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枪之下》 第1章 冷枪老二 这是一个百岁老人热血而凄凉的故事…… 1949年9月30日,即民国三十八年,杨迷糊金盆洗手,挂枪封印,在乡下靠做木工,养活自己。 他一生有七个女人。其中三个日本女人,都说是被他克死的,日本人也信这个。四个中国女人,都惨死在冷枪之下。 也许是巧合,十二年里,他不多不少杀了一千九百四十九人,他说大多数是坏人。 有算命的说,他天煞孤星,杀孽太重,失妻无子,孤老终生,最后证明是对的。他又笑言,他可活到一百零八岁。 他擅于打冷枪。一生真正拥有两把枪,一把土枪,一把狙击枪。土枪是自己根据日式步枪改造的,狙击枪是从日本兵那儿偷来的。 他生就一张迷糊脸,从小被叫作杨迷糊。他有一双浑浊的眼睛,却有鹰一样的视力。他父亲是一名猎人,曾说他是一名天生的猎手。 正因一脸迷糊样,谁都可以欺负他,但谁也不会在意他。他说,这样便于在乱世中苟活。 民国十一年,阳历九月三十日,他出生在东北一个小村庄。 民国二十年,那年他不到九岁,因战乱饥馑,父母在逃荒路上,被日本兵肆意枪杀。 他流浪街头,被一对无子女的日本侨民夫妇收为养子,平时帮忙干些粗杂活计,对他不好不坏。 男主人弘田秀,女主小川信子,都出生于北海道,在东北以打造售卖家具为生。因而他的日语带有浓郁的北海道口音。 他有两个名字:杨迷糊,弘田二郎。其他的名字,皆是他当间谍特工时用的化名。 弘田夫妇先后死于瘟疫,那年他不到十五岁。因在日本侨民登记册上,有弘田二郎的名字,当地没人主动欺辱他,但也没人照料他。 他自小耳濡目染,会不少木工活。为养活自己,他做些小家具售卖。 弘田秀家中有一本鲁班匠书,是日文的。但图样精致,学着做很容易。不久,他便有了一个鲁班箱。后来,那本匠书被他弄丢了。 弘田秀也爱打猎,家里有一把土枪,由单管猎枪改良的那种,可装子弹,但没有准星标尺。弘田秀死后,他经常扛着土枪,出去打些兔子野鸡,打打牙祭。 弘田秀夫妇死后不久,即民国二十五年底,小川信子的弟弟小川野找到了他,将他带到了上海。 他随身带走的,只有那把土枪和那只鲁班箱。 杨迷糊的故事,便从他十五岁时开始…… 小川野安排他进了日本侨民学校,那里教中文也教日语。但杨迷糊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时去时不去,总在街上溜达,游手好闲。小川野这个便宜舅舅也是无奈之极。 小川野在日军宪兵队当少佐,枪法极好。小川野有时间时,便教杨迷糊打枪。 杨迷糊很是气恼,他第一枪总是打偏,但之后却枪枪中靶心,十发九中。小川野笑称他冷枪老二。 最后,杨迷糊想到一个法子,第一枪不装子弹,空枪射击。这样,他就能九发九中,但小川野仍叫他冷枪老二。 一日,杨迷糊用棉布裹住土枪,窜到上海郊区,准备试试枪法,打些猎物回去。 虽然他有日本侨民证,但持枪械是要被宪兵严格审查,甚至没收的。 此刻,他趴在一个荒野小山岗,静静等候野兔山鸡的出现。 一名中年村妇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从山岗下的小路经过。 突然,草丛中窜出两名日本兵,一把将中年村妇拽进草丛。 日本兵三下五除二扯掉村妇的衣裳,一名日本兵脱掉裤子,狞笑着走向村妇。 被吓哭的小女孩站在路边,不停喊着娘。 另一名日本兵可能嫌其聒噪,白晃晃的刺刀上枪,刺中小女孩。然后用力一挑,小女孩飞落草丛中,无声无息。 小山岗上趴着的杨迷糊,眼睛充血,一时昏了头,土枪瞄准那日本兵就射击。 砰!子弹飞出,贴着日本兵的耳边飞过。第一枪又打偏了! 杨迷糊正装子弹时,两名日本兵早已放弃村妇,朝他的方向开始射击。 子弹嗖嗖飞来,好在对方并不知道他的具体位置,只打中了附近的岩石。岩石碎裂,冒出火星。 杨迷糊再次瞄准射击,一名日本兵眉心中弹,应声倒下。另一名日本兵迅速躲在一块岩石后面。 土枪最多能打两枪,不然会因过热而爆膛。杨迷糊佝偻着身躯,朝小山岗另一边疾行。 枪声惊动了附近十几名日本兵,朝小山岗包抄而来。 眼看跑不掉,杨迷糊慌乱的将土枪扔进一片草丛中,换了个方向,朝前小步跑去。 “八嘎,站住!”一名全副武装的日本兵在前面拦住了去路。 杨迷糊站着,双手举过头顶。此时才醒过神来,他刚才杀了一个大活人。想及此,顿时一阵阵恐惧袭来,他全身像筛糠似的瑟瑟发抖。 “哪里的干活?”日本兵用生硬的中文问道。 杨迷糊战战兢兢,结结巴巴用日语答道:“我叫弘田二郎,日本侨民。宪兵队的小川野,是我舅舅。” 他递给日本兵侨民证。后者翻了翻侨民证,又打量一眼个子不高,迷糊憨厚的杨迷糊,问道:“二郎,你到此地干什么?刚才为何要跑?” 杨迷糊此时已冷静一半,一个九十度鞠躬,颤声道:“太君,我逃学来此玩耍,刚听到枪声,吓得就往下面跑……” “这儿不安全,快滚蛋!呵,胆子倒不小,还敢逃学。”日本兵枪一抬,示意他快走。 杨迷糊小跑离开。直到跑回城门口,他全身又开始瑟瑟发抖。 杀了人,还是日本人!子弹穿过眉心的刹那,他可看得清清楚楚。眉心上的小洞流出的鲜血,依然刺痛他的眼睛。 同时小女孩在空中飞落的景象,也在他眼前不停浮现。 他在路边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他静静看着某处虚空,双眼渐渐陷入空洞,呈现出一张迷糊的小脸。 该杀吗?他觉得双手沾满了鲜血,两手下意识的死死绞在一起。 可那飞入空中的小女孩,赤身露体的村妇,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良久,他站起了身,又朝郊外走去。 他得把土枪找回来,若小川野发现枪不在,必然会露馅。便宜舅舅可是宪兵队的小队长,不好糊弄。 这土枪得便于携带,而且好隐藏才行。他一路走一路琢磨。 那杆传奇式土枪改良的初衷,便源于此! 第2章 打冷枪? 他踅摸接近小山岗,日本兵看似已经撤了。 他在山岗脚下静静待了一刻钟,确定没有人走动。 他将头上的毛呢帽和外套脱下,塞进一片草丛。又将头发弄乱,捡起地上泥巴抹在脸上,才佝偻着腰,蹑手蹑脚的靠近扔土枪的地方。 三十几米开外,视线内,土枪仍静静的躺在草丛中。他朝四周看了看。 正欲往前时,他听到了一道微不可察的沙沙声,他急忙收回了抬起的脚。 有埋伏!杨迷糊决定原地隐蔽,以免惊动潜伏之人。 记得爹在猎猪防狼时,就是这么做的,说逃走反而会遭受狼群攻击。 他蹲在草丛里,静静等候,与潜伏者比耐心。 一个时辰后,传来叽哩哇啦的日语。三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呈犄角之势,出现在离土枪十几米开外的地方。 一个士兵,也恰好是挑飞小女孩的那位,嘴里不停''八格'',拾起土枪,双手握住枪杆两头,用膝猛地一顶,枪杆顿时被从中撅断。 那士兵骂骂咧咧,将两截枪杆朝山岗下扔去。枪杆沉闷的落地声,令杨迷糊心痛不已,恨意顿生。 待三名日本兵远去,杨迷糊朝一个方向疾行,那里是枪的后半截所落之处。 幸运的是,枪的后半截比较完整,而前面的枪管因脆弱而裂开。 他凭着听觉记忆,朝另一个方向寻找枪的前半截,但未果,只好无功而返。 回到帽子衣服的藏匿处,他用外套包住残枪,往城内疾行。 终于赶在小川野之前回到费尔斯特路36号的家里。 本以为枪杀了那日本兵,晚上他定会做噩梦,却没想到睡得比以前更安稳,好像有些快慰似的。 杨迷糊老实了十几天,每天规规矩矩上学。不是因为其他,而是侨民学校临时开了一门弹道枪械课,他十分感兴趣。 每天回来,便琢磨课上介绍的枪支弹药,以及怎么修复、改良自己土枪。 杨迷糊说自己的土枪管断了,让小川野找个废弃的枪管接上。 几日后,小川野终于带回半截生锈的步枪管,几块包枪的铁皮,几十颗步枪子弹,还有润滑油,钢锯和锉刀。 对此,小川野也没当回事。日本历来崇尚武道,摆弄枪械正符合他对外甥的期望,长大了好为帝国效力。 杨迷糊每天放学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设法将步枪管接在土枪管上。 他拿出鲁班匠书,找到一种环环相扣的锁扣法。 几经打磨刻齿后,他将两截枪管一撴一拧,咔嚓一声,两枪管合在一起,严丝合缝而且牢靠。 要想将其分开,必须要使巧劲才行。他不禁赞叹鲁班锁扣的神奇。 至于枪托和护木所用的木头,因为战争刚刚结束,到处是残垣断壁,极其好找。 杨迷糊从废墟中找来碗口粗的楠木。木工活他擅长,一个晚上便刨削成一个完整的枪托与护木。 又经过几日的凿钻刨削,打磨组装,一把土枪完完整整的出现了。 为便于隐藏,他又将护木与枪托一分为二,又用鲁班锁扣相连。这样枪身可以对折,枪的长度就短了一半,便于携带。 为解决连续开枪,枪管因过热爆膛炸裂的风险,他在枪管里抹上润滑油。经过尝试,连开五枪应该没有问题。 小川野也惊讶于他的奇思妙想,最后遗憾叹道:“二郎,你第一枪要不是老打偏,你会成为一名优秀的狙击手。” “舅舅,狙击手是什么?”杨迷糊问。 “用中国话讲,就是打冷枪,打黑枪。所谓狙击,就是埋伏在隐蔽之处,趁敌人不备,冷不丁扣动扳机,开枪射击,一枪毙命。” 上次自己在小山岗上,是不是也叫打冷枪?杨迷糊嘿嘿一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自此刻起,打冷枪的种子,开始在杨迷糊的心中,生根发芽。 几日来,杨迷糊心里痒痒的,总想找个人来练练手。因为只猎杀野兔山鸡,他已感觉不大过瘾,不够痛快! 他忽地想起那个撅断他土枪的日本兵。这日本兵该死,连一个小女孩也不放过! 就他了! 此时幼小的杨迷糊,根本没有民族大义之分,只是人性使然,觉得那士兵该死而已。 再次翘课,他怀揣着土枪,又悄悄出城了。 上次离得太近,让自己差点逃离不及,这次得离远点。 可这土枪最远有效射击距离才三百米,还在小山岗范围内。 咋办? 不能急,这次先观察日本兵的岗哨位置和巡逻规律,选好逃离路线,大不了下次再来。 时已正午,草丛中闷热难耐,汗水早已浸湿杨迷糊全身,但他仍一动不动。 此时,他已大致摸清日本兵的巡逻规律和岗哨的位置,只等那士兵出来。 