情况,反而可能要其出手施救,反倒是麻烦不少的。 朱国福对这二人本就没有什么好感,他哼哼轻笑了两声,表示有些不屑,同时还半唬半吓地对着二人揶揄道: “你二人可要好生躲藏,切莫被那蛇妖发现了才好。” “不然可没有人能救得了你们!” 一番恫吓,惹得两个保安队员身形皆是一颤。 “福叔,我先过去看看。” 林成没等朱国福,便先一步摸索了过去。若是那头有危险,那首当其冲的也只需要是自己就可以了。 按照方脸保安队员所指的方位,林成很快便来到了一处矮山之上,他立身于此,灵觉大张,闭目仔细感受了一会儿。 不错!这里确实有妖物残留的气息,虽然气息很淡,但却逃不过林成的感知。 夹皮沟矿井的入口就在这座矮山之下,林成估摸着那妖物目前八成就躲藏在地下的某处矿道之内。可惜矿井之内气息隐晦驳杂,经年累月下来,各种各样残留的气息都杂糅到了一块儿,若不在深入矿道细细搜寻的情况下,饶是林成也无法感知到那妖物的妖物藏身所在。 幽深的洞口就如同凶兽大张开的狰狞血口一般,里头定然凶险万分,林成也不敢就这样冒然下去,好在他对此早有所准备。 林成立身山头,看着天色渐晚,正思索着要不要现在就按照构想出来的法子,马上开展下一步动作。 这时,却见朱国福带着一脸喜色地跑了过来: “阿成,你在这儿呀,快看,我发现个好东西。” “这好像是矿道里头的地形图,嘿嘿,是我从那些个废木棚里找到的。” 说罢,将一卷牛皮纸一样的东西递给了林成。 林成接过地形图,缓缓打开。 只见上头用黑色笔墨标记着一条条密密麻麻如同树根脉络一样的细线,复杂交错,但在某些区域又相互贯通。在某些特别复杂的区域,还有着一些歪歪扭扭的文字标注。. 第三百五十七章 废矿妖踪 看来朱国福所言不错,这确实是这是一张矿道地形图,看样子,八成是此前一位经验老道的老矿工留下来的,这地图虽然简单,但却极为实用。 毕竟这地底下的煤矿可不比外头,数十年的开采挖掘下来,里面可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矿道,没有人能说清楚这煤矿里头到底有多少条矿道,就犹如地下迷宫一般,若是没有经验老道的老矿工带领,常人很容易在煤矿里迷失,要晓得这地底下暗无天日,一旦迷失,基本就是等于一只脚都踏进鬼门关了。 “福叔,可以啊,行啊!” “有了这张矿道图,我们此行没准能顺遂许多,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了。” 林成也是忍不住夸了几句朱国福,这下子可是把朱国福乐开了花。 “嘿嘿……好说好说……嘿嘿!” 但朱国福也有着他的疑惑: “阿成,你说这煤矿开采了数十年都没事儿,为什么偏偏现在突然出现了妖物袭人的事件呢?这妖物究竟是从何而来呢?” 林成给了个大致的推测:“不清楚,兴许是从别的地方被吸引过来的,也有可能是此妖物一直就沉睡在这地底之下,只是此前一直未曾醒来,而近期可能被开采过程中的动静给惊扰到了也不一定。” “我估摸着目前那妖物,八成就躲藏在地下的某处矿道之内。” 看着幽深的洞口,朱国福脑海中浮想联翩,他一连干咳了几声道:“咳咳……阿成,你先跳,我再跳?” 林成却是摇了摇头,面带思索之色道:“福叔,虽说如今我们有了矿道图,但是冒昧下去可不算明智。” 朱国福摸了摸鼻子道:“阿成,那我们接下去该怎么办?” “我有一个法子,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姑且先行一试吧。”林成似是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 说罢,便见林成身形一闪,顷刻间自原地消失不见,片刻之后他已折身而返,而手中却已然多出了数只活蹦乱跳的老鼠,正吱吱乱叫地挣扎个不停。 “阿成,你怎么还和耗子一样抓起了老鼠?你抓这东西干嘛?!”朱国福原先还摸不准林成的主意,可下一瞬,他似乎又是想到了什么,“等等,你莫非是想……” 话音未落,便瞧见林成又从自身后的法器袋中掏出了几个小瓷瓶来,这是出发前,他在镇子上临时起意购置的。 小瓷瓶里都是一些新鲜宰杀的牲畜鲜血,鸡鸭牛羊什么的都有。 “我说你干嘛,捣鼓这些个瓶瓶罐罐,背了一大包东西,原来是起引诱之用的。” 朱国福是晓得林成向来对血液都是避之不及的,便主动请缨道: “阿成,你快退开些,让我来吧。” 林成点点头,强压下自己的嗜血之意,将瓷瓶悉数交给了朱国福。 朱国福当下便把鲜血全部浇淋在了这些刚捉来的老鼠身上,而后再由林成劲力暗运,轻轻推送,将部分老鼠送入到了那地下矿道之中,将另一部分老鼠则震晕丢弃在了矿道入口附近。 “福叔,你赶紧再学猫叫两声试试。”林成催促道。 朱国福这个没心眼地还真就学猫叫了两声,几声过后才问:“阿成,你让我学猫叫干嘛?莫非是有什么避讳?” “不是,只是单纯为了吓吓那些老鼠,福叔你叫得也太浮夸了,就像猫发情了一样,也不知管用不管用。” 朱国福:“……” “你行你来啊!” 也不知是否是那妖物过于谨慎,还是那些老鼠根本不足以引起它的兴趣,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但矿道之中却并无任何动静。 “难不成那妖物真的只对人血感兴趣?” 林成目光闪烁,面露思索之色。 看来还得亲自下去一探才是。 这时,天色已经半暗了下来,即将入夜,不过林成也没在意,反正到了这地底下,乌漆墨黑的,也不分什么昼夜黑白了,什么时候下去都是一样的。 “阿成,这次你可一定要带上我和鸟爷,万一这蛇妖从别的地方钻出来了呢。”朱国福自然是不放心让林成一个人下去,嚷嚷着一定要与林成同去。 说着,还从后头包裹里又掏出了两盏铜制的矿灯,和那地图一样,这也是他从那些废弃的木棚里翻找出来的。 这种矿灯叫作戴维灯,据说还是从英吉利传过来的,是那些个英国佬的发明。这种灯造型别致,灯上覆盖着一层铜丝网罩,可以放散灯焰四周的热量,以防热量过高而引发瓦斯爆炸。同时根据它的火焰变化,又可以大致估计矿道内气体的含毒量,倒是颇为的实用。 那鸟爷也是咕咕地叫唤了两声,表示要与林成二人同去。 二人一鸟整装待发,随后便进到了这暗无天日的矿道里去。 …… 夜幕降临。 今晚月黑风高,天上阴云笼罩,不见一颗星月。 营地周遭那些个废弃的木棚当中的一座,此时却隐隐有火光传来。 屋里头有两个人影正在那小声交谈着,不是那方脸保安队员和矮胖保安队员还能是谁。 那方脸保安队员一脸的忿忿之色,在那嘟嘟囔囔,咒骂个不停。 “真是倒了血霉,孙副官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平日里我们的孝敬他可还没吃,可今日居然还把我们兄弟俩派到这种鬼地方来了!” “这个杀干刀的狗东西!” “老子恨不得用皮鞭狠狠抽打他娘的!” 兴许是觉得方脸保安队员的动静有些过大了,这时,那矮胖保安队员连忙做了打住的手势,并小声说道: “好了,高明兄弟,少说两句,当心别把那妖物给招来了!” 谁料那方脸保安队员对此却显得有些不屑一顾: “你个没**儿的,可真胆小。” “放心吧,老子来之前就早已经打听好了,那妖物似乎只在矿洞里出没,我们营地这边离那矿井可有些距离,绝对安全!” “否则别说是这份吃皇粮的工作,就是再给老子十根金条,十个骚娘儿们,老子也无福消受,早早逃命去了!” 方脸保安队员打着包票,一副老子最聪明的模样,话语中对林成二人也是极尽刻薄。 “别忘了!那两个贪财的短命鬼可还在矿道里呢,真要有妖物出来,也活该是这二人最先倒霉!”. 第三百五十八章 消失的保安队员 听对方这么一说,那矮胖保安队员一颗悬着的心也总算放了下来,还颇有兴致地奉承了对方一番道: “高明兄弟,言之真他娘的有理!” “那孙副官狗屁都不是,要不是仗着他的胞姐是镇长大人的一房姨太,这位置哪轮得上他呀!” “要我说,这位置就应该由你高明兄弟来坐才是!” 矮胖保安队员继而又面露忧色道:“话说话来,如今距离他们下井已经快过去了两个时辰,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该不会已经……死在那里面了吧?” “要是他娘的,他们真死在里面了?我们又该如何是好?!” 那方脸保安队员被吹捧得有些飘飘然,他又继续指点江山道: “怕他娘个球儿!他二人死了才好!” “我们只需再等上一夜,到明天晌午若还是久久不见他们上来,我们只需打道回府即可。 “到时候就说他二人不听劝告,莽撞行事,以致于已惨死于那妖物腹中,而后再给那狗屁的孙副官使些钱财,定可保我二人安然无恙。” 矮胖保安队员一听,也觉得对方所言可行,不由再次溜须拍马起来。 “哈哈!高明兄弟果然高明!” “要我说,镇长他老人家的智谋都不如高明兄弟你哇……” “有朝一日,高明兄弟必定飞黄腾达,到时候可别忘了兄弟我哇!” 随后又是那方脸保安队员得意的笑声。 “哈哈哈……好说好说……” 二人又各自吹捧了一番,一通东拉西扯下来,夜已经很深了。 两个人都开始哈欠连天,困意袭来,两个人检查了一下门窗都已经上锁后,便先后入睡了过去。 凄冷的夜下,只剩下屋子中央的篝火,一直还在噼里啪啦的摇曳燃烧着。 夜半时分,原本熟睡中的矮胖保安队员突然被一阵腹痛给憋醒了。 暗淡的火光里,他睁开眼睛,捧着肚子朝窗外头看了看,此时破旧窗子外头的天地,乌漆嘛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在黑茫茫的夜色中,只有身边暗淡的篝火,带起唯一的光明。 “真他娘的倒霉,大晚上的居然闹肚子了!” 矮胖保安队员叫骂了两句,捂着翻江倒海的肚子,有些虚浮地站起身,脸上都已经急得冒出了冷汗。 照这番动静,要不去臭屁熏天地放肆发泄一番,这肚子怕是平静不下来了。 “早知道就不贪口舌之欲,去吃那乱七八糟的猪肚子了,真是他娘的倒霉,狗日的猪肉荣,竟敢拿这些东西坏我肚子,等明儿回去,看你爷爷我不一脚踹翻你的卤肉摊子!” 矮胖保安队员又是咒骂了几声,当看到外头浓重到化不开的夜色,他这心中不免有些发怵,他连忙叫唤了边上的方脸保安队员两声,想让他陪自己一块儿去。 “高明老哥,高明老哥!” “快醒醒!” 那方脸保安队员原本正坐着美梦,不曾想这时被吵醒了过来,立时怒上心头,叫骂道: “他奶奶的,我说矮冬瓜,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大半夜不睡觉,你炒老子干嘛?!” 矮胖保安队员捂着肚子,一脸抽搐之色道: “高明老哥,我……我肚子疼……想要拉屎!” “能不能劳您陪我一起去下,我很快就好。” “或者让我在屋子……” 方脸保安队员仍是火气不减,没等对方说话,便恶狠狠道: “他奶奶的,就你事多!” “拉屎就拉屎!你自个儿不会去吗?还要为这事搅老子美梦!” “老子可警告你!别想着拉在这屋子里头,老子可不要闻你他娘的臭气!” 矮胖保安队员原先确实存了在屋子内就地解决的心思,但遭了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后,也只得打消了这个心思。 他面露惧色道:“可是去外头,该不会遇到什么妖物吧?” “怕你娘个毛,真不中用!老子不是和你说过吗,这矿道外头绝对安全!” “你要实在害怕,就把门开着,在附近赶紧找个地儿解决下,而后马上滚回来!” 方脸保安队员觉得是又气又好笑,他随便给人家了个建议后,便懒得多说什么,旋即两眼一眯,自顾自管自己睡起了觉来。 “好……好吧” 矮胖保安队员觉着这倒也是个注意,这时又是一阵剧烈地腹痛传来,他再也坚持不住,连忙悉悉索索站起身,猫腰捧腹地开门走出了木棚。 外面乌漆嘛黑的,矮胖保安队员的身形也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脸保安队员迷迷糊糊中,只感觉门外冷风正呼呼地吹进屋内,让其身上都起了一层凉意。 “你这该死的矮冬瓜,回来了居然连门都不关!真是他娘的操蛋玩意儿!” “快点给老子把门关上!” 可是半天都等不到有人回应。 “狗娘养的,不会又睡着了吧!”方脸保安队员骂骂咧咧地坐起身来,他睁开惺忪的睡眼往屋内张望了一圈,却丝毫不见矮胖保安队员的影子。 “怎么回事儿?拉个屎居然到现在还没回来!” “矮冬瓜!你拉好了没?” “死哪儿去了!矮冬瓜!” 方脸保安队员向着门外叫喊了几声,依旧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应。 这时,冷风从门外头再次管涌进来,一下子让方脸保安队员清醒了不少。 “矮冬瓜……” 方脸保安队员心中已有了警觉,他一把抄起地上的三八大盖儿,将子弹推上了膛,而后一步一顾盼地小心翼翼地向门外挪去。 屋子外头黑蒙蒙的,一片死寂,唯有萧瑟的冷风不时从阴暗的角落里吹过,吹得有些老旧的木板子发出“咯吱咯吱”的怪响。 “矮冬瓜……矮冬瓜……” “你小子到底跑哪儿去啦!” 方脸保安队员壮着胆子喊了几声,结果自然是没有任何回应。 这时,左前方的一个木棚角落里却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虽然并不是很强烈,但是在这落针可闻的黑夜里,却是显得无比清晰。 方脸保安队员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试图又叫唤了一声道: “矮冬瓜,是你在那吗?” 没有半点回应,但那窸窸窣窣的声音依旧响个不停。. 第三百五十九章 妖物的来历 方脸保安队员忽地胆上心头,他咽了口唾沫,提着三八大盖就走了过去。 他边走边提着嗓子喊道:“要是你狗娘养的胆敢捉弄老子!老子定要你他娘的好看!” 那处角落里的动静也越来越大,听着就好像有人正在那边胡七八搞地翻找什么东西一样。 “他奶奶的,要是再不吭声,老子就要开枪了!打死你个王八蛋!”方脸保安队员恼羞成怒道。 “啪!”见还是没有人回答,方脸保安队员索性就是朝着那边放了一枪。 枪声一响,那处木棚角落里的动静忽而又静止了,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奶奶的,非要逼老子开枪!老子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王八蛋在作怪!” 这一枪下去,方脸保安队员的胆子也大了许多,他用枪托抵开附近的一些烂木板便走了进去。 在晦明晦暗的夜色中,方脸保安队员发现角落里有一条黑色的身影正匍匐在地上抽搐个不停。 越是靠近,越看着像个人影。 莫不是打着人了?! “矮冬瓜……是你吗?” 方脸保安队员心中一惊,他快步上前,不曾想却看到了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恐怖一幕。 只见那矮胖保安队员浑身是血地横躺在一块破木板上,双目暴凸,只剩下了眼白!与此同时,他的嘴巴竟张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形状,不断有血沫自他口中喷涌而出,他脸上的表情无比扭曲,仿佛在遭受着十分痛苦的折磨一般。 再往下瞧去,而他的整个身子竟不翼而飞,那残缺的上半身就仿佛跟羊癫疯发作似的,在那儿一个劲儿地抽搐着,连带着身下的模板窸窣作响! “矮……矮胖子……!” 方脸保安队员只感觉双腿发软,整颗心脏似乎就要从胸膛里跳将出来一般。 可这还不是最令人恐惧发狂的! 方脸保安队员清清楚楚地看到,血水就跟喷泉似的不断从自己同伴那断裂的上半身中流淌而出,而在那些血水当中,正有一条条蛇蟒般的物事在那蠕动不已,似乎正在贪婪地汲取这些血液。 “蛇……蛇……蛇妖!” “救……救命啊!” 方脸保安队员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吃人的妖物,他被吓得半死,哭丧着脸拔腿就跑,甚至连手中的枪都掉在了地上。 “救命……救命啊!救命!” 他刚转过身,还没跑上几步,便被一条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长条形的生物给缠住了脚踝,重心一个不稳下,便狠狠地摔砸到了地上。 不待他站起身来,这时,在那些个黑暗的角落里,又同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异响,只见密密麻麻的长条形生灵正从四面八方蜿蜒爬行而来,不断缠上了方脸保安队员的身子。 这时,头顶上的乌云撕裂,刚好漏出了一小个缺口,一缕诡异的月光不偏不倚地照射下来,将那些个长条形的生灵照得通亮。 这些个生物似蟒非蟒,大的足有水桶粗细,小的也有成年男子手臂那般大小,更可怕的是,在那些生物头部之下,竟还生有一张张锋利的口器! “我滴娘啊……!” 方脸保安队员满脸绝望,口中发出一声声歇斯底里的惨嚎…… …… 此时,在地下某条阴暗压抑的矿道之中,朱国福和林成二人依旧在苦苦搜寻着。 他们在地底下已经差不多钻爬搜寻了一个多时辰了,可却仍不见那妖物的丝毫踪迹,但手中戴维灯的燃料却都快燃尽了。 这地底下矿道纵横,就跟迷宫一样,饶是有着矿道图,朱国福都快分不清自己在哪条矿道中了。 林成倒是强识,并在每条必要的分叉口,都留下了特定的标记。 “阿成啊,这妖物到底躲藏在哪儿啊!?” “我们都下来老半天了,怎么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朱国福有些疲惫。 其肩上的鸟爷也是跟着咕咕地叫唤了几声,表示附和。 别说朱国福和鸟爷了,这么长时间下来连那妖物的影子都没见到,林成都有些怀疑了。 莫非是自己推测错了?那妖物根本就不在矿道之内!? 再过了有半刻钟的功夫,就在二人一鸟都心生退意,盘算着要不要就此返回的时候。 前方不远处的某条坑道之中,却突然传来了动静! 什么声音!?林成第一时间便听到了动静,旋即便警觉起来。 可下一瞬,那条通道中却突然涌出了数条墨绿色的蛇蟒状生灵,自地上蜿蜒匍匐而来,扭曲不已。 看到眼前这一幕,朱国福忍不住开口破骂道:“他奶奶的!好多蛇啊!” 鸟爷也是浑身黑毛炸裂,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 “终于来了!福叔你自己小心!”林成迅速结印,一把自身后取出了已然修复好的乾阳剑来。 当初在津水女子学堂与那白发老妪一战中此剑不幸被毁去,虽说事后林成又寻回来散落的铜钱,重铸了剑体,但经此一役,乾阳剑却已是被破了剑意,灵性大失,不堪所用了,林成只得将其供奉在天师神位前日夜进行温养,但效用也是甚微,按照这种修复速度,等此剑完全恢复威能,怕是要耗费去足足数十年的功夫。 要说此番乾阳剑能够得到修复,也是全靠了山魈临终前所赠的那枚双色圆珠,该珠不但蕴含了汹涌浑厚的阴阳之力,竟还携带着一股磅礴的剑意。双色圆珠内的阴阳秘力林成已另有妙用,但这股凌厉的剑意却被林成引导注入到了乾阳剑中,正好用来修复乾阳剑了。 如今看起来,此剑剑意磅礴,剑锋凌厉,威能似乎还要更甚往昔。 林成手掐剑诀,功力运转间,剑气苍茫,纵横飞舞,不断有墨绿色的汁液四处乱飞。 那些蛇蟒状的生灵极为诡异,纵使被剑气斩成了几截,却依旧有着极为顽强的生命力,仍旧在那蠕动挣扎不已。 “这对!这些根本就不是蛇妖,看着似乎倒像是某种植物的根茎。” 林成眸中紫光掠过,心底忽地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他看到这些生灵虽然长得和蛇蟒极为相似,却并无蛇信,而且当中有个别的几条,还生有锋锐的口器,不断有着酸臭的粘液自其内滴落而下,落在地上滋滋作响,似乎带有极强的腐蚀性。. 第三百六十章 遇危狐仙临 正思索间,他的眼角余光却又瞥见一条扭曲的黑影,从一处通道里头砖出,向着朱国福所在的位置激射而来。 “福叔小心!” 林成作势就要出手,原本立身在朱国福肩头的鸟爷也是展翅而上,欲要替朱国福解此危局。 “你们都住手,我自己来!让你们也瞧瞧你们朱福叔的厉害!” 朱国福其实也早有所警觉,只得他大喝一声,叫林成和鸟爷不要动手,而后自己右手瞬间弯曲成爪,在那黑影靠近的时候,就对着那东西就是狠狠一抓,黑芒闪过,那黑影也是应声落地,被抓成了四五段,墨绿色的汁液四溅,赫然也是一条根茎蛇蟒状的东西。 再看朱国福的右手,此时五个手指甲已然全部全成了灰黑之色,上面隐隐有寒芒掠过,看起来端得是锋利无比。 这便是具象神通,有的出马仙家为了能让门下的出马弟子有一定的自保之力,会赐予出马弟子部分自己的神通。这些神通大多与仙家自身的能力有关,而且随着出马仙家和出马弟子的道行不断精进,具象神通的威力也会越来越大的。 “嘿嘿,怎么样,还行吧。”朱国福吹了吹自己的右手,有些得意道。 “福叔!这里头的妖物恐怕不会这么简单。” “根本就不是外界所传的蛇妖!而是另有他物。” “那些个蛇蟒状的东西看着倒像是植物的根茎触手……” 林成的神色却是有些浓重,这时,他已经把注意力都放到了一些坑坑洼洼的小洞上,这都是那些触手蛇蟒状的东西受伤退走后所留下的。 朱国福浑身一哆嗦,跟着便提议道:“阿成,既是如此,那我们要不要先退出去……” “也好。” 林成点点头,两人一鸟随即按原路往回走,可还不待他们走出多远,四周却突然毫无征兆地一阵地动山摇,与此同时,两人紧接着听到,周遭的矿道之中,又兀地响起了一连串“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朝他们迅速接近。 林成心中一沉,脸色愈发凝重道:“看来这里面的东西是不会轻易放过我们了!” 两人一鸟提神戒备,神经紧绷,随时准备给那些东西以凌厉一击。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仿佛已经到了二人一鸟近前!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声音却蓦然一顿,如同人间蒸发一般,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林成当即脸色一变,沉声说道:“小心点!” 朱国福点点头,亦是满脸警惕之色。 下一瞬,异变突生! 只听得“嗖嗖”的破空声突然响起,而后便见两道黑影从某条矿道中猛地蹿出,直奔二人的面门而去! 林成目光如电,当即身子一绕,避过黑影,而后又反手那么一抓,将其中一道黑影牢牢握着在了手中,林成定睛一看,此番却是一条形同蟒蛇的棕褐色根须。这更加印证了他的心中所想。 可还不待林成多加思索,其身侧的某处洞壁“噗嗤”一声,却是两条棕色蟒须从地中蹿出,闪电般缠上了他的腰部。 一旁的朱国福也是同样的遭遇,被两条棕色的根须给缠上了身子。他忙将自己的具象神通运转到极致,不曾想这些棕色的根须比先前墨绿色的根须更加坚韧,他那锋利的爪子落在这些根须之上,并无法一击而断,只能在其上划出几道十几公分的口子,照如此看来,恐怕须得再往同一处攻击个三五次,将能将这些个根须给彻底斩断。 鸟爷倒是没被这些个根须给捆缚住,但此刻也是被追得四处胡乱飞窜。 而与此同时,二人脚下的地面也是突然崩裂,无数蛇蟒状的触手自地下冒出,缠绕住了二人的脚踝及腿部,并迅速捆绑而上,瞬间将二人都缠得严严实实,给裹成了两个椭圆形的球状体。 “给我滚!”林成怒喝一声,浑身尸化之力迸发,强大的气劲立时将包裹在外的那些个触手给炸了个稀碎,各式各样的碎块儿散落了一地。 他脱困而出的刹那,瞬间就想到了朱国福,而这时,包裹着朱国福的那个根茎球状体已然没入了地下,眼看着就要彻底消失不见! “福叔!!”林成紧跟而上,一面接连挥动手中乾阳剑,将向其缠来的根须一一逼退,但受此阻碍,此时再想营救出朱国福已经来不及了,林成当机立断,跟着跳了下去,并死死抓住了其中的一条根茎触手。 咕咕! 那鸟爷果然是好鸟一只,此时此刻,竟没有丢下朱国福和林成自个儿逃命,而是跟着林成一起进入了地洞之中。 这些个根茎触手在地下穿行极快,一路迅速下沉,也不知要将二人带到哪儿去。 再说身处球状体之内的朱国福,已然是被五花大绑,丝毫都动弹不得。眼见自己身处险境,他旋即毫不迟疑地就念叨起了出马神咒,这是前段日子那胡家老二托梦传给他的,说是只要一念咒语,便可与其产生某种特殊感应,从而能够让其借体降临神威的。 话虽如此,但究竟是否愿意临身相助,却还要看那胡家老二的心情。反正之前朱国福尝试了好几次,但仅有一次那狐仙是来了的,当然这也与朱国福异想天开地想要人仙家帮那些不着调的忙有关。 “仙气沉沉应乾坤,圣力合形照红尘,干里路途神相引,飞云走马降来临……” “弟子朱国福有请狐仙二爷上我身!上上上!” 好在这次那狐仙也感应到了朱国福的危险,待得咒语刚毕,便直接临身了。 朱国福只感觉自己的脑子出现了刹那的空白,片刻之后,自己的身体便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给操纵住了,开始不受自己控制了,不过朱国福的意识却还很清醒,这种感觉很是奇妙,就仿佛像是在看戏一般,只是那戏里的主角是自己的肉身,而看客则是自己的魂魄。 狐仙临身以后,朱国福无论是速度、力量、还是感知都有了爆发式地增长!. 第三百六十一章 地底森林与人面怪花 用一句话来形容,现在的朱国福已经不是以前的朱国福了!他浑身散发着异样的气息,其一对利爪无物不破,那些个根茎藤蔓哪里抵挡得住,不断被割裂。 不多久,围困着朱国福的球状体寸寸断裂开来,朱国福的身影一闪,便彻底脱困而出。 “福叔?” 林成一喜,但看到朱国福整个人的气质大变,就知道是那仙家上了朱国福的身了。 “嘿嘿,林小子,咱们又见面了。” “朱国福”怪声怪气地打了声招呼。先前它上朱国福身的时候,便与林成已经照过一次面了。 “晚辈见过大仙。”林成也是颇为恭敬地回了一礼,上朱国福身的这只狐大仙,脾气有点古怪,他也不想开罪对方,毕竟朱国福现在可是人家名义下的弟子,以后少不了要打交道的。 而这时,再观瞧周遭的环境,先前那些个根茎触手已经将二人带到了一处巨大的地下空间之中。 只见这处巨大洞穴的地面之上,赫然躺满了森然的白骨,放眼望去,灰灰白白的一大片,有各种野兽的,当然,还有人的。 而与那死气沉沉的白骨截然不同的是,此地居然生满了大量繁茂的草木植被,古藤老树,郁郁葱葱,放眼望去,竟覆盖了整个地下空间。很难想象,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之下居然还能有如此大的一片草木森林,且还如此繁盛,生机盎然,这显然极不寻常! “好浓郁的妖煞之气,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地底之下居然会有如此繁盛茂密的森林!” “朱国福”的眼中出现了一抹罕见的凝重之色。 “什么鬼地方?我也很想知道啊!” 林成苦笑,周遭妖煞之气极为浓郁,甚至都已经形成了丝丝缕缕的妖雾,惹得鸟爷也是咕咕叫个不停,十分不安。 可还不待两人一鸟多喘息片刻,周遭的密林之中,再次响起了一连串“窸窸窣窣”的声响,听那动静,这次声势异常浩大,似乎是有成干上百的蛇虫在地上爬行一般。 “不好!快跑!” 林成面色一变,紧接着,便见身后四面八方,从头至脚,钻出了无数道小儿手臂般粗细的各色根须,密密麻麻的几乎铺满了身后整个空间。 那场面,简直跟万蟒奔腾一般! 林成是撒腿就跑,哪敢有丝毫的耽搁。 “你大爷的!狐仙爷爷我今天就不应该同意那老小子的感召!” 面对如此场面,“朱国福”也是忍不住爆出一声粗口,而后跟着林成玩命狂奔起来。 林成看似疲于奔命,但他并不是漫无目的地乱窜,结合此前种种,他现在已经能够确定,这些个蛇蟒状的根须条茎生灵,应该只是某个草木类妖物的触手,他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如今之计,唯有找到那妖物的本体,一举将之斩灭,他二人一鸟才能全身而退的。 “鸟爷!拜托你了!那妖物势必就躲藏在这片巨大的地下空间之内,劳烦你去把它找出来,在空中给我们带路。” 那鸟爷果然是好鸟中的好鸟,当赏!如此危险的任务,它只是迟疑了片刻便答应了下来,而后展翅高飞,自那些个蛇蟒般的根须触手中不断穿梭,在空中给林成二人引起路来。 在折腾了一番后,那鸟爷显然是发现了什么,发出一声兴奋的啼鸣向林成传递消息,随后二人就在鸟爷的引领下,向着地下森林的某个方位疾行而去,看样子似乎是这片地下森林的中心区域。 一路上,二人一鸟那是各显神通,终是在无数根须触手的绞杀下,成功抵达了中心区域的外沿,这中心区域竟是一个巨大的天坑盆地,而那妖物的本体似乎就藏身于此。 那是什么? 和鸟爷一样,林成二人也都是眼力惊人,在黑暗中视物那是丝毫无阻,他二人远远地就瞧见了一株足有七八丈之高的巨大植物,立身在这暗无天日的空间中央。 “看来那就是妖物的本体无疑了!?” 林成这下子终于可以肯定了。 “朱国福”也是点了点头:“不错,此地的妖煞之气确实比其他地方都要浓郁得多!” “可以了,鸟爷,辛苦你了,你快回来吧。” 林成连忙招呼鸟爷到其袖袍之中休憩一二,既然那妖物已经找到,接下来就看他和“朱国福”的了。 这一路上上来,为了给二人带路,鸟爷也遭受了不少袭击,甚至一只翅膀都已经受了伤,它是强撑着伤痛到此的,显然伤了不小的元气,故而一到林成的袖袍之内,便陷入了昏睡的状态。 林成连忙查探了一番,确认鸟爷没有大碍后,这才放心了下来。 而这时,身后却依旧不断有动静传来,显然追兵未止,那些个根须藤蔓状的触手就犹如跗骨之俎一般,怎么甩也甩之不掉! 二人的身形丝毫未顿,果断向着天坑盆地而去。 天这坑盆地与外沿之间,上下足足有十数丈的落差,好在周遭有不少植物的根茎发达异常,不仅暴露在外,还如同虬龙一般一直贯穿蔓延到了天坑盆地之内,依着这些个根茎,二人身形只是几个闪动,便已安然进入了天坑盆地之内。 以他二人的遁速,不多时,便已到了那株巨大的植物近前。 “我去!这是什么妖物?!” 在看清这妖物长相的刹那,林成不禁面露震撼之色。 这株植物长相十分奇特,它没有叶子,浑身都是根茎藤蔓,但在其顶端却生着一个约莫十尺见方的巨大包囊,而这时,似乎是感应到了二人的到来,那包囊竟然缓缓张了开来,露出了数片猩红的肉质花瓣,更让人不寒而栗的是,那花瓣上居然如同昆虫的口器一般,长满了寒光闪闪的利齿。 “叭嗒”一声。 一具白骨被粘液包裹着,自其中掉落了下来,散发出一股奇特的恶臭。 而在这些花瓣的末梢中心还有一物,却不是想象中的花蕊,竟然是一张巨大的美女人脸,这张美女人脸并非血肉之物,而是由无数细小的脉络纹路,相互聚集在一起浑然天成的,但是从外表看上去,栩栩如生,与那活人的脸简直一般无二。 “咦?这莫非是……那传说中早已经绝迹的嗜血妖罗!?”. 第三百六十二章 嗜血妖罗 “朱国福”似乎认出了眼前这怪花的来历,眸中不禁多出了一丝异样的光彩。 “嗜血妖罗?这是何种妖物?!” 林成闻言心中一动,这也是他第一次听到这种妖物的名字,此前他从未在任何典籍上见过关于此妖物的记载,不由好奇的很。 “朱国福”舔了舔舌头,眼露精芒道:“嘿嘿,这可是一场不小的造化,不过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若是一会儿能斩灭了它,我再将详细情况告诉你小子。” “不过我可以事先告诉你小子,若是能寻得此妖物身上的某件宝贝,对你我来说都会是不小的机缘。既然你我有幸能得遇此妖物,那就一定不能错过了!” 见对方一脸郑重之色,林成知道现在不是过多询问的时候,旋即便点了点头,而后低喝一声,身上紫光一闪,避过了来自身后两条根须的袭击。 这处天坑盆地乃是嗜血妖罗的老巢,别看它是草木类的精怪,却已有着不弱的意识,它早已感受到林成等人的气息非凡,比它漫长岁月以来,吞噬过的其他普通血食要强上百倍!本能告诉它,只要吞噬了这两人,它的修为肯定会突飞猛进!达到一个全新的层次! 哪怕晓得眼前这二人不好对付,但那种发自本能的诱惑却是它根本无法抗拒的! 它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吞噬掉眼前两人! “噗嗤!噗嗤!噗嗤!……” 深扎在大地之下的根茎纷纷犹如蟒蛇出洞一般,纷纷破土而出,藤蔓根须密密麻麻,数不胜数,简直遮天蔽日,要将林成二人的所有后路给悉数封死! 而这些个藤蔓根须当中,还有相当一部分都生有裂口利齿的吸盘。 这些个藤蔓根须每一次抽动,整个大地就是一阵剧烈的抖动,地面上更是出现一道道恐怖的裂痕。如同蛛网一般,疯狂地向着四周扩散开来。 林成二人自然不敢大意,面露忌惮之色,催动身法在有限的空间内不停避闪着。 如此僵持了片刻,下一瞬,原先还显得游刃有余的“朱国福”却突然身形一顿,似乎力有所竭,不慎被几条根须藤蔓给捆缚住了手脚,周遭那些个根须藤蔓瞬间一涌而上,如潮水般将“朱国福”给完全吞没了。 然而还不待他脱困,紧跟着,那根须一端却又突然涌来一股巨大的拉力,“朱国福”还未来得及挣扎,便身子一紧,便被嗜血妖罗给拉扯了过去。 林成见情形危急,急忙提剑相助,怎奈那些个根须藤蔓数量实在太多,根本斩之不尽!在心存顾忌,未曾发挥全力的情况下,他一时间也是难以最快近到“朱国福”身前。 而这时,那数片肉质花瓣却蓦然绷直,满是粘液的巨大包囊一头咬下,彻底将“朱国福”给吞入其中。 从“朱国福”突然被缚到其被吞入包囊之中,前后不过两三个呼吸的功夫。 “福叔!!”林成脸上急色一闪,也顾不得是否会暴露身份了,当即飞身而上,尸化之力毫无保留地迸发运转,在尸化之力灌输下,其手中的长剑立时威能暴涨,变得强横无匹起来。 “给我死!” 林成暴喝一声,继而将手中长剑直直地刺入了那包囊的下方,一直没到了剑柄处方才停下。 这嗜血妖罗如若有着痛觉一般,吃痛之下,疯狂扭动着身躯,发出了一连串如同哈气般的怪异嘶吼,很难想象一朵妖花居然能发出如此怪异的嘶鸣声,但随之而来的,整个大地又是一阵剧烈的颤动! 与此同时,数不尽的根须往其中交错相缠,如化作了几道巨大的长鞭,气势汹汹地向着林成狠狠抽来。 面对如此凌厉的攻击,林成却是丝毫未退,只见他眼中寒光一闪,单手一提剑柄,将长剑猛然从中抽出,而后再次狠狠地刺了进去。 这一耽搁,那嗜血妖罗的攻击也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上,林成直觉一股巨力涌来,而后整个身子便不受控制地抛飞了出去好远,好在如今他尸化后,体魄强大非凡,硬生生抗挡住了这一击后,居然没有什么大碍! 不过匆忙之下,那乾阳剑亦是留在了那怪花的躯体之上,尚未来得及拔出。 而这时,那包囊上却忽地有异物凸起,并左右鼓动不已,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里头钻爬出来,搅得那利齿怪花痛感更甚,下一瞬那利齿怪兽再也遭受不住,如同打了恶心一般,一阵莫名的抽搐,数片肉质花瓣又重新打开,而后吐出了一道被粘液包裹着的身影。 不是被狐狸精上着身的“朱国福”还能有谁。 “哈哈,果然如此,林小子,这妖物的弱点就在那花芯正中的人脸之处!” “朱国福”方才以身犯险,原来就是为了试探心中所想,好找出这妖物的弱点所在。 “小子,一会儿本仙家施法缠住它,你可要抓住机会,好给予它致命一击。” 说罢,“朱国福”不待林成答应,便又向着这嗜血妖罗的包囊所在激射了过去。 那嗜血妖罗先前已经吃过一个不小的亏了,现在更是不会轻易再让他两人接近,还不等“朱国福”靠近多少,那数不尽的根须已经朝他狠狠地抽打了过来。 “朱国福”面色不变,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寒光,在那些个根须即将临身的刹那,其身后兀地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狐狸法相,浑身雪白且生有三尾,而这法相的双眸居然是银色的。 “给我定!” “朱国福”大喝一声,狐狸法相的身后的三条巨尾骤然绷紧,立时间,一股无形的波动以其为中心散发而开! 即将落在其身上的那些个藤蔓根须居然生生停滞住了!凝固在了半空之中! 不单如此,波动拂过!那嗜血妖罗的本体及其所有可见的根须藤蔓,动作竟变得异常缓慢起来,周遭的时间竟好似被放缓了一般! “林小子!” “就是现在!我可坚持不住太久的!” “朱国福”眼神一凝,大吼一声!整个人面色潮红,身躯亦不住地颤抖着,看上去十分吃力! 从那三尾狐狸法相突然出现,到其施展神通法术禁锢嗜血妖罗的动作,前后不到一个呼吸的功夫。. 第三百六十三章 血元果 “好强大的神魂之力!居然能干扰对方的行动到如此程度!” 有道行的狐狸精怪这些年他也不是没有遇到过,但是与眼前这只三尾狐狸的神通术法相比,那简直就是差得远了。 林成暗赞了一声,整个身子却已如离弦之箭般爆射而出。 那嗜血妖罗此刻行动变得异常缓慢,又如何能阻止林成。仅一个呼吸的功夫,林成的身影便已出现在了巨大的包囊前头,并顺势抽出了插在包囊中的乾阳剑来。 林成催动剑诀,手中的乾阳剑寒光熠熠,通体如同黄蜂震翅般嗡鸣颤动起来! “天地同玄,其罪消愆,為我執劍,精怪亡形!急急如律令,敕!” 林成身化剑影,径自没入了那半开半合的包囊之中,手中的长剑直刺最中心的那张美女人脸而去。 那张美女人脸似有所感,露出了一丝拟人化的惊惧之色,并张口吐出了数团充满腐蚀性的酸臭液体来。 对此,林成仿若未见,手中剑意大盛,同一时间,他的眸中瞬间为紫芒所充斥,只见他一手紧握剑柄,一手凝掌狠狠拍击在了剑柄之上。 一股强烈的真阳之气爆发,将那迎面而来的数团腥臭液体悉数蒸干! 做完这一切后,剑势丝毫未止,迅若游龙。 “噗”的一声! 乾阳剑狠狠地刺在了美女人脸上,碧绿色的腥臭液体四处喷溅。 那嗜血妖罗顿时如遭电击!发出了阵阵嘶鸣惨嚎,其整个身子更是出现了刹那的停滞,似乎遭受了极大的重创,但随后便是彻底发狂起来! 偏偏在这个时候,“朱国福”再也坚持不住消耗,“哇”的一声,忍不住吐出了一口鲜血,身后的三尾狐狸法相旋即溃散,其整个人顿时变得面若金纸,庞大的神魂之力也随之如潮水般退去。 嘶! 趁着这个机会,怪花低吼一声,全身根茎猛然收缩,将自身包裹成了一个蚕茧状树笼,而后如同蚯蚓地龙般,不断往地面钻去,惹得洞穴地面一阵震荡。 “不好!它要逃走!” “朱国福”看到这一幕,顿时有些惊怒地大叫道,心中也是一急,此刻林成可仍在这株怪花体内的。他急忙将手中法诀一掐,欲要出手阻拦。 可就在这时,其身下地面上却响起了一连串的破空声,只见数不尽的根须如同利箭一般,从地上接连爆射而出,再次朝着他席卷了过来。 那些根须来势汹涌,朱国福不得不施法阻挡。可等其破开这些根须再出手阻止的话,肯定已是来不及了!念及此处,他不禁心急起来,不由得就要加强出手的威势。 可他稍一加大真力运转,浑身却突然气势一弱,整个人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 原来方才那术法虽然神妙非凡,可消耗也实在巨大,如今伤及了元气,短时间内他根本已无力阻止了! 而此时,那株嗜血妖罗的大半身子都已经没入了地下,而剩下的那一小截身子仍在以奇快的速度下沉。 “该死!” 就在朱国福眼睁睁看着那嗜血妖罗即将遁逃而去时,怪花所化的蚕茧状树笼内,却突然升起了阵阵白烟,那些组成树笼的根须一阵疯狂扭曲,纷纷无力地垂落下来,与此同时,只见一道人影自顶部一冲而出。 “给我起!” 林成仿若盖世仙神,双手扯住了嗜血妖罗的一条粗壮根茎,而后猛地发力提拉,竟硬生生又将嗜血妖罗不见的大半个身子,从地底下给扯了出来! 与此同时,道道紫色芒气被林成催生而出,被其刻意灌注到了嗜血妖罗体内,那道道紫色芒气,韧性十足且带有强大的腐蚀之力,如同摧枯拉朽一般,将嗜血妖罗的生机一一摧毁。 那嗜血妖罗一阵无力扭曲,根须漫天乱舞,一时间,洞中碎石滚落,地动山摇,但没过多久,它的动静便小了下去,并最终变得一动不动了。 林成的紫色芒气仍萦绕不去,他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待得确定那怪花再也没了动静之后,这才轻吐了一口浊气,眼中紫芒缓缓散去。 “林小子!还算不错!” 眼见此景,“朱国福”又惊又喜,眉宇中不禁闪过一丝异色。 “你没事儿吧?” “放心吧,我没事。”林成摇了摇头,神色一松道。 “朱国福”又仔细打量了林成一番,惊诧道:“林小子,我怎么有些看不透你!” “方才从你身上我竟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 林成却是莞尔一笑,打了个哈哈道:“大仙说笑了,晚辈这点微末道行,又如何能与大仙您相提并论呢!今后可还要靠大仙您费心照顾晚辈一二!” 如今这世道太乱,他心难测,为了以防万一,林成是不会轻易暴露自己身份的。 “朱国福”眼神微动,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却也心知不好再问,于是便当即点了点头道:“嗯,你小子倒也谦逊,看在这嗜血妖罗是你斩杀的份上,那造化便也算你一份。” “朱国福”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说罢,便见其身形如电,迫不及待地激射而出,对着那嗜血妖罗的躯体一阵捣鼓,并钻入了那巨大包囊的底下某处。 林成颇为好奇地看着这一切,不多时,便见“朱国福”又自其中蹿出,出现在了他眼前,而此时在其手中,已然多出了三个散发着蒙蒙红光的果子。 这三个果子足有拳头大小,形似朱果,通体犹如红宝石一般晶莹剔透,林成略一感应,便从其中感受到了充足的血气,眼中不由闪过一抹惊诧之色。 林成亦是神色一动,轻叹道:“好浓郁的生机!这是什么果子?” 得了这三颗果子后,“朱国福”斜咧着嘴,似乎心情大好。 “这便是血元果,乃是这嗜血妖罗汲取生灵血精凝结而成,别看只有三颗果子,但其中任何一颗所蕴含的血气却都是尔等所无法想象的,要晓得这嗜血妖罗只有在拥有足够生机的前提下,每百年才会结出一颗血元果,珍贵程度可想而知,此番能一次得到三颗血元果,简直是天大的机缘!”. 第三百六十四章 分果 林成心中一动,问道:“就不知这血元果有何妙用?莫非是拿来增强人气血之用的?” 闻言,“朱国福”却是嗤笑一声道:“哼,你小子真是不识货,若是这血元果只有这点效用,就不会有这般珍贵了。实话和你说了吧,这血元果若是常人服食了,不仅能增强人的血气,还能包治百病,增添人的生机寿元,若是修道之人服食了,还能增加自身的修为,省却十数年苦修之功的。” “增添寿元,还能省却十数年的苦修之功!”林成心中大动,前者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后者正是他目前所亟需的。 虽说如今他的修为已是不凡,但现如今世道大乱,妖邪鬼魅的力量十分强大,不论是自己的师傅林天法,还是于自己有恩的山魈先后身陨,已让他感受到了自身的渺小与无力,他极度渴望变得更强!只有这样,他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才能有斩尽天下邪魅的资本,还世间一个朗朗乾坤! 看着林成火热的眼神,“朱国福”又是歪着嘴笑道: “这三枚血元果本仙家已做了安排。” “本大仙向来行事公平,既然你小子出力不少,这血元果便分予你一枚。” “至于剩下的两枚嘛……” 林成眉头微皱:“剩下的两枚如何?” “朱国福”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面露真诚之色道:“咱们论功行善,林小子你看啊,方才若不是本仙家我不惜以身犯险,你焉能得知此妖物的要害所在?若不是我不惜耗费真元,牵扯住那嗜血妖罗,你焉能斩杀掉此妖物?若不是我无私分配,你又焉能得到血元果这种奇物?” “所以于情于理,这剩下的两枚血元果都应该属于本仙家,林小子,你说是也不是!” 谁知林成闻言,却是哈哈大笑: “大仙呐,照您这么说,合着这两枚血元果给你,都算是委屈你了。” “应该三枚全都给你才是!” “朱国福”也是贱贱一笑道:“那倒不必,本仙家行事向来公平。” “行事公平?大仙,我觉得咱们很有必要再商谈一下。” “福叔既然做了您的出马弟子,在此战中又是出力,又是出身体的,怎么着他也应该有着一份吧。还有鸟爷,若是没有它带我们寻找嗜血妖罗的本体,没准我们现在都还无法脱身。” 林成说的是风轻云淡,可身上的气息却随着他的笑容愈发地深邃起来。 看着气息深不可测的林成,“朱国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连道:“罢了,罢了,林小子,本仙家也不是小气之辈,我就留下一枚血元果,另一枚就赠与他二者,权当是他二者的机缘吧。” “本仙家再提醒你们一句,血元果摘取下以后,最好的三日内将其吞服,否则功效就要大减的。” 一番讨价还价下来,朱国福和鸟爷终是各分得了半枚。 看着这狐狸精答应得如此爽快,林成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林成思索无果,便转移了关注点,兴许是处于好奇,他没来由地问了一句。 “这血元果,若是一次性服食两枚以上,会是怎样?” “朱国福”忍不住嗤笑道: “两枚?笑话,能得到一枚便已是天大的机缘了!” “再说了就是一枚,那庞大的气血之力,也足够尔等炼化许久了。” 谁知林成的好奇心正盛,竟又突发奇想地来了这么一句。 “我说大仙,既然您是借体降临,那这枚血元果你又该如何带走呢?” “朱国福”一听,还以为林成有啥子想法,顿时就急眼了。 “臭小子,别想打我这枚血元果的主意,怎么带走那是本仙家的事,其他的则不劳你操心了!” 林成目露真诚之色:“大仙您误会了,我只是问问。” 见林成这副表情,“朱国福”心中更慌,急忙就要开溜。 “林小子,本仙家剩下的时间可不多了,我先走一步。你不用送了!” 说罢,“朱国福”还特意使出了遁术,一溜烟跑没影了。 林成有些无言。 “这……我真的只是问问啊!” 某条黑魆魆的矿道之内,“朱国福”正来回跳跃,急速而行。 “这小子,居然问出这些问题!” “莫非是发现什么了?” “不应该啊!我已经以秘法隔绝掉气息了呀。” “朱国福”带着一脸狐疑之色,手中光芒闪过,便多出了一枚散发着蒙蒙红光的果子来,竟又是一枚血元果。 算上原本分给他的那枚,其此刻手上已有了两枚血元果之多。 原来这嗜血妖罗体内不止三枚血元果,而是有着四枚,趁着去嗜血妖罗体内取宝的先机,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先偷偷独吞了一枚,果然是成了精的狐狸,老奸巨猾啊! 看到这两枚血元果,“朱国福”不禁松了口气,开始喃喃自语起来。 “呼,还好本仙家溜得快,否则再待下去,可能真要被那臭小子发现了!” “好东西,一定给老大也带一枚尝尝。” “大哥所言果然不错,选择这个人做出马弟子,福缘果然深厚。” …… 地底天坑内。 等“朱国福”走后,林成思虑片刻,决定还是就在此处服用血元果。 他寻了处隐蔽的地方,在周遭设下几个简易的阵法后,便盘膝坐下,取出了属于自己的那枚血元果来。 望着眼前这枚血蒙蒙的果子,林成只感觉自己浑身燥热,体内的渴望之意更甚,竟隐隐有了几分鲜血束缚发作时的迹象,这也是他迫不及待就要服用此果的缘由之一。 这时,鸟爷也已经从昏睡中醒转了过来,钻出了林成的袖袍。 “咕咕咕!” 望着林成手中的这枚血元果,鸟爷也是满眼的渴望希冀之色。它虽不知道这是什么果子,却也晓得这肯定是宝贝。 “不用羡慕,鸟爷,这自然也有你的份。” “等我先服用此果,看看效用如何。” “你先替我护法一二。” 在林成的吩咐下,鸟爷径自飞到了一旁的某棵植物上,静静为林成护起法来。. 第三百六十五章 修为齐大涨 一切准备妥当,林成就跟吃桃子似的,一口咬掉半枚血元果,此果入口即化,化作了神津仙汁,林成满嘴馥郁芬芳,感觉浑身的血液流动都莫名加快起来,甚至体表也有点点光屑溢漾而出,与此同时,他的体内也凭空多出了一股庞大的生命精气来。 不过那剩下的一半血元果则在向外不断溢散着生命精气,连带着周遭也是生机盎然,精气携带着香气顿时弥漫开来,附近整片区域都是一片清香。 林成哪里舍得浪费,急忙将剩下的半个血元果也送入了嘴里,而后便当即闭目运功,炼化起此这股药力来。 远远地看去,林成整个人一动不动,就如同石化了一般,周身有一道道细小的霞光在流转着,整个人的气息忽强忽弱,脸色也是红白交替,忽而面色如血,忽而又是面寒如爽。 林成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在那股精气的冲刷下,自己的血管膨胀,浑身的血液在隆隆作响,像是滚滚长河在奔腾,有一股强大的生命精气在他的体内流转,不断冲刷着他的血肉之躯,一时间,他的肌肤如同烧红的烙铁一般,滚烫无比!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股子精气渐渐被尸珠吸收,林成体内的动静才渐渐平息下来,他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呼吸渐渐悠长,脉象也平稳了下来,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强大了很多。 “不错,那狐狸大仙倒是没有诓我,这枚血元果,的确省却了我十数年苦修之功……” 林成喃喃,感受到自己实力飞涨,他有不禁些兴奋,而且与此同时,他心头竟也隐隐有种灵兆预感,只要再完全吸收掉双色圆珠内的阴阳之力,恐怕他的僵尸之体将会再上一个层次。 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当初山魈赠送给他的那枚双色圆珠,其内蕴含着的汹涌澎湃的阴阳之力,竟恰好能被他体内的尸珠给吸收掉,这些个时日以来,有了这源源不断的阴阳之力的滋补,林成体内的尸珠已然较从前又壮大了几分,变得浑圆如玉,内蕴海量精气。 …… 等林成和鸟爷自矿道内出来,外头已是晌午了。 一出矿洞,便遇到了守在一旁,一脸急色的朱国福,而这时,那临身的狐狸精早已经没影了,将他独自一人给丢在了这里。 “阿成,你们可算出来了!你们再不出来,我都要再下去一趟找你们了!” “你们到底在下面干嘛了!” 朱国福大声抱怨,其实他被出马仙借体之后,本身是没有多大意识的,只是有些模糊的印象。 “福叔,我这不是除妖的时候受了点伤嘛,所以在下面运功调息了会儿……”林成有些过意不去,赶忙编纂了个理由。 “受伤?阿成你没事儿吧,快让我看看伤哪儿了!”朱国福一听却是有些急了,连忙上来扯住了林成的胳膊,又是问这又是问那的,满脸的关切之色。 “好了,福叔,我已经没事儿了!” “对了,那两个保安队员呢?” 林成更加过意不去,赶忙岔开了话题。 “别说了,他二人早已是死于那妖物手中啦。”朱国福无奈摇了摇头道,他恢复清醒之后,发现没看到那两个保安队员的身影,便在四周转了转,他起先还以为两人是胆小跑路了,不曾想很快便在一间充满浓烈血腥气的木棚内,发现了两具死相凄惨的男尸。 “好吧。”林成点了点头,既然如今妖物已除,那也算是为那两个保安队员给报了仇了。 “对了,趁着此地没有其他活人,福叔,这枚血元果你和鸟爷一人一半,各自服下吧。” 林成将剩下的那枚血元果取出,他已经身先试药,半枚血元果的药力正好供一人一鸟服用,不至于药性过强而产生危险的。 “阿成,这是啥果子!看着红彤彤的,竟有一股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的冲动。” 朱国福大为好奇,也不知是否是那狐仙特意而为,此时朱国福对这枚果子,却是半点印象也没有了。 林成只得又将那狐仙先前所言说与一人一鸟听了,一人一鸟听罢,方知眼前这枚果子如此珍贵。 “喏,赶紧服用吧,不要浪费了药性。”林成出手将血元果均匀地一分为二,递到了鸟爷和福叔眼前。 “阿成,如此珍贵的宝贝,还是你自己……”朱国福心系着林成,还想再说些什么。 这时,鸟爷却已经迫不及待,施展了术法神通,一张鸟喙突然变得奇大无比,一口就将半枚血元果给吞了下去,并还贪得无厌地想要将朱国福的那半枚也给一并吞吃掉了。 “好哇,你……”朱国福心中大骂,急忙将剩下的半枚血元果塞进了自己嘴里。 待得血元果化开,药力发作,一人一鸟周遭也是精气氤氲,变得异彩纷呈起来。 “他娘的!好热啊,我怎么感觉整个身子都像着火了一样!”朱国福的整个身子都变得通红,双目更是如同喷火一般。 再看鸟爷,浑身根根鸟毛炸裂倒竖,就像被雷劈给过了一样。 一人一鸟折腾叫嚷了一番后,便各自进入了入定状态,炼化起体内的药力来,与此同时,这一人一鸟身上的气息也是在逐步增强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二者身上的气息渐渐恢复了平稳。 “阿成啊,我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啊!”朱国福率先睁开眼来,但见其目光如电,面色红润,显然修为大进,受益匪浅。 他从地上一跃而起,对着空气挥了几拳,又试着舒展了一番筋骨,只感觉自己浑身精力充沛,状态从未有过的好。 “咕咕!咕咕!” 鸟爷轻扇翅膀,整个鸟身顿时化作了一支黑色的离弦箭影,窜上了高天,它发出阵阵兴奋的啼鸣,在空中窜来窜去,自由翱翔,好不快活!林成注意到,这黑鸟此番不单速度变得更快,其尾巴上的翎羽也是愈发得璀璨了,看样子,同样是获得了莫大的好处。 二人一鸟根本没想到此趟煤矿除妖之行竟能获得如此大的收获,如今此地事了,他们自是满脸喜气地踏上了归程。 ……. 第三百六十六章 暗怀鬼胎 …… 黑金镇镇长办公室内,那张镇长正满脸愁色地倚靠在自己办公椅上,眉头紧锁着,眼前的茶水早已凉透,却未曾喝过一口。 已经一天一夜过去了,夹皮沟煤矿那到现在还是没有半点消息,也不知那影响其仕途的妖物是否已经被除掉了,他心中焦急,已经坐不住让孙副官差人去打探消息了。 约莫又过了一刻半钟,孙副官急急忙忙地闯入了办公室,却是一副气喘吁吁,话都说不清的样子。 “报……报告……” 张镇长的面色变得有些难看:“怎么了?有事慢慢说,像什么样子!” 孙副官赶忙深吸了两口粗气,平复了下气息,而后立正汇报道:“镇长大人,他们……他们回来了!” 张镇长眼珠子一瞪:“说重点,那妖物除掉了没有!?” 孙副官连忙点头:“除掉了!除掉了!属下已经派人去查验了。” “好好好!”张镇长一听,连道三个好字,立时精神一震地从坐了起来。 他又咧嘴笑骂了一声道:“你娘的,怎么不早说!” 孙副官点头哈腰,贴着笑脸道:“镇长大人,我这不是一听到消息,就立马赶来向您报告了嘛!” 张镇长又问:“他们人呢?现在何处?” 孙副官连道:“刚才就已经进了城门口了,估计这会儿也差不多要到政府门口了。” 张镇长沉吟了片刻道:“这样,你赶紧差人通知下去,就说本镇长要举办一个庆功大会,来欢迎我们的除妖英雄。” “对了,给老子多准备几门礼炮!” “一定要搞得特别隆重!最好要让镇上的百姓全部知道!” 孙副官虽然听得是一头雾水,但脑瓜子也是灵活的很,他晓得自家镇长八成又是有什么歪点子了。别看这老小子平日里看起来威严正派,私底下却是骄奢淫逸,一肚子坏水。 “收到!镇长大人放心,属下这就去办!”孙副官急忙立正行了个礼。 “镇长大人,属下还有一个疑惑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镇长没好气道:“有屁快放!” 孙副官压低了声音道:“镇长大人,那一干大洋的赏金,我们还给不给?!” 张镇长大有深意地一笑道:“给!当然要给!而且要重重有赏,告诉单位库房,让他把那赏金给我加倍!” “啊?还加倍?那可是整整二干块大洋啊!”这下子,孙副官却是彻底地不解了。 “嘿嘿,你小子可得学着点。” “等庆功大会结束以后,你先派人远远地跟着那二人,等这二人出了城去,再联系黑老三让他出来活动活动……” 说到这里,张镇长还特意伸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目中凶光毕露。 “可他二人手段不弱,而且肯定还会什么法术,黑老三能对付吗?”孙副官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但还是觉得有些冒险。 张镇长却是阴阴一笑,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 “哼,身手再好,但也是血肉之躯,你把我从洋人手里重金购置的那通大杀器交给黑老三。” “原本这东西是想留着,等到万不得已时用来对付那妖物的,不过既然现在那妖物已经被他二人除掉了,这通大杀器就权当是报恩,用来对付他二人好了!” “镇长大人果然高明!属下对您的崇仰之情就有如那江水滔滔不绝……”孙副官听罢也是觉得大为可行,顺便又借题发挥了一下自己溜须拍马的强项,毕竟那宗大杀器的威力他可是亲眼见识过的,可谓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还不快去。”张镇长已经忍不住有些跃跃欲试了。 “嗳嗳。”见状,孙副官连忙点头哈腰地退了下去。 张镇长站起身来,对着镜子整理了下衣襟,面容,而后这才心情大好地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出了屋子,如故友般嘘寒问暖,十分热情地迎接起林成二人来。 张镇长还有意无意,旁敲侧击地问起了二人一些除妖的经过。 林成二人只当是对方在谨慎求证,亦或是出于好奇,便也没大放在心上,反将那早已准备好的部分妖物残躯路给张镇长看了。 张镇长一听,满脸的好奇之色:“二位高人,请一定要予我细说一番呐……” …… 能在张镇长的身边做事,这孙副官的办事能力自然不是盖的,在其安排调度下,很快一场声势浩大的除妖庆功大会便在镇子西街的场地上开展了起来,并聚集了很多围观的民众。 林成本意是不想如此折腾的,直接拿钱走人,但是经不住那张镇长能说会道,并以安抚民心的幌子,将他二人给诓骗了过来。 几声礼包鸣响之后,孙副官轻描淡写地介绍了几句,而后便是授奖仪式。林成不喜这些,便喊了朱国福上去领奖。 朱国福胸前顶着个大红花,临了才知道赏金莫名其妙翻了一倍,足足有两干个现大洋,顿时又惊又喜,连忙将目光看向了林成。 “奖金居然足足翻了一倍,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林成可不相信天上会有突然掉馅饼的好事,难道说这张镇长觉得二人捉妖有功,所以想多给一些?可这未免也太大方了些,毕竟两干大洋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他用眼神示意朱国福静观其变,先看看再说。 整个颁奖的过程很短暂,似乎只是走了一个过场,而紧跟着,张镇长就开始自顾自地发表讲话。 “亲爱的各位父老乡亲,兄弟姐妹,相信在场的诸位都认识鄙人。自鄙人担任咱们黑金镇镇长以来,一直夙兴夜寐,勤勤恳恳,唯恐做的不够到位,而叫乡亲们心寒。” “可是上个月,我们镇上最重要的煤矿区竟闹起了妖怪,还害得数位乡亲因此丢了性命,实在是鄙人之过啊……” 这张镇长口才极好,一边讲一边接着编,说到感人处,竟连自己的眼眶都湿润了。 这可把黑金镇的这帮老百姓给感动坏了。 “这张镇长可真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呐!” “是啊是啊,是咱们黑金镇的贵人,真正的父母官啊!” “张镇长是老头子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的官员,希望他能长命百岁,日后官越做越大!” …… 老百姓你一言,我一语,不吝赞美,庆功大会简直开成了人家张镇长的歌功大会。 第三百六十七章 独眼黑老三 “乡亲们呐……” “我的好乡亲们呐……” “张某人一定会好好报答你们的……” 张镇长目光含泪,看似大为感动,可心底却已经在偷着发笑了。 他之所以如此大张旗鼓的搞什么庆功大会,其实就是为了给镇上这些愚民看的,目的就是为了通告乡里,好让乡里面的百姓都知道,夹皮沟煤矿的妖物已经被除掉了,大家可以安心了,是他这个爱民如子的张镇长体恤百姓,花了整整两干大洋才解决了此事,百姓应该对他歌功颂德,便是万家生佛,他自诩也担受得起。至于那二干块大洋的除妖报酬,那自然是公费支出,统一由镇上的库房进行支付。 当然,虽说是公家的钱财,但数目也足以让其眼红,他自不会眼睁睁看人从他手中拿走这么多白花花的大洋,最多只是暂时保管一下罢了,之后交由那天杀的黑老三操作一番,便能巧妙地塞进自家腰包。 这种事他不止做过一次了,早已是轻车熟路了。一想到林成和朱国福二人不但替其解决了影响其仕途的妖物,甚至还能让其大发一笔洋财,他看向二人的目光中就笑意更浓。 这张镇长嘴皮子功夫真是不赖,这一讲,就差不多讲了半个多时辰,期间更是引得镇上民众的情绪数次高潮,整个庆功大会才总算落幕。 当天晚上,应张镇长的再三挽留,林成二人一鸟又在镇子上过了一宿。 就在林成二人以为对方会耍什么花样,拒不兑付那些个赏金时,第二天一早,那张镇长竟亲自原原本本地将两干块大洋的赏金都给送了过来,还十分贴心地替二人换成了便于携带的银票子。 城门口,张镇长仍是满脸真诚之色地再三挽留二人。 “二位高人,为何不再多住上几日,好让张某人再好好地表达一下感激之情呐。” “多谢张镇长的好意,只是我二人还有要事在身,耽搁不得,只能即刻就要启程了。”林成倒也算是如实相告了。 不过在张镇长看来,林成二人如此急着上路,显然就是要携款而逃的意思。他笑了笑,也就没有多留,既然二人如此急着送死,那么他也不介意尽早送二人一程的。 张镇长笑着不断挥手送别林成二人,一副大为不舍的模样。 直到林成二人渐行渐远,他忽地收敛了笑容,目露寒色地吩咐孙副官道: “告诉黑老三,先别急着动手。” “等他们完全离开黑金镇地界了,再动手也是不迟!” …… 林成二人离开黑金镇,跟着便一路向东。 这北域多山地,自古便是地广人稀,几干年来,也不知留下了多少神鬼精怪的故事。 眼下虎头山附近的某条山道上,二人一鸟正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着。 “阿成啊,你上次说的那个半截缸的故事还没说完呢,今儿个接着说呀……” 朱国福最是喜欢听林成讲那些神神鬼鬼的故事,真是又害怕又想听。 “福叔,你呀,你呀……”林成笑着摇了摇头,正想再说些什么。 这时,恰有微风抚过附近的山林,引起了细微的风吹草动。 林成耳朵微微颤动,又看了看附近的山林。 “跟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吗?” “看样子,似乎还特意找了不少帮手。” 林成喃喃,对周遭的一切早就是了如指掌。 “看来故事就只能过会儿再接着听了,可真是扫兴。”朱国福有些埋怨,他同样察觉到了附近一些不寻常的动静,再者林成在路上也已经和他提过一二,故而对此他也早有准备。 林成和朱国福对视一眼,默契地点点头,而后继续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去,没有丝毫的异样。 如此往前再走了有七八米的样子。 周遭的山林中便响起了呼天震地的喊杀声,在一片参差不齐的叫喊声中,两边山头上迅速钻出了十数个凶神恶煞的山匪。 为首的是一个带着狗皮帽的独眼龙,只见其耀武扬威地甩了甩手中擦得噌亮的盒子炮,而后将枪口对准了林成二人道:“呔!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从此路过,买下买路财!” 此人便是盘踞在虎头山一带的山匪头子黑老三,黑老三并非在家中排行老三,相反他还是个独苗儿,据说此人靠着祖上余荫,本也是个地主富户,怎奈整天吃喝嫖赌,败光了家财,走投无路这才选择了落草为寇,专门干着打家劫舍,**掳掠的勾当,之所以得了个黑老三的名号,是因为传言他身上有三样东西都是黑的,分别是一嘴黑牙,一颗黑心以及裤裆里那根黑呼呼的玩意儿。 “兄弟们,把这两只大肥羊给我看好咯!” 众山匪个个都是穷凶极恶,丧心病狂之徒,打劫这样的事情早已是轻车熟路了,不用黑老三多吩咐,众山匪便已陆续合围过来,将林成和朱国福二人给团团围住,一个个将手里的家伙事儿也是齐齐对准了两人,如此多的枪口,看样子林成两人肯定是插翅难逃了。 独眼黑老三满意地点了点头:“听说你们两个都有点本事,连那吃人的妖物都不是你们的对手,就是不知道凭你们的本事,究竟能不能挡住老子枪里头的子弹呢!” 朱国福扫了一眼黑压压的枪口,佯装镇定道:“既是晓得我们二人的厉害,那还敢来打劫我们,你就不怕反折在我们手上吗?!” 黑老三一听,残留的独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之色,而后冷笑了几声道: “笑话!老子就不知道这害怕二字是怎么写的!” “老子只知道,风浪越大鱼越贵!” “快把你们身上的两干块钱全都给交出来!这样,老子心情一好,兴许还能给你们留一个全尸。” 林成面色不变,嗤笑了一声道:“哦?你既是求财,那就拿走钱财便是,为何还要取我二人的性命?这可有点不讲道义啊!难道如今的绿林好汉都是如此行径吗?!” 闻听此言,黑老三及周遭一干山匪的面色皆是一变,这确实有点不合他们一贯的行事风格,他们虽然占山为王,时常做些**掳掠的事,却甚少杀人放火,唯有偶尔遇到几个不长眼的,才会提早送他们下去见阎王。 第三百六十八章 斗山匪 黑老三自知理亏,此刻占据不住道义,便又讪讪地多说了几句。 “如若不是有人指定了要你俩的性命,那老子我倒是可以放你俩一马。” “可现在人家发话了,一定要取二位的项上人头回去,老子也要吃饭谋生,不好开罪人家。” “要怪就怪你们不长眼,得罪错了人!” “不过你们放心,一会儿我让弟兄们对着你们心窝子打,保准一枪毙命,你们不会感觉到有多大痛苦的。” 在这黑金镇一带,因为煤矿资源丰富的缘故,故而汇集了不少来自各地的行商富户,有时候免不了要和镇长的长官张厚照打交道,这张镇长便惦记上了这块肥肉,和附近的山匪暗通款曲,当利益足够大的时候,就杀人越货,以中饱私囊。 朱国福此时又哪晓得会是那道貌岸然的张镇长在做局,但见其面露愠色道:“究竟是何人要你来取我二人的性命?” 林成亦是有些好奇,他二人初来乍到,在此地不可能有什么仇人,唯一打过交道的也就那么几个人,不过结合黑老三话中所含的琐碎信息,此刻他心中其实也已经有了大致的推测。 黑老三却是冷哼了一声道: “少他娘的废话!都快要死的人了,还问怎么多干嘛!” “迷迷糊糊地去死不好嘛?现在这世道,有时候做个糊涂鬼可比清醒着的人要舒坦得多。” “老子还是那句话,主动交出银票,老子给你们俩个痛快!如若不然……哼哼……” 朱国福此时也是来了火气,毕竟有林成在,他的底气可谓十足,只听得其强硬回道:“我们就是不交,你又能拿我们如何?!” 黑老三怒极反笑,恶狠狠地说道: “好啊!那就怪不得老子了!” “王富贵,你小子上去给他二人搜个身,睁大你的狗眼,给老子搜仔细点,一点铜子儿都不能放过咯! “除了那两干块的银票外,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其他财物,都给老子搜出来!” “对了,顺便把那只黑毛的宠物鸟也给我抓过来,老子这两日被那骚娘们儿给整虚了,正好需要补补,带回去准备晚上煲个汤喝。” 别看这黑老三生得五大三粗,面目可憎的,但行事却异常得谨慎,他知道林成二人都不好对付,又生怕他们狗急跳墙,做出什么鱼死网破之事来,便特意指派了个瞧不上眼的属下过去搜身,自己则还持枪后退了好几步,站到了一旁,小心提放着。 黑老三心中早已有了决断,等将二人身上的财物搜刮干净,就立马给个几梭子好送二人上西天。 “好……好吧……” 那王富贵瘦得跟黑猴一样,虽极不情愿,却也只得小心翼翼地向二人凑了过来,并率先伸出糙手,向着朱国福摸了过来。 一旁的林成却未有丝毫的动作,只是静静看着这一切,似乎也是存了磨炼朱国福的意思。 朱国福眼珠子都瞪直了,他岂会容一个大男人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那也太膈应人了!他不敢再有所多想,果断选择了出手,在服用了先前那半枚血元果后,他的修为已有了不小的进展,只见其三下五除二,眨眼间就将那王富贵给反制住了,朱国福得了灰指甲般的右手就那么搭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没等黑老三等人反应过来,王富贵已经沦为了朱国福的人质。 王富贵急得大叫,不曾想第一句话竟是冲着黑老三喊的。 “黑三哥干万别开枪,先救我啊!” 果然最了解黑老三的,还是他自己手下的弟兄,闻听此言,黑老三面色微不察觉地一变,手指却顺势地从即将落下的扳机上又给松开了,他最恨别人威胁或者忤逆自己,故而见到朱国福动手,他刚才还真的差一点没忍住就要开枪了,但此时此刻自己手底下的人既然都这么喊明了,他却也不好再下手的,以免伤了自己在一干山匪中的威信。 “你这个狗娘养的王富贵,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老子定要让你好看!” 心中虽恨不得要对方早点去死,但黑老三面儿上却是露出一副关切之色地威胁道: “妈了个巴子!居然敢抓老子弟兄,赶紧给老子放开他,不然老子现在就开枪毙了你!” 朱国福也是毫不客气地回应道:“要想我放开他也可以,先放我们离开这里!” 说罢,还特意紧了紧王富贵的脖子,但其实现在朱国福的处境却并不好受,因为这王富贵素来邋遢,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得洗一次澡,身上那股子汗骚味儿着实是浓烈得很,简直比狐臭还要熏人,熏得朱国福眼泪鼻涕都要出来了。 这时,面对朱国福提出的要求,黑老三眼珠子忽地滴溜溜一转,而后竟出奇地点头答应了下来,并当即用眼神示意一干手下给林成二人让开了一条路来。 “阿成,我们走。” 朱国福见状有些高兴,连忙招呼林成一起离开,但其显然低估了这群山匪凶狠狡猾的程度,他们虽有些道义,但却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节,真要触及到巨大的利益了,他们杀起人来也绝不会手软。 不等他和林成转身走出多远,随着黑老三又一个眼神示意,众山匪立时对着他们的后背,将枪中早已上好膛的子弹都放了出来,甚至连王富贵这个自己人都不顾了。 好在林成一直在小心提防着对方,考虑到以如今朱国福的道行还无法应付如此多的子弹,就在这帮山匪动手的刹那间,林成便运转尸化之力,挡在了朱国福二人的身后。 “哔哔叭叭……”一通枪响下来。 包括黑老三在内的一干山匪眼珠子都快瞪直了!只见林成以区区血肉之躯,竟将所有的子弹悉数都给抵挡了下来,还没有一颗漏网之鱼。 这……还是人吗?!眼前这一幕简直快让他们惊掉了下巴!那些个子弹就跟打在铁板上一样,立时火星四溅地弹射开来,竟不能伤到林成分毫。 “何大何二,你俩他娘的还在等什么!赶快把那宝贝给我端上来!”黑老三率先反应过来,一边后退,一边急着催促自己的两个手下将那张镇长给的大杀器给端出来。 叫骂声刚落,便见两个土匪着着急忙慌地端出了两把奇怪的枪械来,其他山匪用的不是汉阳造就是三八大盖,但这两把枪械从外观上看起来就和一般的枪械大不一样,弹夹居然是插在枪身侧面的,且弹夹的长度也要比一般的三八大盖长上许多,看起来花里胡哨的。 第三百六十九章 擒匪 又是一阵密集的枪响之后,硝烟散去,却见林成依旧是云淡风轻,从容不迫地迈步而来。 这下子,那些个山匪是彻底慌了神。 “天呐!这人还是爹生娘长的血肉之躯吗……!” “简直就是怪物啊!居然刀枪不入!” “这还怎么打?!” …… 见自己的属下们一个个慌了神,黑老三心知不妙,又连忙稳定起军心来。 “弟兄们,别怕!老子我早有准备!” “看我如何破了他的妖法!” “你们继续开枪,不要停!” 虽这么说着,但黑老三其实自身也是有些心慌,他一边率先往后退去,一边急着催促自己的两个手下将张镇长给的那庄大杀器给端出来。 “何大何二,你俩他娘的还在等什么!赶快把那宝贝给老子端过来!” 林成步步紧逼,这些个山匪一边哆嗦着后退,一边又在黑老三的敦促下时不时地开上几枪。 朱国福和鸟爷早已经忍不住,要这些狗娘养的好看了,便瞅准了时机,杀入了人群当中。 这些个山匪就是群乌合之众,也没受过什么专业的训练,平日只知道凭借枪炮之利,耀武扬威,为非作歹,但也就只能欺负欺负那些个普通人了。此刻被朱国福和鸟爷欺身到了近前,如此近距离缠斗下,那些枪支根本就发挥不了多大作用了,这班山货,只能任朱国福他们宰割。 只见那鸟爷率先发力,如同一支离弦的箭羽,在人群中穿梭而行,将众匪手里的枪支一一挑飞。 朱国福同样不甘示弱,运转起具象神通,不断游走于众山匪之间,所过之处人和枪支皆是倒飞开去,这些个作威作福惯了的王八蛋,此时被打得是鼻青脸肿,哭爹喊娘。 眼见情形不妙,黑老三心中咯噔一下,心中已是盘算着该如何开溜了。 不过这时,却见两个土匪着急忙慌地端着两把奇怪的枪械跑了过来,其他山匪用的不是汉阳造就是三八大盖,但这两把枪械从外观上看起来就和一般的枪械大不一样,弹夹居然是插在枪身侧面的,且弹夹的长度也要比一般的三八大盖长上许多,看起来花里胡哨的。 “他娘的!可算来了!快给老子拿过来!!” 黑老三发起狠来,一把夺过何大手中的怪枪,亲自上阵,也不见其是怎么上膛的,反正对着林成就是一阵爆射,枪声响如闷雷,刹那间,一梭梭子弹就跟狂风暴雨似的喷射出来。 林成原本还在想,凭借自己僵尸之体的强横,那枪械的子弹也定然伤及不了自己分毫。不曾想,那开枪的威势,竟让其从心底不由生出一股危机感来。 他旋即身形闪动,选择了暂避锋芒。 一梭梭子弹从其耳旁呼啸而过,打在周遭的树木上,将粗大的树桩打得是一阵木屑横飞,差点拦腰折断,随着林成身形闪动,那些个如雨点般的子弹又追寻而至,打在了附近裸露的一块山石上,立时将这块坚硬的山石给打成了碎片,破碎的小石四处乱飞。 “这是什么枪械?威力竟如此恐怖!” 眼见此景,林成也是吓了一大跳,就算自己的僵尸之体异常强横,面对如此密集的火力攻击,恐怕也挨不了多久,他料想这东西必定也是洋人那弄来的,果断收了轻视之心。其实林成猜的不错,这大杀器名叫伯格曼冲锋枪,乃是德意志帝国的某位枪械大师发明的,每分钟可以发射几百余发的子弹,早两年,德意志帝国就是凭着这东西,将英法列强打得是溃不成军,大败而逃。 “果然是好宝贝!给我去死吧!” 大杀器在手,黑老三信心大增,如同胜券在握一般,他继续乘胜追击,对着又是林成一顿疯狂输出,拼命扫射。 怎料林成身如鬼魅,变幻莫测,那些个子弹根本打之不中。 黑老三瞪大了眼珠子,当他看到一旁早已看呆了的何二时,立时气从心来,忍不住开骂道:“何二,你他娘的傻愣着干嘛!快给老子开枪啊!” 那何二早已被枪械的威力给震撼住了,见自己的老大发彪,这才反应过来,他不敢懈怠,赶忙抄起手中家伙,同样对准林成,突突起来。 在如此密集的火力之下,林成立时倍感压力大增起来,却也没有过多的慌乱,只见其忽左忽右,身形飘忽不定,那些个子弹根本打之不中。 反倒是子弹四处乱飞,误伤到了自己人。有两个倒霉鬼不知怎的,就被几颗崩过来的流弹给打中了,一个不幸被打爆了脑袋,如同爆裂的西瓜般脑浆子四溅开来。另一个则打中了肚子,一时间还没死,只是花花绿绿的肠子流了一地,他一边惨嚎着,一边努力地想把肠子给装回身体里去,可折腾了没多久,就彻底没了动静。 这可把其他山匪给吓坏了,不敢再在原地多待片刻,纷纷哭爹喊娘地逃向了远处。 “阿成,你可得小心啊!” 一旁的朱国福也看得是心惊肉跳,忍不住为林成捏了一把汗。 “差点忘了,还有你这个老小子在呢,都给我去死!” 这不喊还好,一喊却激起了黑老三的注意,那黑老三见打林成不着,于是就调转枪口对准了朱国福。 这可把朱国福吓了一大跳,虽说他现在已是远胜常人了,可也经不住这如此威力的枪械攻击啊。 好在这时,见朱国福危难,林成当即也不再藏拙,尸化之力全开,神行鬼步,速度快到带起一串残影,眨眼间就到了黑老三的眼前。 “你!……” 黑老三瞪大了眼珠子,还想再有所动作,林成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了,只见其左掌一伸,就将对方手里的怪枪夺下,并当着对方的面,将这把枪给揉成了一团麻花。 黑老三吓得是亡魂皆冒,转身欲逃,却被林成一记手刀给打翻在了当场。他刚想起身,又被朱国福一脚给踩中了身子,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而包括何二在内的其他山匪,早已被吓破了胆,此时眼见自己的老大被擒,哪还敢在原地多待片刻,立时将手中的武器一扔,纷纷做鸟兽散了,眨眼间就跑没影了。 “你们这群狗娘养的孙子!……”黑老三气得破口大骂,无奈自己却丝毫动弹不得。 第三百七十章 采药人 “嘿嘿,落在了我的手里,你福爷我非得扒了你一层皮不可!” 朱国福冷冷一笑,而后便撸起了袖子,迫不及待地胖揍起了黑老三,将黑老三揍得是鼻青脸肿,其整张脸肿成了一个猪头。 狠狠地蹂躏了对方一番后,朱国福似乎还不解恨,又不停地煽风点火,“激励”着鸟爷:“鸟爷啊,这个王八蛋刚才还骂你是只扁毛畜生,还说要抓你去炖汤!再给他点颜色瞧瞧!” 似乎是朱国福的激励起作用了,鸟爷当即飞到那黑老三的头上盘旋了一圈,而后精准打击,冲着黑老三的猪头就是拉了一泡鸟屎。 鸟爷的肠胃一直不大好,那泡鸟屎是又稀又臭,就这么糊在了黑老三的脸上,其唯一的一只独眼中还沾上了不少,疼得其哇哇大叫。 黑老三此刻是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再也没了往日的威风,只是哭爹喊娘地求饶道:“二位爷,饶命啊!饶命……” 对于那个幕后的主使,朱国福恨得是咬牙切齿,他盘问道:“我问你,究竟是何人派你来劫财害命的?” “整个黑金镇一带,除了那位张镇长,还能有谁能使唤得了我黑老三?” 眼下为了保命,这黑老三当即就把他这位多年的合作伙伴给供了出来,与此同时,他心中也暗暗将那狗娘养的张镇长全家都问候了一遍,若不是那天杀的王八蛋吃饱了没事干,非要打这两个煞星的主意,自己又何至于落到如此下场。 “好哇,果然是姓张的那个王八蛋!” “我说这老王八蛋为什么这么好,突然还把酬金提高了整整一倍,感情这是想再塞到自己腰包里啊!” “我们好心帮他除妖,他居然还想着谋财害命!真是气煞我也!” 其实和林成一样,朱国福心中也早就有了隐隐有了怀疑的对象,此刻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后,他顿时气从心来,又狠狠地赏了黑老三两脚,踢得黑老三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阿成,那个姓张的老王八蛋绝对不能放过了!” “那是当然。”林成点头,那老王八蛋表面上看起来道貌岸然,一本正经,其实比谁都阴险狡诈,背地里还不知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坏事,此番定要让其付出代价。 朱国福又指了指地上的黑老三,并冲其大有深意地笑了笑。 “那这老小子怎么办,要不要……” 此刻朱国福这笑容落在黑老三眼里,简直比恶鬼还要可怕,他还以为朱国福要取了自己的性命,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慌忙求饶道:“不要……不要杀我……” “只要二位爷愿意饶了小的性命,小的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给二位爷当牛做马,小的也在所不辞!” 朱国福却是向其吐了扣唾沫,没好气道: “呸!谁要你当牛做马,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性,我看还是早点结果了你,免得你怀恨在心,日后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黑老三一听,一副猪头连忙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会!