又是三个多小时过去,日头西斜,杨迷糊又饥又渴。若再晚回去,也不好向小川野交待。 正欲起身,好巧不巧,那士兵与别一个士兵,正斜挂着枪走出了营房。 慢慢的,二人走近,离有效射击距离只差几米。 杨迷糊一阵欣喜,看来今天没有白熬。 但二人却突然停下脚步,点了根烟,悠闲的在原地踏步。 抽完烟,一扔烟头,二人便朝营房方向走去。 杨迷糊情急之下,脑中灵光一闪,口中学着鹧鸪''咕咕''叫了十几声。 鸟叫声似乎吸引了二人,他们又转身朝小山岗走来。 杨迷糊怕第一枪打偏,又成为冷枪老二,他退出子弹,瞄准那士兵,空扣扳机。 又立马压上子弹,瞄准对方,扣动扳机。他看着子弹成弦线射向对方,正中眉心。 打中了!他提起土枪,躬身就跑。 他避开岗哨,不久钻进了一大片草丛之中。身后传来枪声和叫喊声。 半个小时后,枪声停歇,杨迷糊已回到城门口。 进入城门口,他开始慢悠悠的向前走,好像一个贪玩不情愿回家的小男孩,在街上闲逛。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杨迷糊才回到了费尔特斯路36号的家。 一刻钟后,小川野回来了,杨迷糊若无其事的迎了上去,接过小川野手中的吃食。 坐在门前,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他确实饿坏了! 小川野这段时间在学中国话,他用弊脚生硬的中文道:“你滴饿死鬼托生?二郎,今天上学了吗?” 杨迷糊肯定的点点头。 小川野又用日语道:“那你为何全身是泥土枯草?” 大意了!下次得注意。 杨迷糊只好再次扯谎,“刚才去树上掏鸟窝,不小心摔了一跤。“ 小川野不大信,又去摸了摸土枪管。 这次杨迷糊没有紧张,枪管早就凉了。至于枪药味,好解释。 当天晚上,他做了个梦,梦见那小女孩朝他甜甜微笑,还叫了他一声哥哥。 他在梦中也笑了! 人之初,性本恶。这是后来他听一位高人讲的。 第3章 传奇冷枪的原型 翌日,小川野回来,阴沉着脸。 “二郎,城郊军营有两人被冷枪打死,城内外盘查严密。你近段时间不要出城打猎,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舅舅,知道是谁干的吗?” 小川野摇头,“你别管那么多,好好上你的学。” 城郊军营。 大佐坟冢不二正听情报课的人汇报侦探情形。 “对方第一次杀人,打了两枪,距离较近,是平射。第二次,看伤口,子弹呈抛物线射入,距离大约三百米开外。” “技术课说,两名士兵,两种不同型号的子弹,但两个子弹壳撞针撞击留下的痕迹一致,有些奇怪。” “我们搜查撅断的土枪,只找到前面的枪管,后面的主体部分未找到。” “另外,有士兵报告,第一次狙杀,宪兵队小队长小川野的外甥,弘田二郎曾在此玩耍。但应该与他无关。 坟冢不二抬头看向情报人员,后者连忙道:“弘田二郎才十五岁左右,逃学在此玩耍,不大可能是他。” 坟冢不二嗯了一声,“那就例行询问小川野。” 当晚,小川野回家,语气不善的质问杨迷糊,“十几天前,你是不是逃学去了城郊?说实话!” “是……就是在那天,枪管炸膛断裂,我随手扔了。”杨迷糊老实答道,心想,要出事了! “那天,你有没有听到枪声?” “那是第二天,我后悔了,去找丢掉的枪管。后来听到密集的枪声,然后我就跑,被一名士兵拦住盘查。后来我没敢再去。” “你第一天在那打枪,附近军营的人没找你的麻烦?” “没有啊。第一天因为炸膛,声音比较沉闷,可能没引起他们的注意。我第一次去,并没发现附近还有军营。”杨迷糊开始撒谎。 “情报课的人…据他描述,找到的枪管与你丢掉的枪管极其相似。他们找到的,可能就是你的枪管。” 小川野眼神有些复杂,看杨迷糊惊慌失措的样子,又笑道:“好在是例行询问,无论是不是你的,我帮你挡了回去。好好上学,别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小川野拍拍杨迷糊的小肩膀。他心情复杂,不大相信外甥的话,但潜意识里又不大相信自己的推断。 “舅舅,真不是我!我哪敢杀人……”杨迷糊停顿,好像说漏嘴了。 “二郎,你怎么知道死了人?” “猜的。舅舅一脸严肃,情报课的人又专门询问,肯定是死了人……我猜的不对?”杨迷糊故作惊讶道。 小川野盯着杨迷糊半晌,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此事就此揭过。可杨迷糊心有余悸,自己的行为,漏洞太多了。 幸亏自己太小,还有便宜舅舅的维护,若换了别人,肯定出事。 自那日起,土枪被小川野没收,锁在柜子里。 撬开锁,对杨迷糊来讲,分分钟的事。 但谨慎起见,他一个多月没有动那土枪。他怕小川野动了手脚,暗设了记号。 没了枪,除了上学,闲来无事,他便琢磨起鲁班匠书。 每日放学回来,他在自己的小作坊,刨削锯凿一些木头。 小川野见他收了心,一天到晚鼓捣木头,便逐渐放松管制,休息日偶尔带杨迷糊出去打猎。 见他没了以前的兴致,以为他上次的事被吓到了,小川野悬着的心彻底落回肚子里。 此时杨迷糊,心思并没放在打猎上,而是在琢磨,如何将土枪拆解,隐藏起来。 他着了魔似的,反复试验,小作坊里埋满了木头块。 他现在急需一杆真正的长步枪,不然土枪连击炸膛的问题,终究解决不了。 但从哪里踅摸长步枪呢?找小川野肯定不行。去偷去抢?好像以自己的小身板,也做不到。 上海城里每天并不安宁,不断有日本兵被枪杀,听说是军统飓风队干的。 对,去捡漏!杨迷糊终于想到一个好主意。 但漏也不是那么好检的。 日本兵被杀的地点千变万化,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有可能。 他开始打听、收集日本兵被杀的时间和地点,分析军统飓风队行事的特点,找到下一次可能袭击的地方。 飓风队很少在一个地方连续杀人,但也有例外。 时间上,白天晚上都有,但大多在深夜与凌晨,可能是趁夜色好逃遁的原因。 自己晚上不好出门,小川野在了!白天的话,自己倒是无拘无束。 他选择在北海道酒屋守株待兔。一是小川野与酒屋的老板娘关系暧昧,一旦有事她会担着。二是此地前几日,两名日本兵死在附近。 酒屋老板娘见到他来,笑吟吟的招呼他,“二郎,又逃学了?不怕你舅舅打你板子?” 杨迷糊嘿嘿一笑置之,“有舅娘护养,我不怕。” 老板娘笑得花枝乱颤,点着他的额头,“我可不是你舅娘,我们是清白的。” “那有一次,舅舅压在你身上乱动,又是干什么呢?”杨迷糊开始瞎编。 老板娘脸微红,“人小鬼大,还偷看,小心我告诉你舅舅。” 杨迷糊在酒屋,就着茶水,吃着寿司点心,翘着二郎腿,惬意的盯着酒屋外的行人。 两三个小时过去,酒屋内客人愈来愈多,大多是持北海道口音的日本人,士兵并不多。 看来今天又白瞎了。正欲离开时, 三个戴着鸭舌帽的人又从橱窗前走过,眼睛不时瞟一眼橱窗。 有戏!杨迷糊眼睛一亮,有些兴奋。 他扫视整个酒屋,有一个少佐,三个少尉,其他七八都是斜挂步枪的士兵。 少佐少尉死不死,跟自己没关系,自己想要的是步枪而不是手枪。 得想法子让这几个士兵落单。他踅摸靠近几个士兵,发觉两名士兵是宪兵队的。 他朝四周扫了扫,酒屋老板娘不在。他附耳朝其中一名宪兵小声嘀咕了几句。 那宪兵一阵欣喜,拉起另一名宪兵就走。 杨迷糊刚转过巷口,砰砰两道枪声传来,片刻后便是乱糟糟的脚步声和叫喊声。 他逆向穿过慌乱的人群。在一条巷子里,躺着血沫直冒的两名宪兵。 两杆步枪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他抓起一杆步枪就跑。在一个拐角处,见四周无人,他一把将步枪塞进一堆废墟中,脚用力的踩了踩。 不一会儿,大队宪兵匆匆赶来,领队的正是小川野。 杨迷糊身子一缩,拐进另一条巷子,又回到了北海道酒屋。 他决定等。 小川野今晚应该不会很早回家,甚至有可能不回家。而且步枪躺在那里,反而夜长梦多,被别人拿走。 这杆步枪,就是那传奇冷枪的原型。 第4章 土枪成了 想来,那士兵可能见过自己,不然他们不会这么听信自己所说的话。 杨迷糊跟那士兵说的是:小川少佐是我舅舅。他让我传话,他正在路易斯西餐厅等着,请你们吃饭。 他知道,前往路易斯西餐厅,两人必然经过三个戴鸭舌帽的人所在的方向。 若飓风队的人不出手,这最多只是一个恶意的玩笑,好解释。若他们出手,却没有打死日本兵,或者逃掉一个,事情就说不清了。 好在飓风队给力,风险消于无形。冒了这么大风险,杨迷糊不甘心走空,势要今晚取回步枪。 但宪兵队的人一时不可能撤走。他们要大肆搜索周边地区,盘查此地居民和过往行人。 怎么办呢?正思忖间,老板娘款款朝他走来,“二郎,小川君让我派人送你回家。” “我舅舅?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小川君刚才可能看见你了。刚刚死了两名帝国宪兵,他正带队搜查此地。” “我也听见枪声了。我去找他,这样更安全些。”杨迷糊说着,拔腿就走。 既然小川野知道自己在附近,自己倒可以明目张胆些。 沿途,几个宪兵向他打招呼。杨迷糊当自己是个小屁孩,大惊小怪的向他们问东问西。 什么消息也没有,杀手什么样谁也没见到,但还是抓到几个嫌疑人,应该为交差充数的。 杨迷糊心中暗笑。他窜到小川野面前,说了几句话,点了个卯,呆了一会儿,又跑开了。 看来,宪兵暂时不会撤走。只要那枪不被翻找出来,杨迷糊倒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他又踅摸到藏枪之处,见一名宪兵正站在附近。这个宪兵他比较熟,好像叫小野。 “小野君,辛苦了!”杨迷糊走向前去,打了个招呼。 “二郎,你怎么在这?小川少佐知道吗?” “知道。舅舅忙,我瞎逛逛。小野君,杀手早溜了,你们还要在这呆多久?” “我们听小川少佐的命令。我想,最多再待一小时,我们就撤了。” “这么肯定?”杨迷糊讶然。 “按惯例,按经验,大差不差。”小野咧嘴一笑。 杨迷糊心中暗喜,小野的消息很重要,一句话就可左右自己之后的行动。 “那我倒要站在这看看,你说的准不准?”杨迷糊一脸的不相信。 小野扬扬头,睁睁眼,示意杨迷糊走着瞧。 不到三刻钟,集合哨在不远处吹响。 杨迷糊朝小野伸出大拇指,小野向他敬了个军礼,快步跑开了。 杨迷糊见更远的岗哨也从他面前跑过,他一把扯起早就看好的一块破帆布,将步枪抽出,胡乱包裹几下,拎在手中就跑。 因发生枪杀事件,日本宪兵又在,街上几乎见不到行人,这给了他很大的便利。 一个小时后,他终于回到费尔特斯路36号。 他钻进小作坊,将步枪塞进一大堆奇形怪状的木堆里,长长吁了口气,终于成了。 到厨房吃了点剩菜剩饭,便又猫在小作坊里不出来。 正忙活间,听到皮靴踩在地上的嗒嗒声,这走路的声音必定小川野的。 他急忙钻出小作坊,小川野拎着几包吃食,站在堂屋里。 “二郎,大概五六天,我回不来。这些你将就着吃,不够就出去买,抽屉里有钱。” 小川野将吃食放在桌子上,严肃说道:“二郎,别一天到晚到处瞎逛,好好上学。你要是不争气,我怎么对得起我那可怜的姐姐?” 杨迷糊躬身,乖巧的点头称是。 小川野临走时,又吩咐道:“除了上学,平时哪里都不许去!你滴明白?” 最后一句,小川野是用中文讲的。他笑了笑,揉揉杨迷糊的小脑袋,走了。 杨迷糊静静看着小川野远去的背影,双眼变得更加浑浊,一脸迷糊状。 这是他陷入沉思的状态,在外人看来,以为他又在发呆呢。 他正在回顾今天的得与失。自从爹娘被日本兵枪杀后,他便养成了这个习惯。 酒屋里无意中发现飓风队的人,实属侥幸,不值得得意。 哄骗那两名宪兵去送死,险冒得有点大,还是心性不稳的缘故。 取回步枪的过程中,虽然有许多不确定性,但自己发现了一个消息就能决定成败。 自己急于取枪,忍耐不住,心太急,易出错,不可取。 自己造枪干什么?是爱好,自卫,还是杀人?自己好似没想太明白。 …… 他突然拍拍头,站起身,又钻进了小作坊。 五天内,要把土枪改造好。不然五天后,小川野随时会回来,再想安安静静的做工,就不容易了。 五日内,他吃住都在小作坊。 第一步,拆卸步枪。他拆下枪管,枪管、机匣、枪机、撞针、扳机、准星,标尺。 第二步,他用楠木仿造步枪的枪托和护木,钻孔凿槽挖箱,将步枪零件安装其中。 第三步,再将所有零部件卸下,将枪管锯成两截,又按鲁班锁扣法将枪管接上,又将护木锯短了半寸。 这三步,他花了足足两天时间。 第四步,将枪的木身分为三段,每段一分为二,三分成六,参照鲁班锁扣法,重新雕刻出可相互锁扣的六瓣木头。然后两瓣相合,三段相扣,组成枪的木身。 枪的木身可以随时拆卸,随时组装,但不会因后座力,弹跳力导致木身分崩离析。 这项工艺,让他花了三天时间才完成。他偷溜出去,专门到野外试了三枪。结果他十分满意。 第五步,也是最复杂,难度最大的一步。要将零部件,枪托,护木嵌在箱子六面的木板中,而且要求木板表面光滑平整。同时为避免箱子过重,需要将木板缕空。 换句话说,他要做成新的鲁班箱。 以楠木为主材料,缕空的箱子里面,六面铺上一层薄薄的木板,再铺上黑沙布作为里子,外面铺上一层黑色皮革。 从外表看,鲁班箱要像一个真正的普通皮箱。 但第五步刚刚开始,小川野就回来了。 看着蓬头垢面的杨迷糊,小川野惊讶道:“二郎,你在干什么?又没去上学?” 小川野边说边推门而入,走进小作坊。 房间内炭火极旺,热气腾腾。杨迷糊吸嗦几下鼻子,张口就来,“舅舅,天气太冷,南方又没炕,我冻感冒了,所以没去上学。” ”这炭炉里烧的是什么,怎么这么香?” “我准备用楠木做一个箱子,放东西用。炭炉里是废木料。” “一天到晚不务正业,你长大了想当木匠?” “舅舅,这叫子承父业,父亲临终前交待过的。”杨迷糊又随口编瞎话。 “当木匠也要识字断文,等病好了,赶紧上学去。我出去给你抓点中药。” 小川野出门而去。 此后,断断续续花了三个月时间,鲁班箱才成型。从此,鲁班箱跟了杨迷糊一辈子,当然也弹痕累累。 造土枪,终究为了什么?直到多年后,杨迷糊才想明白。 第5章 女人不可信 五月,日本已占领上海半年。上海的五月,春暖花开,生机勃勃。 杨迷糊也铁树开了花。个子高了三公分左右,骨架子变宽变厚,嘴唇上长出淡淡的毛绒绒的胡子。 他开始老老实实上学,不是学校课程吸引他,而是他喜欢上了一位日本姑娘。 小川野不知就里,见他每天按时上学,功课也长进不少,又得到老师的赞许,小川野心中欣慰。 那姑娘叫叶子,她父亲武田隼是日本驻沪军的一名大佐。 她长得精致漂亮,像个瓷娃娃似的。 一开始,她并不喜欢杨迷糊,对他不假脸色。因为他一双浑浊的眼,满脸迷糊状,不似一般日本男子,精明强悍,有点瞧不上。 直到学校射击课上,杨迷糊十发子弹,九中靶心,芳心稍稍才转向于他。 为博得叶子的欢心,他拿出新造的土枪,变戏法的拆卸组装,演示给叶子看,让叶子惊讶不已。 但他却没讲鲁班箱的秘密,这可是他秘密之中的秘密。 也正因为这一谨慎,保住了他一命。 五月的上海,草木生机勃勃,但上空却阴云密布。 一个神秘的杀手,来无影去无踪,专门打冷枪,暗杀了许多日本高官。 杨迷糊一心扑在叶子身上,心无旁骛,这些事丝毫没引起他的注意。 但有一日,叶子的父亲也中了冷枪,但伤势不重,只是右肩膀上中了一枪。 叶子没有信守承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给她母亲讲,杨迷糊持有一杆神奇的土枪。 叶子父亲自然也知道了,这引起了他的怀疑。据目击者称,那神秘杀手也是枪不见形,人不见影。 次日,荷枪实弹的日本兵将杨迷糊的住处层层包围,地毯式搜查所有房间。 但只搜出那杆旧土枪,那鲁班箱却被人无视了。 好在小川野赶了回来。在他的维护下,日本兵没有当场带走杨迷糊。 日本兵走后,小川野严厉质问杨迷糊,“到底是怎么回事?武田大佐的女儿叶子,说你有一杆神奇的土枪,可以拆卸折叠,有这事吗?” 杨迷糊装作惊魂未定,结结巴巴道:“叶子说谎,我只有父亲留给我的那杆土枪。我不知道她为何说谎害我。” 小川野盯着他看了许久,才道:“你喜欢叶子?” “说不上喜欢,只不过在一起玩耍过几次。”杨迷糊不认承,心中懊恼自己太大意,被那日本女子迷昏了头。 “你在中国出生长大,不知道日本等级森严。叶子父母可能是不看好你,便借题发挥,想断绝你们的来往……” 小川野说着,又叹了口气: “二郎,你日后尽量避开叶子,以免引火烧身。不然,我也保不了你。” 杨迷糊认真点头称是,心中恨意滋生。 事后,经对弹壳撞痕,弹道轨迹,距离远近的分析,日军弹道专家认为,不是那杆土枪能做到的。 幸好,用鲁班锁扣法对接的两截枪管,也许是不懂或傲慢,根本没引起他的注意。 至于叶子所说的,土枪可以拆卸折叠的鬼话,弹道专家一笑置之,认为这是小女孩的臆想乱语。还建议武田大佐,好好注意叶子的心理问题。 因此事,那杆土枪从此在杨迷糊生活中消失了。 此后,杨迷糊对叶子若即若离。面对叶子的逼问与解说,也是一笑了之,只说她记错了,根本没有那回事。 叶子从此变得郁郁寡欢,失去了往日的灵性。杨迷糊对她彻底也失去了兴趣,甚至有些厌恶与憎恨。 杨迷糊又开始逃学翘课,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在街上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平淡无奇的一个月过去了。武田叶子放学路上,在远远路过一片交火区时,被流弹打死了。 后来听说子弹正中她心脏,一下子就没气了。 那天,杨迷糊一反常态去了学校。当晚刚回家不久,小川野就回来了。 “二郎,武田大佐的女儿,中弹而亡,你听说了没有?” 杨迷糊惊讶不已,“刚刚在学校还见过她,她怎么会中弹呢?” “听说是被流弹击中。”小川野盯着他说道。 “可能是她心地太坏,报应吧。” 杨迷糊的话很恶毒,却让小川野暗自松了一口气。 毕竟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他对杨迷糊的秉性还是有所了解的。 吃不得亏,但口中从不恶语相向,任何情况下皆是迷糊懵懂样。 杨迷糊又老老实实上了几天学。见学校风平浪静,也没人询问于他,后来就不怎么去学校了。 从此,他对流弹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有效射程外,一定距离内,子弹不是打不死人,而是打不准,易打偏。 偏准的原因,不外乎力道受空气阻力而减弱,受风向影响,轨迹偏向。 弹道枪械课上,老师曾讲过轨迹修正。 平射距离短,修正小;仰射距离长,修正大。 风向左来,枪口左偏,反之亦然。 超出射程外的,类似流弹一般伤人,更需要精准的轨迹修正。 但自己的土枪有效射程才三百米。超过四百米,流弹便没有了杀伤力。 他决定加长枪管半尺,这样有效射程达五百米,流弹射程六百米。 流弹射程,这是杨迷糊起的专有名词。这个名词,他一生缄默不言,只对一个女人说过一次。 改造后的土枪,准头不好。他几乎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练习,才能十枪九中。因为他第一枪总是习惯性打偏。 改造过的枪,声音也过大,他一直很头疼。 他想了很多法子,但效果不好。那时候,他并不知道,世上还有消音器这个东西。 到了七月仲夏,杨迷糊从日本侨民学校肄业,而不是毕业。 因为他经常逃课,成绩又不好,学校看在小川野的面子上,才让杨迷糊勉强熬到结业。 小川野原本打算,在他毕业以后,回日本考取陆军步兵学院。但因为是肄业,杨迷糊没有资格参加考试。 小川野无奈,便托人设法,让杨迷糊参加为期三个月的短期特工训练班。若成绩特别优秀,可转为军官。 小川野找杨迷糊谈话。 “日本男子为帝国效力,是生来注定的。二郎,此次特工训练班,是你唯一一次转军官的机会,要好好把握。若你争气,我也算对得起我那可怜的姐姐了。”小川野语重心长道。 “舅舅,若转不了军官呢?” “那就是普通士兵,当炮灰,最先死的便是你。”小川野恨铁不成钢,气呼呼道。 “我一定好好干!舅舅,什么是特工?” “这是个新兴的兵种,执行特殊的任务,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也正因为是新兵种,极缺人,你才有机会参训的。好好珍惜吧。” 参与特工训练班,可以说是杨迷糊生命中的一大转机。 许多年以后,他说,叶子是他枪杀的。原本只是吓唬吓唬她,没想到流弹也可杀人。 女人不可信。杨迷糊心中阴霾不散,直到他遇到了另外一个女人。 