不会!小的对天发誓,要是敢对二位爷怀有异心,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见朱国福和林成还在犹豫,他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之色,而后便痛下决心地说道:“小的愿意用一个天大的秘密来换取我的性命!” 朱国福却仍是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 “秘密?难不成你说你有几个小老婆,几个野孩子,我们也放了你?!” 黑老三也是被朱国福搞得没有脾气了,连忙举起了三根手指,信誓旦旦地说道:“小的能保证,这个秘密二位爷绝对感兴趣!” 林成闻言,心中不由一动。 “哦?什么秘密?能否说来听听?要是确实于我二人有用的话,也未尝不能饶你一命的。” “谢谢二位爷,谢谢二位爷!”黑老三一听小命有救,可谓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讲述起埋藏在其心底多年的那个秘密来。 黑老三,本名庞维,其祖上最早的时候,乃是活跃于这威虎岭一带的采药人。威虎岭这片山域,乃是长白山的余脉,兴许是受了长白山灵气滋养的缘故,这片山域孕育出了各种各样的奇珍异草,天材地宝。 因为就住在威虎岭下,靠山吃山,这庞家祖上也曾收获过不少珍贵的药草,同时也慢慢积累出了一套独特的采药之法。 时间到了清朝雍正年间,其祖上出了个叫庞光的青年,这庞光天资聪颖,更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他自小跟随长辈采药,不到弱冠之年,就成了附近有名的采药能手。 采药的风险其实很大,常有人不慎死于蛇虫鼠蚁,亦或者是山野猛兽之口,故而在庞光所在的那个村落,村民们采药,大多是在山的外围。可长年累月下来,年份长久点的好药,渐渐都被挖采光了,为了生计,于是有些胆子大的村民便开始冒险往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子里去,但这样风险也是很大的,这深山老林子里与外围简直是两个世界,里头光怪陆离,神秘诡谲,反正除了人,什么怪东西都有。 那些个前往深山老林子里的采药人,有去无回的不在少数,死亡率极高。但也有十分幸运的采药人,采到了罕见的宝药,一株药材往往就能卖出成百上干两白银,可谓是一夜暴富。 庞光胆子向来不小,又仗着自身年轻力壮,本领不凡,故而经常独自深入山中,且往往能采到高年份的好药。他靠卖药材挣了不少钱,不过他也晓得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他其实早就有了自己的盘算,按照他的计划,他打算再做个三四年后,弄到足够的本钱后,就到城里买个房子,再取上一个美娇娘,做点药铺生意啥的,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眼看离自己向往的小日子越来越接近,庞光也更是卖力。 这天,庞光又进入到深山老林子里,他带足干粮,打算在深山之中待上几天,看看能不能争取找到数百上干年的宝药。 庞光之前跟村里头的老猎人学过射箭搏击之术,他也带了弓箭之类的武器,一路上碰到的那些个落单的猛兽,还真不是他对手,不少都成为了他的箭下亡魂。 他边走边采,几日下来,药篓子里摆满了各种上了年份的药材,显然收获不小,虽然没有才到数百上干年的宝药,但他也还算满意,正盘算着要不要打道回府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神秘老者 不过就在这个当头,因为追逐一只野兔,庞光竟无意间闯入了一个云雾缭绕,四面峭壁的山谷。 这山谷当中药香四溢,庞光一下子就来了劲儿了,凭借对药性的熟悉程度,他发觉这里生有数百上干年宝药的可能性极大! 他四周环视了一圈,发现各式各样上了年份的药草不在少数,只是这些个老药只都生在了峭壁之下,上头只有寥寥几株。也对,要是都生长在了上面,只怕早已是被野兽啃食掉了。 不过对此他早有准备,攀岩走壁他同样在行。 他取出带来的麻绳,找了岩壁上一颗粗壮的老树系在了上面,将绳子的一头抛向了岩壁之下,而后自己吊着绳子开始小心翼翼地下方爬去。 这处果然是风水宝地,随处可见的都是各种名贵药材,其中不乏上了年份的老药。庞光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激动的心情,开始收集起这些药材来。 没多久,已是收获颇丰,待得将身边上了年份的药草采摘完毕后。 这时,他的目光又被身下不远处一株长势奇好的药草给吸引了过去。 “这是……鸡血藤?!” 待得看清这株药材的全貌后,庞光整双眼睛简直都会放光了。 鸡血藤,又叫凤庆南五味子,把它砍下来晒干之后,就呈现出一圈红,一圈白的颜色,等到被我们放的时间久了,颜色就有一点点像红色和黄色混合的颜色。 鸡血藤是非常重要的补血药物,同时也是治疗风湿的要药。鸡血藤,性味辛、甘、温。入肝经,具有补血行血,舒筋活络的功效。是一种极为名贵的药材,但这还不足以让庞光如此激动,真正让其欣喜若狂的是,这种药材拥有一种特性,就生长每过一年之后,就会增长一圈,而眼前这株鸡血藤,足有幼儿手臂那般粗细,想来已是有数百年的药龄了。 这是采药这么多年以来,庞光遇到的第一株拥有数百年药龄的宝药,他焉能不激动? 这莫非是上天对我的恩赐?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庞光吞了口唾沫,决定取下这株鸡血藤后,就打道回府。打定了注意后,他又开始小心精神地往鸡血藤所在的方位一步步挪去。 好不容易下到了鸡血藤所在的位置,正当他伸出手想要将这株药草连根带走时,不曾想,意外出现了,在鸡血藤生长的那道石缝中,忽地钻出了一只拳头般大的三角蛇头,吐着充满了毒涎的乌黑蛇信,朝着庞光一口咬来。 糟了!传说但凡生长了数百年的宝药附近,都会有凶悍至极的东西守护着,这些东西既是宝药的守护者,同时也是日后的享用者,它们会疯狂攻击一切试图靠近宝药的生灵。 庞光还是大意了,他原本还以为这种悬崖峭壁之下,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东西守着了,事实也是如此,先前他也仔细打量过一番,其目光所及之处,确实也没发现任何异常,不曾想,那东西就躲在鸡血藤生长的那道石缝中。 那三角毒蛇犹如冷箭暗发,庞光根本来不及躲避,一口就被咬中了手臂,他吓得手臂一松,不幸从十多丈高的悬崖上掉了下去。 “吾命休矣!” 这是庞光最后的清醒意识,他知道自己应该死定了。 但是命运就是如此神奇,按理来说,身中剧毒,又从如此高的峭壁上摔下来,死上一百次都绰绰有余了,可令人意外的是,庞光居然没有死! 当庞光醒来已经是数日以后了。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石床之上,周围都是岩壁,远处还有天光照射进来,自己似乎是身处在一个半开半闭的天坑之中。 庞光心中甚感惊异,但更让其大感惊奇的是,他看到此刻竟还有一个身着藕青绿衣,头发胡子全白的老头儿,正坐在床前的的石椅上,面带善意地瞧着他。 眼前这白发老头儿,到底是什么人? 庞光下意识地就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居然没有丝毫外伤,心中不免又是泛起一阵惊涛骇浪。 他努力回想着当时摔下来的场景,山谷里云雾缭绕,深不见底,他估摸着离谷底起码有数十丈高,如此高摔下来,必然是粉身碎骨,当场惨死,更别说自己还中了不知名怪蛇的剧毒,但为何现在,自己竟然还活着!? 他试探着那白发老头儿做了个揖道: “老人家,是您救了我吗?!” 白发老头儿也不应答,只是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并递来一碗散发着氤氲光彩的药汤:“年轻的后生,你把这碗药汤喝下去,你身上鬼梢蛇的毒就能彻底解了。” “鬼梢蛇?”庞光揉了揉脑袋,自己怎么从没听到过这种蛇的名头。 白发老头儿像是看出了庞光的疑惑,便为其介绍了一番。 “这是一种上古奇蛇,尖头三齿,体内蕴含阴鬼之气,阴毒无比,寻常生灵被它咬上一口,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化为一摊脓血。” “多谢老人家救命之恩!”庞光不由心生感激,他忽地是想到了什么,连忙下床向着对方拜了三拜。 “后生快快请起。” 白发老头儿摆了摆手,一副仙风道骨,超然脱俗的模样。 “你我相逢即是有缘,老头儿我也不忍心看你就这般死去,只当是结个善缘吧。” 庞光先前心中就已是有了些许猜测,不由心中大动,连道:“老人家您是活神仙吗?” “非也非也……”白发老头儿笑着摇了摇头。 可这一幕,落在庞光眼中,却好似对方在谦虚自贬,更觉对方仙气飘飘,超世绝伦。 庞光从小就听过不少神鬼志异的故事,对那传说中玄玄乎乎的事物异常向往,更羡慕那些能够长生不老的仙人,他还以为是自己的机缘来了,当下就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而后冲着对方磕了几个头道:“老神仙!还请收我为徒吧!我愿意常侍奉在您左右!” 不料那白发老头儿听罢,却忽然脸色转冷,面若冰霜地说道:“年轻后生,这个地方不是你该来的,把这碗药汤喝了,就赶紧离开,以后再也别来这里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参仙 庞光心中不由大失所望,看着对方异常冰寒的脸色,庞光明白对方是不可能收自己为徒了,只得暂时收了心思,从对方手中接过了那碗精气盎然的药汤。 这碗药汤清香四溢,只是闻一口,就让人感觉精神振奋,不由浑身舒坦。 他捧起药汤小小地嘬了一口,嘴里细细品味着,可下一瞬,他心中忽地生出了惊涛骇浪来。 这……竟是老山参的味道!这种味道他太熟悉不过了,肯定不会认错!而且凭借他对药草的了解,这药性绝不是他以前采的那种一两百年份的山参,难道会是干年灵参?怕也只有这样的传说宝药,才能将自己救活过来吧。 如此珍贵的药汤,他不敢有丝毫的浪费,咕咚咕咚,他忙将整碗药汤都灌至了腹中,甚至连碗壁都舔舐干净了。 不多久,他便感觉自己浑身精力充沛,浑身燥热的很,似乎有发泄不完的力气。 这时,见庞光没事儿了,白发老头儿便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离开了这个山洞。 离去前他还特意交代庞光好生养着,不要到处乱跑,更不要离开这个山洞。 庞光自然是连连点头,可白发老头儿离开了没多久,他这心里便开始不安分起来。 这白发老头儿究竟是何来历?竟然舍得拿出如此珍贵的干年山参来救我! 不行!我一定要弄清楚真相! 庞光难以控制心中的好奇,在山洞里头四处转悠了一番,但山洞里头空间有限,除了石头还是石头,他实在找不出什么特别之处来。 这时,庞光又隐隐听到山洞外头,似乎正有异样的声音传来。 他思忖片刻,当即脱下自己的鞋子,踮手踮脚地摸出了山洞。 山洞外头,便是那个云雾缭绕的山谷,到了外头之后,那奇怪的声响更清晰了,听着似乎是水流的声音。 庞光循声而往,印入眼帘的,竟是一个山泉溪流汇成的水潭,里面似乎有人正在戏水,他偷偷摸摸地躲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而后定睛观瞧。 “这……”当瞧清楚眼前的景象后,心中再次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差点惊叫出声,幸亏及时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此时在那水潭里的,正是那个神秘的白发老头儿,只是现在,这白发老头儿的模样属实恐怖,只见其上半截身子还是正常的人身,下半截身子则是生满了根须,甚至连手臂也都成了根须状的。 这种根须他先前见过不少,庞光瞬间就明白了,救自己的这位白发老头儿,八成就是传说中成了精的人参,也就是所谓的参仙。这种参仙,绝对是无价之宝,传说谁要是能吃了一整株参仙,就能够长生不老! 自小时候起,庞光就听过不少关于参仙的传说,只是他们别说遇到参仙,三百年以上的人参都没人采到过,没想到自己竟然遇上了,关键是这参仙还救了自己一命。 庞光心中翻滚不定,这可是天大的机缘!是任其不管地就空手离开吗?可下次来,说不定这参仙就不在了! 欲望的海洋快要将庞光淹没,只要捉住了这参仙,那别说自己吃了能够长生不老,要是拿出去献给当真圣上,搞不好还能弄个王侯做做,那子子孙孙的荣华富贵就全都有了。 “天予不取,必遭其咎哇……” 犹豫片刻后,庞光下了狠心要抓住这个干载难逢的机会。 庞光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很快便计上心头,他猫着身子,又偷偷溜回了山洞,开始在山洞里布置准备起来。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左右,白发老头儿这才返回了山洞。一进山洞,便看见庞光静静地躺在石床上,背对着自己,一动也不动。 “后生…后生…”白发老头儿试着叫唤了两声,不料对方却依旧没有丝毫的动静。 该不会是蛇毒未清,又复发了吧?不应该啊…… 带着疑惑,白发老头儿便近到了床前,准备伸手去探查一番对方的身体。 偏偏这个时候,庞光却突然回转过身来,“哇呀”大叫一声,一下子猛地跳将起来,手中还拿着一张用红绳编制成的细网,二话不说就向着白发老头儿扑了过来。 白发老头儿虽然活了上干年,但是对人性的险恶却仍是了解不深,根本没想到对方居然会恩将仇报,还设下陷阱等着自己上钩,一个不慎之下,立时被那红绳细网给罩住了全身。 采药人之中自古以来就一直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人参人参,生具灵性,不像其他药材都是固定生在的原地的,人参是会跑的,尤其是一些上了年份的老参,据说都会一些遁地之术,只要往地上一钻就跑没影了。不过对付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办法,按照口耳相传留下来的古法,只要在发现人参时,第一时间以红绳将之捆缚,并大喊一声人参的小名“棒槌”,人参就会被破掉遁地神通,从而再也跑不掉了。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古法流传下来,庞光也不清楚,不过这次进山他可谓是准备充足,自然也带了不少红绳,也就姑且一试了。 “棒槌!棒槌!棒槌……” 虽然不知道那古法靠不靠谱,但庞光还是第一时间就连着大喊了几声,甚至因为害怕生出什么变数,他又特意多喊了几遍。 不料,几声“棒槌”过后,那白发老头儿突然惊叫一声,在红网中挣扎了一番,而后伴随着一阵白烟蒸腾,其整个身子如同失掉了力气一般,当即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变成了一株两尺来长,根系发达的巨大人参来。 “棒槌!棒槌!” 居然真的管用,庞光心中大喜,整个人都铺在了这根大人参上,死死抱住,一点都不肯放手,毕竟这可是泼天的富贵啊! “我好心救你!你为何要如此待我?!”这时,身底下的那颗巨大人参竟口吐人言,话语之中满是愤恨与不解。 “你个老山货!要怪就只能怪你太过稀罕了!” “我又没有求着你救我,一切都是你自作主张罢了!这就是你乱发善心的代价!” “你既然如此心善,就权当是成全了我吧!” 庞光却是满面的不屑之色。 “你……!” 老山参这才明白了人心的险恶,可惜早就为时已晚了,他已经被破了神通,再也无法逃走或者反抗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 无所不用其极! “自我懵懵懂懂有意识起,就一直行善积德,不曾想今天竟落了这个下场。”老山参长叹了一口气,竟放弃了挣扎。 见老山参放弃抵抗,庞光不由大喜。 “放心吧,老宝贝,看在你救了我一命的份上,我一定会好生安排你的。” 老山参却沉默地不再说话了。 庞光也不去管它,他正思索着如何将这株干年人参给带回去,至于后续如何出手则也是问题,这泼天的富贵啊,可不是那般容易消受的,必须得好好盘算盘算。 他扛着老山参,在谷内转悠了起来,试图找到能离开此地的出路,可转悠了一圈才发现,这个山谷四面环山,且都是高耸的悬崖峭壁,处于一个与世隔绝的状态,根本没有出去的路。 他不甘心,又试着仔细搜寻了几圈,结果却依旧如此。 这可无异于给庞光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若是出不去,他纵使寻得了干年人参又能如何? 想到这里,他不禁心生沮丧,整个人都瘫坐在了地上,变得无精打采起来。暗自沮丧了一阵后,庞光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自己的脑袋,猛地从地上又坐了起来。 “是了,我怎么把这给忘了,这具干年人参说不定就知道此地的出路在哪!” 看着身旁红绳细网内的这株干年人参,庞光又将主意打到了它的身上。可是如何让它开口说话呢,这个老山货又不是傻子。 虽然明知道对方不可能回答,但他还是换作一副笑容,腆着脸问道:“老神仙,这地方出去的路在哪里?您肯定是知晓的吧?” 他之所以这么问,其实也是为了试探。 老山参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看到眼前这个人类如此作态,它简直反感到了极致。 见老山参一句话也不肯说,庞光一点都不意外,只是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他继续发问,又拍了拍胸脯道:“老神仙,只要您告诉我此地的出路,我就放你离去。我保证决不食言!” 老山参心中反感更甚,忍不住讥讽道: “哼!你当我是三岁小儿吗,会如此好骗!”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是绝对不会告诉你的!” 不了它这一开口,却正中了庞光的下环。 “如此说来,此地是有出口与外界相连的!而且你也知道!” “谢谢你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信息!” “你可真是个好人!不,应该说是好山货!” 庞光一下子就抓住了对方话语里头的关键,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变得阴沉起来。 “你在套我的话……!”老山参这才明白过来,可却为时已晚了,它虽说已是活了上干载之久,可毕竟涉世未深,根本没有想到对方的心眼儿竟然如此之多,端得是又惊又怒。 庞光眉毛一挑,厉声厉色道:“那么,我们现在就来谈谈条件吧。” “你要是识趣一些,主动告诉我出口在哪儿,我还可以再留你多活一会儿,也可以答应给你一个痛快!” “不然的话,嘿嘿,到时候,可有你受的,我保准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老山参愤恨道:“卑鄙无耻的人类!你休想从我口中再得到半点消息!” “是吗,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庞光阴阴一笑,从身上摸出一把匕首,在老山参的身体上狠狠划了道口子。 老山参痛哼一声,从其伤口处立时流出了芳香四溢的药液来。 庞光舍不得浪费,直接将嘴凑了上去,大口吮吸起这无比珍贵的参液来,几口下肚,庞光立时浑身精气四溢,那感觉端得是舒坦无比,就好似快羽化飞升了一般。 不过这老山参拥有着强大的生机,那道被划开的口子,还没流出多少药液,很快就绿光一闪地愈合如初了。 “好生甘甜的药液!可真是个老宝贝啊!”庞光砸了咂舌,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嘴巴,看向老山参的眼神简直比看娘们儿还要火热。 “老神仙,求求你你,就快说了吧,再不说,接下来我可要对你的这些根须下手了,你干嘛非要逼我伤害你,毕竟您可是救过我的命呐!” 庞光惺惺作态,露着一副于心不忍的模样。 不过他口中虽这么说着,对于这些根须,他却是舍不得断其分毫的,挖过人参的采药人都知道,人参的根须必须保持完整,否则就会造成药性流失,从而大大影响价值的,虽说这老山参生机极强,修复能力极强,但他却是不敢赌的。 接下来的时间,他又变着法儿地威胁了对方一番,可那老山参却似乎是咬定了主意,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开口了。 “这可有些难办了……” 庞光一时间也是没有更好的法子了,便又仔细将红绳细网检查了一番,而后自个儿又去山洞外头转悠了一圈。 这山谷不算大,可无论他如何搜寻,却根本找不到出去的路口在哪儿。 正当他大为头疼的时候,他的目光却被远处的几头梅花鹿给吸引住了。 除了这几头梅花鹿外,这个山谷里面还生活着其他一些小动物,因为此地与世隔绝的缘故,他们生活得很是无忧无虑。 “梅花鹿……动物……有了!”庞光喃喃,一双眼珠子却是越来越亮。 因为在山谷内生活得久了,又没什么天敌,这些动物早就失去了戒备之心,庞光几乎没费任何劲,就将这几头梅花鹿悉数活捉了,并将它们捆缚住了手脚,也一股儿扔进了山洞里。 “老神仙,这几头鹿你应该很是熟悉吧?”庞光大有深意道。 “你什么意思?”这一次,老山参竟难得主动开口说话了,因为它感受到了对方的不怀好意。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不忍心再伤害你了!所以……”庞光悠悠地说着,可下一瞬,他却突然发狠,一把掏出匕首,对着一头公鹿的肚子就猛地扎了下去。 那头公鹿一声哀鸣,当即倒在了地上,整个身子不停地抽搐着,直至再也没了动静,滚烫的鹿血流了一地。 “略略略……” 一旁的小鹿不住地悲鸣着。 “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们!”老山参大为自责,它十分懊悔救了眼前这个人类,它自以为的善心不但害了自己,还害这个山谷中的其他生灵跟着遭了殃。 “下一个,换谁来呢……?” 庞光残忍地舔了舔匕首上的鹿血,笑容是那么狰狞,这时,他又将目光放在了那头悲鸣不已的小鹿上。 眼看小鹿就要遭庞光这个恶魔的毒手,老山参再也坚持不住,终于松了口。 “住手!放过它们,我把出口告诉你!” 第三百七十四章 图谋落空 “这就对了嘛,早这样说不就没事儿了吗!”庞光喜上眉梢。 为了解救这个山谷中的生灵,老山参说只得无奈道出了此地的出口。 跟着,在老山参的指点下,庞光总算找到了这个山谷的出口。难怪庞光一直找不到出路,原来出口就在这山洞之内,掩藏在了一堆乱石之后,只需推开其中一块石头就是。 庞光费力搬开了一块石头后,果然露出了一条幽深狭长的通道来,看样子,应该仅容一两人可通过。 “这就是通道?!”庞光见之大喜,但他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又将主意打到了那头活着的小梅花鹿上。 “谁晓得这里面会不会是陷阱?还是由你来替我探探路吧。”庞光解开了小梅花鹿身上的束缚,不顾它的哀鸣将之驱赶进了通道之内。 小梅花鹿的声声哀鸣在通道内不断回响,并且渐行渐远。 “看样子,这通道里并没有危险。”前面有了小梅花鹿给自己探路,庞光悬着的心立时就安定了不少。 下一瞬,他同样带着老山参进入到了通道内。 这条通道应该是地壳运动天然生成的,洞壁上面没有丝毫挖掘过的迹象,庞光抱着老山参也也不知在通道内穿行了多久,突然,前方小鹿的悲鸣声忽地莫名消失掉了。 “这……” 庞光吃了一惊,但既然都已经走到这儿了,那自然是不可能再折身回去了,纵使前方藏有危险,自己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老山参,你要是胆敢骗我,我一定会让整个山谷里的生灵都付出血的代价!”庞光又狠狠威胁了老山参一番。 “我既已告诉你出口,便已以命,你还欲怎样!?”老山参冷冷回道,声音冰寒,仿佛早已是心灰意冷。 “哼,最好如此!”庞光冷哼了一声,继续向前走去。 那老山参果然没有骗他,如此再复行了数百步,又拐过了一道曲折的回弯后,庞光发现,前方已经隐隐有亮光传来,看样子,出口就在前面了! “我说怎么那小东西的叫声突然就没有了,感情是到了出口,已经跑到外面去了。” 庞光心中大喜,脚下的步伐亦是快了不少,于他而言,这不仅仅是山谷的出口,更是他开启人生新篇章的伊始,外面,泼天的富贵正在等着自己! 可就在他满怀欣喜地即将抵达出口时,光明前的阴暗里,却忽地蹿出了一道黑影,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其扑了过来。 “啊……”就好比男女之事进行到了最为关键的争渡之时,正满怀憧憬的庞光此时哪还有什么防备之心,根本避之不及,被那道黑影给死死咬住了脖子。 剧痛袭来,庞光这时才看清了袭击自己的那道黑影的长相,不料竟是先前咬过自己的那条三角毒蛇,也就是老山参口中所说的充满剧毒的鬼梢蛇! “这条蛇!它怎么会在这里!?”庞光万万没想到,这条阴险的毒蛇居然会躲在出口处等着自己。 第三百七十五章 重返黑金镇 这个秘密就一直流传了下来,一代又一代,如此一直到了清朝灭亡,庞光的后人也没再找到这个山谷,不过他们并未放弃寻找,就比如黑老三之所以在这威虎岭一带占山为王,未尝不是存了寻找那个藏有干年人参山谷的心思。 事实上,经过这么多年的暗中窥探,再结合祖上所遗留下来的信息,黑老三基本已经确定了那山谷的位置所在,就差去那走上一遭了。 不过这些年来,黑老三也一直受制于人,为了不被别人摘了桃子,他一直在等待着时机,不曾想,今日竟作死似的惹上了林成和朱国福二人,为了保命,也唯有靠这个秘密来打动二人了,毕竟在其看来,也唯有如此神异之物,才能引起眼前两位高深莫测煞星的兴趣了。而且,他之所以选择将这个秘密告诉二人,也未尝不是存了利用二人之力的心思。 为了不引起两位煞星的怀疑,他可是把自己先祖所作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全盘托出了,根本不带任何美化粉饰的那种。 听完讲述,朱国福忍不住撇了撇嘴道:“我说你小子怎么如此阴险呢,感情都是祖传的,真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这位爷过誉了。” 黑老三讪讪地笑了两声,口中连连称是,丝毫不在意朱国福对他的讥讽。 这时,林成饶有兴致地问道:“你方才所言可都是真的?真有什么干年人参藏身的山谷?” 黑老三还以为林成对这参仙极感兴趣,拍着胸脯连连点头道:“我保证方才所言绝对是真的!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定叫天打五雷轰!” 听罢,林成却是似笑非笑道:“不过仅凭这个秘密的话,恐怕……还不足以换回你的小命。” 看着林成这意味深长的笑容,黑老三吓得是浑身哆嗦,他赶忙求饶道:“大爷饶命呐!大爷饶命! “其实经过小的这么多年的探寻,再结合祖上所遗留下来的一些信息,小的基本已经确定了那山谷的位置所在,若是二位大爷愿意绕小的一命,小的可以给二位爷亲自带路!” 林成进一步问道:“喔?这个秘密除了我们,你可还曾告诉过其他人?”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连自己睡觉的娘们儿都是守口如瓶!” 黑老三整颗头摇得就跟拨浪鼓似的。 见林成问得如此仔细,朱国福颇为好奇道:“阿成,我们真要去寻找那干年人参?” 其实朱国福对此也是大为意动,毕竟这种天材地宝,对修行大有裨益,任谁遇着了都难免眼热。 当着黑老三的面,林成摇了摇头,直言不讳道:“当然不是。那干年人参属良善之辈,且好不容易才化成了人形,我们自不该去打搅人家修行。” 林成之所以问得如此细致,其实也是为了想多确认一些有用的消息,他不想干年人参受到打扰。 这可把黑老三吓坏了,只听得他大惊失色道:“那这么说……你们还是想要我的命?!” 林成正色道:“要想活命,其实很简单,一是继续坚守你的这个秘密,不准再向任何人提起此事,包括你的后人。二就是陪着我二人回黑金镇走上一遭,帮我们一道儿揭开那个道貌岸然张镇长的虚伪假面。” 第三百七十六章 张家宗祠 “是的是的,小的担心他二人会借此对您和镇长大人不利,所以我赶忙就来给孙副官您报信儿了。”顺溜露出一脸谄媚之色。 “嗯,不错,你做得很好。”孙副官的脸色稍缓。 “孙副官,那您看是不是……”顺溜嘿嘿一笑,搓了搓手,意有所指道。 “哦,差点把这个给忘了,哝,这是给你的好处费。”说着,孙副官从怀中掏出了数枚沉甸甸的银元来。 “多谢孙副官,多谢孙副官!”顺溜一见银元,眼珠子都发亮了,连忙点头哈腰地接过银元。 “今后如果再有什么有用的消息,记得及时给我报信。”孙副官有意提醒了两句。 “一定,一定!那孙副官,小的先走了。”拿到银元,顺溜急着就要告辞,准备去找自己的老相好乐呵乐呵。 不料他刚转过身去,还没走出多远,只听得身后传来两声突兀的枪响,他这背上便已多了两个枪眼,汩汩地向外躺着血水。 “你……好狠呐!”顺溜这一张口鲜血又从嘴角溢流而出,他只感觉眼皮一沉,当即便瘫软在了地上。 “为……什么?”顺溜瞪大了眼珠子,似乎有些想不明白。 “没有了利用价值的东西,活着就只是浪费粮食而已。” 孙副官面无表情,仿佛在说着一件最微不足道的事情。 “你!不得好死!”顺溜用尽最后力气咒骂了一声,而后便彻底咽了气。 “他娘的屁话真多。”孙副官又狠狠地往尸体上踩了两脚,跟着,他俯下身子,又从中对方手里将那几枚银元给拿了回来,见银元上已沾了血,他又一脸嫌弃地用顺溜的衣物擦拭了一番,这才重新塞入了怀中。 做完一切后,孙副官旋即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这处屋子,连忙向在宅子另一头等候消息的镇长大人汇报情况去了。 只是孙姓副官没有发现,在其离开后不多久,屋内又突然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道影子,这道影子浑身黑气萦绕,叫人看不清它的样貌,只是在那朦胧的黑气之中,隐隐透露着一双绿光莹莹的碧绿鬼眼。 该鬼影看着地上顺溜的尸体,发出桀桀的冷笑,而后便见其化作一道黑烟没入了顺溜的体内。片刻之后,原本早已经死透的顺溜竟猛地睁开了眼睛,从地上直直地坐了起来,眸中一丝阴寒的绿芒一闪而逝。 …… 当林成三人回到黑金镇的时候,这才发现他们三人已然变成通缉犯了,在张贴出来的那些个通缉令上,林成和朱国福都已经被污蔑成和黑老三一样的山匪了。 之前进城的时候三人没在意,一下子被守城的兵士给发现了,于是便有了现在这一幕。 夜色中,一大队兵士在镇子上跑来跑去,黑灯瞎火地到处搜查三人的踪迹。 而这时,林成他们三人一鸟正立身在一处不显眼的屋顶之上,看着下头街道上的兵士到处瞎忙活。 “这老王八蛋可真是狡猾,他娘的居然把我们都给抹黑成了山匪,而后自个人躲起来了。” “让我找到他,我非要让他好看不可!” 朱国福气得直咬牙,嚷嚷着一定要让对方好看。 自入城以来,他们已经悄无声息地搜遍了整个镇政府以及对方的家宅,但都没找到那张镇长的半点儿踪影,甚至连那孙副官的鬼影子都瞧不见了。他们又先后抓了几个士兵问话,但都是徒劳无功,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二者的去向,那些个士兵只是接到了命令,让他们找到通缉令上的三人后,一经发现,格杀勿论。 好在林成还有着法器追索罗庚,可等拿出来一瞧,林成也是傻眼了,偏偏这个时候,因为许久不用,追索罗庚上面的部分符文有所损毁,已经失灵了,林成都已经费力修补好一会儿了。 “阿成,追索罗庚修复好了没?”朱国福憋着一肚子火气,等得早有些不耐烦了。 “快好了,快好了……”修补这追索罗庚可是个精细活儿,林成也是头大,修补了半天,连额头上都起了涔涔细汗,得亏只是部分符文受损,要不然林成也是没辙。 “阿成,追索罗庚修复好了没?”约莫过了半刻钟,朱国福再次问道。 “快好了,快好了!福叔你别急啊!”林成头更大了。 过等了一会儿,朱国福又问:“阿成,追索罗庚修复好了没?” 一连三问,林成也是不胜其烦了,好在这次随着他将最后一道符文补上,追索罗庚的所有符文总算修复完毕。 林成试着又打了一道法诀,随着罗盘的罗面上光芒闪过,整个内盘也开始徐徐地正常转动了起来。 “呼~总算修复好了!”林成也是长出了一口气。 “阿成,可算好了,我们快出发吧。”朱国福已经是迫不及待了。 “二位爷,那我咋办?”黑老三小心翼翼地问道。 “哼,你就在这里乖乖待着,等我二人回来吧。” “干万别想着跑。” 朱国福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不跑,怎么跑!”黑老三朝身下看了眼,他倒是想跑啊,可这屋顶离地上足足有四五丈之高,万一不慎摔下去,恐怕不死也得残,这也是林成他们放心留他一个人在这里只能喝夜冷风的缘由所在。 接下来,根据追索罗庚上天池所指方位,林成二人一鸟当即动身,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望着林成二人离去的背影,黑老三眼眶含泪:“二位爷你们可要早点回来啊!” …… 根据追索罗庚的指引,林成二人一鸟来到了镇子附近一处清冷的宅子外头。 这处宅子处在一处阴森的林子里头,被几丈高的深红色院墙包围着,方圆十几里除了这处孤零零的宅子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建筑。宅子外头,还挂着两串散发着蒙蒙红光的诡异灯笼,正随着阴风吹拂不停地东摇西晃。 在这处宅子的大门之上,赫然写着“张家宗祠”几个大字。 这让林成二人颇为惊奇,宗祠一般在南方较为常见,在东北地域上,大规模修建宗祠的,可并不多见。 “怪不得到处找不到这老王八蛋,谁能想到他居然躲在了自家的家族祠堂之内当起了缩头乌龟!” 朱国福忍不住痛骂了几句,他试着推了推宅子的大门,却发现宅门紧闭,看样子已经是从里头给栓上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 绿鳞怪人 “哼,以为躲到这里面我们就找不到你了吗!?” “阿成,你且在这等我,我去把那老王八蛋给揪出来!” 说着,朱国福就要翻墙而入。 “等等!福叔,这处宅子似乎有些古怪,你还是小心为上!” 林成眉头微皱,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这处宅子被一种异样的么息给笼罩着,可还不等他出言提醒,朱国福早已翻身进入了院墙之内。 “鸟爷,我们也走吧。”林成无奈摇了摇头,只得和鸟爷一块儿跟了上去。 张家宗祠内,放眼望去,插满了白色的招魂幡,阴风惨惨,旌旗飘摇,整个宅院内没有一盏烛火,看起来异常阴森。 看到宅子内的景象,朱国福也是两眼一抹黑。 “大晚上居然也不上灯,黑灯瞎火的,他娘的这是存了心要和我们玩躲猫猫啊!” “不过这张家宗祠可真够大的啊,这老王八蛋哪来这么多的钱!” “好在我们有追索罗庚,这老小子哪里跑得掉。” “阿成,快把追索罗庚再用起来呀。” 不料,林成却又是给他浇了一盆凉水道:“福叔,追索罗庚怕是不管用了,你看……” 林成将追索罗庚递到朱国福眼前,只见罗庚上的天池,一直在四处乱转,根本辨别不了方位,原来进了这处宅院内后,追索罗庚便受到了某种存在的干扰,再次失去效用了。 “这……” 朱国福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连忙一拍脑袋道:“对了,阿成,你小子的感应能力有时候可比这狗鼻子还要灵,你快试试!” 林成摇头,他早已感应过,但这栋宅子有着一股莫名的场域,使得他的感应能力也是受到了干扰。 “什么?!” 这下子,朱国福是彻底傻了眼,这里头这么多间屋子,难道真要一间间挨个儿搜过去? 朱国福又将注意打到了鸟爷身上。 “鸟爷,和您商量个事儿呗。” “您飞得快,看得清,要不就劳烦您……” 可现在的鸟爷却根本不听朱国福忽悠,显然它也是察觉到了此地的异样,任凭朱国福磨破了嘴皮子,它只是盘在林成肩膀上一动不动,甚至还白了朱国福一眼,差点没把朱国福么死。 为今之计,也只有一间间屋子搜过去了,不过正当二人刚刚搜索过了前院的几处屋子,却听得后院的某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声嘶力竭的惨嚎声。 “啊……” 但很快便沉寂了下去。 “走,我们过去瞧瞧。” 林成和朱国福对视一眼,立马循声而往。 可到了后院,里头的景象却是让二人面色都为之一变。 只见后院里头,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不少尸体,一路下来,林成二人已经见了足足不下七八具尸首,看他们的衣着服饰,竟都是镇上的保安队员。 再看他们的死相,除了满面惊恐,暴露出临死前的恐惧外,他们的整个身子也都是形容枯槁,精么枯竭,浑身干巴巴的,一看就是非正常死亡的。 “阿成,这张家宗祠内看来真的有不干净的东西呐!”朱国福浑身起了个激灵,他原先还以为林成是吓唬他的,如今看来自己是大错特错了,他连忙后退了几步,和林成拉近了距离。 按照其本来意愿,他还想两个人分开行动的,如此也好节省点时间,但现在却是不敢了。 二人一鸟在原地驻足的片刻后,便继续一前一后地向另一处屋子走去。不料就在他们路过一处门洞时,自门洞上方“唰”的一声,突兀地倒垂下来一张人脸,并与朱国福来了个四目相对! 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啊!左边半张脸还算是正常的人脸,只是褶皱丛生,苍老了一些,可右边另外半张,却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绿色鳞片,再配上那两眼散发着的绿光,乍一看,直叫人心底发寒! “你身上有令人讨厌的味道!” 这绿鳞怪人冲着朱国福恶狠狠地说道,这声音听着竟是重音,半男半女,十分古怪,话音未落,便探出两只长满鳞片的手掌,并指曲立,如同蜿蜒蛇行一般向其抓了过来。 朱国福背后寒毛直竖,“哇呀”怪叫一声,连忙往后退去,与此同时,他也不忘施展出了具象神通,双手幻化出利爪,同样向着对方抓了过去。 仅仅一个交手,朱国福就立马落了下身,只感觉自己的双手在和一副铁爪相交,震得他指骨生疼。 眼看对方的指抓就要落到自己的胸膛之上,朱国福大感不妙,连忙喊林成救命。 “阿成,快救我哇!” 好在关键时刻,林成瞬息而至,一把从后头扯住了绿鳞怪人的双脚,像抡大锤一样,原地抡动了了几圈,而后将之给抛飞了出去。 略显佝偻的身影狠狠地砸在了一处墙面上,强大的力道,竟使得实心红墙砌成的墙面立时破了一个大洞。 “好强大的力道,你是何人!?” 那绿鳞怪人吃疼,怪叫一声,不禁对林成大为忌惮起来。 “斩你之人。”林成冷冷回道,而后浑身么势一盛,对着那张绿鳞就是一拳。 “你找死!” 绿鳞怪人脸上闪过一丝厉色,话虽如此,但其却并未托大,一对利爪寒么森然,好似万物不破,只向着林成的那只肉拳而去。 然而,其原本意料之中的拳头皮开肉绽的一幕并未出现,拳爪相交的刹那,反倒是自己的一副利爪,差点被生生打废。 “讨厌的东西,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那绿鳞怪人狡猾异常,它自知不是林成的对手,在恶狠狠地盯了朱国福一眼后,便如游蛇般轻盈地几个钻行,身形再次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林成眉头微皱,不过并未急着追赶上去。 “阿成,刚才这怪人究竟是什么东西?我怎么看着像是一条成了精的老蛇啊!”朱国福有些后怕道。 林成却是若有所思道:“福叔,那东西可不是蛇妖这么简单,方才你应该也看到那另外半张脸,不知你有没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熟悉?”经林成这么一提,朱国福还真的感觉那半张苍老的人脸自己在哪里见过,但究竟是在哪儿呢? 第三百七十八章 黑棺与冥文 朱国福扫过地上的某具尸体,下一瞬,一个身影在其脑海中浮现而出,他一拍脑袋道:“似乎……是那个姓孙的副官。” “他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林成推测道:“应该是被异类给占据住了身体所致,如今他已是人不人,鬼不鬼了。” 朱国福浑身哆嗦,又想到那个绿鳞怪人所说的,说自己身上有它所讨厌的气味,不禁欲哭无泪起来。 “对了,那东西是不是盯上我了?!” 林成点头:“那东西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难不成是我这几日不曾洗澡的缘故,故而触怒了那东西?” “那东西,似乎是不喜欢臭男人?” 朱国福苦笑不已,脑海中却接连冒出一些大胆的想法来。 “并不是你的气味,若我所料不错,应该是和你所供奉的出马仙家有关。”林成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啥?和狐大仙有关?” “方才听声音,那占据着孙副官躯体的东西似乎是母的,莫非狐大仙和它之间,还有过一段那什么说不清的纠葛?” 朱国福又开始胡思乱想。这时,林成却已经先一步往那绿鳞怪人消失的方向去了,惹得朱国福连忙跟上。 两人又经过一番搜寻,却仍是无果,不管是那绿鳞怪人还是张镇长,似乎都失去了踪迹。不过,当下一刻,林成和朱国福正要推开某扇房门的时候,却听得“吱呀”一声,那扇屋门竟兀地自己开了。 “你们总算来了。” 一道阴冷的声音自屋内传出。 林成和朱国福看到,这屋子里头同样未曾点灯,晦暗不已,而那张镇长正躺在一张太师椅上,正对着门口的二人,一晃一晃地轻轻摇曳着身子。 “好哇,敢情你这个老王八蛋躲在这儿呢!可真是让你福爷我一顿好找哇!” 朱国福气愤不已,恨不得上去就要给对方两个大嘴巴子,再将他一脚给踹下来。 不过看对方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朱国福也没有傻到直接冲进去,以免遭到那老王八蛋的暗算。 “张镇长,我们又见面了。”林成却仿佛遇到了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般,还同对方热情地打起了招呼。 那张镇长也是笑容满脸地回道: “是啊,我们又见面了,二位高人的神通可真是非凡,鄙人都躲到这里来了,你们都还能找上门来。” “鄙人实在是佩服万分!” 林成面色微沉,对方言语之中看似夸赞,可给他的感觉,就好像是对方早就知道自己二人会来,故而在这里等着他们上门一样。 一旁的朱国福则是戟指怒目,忍不住大声呵斥道:“少他娘的废话,我问你,我二人好心为镇子上除妖,你为何非但不感恩,居然还勾结山匪来截杀我们?” 谁知那张镇长听罢竟哈哈大笑起来。 “为何?你问我为何?” “那自然是你二人太有价值,太让人眼馋了呗!” 朱国福很是不解:“眼馋?两干块大洋虽说也不少了,但对像你这样一个煤炭资源丰富的黑金镇的镇长来说,这恐怕也不算不得什么吧?” 张镇长忽地扭了扭脖子,十分贪婪地盯着二人道:“其实这钱财只是次要的,可最重要的……乃是你二人的血肉哇!” “要知道修炼之人血肉的价值远比常人的血肉要珍贵的多啊!” “你们自那夹皮沟煤矿之中,想必都获得了不小的好处吧,自你们斩妖回来,我就隐隐感觉到你们的血气更加强盛了,我怎么可能舍得放过你们!” 林成眉头微皱,看来这张镇长的秘密还真是不少,而且隐藏得够深,先前就自己都未发现异常,不过其身上并无任何其他异样气息,看着就只是个正常的普通人,那他要这些血肉又有何用,莫非是用来修炼什么邪法? 林成率先出手,身形当即化作残影,卷起层层劲风,只冲那太师椅上的张镇长而去,他之所以先动手,也是存了试探对方虚实的意思。 林成和朱国福两人里头,林成给他的威胁最大,似乎是知道林成的厉害,张镇长也不敢托大,立时一拍太师椅,从太师椅上跳将而起,同时结了个神秘的手印。 下一瞬,便听得有破空声骤然响起,竟是一口黑木棺材自黑暗中凌空飞来,而后竖立着自林成头上一罩而下。 该棺材通体漆黑,上面还有一个大大的用金漆勾画上去的“寿”字,乍一看与寻常寿材并无任何区别。 不过看到这棺材的刹那,林成还是心生不妙,他下意识地往身后退去,这时,跟着又是“哐当”一声,这口黑棺的棺材盖居然自动翘开了一大道口子,整个黑木棺材里头居然空空如也,与此同时,自这口棺材之中竟又莫名产生了一股巨大的吸扯之力来。 在这股子吸扯之力作用下,饶是林成也差点站立不稳,浑身衣袍被扯得猎猎作响,他赶忙运转起真力,全力对抗起这股子诡异的吸力来。 不料这时,原本空无一物的棺材里头,竟突然伸出了两只青褐色的鬼手,还不待林成反应过来,便一把将其给拖拉到了棺材之中。 跟着又是“哐当”一声,棺材盖重新阖上,端得是严丝合缝,密不透风。 一阵天旋地转,当林成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周身已是一片漆黑,棺材里头狭小,封闭,连侧个身都费劲,可谓是压抑异常。 林成刚想要动手,却发现自己居然动弹不了了,棺材里头弥漫着浓郁冰寒的阴气,瞬间将其冻结,连他的眉毛上都起了一层白霜,不单是如此,林成还骇然发现,连同其浑身的道家真力竟然都被莫名压制住了,根本使不出来。 此时此刻,林成浑身上下就只有眼珠子还是能够正常转动的。这时,他才赫然发现,这些个棺材内壁上,竟布满了密密麻麻,五花八门的血色符文。 “这些难道是……地府冥文?” 这下子,林成心中可谓是震惊万分,他已然认出了棺材内壁上的怪异符文,竟然都是地府冥文,之前自己的死鬼师傅林天法就曾给自己介绍过这种符文,虽说仅是一带而过的寥寥几句,但自己早已将其刻进了脑海里,是决计不会认错的。 第三百七十九章 出马仙交锋 地府冥文,字如其意,这并不是给活人看的,但也不是给一般的死人鬼魂看的,而是专门供地府里头的鬼神观阅的,起码也是阴差才能接触到地府冥文,传说这种冥文乃是佛入地狱时参悟遗留下来的,具有神鬼莫测之威能。 这时,林成又发现,这些个地府冥文皆是按照一种奇异的顺序排列着,似乎与这口黑棺有着特定的联系,血色冥文闪烁,这口黑棺的内壁也是有规律地一张一缩,就如同有着生命一般。 “地府冥文……还有这般诡异威能……莫非这口黑棺乃是冥器!” 结合种种迹象,林成心中已是有了大致推测,和地府冥文一样,这冥器也是传说中幽冥地府里头才有的东西,难怪对方有恃无恐,居然有这种东西护身。 “这又是地府冥文,又是冥器的,一个普通人手里头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自己可就被困在这黑棺之中内,为今之计就是要尽快脱困,以免迟则生变。 好在林成并未慌乱,林成尝试沟通尸珠,调动起了体内的尸化之力,不同于道家真力收到黑棺压制,此刻林成体内的尸化之力运行顺畅,并未收到丝毫影响,僵硬的身体,居然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这让林成心中微微一松,他不断催动着体内的尸化之力,将身上的阴霜一一祛除。 …… 从林成出手,到那黑棺突然从天而降,将其困入其内,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 此时,棺材外头。 眼见林成被困,朱国福立时就急眼了。 “给老子放开他!”朱国福运转起具象神通,冲着眼前的黑棺就是一抓。 不曾想强劲的爪力落在黑棺上,竟火星四溅,响起了金铁交鸣之音,只在黑棺表面上留下了一层肉眼急不可见的浅薄抓痕! 他娘的!好好的一副棺材,居然比乌龟壳还要硬! 既然打不破这口棺材,那就先打断你的狗腿! 朱国福转念一想,旋即又选择了对那张镇长出手,欲要行那围魏救赵之举。 对此,张镇长的眸中闪过一丝不屑,他竟丝毫未曾退避,只是口中淡淡说道: “小仙家,此人就麻烦你了,陪他好好玩玩。” 话音才落,朱国福就察觉到自己背后忽然多出了一丝冷意,他下意识地回首反击,却瞥见了一张生着鳞片的怪脸。 “是你!”朱国福一惊,从其背后出手偷袭的不是别人,正是先前那个逃走的绿鳞怪人。 “你身上有令人讨厌的味道,就该死……” 绿鳞怪人冲着朱国福冷冷一笑,还不待朱国福反应过来,不料下一瞬,一股巨大的冲力就作用在了他的身上。 噗! 朱国福忍不住喷出了一口鲜血,整个身子也不受控制地横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某处地面上。 “小仙家,您下手儿轻点,可别把他给直接玩死了。”张镇长笑着摇了摇头。 绿鳞怪人如若未闻,只是怪异地扭了扭脖子,一双碧眼中满是嗜血之色,它将 身躯一横,竟不用双脚走路,而是如同蛇行一般向着朱国福游移了过来。 朱国福知道仅凭自己这点微末手段,绝对不是绿鳞怪人的对手,赶忙挣扎着使出了出马仙术。 “仙气沉沉应乾坤,圣力合形照红尘,干里路途神相引,飞云走马降来临……” “弟子朱国福有请狐仙二爷上我身!上上上!” 如今朱国福使起出马仙术来已是驾轻熟路,很快,那狐仙二爷便应了感召,果断临身了,朱国福整个人的气势立时一变,就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 嗯?绿鳞怪人清晰地感受到了朱国福身上的变化,面色不禁大变。 绿鳞怪人似乎认得狐仙二爷,并与其还有着什么前仇旧怨,此时察觉到狐仙二爷的气息后,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是你!可恶的老东西,这个人类竟然是你的香火弟子,难怪身上会有令人讨厌的狐臭味!” “你们今日通通都得给我去死!” 绿鳞怪人咬牙切齿,发疯似地扑咬了上去,恨不得将狐仙二爷,连同其附身的朱国福给扒皮抽筋,碎尸万段。 “朱国福”显然也是认出了绿鳞怪人的来历,也是没好气地回道: “哦?我道是什么东西,原来竟是你这条小爬虫在作祟!” “怎么?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竟敢对你狐仙爷爷我出手!” 说罢,“朱国福”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寒光,在那绿鳞怪人的攻击即将临身的刹那,其身后兀地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狐狸法相,浑身雪白且生有三尾。 “给我滚!” “朱国福”大喝一声,狐狸法相的银色双眸光芒大睁,其身后的三条巨尾也是骤然绷紧,立时间,一股无形的波动以其为中心散发而开! 即将落在其身上的那些个攻击居然生生停滞住了!凝固在了半空之中! 而后绿鳞怪人整个身子当即不受控制地抛飞了开去,狠狠地砸到了地面之上,道道蛛网般的裂痕自地面上延伸了开去。 “你…… 仅仅一击,绿鳞怪人就遭受了重创,他浑身痉挛抽搐着,筋骨大损,可脸上却挂满了不敢置信,还有强烈的不甘心。 “怎么可能?!” “你只是借体临身,按理来说能发挥出一半的实力就不错了,而我可是献祭了此人的精血,能发挥出本体的八成实力,可为何居然不是你的对手!” 听其话语中的意思,原来这绿鳞怪人竟也是一名出马仙家。要晓得人心有善有恶,修炼有成开了心智的出马仙同样善恶有别,它们虽都附体弟马修行,但拥有善念的仙家除了自身修炼外,还会指引弟马修炼,可心念邪恶的出马仙则把弟马视为工具,予取予求,这样的弟马大多下场悲惨,不得善终。 那孙副官虽说不是出马弟子,但眼下变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丑陋模样,就是被一位恶仙给强行占据住了身子所导致的。 “如果是那条老爬虫来了,我兴许还会忌惮一二,至于你!完全不够格!” “就算你真身来了,那又如何!?我同样一只手解决你!” “朱国福”居高临下,一脸的不屑之色,显得霸气十足。 第三百八十章 出马鬼仙 “啊……!”如此轻蔑的眼神,就如同一柄尖刀扎在了心里,那绿鳞怪人接受不了,满脸不甘的之色,状若疯狂。 “我要杀了你!” 相比绿鳞怪人的疯狂,“朱国福”却是面色肃然,义正严词道:“你强行占据活人的躯体,并献祭精血,如此行径简直为我们出马仙家所不齿,今日我便破了你的道行!” 绿鳞怪人面露恐惧之色,口中大喊道:“张小子救我!” 一旁的张镇长哪里料到朱国福身上的仙家如此生猛,绿鳞怪人在其手下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他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绿鳞怪人被斩,旋即捏了个古怪的手势,开始行起某种术法来。 “鬼气浩荡红尘渺,不入阴司任逍遥,心念干里魄灵至,急急神韵入窍上。” “不肖子孙张厚照恳请先祖降临我身!!” 没想到这看似寻常的张镇长居然也会出马仙术,不过与朱国福不同中正浑圆的气息不同,在张镇长行咒时,其周遭阴气森然,鬼哭连连,端得是诡邪无比。 随着他口中念念有词,其整个身子开始不住都颤抖起来,就如同羊癫疯发作了一般,剧烈痉挛着。 下一瞬,便见那张镇长眼珠子忽地一翻,一股强烈的阴气突然自其身上涌现,惹得房间里的温度也是骤然下降了许多! 如今动静,自然是引起了“朱国福”的注意。 “没想到,居然还有一个供奉鬼仙的弟马,也不怕折了阳寿!” 对于鬼魂借人体修行,“朱国福”向来是嗤之以鼻的,因为鬼魂属阴量,人体属阳,阴阳相冲,自然对人的身体伤害极大,会大大折损活人的命元。 “原来是狐家老哥亲临,兄弟这厢有礼了。” 张镇长的声音已经变成了一个阴寒的男声。在东北这片地域内的众多仙家里头,出马狐仙神通最大,且最为神秘,这让那张镇长身上的鬼仙也是颇为忌惮。 “呸!谁跟你是兄弟,恬不知耻!”狐仙老二根本没有给对方好脸色看,对方身上鬼煞之气如此深重,想必活着的时候就不是什么好人,更别说其死后还不去乖乖投胎,反而做出占据自己后人躯体修行的事了。 眼见自己热脸贴了冷屁股,张镇长身上的鬼仙索性也不装了,立时换作了一副冷色,恶狠狠地冲着“朱国福”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老子我不客气了!看老子不扒了你这只臭狐狸的皮!” 一时间,屋内阴寒的气息更甚,连同周围都凝结起了一层寒霜。 “阴气化霜!”眼见此幕,“朱国福”的脸色也是浓重了不少,能够做到如此手段,说明对方的道行绝对不弱! 而就在阴霜飘落的刹那,“张镇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下次出现时,鬼魅般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朱国福”的头顶,张牙舞爪地朝着他的脑袋抓来。 “朱国福”对此似乎早有预料,右手屈指成爪,头也不抬地同样往上抓去。 滋啦!滋啦! 两者的攻击相碰撞,就如同水滴落在了油锅里,相应异常激烈。 片刻之后,终归还是“朱国福”稍胜一筹,狂暴的气劲将对方给弹飞了出去。 不过,“张镇长”显然并未就此作罢,浑身阴气鼓荡,一连幻化出数个鬼影,再次欺身而上,围绕着“朱国福”纵横翻腾,左攻右打,犹如一片霜花,看得见却触之不及。 “烦也不烦!给我滚!” 虽说对方的攻击根本无法伤及自己分毫,但“朱国福”还是觉得太过碍眼,身后三尾白狐法相再现,强大的神魂之力弥漫而出,向着对方封禁而去。 “张镇长”立时感觉压力倍增,自己的身体周遭就如同多出了一道看不见的厚重牢笼,顷刻间限制住了他的行动。 与此同时,一股无形的神魂冲击袭来,其整个身子如同被牤牛撞过,立时倒飞了出去。 收此重击,“张镇长”浑身气息一弱,阴气也跟着衰减,显然是受创不小。 “好好好!不愧是狐家老仙,果然道行高深!我自问不是你的对手!” “张镇长”直言不讳,却并未有多少慌乱之色,只听得其阴声阴气地说道: “你借体降临的时候,随身携带的真力应该不会很多吧?” “桀桀~像这样的攻击,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发动几次!” 同样作为出马仙家,他对出马仙家的一些限制自然是了解不少的。话音刚落,便见其再次化生出几个鬼影,这一次,这些个鬼影并未直接扑杀上去,而是开始有规律地在“朱国福”身边不断游走起来,时不时发动一两次偷袭。 其虽然不是“朱国福”的对手,不过其要是一心闪躲,只做袭扰式的攻击,不和“朱国福”硬碰硬,“朱国福”也无法短时间做到将其彻底拿下。 而这时,先前收到重创的绿鳞怪人也是缓了过来,当即碧眼含恨地再次向“朱国福”袭杀了过来,加入到了战团之中。不过有了先前的教训,这次其显然学乖了不少,并未莽撞地直接扑将上去,而是有样学样地仿照起了“张镇长”的手段,不断地袭扰起“朱国福”来。 只听得其发出一声怪异的嘶鸣,跟着双手双腿竟诡异地扭成了一个特殊的弧度,下半身横卧在地,上半身则直直立了起来,整个人如同变成了一条人形大蟒,同样围绕着“朱国福”不断地游移起来,好伺机待发,做出致命一击! “朱国福”目光微皱,这二者都如此狡猾,使得他的压力一下子大增了不少,他焉能不知对方的那点儿心思,而且对方说得没错,自己方才那般神通,消耗实在巨大,根本发动不了几次的,若是真力彻底耗尽,自己附身的这具躯体恐怕就是凶多吉少了。 不过,他心中虽急,脸上却仍是丝毫异色不露,既然对方不主动进攻,那他索性也不主动出手,而是选择同对方周旋对峙了起来,偶尔才象征性地交手那么一两次。 通过朱国福传递的神魂信息,他已经知道了林成就被困在那口诡异的黑棺之中,不过他并未出手相救。这小子的本事他是知道的,绝对没有那么容易对付!他倒也想看看,这小子究竟如何脱困! 第三百八十一章 裂棺 “死狐狸,待得幽冥黑棺里的那小子被炼化成脓血,便是你身死道消之时!” “张镇长”眼中带着森冷的杀机,他和绿鳞怪人同样在等待着幽冥黑棺里的结果,幽冥黑棺虽然厉害,但却也有着限制,一次只能摄取一道生灵进入其中炼化。不过只要等棺材内的林成被炼化掉,到时候,他就可以操纵黑棺,将眼前这令人生厌的狐狸精也一举镇杀掉了。 三人跟着又缠斗了一些时候,可渐渐的,原本久无动静的棺材里面,却突然响起了怪异的声响,那声音听着尤其刺耳,尖锐,就像是有人正在用指甲抓挠棺材板一样。 什么声音?! 在场的三人皆是听到了那棺材头传来的动静。 “碑主,这是怎么回事?” 绿鳞怪人听觉敏锐,对棺材里的动静最为敏感,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异样。 “小仙家,不必惊讶。” “想必这就是里头那小子经受不住痛苦从而搞出来的动静。” “只消再等待片刻,其就会被彻底炼化,化成一摊脓血!” “张镇长”倒是不以为意,对于幽冥黑棺的神通他是十分自信的,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能抵得住这幽冥黑棺里头九幽之力的炼化侵蚀,死在这黑棺里头的,当中更不乏一些道行精深之人。 “不过那小子也算有点名堂,居然在幽冥黑棺的炼化当中坚持了这么久。” “死狐狸,都等着急了吧,别担心!等解决掉了那臭小子,便马上让你也尝尝这幽冥黑棺的滋味。” “张镇长”阴笑不已,仿佛已经看到了对方身死道消的下场,为了警惕“朱国福”见势不妙逃走,早在方才,他和绿鳞怪人两人便很有默契地组成了掎角之势,彻底将对方的后路给堵上了。 这时候,黑棺里头的动静越来越大,听起来似乎真的有人在其中不停地挣扎求救! “张镇长”兴奋地舔了舔嘴唇,脸上的笑意不禁更深了。 莫非真的是自己预判错了?那林小子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银枪蜡笔头,怕是要把性命丢在里头了。 感受到黑棺里头急促且愈发平凡的动静,“朱国福”的脸色也开始变得阴晴不定起来,正考虑着要不要出手相救。 可就在这时,那口黑棺却突然通体一颤,而后便偃旗息鼓地再也没了动静。 “哈哈!那臭小子看来已是彻底完蛋了!” “张镇长”大喜,跟着便迫不及待地就要施法,再次催动起幽冥黑棺,好将“朱国福”也一并炼化掉了。 不曾想,下一瞬,原本还好好的幽冥黑棺竟猛地炸裂开来,残缺的棺体裹挟着木屑四处横飞。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自那四分五裂地黑棺里头飞射而出,凌厉的气息简直快要压得人睁不开眼来。 竟是林成完好无损地从里头出来了!而且居然还把幽冥黑棺这口冥器给毁掉了! “这?这怎么可能!” “张镇长”他惊骇大叫,满脸皆是不敢置信之色,幽冥黑棺有多坚固他是知道的,更何况它还拥有着能禁锢压制一切阳间真力的诡异威能,此刻竟然被人从里至外地直接给轰碎掉了,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就在“张镇长”因为震撼而感觉到心神错乱的这个当头,林成已是身化残影,以极快的速度向着一旁离得最近的绿鳞怪人,直接跃冲了过去。 “你不是人!你……!” 在看到林成面容的刹那,绿鳞怪人不禁头皮发麻,心底骤然生出一股子寒气来。 只见林成面色若霜,一双眼眸竟已变成了绛紫之色,从那双眼眸里,看不到一丝人类的情感。 林成抬起右手来,斜指向上,手臂上萦绕交织出了道道紫色芒气,犹同气旋。 “死!” 林成口吐一个死字,身形一闪,缠绕着紫色气旋的右手如同箭矢般,直朝绿鳞怪人的胸膛位置而去。 绿鳞怪人虽说速度不慢,但此刻却根不避之不开,只来得及后退了几步,下一瞬,其整个身子蓦然一僵,嘴巴张得老大。 “呃……你!”他迟钝地往自己胸膛位置看去,发现林成的右手就如同锋利的尖刀一般,已经贯穿了自己的身体,并将自己这副躯体的心脏都给捏爆了。 绿鳞怪人并没有立即失掉生机,他死死地盯着林成,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威胁道:“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不会……就这般轻易地……放过你的!” 其一字一句说得很是费力,眼中的绿芒也渐渐暗淡了下去,并最终彻底消失不见了。待得林成将右手从对方胸膛里头抽出来时,绿鳞怪人的整个身子就像被抽空一般,瘫软了下去。 不过因为借体临身的缘故,寄身躯壳的死亡,并不会对附身的仙家造成生命危险,但也难免会元气大伤。 这时,一旁的“朱国福”却是出言提醒道:“林小子,除恶务必要尽!” 嗯? 林成很快反应过来,他眸中紫意流淌,瞬间就捕捉到了尸体内的一丝异常,那是一头迷你的青色小蛇,仅有寸许来长,看起来浑身朦胧并透着一股虚幻,应该是那个出马仙家的部分神魂,正悄悄蛰伏在了尸体的某处隐晦部位,一动不动,企图蒙混过关。 青色小蛇灵觉敏锐,当看到林成目光注视过来的时候,便知道林成已经发现了自己,索性也不再躲藏,果断弃躯而遁,忙向着附近的“张镇长”那儿游蹿了过去,仅仅一个眨眼,便已遁出了数米之外,速度可谓是奇快。 而这时,“张镇长”也已重新稳定了心神,并做好了接应青色小蛇的准备。 只需要再有几个呼吸的功夫,青色小蛇便能顺利逃出生天了。 “你逃不掉的!” 眼看对方即将成功逃脱,林成只是嗤笑一声,眸中忽地紫意更甚,一股无形的神魂波动侵袭而出,当场将那条青色小蛇笼罩在了其内。 顷刻间,青色小蛇犹如受到重锤猛击,不禁发出一阵惨烈的嘶鸣,跟着整个神魂之躯蓦然崩裂,散成了无数碎片,彻底消散掉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二临请仙 “不……!小仙家!你好狠呐!” 眼睁睁看着青色小蛇崩碎在自己眼前,“张镇长”满脸的怨毒之色。 林成懒得与其多说废话,紫色的气旋在其双掌当中凝聚,接连向着那“张镇长”拍击而来,犹如怒海狂涛冲击礁石,紫光爆裂间,“张镇长”的身子直接被拍飞了出去。 好霸道的力量! “张镇长”稳住身子,整颗心却不禁沉了下来。林成的实力实在恐怖,自己绝不是他的对手,更别说,边上还有一只虎视眈眈的臭狐狸呢,而且林成给他的威胁感,居然要比那臭狐狸还要大。 如今绿鳞怪人已死,他心知自己要是再耽搁下去,必然也是凶多吉少,故而果断选择了脱逃。只见“张镇长”表情狰狞,周遭鬼气一阵扭曲,下一瞬便幻化出了数道何其一模一样的鬼影来,这数道鬼影每一个都栩栩如生,连同气息都一般无二,根本难以分辨! 这数道鬼影如同仙女散花一般,同时四散而逃,一时间,整个屋子里头鬼影重重,足以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此时想跑,不觉得晚了?” 对此,林成面色却是丝毫未变,只见其眸中紫芒莹莹,就犹如两枚小型的太阳,随着他自身的修为精进,如今这尸化之眼同样也是变得更加玄妙起来,已是有了勘破虚妄,直抵本真的神通。 那些个鬼影看似真实,但在其尸化之眼注视下,却根本无所遁形! 林成的身形一闪,其话音还未彻底落下,便已经出现在了某道鬼影的背后,凌厉的紫芒拍击而下。 鬼影惨嚎一声,立时摔落在地,重新化作了“张镇长”的身影,其余鬼影也是一一溃散开来。 一旁的“朱国福”并未出手,似乎是被林成所展现出的实力给震惊到了,但见其眸光闪烁不已,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好好!” “是你们逼我的!” “张镇长”发起狠来,索性也不再逃了。只见其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之色,而后摆了个口怪的姿势,口中念念有词道: “红衫林中自在仙,头顶凡尘八宝香,惊动莲台慈悲主,红光冲宵三干丈……” 被狐仙老二附身的朱国福当场认出了这种出马禁术,与此同时,其更是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机,不禁脸色狂变道:“林小子,快阻止他,这老鬼是那条老蛇的一路碑王,他这是想二临请仙!” 碑王,也称为碑主或悲王,多半的碑王都是在世时出马立堂的弟子,不过他们生前心术不正,侍奉的也往往是拥有邪念的恶仙一类,故而在离世后被恶仙拘禁了魂魄,未去轮回,只能继续侍奉仙家,跟随仙家修行,沦为了碑王。也有一类碑王生前为罪犯、胡子或是非正常死亡之人,因为这一类死去的人一般魂魄道行都比较高,故而也会被某些恶仙拘禁而来,供自己差使。 碑王受仙家奴役,一旦沦为碑王,那么连同他的后世子孙也会沾上因果,被迫成为仙家的出马弟子,继续为其顶香。也难怪那张镇长会出马仙术了,竟是被他的老祖宗给带入门的。 至于二临请仙,则是碑王在受到感召,临身出马弟子的身躯之后,自己再度请仙,又请召自己供奉的仙家一同降临。 就比如张镇长身上的鬼魂,其本身就是出马仙家,此时竟又再度请仙,想要将自己供奉的那位仙家也召唤过来帮忙。二次临仙,有部分实力是可以叠加的,不过这样做,代价也是极大,被附身的出马弟子因为承受不住二次临身的压力,轻则神智错乱,大病一场,重则直接一命呜呼的。 那老鬼也是心狠手辣之辈,关键时候为了自己保命,竟连自己的血脉后人也直接舍弃掉了。 在出言提醒林成之后,“朱国福”已是率先而动,其身后三尾白狐的法相再次显现,一股无形的波动当即向着对方横扫了过去。 林成虽不知什么叫碑王,什么叫二临请仙,但见“朱国福”如此失态,也是果断出手,欲要阻止对方施法。 面对二人的攻击,“张镇长”哪里抵挡得住,立时被镇伤了六腑,口鼻溢血。不过对此伤势他根本不管不顾,只是满脸厉色地继续施法请召。 而这时,林成和“朱国福”再想出手,却已经为时已晚了。 “碑主张天伦恳求柳仙大人降临吾身!” 待得咒毕,一股寒意刺骨的妖气便瞬间降临,强大无匹的气劲将屋子里头的一些杂物吹得是东倒西歪。 再抬起头,“张镇长”的眼睛已经化作了碧绿之色,像极了先前的绿鳞怪人,但眼神中透露出的那股子阴狠之劲,却是一个天,一个地,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通过神魂传递的信息,这位二次临身的出马仙家已经知晓了此前所发生的一切。 “咦?居然还有熟人,我说狐二老弟,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张镇长”并未动手,反倒是冲着“朱国福”咧嘴一笑,就像是老朋友见面打招呼一样。 “哼,老爬虫,不在你的臭蛇洞里待着,还成天出来兴风作浪呢!” “朱国福”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回道,不过从其眼神中处处透露着的那股子提防之意来看,显然其对那位老爬虫是异常得忌惮,他自问不是对方的对手。 这老爬虫乃是一条修炼了将近干年的毒蛇,阴险狡诈无比,数百年前,因为与狐家二仙争夺一株灵物失利而结下仇怨,自那以后,这数百年来,它一直明里暗里地与狐家二仙处处做对,两家之间的仇怨已是越结越深。 “张镇长”对此毫不在意,仍是笑意盈盈地说道:“嘿,狐二老弟你先稍等片刻,待我先忙完了手头之事,再与你好生叙旧。” 话虽如此,但转眼间便瞧见自其袖口中,无端地钻出了两条花绿大蟒来,向着“朱国福”缠缚了过去。 “这是凝虚化实的手段!难道你的修为又突破了?!” “朱国福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更加难看了。这两条花绿大蟒虽然看似真实,但却是由对方精纯的阴邪之气化生出来的,气不尽,死不休,十分得难缠。 “怎么样,很意外吧!?狐二老弟,别急,一会儿你就知道厉害了。” “张镇长”脸上的笑意更甚,就像狐仙二爷所推测的那样,近来其确实有了一番奇遇,就在数年以前,它加入了一个实力恐怖的神秘组织,对方给予了它不小的好处,它的修为能够突破也是与此有关。 第三百八十三章 寿仙谷 就在那二条花绿大蟒与“朱国福”缠斗的时候,“张镇长”的眼神已经落到了林成身上,下一瞬,其身影兀地在原地消失不见,等再次出现的时候,便见其已经出现在了林成眼前,与林成不过咫尺之遥。 “就是你小子取了老祖我后人的性命?” “还毁掉了老祖我赐下的地府冥器?” “张镇长”阴阴地看着林成,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不错,正是在下所为。” 林成直面对方,心中没有丝毫的怵怕之意。 “你想要为你的后人报仇吗?” “张镇长”舔了舔舌头,就如同在看待什么猎物一般。 “对于报仇老祖我没有丝毫的兴趣,一个不中用的后人而已,死了就死了。” “不过对于你,老祖我倒是感兴趣的很。” 说罢,便见其蓦然张口,向着林成喷出了一道幽芒。 林成掌中紫气凝聚,将这道幽冥一把攥入手中,而后硬生生给捏爆了开来。 “张镇长”眸中跟着凶光大盛,一对碧绿的蛇目就如同两枚晶莹的绿色宝石,散发着莹莹绿光。 林成只是看了一眼,便突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似乎出现了一股墨黑色的滚滚洪流,还伴随着滔滔水声,向着自己席卷而来。 林成当即就认出了这种招数,这是最为神秘的神魂攻击! 若是被这股子洪流给牵拉进去,那么自己的神魂必将沉沦其中,直至寂灭。 好在林成虽惊却不乱,但见他的眸中同样紫意大盛,一股无形的波动当即散发而出,那墨黑色洪流当中,竟出现了一个不停旋转着的紫色旋涡,徐徐转动之下,那些个墨黑色洪流竟悉数被其给吞噬掉了。 虽说知道能从幽冥黑棺里破棺出来的,想必肉身之力和神魂之力定然都极为不俗,但见自己的攻击这么轻易就被林成一一化解,他原本的冰冷目光终是起了波澜,他发现自己先前有点过于小瞧林成了。 “很好,无论是肉身的强度,还是神魂的韧性,皆是上乘之选。” “张镇长”看向林成的目光不禁火热起来,若是能够得到此人鼎力相助,那么自己图谋已久的那件宝贝或许就有希望得到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化作了一副脸色,好声好气地说道:“年轻人,你本事不俗,修为精深,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可造之材,老祖看到你也不禁起了爱材之心,不知你可否愿意成为老祖我的弟子?” 林成虽不知对方为何突然就跟转了性一样,但也知道对方葫芦里肯定卖的不是什么好药,直接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抱歉,我没兴趣!” “张镇长”仍不死心,企图循循善诱道:“若是愿意,老祖我非但能够饶你一死,并且还可以给你不小的好处的。” “哦?什么好处?这倒是可以说来听听。”林成佯装有意,脑海里头却在盘算着如何带着朱国福脱逃了,毕竟凭借对方先前所展现出部分的手段来看,自己二人就算与对方加在一起,也不是人家对手的。 “你可晓得我为何要不停地招兵买马吗?” 是一具成了气候的血参。 “怎么回事?怎么跟自己从那个黑老三那边得到的讯息不一样。” “就是骗修道有成之人,前去,好让他们被吸收掉。” “张镇长”突然感觉背生寒意,浑身汗毛猛地炸起。 一股毛骨悚然的危机感席卷他的全身。 须臾之间,一道暗芒速度快如流星,寒芒闪闪,横批而来,如果真的击中人,绝对会是給活生生力劈,内脏掉一地的结局。 那是个魔谷,里面的生灵都被其圈养,其虽说是参仙没错,可是却是血参,而如今就如同伥鬼一般,不断骗人前往那座山谷。 土石崩裂飞溅。 这一切看似很长,实则只是发生在瞬息之间。 目光冰冷地望向黑老三,眸中杀意凛冽。 来者不是别人,竟是那山匪头子黑老三。 黑老三拿到宝贝后,那双野性十足的凶兽眸子里,竟露出了拟人化的欣喜之色。 那模样就像是愁人相见分外眼红。 目光里闪烁着仇恨。 林成讶色。 在背后的黑暗处,无声无息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掌。直到快要摸到它的后脑勺时,黑老三才像是突然警觉。 他反应虽说已是极快,但终究还是威能逃过那凌厉的一击,身子一僵,一个跟头摔倒在地。 青蛇与鬼稍蛇。 目光冷若霜电,不退反进刹那对方。 双手凝结出一层幽芒,想着林成抓了过去。 就在“张镇长”心神恍惚的刹那,猛的,身体重重一震。林成出腿如鞭,扫荡腿,势大力沉,重重砸中人龙男子腹部,轰隆! 这么轻易就被林成化解,他的冰冷目光终于起了波澜。 林成和朱国福的目光齐齐一沉, 出招,撕裂空气,在空气中爆发出尖锐嘶鸣。 一时之间,根本拿这两条花绿大蟒不下,停滞在了原地。 结实的木棺,被林成霸道的劲力所集中, “张镇长”想要以阴气爆发将其震裂,但那些竟然十分的坚韧,根本无法侵蚀挣脱。 很是渗人,邪乎。 用生辰八字属阴之人的鲜血喂养活尸,已经让尸魔彻底成型。 “张镇长”暗骂了一声 似乎平分秋色。 收获了一枚能够隐藏气息的玉佩宝贝。 从衣柜里传出来的。柜子,柜子里供奉着牌位。 “给我死!”林成暴喝一声, 朱国福大为气愤:“就凭你?想要对付我们?” 正这么想着,却听得张镇长 “那煤矿中的嗜血妖罗,都是被嗜血妖罗给吞噬掉的吗?!” “先祖降临!” “二是为了我二人的血肉精血,修道之人,道行还能大增不少的。” 碑王。 “我感受到了那两只骚狐狸的味道!”咬牙切齿,当年吃了很大的亏。 居然在这里养鬼! 对着庞光喷出一口白色雾气,闻着异香扑鼻。可接着,庞光的身子发软,像冰块一样融化,最后这个恩将仇报的采药人,成为了参仙的养分。 他祖上是个强盗。 第三百八十四章 谷中血参 话音才落,便见“朱国福”的身影几个闪动重新进入了屋里头来。 林成心中一凛,他看向狐仙老二,问道:“魔谷?这是什么意思?” 狐仙老二叹了口气,说道:“唉,林小子,你可千万不要上了此人的当。寿仙谷虽然名为仙谷,但实际上却是一个被诅咒的地方,里面隐藏着无数的妖魔邪祟,危险至极。” “哦?” 林成嘴角微微掠起一抹弧度,他回头大有深意地看向“张镇长”,只见对方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 “张镇长”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看向狐仙老二,说道:“狐仙老二,你这是在胡说八道什么?寿仙谷是一个妙境,里面长着许多的奇花异草,怎么会是一个魔谷呢?” 狐仙老二冷笑一声,说道:“哼老爬虫,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你不过是想利用林小子罢了,你以为我会让你得逞吗?” “张镇长”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了,他说道:“狐仙老二,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只是想让这位小友助我一臂之力,若是在下真的得到参仙,这位小友的机缘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狐仙老二却是冷哼一声道道:“哼哼,机缘?你不用再狡辩了,那具参仙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况且以那具参仙的特殊,就是得到了它,恐怕也祸非福的。” 听闻此言,“张镇长”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冷,但他很快就隐藏了起来。他说道:“狐仙老二,你可不要胡说八道,参仙这种天地灵物可遇不可求,若真是得到了,那可是天大的造化,又怎会是祸非福的?” 林成看了看“张镇长”,又看了看狐仙老二,心中有些好奇,他问道:“狐二哥,这参仙有什么问题吗?” 狐仙老二双目微眯地说道:“当然有问题,别人或许不知,但我却是晓得那具参仙乃是一具特殊的血参,奇诡无比,一般存在若是触碰到了它,恐怕反倒是要顷刻间化为一滩血水,反成它的养料的。” “张镇长”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阴森森地说道:“想不到,你这只臭狐狸居然也知道这具参仙的特殊?” 林成心中也十分惊讶,他没有想到这参仙竟然如此邪异,他又发问道:“狐二哥,这参仙为什么会这么厉害?” 狐仙老二正色道:“这千年参仙乃是天地灵物,生成不易,它需要吸取天地精华,历经千年才能长成,而寿仙谷当中的这具参仙却更为诡异,不知为何,其却在形成的过程中,竟吸取了大量天地间的邪怨之气,长期受到邪气浸染滋养的它,久而久之,就化为了一具血参,这血参不但拥有剧毒,还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它能够吸收生灵的鲜血,化为己用,增强自己的实力,所以,一般存在若是碰到了它,恐怕很难逃脱它的毒手,不过这寿仙谷乃是一处被封禁之地,有这封印在,那具血参还无法在外作乱的。” “变异……血参……还有封印……” 林成喃喃,眸中光芒闪烁片刻,旋即又有些疑惑地看向狐仙老二,问道:“狐二哥,你说这参仙已经化作血参,拥有了剧毒和吸收生灵鲜血的能力,实力已然十分可怕,那它为什么还会被封印在这寿仙谷中?” 