第6章 特工训练班 民国二十七年9月30日,杨迷糊十六岁生日当天,他走进一处废弃的工厂。 这里便是临时特工训练班所在地。后来他才知道,训练班由宪兵队情报课举办,小川野才有能力与机会安排他参训。 参训人员五十人,采取末尾淘汰制。教官说最多只要三十人,成绩排前五名者,可转为少尉军官。 杨迷糊怕当炮灰,立志要进入前五名,这是他第一次有出人头地的想法。从前他,更愿意不声不响的苟着活。 排名靠前并不容易,参训的人皆人高马大,个个身强力壮。 他个子虽然长高不少,但在参训队员面前,显得瘦小孱弱。当然他年龄也最小,最大的队员可有二十五岁。 再加上他一双浑浊的眼睛,一张迷糊的脸,根本没人把他当回事。 宿舍是四人一间。他的床铺是靠近门口的下铺,好像他天生只能也只许睡在那里。 其他三人分别叫:土肥冢,武田弘,麻生太郎。 武田弘二十一岁,膀粗臂圆,肌肉横练,十分吓人。杨迷糊后来才知道,他竟是武田叶子的亲哥哥。因杀了一名日本人而沦落至此。 土肥冢十九岁,来自东京,家道中落,是一名日本浪人。一把忍刀出神入化,脸上总是阴森森的,不苟言笑。 麻生太郎只比杨迷糊大一岁,却比他强壮不少。他长得很清秀,脸上总挂着笑意。三人中,他是对杨迷糊最好的一个。 怪不得小川野说,日本人等级森严。刚见面便人分三等,由此可见一斑。 训练科目,除了一门日本帝国史和一门电讯外,全是实战科目。 共分侦查、潜伏、对抗、搏击、刀术、射击等六大考核项。 杨迷糊对日本帝国史不感兴趣,又加上对日语不熟,许多片假字他也不认识,结业时他只得了一个丙等下,刚刚及格。 杨迷糊凭借出色的听力和手指的灵巧,电讯成绩一直在甲等上。他对摩斯码的认记,辨听,高于所有人。 侦查、潜伏、对抗训练中,他成绩也在甲等中。 最令人头疼是搏击、刀术,他从小就没见识过。他对搏击的认知,最多是小时候与同村小孩打架的张牙舞爪。至于刀术,他从小只挥舞过镰刀,割过草而已。 射击分手枪和步枪两种。但杨迷糊即便是用手枪射击,也是十发九中,第一枪总是习惯性打偏。 因此在实弹射击中,他第一枪干脆打空枪,省下一颗子弹,揣进衣兜里。训练班结束时,倒积攒了百颗子弹。 故他的射击成绩也只在甲等中偏上。 一个半月过去,训练班已淘汰十五人,只剩下三十五人。 杨迷糊排名第十五名,主要在搏击,刀术方面吃了亏。他拼了命,弄得遍体鳞伤,才得个丁等上,不及格。 武田弘排名第一。除了电讯科目得了一个乙等下,其他成绩都在甲等中以上。射击成绩每次都是在甲等上,十发十中靶心。 出乎杨迷糊意料的之外是,他的日本帝国史居然也是甲等中。想想也释然,武田弘是个狂热的帝国崇拜者。 土肥冢排名第三,麻生太郎排名第七。 教官再次强调,他们最多只要三十人,前五名才能转少尉军官。 杨迷糊这才回过味来,最后结业的可能小于三十人,他这第十五名也不大保险。 让杨迷糊一时感激的是,土肥冢居然主动教他刀术和搏击。 这让麻生太郎很是愤愤不平。平时总是挂着笑意的他,脸色也一时阴沉下来。 之后的竞争更加残酷,几乎每天淘汰一人。队员死伤残废的愈来愈多,十天后,仅剩二十五人。 压力之下,队员之间剑拔弩张,争斗一触即发。 杨迷糊觉得不大对劲,仔细看看排名表,才回过神来。有人在拉帮结伙,铲除异己,避免自己被淘汰,有人则想方设法争进前五。 怪不得土肥冢向自己主动示好,这是在安插眼线。 因为他一张迷糊的脸,谁也没在意他,所以在残酷的竞争中,他人缘反而极好,消息来源较多。 武田弘因排名第一,愈发骄狂,不可一世,引了众怒。 在一次侦查考核中,险些被人打了冷枪。教官命人严查,最后找了个替死鬼,算了结此事。 在某次对抗训练的前晚,土肥冢又主动为杨迷糊开小灶,专门教他刀术的防守之道。 一个小时后,二人坐下休息。土肥冢递给他一颗子弹。 杨迷糊把玩一下,心中一凛,这是一颗实心弹! “土肥君,你给我实心弹做什么?”杨迷糊一脸迷糊。 土肥冢没有直接回答,“弘田君,我教你刀术与博击,你进步神速,现已排名第十二名。我算是对你不错吧?” 杨迷糊乖巧的连连点头。 “弘田君,中国人说,为兄弟两肋插刀。我当你是兄弟,你明天在对抗中帮我做件事……”土肥冢拖长音,阴森森的看着他。 “什么事?”杨迷糊胆怯的退缩了一下。 “你枪法好,明天偷袭武田弘,就用这个。”土肥冢指指他手中的实心弹。 “二郎,做了这件事,我可以帮你进入前十。我私下打听到,训练班最后只要十人。你还差二名,就排名前十了。” 杨迷糊又惊又喜,“真的?” 土肥冢阴森森的点头,沉声道:“干不干?我会帮你打掩护!” 杨迷糊心知肚明,若不干,他肯定死定了。但干了,土肥冢事后会不会杀人灭口? 但此时拒绝不得,得先顾眼前。杨迷糊下定决心,点了点头。 次日,对抗场地换了,队员被拉到野外山地。 队员两人一组,杨迷糊好巧不巧的与土肥冢一组。 细思极恐,杨迷糊正犹豫干不干时,后面的武田弘竟一脚踹开挡在前面的他,扬长而去。 杨迷糊从地上爬了起来,心中恨意顿生。哥哥和妹妹都是一个德行,都该死! 即便你父亲是大佐,让你悄无声息的死在这,又奈我何? 杨迷糊趁其他队员没注意,低声对土肥冢说道:“土肥君,记住你的承诺!” 似乎感受到一股寒意袭来,土肥冢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对抗的十二组,各自散开。规矩是,愈早抵达预定地点的人,得分愈高。一组两人都抵达,再各加十分。 当然,除了队员之间的争斗,一路上还有教官和士兵在沿途伏击,抵达终点没那么容易。 若一旦有人遭受袭击,教官将根据身上中弹的位置,判断是否轻重伤,或者阵亡。 因为空心弹里有红色墨汁,击中人后,会炸裂浸染衣服。抵达终点且未受伤或受轻伤的人,才能算成绩。 这很残酷,一旦失手,自己的排名将大幅下降,反之亦然。所以所有队员皆极其谨慎小心。 杨迷糊与土肥冢暗中商议,“我一个人先疾速向前,赶在他前头,你在后面掩护我。到一定距离,我会潜伏下来。你听见鹧鸪声后,就地隐匿。” 土肥冢见杨迷糊如此冷静,策略清晰,心中一喜,找对人了。 杨迷糊急驰而去,土肥冢紧紧跟上。 当然,空心弹打到人体软弱处,也是会死人的。虽然规定不准打头部,但谁说的准! 杨迷糊曾评价,日本人是禽兽,把人当靶子,没有人性。 第7章 日本人也讲道义? 打冷枪,老子心里早痒痒的了!杨迷糊边佝偻着腰跑,边想。 他自小身体灵巧敏捷,他爹上山打猎时常带着他,早已练就行走山地,如踏平地的本领。 为防伏击,杨迷糊凝神聚气,左耳朵时不时抽动一下,在奔跑中耳听八方。凡山野方圆百米内,不应有的异响,都在他的警惕范围之内。 他突然趴下,不一会儿,一只野兔从他身前跑过。 不禁心中自嘲,比起爹识声辨音的能力,还差了不少。日后得训练训练。 他又朝前行进了三公里,又突然趴下。这次没听错,是人走动,踩踏落叶的嘎吱声。 他稍微抬起头,只见两名教官出现身前不远处。两人全身布满枝条,不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这两名教官,杨迷糊见过,但不知道名字。 只听一名教官轻笑道:“急什么?那帮新兵蛋子没这么快,我们抽根烟,再隐蔽也不迟。” “也是。这批新兵,情报课才要十名,可惜了。”另一名教官叹了口气。 “淘汰的也跑不掉,听说都送去前线了。”先说话的教官笑道。 “唉,我们得谨慎点,一旦犯错,和他们的命运也差不多。时间差不多了,别抽了,赶快隐藏好。” 只听见二人走路的沙沙声,一会儿声息全无。 土肥冢没骗自己,训练班真的只留十人。杨迷糊悄悄向左侧行进三百余米,才再次向前缓缓前进。 又走了大约三里路,他在一个背阳山坡的草丛中趴了下来。 不一会儿,土肥冢跟了上来。杨迷糊咕咕叫了几声。 土肥冢在向阳山坡的草丛中趴了下来,离杨迷糊大约六百米。 这土肥冢也是一个高手,知道一明一暗,呈犄角之势埋伏。 一边静候武田弘,杨迷糊一边心中琢磨。 土肥冢为何要杀武田弘呢?只是为争第一,还是有血仇? 杨迷糊突地想起,武田弘曾吹嘘过,他因杀了一个日本人,才无奈参加此次特工训练班。 若是血仇,但如此明目张胆的打冷枪,土肥冢就不怕武田弘的父亲发飙?这可是一查就会怀疑到他的事! 雇凶杀人?土肥冢是赏金猎人?若是这样,就有些说得通。 到底杀不杀武田弘,还要再看看,待会土肥冢如何配合掩护自己。自己不能当冤大头。 武田弘妹妹是自己杀的,万一他俩串通好了,反杀自己呢!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但小心为上,不得不防,才为上策。 螳螂捕蝉后,黄雀在后。他还得防范其他教官潜伏在他身后。别蝉没捕到,自己却成了螳螂! 两刻钟后,陆陆续续有队员出现在视野里,但乃未见武田弘出现。 远处,零零落落有枪声传来。武田弘不会被空心弹给干掉了吧? 正犹豫思忖间,前后都传来较为密集的枪声。杨迷糊扭头看向土肥冢的埋伏处,土肥冢没有动静。 再等十分钟,武田弘要再不来,得走了。因为考核成绩更重要。 前后的枪声慢慢停歇,时间一点点过去,布仍不见武田弘及其队友的身影。 有不有一种可能,武田弘一直在自己前面?若果真如此,这武田弘也太可怕了! 不能再等了,杨迷糊学着鹧鸪鸟咕咕叫了几声,准备起身离去。 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草丛中窜了出来。来人正是武田弘。 杨迷糊心中一喜,又一忧,武田弘的队友呢? 砰!是土肥冢开枪了。 武田弘身边不远处,一个人从草丛中滚了出来。即便是空心弹,打人也是很痛的。 武田弘迅速掠到一个山坡后,躲藏起来。 那队友还想还击,远处一个拿着望远镜的考核官叫道:“你已失能,不能再还击,否则淘汰出局。” 那人马上斜挂步枪,举起双手,朝考核官走去。以杨迷糊的视力,他看的真切,那人左胸口的衣服有一大片的血迹。 杨迷糊突然一身冷汗,怎么把考核官给忘了?此前他若开枪射杀武田弘,必定被考核官抓个正着! 怪不得土肥冢离得近,却没有伏击武田弘。土肥冢手里肯定也有实心弹! 这土肥冢还算地道!这是变相的在提醒自己,有考核官在附近。 武田弘不敢动。他肯定知道,只要一动,必中弹。 那考核官站在原地,等了十多分钟,见双方僵持不下,有些不耐烦,走开了。 又过了五分钟,土肥冢嘴里骂骂咧咧,半躬身朝前疾行。 