狐仙老二继而又道:“参仙虽然实力强大,但它毕竟是妖邪之物,而且它还拥有着吸收生灵鲜血,增强自身实力的邪恶能力,所以,它遭到了许多正道之人的围剿,最终,它被一位神通广大的神秘仙家给封印在了这寿仙谷中。” 林成心中一惊,道:“神秘仙家?那这位仙家,为什么不直接将这参仙斩杀,而是要将它封印起来呢?” 狐仙老二叹了口气,道:“具体的情况没有人能知晓,不过据后人推测,这参仙虽然是妖邪之物,但它毕竟是天地灵物,而且已经修炼了千年之久,拥有了一定的智慧和灵性,如果将其斩杀,未免有些可惜。所以,传说那位仙家最后还用自己的鲜血为引,在这寿仙谷中布置了一个封印阵法,将参仙封印在了其中,让它无法逃脱。这样一来,就可以避免参仙为祸人间了,说不定有朝一日,它能够褪去邪性,化作真正的参仙。” “只是可惜时过境迁,那参仙反倒是……” 狐仙老二还没话落,这时,那“张镇长”却是哈哈放声大笑起来,说道:“狐仙老二,你可真是一个多嘴的家伙,想必你知道的这些,都是你家老大告诉你的吧!” 狐仙老二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异样的神色,它的确是从狐仙老大那里听说的这些传说,但它也不想被“张镇长”嘲笑,于是反问道:“是又如何,老爬虫,难不成你知道得比我大哥还多?” “张镇长”自信地笑了笑,说道:“本座当然知道得比你们多!实话告诉你们,这寿仙谷,早在二百年前本座我就已经找到它的位置了!” “这两百年来,本座更是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试着潜入谷中,只可惜一直无功而返,甚至有好几次都险些被参仙的邪气所伤,差点陨落在那谷中,但论对那寿仙谷和那只参仙的了解,恐怕这天底下无人能比得过我!” 他的声音带着强烈的不甘和渴望,仿佛在向林成二人诉说着他那贪婪的野心。 狐仙老二质问道:“既是如此凶险,那你为何不干脆就此作罢,反倒是眼下又要蒙骗林小子与你同去犯险?” 听闻此言,“张镇长”脸上的笑意却是更深,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面带疯狂之色道:“什么狗屁凶险,那可是天大的机缘!这位林小友必须跟我走!本座已经等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等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我是不会放弃的!” 说着,他又目光火热地看向林成。 “林小友,那血参虽然奇诡无比,但这百年下来,本座早就精研出了其血毒的克制之法,只要你愿意和本座同往寿仙谷,那血参的炼制之法,本座现在就可以交给你一部分!” 林成咧嘴一笑,大有深意地看了对方一眼道:“哦?不知道友究竟看上了在下身上的哪一点,又需要在下做些什么的?” 第三百八十五章 寿仙谷之行 “张镇长”眼中闪过一缕精芒,他说道:“林小友实力过人,本座自然不会诓骗于你。实话告诉小友,本座之所以选中和小友合作,正是因为小友你那特殊的体质。” 林成心中一动,但并没有表现出来,他不动声色地问道:“哦?我的体质有何特殊之处?” “张镇长”嘿嘿一笑道:“小友体内气血旺盛异常,宛若熔炉,若我没有看错,你的体质应该是某种万中无一的‘灵血之体’,这种体质极为特殊,不但能够吸引各种天地灵气的汇聚,对于修行来说,有着莫大的好处。而且,这灵血之体还能够镇压一切邪祟之气,对于那血参的邪气,有着天然的克制作用。因此,只有拥有灵血之体的人,才能够进入寿仙谷,采摘那具血参。” 林成心中闪过一丝古怪,对方居然将他错认成了什么‘灵血之体’,不过他也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说道:“原来如此,不知道友打算让我如何相助呢?” “张镇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他说道:“林小友放心,本座自然不会让你白白冒险。只要你助我采摘到血参,炼制之法自然会双手奉上,而且,本座还会另外给你一笔丰厚的报酬。” 林放露出一丝玩味之色道:“那我若是说对这具血参并不感兴趣呢?” “张镇长”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但他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他盯着林成,缓缓地说道:“林小友,本座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本座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炼制出的参仙丸我可以给你半数作分的。” “哦?”林成眉头一挑,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半数作分?道友竟如此舍得?” “张镇长”点了点头,大有深意地看了林林成一眼,而后继续道:“不错,而且本座有一事可以提醒小友,相信小友听完后定会做出正确抉择的……” “哦?什么事?”林成心中一动。 “小友且看好!” “张镇长”森然一笑,整个身子刹那间离地而起,竟直接洞穿了屋顶而出。 下一瞬,屋顶上头竟响起了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嚎,但听着并不似人声。 林成和狐仙儿老二相视一眼,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之色,而后二人也是先后跃上了屋顶。 只见屋顶之上,一道巨蛇法相凌空而立,爆发出摄人的冷莽,从“张镇长”的背后浮现而出,牢牢地缠缚住了其身前的一道身影? 嗯?居然是他?! 林成只是看了一眼,便惊觉眼前的那道身影很是熟悉,居然是先前和他们同行的那个土匪黑老三。 只是此刻的黑老三,整个人的气质却已然大变,他脸色苍白到了极点,仿佛失血过多一般,而他的身上却悬浮着一具猩红如血的人形血影,此物约莫三尺来高,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郁的邪气,让人望之欲呕。 该血影被巨蛇法相所笼罩着,虽是挣扎不已,却根本无法挣脱束缚,只能不断发出刺耳的尖鸣声,直听得人耳膜生疼。 “给我灭!” “张镇长”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旋即暴喝一声,当下便催动巨蛇法相一口将血影连同黑老三的躯体全部吞进了肚子里。 “这道血影是什么东西?”林成眉头一皱,也是忍不住问道。 “张镇长”冷冷开口说道:“这便是那参仙的邪气所化之形,此人早已被邪气彻底侵蚀,沦为了参仙的傀儡,任由其操控驱使,帮其寻找血食,那具参仙的本体虽然目前依旧无法离开寿仙谷,但其类似这样的血肉傀儡,在外却有不少的。” “小友身负灵血之体,只怕你早已被那具参仙给盯上了,就算你不去找它,它恐怕早晚也会来寻你的,毕竟你这一身血肉,对其可是难得的大补之物。” 林成闻言,心中也是一阵凛然,没想到这参仙竟如此邪性,居然还懂得利用邪气化身和人的贪欲,不断引诱活人前往寿仙谷供其吞噬,而对方的血肉傀儡更是诡异无比,先前就连他和狐仙老二都未曾发觉,那个黑老三身上有丝毫的异常,简直匪夷所思,看来论对那寿仙谷和那只参仙的了解,这天底下确实无人能比得过眼前这位“张镇长”的。 “张镇长”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一丝戏谑和得意:“林小友,现在你觉得本座的提议如何?” 林成思忖片刻,旋即点了点头道:“好,我愿意相助道友一臂之力,只是,我希望道友能够信守承诺,不要食言而肥。” “张镇长”哈哈大笑道:“林小友放心,本座说一不二,绝不会食言而肥的。” “三日以后,你我在城外的鬼佛山见,记住,到时候,只许你一人独身前来!” 附身在张镇长身上的那位仙家可谓是果决异常,在双方达成协议以后,竟然全然不顾自己的后人死在了林成手上,旋即在一阵阴笑声中,直接退去了。 附身在朱国福身上的狐仙老二倒是没有急着离去,反倒是语重心长地提醒起林放来。 “林小子,那条老爬虫可不是什么善类,与它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你可要想清楚了。” 林成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多谢二爷提醒,在下心中自有分寸的,而且我对那具血参,确实也有那么几分兴趣的。” 他知道与那条老蛇合作确实存在着风险,但同样,这也是一个机会,不知为何,冥冥之中,他总觉得那具血参对他来说,有着无法估量的价值。更重要的是,他似乎已经被那参仙盯上,即便不去找它,它也会来找他。与其被动应对,倒不如主动出击的。 狐仙老二却是冷哼一声:“哼,反正我已经好言提醒你了,至于作何决定,那就全凭你自己的了,不要到时候一不小心丢了小命才好。” 话落,其当下也从朱国福身上离开了。 林放摇了摇头,他又检查了一番鸟爷和朱国福的身体状况,确认这一人一鸟并无碍后,这才放下心来,索性就在附近找了块干净的地方打起坐来。 他知道,三日后的寿仙谷之行,将会是他人生中的一场重要考验,他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能应对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 第三百八十六章 入谷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三天已过,林成站在鬼佛山的山脚之下,仰头望去,只见山势险峻,云雾缭绕,仿佛直通天际一般,即使在白天,也能感觉到一股阴冷鬼气从山顶弥漫下来,让人不寒而栗。 他独自一人踏上了鬼佛山,山路崎岖,仿佛没有尽头一般,山中寂静无声,偶有一股股冷冽的寒风扑面而来,夹杂着丝丝诡异的气息,像是山中鬼魂的低语。 不知走了多久,林成终于来到了山顶之上,只见一片平坦的空地出现在他的眼前,空地上有一座破败的庙宇,庙宇门前挂着一幅破旧的幡旗,上面画着一具盘膝而坐,似哭非笑的僧人形象,看起来邪气森然的,也不知是不是那具鬼佛。 鬼佛山的传说在当地流传已久,据说每逢月圆之夜,山中便会传出阵阵凄厉的叫声,让人毛骨悚然。有人说,这是山中恶鬼在作祟,也有人说,这座山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至于鬼佛山上的这座寺庙,相传乃是为了镇压山中的恶鬼而建,曾几何时,这庙中也有僧人念佛修行,但后来不知怎地就破败了下来。如今放眼看去,寺庙的墙壁已经斑驳,香火也早已熄灭,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那条老蛇为何要把碰面的地方放在这里?林成不禁有些疑惑。 下一瞬,林成径自走进庙宇之中,只见里面供奉着一尊面目狰狞的佛像,佛像手中拿着一串佛珠,却无半点仙佛之韵,看起来诡异之极。 他刚在佛像前站定,便听到一阵阴风吹过,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一般。 他心中一凛,当下运转起体内的尸化之力,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危机。 就在这时,一阵阴冷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林小友,你可算是来了,让本座好等啊。” 林成转头一看,只见一条黝黑的黑鳞毒蛇正盘踞在墙角,蛇头昂起,一对绿油油的蛇眼正盯着他,正是附身在张镇长身上的那位仙家。 林成心中一动,当下也是冲那条老蛇点了点头道:“见过道友,让道友久等了。” 那条黑鳞毒蛇继续口吐人言道:“哼,林小友,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本座再重申一遍,只要你助本座一臂之力,夺得那血参,待事成之后,本座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林成闻言,微微一笑,道:“道友放心,既然我已经答应了你,自然会尽力而为的。” 那条老蛇点了点头,旋即吐出一道乌光,落在林成的手中,却是一张巴掌大小的黑色鳞片,其上画着诡异的符文,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这是我身上的鳞片,被我用特殊手段祭炼过了,寿仙谷中多有迷障,能够隔绝生灵的感识,万一你我不小心失散了,凭借此物,你我也可感应到彼此位置的。” 林成接过鳞片,眼中闪过一缕紫芒,确定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后,当下也是将其收入囊中,然后冲那条黑鳞毒蛇拱了拱手道:“那就多谢道友了。” 黑鳞毒蛇冷哼一声,缓缓说道:“哼,你是要感谢本座,若无本座,你单是要找到寿仙谷的位置所在,恐怕也要耗费一番功夫的。” “你离我再更近一些,本座这就施法带你去寻那寿仙谷,待会儿你不要做出什么抵抗。” 见林成点头,黑鳞毒蛇当即浑身散发出一股蒙蒙乌光,将自己连带林成的身体都覆盖在了体内,化作了一团乌光,而后没入了寺庙后院的一座废井当中。 林成只感觉一股奇异之力在自己躯体周边流转,下一瞬,便感觉自己没入到了一股洪流当中,尽管周边水流湍急,但乌光之内却并无半点水渍。 林成从黑鳞毒蛇口中得知,原来这鬼佛山下有一条巨大的地下暗河,此河蜿蜒流转,四通八达,其中有一处水脉,却正好可以通达寿仙谷附近所在的。 这处地下暗河仿佛是一条古老的通道,承载着岁月的痕迹和无尽的秘密。河水冰凉刺骨,暗流涌动,带着林成飞速穿梭在黑暗的地下世界。沿途,他能感受到洞壁上的石纹,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仿佛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 林成心中保持着警惕,时刻运转着体内的尸化之力,以防不测。 处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河当中,对时间的流逝很难有什么准确的感知,也不知过了多久,林成只感觉周围的暗河逐渐变得宽阔起来,河水也变得清澈了许多。紧接着,他感觉到一股淡淡的清灵之气从前方传来。 林成心中一动,莫非他们已经接近了寿仙谷的所在? 果然紧跟着下一秒,黑鳞毒蛇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林小友,我们已经到了,前方就快到寿仙谷了。” 话音才落,前方一片豁然开朗,再度穿行片刻,他们已经离开地下暗河。 待得黑鳞毒蛇收了法术,林成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了一汪清澈的湖泊边上。 湖水碧绿如玉,倒映着上方的岩壁和石笋,如同一幅美丽的画卷。而在湖泊的四周,则生长着一片翠绿的草地,草地上开着各种奇花异草,香气扑鼻,让人心旷神怡。 林成站在湖边,放眼望去,在视线的尽头,则是一处处悬崖峭壁,峭壁之上,云雾缭绕,看不清具体的情形,但可以肯定,他们现在应该处在一个巨大的山谷之中。 “想必这里就是寿仙谷了,果真是钟灵毓秀,灵气充沛,难怪会孕育出那等天材地宝。”林成深吸了一口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忍不住感叹了一句道。 黑鳞毒蛇闻言,点了点头,冷声一笑道:“不错,这里就是寿仙谷了,但是你若将此地当成一片洞天福地,可就大错特错了,此地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一派祥和,可实则却是真真切切的大凶之地!” “你自己小心行事,记住,若是你真遭遇了什么凶险,也全靠你自己手段,本座可不会出手相助的。” 林成闻言,当下也是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条老蛇虽然与他合作,但显然还是有所防备的,毕竟他们之间的信任,还远远没有达到可以完全托付后背的程度。 这时,林放也发现了山谷中的异常,此地虽然,但除了草木之外,偌大的山谷之内,竟感受不到一点儿其他鸟兽所发出的动静,而在其感知之内,也没有发现其他的任何血肉生灵。 林成不禁皱起了眉头,此谷虽然看起来生机盎然,但确实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诡异。 第三百八十七章 以血为引 这地方竟给人一种死寂般的感觉,仿佛是一个生命的禁区,这让林成心中生出了几分警惕。 “这里果然不简单!” 林成心中凛然,他知道,这一切恐怕与那具变异的参仙脱不了干系。 他也是暗自运转起体内的尸化之力,时刻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 黑磷毒蛇嘶嘶怪笑了几声道:“嘿嘿,林小友想必也察觉到此处的异常了吧。” “但凡谷中的血肉生灵,已经全部化为那具参仙的养料了。” 林成未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而后问道:“那我们下步该当如何?既然那具参仙会捕捉血食,那我们是否只需要在此地等待即可?” 黑鳞毒蛇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之色,缓缓说道:“哼,等待?那可不行。” “知道本座为什么非要选择这个时候带你来谷中吗?” 林成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清楚。 黑鳞毒蛇见状,便冷笑着继续解释道:“那具参仙灵智已开,又受大量血食滋养,汇聚草木和血食之精于一体,积年累月之下,修为已然变得十分可怕。” “若是在它迫灵之前,我们贸然闯入谷中,说不定我们自己反而会沦为那家伙的口中血食。” “迫灵?”林成闻言,眼中不禁闪过一抹精芒。 “这具千年血参神异非凡,并发生了变异,这种异变虽然使得它的实力变得十分可怕,但却也同样给它带来了一种隐患。” 黑鳞毒蛇似乎对这具血参的情况极为了解,它继续对林成道:“这隐患便是每隔百年,在它道行突破精进之际,它都会陷入一种‘迫灵’特殊的状态中。” “在‘迫灵’状态下,它体内的草木精气会发生异动失衡,并与体内的血肉精气产生排斥,使得它的实力也会大幅度下降,它会本能地躲藏起来,以小心度过这段最危险的时期。” 林成眉头微皱,沉思了片刻,道:“那依道友之见,我们该如何是好?” 黑鳞毒蛇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道:“如今这个时候,想要引出那具参仙,唯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以血为饵!” “说起这个,这恐怕还得需要你林小友做出一些牺牲了。” “小友身负灵血之体,你的血液与那血参的邪血相克却又相生,正是处在‘迫灵’状态下的血参所急需之物,若是以小友你的灵血为引,并用法阵进行激发,那具参仙必然会经受不住这种巨大的诱惑,肯定会循血气而来。” “哼哼,道友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说是以在下的精血为引,倒不如干脆说是让我以身为饵好了!”林成闻言,当即冷笑了两声,以自己的血液为饵,去引出那具实力未知的变异参仙,这无疑是一场极大的冒险。 “林小友言重了,本座既然与你合作,自然也会护你周全,你尽管放心便是。” 黑鳞毒蛇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之色,但它很快便掩饰了起来,只听得它缓缓开口解释道:“这具血参虽然实力不俗,但此刻它正处在‘迫灵’状态,实力必定大打折扣。” “而且为了对付这具参仙,本座还专门修习了一种上古的禁灵法阵,此法阵不但能够隔绝你我身上的气息,不让那血参提前感应到我们的存在,而且还存在禁灵困敌之效。” “到时,小友你只需以精血为饵,将其引到法阵之内,而后再由你我二人联手,相信定能将其一举擒获。” 林成听着黑鳞毒蛇的解释,心中却是冷笑不已。这老蛇虽然言辞凿凿,一副把握十足的模样,但他深知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绝对安全的。不过,他此前心生灵兆,总觉得这具变异的参仙对他来说,将会是一个莫大的机缘,一旦能够成功捕获,他所获得的好处将难以估量。 想到这里,林成当即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好,那就依道友所言,希望我们能马到成功。” “林小友果然明智,将来成就定然不可限量呐!” 黑鳞毒蛇怪笑了几声,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似乎对林成的决定非常满意,既然林成已经做出了决定,这便意味着它的那个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当下,它也不再废话,直接带着林成向着山谷深处行去。 林成见状,也是紧随其后,运转起尸化之力,化作一道残影,迅速没入了山谷的深处。 随着两人不断深入山谷,周围的草木也愈发地茂盛起来,各种奇花异草,琳琅满目,但越是如此,林成心中却是越发的警惕起来。 虽然眼前这一切看起来美不胜收,但他深知这宁静的表象之下,恐怕是暗流涌动,危机四伏。 而黑鳞毒蛇却是仿佛成竹在胸,一路穿行于谷中,犹如闲庭信步,甚至不时还停下脚步,去采摘一些珍稀的灵草,仿佛这一切尽在它的掌控之中。 林成见状,虽然心中有所疑惑,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跟在黑鳞毒蛇身后,时刻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 谷中地域宽广,简直自成天地,两人一路穿行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一片地势较为开阔的地带。 这片区域地势平坦,只有一块巨大的山石矗立在中心位置,而在山石周围,则是生长着一片血红色的怪草,这些怪草散发着淡淡的血气,给人一种诡异而危险的感觉。 “就是这里了!” 黑鳞毒蛇停下了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它指着那块巨大的山石,对林成道:“林小友,你只需站在那块山石之上,划破手指,滴落几滴精血即可。” 林成闻言,点了点头,他走上前去,站到了山石之上,而后划破手指,滴落了几滴精血。 顿时,那些血红色的灵草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散发出的血气也变得越发浓郁起来。 黑鳞毒蛇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它迅速从怀中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箓,口中念念有词,随后将符箓向天一抛,双手结印,猛地拍向地面。 顿时,一股无形的力量以两人为中心,迅速向四周扩散开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法阵。 这座法阵以特殊的阵纹和符文构成,散发着一种神秘莫测的气息。黑鳞毒蛇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它也开始催动自己的法力,与法阵中的血光相互呼应。 顿时,法阵中散发出一阵淡淡的血光,缠着谷内四处蔓延而去,仿佛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悄然涌动。 随着时间的推移,林成能够感受到山谷中的气息开始变得有些异样起来。仿佛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在悄然汇聚,而那股力量,正是来自那具隐藏在暗处的变异参仙。 第三百八十八章 千年血参现! 林成心中微微一动,知道那具参仙已经被自己的精血所吸引,开始向着这边靠近过来。 “不愧是灵血之体,那具参仙果然被引诱出来了!” 黑鳞毒蛇也察觉到了那股力量的变化,它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心中暗自得意。它知道,只要能够顺利引出那具参仙,并将其困在法阵之中,那么自己的计划就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股异样的气息越来越强烈,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迅速接近过来。林成和黑鳞毒蛇都感受到了那股强大的气息,他们知道,那具变异参仙已经来了。 谷中一片昏暗,阴风阵阵,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暗中潜藏着。林成心中凛然,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片刻之后,林成突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从四面八方涌来,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片血红色的雾气,从山谷深处迅速掠来,直接朝着法阵所在的位置扑了过来。 那雾气浓郁至极,仿佛能够将人的灵魂都染红,他瞬间警惕地抬起头,只见在那浓郁的血色雾气当中,隐约可见一道粗壮的影子在其中沉浮。 那竟是一具庞大无比的参仙,它的根茎如同一条条粗壮的触手,在空气中挥舞着,散发出一种恐怖的气息。显然,它已经被浓郁的血光所吸引,迫不及待地想要吞噬那几滴珍贵的精血。 因为禁灵法阵的缘故,这具参仙并未察觉到林成和黑鳞怪蛇的身形,在其感知之内,此地唯有几滴充满了吸引力的精血,并无任何异常,但天地灵物天生的灵感,还是让其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到了精血的附近之后,它竟开始犹豫不前了,一双冒着血光的眼神中还出现了一丝拟人化的狐疑之色。 眼见此景,黑鳞怪蛇赶忙提醒道:“不好,林小友,赶快进一步激发你的灵血!千万别让它跑了!” 林成见状,心中不禁一紧,但他还是迅速地按照黑鳞毒蛇之前的吩咐,将自身的功力注入法阵之中。 顿时,法阵中的血光大盛,形成一道耀眼的血色光柱,直冲云霄。 那具参仙似乎也被这道血色光柱所吸引,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而后极为疯狂地朝着法阵扑去。 就在参仙没入法阵,并即将触碰到那几滴精血的瞬间,黑鳞毒蛇突然催动法阵,只见法阵中的符文和阵纹开始闪烁起耀眼的光芒,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参仙给包裹在了里头。 参仙似乎也被这道无形的屏障所惊到,它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声,开始在法阵周围疯狂地攻击起来。它的根茎如同一条条灵活的触手,不断地撞击着法阵,试图破阵而入。 林成和黑鳞毒蛇则现出了身形,他们站在法阵之外,不断地催动着法阵的力量,与参仙展开了激烈的较量。法阵中的符文和阵纹不断地闪烁和变化着,形成一道道强大的禁锢之力,将参仙牢牢地困在了法阵之中。 然而,那具参仙似乎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它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不断地撞击着法阵,试图找到突破口。每一次撞击都让法阵颤抖不已,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破开。 黑鳞毒蛇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它不再犹豫,口中发出一声低喝,蛇尾猛地拍向地面,在地上飞快勾勒出一道道古怪纹路来。 古怪纹路浮现的瞬间,那些血红色的灵草仿佛受到了什么牵引一般,纷纷向着法阵内的参仙涌来,它们围绕着参仙不停地旋转着,仿佛是在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一般。 顿时,法阵之内的血气瞬间沸腾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血气旋涡,而将林成留在法阵内的鲜血却是被这些血色植物全部吸收了个干净。 林成感受着周围那些灵草散发出的强烈血气,心中也是不禁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他刚想掐断与法阵的联系。 不料下一瞬。 林成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吸力从旋涡中传来,他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被吸纳进了法阵之内,并向着那个旋涡飞了过去,他连忙运转起尸化之力,想要稳住自己的身体,但那股吸力却是强大无比,他的身体依然不受控制地向着旋涡中心飞去。 林成一下子就明白自己是中了黑鳞怪蛇的计了,不过他却并没有显得十分慌乱,反倒是早有预料般冷笑一声道:“道友,这就忍不住露出马脚了?” 话落,就在林成即将被吸入旋涡中心的那一刻,突然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他的身体内部爆发出来,这股力量之强大,几乎瞬间便冲破了那股吸力,将他的身体稳稳地定在了原地。 黑鳞怪蛇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它显然没想到林成竟然能够抵挡住那股强大的吸力。它眼中闪过一丝冷色,但很快就被它掩饰了起来,它阴沉地笑道:“桀桀~林小友,你的确让我很意外,没想到你竟然能够抵挡住我的‘血灵旋涡’,不过,这并不代表你就能够逃出我的手掌心,我这禁灵法阵可不是那么容易破除的。” 其话音才落,便听得旋涡中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巨大的冲击力瞬间便将旋涡中心撕裂开来,一道身影从中飞窜了出来。 林成和黑鳞毒蛇见状,都是眼前一亮,那道身影正是他们此行的目标——那具变异的参仙。 参仙此刻的状态看起来有些狼狈,它身上的气息也是变得十分紊乱,显然刚才那一下碰撞,让它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不过,它毕竟是千年的血参,即便是在这种状态下,它的实力依然不容小觑,只见它身形一动,瞬间便消失在了原地,再次出现时,已经是在了林成的身后。 林成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危机感从背后传来,他连忙运转起尸化之力,同时他手中的天师剑也是瞬间出鞘,向着身后的参仙斩去。 参仙似乎并没有料到林成会突然反击,它反应也是极快,身体瞬间化作一道残影,避开了林成这致命的一击。 见林放和那具参仙缠斗在了一起,黑鳞怪蛇阴阴一笑:“桀桀~林小友,就让这具参仙好好陪你玩玩吧!希望你能在它手下多撑一会儿,别死得太早才好!” 说罢,黑鳞怪蛇身冒乌光,再次从半人半蛇的状态化作了毒蛇状,而后化作一道黑影,径自不见了踪影。 再看黑鳞怪蛇所遁去的方向,似乎正是那具参仙老巢所在。 黑鳞怪蛇一双阴冷蛇眼中满是期待和激动之色,有了林放帮它牵制住那具千年血参,它就能够顺利下到那座寒潭里取宝了,要知道这可是关系到它能够成蛟化龙的宝贝! 第三百八十九章 寒潭灵珠 黑鳞怪蛇遁速极快,很快便到了血参的老巢附近,只见一片幽暗的洞窟映入眼帘,洞窟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息,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心悸。 黑鳞怪蛇匍匐蛇行,很快,它便来到了洞窟的深处,只见那里有一个寒潭,潭水幽深,仿佛能够吞噬一切。 黑鳞怪蛇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之色,它知道那寒潭之下便是它此行的目标所在。它不再犹豫,身形一动,便向着寒潭中潜去。 随着它的下潜,周围的温度也变得越来越低,但它却浑然不觉,它的心中只有那个即将到手的宝贝。 而与此同时,洞窟外,林成和那具参仙的战斗也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两人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 参仙的根茎如同一条条灵活的触手,密集迅猛的攻击不断地扫向林成,而林成则是依靠着尸化之力和乾阳剑,与参仙缠斗着。 两人的战斗激烈无比,每一次碰撞都会爆发出巨大的声响,周围的地面也被震得不断颤抖。 参仙似乎被林成激怒了,它不再只是单纯地依靠根茎攻击,而是开始释放出一股股诡异的血气之力,试图将林成压制住。 “这股气血之中不但含有血毒,竟还有吞噬和同化之力,这具千年血参果然不好对付……” 面对参仙诡异的血气之力,林成也是不敢大意,他运转起体内的尸化之力,与参仙的血气之力对抗着。 若是黑鳞怪蛇在此,定然会大为震惊,因为血参身上那股令它极为忌惮的血气之力,此时竟影响不了林成分毫。 两人的力量在空中不断碰撞,爆发出阵阵轰鸣声,周围的地面也是被震得四分五裂。 参仙见自己的血气之力对林成无效,眼中闪过一丝拟人化的惊讶之色,但随即便被愤怒和欲望所替代,它发出一声怒吼,身上的血气之力变得更加狂暴起来,一股股血色气流不断从它身上涌出,向着林成席卷而去。 林成见状,也是不敢大意,他身形一动,瞬间便消失在了原地,再次出现时,已经是在了参仙的头顶上方,他手中的乾阳剑猛地挥下,一道凌厉的剑芒瞬间斩向参仙。 参仙似乎早就料到林成会有这一招,它身上的根茎猛地舞动起来,化作一道道坚韧的触手,将林成的剑芒抵挡了下来。 “砰!” 一声巨响,剑芒与根茎碰撞在一起,爆发出巨大的冲击力,林成的身形也是被震得倒飞了出去。 参仙并没有给林成喘息的机会,它身形一动,瞬间便追了上来,一根根根茎如同一条条灵活的触手,不断地扫向林成。 林成一边躲避着参仙的攻击,一边寻找着反击的机会,他知道想要击败这具参仙,必须找到它的弱点才行。 然而,参仙的根茎实在太过灵活,而且每一根都蕴含着强大的血气之力,林成想要找到它的弱点并不容易。 两者的战斗再次陷入了胶着状态,一时间竟是难分难解。 而在另一边,黑鳞怪蛇已经潜入了寒潭深处,只见那里有一个巨大的石洞,石洞内摆放着一枚散发着淡淡光芒的灵珠。 黑鳞怪蛇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之色,它知道这枚灵珠就是它此行的目标所在,只要得到这枚灵珠,它便能够借助其中的力量成蛟化龙。 它不再犹豫,身形一动,便向着那枚灵珠游去。 然而,就在它即将触碰到灵珠的那一刻,灵珠突然毫光大放,从灵珠中陡然传来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它的身体猛地吸了进去。 黑鳞怪蛇心中大惊,它想要挣扎,但那股吸力却是强大无比,它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被吸入了灵珠之中。 下一刻,它的身形便消失在了寒潭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而与此同时,洞窟外,林成和参仙的战斗也突然停了下来,二者都不由地看向了寒潭的方向。 一股异样的气息从寒潭中激荡开来,天空当中突然涌现出一道五彩霞光,将附近的云彩都映照得五彩斑斓。 “那是什么?”林成皱眉,心中猜测此种异变断然与那狡猾的黑鳞怪蛇脱不了干系。 “嘶嘶!” 参仙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拟人化的怒意,它身上的血气之力再次狂暴起来,似乎是因为那寒潭中的异变让它感到了愤怒,根茎舞动间,一股股血色雾气疯狂地涌向林成,似乎是要将林成淹没在血色的海洋之中。 那些血色雾气穿梭交织,刹那间幻化成为一张从天而降的血色大网。 林成挥动手中的乾阳剑,剑气纵横,想要将头顶那张血色大网给撕裂开来。但在参仙源源不断气血的供应下,血色大网上的缺口刚一生成,眨眼间就又弥合如初了,根本不给林成丝毫脱困的机会。 身处阵法之内,林成腾挪躲闪的空间有限,很快就被这张血色大网给围困到了当中。 血色大网渐渐收紧,林成只觉一股股庞大的血气之力如同巨浪般不断冲击着自己的身体,试图将他彻底吞噬。 “好强的血气!” 林成心中一惊,他感觉到那些血气之中蕴含着极强的腐蚀之力,不断地侵蚀着他的身体,甚至就连他体内的真力都受到了影响,运转速度变得迟缓起来。 见状,那具千年参仙眼中闪过一丝拟人化的兴奋之色,它开始疯狂地吸收起林成体内的气血之力来,想要将林成吞噬个干净。 林成只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吸住了一般,体内的气血之力也是源源不断地流向了那具参仙。 但此刻,从林放的脸上却看不出有多少的慌乱之色,他深吸一口气,当即再无保留地全力调动起体内的尸化之力来,受此感召,同一时间,其体内的尸珠也是毫光大放,一缕紫芒自其中电射而出,猛地朝着那股吸力迎了上去。 只见,那缕紫芒在与吸力接触的瞬间,便如同遇到了克星一般,迅速消散开来,化为一股更为强大的反震之力,将那股吸力瞬间击溃。 那具参仙见状,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之色,它没想到林成竟然能够如此轻易地破解掉自己的术法。 不过,它并没有放弃,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口中发出一声低喝,周身血雾翻滚,形成一个更为巨大的血气旋涡,朝着林成席卷而去。 第三百九十章 吞噬千年血参! 林成见状,身形一动,便欲躲避。然而,那血气旋涡的速度却是快得惊人,他刚一动身,那血气旋涡便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 “嘶嘶!” 参仙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拟人化的得意之色,它凝聚出的这道血气旋涡可是具有吞噬生灵精血之能的,但凡被它笼罩的生灵,体内的气血之力都会被它吸收殆尽,最终化为一具干尸。 然而,就在那血气旋涡即将触碰到林成身体的那一刻,林成眼中忽地紫芒大盛,一绿紫光自他眸中射出,瞬间便与那血气旋涡碰撞在一起。 “轰!” 一声巨响,血气旋涡在紫光的冲击下瞬间崩溃,化作无数血色雾气四散开来。 参仙脸上顿时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眼前这人,仿佛就像是天生克制它的一般,它那奇诡无比的气血之力,竟对此人产生不了丝毫的影响。 而林成则是趁此机会,身形一动,瞬间便消失在了原地,再次出现时,已经是在了参仙的头顶。 他手中凝聚出浓郁的紫光,然后猛地按下,一股浓郁的紫芒瞬间笼罩住了下方的参仙。 那具参仙显然也意识到了危险,口中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声,身上的血气之力再次暴涨,形成一道血气屏障,试图阻挡林成的攻击。 然而,这一次林成却并没有给它任何机会,紫芒落下,瞬间便将那血气屏障给击溃,然后迅速钻入了参仙的体内。 那具参仙口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声,身形猛地朝着后方退去,不料下一瞬,其躯体猛地一震,大量的血气之力从其身躯上不受控制地溢散开来,形成一片血色的雾气。 让林成大感意外的是,这时,他体内的尸珠陡然爆发出一股强烈的吞噬之力来,那些自参仙体内溢散出来的气血之力,竟不由自主地向着他的身体涌了过来,不断没入了它的体内。 “这是……” 这一点,饶是林成自己都没有想到。他感受到那些气血之力在进入自己体内后,竟然被尸珠直接吸收转化,化为了他自己的力量,壮大着他的尸化之力。 这具千年参仙修炼出来的气血之力极为精纯,林成在吸收的过程中,只觉得自己的尸化之力在不断地增强,体内的紫芒也是越来越浓郁,竟蔓延至了参仙的躯体之上,并大肆吞噬起它体内的气血之力来。 那具参仙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拟人化的惊恐之色,它不断地想要挣脱,但此刻的它却是已经失去了对自身的掌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紫芒源源不断地蔓延到它的身上。 “嘶嘶!” 参仙口中发出凄厉的嘶吼声,身上的血气之力疯狂地涌动着,试图将紫芒给逼退。 但如此做法就好像是火上浇油一般,受气血之力的滋补,那灿烂的紫芒愈发强盛,此时林成和千年血参所立之处,已被一团浓郁到化不开的紫芒所笼罩。 随着时间的推移,紫芒中,那具参仙的气息变得越来越虚弱,而林成的气息却是在不断攀升着。这具千年血参虽有血毒,但却对林成造成不了丝毫的影响,而且其体内的气血之力极为精纯,林成若是能够将其吸收殆尽,那么其实力必然会有极大的提升。 与此同时,寒潭底部的那枚奇异灵珠表面也忽地散发出了一阵绚烂的流光溢彩,一道黑色的小蛇虚影自灵珠之中飞出,盘绕在灵珠的一侧。它的身躯不断蠕动着,释放出一股股浓郁的黑气,这些黑气与灵珠的毫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诡异的画面。 在灵珠光芒的照耀下,这道黑色的小蛇虚影愈发地凝练,重新化生出了它原先的那副黑鳞蛇躯,且这副身躯也在不断地增长着,浑身散发着的阴冷气息也是愈发强盛。 这条黑鳞怪蛇显然也是获得了不小的机缘。 也不知过了多久,下一刻,黑鳞怪蛇竟是张开了嘴巴,发出一声奇异的嘶鸣声,声音虽低,但却仿佛具有某种魔力一般,让得整个寒潭都为之颤动起来,而它那双碧绿的蛇瞳之中更是透露着一股森然之意,令人望而生畏。 “桀桀~不愧是龙灵珠,有了本珠在手,本座成蛟化龙指日可待!” 那黑鳞怪蛇忽然发出了一阵怪异的笑声,声音沙哑而又刺耳,听得人头皮发麻,它张口对着身前的那枚奇异灵珠吐出一道黑气,在那道黑气的牵引下,那枚灵珠不断缩小,形成了一颗眼珠子大小的晶珠,并印在了黑鳞怪蛇的天灵之上,如同为其开启了第三只眼睛。 黑鳞怪蛇感受着体内磅礴的力量,心中满是激动。它蛰伏谋划了数百年,就是为了得到这枚龙灵珠,如今终于得偿所愿,有此珠相助,它假以时日,便可脱去蛇躯,成蛟化龙,真正遨游于天地之间。 “对了,差点把那具千年血参给忘了,是时候该解决掉它了。” 下一瞬,黑鳞怪蛇忽地想起了什么,碧绿的蛇眼中闪过一缕寒芒,实力大进之后,它自诩那具千年血参已经不是它的对手。 “桀桀~想必那臭小子已经沦为那具千年参仙的养料了吧。” 黑鳞怪蛇身形一动,化作一道黑芒,离开了寒潭底部,朝着禁灵法阵所在之处激射而去。 “嗯?这是什么东西?” 黑鳞怪蛇远远地便看到禁灵法阵所在的位置,有着一团冲天的浓郁紫芒。 “难道又会是什么异宝?” 黑鳞怪蛇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身形迅速接近。然而,当它真正靠近那团紫芒时,却是发现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那团紫芒中,隐约可见一个人影和一具庞大的参形躯体在不断地纠缠着,一股股浓郁的气血之力从那参形躯体中不断涌出,然后被那人影给吸收殆尽。 “这……这怎么可能!” 黑鳞怪蛇眼中满是震惊之色。它自诩对这具千年血参了解得十分透彻,但却从未见过它如此虚弱过,更别说它体内的气血之力被他人吸收这种情况了。 第三百九十一章 突破!飞僵! “究竟是怎么回事?” 它尝试着冲击紫芒,却是发现那紫芒竟是蕴含着一种奇异的能量,无论它如何冲击,都是无法进入其中。 黑鳞怪蛇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之色,随后它调动体内的龙灵珠之力,再次朝着紫芒发动攻击。 这一次,紫芒终于有了反应,一股更为强大的紫芒自其中涌出,瞬间便将黑鳞怪蛇给震飞了出去。 黑鳞怪蛇身形在半空中翻滚了几下,才勉强稳住了身形,它的眼中满是震惊之色,显然是没有想到,那紫芒之中竟会蕴含着如此强大的能量。 “这……” 黑鳞怪蛇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之色,它隐隐感觉到,那紫芒之中似乎隐藏着什么恐怖的东西。 不过,它毕竟也是一方霸主,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既然无法进入其中,那便在外围等待便是,等那臭小子或者那具血参两败俱伤了,它再过去渔翁得利。 想到这里,黑鳞怪蛇身形一动,便是遁隐了开去,静静等待了起来。 而此时的紫芒之内,林成却是全然不知外界所发生的一切,他的心神已经完全沉浸在了那磅礴的气血之力中。 那些气血之力在被他吸收后,迅速转化为了他自己的力量,他的尸化之力在不断地增强着,紫芒也是越来越浓郁,甚至其中还带上了一丝赤橙之色。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具千年血参的气息已经变得极为虚弱,而林成的气息则是在不断攀升着,仿佛即将达到一个临界点。 终于,在某一刻,林成的体内忽然传出一道清脆的声响,仿佛是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一般。 紧接着,一股更为强大的气息自他体内爆发而出,赤橙光芒大放,瞬间便冲破了紫芒的束缚,朝着四周扩散而去。 而与此同时,一股更为浓郁的黑气自他体内涌出,迅速与赤橙光芒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更为诡异的画面。 此时的林成,周身芒与黑气交织,宛如一尊从地狱中走出的魔神,令人望而生畏,他的尸化之体在吸收了那具千年血参的气血之力后,似乎突破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林成感觉自己此时体内仿佛有用不完的力量,他仰天发出一声咆哮,一股无形的气浪自他周身扩散而出,瞬间便将四周的禁灵法阵直接震散。 而在这股气息的冲击下,已经形如枯槁的千年血参终于彻底失去了生机,最终化作了一层齑粉,烟消云散。 黑鳞怪蛇正躲在不远处静静地等待着,却是忽然感受到一股恐怖的气息自紫芒中爆发而出,它心中一惊,连忙抬头望去,却是见到那团紫芒已经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尊周身环绕着赤橙光芒与黑气的身影。 那身影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了一张略显冰寒的脸庞,正是林成! 此时的林成,双目透着橙芒,脸上布满了青筋,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恐怖的气息,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 “这……这是怎么回事?” 黑鳞怪蛇心中满是震惊之色,它感受到了林成身上所散发出的恐怖气息,那种气息,即便是它也不得不忌惮三分。 “这臭小子的气息……似乎有点古怪!” 黑鳞怪蛇心中莫名涌起一股不安,此时的林成竟给它一种危险至极的感觉,但它方才刚刚实力大进,仅凭气息就想令其退走,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桀桀~不过,仅凭你一人,还不足以让本座忌惮!” 黑鳞怪蛇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它身形一动,便是朝着林成激射而去,同时张开嘴巴,吐出一道黑气,朝着林成攻去。 林成感受着那道黑气中蕴含的恐怖威能,却是丝毫不惧,他仰天发出一声咆哮,身形一动,便是迎着那道黑气冲了上去。 “轰!” 两者相撞,爆发出一道惊天巨响,恐怖的能量波动瞬间扩散而出,将四周的地面都震得裂开了一道道缝隙。 黑鳞怪蛇身形在空中一个翻滚,稳住了身形,它望着对面的林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 它没想到,自己寒潭得宝,实力大进之后,林成竟然还能够轻描淡写地接下它这一击而不退避,这足以说明他的实力已经达到了一个它不得不重视的程度。 “桀桀~有点意思,没想到你小子还有点本事。” 黑鳞怪蛇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之色,它感觉林成身上的气息十分古怪,血气十分旺盛,直觉告诉它,若是能够将其吞噬炼化,说不定能够让它的实力更进一步。 想到这里,黑鳞怪蛇再次发动了攻击,它身形一动,化作一道黑芒,朝着林成激射而去。 林成见状,也是丝毫不惧,他身形一动,同样是迎了上去。 两道身影不断地激烈碰撞着,爆发出一道道惊人的能量波动,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在这股能量的冲击下颤抖了起来。 黑鳞怪蛇心中满是震惊之色,它发现,林成的实力似乎并不在它之下,每一次的碰撞,它都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自对方体内涌出,将它震得不断后退。 而且,它还发现,林成的气息在不断攀升着,仿佛没有止境一般,这更是让它心中忌惮不已。 “这小子的实力怎会如此古怪?” 黑鳞怪蛇心中满是疑惑,但此时的它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因为它发现,林成的攻势越来越猛,它已经有些抵挡不住了。 终于,在某一刻,林成一声暴喝,一拳轰出,恐怖的拳风瞬间便将黑鳞怪蛇给震飞了出去。 黑鳞怪蛇在空中翻滚了几下,才勉强稳住了身形,它望着对面的林成,眼中满是不敢置信之色。 此时的林成,周身环绕着赤橙光芒与黑气,整个人宛如一尊魔神般矗立在那里,气势滔天。 “臭小子,你别得意,本座这就让你见识下龙灵珠的厉害!”黑鳞怪蛇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开始不惜代价地将体内的元气源源不断地注入到了眉心的那枚晶珠当中。 随着元气的注入,那枚晶珠开始散发出璀璨的光芒,一股恐怖的气息自其中散发而出,令得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第三百九十二章 天生灵纹 “给我死!”黑鳞怪蛇怒吼一声,那枚晶珠当中当即喷射出一道璀璨的光柱朝着林成激射而去。 这道光柱当中蕴含着极大的威能,在空中划过一道璀璨的轨迹,所过之处,空间都仿佛被撕裂开了一道道缝隙,恐怖的气息令得人心惊胆颤。 林成望着那道激射而来的光柱,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之色,他能够感受到那枚晶珠中所蕴含的恐怖威能。 然而,他却没有丝毫退缩的打算,他仰天发出一声咆哮,浑身赤橙光芒流转,身形一动,竟是直接迎着那枚晶珠冲了上去。 两者相撞,瞬间爆发出一道惊天巨响,恐怖的能量波动瞬间扩散而出,将四周的地面都震得裂开了一道道巨大的缝隙。 林成只觉一股巨力传来,整个人便是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而那道光柱此时也是消散开来,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在了空中。 黑鳞怪蛇见状,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它刚才为了催动那枚晶珠,可是不惜消耗了大量的元气。 然而,它还没来得及高兴,却是忽然见到林成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黑鳞怪蛇见状,心中不由一惊,它没想到林成在接下了它那一击之后,竟然还能够站起来,而且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受到太重的伤势。 “这小子的肉身竟然如此强横。”黑鳞怪蛇心中满是震惊之色。 这时,却见林成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脸上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道:“威力不错!但还是差了些火候!” “你!”黑鳞怪蛇被林成的话气得差点没吐血,它心中满是不甘,自己可是动用了龙灵珠的力量,竟然还是没能将林成重伤,这让它如何甘心。 “小子,你别得意,本座这就让你见识下真正的厉害!”黑鳞怪蛇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它当即再度催动龙灵珠,朝着林成发动了攻击。 而这一次,龙灵珠所激射出的光柱之中,竟然还夹杂着一丝丝龙形虚影,那是龙灵珠中所蕴含的龙灵之力,威力极强。 林成见状,眼神微凝,然而,他却没有丝毫退缩的打算,他身形一动,便是迎着那道光柱冲了上去。 但这一次,他没有再与龙灵光柱硬碰硬,只见他眼中橙芒大盛,胸膛之上,竟浮现出了一道繁杂的赤橙图纹,这道纹路仿佛蕴含着某种神秘的力量,混若天成,使得林成的气息变得缥缈空灵起来,仿佛与天地间的某种力量产生了共鸣。 下一瞬,他的身子便化作一连串的残影,以一种玄奥莫测的轨迹,在虚空中穿梭而过,轻易地避开了那道光柱的攻击。 黑鳞怪蛇见状,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惊讶之色,它没想到林成竟然能够如此轻易地避开它的攻击。 然而,它却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因为下一瞬林成已经消失在了它的视线之中。 黑鳞怪蛇心中不由一紧,它急忙四下望去,想要找出林成的身影。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破空声却是自它的身后响起,它心中一惊,刚要转身,却是感觉到一股恐怖的力量自后方袭来。 它心中大骇,想要躲避,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砰!” 一声巨响响起,黑鳞怪蛇只觉一股巨力传来,整个身子便是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它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却是见到林成已经出现在了它的面前,脸上带着一丝冷笑。 “这就是你的真本事吗,也不过如此。” 林成淡淡地说道。 “这……这怎么可能?” 黑鳞怪蛇心中满是震撼之色,它感觉林成此时的气息比刚才还要强大,仿佛已经达到了一个它无法企及的高度,它发现自己已经彻底看不透林成了,再观林成身上的杀意,此时也已经达到了顶点,仿佛随时都会爆发出来一般。 “不……我不能死在这里!” 黑鳞怪蛇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它身形一动,便是朝着远处遁逃而去。 但林成却是丝毫不给它逃跑的机会,他胸前图纹一闪,便是瞬间追了上来,同时一拳轰出,恐怖的拳风瞬间便将黑鳞怪蛇给轰飞了出去。 “砰!” 黑鳞怪蛇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口中吐出一大口绿血,它的气息瞬间萎靡了下去,显然已经受了不小的伤势。 林成冷冷地瞥了它一眼,又缓步朝着它走了过去。 感受着林成身上散发出的恐怖气息,黑鳞怪蛇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惧感,它知道,自己的小命此时已经完全掌握在了林成的手中。 “饶……饶命啊!” 黑鳞怪蛇突然朝着林成低三下四地求饶道,它不想就这样亡灭于此,它还想成蛟化龙,遨游于天地之间。 “饶你?凭什么?” 林成冷冷地说道。 “我……我可以将我得到的龙灵珠献给你,只求你饶我一命!” 黑鳞怪蛇连忙说道,同时伸出爪子,将眉心的那枚晶珠取了下来,小心翼翼地递到了林成的面前。 “龙灵珠?这是何物?” 林成微微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精芒,他伸手一招,那枚龙灵珠便是自动飞到了他的手中。 感受着龙灵珠中蕴含的磅礴精纯的力量,林成目光微凝,只见它表面流转着淡淡的金色光泽,内部仿佛蕴含着某种磅礴强大的力量,令人心生敬畏,就连他的尸眼也窥探清这种力量。 黑鳞怪蛇见状,心中不由一紧,它知道,自己的回答很可能会影响到自己的生死,它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毕竟它现在的小命已经完全掌握在了林成的手中。 “这枚龙灵珠,乃是我龙族先辈所留之物,蕴含着浓郁的龙灵之气,对于我等蛇形及水族生灵来说,有着极大的好处,若是能够将其彻底炼化吸收,必定能够实力大增,甚至有可能直接成蛟化龙。” 林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他没想到这枚小小的晶珠,竟然还有着这样的来历和功效。 第三百九十三章 斩杀黑鳞怪蛇 “成蛟化龙?”林成喃喃,他握着龙灵珠,这颗珠子其中蕴含强大力量,确实是一个诱人的宝贝。 趁着林成注意力集中在尸珠上的时候,黑鳞怪蛇心中顿时升起一股退意,它身形一动,便是朝着远处遁去。 然而,就在它刚刚转身的那一刻,一道黑影却是瞬间出现在了它面前,挡住了它的去路。 黑鳞怪蛇抬头望去,却是见到林成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它面前,正冷冷地望着它。 “你……你想干什么?我可是把龙灵珠都交给你了。” 黑鳞怪蛇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它能感觉到林成的目光中蕴含的冰冷杀意,这使得它的心中充满了恐惧。 林成望着它,淡淡地说道:“龙灵珠我要收下!但你的命我同样要拿走!” 话音一落,他身形一动,便是朝着黑鳞怪蛇扑了过去。 黑鳞怪蛇大惊失色,它万万没想到林成竟然没有放过它的打算。它急忙催动体内残存的力量,试图抵挡林成的攻击,但此刻的它,已经被林成之前的攻击重创,实力大减,根本无法与林成抗衡。 林成的速度快得惊人,瞬间便来到了黑鳞怪蛇的面前,只见他一拳轰出,伴随着一股凌厉的劲气,他的整个拳头绽现出一股赤橙色光芒,并直冲黑鳞怪蛇而去。 黑鳞怪蛇见状,心中大骇,它连忙催动体内残存的力量,想要抵挡林成的攻击。 然而,林成的实力已经远超于它,它的抵挡在林成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砰!” 一声巨响,黑鳞怪蛇被这一拳击中,身体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狠狠地撞在了山石上,岩石瞬间破碎,四处飞溅。 它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满身伤痕,眼中尽是绝望。它看着一步步向它逼近的林成,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不甘。 “为什么……我什么都给了你,为什么你还要杀我?”黑鳞怪蛇的声音颤抖,它无法理解林成的决定,也无法接受即将来临的死亡。 林成停下了脚步,目光冷冽地望着它,缓缓说道:“抱歉,我这个人有斩草除根的习惯,你既然选择了与我为敌,那么就必须承担死亡的后果!” 话音刚落,林成的身形再次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道道残影,如同瞬移一般,瞬间出现在黑鳞怪蛇的身后,他胸前灵纹一闪,再出现时,他已经一把抓住了黑鳞怪蛇的躯体,将其提了起来,随后猛地一用力,便是将其身子给扯成了数段。 随着黑鳞怪蛇的惨叫,它的生命在林成的手中画上了句号。鲜血洒落在岩石上,与破碎的黑鳞交织成一幅凄厉的画面。林成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半分犹豫,仿佛这是他无数次重复的日常。 他松开手,黑鳞怪蛇的残躯无力地落在地上,曾经的凶悍与狡猾此刻只剩下一片狼藉,林成望着黑鳞怪蛇的尸体,眼中没有丝毫的波动,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不过下一瞬,林成的尸眼突然闪烁出异样的光芒,他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有一丝微弱但异常独特的气息。他皱了皱眉,缓缓低下身,从黑鳞怪蛇的残躯中找出了一枚暗藏的微小鳞片。 这枚鳞片闪烁着微弱的银光,上面刻着一些模糊的纹路,仿佛蕴含着某种未知的力量。林成心中一动,他能感觉到这枚鳞片与之前的龙灵珠有着某种微妙的联系。 “这……这似乎是黑鳞怪蛇的本命鳞片。?”林成低声自语,他将这枚鳞片握在手中,仔细地观察着。 “看来,这次的收获比我预想的要多一些。”林成轻笑一声,然后他转身,竟凭虚而立,一步步踏着虚空离开了寿仙谷。 而此时的寿仙谷中,除了那具已经化作齑粉的千年血参以及黑鳞怪蛇的尸体外,便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这片山谷,仿佛成为了一片死地,再也没有了丝毫的生机。 …… 黑金镇内。 此时的朱国福正在客房内来回踱步,眉头紧锁,手中的茶杯已经被他捏得变了形。 至于鸟爷则是自顾自地趴在床上呼呼大睡,完全不顾朱国福的焦虑。朱国福瞥了一眼鸟爷,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他知道,这只死鸟,向来如此,关键时刻总是靠不住的。 “阿成都已经进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消息?该不会出事吧。”朱国福自言自语,心中对林成的安危愈发担忧。他原本也是想跟着林成一起入谷的,但碍于实力不济,为了不拖累林成,只能在此等候。 正当朱国福焦虑不安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推开,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朱国福连忙抬头,只见林成面色平静地走了进来,手中还握着一枚闪烁着微光的鳞片。 “阿成,你没事吧?”朱国福快步上前,紧张地问道,目光在林成身上扫视,确认他没有受伤。 林成微微一笑,将手中的鳞片展示给朱国福看,说道:“福叔,我当然没事,而且还收获不小。对了,这是黑鳞怪蛇的本命鳞片,似乎对修习出马仙术的人有些用处,就给你了。” 朱国福眼睛一亮,接过鳞片仔细端详,他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奇异力量,他惊诧道:“本命鳞片?阿成,莫非那条黑鳞怪蛇……已经被你杀了?” 见林成点头,朱国福心中既震惊又欣喜,他没想到连那条让狐仙大为忌惮的黑鳞怪蛇都栽在了林成手中,他知道,现在林成的实力定然又有了一个质的跃升。 “阿成,那具血参你是不是也已经得到了?” 朱国福看着林成,颇有些好奇地问道,他知道林成此行的目标便是那株传说中的千年血参。 林成轻轻点头,嘿嘿一笑道:“福叔,那具血参已经被我炼化掉了,这次的寿仙谷之行,可以说是满载而归。” “那真是太好了!” 朱国福脸上也是露出喜色,见林成实力提升,他自然也是打心眼里高兴。 “阿成,那我们下一步是不是该去找那袁紫阳了?”朱国福问道。 “不错,时间也差不多了。”林成点了点头,眼下离袁紫阳信中说的十二月初五虽还有几日功夫,但他却也想提早一些到的。 袁紫阳信中提到的,约林成见面的地方,乃是一个叫落霞涧的地方,根据林放他们一路打听到的消息,落霞涧这个地方似乎是在长白山的深处,据说那里常年云雾缭绕,涧中更是危机四伏,寻常人等根本无法靠近。 次日清晨,二人一鸟收拾好行装,便离开了暂时落脚的黑金镇,踏上了前往落霞涧的路途。 第三百九十四章 落霞涧,再见袁紫阳 …… 三日以后。 经过三天的长途跋涉,林成和朱国福还有鸟爷,终于来到了长白山的东麓深处。 山势巍峨,云雾缭绕,紫气蒸腾,给人一种神秘而庄重的感觉。而那传说中的落霞涧,就隐藏在这长白山的腹地之中。 “阿成,这里果然不凡,看来那落霞涧也不会简单。”朱国福望着前方的山脉,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敬畏。 而他肩膀上的鸟爷倒是显得兴奋,飞来飞去,不时从林间叼回一些色彩斑斓的野果,将自己的肚皮都吃得圆鼓鼓的。 林成嘴角挂着一抹淡笑,回应道:“确实,这长白山的东麓,自古以来便是修行者梦寐以求的圣地,藏龙卧虎,不知孕育了多少奇珍异宝与神秘传说。落霞涧作为其中的隐秘之地,其内必有非凡之处。不过,我此行目的明确,便是要与袁紫阳一会,其余种种,皆是次要。” 说话间,林成已取出一张泛黄的地图,那是他根据袁紫阳信中指引,结合多方情报绘制而成的。地图上,落霞涧的位置被标记得尤为详细,仿佛能引领他们穿越重重迷雾,直达那神秘之地。 三人一鸟继续前行,他们脚下早已没了人径,四周的古木参天,遮天蔽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与泥土的芬芳。偶尔,几声不知名的兽吼从林间传来,更添几分莫名的紧张感。 林成不时停下脚步,用他那敏锐的感知力探查四周,确保没有遗漏任何潜在的威胁。随着他们逐渐深入,周围的温度似乎也在悄然下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寒意,与山林间的清新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氛围。 再行了小半日功夫后,他们发现前方出现了一片奇异的景象——一道瀑布从远处的山顶倾泻而下,如同银河倒挂,水雾弥漫,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而那瀑布之后,隐约可见一条狭窄的山谷,正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落霞涧。 “看来,那就是落霞涧了。”林成指着那道瀑布说道,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朱国福也抬头望去,只见瀑布之后的山谷中,似乎有淡淡的霞光在流转,美得如同仙境一般,但又不失其神秘莫测。 “福叔,按照约定,袁紫阳信中只允我一人前去相见,所以接下来你和鸟爷,就在这瀑布外等我。我会尽快处理完与袁紫阳的事情,然后回来与你们会合。”林成转头看向朱国福道。 朱国福点了点头,虽然心中难免担忧,但他也明白,有些事情,林成必须独自面对。他拍了拍林成的肩膀,沉声道:“阿成,万事小心,我和鸟爷在这里等你,平安回来。” 鸟爷也仿佛听懂了似的,扑腾着翅膀,围绕着林成转了几圈,发出几声清脆的鸣叫,似乎在为他加油打气。 林成微微一笑,向两人一鸟挥了挥手,随后身形一展,如同猎豹般敏捷地穿梭于林间,向着远处那座山头的瀑布后疾驰而去,他的身影很快便融入了水雾之中,消失不见。 朱国福和鸟爷则留在了此地山林间,找了一处相对空旷的地方等待。他们时而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时而望向那被水雾遮掩的落霞涧入口,心中既期待又忐忑。 林成凭虚而立,低空飞掠,很快就到了飞悬的瀑布前头。 瀑布的水声轰鸣,如同千军万马奔腾,震耳欲聋。 林成身形轻盈,仿佛一片落叶,在水幕间穿梭自如,最终稳稳落在了瀑布下方的那片隐秘山涧之中。 落霞涧内,果然名不虚传。霞光万道,从山谷顶部倾泻而下,将整个空间染得五彩斑斓,如梦似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灵之气,比之外界更加浓郁,让人精神为之一振。林成深吸一口气,只觉心旷神怡,仿佛全身的疲惫都随之消散。 他沿着蜿蜒曲折的山涧溪流前行,两侧峭壁如削,奇石嶙峋,古木参天,偶尔还能见到一些罕见的灵草异花,在霞光中摇曳生姿,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现在离约定好的见面时间还早了大半日的功夫,林成便在附近寻了块干净的地方,盘膝而坐 开始闭目凝神起来。 时间缓缓流逝,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阵悠扬的琴声从不远处传来,旋律古朴而深邃,仿佛能穿透人心,让人忘却尘世烦恼。 林成心中一动,当即起身循声而去,那琴声似乎有种魔力,引领着他深入落霞涧的更深处。穿过一片密集的灌木丛,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片开阔的谷地中,一位身着青蓝色长衫的青年正坐于一块巨石之上,闭目抚琴,神情超然物外。 长衫青年眼神中透出一股不凡的气息,正是林成此行欲见的袁紫阳。琴声悠扬,与周围的自然景致融为一体,营造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和谐之美。 林成缓缓走近,生怕打扰到这份宁静。待他站定,袁紫阳似有所觉,琴声也戛然而止,他缓缓睁开眼,目光温和而深邃。 “林道兄,你果然来了。” “紫阳道兄,没想到是你亲自在此等候,林某真是荣幸之至。”林成拱手作揖,笑道,“一别数月,紫阳道兄风采依旧,修为更是精进不少,真是可喜可贺。” “林道兄言重了,在下这点微末修为,怎敢在林道兄面前班门弄斧。倒是林道兄,数月未见,你的气息更加沉稳,显然是在修行路上又有所突破,令人钦佩。” 袁紫阳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轻抚过长衫下摆,缓步走至林成面前,他的目光在林成身上流转,似乎在细细品味着对方的变化。 “林道兄,现在你是不是可以和我说说你为何要特意来我这族中一趟了吧?” 林成闻言,神色微凝,随即轻轻叹了口气道:“紫阳道兄,此事说来话长,且关系重大,非言语所能尽述,在下只能倾告部分。但请相信,我此行并无恶意,纯粹是为了寻求一个答案或者契机,这关系到能否能解开我身上的隐疾。” “实不相瞒,在下身上藏有一处难以名状的隐疾,它如同暗影般潜伏在我体内,时而沉寂无声,时而汹涌澎湃,已折磨我长达数年之久。我遍访名医,探寻古籍,却始终未能找到根治之法。直到前些年,我偶得一则古籍残卷,其上提及袁天师家族中藏有上古医术之秘,或能解开我这隐疾之谜。因此,我决心踏上这寻访之旅,希望能得袁天师后人指点迷津。” 鲜血的束缚,已经困扰折磨自己了多年,但因为这其中还关系到尸珠,故而他只能隐瞒了涉及到尸珠的部分信息。 第三百九十五章 袁氏族地 袁紫阳闻言,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之色。他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原来如此,林道兄所言之事,确实非同小可,不过,我袁家虽也有研习医术,但上古医术之秘,非轻易可得,林道兄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 林成闻言,心中虽有波澜,但面上依旧保持着平静,他深知此行不易,却也未曾退缩。“紫阳道兄言之有理,林某自是知晓其中艰难。但既然已至此地,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愿一试。或许,这便是命运使然,让我在此刻与袁家相遇,寻求那一线生机。” 袁紫阳望着林成坚定的眼神,他轻叹一声,道:“林道兄既有此决心,我自当尽力相助,希望林道兄能得偿所愿吧。” 林成闻言,连忙躬身行礼,“多谢紫阳道兄,林某感激不尽。无论结果如何,林某都铭记在心。” “林道兄随我来吧。” 随后,林成跟着袁紫阳来到了一处水边,涧内溪流中停有一只竹筏 竹筏由数根精心挑选的翠竹扎成,表面光滑而坚韧,似乎能承受不轻的重量。袁紫阳轻轻一跃,稳稳落在竹筏之上,随后向林成伸出手,示意他也上来。林成没有犹豫,几步跨上竹筏,两人并肩而立,竹筏随即缓缓驶离岸边,顺着溪流深入落霞涧的更隐秘之处。 阳光透过密集的树冠,斑驳地洒在两人的身上,为这幽静的谷地添上了一抹温暖的色彩。林成与袁紫阳停留在竹筏上,顺流而下,周围是郁郁葱葱的植被,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更显得这方天地的宁静与和谐。 也不知过了多久,随着深入,落霞涧内的景致愈发奇异,前方一片区域内竟已被重重的迷雾所笼罩,叫人看不清前方的道路。这迷雾仿佛有生命般,随着两人的靠近而轻轻摇曳,透出一股神秘莫测的气息。 若是寻常人来此,恐怕瞬间就要迷失掉方向,但林成自然不在此列,如今他突破到飞僵的境界后,五感敏锐,这区区迷雾自是无法困住他。 “紫阳道兄,莫非袁家宗族所在地,便在这迷雾之中?”林成眸中橙赤之色一闪而逝,便将前方景象一览无余。 袁紫阳微微一笑,眼神中透露出几分神秘,“林道兄所言不差,但袁家宗族真正的所在,还需穿过这片迷雾重重的山涧,方能一窥其真容。” 言罢,袁紫阳从袖中取出一枚古朴的玉佩,轻轻一挥,只见玉佩上光芒一闪,随即一阵清风拂面,周围的雾气似乎被无形之力拨开,露出了一条隐蔽的小径。 “此乃我袁家特有的‘引路玉’,能驱散迷雾,指引方向。林道兄,请随我来。”袁紫阳说着,已率先从竹筏上跃下,踏上了小径,林成紧随其后,心中对袁家的神秘与强大又多了几分了解。 随着深入,林成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清灵之气愈发浓郁,古籍中常言,洞天福地,隐于世间不为人知之处,他估摸着,袁家族地所在便是一处洞天福地。 “紫阳道兄,这地方真乃修行宝地,若是长时间在此修行,定能事半功倍,难怪袁家能世代传承,人才辈出。”林成由衷赞叹。 袁紫阳轻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林道兄所言极是,我袁家先祖得天地眷顾,方能寻得此等秘境作为根基,千百年来,我袁家世代居住于此,得天地之精华,日月之灵气,故而族人修道速度远胜外界,但这份福泽,也伴随着责任与使命。” 两人边走边聊,在迷雾中穿行许久,穿过迷雾小径,眼前豁然开朗,竟出现了一大片的桃花林,要知道现在可是冬季,然而这桃花林中,却是春意盎然,花朵竞相绽放,粉嫩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袁紫阳停下脚步,解释道:“林道兄,这便是我们袁家宗族的入口,也是我袁家世代守护的秘密之地——‘桃源秘境’。” “待会儿你可要跟紧我了,‘桃源秘境’内机关重重,非我袁家子弟难以轻易穿行。即便是作为贵客的你,也需小心谨慎,以免触动不必要的警戒。”袁紫阳的话语中带着几分严肃,显然对于这秘境的守护极为重视。 林成点了点头,心中虽有好奇,却也更加谨慎起来。他深知,能在这等隐秘之地存续千年的袁家,定有其不凡之处,非他所能小觑。 在袁紫阳的带领下,两人以特定的路线行进,穿过桃花林深处,一条由青石铺就的小径悄然显现,两旁是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灌木丛,不时有色彩斑斓的蝴蝶翩翩起舞,引领着他们向秘境的核心区域进发。小径尽头,一座古朴庄严的牌坊矗立,上书“桃源仙境”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透出一股超脱尘世的气息。 “林道兄,穿过此牌坊,便是袁家宗族真正的居所了。”袁紫阳语气中略带几分庄重,示意林成跟上。 袁紫阳抬手一挥,只见一阵清风拂过,牌坊之内突然泛起层层涟漪,仿佛空间被轻轻扭曲。随着他的动作,一道隐秘的门户逐渐显现,门后透出柔和的光芒,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 两人一前一后,步入那扇神秘的门户之中。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只见一片广阔的谷地展现在眼前,四周被连绵起伏的山峦环绕,中央则是一片错落有致的古建筑群,屋檐飞翘,雕梁画栋,尽显古朴典雅之风。谷地中,清澈的溪流穿梭其间,滋养着这片肥沃的土地,也带来了勃勃生机。 “这便是袁家的‘桃源居’,也是我们族人世代生活修炼的地方。”袁紫阳介绍道,脸上洋溢着对家园的热爱与自豪。 林成环顾四周,心中不禁暗暗赞叹。这里不仅环境优美,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祥和与宁静,仿佛能洗净人心中的一切尘埃与杂念。他深知,这样的地方,对于修行者来说,无疑是梦寐以求的圣地。 一路走来,林成心中对于袁家的敬畏又多了几分,他注意到,在这片桃源居内,碰见的几个袁家族人,无论是孩童还是老者,个个都透出一股不凡的气息,他们或于溪边垂钓,或于林间打坐,又或在庭院中研习古籍,一派和谐共生的景象,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沉浸在这份宁静与美好之中。 “紫阳兄,贵家族真乃人间仙境,如此氛围下修行,难怪能孕育出无数英才。”