又过了五分钟,武田弘慢慢抬起头,朝土肥冢的方向看去。 咔嚓,杨迷糊打了一个空枪。他又马上拉开枪栓,压上那颗实心弹。 瞄准,扣动扳机。砰!枪响了。 三百米外的武田弘应声倒下。杨迷糊知道武田弘死翘翘了。 他抓起枪,躬身朝土肥冢远去的方向追去。 他相信,前面若有障碍,土肥冢要么已清除掉,要么会提醒自己。 急行一公里后,听到鹧鸪鸟的叫声,他便朝鸟叫声方向跑去。 二人在一棵树底下汇合。这里倒是一个很好的藏身点,杨迷糊钻了进去,一屁股坐下,又朝土肥冢点了点头。 见此,土肥冢长吁一口气,庄重道:“多谢弘田君,我欠你一个大人情。” 杨迷糊有些讶然,“土肥君不是赏金猎人?” 一句话说透了一切,土肥冢展颜一笑,“家仇而已。弘田君放心,我是一个私生子,无人知晓我的身份。武田弘杀的人是我父亲,此仇不得不报。” “你为何一定要在此地杀他?”杨迷糊有些不解。 “武田弘杀人后,他父亲便将他保护起来。我从国内一直追杀到中国,又追杀到训练班。” “为何找我?”杨迷糊问道。 “我观察了你很久,觉得你处事冷静,枪法又好,能帮上我。” 土肥冢讪笑了笑,又道:“主要是武田弘不好杀。他曾受过特工训练,是因为杀我父亲而被开除的。上次的冷枪也是我打的,没想到他如此机警,再次躲过一劫。” “土肥君,走吧。别忘了承诺就行。” 杨迷糊猫腰刚刚走出,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枪声。他脑子顿时一片空白,条件反射似的倒在地上。 “快隐蔽!”是土肥冢急切的声音。 杨迷糊侧身一个翻滚,躲在了一块岩石之后。他摸了摸,没有中枪。 原来虚惊一场!他刚才以为,土肥家在他背后打他黑枪。呵呵,杨迷糊心中自嘲一笑。 日本人虽睚眦必报,但也有讲道义之人。不久后,杨迷糊才知道自己错了。 第8章 麻生太郎是女的? 四人对峙。 “麻生太郎,你我无怨无仇,何必彼此纠缠,让他人得利?”土肥冢突然高声叫道,变相告诉杨迷糊对面是谁。 “土肥君,公平竞争,何谈纠葛?”听声音,果然是麻生太郎。 “呵呵,打掉我,你的排名也不会提升,何必冒险呢?”土肥冢边说边示意杨迷糊向左侧移动。 麻生太郎和队友应该在右侧。杨迷糊突然抬枪朝右侧打了一枪,身子一掠,躲在另一块岩石后。 这个角度,应该是麻生太郎的盲区。 赌一把!趁土肥冢开枪射击,杨迷糊在草丛中匍匐前行了大约一百米。 得绕到麻生太郎二人身后,才可能打掉二人。 期间,土肥冢不停开枪射击,吸引麻生太郎二人的注意力,以掩护杨迷糊的行动。这土肥冢还算给力! 他向前直行五百米,又向左前行八百米,再左转前行一千余米,他来到麻生太郎二人的右侧。 此时,麻生太郎突然喊道:“土冢君,僵持没有意义,我想通了。我们后撤,你们先走,这样如何?” “可以!”土肥冢回道。 杨迷糊看见麻生太郎半躬身,脚跺地,弄出沉重的脚步声,又蹑手蹑脚弄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这麻生太郎很狡猾,杨迷糊心中不禁一哂。 他迟迟不开枪的原因,一是没发现麻生太郎的队友,川上小野,二是有种猫戏老鼠的变态心理。 不一会儿,麻生太郎又趴在原地。此时,一直未动的川上小野,从一处爬起身,朝右侧绕行,却不知道他正在朝杨迷糊靠近。 砰!杨迷糊开枪了,但只打中川上小野的右肩膀,本来打胸口的,又打偏了。 杨迷糊趁那人躲藏,又开了一枪,正打中受惊的麻生太郎的脖子。 麻生太郎一声惨叫,捂着脖子朝左边滚去。 砰!土肥冢趁机开枪,打中了麻生太郎的胸口。 “麻生君,你已失能,不能再还击了。不然……呵呵,考核官可在此地观察啰。”土肥冢大叫道。 只见麻生太郎斜挂着枪,双手举过头顶,从隐蔽处缓缓走了出来,慢慢走远。 片刻后,川上小野突然喊道:“土肥君,你若放我一马,我告诉你麻生太郎的一个大秘密。” “你先说!若有用,我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麻生太郎,他是个女的。” “胡说八道!”土肥冢怒斥。 “真的。你看他什么时候脱过上衣,洗澡从来都是一个人,上厕所从来都是蹲坑……” 土肥冢沉默。杨迷糊心中几个景像快速闪过,突然叫道:“土肥君,让他走吧。我信了。” 土肥冢大笑着答应了。 川上小野缓缓起身,见二人没开枪,便急速向左后方窜去,一会儿便没了人影。 二人再次汇合。 “土肥君,小野应该不会撒谎。对你来说,也是好事一桩。” “弘田君,你城府很深啦。我俩得快点,争取一个好点的成绩。” 二人快速向前,险险避开了几次伏击,目的地还有五里就到了。 杨迷糊却突然拉住土肥冢,“土肥君,前面定有人伏击。特别是你,你一旦被打掉,排四五的队员排名就会提升。我们宁愿成绩差点,也不能在最后关头掉进坑里。” 土肥冢想想,觉得也有道理,“二郎,你想怎么做?” “绕个大圈,从侧翼穿过去。现在还剩两小时,时间来得及。我在前,你垫后。”杨迷糊无意中带上了命令的口气。 土肥冢思忖片刻,点了点头。 杨迷糊决定如此做的原因,一是自己耳聪目明,便于探查敌情,发现潜伏的对手。二是武田弘死了,考核官肯定发现了,一定正在调查。 他要看看各方反应。万一形势不妙,他好开溜,保命是第一的。 此时的土肥冢不会蠢到打他冷枪。有一个人在后面掩护,也安全不少。 途中,两人端掉了一个伏击点,避开了两名潜伏的教官。现在离目的地只有三百米了。 视野之内,杨迷糊能清楚的看见几名考核官正围在一起,似乎在讨论什么。 有十二名队员已抵达目的地,川上小野也在。众人各种表情都有,有的兴奋,有的幸灾乐祸,有的沉默不语,有的…… 这应与武田弘之死有关。 杨迷糊突然一个激灵,连忙问道:“土肥君,你手中还有实心弹吗?” 土肥冢一愣,立马回过神来,“早扔了,放心。” 杨迷糊松了一口气。他之前猜的没错,土肥冢手中真的还有实心弹。 他判断没有大问题,便低声道:“走,百米冲刺,快速跑向目的地!” 若回去太晚了,会让人觉得他俩心里有鬼,才迟迟不归的。 他冲到目的地,刚想与川上小野打招呼,却被一名叫黑田的考核官,拉到了一旁。土肥冢也被另一名考核官拉走。 二人早已统一口径,想好了说辞,杨迷糊心里倒也不太慌。最后逼急了,便说出麻生太郎是女人的事,以扰乱视线,分散审问人的注意力。 好在考核官只是例行询问,只是说武田弘死了,问他有没有见到或听到什么。 回到队员之中,杨迷糊问:“川上君,麻生太郎他们呢?” “没有成绩的人都被带走了,不知去了哪里。应该不是好事,可能要接受惩罚。之前多谢弘田君了。”川上小野讨好的深躬一礼道。 “小事一桩,不算什么。你现在排名十七吧?” “是!不知道最终能不能留下来。”川上小野有些忧心。 “转军官有些难,留下来应该问题不大。川上君,努力!” 杨迷糊安慰了几句,又道:“刚才听黑田君说,武田弘死了?怎么死的?出了什么意外?” 川上小野摇头,“不太清楚。但听人说,武田君是眉心中弹而亡,怀疑有人下了黑手,但不知真假。” 土肥冢也回来了,微不可察的向杨迷糊点了点头,便独自一人坐在一处,神情依旧阴森森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宪兵队情报课,却乱了套。 武田隼大佐的儿子被人打死了,不好交待。 情报课长影佐才中佐军衔,与大佐职级不对等,不敢直接打电话给武田隼。 此时正站在宪兵队副队长弘光大佐面前,挨克呢! “影佐,电话我来打。你的任务是找到凶手,给你三天时间结案。记住了,我要的是凶手,你的明白?”弘光瞪着牛眼说道。 “嗨!”影佐双腿并拢,双手紧贴大腿,全身绷紧,低首道:“弘光大佐,武田弘因杀人被开除,会不会是外面的人来寻仇?” “八嘎!我要的是凶手。”弘光喝斥道。 影佐似乎明白了什么,敬了一个军礼,快步出门而去。 不久,影佐带着十几人前往那废弃的工厂,其中小川野也在列。 他主动请缨,参与调查,防止有人栽赃杨迷糊。 正因如此,杨迷糊躲过了一劫。也正因如此,小川野活着回到了投降后的日本。 第9章 '莫须有\'定罪 回废弃工厂的路上,杨迷糊趁人不注意,提醒土肥冢,武田弘的父亲,即武田隼大佐不会善罢甘休,而且会亲自施压。 若查不到真凶,情报课极有可能,找人顶罪,给武田隼一个交待,好堵住他的口。 所以,必须咬死之前的口径。 麻生太郎的事,无论真假,轻易不要说出口,除非万不得已。 若麻生太郎真是女的,要么是情报课特意安插的,要么他来头极大,情报课不得不安排他进特工训练班。 如以上两种可能成立,他们可招惹不起。不然,干惹一身骚,却占不到便宜,得不偿失。 土肥冢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回到特工训练班,工厂四周已站满荷枪实弹的宪兵。 土肥冢偷偷向杨迷糊伸出大拇指,对他的未卜先知,表示赞许。 二人回到宿舍。 宿舍已是一片狼藉。鲁班箱的箱盖翻开着,里面的东西被扔的满床都是。 杨迷糊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拍了拍箱子里面,又将东西收到箱子里。 他似乎想到什么,在床下床上,犄角旮旯四处查看。 土肥冢正欲开口相问,杨迷糊手指竖放在嘴唇上,轻嘘了一声,示意他噤声。 武田弘死了,同宿舍的人肯定是重点怀疑对象。杨迷糊怕宪兵安装窃听器。 搜寻完,杨迷糊吁了口气,突然问土肥冢:“土肥君,你在宿舍藏了实心弹没?” “没有了,全扔了。”土肥冢肯定的点点头,他以为杨迷糊仍不放心。 杨迷糊变戏法似的,手掌摊开,掌心里有五颗实心弹。 见土肥冢一脸迷惑,杨迷糊笑道:“土肥君,你若没藏子弹,按中国人的话讲,这叫此地无银三百两。拿着,你说,哪个队员不会私藏子弹?” 土肥冢挠挠头,阴森森的笑了笑,接过子弹,将子弹塞进床板的空隙中。 杨迷糊推开宿舍门,伸出头看了看,又关上门,低声道: “外面有宪兵看守,我们说话小声点。既然还有时间,对之前的说词,我们再复盘推演一番。” “特别是那段时间,要咬定我们就呆在那棵树下猫着,我们也确实在那里呆过,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土肥冢迟疑了一下,才道:“会不会太简单了?” “土肥君。最简单的往往最好解释,不会说漏嘴。