林成由衷地感叹道,他的目光落在远处一群正在练习剑法的少年身上,他们的动作虽显稚嫩,但剑光如织,气势不凡,显然都有着深厚的根基。 第三百九十六章 袁氏族长,林成的请求 袁紫阳微微一笑,眼神中也是露出一丝自傲之色:“林道兄过誉了,我袁家之所以能绵延千年,除了这得天独厚的环境,更重要的是家族对后辈的严格教导与不懈培养。每一个袁家人,都肩负着守护这片土地与传承家族荣耀的使命。” 两人继续前行,穿过一片片精美的庭院,最终来到了一处气势恢宏的建筑前,这座建筑依山而建,错落有致,既保留了古朴典雅的风格,又不失庄重威严。每一砖一瓦,似乎都蕴含着岁月的沉淀与家族的历史,林成心中暗自赞叹。 “林道兄,这便是我族的议事大殿,每逢家族重要事务或庆典,家族长老们都会在此集会商讨。” 袁紫阳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庄重,引领着林成步入那扇雕刻着复杂图腾的沉重木门。 袁紫阳领着林成穿过门栋,来到了袁家宗族的主殿前。主殿气势恢宏,朱红色的门扉上雕刻着龙凤呈祥的图案,显得庄严而神圣。殿内,几位身着长袍的老者正襟危坐,而最中间的主位上还有一名面带威严的中年男子,他正是如今袁家的族长,袁苍松。这些人聚集在大殿之中,似乎正在商讨着什么重要的事情。见到袁紫阳与林成步入,他们纷纷投来审视的目光。 “族长,诸位长老,这位便是林成林道兄,先前就是他将族中器物交予给我的。”袁紫阳向殿内众人介绍道。 “晚辈林成,见过袁族长,见过诸位长老。” 林成连忙上前,躬身行礼,态度谦和而恭敬。殿内众人却是神态各异,有的微微颔首以示回应,有的则眉头紧皱,眼中带着排斥之意,似乎对林成的到来并不欢迎,毕竟他们袁氏一族隐世在此,好久没有见到外人了。 “林小友远道而来,实属难得。但外界纷扰,能入我桃源秘境者,这百年来你倒还是第一人。” 这时,坐在主位上的袁青松缓缓开口,声音虽轻,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严。他的眼神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审视着林成,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没想到林小友不仅年纪轻轻便修为不俗,更是谦逊有礼,实乃后生可畏。” 林成感受到袁青松目光中的深邃与审视,心中不禁微微一凛,眼前这位袁氏一族的族长,气息深不可测,定非等闲之辈,但他面上依旧保持着谦和之色,回答道:“族长谬赞了,晚辈修为浅薄,实在不敢当前辈如此赞誉。袁家底蕴深厚,族中英才辈出更是令人叹为观止,晚辈此行,实为有幸能一窥仙家风貌。” “林小友过谦了,修行之路,讲究缘法二字,小友你既能助我袁家寻回失物,又得我紫阳侄儿引荐至此,必是有缘之人。袁家虽自视有些许福泽,但亦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袁苍松微微一笑,而后便直入主题地问道,“先前听紫阳说过小友想要拜访我族,不知小友你此行目的,可否直言相告?” 林成闻言,心中一动,他微微躬身,目光扫过殿内众人的脸庞,“不瞒诸位前辈,晚辈此次冒昧来访贵族,实则还有一事相求。晚辈身有隐疾,遍访名医而无果,听闻袁家有上古医术之秘,故斗胆请求,能否有幸借阅一二,以求探寻治愈之道。” 先前自己的师傅林天法告诉过他,找到袁氏一族,便有可能解除掉他身上鲜血的束缚,如今林成已然到了袁氏族地,却无任何头绪,也只有先从袁家的一些古籍中寻找答案了。 殿内顿时一片寂静,所有长老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林成身上,那眼神中既有审视也有几分好奇。片刻后,袁苍松缓缓开口,声音温和而深沉:“林小友,你所求之事,确非轻易能允。我袁家上古医药之术,乃家族世代传承之秘,珍贵异常,非我族中核心子弟难以接触,更遑论外族之人。” “不过,我族二长老倒是精研此道,你说你身有隐疾,不若先让二长老为你诊断一番,看是否能寻得解决之法,如何?”袁苍松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深思熟虑后的慎重,既未直接拒绝,也未轻易许诺。 林成闻言,心中略微一沉,但还是连忙躬身致谢:“多谢族长体谅,晚辈感激不尽。若能得贵族二长老垂怜,为我诊断一二,实乃晚辈之幸。” 袁苍松微微点头,目光转向坐在左侧第二位的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那老者面容慈祥,眼神中透露出睿智的光芒,正是袁家的二长老,袁瑞朴。 “二长老,你精研医典多年,对各类疑难杂症颇有研究,不妨为林小友把脉问诊,看看是否能解开他身上的隐疾之患。” 袁瑞朴闻言,也是当即站起身来,迈步走向林成,他先是仔细打量了林成一番,随后轻轻抬手,指尖轻触林成的手腕,闭目凝神,片刻后,眉头微微一皱,且越皱越紧,似乎在林成的脉象中察觉到了不同寻常之处。 反观林成,在袁瑞朴探查自己身体状况的时候,他早已经暗中将体内的尸化之力悉数收敛,不露分毫,如今他突破到飞僵之境后,对体内的尸化之力有了更深层次的掌控,即便是袁瑞朴这样的医道高手,也难以直接窥探到其本质。 这并非是林成有意隐瞒,而是他深知自己体内那股力量的特殊与危险,一旦泄露,恐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再者,他亦抱有一丝侥幸,希望袁家能凭其深厚的医术底蕴,找到解决之道,而非仅仅识破他的秘密。 袁瑞朴沉吟片刻,缓缓睁开眼,目光中闪过一抹惊异之色,他轻轻放下林成的手腕道:“怪哉林小友,你的脉象奇异,气血流转间似有桎梏,又隐有澎湃之力欲破茧而出,似有寒冰与烈焰交织之异象,却又和谐共生,此等脉象,老夫生平仅见,这隐疾,不似凡尘之疾,怕是非同小可啊。” 第三百九十七章 入经阁,观医典 林成闻言,心中不禁一惊,却也暗暗松了口气,惊的是袁瑞朴果然非同凡响,仅凭把脉便能察觉到他体内的异常,松的是至少这位二长老并未察觉到他体内尸珠的秘密。 “二长老所言极是,晚辈身上这隐疾已跟随晚辈多年,这么多年来一直困扰着我,时有发作, 发作时犹如寒冰刺骨,烈火焚心,痛苦难当。晚辈曾遍访名医,却都束手无策,只道是天命所归,无药可医。但晚辈心中始终抱有一丝希望,认为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必有解决之道。听闻袁家医术通神,古籍中或许藏有破解之法,这才斗胆前来求教。” 袁瑞朴捋了捋胡须,沉吟片刻后说道:“林小友,你体内的情况复杂,老朽我学艺不精,尚不能断定病因,但家族医典中或许有记载类似病例。只是,这医典乃我袁家不传之秘,外族之人想要借阅,恐怕……”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转过身,面向袁苍松及众长老,似乎在征询大家的意见。 殿内众人听罢,也皆是面露讶色,他们未曾料到,林成所患之疾竟如此奇特,连袁家医术最为高明的二长老都感到束手无策。不过要是让一个外人翻阅袁家世代守护的医典,确实非同小可,他们心中皆有顾虑。 众人大眼瞪小眼,皆是一言不发,而身为袁氏一族族长的袁苍松也微微蹙眉,显然对此事颇为为难。毕竟,医典关乎家族兴衰,轻易示人,风险不小。 然而,就在这时,袁紫阳突然站了出来,他上前一步,语气诚恳地说道:“族长,诸位长老,林道兄于我袁家有恩,且他身怀隐疾,正是需要我们帮助的时候。我袁家自古以仁义为本,岂能袖手旁观?我愿意以个人名义担保,让林道兄在家族监督下查阅医典,并承诺绝不外泄任何家族机密。” 此言一出,殿内气氛立时为之一变。 袁苍松的目光在众长老间流转一圈后,最终落回到了林成身上,那份深邃中似乎多了几分考量与决断。 “罢了,袁家虽并非以医术立足,但传承至今,亦知医术之道,当以济世救人为先,况且你与紫阳结缘,又助我族有功,我族亦非不通情理之辈,至于你所求之医术古籍,虽非轻易可得,但老夫愿为你破例一次。”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议论纷纷,长老们或点头赞同,或面露疑色,但总体而言,对袁苍松的决定表示了尊重。 林成闻言,心中大喜过望,连忙躬身拜谢:“多谢前辈成全!” 紧跟着,袁苍松又话锋一转,语气中透出一丝严肃与慎重道:“不过,医典之重,非同小可。即便是我族中人,亦需经过重重考验方能接触其核心。你身为外族,若要借阅,必须答应我两个条件。” 林成连忙抱拳道:“族长请讲,晚辈定当照办不误。” 袁苍松点了点头,目光幽幽地缓缓说道:“其一,你需在我族中人监督下查阅医典,不得擅自离开,更不可携带任何医典内容出关。其二,你需对医典中所学之术保密,无论是医术还是药方,皆不可外传,违者将受到袁家最严厉的制裁!” 林成听后,没有丝毫犹豫,郑重其事地回答道:“晚辈明白,定当遵守族长的每一条规矩,不负所托。至于任务,无论艰难险阻,晚辈都将全力以赴,以证清白与忠诚。” 袁苍松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转向袁紫阳,眼中闪过一丝柔色:“紫阳,此次事宜,便由你全权负责,监督林小友在闭关期间的一切行动。” 袁紫阳躬身领命。 “林道兄,请随我来。” 随着袁紫阳的话语落下,林成与之一同离开了议事大殿。 再说二人离开之后,袁苍松的目光再次扫过在场的长老,沉声道:“此事已定,各位长老若有异议,可私下与我商议,接下来,我们谈正事。” “冥堂再次现世一事想必诸位都已有所耳闻……” 袁苍松的话语如同一阵寒风,瞬间让大殿内的气氛凝重起来。 …… 穿过曲折蜿蜒的长廊,最终来到了一处幽静而庄严的院落前。这里,便是袁家珍藏典籍的重地——藏书阁。 藏书阁外,古木参天,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地洒在石阶上,给这庄严之地添上了一抹柔和。阁门紧闭,门上雕刻着繁复的图案,既有山川草木,亦有飞禽走兽,每一处细节都透露出袁家悠久的历史与深厚的底蕴。 袁紫阳从怀中取出一枚古朴的玉钥,轻轻插入门旁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孔中,随着一阵轻微的机关转动声,厚重的阁门缓缓开启,一股沉淀了千年的墨香与书卷气迎面扑来,让林成不禁精神为之一振。 “林道兄,请。”袁紫阳做了个请的手势,率先步入阁内。林成紧随其后,踏入了这藏书阁中。 这袁家的藏书阁内部空间开阔,高耸的书架上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各式各样的古籍,泛黄陈旧,显然年代久远,更有甚者,还有竹简与帛书夹杂其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樟木香,用以保护这些珍贵的书籍免受虫蛀。 “林道兄,你所求之医术古籍,大多集中在东侧偏殿的‘医经阁’中。”袁紫阳一边介绍,一边领着林成穿过中央的走廊,向医经阁的方向走去。 医经阁内,光线略显昏暗,但每一排书架旁都设有油灯,方便查阅。 林成踏入医经阁,目光立刻被满室古籍所吸引,不过这里的书籍不知凡几,想要找到与自己病症相关的线索,无异于大海捞针。 一时间,林成竟不知从何下手。 这时,袁紫阳在一旁轻声解释道:“这些古籍,有的来自远古医家的手稿,有的则是历代袁家先祖行医经验的总结,更有不少是世间罕见的孤本,但最珍贵的典籍却被存放在更为隐秘的暗格之中,以特殊的方式加以保存,以防失传或落入不轨之徒之手。” “紫阳兄,既是如此,能否指点一二?”林成转头望向袁紫阳,目露问询之色。 第三百九十八章 天机仪与神机大长老 袁紫阳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卷看似普通的竹简,轻轻展开,只见上面绘制着一幅复杂的地图,标注着藏书阁内各个区域的分布及古籍的大致分类,这上面不仅有古籍的分类信息,还标记了某些特殊典籍的存放位置。 “林道兄,你所需的医术古籍,根据家族记载,可能与‘奇症异录’及‘古方秘典’两部典籍有关。它们被放置在东北角的密室之中,需以特殊手法开启。” 在袁紫阳的指引下,林成穿过层层书架,来到了医经隔东北角的一座墙壁前。这座墙壁上雕刻着复杂的符文,似乎在诉说着古老而神秘的故事。袁紫阳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玉符,轻轻贴在墙壁上的一处凹槽内,随着一阵轻微的嗡鸣声,墙壁上的部分区域,缓缓凹陷,露出了一排排隐秘的暗格。 暗格之中,散发着淡淡的奇香,里面摆放的几卷古籍,都被放在特制的玉匣封存,显得格外珍贵与神圣。林成的目光瞬间被那标有“奇症异录”与“古方秘典”的玉匣吸引,心跳不禁加速了几分。 “这便是你所寻之物。”袁紫阳轻声说道,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敬畏。他伸手轻轻取下两卷古籍,递给了林成,“这两部典籍,记载了许多世间罕见的病症与对应的治疗方法,以及古代医家流传下来的秘方,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 林成双手接过古籍,感受到沉甸甸的分量,他旋即郑重其事地承诺道:“紫阳兄,此情此景,我林成铭记于心,定不忘袁家之恩。” 袁紫阳微微一笑,拍了拍林成的肩膀,“林道兄言重了,你我之间,皆是缘分使然。” 林成点了点头,感激地望了袁紫阳一眼,随后便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典籍之中,希冀能从中找到一些线索。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得缓慢,林成完全沉浸在了古典当中,忘却了外界的一切,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只有翻页的沙沙声和偶尔传来的油灯噼啪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袁紫阳则在一旁静静守候,没有打扰他的专注,只是偶尔为他添上一盏油灯。 林成不会知道,位于藏经阁顶层的某座密室之内,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闭目端坐于蒲团之上,周身气息如海,深不可测,显然是一位修为深厚的隐世高人。 就在他踏入藏书阁这扇大门的一刹那,这位老者却忽地睁开了双目,眼中爆发出一缕精芒,下一瞬他的身影已经从蒲团上消失,出现在了一尊几米高的金属器物前。 这仪器由不知名的金属铸造,表面布满了繁复的符文与星辰轨迹,平日里它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只是一件装饰品,但此刻,其上的符文开始微微发光,几个关键的星辰位置更是闪烁不已,预示着有非同寻常之事即将发生。 “怎么回事?!天机仪居然有动静了!” 老者眉头紧锁,目光如炬,紧盯着那台古老而神秘的“天机仪”。他深知,这仪器自袁家先祖创立以来,便用于预测吉凶、洞察天机,非寻常之事不能触动其分毫。今日之异象,定有非凡缘由。 “难道会是与那即将到来的大劫有关?” 老者缓缓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天机仪上最为明亮的一颗星辰,一张神秘的卦象瞬间在他脑海中浮现,如同星河倒灌,万物皆明,片刻之后,老者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与喜色。 “原来如此!竟是先祖所预言的,那命定的应劫之人出现了!?” 老者心中激荡,久久难以平复。他深知,这“天机仪”的异动,不仅仅是简单的吉凶预示,更是千百年来袁家先祖所期盼的转机显现。那命定的应劫之人,或许正是解开世间诸多谜团,引领众人度过即将降临的大劫的关键。 在此之前,他也曾不止一次地借助天机仪推算过那应劫之人的下落,但始终模糊不清,如同雾里看花,难以捉摸,他推测兴许是时机未到,天机不可泄露,也有可能是应劫之人身上有什么奇物遮蔽了天机。 “而如今那人就在我袁氏族地之内!天机遮蔽之力大减,所以才引起了天机仪的异动。”今日之异象,如同拨开云雾见月明,让老者首次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与众不同的气息。 老者迅速起身,身形如同鬼魅般穿梭于密室之中,从隐蔽的暗格中取出一枚古朴的令牌,令牌上刻有“袁”字图腾,周围环绕着细腻的云纹,隐隐透出淡淡的光华波动。这是袁家最重要的传承信物,是当年袁氏先祖袁天罡特意留下来的,也是开启某处禁地的钥匙。 “既然天命已至,我袁家自当全力以赴。”老者低语,将令牌紧握于手中,随即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密室之中,只留下天机仪上的星辰依旧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与此同时,在医经阁内的林成,正全神贯注地沉浸在“奇症异录”之中,林成在这本古籍中找到了一个模糊的描述,与他的症状有着很大的相似。书中记载了一种罕见的病症,其发作时的症状与他所经历的如出一辙,且提及了一种名为“冰心炎莲”的奇药,或能作为治疗的关键,但林成却明白,这个病症虽与他的症状相似,但究其病理起因,却是完全不相同。 他身上的异状,乃是尸珠在其体内,所引发的特殊变异,是一种极为独特的诅咒或是束缚,和典籍中的记载极为不同。 “果然还是没有找到丝毫的线索!”林成神情一黯。 恰在这时,一道老者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和袁紫阳二人的身后。 嗯?林成似有所觉,猛地转过身去,只见一位须发皆白、眼神深邃的神秘老者正静静站立那儿,嘴角含笑地望着他。 “晚辈林成,见过前辈,不知前辈是?”林成连忙行礼,同时心中暗自揣测老者的身份与来意,但能出现在此地,就说明这位老者定与袁家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极有可能是袁家内部的重要人物。 这时,袁紫阳见到来人,却是面色大惊地连忙上前,躬身行礼道:“紫阳见过神机大长老!大长老,您怎么来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天池镜台 袁氏一族当中,神机大长老的称谓,就如同神明般令人敬畏。他掌管着袁家的天机仪,是族中预测吉凶、洞察天机的最高权威,地位比族长还要尊崇,只是神机大长老平日里深居简出,轻易不与族人相见。今日他亲自出现,必定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 神机大长老微微一笑,目光温和地扫过林成,仿佛能看透他内心的焦虑与迷茫。“紫阳,无需惊慌,我此行正是为了这位林成小友而来。”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每一个字都似乎蕴含着某种力量,让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林成小友,老朽袁天机,乃袁家大长老,负责守护家族传承与天机预测。适才天机仪异动,显示有贵客临门,故特来一见。”袁天机缓缓道来,言辞间透露出对林成的重视。 林成闻言,心中一震,未曾想自己竟能引起这位神机大长老的注意,连忙再次躬身行礼:“晚辈林成,能得前辈垂青,实乃三生有幸。只是晚辈身负异症,四处求医无果,方至袁家寻求一线生机,未曾想竟惊扰了前辈清修,实感愧疚。” 袁天机摆了摆手,示意林成不必多礼:“林成小友言重了,你之病症,非比寻常,此乃天机所定,非人力所能轻易改变。不过,你既已至我袁家,便是缘分,老朽自当尽力相助。” 林成一怔,莫非大长老袁天机已经察觉到他身上的异状缘由所在?但他所说的天机所定又是什么意思? “多谢大长老,难道大长老有治疗晚辈病症的法门?”林成又惊又喜,连忙试探着问道。 袁天机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林成小友,你身上的病症,老朽虽不能说完全看透,但根据天机仪的异动,或许与我袁家先祖预言的应劫之人有所关联。此事关乎你我,甚至整个天下的命运,非一时半刻能解释清楚。不过,你无需担忧,我已准备带你前往一处禁地,那里或许能找到解开你体内谜团的线索。” 林成闻言,心中愈发惊讶,但同时也燃起了希望的火花。他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内心的激动,恭敬地问道:“敢问大长老,那禁地是何处?还有何为应劫之人?”他心中暗自揣测,这禁地恐怕非同寻常,或许隐藏着袁家不为人知的秘密。 袁天机目光深邃,缓缓说道:“那是我袁家先祖闭关羽化之地,名为‘天池镜台’,其中藏有我袁家先贤的器物与预言,也是我袁家最为神秘的禁地之一。至于应劫之人,乃是先祖预言中,能够化解世间大劫,扭转乾坤的关键人物。你身上的异状,或许就是应劫之人的预兆,但是否真的是你,还需要在天池镜台中寻找答案。” “什么?大长老您要带林道兄去天池镜台?”袁紫阳在一旁听闻,眼中闪烁着震惊之色,他深知天池镜台的神秘与重要性,那里是袁家初代先祖闭关羽化之地,非族中至亲或有重大机缘者不得进入。如今大长老却要带林成一个外人前往,这简直是前所未有。 袁天机轻轻点头:“紫阳,此事关乎重大,你无需多虑。林成小友并非外人,他身上的异状与我袁家的命运紧密相连。我带他去,也是为了验证预言。” “另外,你立刻将此事禀报给族长,就说老朽我准备开启天池镜台,邀林成小友进入,让他做好准备,同时切记,此事必须保密,不得有半点泄露。” “是,大长老,紫阳明白。”袁紫阳恭敬地应道,随即转身匆匆离去,准备执行大长老的命令。 一旁的林成此时心中也是波澜起伏,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与什么“应劫之人”扯上关系,但此刻,他却莫名地相信了袁天机的话。看来无论是为了解除身上的血咒,还是为了探寻自己命运的真相,他都必须去那神秘禁地的一趟。 袁天机转过身来,目光再次落在林成身上:“怎么样,林成小友,你可考虑好了?” 林成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说道:“晚辈愿意跟随大长老前往天池镜台,寻找真相。” “既是如此,那林成小友,我们就走吧。希望在那处禁地中,你能找到属于你的答案。” 袁天机微微一笑,而后转身向着藏书阁外走去,其步伐虽缓,却似乎有着缩地成寸之能,一步踏出,身形便已到了数米开外,简直是陆地神仙,修为深不可测。 林成不敢怠慢,胸前灵纹一闪,也紧随袁天机身后而去。 两人穿过重重庭院,来到了一座古老的石门前。石门高大而沉重,上面雕刻着繁复的图腾,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岁月与秘密。 袁天机走到门前,双手在虚空中画出一道复杂的纹路,随着他手势的舞动,石门上的图腾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淡淡的光芒。随着最后一个手印落下,石门缓缓开启,露出里面一片漆黑的未知世界。 林成紧盯着开启的石门,心中既紧张又期待。他深吸一口气,跟随着袁天机步入了那片神秘的禁地。 林成也不知自己二人在石门之内走了多久,只知道等二人的身形再次出现的时候,竟已出现在了群山之巅,这里云雾缭绕,四周矗立着高耸入云的山峰,仿佛是人间与仙境的交界处,而群山之巅的正中竟有一汪碧蓝如镜的巨大湖泊,湖水幽蓝深邃,倒映着天空的深邃与浩渺,仿佛要将天地尽纳其内。 而湖水周围的虚空当中,竟有五彩缤纷的光晕流转,不时有绚烂的霞光从天际洒落,融入湖水之中,给人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袁天机停下了脚步,望着眼前的天池,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庄重与敬畏。“到了,林成小友,这便是我袁家的天池镜台。” 他的声音在风中回荡,带着一丝神秘的韵味。 林成环顾四周,心中震撼不已,他从未见过如此壮丽的景色,更没想到袁家的禁地竟隐藏在这种奇异的地方。 “晚辈从未想过,世间竟有如此神奇的地方。”他由衷地赞叹道。 “昔年,曾有天外陨星坠落于此,引发山火,并撞击出这方天地来,而那颗沉眠在湖水当中的陨星更是蕴含着神异的天地秘力,连同这方湖水都起了奇异的变化,竟能衍化出彰显天机的神奇力量,如今我族中的重器天机仪,便是以这颗陨星遗留下来的边角料所铸而成,竟得以窥测少许天地间的奥秘与部分未来的预兆。” 袁天机缓缓解释,目光始终未曾离开那神秘的天池,仿佛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 第四百章 天池陨星! “我袁家先祖在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此处秘地,便在此闭关修炼,往后的岁月,更是以这块陨星为根基,铸就了一方天池镜台,籍此修行,乃至得道羽化。先祖羽化前,留下预言,称后世必有殃及苍生的大劫现世,但大劫之下,也必伴有应劫之人,此人将化解劫难,拯救世间于破灭之中。你身上的异状,或许就是先祖预言中的应劫之人,而化解这一切的关键,就隐藏在这天池镜台之内。” 林成闻言,目光再次聚焦在那片神秘的湖泊上,心中也是念头涌动,他深吸一口气,问道:“那我该如何在天池镜台中寻找答案,又该如何验证我是否真的是预言中的应劫之人呢?” 袁天机还未作答,这时,却有一道声音从不远处的山崖下传来,声音浑厚,还带着几分威严。 “这很简单,你只需踏入湖中,静心感受,若你真是命定的应劫之人,天池镜台自会有所反应,从湖底显化而出。” “不过在此之前,还需先等我和大长老二人打开这禁地外围的禁制才可,毕竟这外头可是当年先祖亲自布下的绝阵,若是不慎触动,绝无任何生还的机会。” 随着声音,一道身影飘然而至,来者正是那袁家的族长,袁苍松。 袁苍松袍角随风轻摆,眨眼的功夫,他便来到了袁天机身旁,两人并肩而立,气势不凡。 袁天机微微点头,对袁苍松的出现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惊讶,显然他们之间早已有了默契。他转头对林成说道:“林成小友,你只需按照族长所说,做好准备,待我们开启禁制后,你便可以踏入天池。” 林成也是重重点了点头,他深吸一口气,尝试平复内心的波澜。他知道,这可能是解开困扰他多年血咒的唯一机会,也是他验证自身是否真是袁天机口中那位应劫之人的关键所在。 他目光坚定,望向那片神秘的湖泊,心中已然有了决断。无论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他都要去闯上一闯。 下一瞬,袁天机和袁苍松相视一眼,同时出手,只见他们二人各自取出了两块古老的令牌来,这两块令牌一模一样,上面都镌刻有一个“袁”字。他们将令牌的宝物高举过头,双手在虚空中挥洒,一道道璀璨的灵纹在他们手中浮现,随后融入到了各自的令牌当中。随着他们手势的变幻,两道光芒在空中交汇,形成一道璀璨的光束,直射向天池的中心。 随着光束的落下,湖面的五彩光晕变得更加明亮,湖底仿佛有东西在缓缓升起,一股古老而神秘的气息弥漫开来,让人心生敬畏。林成能感觉到,整个天池的水面都在此刻变得活跃起来,湖面水波荡漾,湖底更是出现了一阵光芒,并逐渐增强,一股强烈的预兆感在林成心中升起。 片刻之后,湖面上竟出现了一条青石小路,它从湖底升起,一直延伸到湖心。小路两侧,五彩的光晕如同彩带般缠绕,更显得神秘而庄重。湖心处,则是被一片氤氲的光芒笼罩,那片光芒中似乎蕴藏着无尽的奥秘,让人难以窥伺。 袁天机和袁苍松见状,皆是面色一正,他们手中的令牌光芒收敛,回归到他们腰间的挂带上。 “禁制已开,林成小友,你可以进去了。” 袁天机的声音在林成耳边响起,带着几分肃然,更有几分期待。一旁的袁苍松虽未说话,却也是对林成笑着点了点头。 “二位前辈不随我一起进去吗?” 林成看着袁天机和袁苍松,他疑惑地问道。他以为他们会一同进入,毕竟这天池镜台如此重要,他们应该会见证整个过程。 袁天机摇了摇头道:“按照祖训,我们袁家后人,不得踏入天池半步,否则必遭天谴。只有在预言中的应劫之人出现时,我们才能开启禁制,引导他进入。” 袁苍松补充道:“而且,天池镜台的奥秘只有应劫之人才能揭示,我们进去也无法找到答案,若你真是那位应劫之人,天池镜台便会自动感应,从湖底显现而出,指引你找到化解劫难的关键。我们在这里守护,等待你的消息。” 林成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迈步来到了湖边,望着那片深邃的湖水,他没有犹豫,身形一纵,直接踏入了青石小路上。 湖水在他脚下轻轻拍打,每一步都伴随着五彩光晕的涌动,仿佛行走在天空之上,他沿着青石小路一步步向湖心走去。 随着他越走越深,直至来到了湖心,他发现脚下的青石小路只剩下了最后一步,而随着他踏上这最后一步,湖心的氤氲光芒骤然大盛,与此同时,天池中的湖水开始剧烈翻涌,一道巨大的光柱冲天而起,与天际的霞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壮丽的天地奇景。 下一瞬,一个巨大的圆形平台从湖底缓缓升起,与青石小路相接。平台之上,光影流转,仿佛蕴含着宇宙的奥秘,让人望之生畏,又心生向往。 “这就是天池镜台,它真的自动显化了,看来林成小友,他真的是预言中的应劫之人!”饶是袁天机和袁苍松修为深厚,心境纯一,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心生激动起来。 他们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激动与期待,没想到袁家先祖的预言,真的在林成身上应验了。 林成迈出一步,站在了天池镜台之上,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牵引力自脚下传来,仿佛这镜台正在呼唤他,引导他去揭开隐藏在其中的秘密,在他的感知中,天池镜台仿佛活了过来,一道道神秘的灵纹在他脚下显现,并与他自身的气息交织,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共鸣。 而在这座圆台的中央,竟悬浮着一团耀眼的白光,仿佛一颗即将破壳而出的星辰,一道道光束从湖底升腾而起,不断汇聚到那团强烈的白光内。 他适才发现,这团白光外沿竟有无数的光影环绕,每团光影之中,似乎有天地万物的影像在其中流转,像是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又像是在揭示着未来的预言。 他深吸一口气,用手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这团白光,下一瞬,白光轰然爆开,化作无数光点,四散飞溅,犹如星辰炸裂,整个天池在这一刻仿佛成为了宇宙的缩影,整座圆台也被无尽的华光所笼罩,连同林成的身形夜一瞬间淹没掉了,外界再也难以窥伺分毫。 第四百零一章 袁天罡虚影 “这是……” 林成发现自己依然站在天池镜台之上,但周围的景象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镜台之上的天空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浩瀚无垠的星空,无数星辰在夜幕中闪烁沉浮。 而此刻自己的眼前,居然还悬浮着一颗不规则的神秘巨石,似乎就是袁天机口中所说的那颗蕴含着无尽奥秘的陨星。这颗陨星表面光滑如镜,内部则布满了奇异的纹路,通体还散发着幽蓝的光芒,宛如深海中的夜明珠,神秘而深邃。 林成心中一震,他能感受到陨星中蕴含着强大的力量,仿佛是天地间最原始的能量在其中涌动。 突然间,陨星内部的纹路开始闪烁起来,随着光影的流转,其后陨星的表面上涌现出了好多画面来,这些画面当中,有山河破碎,有生灵涂炭,有战火纷飞,有哀鸿遍野……每一幅画面都如同电影的片段,快速而深刻地在林成眼前闪过,仿佛可以透过它们窥见世间的过去和未来。 正当林成沉浸在这些震撼人心的画面之中,他忽然感到一股强烈的能量波动自陨星内部涌出,紧跟着一道空灵威严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应劫之人,你终于来了。” 这声音如同远古的钟声,穿透了时空的枷锁,直接烙印在林成的灵魂深处。他猛地抬头,只见陨星表面光芒大盛,那些画面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清晰的人形虚影,这是一个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虚影,身着古老的长袍,长发如瀑,眼神深邃,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他悬浮于陨星之前,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超脱于尘世之外。 “前辈,您是……”林成心中一凛,连忙躬身行礼道。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回答道:“我乃袁家先祖袁天罡留下的一道虚影,在此等候多年,只为与应劫之人一见。” 林成心中一惊,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见到袁氏一族先祖的虚影。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问道:“前辈,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认定我就是那应劫之人,而这‘应劫’究竟又意味着何等重任与劫难?” 袁天罡的目光深邃而温和,他轻轻抬手,周围的星辰仿佛都随着他的动作而微微颤动。他缓缓道:“小友,世间万物皆有其定数,而你,便是这定数中的变数。自古以来,天地间便存在着一种力量,它维系着万物的平衡与秩序,我们称之为‘天道’。然而,每当天地将有大变,或是出现足以颠覆平衡的力量时,便会有应劫之人应运而生,以其独特的使命与能力,去引导或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为何我是那变数?”林成依旧不解。 袁天罡微微一笑,大有深意地看了林成一眼道:“阴极而阳生,阳极而阴晦,阴阳循环,生生不息,你体内的那枚尸珠便是阴阳失衡、生死交汇之产物。” 林成听完,心中大骇,他没想到自己体内的秘密居然会被对方一言道破,顾不得惊骇,他连忙向着袁天罡躬身抱拳道:“前辈所言极是,晚辈体内确有一枚奇异尸珠,这枚尸珠它既赋予了我强大的力量,但却也是我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受其影响,我时常感到体内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撕扯,仿佛生与死的界限在我体内模糊,让我时而清醒,时而迷失。这力量,既是恩赐,亦是诅咒,让我行走在光明与黑暗的边缘,无法自拔。” 袁天罡轻轻点头,又道:“这尸珠,实则是天地间阴阳失衡的极端体现,非大毅力、大智慧者不能驾驭,一个不慎,便会彻底迷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但此弊端却并非无解。” “晚辈恳请前辈赐我解脱之法,让晚辈能驾驭这力量,而非被其所困。”林成一听,连忙恭敬地恳求道,毕竟鲜血的束缚已经困扰折磨他如此多年,此刻听到对方亲口说有解决之道,他的心中燃起了前所未有的希望之火。 袁天罡的虚影微微一顿,随即笑道:“小友,你既已心明志坚,我自然不会吝啬相助,解除你身上困境的方法,其中就藏在这天外陨星之内,此陨星,乃是我昔年游历时所得至宝, 它本身便是天地间最为纯粹的阴阳交汇之物,你体内的尸珠,虽为阴阳失衡之果,但若能与得陨星内的力量相互融合,便能达到真正的阴阳调和,从而使你真正掌握尸珠的力量,不再有任何隐患。” 言罢,他轻轻一挥衣袖,周围的星空开始竟开始倒转,而眼前那颗幽蓝陨星也缓缓飘动,最终悬浮于林成的头顶之上,幽蓝的光芒愈发耀眼,并散落下点点晶莹星屑。 “闭上眼睛,感受陨星中的力量。”袁天罡的声音温和而充满力量,引导着林成进入一种前所未有的冥想状态。 林成依言而行,缓缓合上了眼帘,这一瞬间,他的意识仿佛脱离了肉体的束缚,飘向了那颗神秘的陨星。在陨星内部,他看到了一个浩瀚无垠的奇异空间,阴阳二气在这里完美交融,形成了一幅幅流动的太极图案,每一道光影都蕴含着天地间最本源的力量。 下一瞬,但见袁天罡他伸出手掌那么一抓,竟又从陨星当中抓出了一团幽蓝与银白交织的光芒,那光芒在他掌心缓缓旋转,宛如一个微型的星辰。 “这可是陨星之精呐,举世难寻,想当初老夫自己都只获取了一小部分,如今却将这大半的造化都赠予你了,真是便宜你小子了。”袁天罡微微呢喃了两声,眼中竟流露出一股艳羡之色,跟着,他手中的那团幽蓝与银白交织的光芒便猛然间膨胀开来,化作一股温暖而强大的能量洪流,直接涌入了林成的身体之中。 林成并不知道袁天罡说了些什么,此时此刻他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暖与力量自全身各处涌动,仿佛有千百条溪流汇聚成海,在他体内奔腾不息。这股力量既非纯粹的阳刚,也非单一的阴柔,而是两者完美融合,形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衡与和谐。 随着这股力量的涌入,林成体内那枚尸珠感受到这股力量的靠近,竟开始剧烈颤动起来,仿佛在与这股外来力量进行着激烈的交锋。 第四百零二章 天狗食日,血雨倾盆 林成感到自己的意识逐渐与尸珠的波动同步,一种奇异的共鸣在他体内产生。尸珠的颤动越来越剧烈,仿佛在经历一场蜕变,而他的躯体也随之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变化,林成能清晰感到自己的躯体里里外外正在被这股力量所洗涤,也不知过了多久,所有的痛苦与挣扎都逐渐消散。 其体内那股阴阳交融的力量逐渐稳定下来,尸珠的颤动也渐渐平息,仿佛找到了它的归宿,只是不同的是,尸珠的形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原本光洁白透的表面,此刻竟布满了道道如同天道脉络般的细小纹路,宛如宇宙间最神秘的符文,闪烁着微弱而神秘的光芒。 林成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他感到自己与以往截然不同,仿佛脱胎换骨一般,体内尸珠的力量已被彻底驯服,已不再有任何失控的危险,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在体内流淌,生生不息,那已经不是单纯的尸化之力了,可以说是更为强大的阴阳秘力,这股力量极为霸道,就连其体内原本修炼出来的那股道家真力,此时也被吸收殆尽,成为了其中的部分养料。 林成站起身来,只觉得身体轻盈如燕,仿佛能与天地间的风共舞。他向袁天罡深深一拜,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前辈大恩,晚辈无以为报,今后若有差遣,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袁天罡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小友,恭喜你成功融合了陨星之精,从此以后,你将能够自如地驾驭体内的尸珠之力,不再受其困扰,但你要记住,这股力量太过强大,天地间阴阳之力虽然平衡,但世间万物皆有其规律,切不可滥用此力,否则反噬之灾将难以避免。” 林成闻言,当即双手抱拳认真地应道:“前辈教诲,晚辈铭记于心。我定当以仁心驾驭此力,为世间带来和平与安宁。” “如此甚好,我之使命也已达成,该走了。” 袁天罡的虚影渐渐变得透明,仿佛即将消散于这片星空之中。 林成心中一惊,连忙问道:“前辈,您要去哪里?” 袁天罡微微一笑,回答道:“我之本体早已超脱出此方天地,逍遥自在,留此虚影,不过是为了在此点化于你,如今使命已了,我也该回归本体,继续我的旅程。” “小友,或许我们还有再见之时,这一切就都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言罢,袁天罡的虚影开始淡去。 林成总觉得对方所言大有深意,正当他准备进一步问询之时,袁天罡的身影却已然模糊,最终化为了点点星光,消散于天地之间,只留下那句空灵的话语,在他耳边久久回荡:“林成小友,大劫现世,今后路就在你自己的脚下,愿你能以己之力,守护这方天地乾坤。” 而随着袁天罡虚影的消散,整座天池镜台开始剧烈晃动起来,似乎要重新归沉于天池之底。 林成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环顾四周,只见天池镜台中央的那颗陨星的光芒逐渐黯淡,仿佛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要一起归于沉寂。 林成知道自己该离开这里了,不过在离开天池镜台之前,他再次向袁天罡消散的方向深深一拜,心中默默发誓:“前辈,您的教诲我将铭记于心,我将用这股力量守护这方天地,不负您的期望。” 言罢,他身形一闪,当即化作一道残影,离开了天池镜台。 然而林成不知道的是,在其离开之后,那颗即将归寂的陨星上面,却再次浮现出了一幕幕生动的景象来,就如同走马观花一般,一一闪过,似乎在昭示着什么,这其中赫然还有林成的身影…… …… 此时距离林成进入天池镜台,已经足足过去了七日之久,如此重要禁地,那袁家大长老袁天机和族长袁苍松竟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下袁紫阳一人在天池镜台的入口处,焦急地等待着。 不知为何,平日里一向沉稳的袁紫阳此刻显得异常焦躁不安,他不时地望向天池镜台深处,眼中充满了忧虑。 好在这时,湖面中央总算有了动静,一道人影缓缓自湖面升起,正如闲庭信步般,踏波而来。 袁紫阳定睛一看,正是林成,只见他神采奕奕,浑身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 “林成道兄,你终于回来了!”袁紫阳快步迎上前去。 “紫阳道兄,怎么是你守候在此,贵族的大长老与族长二位前辈呢?”林成有些惊讶地问道。 袁紫阳叹了口气,眉头紧锁:“林成道兄,你可能不知,自从你进入天池镜台后,已经过去整整七日了,而就在五天前,天降异象,竟出现了天狗食日的大凶之兆,同时更有血雨 倾盆而下,长老说这是大劫已现的征兆呐。” “什么?!大劫已现?”林成心中一震,他虽然在天池镜台中经历了蜕变,但对外界的变化却一无所知。 袁紫阳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忧虑:“是的,林成道兄,眼下这世间已经彻底大乱,各地妖鬼横行,生灵涂炭,而这一切似乎都跟那个叫冥堂的神秘势力有关,他们似乎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正是他们颠倒乾坤,搅乱阴阳,才导致了这场前所未有的浩劫。族长与大长老为应对这场大劫,已应其他正道门派号召,率领族中精锐降妖伏魔去了,而我则奉命在此等候你的归来。” 林成闻言,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紧迫感。他深知自己肩上的责任重大,袁天罡的教诲犹在耳边,而眼前的危机更是迫在眉睫。 “紫阳道兄,我明白了。”林成沉声道,“即是如此,我与你也自当挺身而出,以守护这方天地,共抗妖魔。” “林成道兄果然身具大义,心怀天下苍生。”袁紫阳点了点头,显然心中也是一样的想法,“那么,我们便立刻启程,前往族长他们所在之地,共商大计。” 第四百零三章 荒郊野岭,夜半诡笑 “好!我们即刻上路。”林成点了点头,但下一刻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一拍脑袋地说道,“哎呀,差点把福叔和鸟爷给忘了!” “对了,紫阳道兄,我还有同伴在那落霞涧外等我,你先前爷见过他们的,不曾想都已经过去了七八日的光景,他们肯定焦急万分。我必须先去同他们汇合,免得他们担心。” 袁紫阳微微颔首,表示理解:“原来如此,我们先去落霞涧,然后再一同前往族长他们所在之地。” 于是,两人不再耽搁,身形如风,迅速离开了袁氏族地,向着落霞涧的方向疾驰而去。 落霞涧外,朱国福和鸟爷正焦急地来回踱步,他们已经在此等待了多日,心中充满了不安和担忧。 “福叔,鸟爷,我回来了!”林成的声音突然在他们身后响起,话音才落,便见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从水雾中冲出,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朱国福和鸟爷猛然转身,看到林成安然无恙地站在他们面前,脸上顿时露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 “啊成!你小子还知道回来啊!我们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朱国福激动地冲上前去,紧紧地抱住了林成。 鸟爷也是咕咕鸣叫了两声,飞到了林成的肩膀上停了下来,并用喙轻轻啄了啄林成的头发。 林成微笑着回应:“福叔、鸟爷,让你们担心了,这位紫阳道兄之前在丰年村的时候你们也见过的,我就不介绍了。 …… 这晚,急着赶路的林成一行人,露宿在了一处荒郊野岭。此时,距离他们离开长白山脉,已经足足过去三日了。 三人一鸟寻了处背风的山坳,生起了一堆篝火,北地夜寒,这几日虽然不曾有冰雪落下,但依旧寒风刺骨,销魂蚀骨。 “福叔,这张熊瞎子的毛皮给你,免得你夜里受冻。”林成从包裹中取出一张厚实的毛皮,递给了一旁的朱国福。 这张毛皮,是前日他们途径一片密林时,林成亲手猎杀的一头黑熊。那头熊瞎子已经有了些许妖力,不但力大无穷,更是皮糙肉厚,寻常刀剑都难以伤其分毫,只可惜,它熊眼不 亮,碰上了林成这伙人,白白贡献了一身毛皮。 “阿成,嘿嘿,那我就不客气了。”朱国福嘿嘿一笑地接过毛皮,麻利披在身上,他们一行人当中,就他的道行最弱,确实需要这毛皮来抵御寒冷。 篝火在夜色中摇曳,他们围坐在火堆旁,几人用了点干粮,又闲聊了几句,便开始各自歇息。 夜色渐深,朱国福早已鼾声如雷,美美地进入了梦乡,鸟爷则是蜷缩在朱国福的怀里,发出轻微的咕咕声,似乎也在做梦。 林成盘膝而坐,闭目调息,体内尸珠之力流转自如,仿佛与天地间的阴阳之力融为一体,一旁的袁紫阳亦是闭目调息,养精蓄锐。 篝火跳动间,不断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与一人一鸟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宁静。 忽然,一阵微风吹过,篝火的火苗轻轻摇曳,林成感到一股异样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他第一时间便警觉地睁开了眼睛。 很快,袁紫阳也似有所感,睁开了双眼,与林成对视一眼,两人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警惕。 “林成道兄,似乎有些不寻常的气息。”袁紫阳低声说道,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腰间的剑柄。 林成点了点头,缓缓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只见夜色如墨,四周的山林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寂静。然而,正是这种寂静,让林成感到了一种不同寻常。 “小心些,这股气息似乎并非寻常妖物。”林成提醒道。 话音才落,一阵阴风骤起,四周的草木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所扭曲,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林成和袁紫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 而与此同时,一旁的密林深处竟响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诡笑声,那笑声如同夜枭啼鸣,刺耳而诡异,乍一听之下,似乎是个女人的声音,但细听之下,却又有男有女,仿佛是有无数冤魂在哀嚎,让人不寒而栗。 “阿成,大半夜的,荒郊野岭的,怎么还有笑声?!”朱国福被惊醒,揉着惺忪的睡眼,紧张地问道。 此时的鸟爷则是浑身炸毛,朝着密林深处发出低沉的鸣叫,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危险。 林成和袁紫阳没有回答,他们目光如电地盯着密林深处。那诡异的笑声越来越近,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正在缓缓逼近。 “福叔,你和鸟爷待在火堆旁,不要离开。”林成交代了一句,而后身形一闪,与袁紫阳一前一后地进入了密林当中。 二人循声而去,于黑暗中迅速穿行,二人修为高深,即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依旧目力惊人。 随着他们深入密林,那诡异的笑声愈发清晰,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来了。”林成似有所感。 话音才落,一道黑影突然从树丛中窜出,速度快如闪电。 “交给我!” 袁紫阳率先出手,长剑挥舞间,一道凌厉的剑气斩向黑影。然而,那黑影却如同幽灵一般,轻松躲过了剑气,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但下一瞬,便见一道金光从袁紫阳手中射出,金光在空中化作一道道符咒,向黑影飞去。符咒在接触到黑影的瞬间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将黑影一下子困在了其中。 袁紫阳继而飞身上前,手中的长剑直指黑影的心脏。然而,就在剑尖刺入黑影身体的刹那,黑影突然化作一团黑雾,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嗯?没有形体?” 袁紫阳眉头一锁,这黑影显然并非寻常妖物,而是拥有某种诡异力量的存在。 就在这时,那诡异的笑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更加清晰,仿佛就在他们耳边,与此同时,四周的空气中突然弥漫起一股浓重的阴寒之气,林成和袁紫阳瞬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袭来。 第四百零四章 煞鬼 “好浓重的阴煞之气!”袁紫阳低语,他紧握剑柄,身上亮起了一层淡淡的金光,抵御住了这股阴煞之气的侵袭。 林成则一动未动,尸珠之力在体内迅速流转,形成了一层无形的护罩,将阴煞之气隔绝在外,他目光中橙芒闪过,扫视四周。 “紫阳道兄,小心脚下!”林成突然大喝一声,只见袁紫阳脚下的地面突然裂开,一条黑气森森的手臂从地下猛然伸出,试图抓住他的脚踝。 袁紫阳反应极快,身形一晃,避开了那只手臂的抓握。他眼中寒光一闪,长剑挥舞,一道剑气斩向那只手臂。剑气所过之处,地面被劈开一道深深的沟壑,那只手臂也被斩断,化作一缕黑烟消散。 但紧跟着,伴随着数不清的厉啸响起,一道道黑影从四面八方袭来,如同潮水般涌向林成和袁紫阳。这些黑影形态各异,有的似人非人,有的似兽非兽,一个个阴气森森的。 袁紫阳则身形如风,长剑挥舞间,一道道剑气纵横交错,黑影在攻势之下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尖叫,化作一团团黑雾消散在空气中,但很快又会化生出新的黑影,仿佛无穷无尽。 袁紫阳眉头紧锁,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东西,那些黑影并非实体,而是由一团团黑雾组成,似鬼非鬼,似煞非煞,端得是难缠至极。 这时,林成眼中光芒闪烁,他已经看清了这些黑气的部分虚实,这些阴煞之气似乎是由某种怨念所化,必须找到源头才能彻底解决,而这源头就隐藏在这些黑影之中。 “嗯?在那!”林成双目橙芒大盛,透过重重黑影,终于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下一瞬,便见其身形如电,刹那间化作虚影没入了黑影之中。 他迅速穿梭于黑影之间,尸珠之力在体内沸腾,形成了一股强大的护体气场。那些黑影一接触到这股气场,便如同冰雪遇火般迅速消融,如入无人之境。 很快,林成便在黑影深处找到了那股不同寻常的气息源头。 那是一道散发着滚滚黑气的诡异人影,其面容扭曲,眼中闪烁着猩红的光芒,而在人影周身上竟缠绕布满了一张张狰狞扭曲的鬼脸,正不断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声。 似乎是察觉到了林成的靠近,那诡异人影突然转过头来,猩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林成,随着它张开扭曲的嘴巴,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啸声,啸声中充满了怨毒与愤怒。 与此同时,它周身上缠绕的鬼脸仿佛在瞬间活了过来,纷纷张牙舞爪地向林成扑来。 林成毫不畏惧,体内的尸化之力急速运转,形成了一道璀璨的华光覆于体表,尸化之力似乎对这些怨念阴纱之气有着天然的克制作用。那些狰狞的鬼脸一触碰到这道华光,便如同被烈火灼烧一般,发出凄厉的哀嚎声,纷纷化为虚无。 林成冷哼一声,身形如鬼魅般在黑影中穿梭,继而直接向着那道诡异人影直射而去。 那诡异人影见林成袭来,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它试图躲避,但已经来不及了。 “还想跑?”林成眼中寒光一闪,尸化之力在体内奔腾,他身形如电,瞬间便到了那诡异人影的面前。长袖一挥,一道强劲的真力化作无形的锁链,将那诡异人影牢牢束缚住了。 那诡异人影被束缚住,挣扎着发出尖锐的啸声,试图挣脱林成的控制。然而,林成的尸化之力异常强大,那无形的锁链如同铁箍一般,令其动弹不得。 同一时间,所有的黑影仿佛失去了力量的源泉,纷纷消散在空气中,密林深处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林成道兄,这究竟是何妖物?” 袁紫阳见状,迅速靠近林成,眼中则满是疑惑。 林成目光如炬地盯着那被束缚的诡异人影,缓缓开口道:“若我所料不错,这便是由怨念汇合阴煞之气从而化生出的煞鬼,它以鬼魂的恐惧和怨恨为食,借此不断壮大自身。” 袁紫阳闻言,眉头一锁,沉声道:“煞鬼?原是如此!难怪如此难缠,可这不是早已绝迹的邪物吗?为何会在此时此地出现?” 林成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肃色:“的确,煞鬼在古籍中记载甚少,但其危害极大。它们不仅能够吞噬鬼魂,还能影响生灵,制造无尽的恐惧与怨念。” 袁紫阳听罢,心中也是不禁一沉,他继而沉声又道:“林成道兄,据古籍记载,煞鬼此等邪物,若要想彻底灭杀它,需得用特殊之法,非寻常手段所能及,需以至阳至刚之力,方能将其彻底摧毁。” 林成点了点头:“不错,煞鬼乃是阴煞之气与怨念所化,唯有至阳至刚之力,方能将其彻底铲除。” “紫阳道兄,莫非有了铲除此邪物的良策?” 袁紫阳从怀中取出一枚紫光闪闪的符咒,道:“在下正好有一道‘天阳破煞符’,此符咒蕴含着极阳之力,也不知能否克制煞鬼的阴煞之气,姑且就试上一试。” 袁紫阳话音刚落,便见他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那枚紫光闪闪的符咒在他手中缓缓升腾而起,散发出耀眼的光芒。随着咒语的念诵,符咒上的光芒愈发炽烈,仿佛一轮小太阳在黑夜中升起。 “天地正气,紫阳曜日,破邪灭煞!” 随着袁紫阳的咒语落下,紫符化作一颗圆球直射向被束缚的煞鬼。煞鬼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挣扎着试图躲避,然而那光球如同锁定了它一般,无论它如何挣扎,都无法逃脱。 光球最终击中了煞鬼,瞬间爆发出一阵刺眼的光芒。煞鬼的身体在那至阳至刚之力的冲击下,开始剧烈地颤抖,周身的黑气迅速消散,仿佛被阳光驱散的阴霾。 林成和袁紫阳屏息凝视,只见煞鬼虽然惨嚎不已,黑气消腾,但离彻底消散却仍有一段距离。 林成见状,知道单凭袁紫阳的“天阳破煞符”尚不足以彻底灭杀这邪物,于是他心念一动,迅速掐破自己的指尖,然后曲指微弹,将几滴闪烁着橙赤之色的鲜血射向煞鬼。 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轨迹,仿佛具有灵性一般,准确无误地击中了煞鬼的要害。随着鲜血的沾染,煞鬼的身躯开始剧烈地颤抖,发出更加凄厉的哀嚎声。 他的鲜血在煞鬼身上燃烧起来,竟化作了一团团橙红色的火焰。 第四百零五章 禄口镇诡事 在两人的合力之下,煞鬼的挣扎越来越弱,它的身躯逐渐变得透明,那些狰狞的鬼脸也逐渐消融,最终化为一缕缕轻烟,随风飘散。煞鬼的哀嚎声渐渐消失,直至完全寂静。 当最后一缕阴煞之气消散后,袁紫阳才缓缓松了一口气,手中的“天阳破煞符”也化为灰烬,随风飘散。 “多亏了紫阳道兄的‘天阳破煞符’,这煞鬼才得以彻底铲除。”林成也是神色一松。 袁紫阳则是摆了摆手:“林成道兄过奖了,若非你出手相助,单凭我一人之力,恐怕难以如此顺利地灭杀这煞鬼。” 虽然他没有看清林成究竟使用了什么手段,但袁紫阳却分明感受到了一股强盛的至阳之力,似乎比他手中的“天阳破煞符”还要更为纯粹和强大,但他也识趣地没有追问,只是叹了口气道:“连煞鬼这种邪物都出世了,看来这世间的大劫,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 “是啊,这世间的大劫,或许才刚刚开始。不过,无论前方有多少妖魔鬼怪,我们都要以正道之心,斩妖除魔,守护这世间安宁。”林成目露坚毅之色,语气中充满了决心。 “林成道兄所言极是。”袁紫阳也深感如此,这段日子相处下来,他发现林成是越来越对他的胃口了。 随着煞鬼的消亡,四周的阴煞之气也逐渐散去,二人也从密林当中退了出去。 “阿成你们可算出来了!”一个焦急的声音在密林外响起。 林成和袁紫阳转头一看,朱国富已经焦急地迎了上来。 “你们没事吧?刚才那股诡笑声弥漫整个密林,我可担心得要命。”朱国富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林成和袁紫阳,确认他们没有受伤。 林成微微一笑,安抚道:“放心吧,福叔,我们没事,里面的东西已经被我们联手铲除了。” 朱国富闻言,松了一口气:“你们没受伤就好。” “咦?怎么有股焦糊的味道?福叔,你在火堆里烤什么东西了?”林成忽然皱起眉头,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 朱国富一愣,而后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脸色大变道:“哎呀,瞧我这记性!刚才光顾着担心你们,一不留神差点忘了把鸟爷给撩火堆边上了,不会把它给烤焦了吧?” 朱国富急忙跑向火堆,一边跑一边喊道:“鸟爷,鸟爷,你还好吗?” 林成和袁紫阳见状,不禁相视一笑,心中紧张的气氛顿时缓解了不少。 很快,火堆边上响起了一阵尖锐的鸟叫声,似乎是在骂人,中间还夹杂着朱国富抑扬顿挫的求饶声…… …… 第二日,三人一鸟继续上路。 走了一上午,几人终于离开了荒郊野岭,走到了一条官道上,照他们的脚程,估计天黑之前就能到达禄口镇了。 到了禄口镇后他们就可以搭车前往吉城,而后再乘坐火车南下津城,袁天机他们离开前留下消息,大批正道的人士将在津城一代汇合,而后出海,前往海上寻找那冥堂的老巢,据说,那冥堂的老巢就在一片神秘莫测的海域之中。 林成、袁紫阳和朱国富三人行走在官道上,鸟爷此刻正站在朱国富的肩膀上,不时地发出几声不满的鸣叫。 再看此时的鸟爷,身上原本乌黑发亮的羽毛,部分地方已经变得有些焦黄,显然是在火堆边烤得有些过头了,更要命的是,鸟头上的羽毛光秃秃的只剩下了几根,就跟谢了顶似的,让这只原本神气活现的鸟儿活脱脱变成了一只“谢顶鸟”。 “鸟爷,别生气了,我这不是一时疏忽嘛。”朱国富一边走一边哄着鸟爷,脸上满是歉意。 “再忍忍,你的鸟毛很快就会长出来了!” 虽然回应他的,又是一通疯狂乱啄。 林成和袁紫阳见状,不禁相视一笑,心中紧张的气氛顿时缓解了不少。 “福叔,看来你以后得小心点,别再把鸟爷给烤了。”林成调侃道。 朱国富苦笑一声:“是啊,这鸟儿可真是记仇,看来我得好好补偿它才行。” 三人一鸟一边说笑,一边继续前行。官道两旁的景色逐渐变得繁华起来,远处的禄口镇已经隐约可见。 就在他们谈笑间,他们身前的官道上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驾!驾……!” 在三人一鸟的视线里,只见一队骑马的士兵疾驰而来,尘土飞扬。这群士兵们身着统一的服饰,显然是一支有组织的队伍。 这支队伍迅速靠近,领头的那位中年男子似乎是这支队伍的头头,看到林成三人后,他当即勒住缰绳,马匹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嘶鸣,随后停了下来。 为首的中年男子目光锐利地扫过林成、袁紫阳和朱国富三人,破口大骂道:“他奶奶的,你们是什么人?居然敢拦住本军爷的去路,不怕死吗?!” 朱国富连忙上前一步,拱手道:“这位军爷,我们是前往禄口镇的路人,冒犯之处,还请担待。” 中年男子闻言,却是露出一脸古怪之色,而后意味深长地说道:“前往禄口镇?!最近此地可不太平,我劝你们最好还是不要去禄口镇得好。” 闻听此言,朱国富微微一愣,但还是拱手说道:“多谢军爷提醒,我们会小心行事。” 这时,一旁的林成却是眉头微蹙,忍不住问道:“军爷,此话怎讲?难道禄口镇出了什么大事?” 中年男子却是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道:“哪里来这么多的废话,不想死的话就别多问,赶紧离开这里。” 说罢,他当即一挥手,示意队伍继续前行。马蹄声再次响起,一队人马们迅速消失在了官道的尽头。 只留下林成三人一鸟面面相觑,朱国富吐了吐溅到嘴里的灰尘,皱着眉头问道:“阿成,刚才那当兵的说镇子上不太平,那我们还要继续前往禄口镇吗?” 林成当即点了点头:“福叔,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我们当然得去瞧瞧。” 袁紫阳也点头表示赞同:“林成道兄说得对,我们既然身负正道之责,又怎能畏首畏尾。何况,我们此行可还要去禄口镇坐车呢。” 朱国富见林成和袁紫阳都如此坚定,心中虽然有些忐忑,但也跟着同意了。 三人一鸟继续沿着官道前行,随着他们逐渐接近禄口镇,却发现镇子上的百姓几乎家家门窗紧闭,街道上空荡荡的,偶尔见着几个行人,也是匆匆忙忙,脸上皆带着忧惧之色。 第四百零六章 夜间的送葬队伍 “这地方怎么这么安静?”朱国富低声嘀咕道,心中愈发不安。 他眼中橙芒闪过,再看镇子的时候,竟发现镇子里头似乎弥漫着一股不祥的气息,而在镇子上空,隐约可见几缕黑烟升起,似有阴邪之气一闪而逝,不过等他细看时,那黑烟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成眉头紧锁,沉声道:“看来刚才那当兵的所言不虚,这禄口镇确实有些不对劲。” 一旁的袁紫阳和林成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似乎也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三人一鸟继续前行,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已经关闭,只有零星几家还在勉强支撑。他们路过一家茶馆,门口挂着的招牌在风中摇曳,发出吱吱的响声。 “我们进去打听一下情况。”袁紫阳提议道。 林成和朱国富没有异议,三人便走进了茶馆。茶馆内空荡荡的,只有角落里坐着一个老者,正低头拨弄着算盘,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老伯,打扰了。”林成礼貌地打招呼,“请问这禄口镇最近是发生什么事了?为何镇子上如此冷清?” 听闻此言,老者猛地抬起头,目光深邃地扫过三人,沉默片刻后才缓缓开口:“三位后生……你们不是本地人吧? “是的,老伯,我们是过路的。”朱国富回答道,心中有些紧张。 老者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唉,这镇子上最近确实不太平,这一到天黑之后哇,镇上的百姓们就闭门不出,生怕招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要想这禄口镇,地处要道,原本也是繁华之地,商贾云集,百姓安居乐业。但自从上个月开始,镇子里就接连发生怪事,先是夜里有人听到诡异的动静,接着便是有家禽牲畜无故失踪,再然后,便是有人开始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说到这里,老者的声音微微颤抖,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更可怕的是,失踪的人中,不乏青壮年,这使得镇上的居民人心惶惶,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就是县里也派了不少官兵来调查,但至今没有头绪,反倒是派来的人中,也有几个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林成闻言,眉头一锁,他看向袁紫阳,只见袁紫阳的脸色也变得凝重了不少。朱国富则紧张地握紧了拳头,他咽了咽口水,问道:“那老伯,您知道这些怪事是从何而起的吗?” 老者摇了摇头,叹息道:“这谁说得清呢?有人说是山中的精怪作祟,有人说是外来的邪魔入侵,更有人说是镇子上的风水出了问题,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林成、袁紫阳和朱国富三人相视一眼,心中都有了计较。他们明白,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就不能袖手旁观。况且,他们此行本就肩负着除魔卫道的重任,怎能对眼前的邪祟视而不见?此外,从老者的口中,他们也得知,因为近来镇子上闹妖,客商们纷纷绕道而行,故而能抵达吉城的车马也大大减少,他们原本打算在禄口镇乘坐的车马,恐怕暂时也是无望了。 “老伯,多谢您的告知。”林成拱手道,“请问这镇子上可有落脚的地方?” 老者闻言,微微颔首,手指了指茶馆外不远处的一间客栈:“镇东头有家‘平安客栈’,你们可以去那里暂住。不过,切记夜间不要外出,以免遭遇不测。” 三人谢过老者,离开了茶馆,按照老者的指引,前往镇东头的平安客栈。路上,他们发现镇上的气氛更加压抑,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也显得异常突兀和不安。 抵达平安客栈时,天色已近傍晚,客栈的大门半掩,只有一盏昏黄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成推开门,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但客栈内还算整洁,几张木桌和几把椅子随意摆放着,墙上挂着几幅褪色的山水画。 客栈的掌柜是个中年妇女,见有客人来,忙迎上前来,脸上挂着几分勉强的笑容:“三位客官,是住店吗?我们这里有上好的客房,包您满意。” 朱国富点了点头,问道:“掌柜的,镇上的情况我们也有所耳闻,不知夜里是否安全?” 掌柜的闻言,脸色微变,压低声音道:“客官,您既然知道,我就不多说了。夜里最好待在房间里,不要外出。” 林成和袁紫阳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已有了打算。他们决定先在客栈安顿下来,再进一步探查镇上的异常情况。 “阿成呐,我觉着这事不简单哇。”朱国富压低声音说道,“看这镇子上百姓的反应,这邪祟之物绝非等闲之辈。我们可得小心行事。” 林成点了点头,沉吟道:“不错,但既然我们来了,就不能坐视不管。等明日一早,我们再去镇上四处打听一下,看看能否找到更多的线索。” 袁紫阳和林成原本斗打算单独开上一间厢房,但朱国福却坚持要与他们同住,说是为了安全起见,三人一鸟便挤在了一间厢房内。房间挺宽敞,收拾得也还算干净,一张木床,一张桌子,几把椅子,足以容纳他们三人一鸟。 夜色渐深,朱国福和鸟爷早已酣睡,而林成和袁紫阳则在房间内打起坐来,闭目养神起来。 客栈内外一片寂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凄厉的狗吠,挑动着人们原本就敏感的神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夜色愈发深沉,万籁俱寂之中,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气息悄然弥漫开来。林成猛然睁开眼,与袁紫阳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警惕与凝重。 “有情况。”林成低声说道,身形已悄然站起,朝窗边靠近。袁紫阳紧随其后,两人屏住呼吸,静静地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而诡异的声响从客栈外传来,那声音忽远忽近,仿佛有无数低语在耳边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林成与袁紫阳对视一眼,将窗户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一角,而后向外望去。 只见夜色中,一支身着丧服的队伍正缓缓行进在镇子的街道上,纸钱漫天飞舞,队伍中的人面容肃穆,手持白幡,却无一言一语,整个场景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与沉重。 第四百零七章 邪祟噬人 队伍中的每个人似乎都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阴影之下,他们的眼神空洞无神,仿佛被某种力量所操控。 林成与袁紫阳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一凛,从这支送葬队伍的这么多人上,他们竟未感受到任何活人的气息。 朱国富被惊醒,揉着惺忪的睡眼,他见林成二人在窗边注视着什么,便也好奇地站到了窗边,与林成和袁紫阳一同注视着外面的景象,但外面的景象却是让其倒吸一口凉气。 “嘶……这是送葬的队伍?!哪有活人在夜间送葬的?!” “这些都不是活人。”林成沉声道,“看来我们之前的猜测没错,这禄口镇果然有古怪。” 袁紫阳点头表示赞同,他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那些黑影,试图从中找出更多的线索。然而,那些鬼影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突然间加速移动,瞬间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我们得出去看看。”林成转身对朱国富说道,“福叔你和鸟爷就留在客栈里,我和紫阳去探个究竟。” “不行,这次我和鸟爷得和你们一起去。”朱国富却是摇了摇头,“总是扔下我们俩,我和鸟爷好歹也有些道行在身,关键时刻也能帮上忙。再说了,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万一遇到什么突发情况,我们也能相互照应。” 林成略一迟疑,但见朱国富一脸坚决,便也不再坚持。于是,朱国福也没问鸟爷同意不同意,将熟睡中的鸟爷拎到肩上,三人便迅速整装待发,悄然无声地离开了客栈。 夜色如墨,镇上的街道更显幽深,除了他们三人轻微的脚步声外,四周一片死寂。朱国富紧紧跟随在林成和袁紫阳的身后,心中也不禁有着几分忐忑,他们沿着送葬队伍消失的方向一路追去。 追寻了一段路后,袁紫阳突然停下脚步,他俯身在地面上仔细查看,随后眉头紧锁:“这里残留着些许阴煞之气,看来那些邪祟之物并未走远。” 林成也蹲下身来,手指轻轻捻起一点地面上的灰尘,闭目感应片刻后睁开眼:“不错,这些邪祟的气息很是诡异,其中似乎还夹带着些许生人的气息,实在古怪。” …… 镇子东边的王寡妇家里头,此时正在上演一番酣战。 “驴二,你小子可真猛,老娘实在有点吃不消了!” 王寡妇家的木窗半掩,透出微弱的烛光,里头两具赤条条的身躯正纠缠在一起,喘息声与粗重的呼吸交织成一片。 原是镇上的痞子驴二大半夜摸进了王寡妇的家门,想趁着夜深人静之时占些便宜。王寡妇平日里虽风韵犹存,但也是个精明的主儿,怎料今日被这驴二灌了几口黄汤,竟也半推半就地应承了下来。 正当二人情浓之时,窗外忽地掠过几道黑影,伴随着一阵阴冷的风,吹得烛火一阵摇曳不定,而后骤然熄灭了。王寡妇心头一紧,那片刻的欢愉瞬间被恐惧所取代,她颤抖着声音喊道:“驴二,快……快去看看外面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驴二正欲继续深入,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动作一顿,他骂骂咧咧地起身,披上衣服走到窗边,正欲查看究竟,突然,一阵刺骨的寒意从窗外渗透进来,让驴二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伸手推开窗户,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愣住了——夜色中,那些之前消失的送葬队伍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王寡妇家附近,他们穿着惨白的丧服,面无生气,空洞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这里,仿佛能洞察人心底的恐惧。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驴二吓得腿一软,差点没站稳。他连忙回头看向王寡妇,却发现她也已经吓得脸色苍白,蜷缩在床上,双手紧紧抓着被子,浑身颤抖。 “快……快关窗!”王寡妇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驴二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关上窗户,并用尽力气将窗户紧紧锁住。然而,即便如此,他们仍能感受到那股阴冷的气息透过窗户缝隙渗透进来,让整个房间都充满了不祥的气息。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蛇缠绕着他们的心。 王寡妇的双眼圆睁,满是惊恐之色,她颤抖着声音说:“驴二,我们该怎么办?这些鬼东西会不会要了我们的命呐?” 驴二虽然平时在镇上横行霸道,但此刻也吓得六神无主,吞咽了几口唾沫,软趴趴地应道:“我也不知道哇……咱们别出声,外面这些鬼东西……应该进不来的……”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窗外便传来了一阵低沉而诡异的笑声,那声音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让人毛骨悚然。王寡妇和驴二对视一眼,抱在一起抖得更厉害了。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砰”的一声被推开,一股阴冷的风伴随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两人惊恐地望去,只见门口站着几个身着丧服的身影,他们的面容扭曲而狰狞,眼中闪烁着幽绿的光芒,仿佛来自幽冥的使者。 王寡妇与驴二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膛,他们紧紧相依,却感到彼此的温度在迅速流失。 “你们……你们别过来啊……!”驴二强作镇定地嚷道,但声音却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那些身影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向他们逼近。王寡妇和驴二想要逃跑,却发现双腿如同灌铅一般沉重,根本无法动弹。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鬼影一步步逼近,直到将他们团团围住。 “啊……!” 两声绝望至极的尖叫声过后,此地便再也没了动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