当然,刚开始可能最易引起怀疑,但到最后,我坚信这一说词,反而显得更真实。”杨迷糊说的信誓旦旦,不容置疑。 土肥冢沉默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可以!你说麻生太郎是女人的事,什么时候说才好?” “最好不要讲。若实在脱不了身,就说是川上小野说的,以为他开玩笑,没当真。我们之前准备说,是为了混淆视听;此时不说,是不想掉进泥坑。” 土肥冢拍拍杨迷糊肩头,“二郎,年纪不大,心思不小,就听你的!” 情报课的审问缜密而细致,效率也高,两天就基本推导出武田弘被杀的大致过程。 但关键的两个问题没有找到答案。打中武田弘队友的人是谁?枪杀武田弘的人又是谁? 当时在场的考核官,并没有看清与武田弘对峙的是谁。因为穿上军服,脸上涂着迷彩色,根本分不清楚谁是谁。 若考核官说不清楚,他就是第一嫌疑人。因为他收容的失能队员,左臂上系上白毛巾,当时就离开了他,前往集合地点。 那考核官怕被人构陷获罪,开始胡乱指控其他队员。有三组六名队员被审查,好巧不巧,其中两组居然是麻生组和土肥组。 土肥组二人在那棵树下猫着之事,麻生组恰好给予了有力的证明,倒省下了杨迷糊和土肥冢的一番口舌。 二人坚持说,他们一直猫在那棵树下,其目的是怕被人偷袭,可刚出来就遭遇了麻生组。若审问人不信,可以问麻生组,也可派人去查看。 至于之前干了什么,二人口径一致。说他们一路疾行,将其他队员抛在身后,然后在那棵树下隐藏起来。 二人都提到那两名教官的隐蔽地点,并说出了二人的大致长相,以及他们的对话。之后他们朝左折向前行,直到抵达那棵树下。 这个最可怕的空档,被二人说通了,也被麻生组证明了。 不管麻生组怎么说怎么想,他们绝不会在与土肥组的对峙僵持上说谎。 事后听说,第三组的两个人,根本没经过那条路线。在武田弘被杀之前,二人已被人打掉,被另一考核官收容。 不知怎么回事,麻生组二人第二天就被放了出来。 而土肥组和那考核官却被继续羁押。 那考核官似乎也有些后台,情形变得有些微妙,风向开始偏向。 调查组死盯着一点不放。 土肥组从离开那两名教官到遭遇麻生组前,这段时间过长。土肥组二人有时间打掉武田组后,再去那棵树下猫着。 听到风声后,小川野急了。杨迷糊可是他姐姐唯一的血脉,一旦沾包顶罪,那一切都完了。 小川野托了自己的老师,驻沪宪兵队少将蒲公太郎出面。 蒲公太郎大发雷霆,训斥影佐。 说弘田二郎与武田隼的女儿曾有交往,为断绝二人关系,武田隼曾诬陷弘田二郎为杀手。 他女儿中流弹而死,他又牵怒于弘田二郎,现在正好挟私报复。 若影佐无能,不能秉公办理,便将他调到前线,好好磨砺一番再回来。 此话有真有假。 日本人非常相信''克命之说''。武田隼对女儿的意外身亡,确实有些牵怒于杨迷糊。 而影佐也知道武田隼与杨迷糊的恩怨,想嫁祸于杨迷糊,让其顶罪,正好如了武田隼的意,武田弘之死也好交待些。 而真正的缘由,是影佐收了那教官身后人的金银财宝,却没想到踢到了铁板上。 风向又开始转向。在影佐的默许下,那教官开始倒霉了。 屈打成招下,那教官说,武田弘骄横跋扈,曾欺辱于他,他一时没压住怨气,趁乱枪杀了武田弘。 案子了结。战争时期,特事特办,那教官很快就被枪决了。 杨迷糊出来后,从小川野知道了一些始末。那一刻,他从小川野身上感受到了一些暖意。 日本人也会''莫须有''定罪,日后得好好利用一番。杨迷糊作如是想。 第10章 凭侥幸杀人 因受武田事件的波及,本次特工训练班提前半个月结束,草草收场。 特工训练班最终留下十二人。杨迷糊排名十一,涉险过关,成为一名准少尉。 土肥冢排名第二,升了中尉。麻生太郎排名第六,升少尉。 听说训练班结束第二天,川上小野就上了前线,多年杳无音信。直到有一天,杨迷糊遭遇到他。 这十二人组成一个特别小分队,直接听命于情报课长影佐。 待遇住宿条件倒是优渥,一人一间房。这让杨迷糊少了束缚,如鱼得水,没事便琢磨自制的土枪。 可能是出于心中有鬼,麻生太郎经常与杨迷糊套近乎,探口风。杨迷糊心中暗笑,愈发相信麻生太郎是女的。 他暗地里也观察过麻生太郎。曾听人说,男子有喉结,女子没有。可他的喉结虽然不明显,但还是有的。 川上小野说的没错,他从不光着膀子,没见过站着上过厕所,总是趁人少时去洗澡。 杨迷糊时常有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脱光他衣服,查看个究竟。 麻生太郎虽然脸上总挂着笑意,但与任何人却保持着恰当的距离。他身上总有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漠。 土肥冢自武田事件后,与杨迷糊几乎不再来往。后来他搭上了影佐这条线,二人见面时,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 用人站在前,不用人在后。在土肥冢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杨迷糊一阵懊恼,他被土肥冢彻底利用了。他定是打听到,小川野是他舅舅,因而示好于他,拉他下水,以避后祸。 再看看土肥冢的表现吧,若他依然如故,得想办法除之。 武田弘毕竟是自己枪杀的。到了关键时刻,土肥冢极有可能抖落出来,以求自保。 既然麻生太郎想接近自己,杨迷糊也不好意思浪费,顺便好好利用之。 表面上,杨迷糊与麻生太郎关系愈来愈好。影佐不知出于什么想法,有意无意安排二人一起执行任务。 当时不多的任务中,主要是击杀那些不听话的人。有中国人也有日本人,都是那些不愿献出财物服务帝国的人。 对中国人,杨迷糊一般不出手,由麻生太郎来做。对日本人,二人一人一半。 执行任务前,杨迷糊总坚持先调查击杀对象的脾性,习惯和活动规律。 刚开始,麻生太郎不以为然,说是多此一举。在吃过一次亏后,麻生太郎才觉得他是对的。 此次暗杀的对象是浪人社团社长冢中渠。这是由一群日本浪人组成的社团,曾配合日军侵占上海,但也趁机烧杀抢掠,积攒了大量的财物。 因日本宪兵队资金财物紧张,便向冢中渠打秋风,以解燃眉之急。 可冢中渠自恃协助日军侵沪有功,且他在日军中也有过硬的后台,对宪兵队的要求不屑一顾,只是象征性的给了一点财物了事。 宪兵队长蒲公少将怒不可遏,责令情报课限期解决问题。 情报课屡次与冢中渠交涉未果,决定暗杀冢中渠。而任务好巧不巧落在麻生太郎身上。 麻生太郎自然而然来找杨迷糊,商议如何打掉冢中渠。 因蒲公少将催得急,情报课要求两日内完成任务。 这违背杨迷糊先侦查再暗杀的原则,他说他们对冢中渠一无所知,风险太大,不同意立即执行。 他让麻生太郎去请示,至少给他们一周的时间,否则另请高明。 但麻生太郎认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岂能与上级谈条件!若杨迷糊不同意,他就上报课长影佐,给予杨迷糊处罚。 杨迷糊无奈,但要求至少跟踪一天,期间可便宜行事。 杨迷糊便衣出门,麻生太郎尾随其后。 杨迷糊黏上小胡子,带上一副黑框眼镜,装扮成一名刚抵沪的日本浪人,腰里挎着日本刀,手里拎着他的鲁班箱,走进浪人社团。 日本人之间拉帮结派,排外吃生。浪人社团全是大阪浪人组成,从不招揽外地之人。 当他说明想加入社团的来意后,社团里的浪人口见他一脸迷糊憨厚样,对他讥讽嘲笑,出言侮辱。 杨迷糊一反常态,反辱相讥,与几名浪人起了争执,差点动了手。 一名浪人掏出手枪指着他。他反手夺过手枪,用枪顶在那名浪人脑门上,让其跪下道歉。 十几名浪人中,有五人掏出手枪,一名还手持步枪,将他团团围住。 此事惊动了里面的冢中渠。 “你是何人?为何到我社团闹事?”冢中渠示意众浪人放下枪,冷声问道。 杨迷糊瞟了一眼对方。这冢中渠中等身材,强壮阴鸷,看步态身形,身手应该不错。 杨迷糊将手枪扔在地上,深躬一礼,“冢中社长,我叫武田秀,来自日本北海道。来沪后,听闻冢中社长礼贤下士,广结英豪,慕名特来拜见。可你的属下却出言无状,讥讽于我,令人大失所望。” “武田秀,不是大阪人,本社团一概不收。谅你是日本人,我也不为难你,请速速离去。否则,莫怪我属下出手无情。”冢中渠傲慢的摸摸胡子,冷冷道。 杨迷糊微微一礼,转身离开。 与麻生太郎在路易斯西餐厅会合后,杨迷糊低声道: “冢中渠此人身手敏捷,社团的浪人大半有手枪,甚至还拥有步枪。他们应该与军方有深度勾连,不可小觑。” 见麻生太郎不以为然,杨迷糊又道:“等他出门落单后,再击杀才为上策。” 麻生太郎面露不悦之色,“两天限期,转眼即逝,我们等不起!” 杨迷糊见麻生太郎一脸轻视与不耐,突然想打退堂鼓,他可不愿意丧命于此。 见杨迷糊沉默不语,麻生太郎改口道:“弘田君,折中一下。我们先守株待兔,远距离狙杀。若两日之内完不成任务,我俩冲进去直接杀了他。那些浪人只会舞刀,不会弄枪,杀他问题不大。” 这个麻生太郎真是个女人?头发长见识短的。杨迷糊心中一哂,但也勉强答应下来。姑且见机行事,若情形不妙则先溜,他可不想送死。 麻生太郎在浪人社团对面的日式旅馆租了一间房,架起望远镜和步枪。 旅馆离浪人社团才一百米开外,射杀冢中渠,技术上不在话下。 经过一天的观察,二人大致确定,冢中渠吃住与办公地点,皆在浪人社团三楼左侧的房间。 但房间窗户大多时候挂着窗帘。窗帘虽然是半透光的纱布,但以杨迷糊的视力,也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形。 而且冢中渠坐在桌子后,恰好不在他们视线内。打掉他的唯一机会,是他进出门的那一瞬间。 由于看不清,这一点也不靠谱,谁知道进出的人是不是冢中渠? 麻生太郎的意思是,先胡乱打一枪,引冢中渠到窗口查看动静,再一枪毙命。 这个办法勉强可行!这总比杀错,完不成任务的好。 就是这一侥幸,差点要了麻生太郎的小命。 杨迷糊一直记得这个教训。 第11章 遇见高人了! 晚上,有两个女子模样的人进入了冢中渠房间。整晚上,卧室窗帘是全部拉上的,无法下手。 这让杨迷糊更加觉得,冢中渠很谨慎,有很强的防范意识,不大好杀。 次日早晨,两名女子离去。冢中渠的房间人来人往,一时弄不清哪一个人是冢中渠。 三刻钟后,房间才安静下来。剩下的最后一个人坐在了办公桌后。 按麻生太郎的计划,杨迷糊推开窗户,朝天胡乱开了一枪。反正他第一枪即便瞄准了,也会打偏。 果然,不一会儿,冢中渠房间的窗户前出现了一道人影。但人影很谨慎,只将窗帘掀起一角。 麻生太郎等不及,他开枪了,人影应声而倒。 杨迷糊突然有股野兽般的嗅觉,一把将正在收枪的麻生太郎拉离窗口。 但已经晚了,一颗子弹击中了麻生太郎的左肩膀。 对面有高手潜伏!这是杨迷糊的第一反应。 他三下五除二,用沙布缠住麻生太郎的伤口,背起他,步枪也不要了,拎起鲁班箱就跑。 他打开旅馆后门跑了出去。这是他早就看好的逃生路线。 身后,隐约可听见日本浪人冲进旅馆的喧嚣声。 他把麻生太郎送到宪兵队,而不是医院。步枪没有编号,冢中渠查不到来源,而医院,日本浪人一定会去搜查。 医生检查,说麻生太郎没事,死不了。 而此刻,杨迷糊正面对课长影佐的滔天怒火,可见麻生太郎来历属实不凡。 影佐责令他,两日内干掉冢中渠,可将功折罪,否则军法从事。 杨迷糊怯生生的提了一个条件,说他一个人去,人少不易暴露。 影佐也没多想,点头同意了。 杨迷糊独自一人,背着鲁班箱出了门,腰中别了一把手枪。 他赌惊鸟不回窝!冢中渠今晚必定在外面过夜。 他在离浪人社团较远处游荡监视。 下午五点左右,一群浪人从社团内鱼贯而出,最后走出的是冢中渠。 杨迷糊心中一哂,退到一个拐角处。不一会儿,冢中渠在众浪人的簇拥下,从他面前经过。 他正欲跟上,脑中电光一闪,又退了回来。 此人不是冢中渠,模样倒是像,但身形步态没有冢中渠那么稳健敏捷。 杨迷糊一身冷汗。若他跟上,必定遭到反跟踪,从而暴露。 他拎起鲁班箱,慢悠悠朝浪人社团附近走去。 他爬上一座三层楼顶。此楼正好在日式旅馆的斜对面。 在楼顶上,从一个豁口,可以看到浪人社团所在三层楼的全貌。 两地相距大概四百米,在他土枪的有效射程之内。 他打开鲁班箱,从箱子中快速抠出各个零部件。五分钟后,土枪组装完毕。 剩下的便是静静等待。清冷的夜晚,让杨迷糊瑟瑟发抖。 他从箱子里拽出一块厚厚的披风,罩在身上,才暖和了些。 他吃了些干粮,喝了几口水,就地解决了一下,便静静躺在楼顶上,一动不动。 即便是冷风拂面,睡意朦胧拂之不去,眼皮愈发沉重,他随时可能睡过去。 掐大腿肉不管用,咬舌尖也没用。站起来走动,又怕对方高手发觉。 就睡三分钟,杨迷糊向自己妥协了。他靠墙蹲坐,刚闭上眼睛,却突然睁开。只见一道人影站在他面前三米处。 “小子,别动!”来人淡淡低声道,说的是中文。 以他的耳聪目明,竟然不知来人是何时到的,杨迷糊敢肯定,来人一定是个高手。 “你是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杀手?”杨迷糊回过神来。 “不错,反应挺快的。我就是那个让你差点受无妄之灾的人。”来人呵呵笑。 “前辈,你真的是那个人?” “如假包换。武田叶子,武田弘都是你杀的吧?” 杨迷糊心中一紧,但随即释然。来人没必要跟他玩欲擒故纵的把戏,也不可能是情报课的人。 见他沉默不语,来人伸手说道:“这土枪有点意思,给我看看。” 杨迷糊鬼使神差的把土枪递了过去。 来人三下五除二,便将土枪拆得七零八落,又以极快的速度组装成枪,用了不到一分钟! “小子,你组装枪的速度太慢。给你提个要求,从箱子中拿出,组装,拆卸,再放回箱子中,一分钟内完成。能做到吗?” 杨迷糊先摇头后点头。这前辈能做到,自己为何做不到?他心中升起不服输的念头。 见状,来人呵呵一笑,把土枪递给他。又变戏法似的,扔过去一条七寸铁管和一个小包。 “这是消音器,小包里是朝天椒。应该可以解决困扰你的两大问题。” 闻言,杨迷糊大喜过望。这世上还有消音器这种东西存在?! “多谢!前辈一直在关注我?” “看你有趣,跟了一段时间后,觉得更有趣了。所以想帮帮你。” “我可是日本人,前辈为何要帮我?” “你是中国人,别狡辩。应该也有血海深仇,却挥之不去,对吧?”来人一笑,“你有问题就问吧。 “前辈的枪在衣服里?” 来人点点头。 “我可以学学吗?” 来人摇头,“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你的箱子就不错。” “前辈也大不了我几岁吧?” 来人有些惊讶意动,“小子,怎么看出来的?” “听声线,看动作,观手掌……”杨迷糊小声嘀咕道。 来人纵情大笑,惊的夜鸟飞起。 来人喘匀气,“别担心,惊不了你的对象。好!今晚让你看看,我是怎么打冷枪的。” 来人拿过他的土枪,匍匐在地,又扭头一笑,“小子,你不会打我冷枪吧?给两颗子弹。” 杨迷糊讪笑了笑,递过子弹。 来人接过,又道:“第一枪打不准,也不全是弱点,别老打空枪,浪费时间。别问,待会儿我演示给你看。” 此时,杨迷糊才彻底放下戒备之心。来人要杀他,如探囊取物,何必大费周章! 来人口中又念念有词,“为不多耗时间,我已探知冢中渠在哪。你好好看着!” 砰!土枪响了。一道人影从冢中渠原来房间的卧室中窜出。灯光暗淡,人影模糊。 砰!土枪又响,人影应声倒下。 “这叫打草惊蛇,棍随蛇上。你的明白?” 来人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释释然走了。 消失前,来人头也不回的说道:“杀人并不是坏事,但要保住初心。” 望着空无一人的楼顶,杨迷糊久久不语。 在浪人社团里喧嚣过后,他将土枪拆卸归位,拎起鲁班箱缓缓下楼而去。 一句''保住初心'',才没让他在特工间谍生涯中,迷失自我。 第12章 冒功邀赏? 深夜,杨迷糊回了宪岳队情报课,倒头就睡。 次日被敲门声惊醒。开门一看,却是一身戎装的麻生太郎。 “弘田君,恭喜你呀,冢中渠死了。” “麻生君,你什么意思?”杨迷糊讶然。 “土肥冢向影佐报告,冢中渠被他枪杀了。” 杨迷糊愣住了,半天没回过神来。麻生太郎却不以为意,兴奋的讲述所听到的消息。 杨迷糊仔细一想,经过大概是这样的。 土肥冢见到他一脸疲惫的回来,没去向值班军官报告,而直接钻进了房间,猜测他没有完成暗杀任务。 后来听说冢中渠死了,便先报告了影佐,说人是他杀狙杀的。 可土肥冢这么说,自己若去辩解,很容易穿包啊!但他为何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冒功领赏呢? 土肥冢肯定有一定的底气才敢这么做。 难道他听到了枪声,无意中撞见了那前辈高人?而自己并没有第一时间下楼,他以为是那前辈高人干的。 为谨慎起见,他赶回来守着,见自己不去报告,认为自己定是无功而返。所以就…… 但土肥冢深更半夜在那日式旅馆附近,在干什么呢?这也太巧了。 难道土肥冢也想暗杀冢中渠,与自己一样,在那守株待兔? …… 想不通透。杨迷糊决定装傻,若自己去抗辩,万一土肥冢迎面撞见了那前辈高人,二人一旦争来扯去,会对那高人极其不利。 “唉,我也是倒霉,昨天跟错了方向。冢中渠死了也好,我至少可免十三下鞭笞。”杨迷糊故意叹了口气。 宪兵队有私刑,凡执行任务失败,先鞭笞再谈其他。 他抬头看了看麻生太郎,“你肩膀没事了吧?” “没伤到筋骨,这次多谢弘田君了。”麻生太郎说着起身,有模有样的深躬一礼。 杨迷糊摆摆手,“麻生君,找我就为这事?” “主要是来感谢你。昨天你背我回来,没发生什么意外吧?”麻生太郎下意识扭捏了一下。 又在试探,这人肯定是女的! 杨迷糊装作想了想,“没有意外啊。为何这么问?” “我因失血过多,昏迷了一阵,就随便问问。弘田君,即便冢中渠死了,你也该去报告消任务的。” 经麻生太郎一提醒,杨迷糊赶紧向门外跑去。他也想摆脱麻生太郎,让自己独自冷静的想一想,事情的原委! 这土肥冢也太恶心阴暗了,必须尽快除之,以防他影响到那前辈高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就以他传麻生太郎是女的这件事,挑唆二人的矛盾,同时也看看麻生太郎的深浅。 等杨迷糊返回宿舍时,麻生太郎仍在他门口等着他。 “麻生君,还有事?”杨迷糊笑眯眯道。 “想请弘田君吃个饭,以示感谢。”麻生太郎边说边拉着他往外走。 二人来到路易斯西餐厅。 在麻生太郎的盛情坚持下,杨迷糊喝了一杯红酒。从未喝过酒的他,一时间满脸通红。 他借着酒劲,俯下身,神神叨叨低声道:“麻生君,我听到一些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心中有鬼的麻生太郎,明显紧张了一下,盯着他,“二郎,我们是朋友,有什么不可说的。” 杨迷糊故意迟疑再三,吊足了对方胃口,才道:“我可真说了,可不允许生气。土肥冢说,你像个女的。” 杨迷糊留了个心眼,只说''像女的'',没说''是女的''。 麻生太郎脸色变幻不定,半响才道:“我就这么像女人?土肥冢为何这么说?” “你看,生气了不是?他说……还是算了,说了你会更生气。”杨迷糊摇摇头。 “弘田君,别说半截子话,我不会生气的。”麻生太郎催促道。 “他说,你从不光着膀子,从不站着上厕所,洗澡时常一个人……” “八嘎,这个该死的家伙,如此造谣诽谤于我。”麻生太郎闻言大怒。 “麻生君,说好不生气的,都怪我多嘴。”杨迷糊趁着酒态,拍了自己一巴掌。 麻生太郎突然一笑,“还行。至少他没说我是个娘娘腔。” “话说,曾与你一组的川上小野,去了哪里?” 杨迷糊看似在岔开话题,其实是在火上浇油。 麻生太郎明显有些慌神,掩饰道:“不知道。弘田君,为何突然提起他?” “嗐,说起土肥冢,就想起了他。还记得武田弘死掉的那次对抗吗?有一件事很蹊跷,你被我俩打掉离开后,土肥冢却执意要放过川上小野。” 此时的麻生太郎已定下了神,说话也自然顺畅了些。 “原来如此。我当时很奇怪,他被你俩前后夹击,是怎么脱身的?我曾问川上小野,他却支支吾吾的不细说。” 到此,杨迷糊才真正换了另外一个话题。点到为止,种下猜疑的种子就行。 没想只过了两日,杨迷糊听闻土肥冢被关进了宪兵队的牢房,有人说冢中渠并不是土肥冢杀的,他纯属冒功邀赏。 杨迷糊一边惊叹麻生太郎惊人的来历,一边又为那前辈高人捏了一把汗。 他倒不担心土肥冢会说出杀武田弘的事,因为土肥冢不会自寻死路。 他去找麻生太郎,神神秘秘道:“麻生君,听说土肥冢出事了,知道吗?” 麻生太郎一哂,“我也听说了。土肥冢这人真让人恶心。他那日出去与一个艺伎幽会,回来凑巧听说冢中渠死了。他胆子也真够大的,竟敢冒功!” “那又是怎么露馅的呢?”杨迷糊不解道。 “简单啦。浪人社团死了社长,自然怕死屈服,主动来宪兵队交纳财物。影佐课长一细问,很多情节对不上,便成这个样子了。” “那冢中渠究竟是谁杀的?” “也算是报应不爽。这家伙作恶多端,应该是被那个传闻中的杀手干掉了。除了他,没人能做到,也是可怕。” 此事肯定是麻生太郎推动的。 此时,杨迷糊绷紧的心,也松懈下来。他佯装一叹:“唉,我那天要不是跟错了方向,而是守在浪人社团附近,这功劳应该就是我的了。” 麻生太郎呵呵一笑,又恨恨道:“哼,土肥冢,叫你造我谣,报应!活该!” 这是女子通常咒人的说话方式!杨迷糊自此确定,麻生太郎千真万确是一个女人。 冒功邀赏有风险,但也不是不可,主要看你编的严不严实。 杨迷糊又学了个乖。 第13章 打草惊蛇的好处 麻生太郎就不怕土肥冢为了自救,情急之下说出他是女人的秘密? 难道有人事先警告过土肥冢?或者说麻生太郎根本不怕?或者…… 次日,情报课长召集十一名特工训话,劈头便道:“土肥冢冒功邀赏,羞愤自杀。这是情报课的耻辱,特别是特工小分队的耻辱!” 尔后的话,杨迷糊根本没听进去,心里震惊于麻生太郎的高效手段。 看来,川上小野也凶多吉少。好在杀武田弘的事可就此烟消云散,死无对证。 若土肥冢之死,是因为说出了麻生太郎是女的,甚至武田弘的死因,才遭致杀人灭口的,又该咋办? 这可是一个极大的隐患。虽然有蒲公少将在,现在没人敢动自己。可以后呢? 知道的人愈多,愈难堵住众人的嘴。他有点后悔挑唆麻生太郎了。 不对,麻生太郎如此肆无忌惮,会不会是根本没审就杀了? 他有一点想不通。这麻生太郎即便是女的,而日军并不排斥女人,他大不了换个地方苟着,为何既在意别人说他是女人,又死赖在这里呢? 不管情形如何,得找机会探探麻生太郎的口风。 有意无意的试探几次,但麻生太郎口风很紧,一提及此事,他便左顾而言他,或者干脆当没听见。 逢山开路,遇水架桥,日后再说吧。 这个''日后'',真是''日后'',杨迷糊才知道。 几日后,二人又一起,去执行一次暗杀任务。 这次杀的是一名汉奸。汉奸名叫虞江城,据说是得罪了宪兵队副队长弘光大佐。 日本人视汉奸如牲畜,惹了主人,便该死,这很正常。 杨迷糊认为虞江城敢得罪日本人,必定极蠢,杀之很容易。 但为谨慎起见,他仍坚持先侦查。这次,麻生太郎很乖巧听话。 三日的跟踪观察,杨迷糊发现自己错了。虞江城是个左右逢源之人,机警狡诈之辈。唯一的缺点是好色,还特别喜欢大妈型的。 他得罪弘光,是无意中睡了弘光的女人。 这一次行动,杨迷糊以麻生太郎受伤为由,坚持自己出手,让麻生太郎或多或少有些惊讶。 杨迷糊没想这么多,他主要的目的,是试试那前辈高人的办法。 一枪惊蛇,一枪杀蛇。他在脑海中不断演绎杀人的场景。 但虞江城并不好杀。他从不在一个地方连过两夜,出门总是人高马大的保镖挡在四周。 他经常易容,还有一个替身。 杀他唯一的机会,就是有日本高管也出席的公开场合。此时,他不敢也不会易容,更不敢使用替身。 二人一番打探,又结合情报课的情报,查出虞江城将出席一日后,药行协会的揭牌仪式。 这次是弘光的私事,不可能近距离枪杀,得做得像军统飓风队干的。 杨迷糊说,那时地下党还很弱小,一般不参与此类事。 麻生太郎弄了一张请柬,混进了药行协会现场。 他的主要任务,一是观察现场情形,用暗语给杨迷糊传递消息;二是将一张书有''凡汉奸,杀无赦''字样的卷轴扔在杀人现场。 前面一切都很顺利。 日本一名中将亲自讲话,三个日本人,三个中国人分别站在他身后。 日本中将讲完话,虞江城上前祝贺词。 这是最好的狙杀时机。麻生太郎打了个暗语,杨迷糊举枪瞄准,正准备扣动扳机。 他突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松开了食指。 对,此人的声线偏沙哑,不是虞江城的本人。这虞江城胆子够大的啊! 揭牌完毕,只见虞江城匆匆朝后台走去,片刻后又回来了,但谨慎的混在人群之中。 此人才是虞江城!刚刚进去的是替身! 可人头攒动,虞江城又有意躲避,不好开枪。 打草惊蛇! 砰!枪响了,一人小腿中弹,众人立即躬身,惊慌四散,虞江城的身形露了出来。 砰!一个子弹穿过虞江城的太阳穴。杨迷糊拎起枪,迅速收了地上的弹壳。 楼并不算太高,他一跃而下,就地一个翻滚,从一个角落掏出一套军服,迅疾套上。 杨迷糊斜挂步枪,一步跨上街道,朝反方向跑去。 日伪军,日本兵已朝枪声的方向扑来。 杨迷糊迎面碰上了闻声赶来的几名伪警察。他对他们大喊道:“八嘎!快去堵截,我去叫人!” 他边说边朝前跑去,在拐进一条小巷后,他开始慢了下来。 半个小时后,他在路易斯西餐厅等候麻生太郎。 宪兵队特工小分队有个规矩,不准随意抛下队友,否则鞭笞十三下。 不久,麻生太郎气喘吁吁的到了。 一坐下,他气呼呼的指责杨迷糊,“弘田君,刚开始为何不开枪?害得我差点没跑出来!” “当时角度有些不好,所以我又等了一会。”杨迷糊不想告诉他实情。 因为他表现的能力愈强,麻生太郎今后对他更加戒备,并不是好事。 麻生太郎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杨迷糊连忙笑道:“今天我请客,为你压压惊。” 麻生太郎顿时眉开眼笑,还挺好看的。 上次因麻生太郎刚受伤,没喝酒。这次他喝了不少,脸色酡红,女人才有的那种殷红。 杨迷糊突然起了恶趣味,“麻生君,听说对面的艺伎轩,很好玩,你带我去开开荤?” 麻生太郎下意识的''切''了一声,翻了一个好看的白眼。似乎察觉到不对,他立马正色道:“军人岂能为淫欲所困!二郎,你思想不纯洁啊!” “你纯洁不去,我去!”杨迷糊踉踉跄跄朝门外走去。 出乎他意料之外,麻生太郎没有拦住他,直到他走到艺伎轩门口,麻生太郎仍站西餐厅门口没动。 杨迷糊尴尬的挠挠头,欲转身往回走时,却被一群浓妆艳抹的女人给围住。 几乎被扯进艺伎轩时,一声枪响,众女人四散。杨迷糊见一只手枪举在空中,正冒着青烟。 麻生太郎! “竟敢腐蚀帝国军人的意志,你们想上军事法庭吗?” 麻生太郎的义正言辞,让杨迷糊心中直乐。 麻生太郎一把扯过他,“没见过女人吧?找女人,也要找干净点的。” 杨迷糊眼睛一亮,“哪里有?带我去!” 麻生太郎突然一把推了他一个趔趄,“滚!回去消任务。” 此次成功打掉虞江城,弘光大佐很满意。不久,杨迷糊正式成为一名少尉军官。 打草惊蛇,棍随蛇上,从此成为杨迷糊打冷枪的又一手法。 第14章 蹊跷的埋伏点 自从杨迷糊想去艺伎轩之后,麻生太郎对他看得很紧,这让杨迷糊又好笑又无奈。 麻生太郎不会看上自己了吧?这让杨迷糊不禁想起武田叶子,提醒自己,女人都不可信。 他心中的阴霾可不是那么容易驱散的。杨迷糊决定先虚迎其意,看看对方究竟要干什么。 两人的交往愈来愈多,执行任务也经常两人一起。渐渐的,配合自然也默契了不少。 民国二十八年二月十一,日本皇室外戚竹下村,以私人身份秘密到沪视察。杨迷糊事后才知道来人身份。 安全保卫工作由驻沪宪兵队负责。外围保卫便落到了情报课特工小分队的身上。 为了保密,小分队的人并不知道保卫谁,只知道时间与地点,而且只提前了三天才告知他们。 情报人员介绍完任务,影佐只说了一句话,若保卫任务有失,小分队全体剖腹自杀。 杨迷糊不是很理解,任务刚开始,就先言失败。这种恐吓有些诡异,不符合日本人的思维习惯。 “麻生君,课长今天的训令,有什么言外之意没有?”杨迷糊直截了当的问道。 麻生太郎明显装聋作哑,“没听出来。二郎,你听出什么了?” “麻生君聪明,都没发现,看来是我多虑了。” 杨迷糊沉下脸,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而麻生太郎并未拦着。 当日深夜,杨迷糊的宿舍被轻轻敲响。他以为是麻生太郎耐不住,来找自己。 可开了门,不见人影。他环顾四周,发现地上有一颗小小的朝天椒。 若不是他视力极好,观察仔细,在昏暗的灯光下,根本发现不了。 “是那前辈高人找我?”杨迷糊心中一凛。 他的第一反应,不能直接从大门口出去。但宪兵队岗哨林立,围墙上铁丝网密布,溜出去极不容易。 可前辈高人是怎么进来的呢?化装成别人?这样做风险极大,不值当。 前辈高人此举,似乎又激起了杨迷糊不服输的潜质。他可是个能苟着,就绝不出头的人。 他穿好便服,走出了房间。 他避开一个又一个岗哨,终于发现围墙上的一处铁丝网,断开了一角。 他手脚并用,悄无声息的爬上围墙。 杨迷糊笑了,墙头上放着一颗更小的朝天椒,椒尖指向其中一个方向。 他一跃而下,就地一滚,落地无声。 他朝不远处一棵大树走去。到了树下,他抬头朝树梢望去,只见月光透过的暗淡光亮,不见人影。 不在这里?杨迷糊有些迷糊了,自己的判断不对? “弘田君,世事无常,变幻万千,不可拘泥定式。” 是那前辈高人的声音。杨迷糊一扭头,那人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 “前辈,能问问你的名讳吗?”杨迷糊行了一个日本式的鞠躬礼。 “猜中我的来意,我便告诉你。” 杨迷糊微一沉吟,“前辈,不会是十一日的保卫之事吧?” “弘田君能顶住压力直言,属实不易。以心换心,我叫阳七。虚长你几岁,叫我声七哥,你不算亏。” “你姓杨?”杨迷糊脱口而出。 杨七好似没听出异样,笑道:“我姓太阳的阳,不是木易杨。我想知道来人公开露面的地点。” “七哥,若帮你,我得死。若七哥答应事后带我走,我可以说。“杨迷糊也不拐弯抹角。 “你死不了,信我。”阳七淡淡道。 杨迷糊似乎对阳七有天然的信任,迟疑片刻,低声道:“日本陆军俱乐部,下午三点。七哥,你也不问问来人是谁呢?” 阳七嘿嘿一笑,突然用熟练的日语说道: “问了也白问,因为你也不知道。此次多谢小兄弟!日后若有事,可在路易斯西餐厅的墙角处,画一个小太阳。走了。” 阳七几步跨出,瞬间不见踪影。此人会轻功?怪不得神出鬼没的。 杨迷糊悄悄翻过围墙,踅摸回了宿舍。 少年崇拜英雄的天性,糊住了他的心智。他倒头就睡,一点也不担忧。 次日大清早,麻生太郎就来了。 “弘田君,还在生气?生气易出错的。” “我哪敢生气!走吧,集合时间到了。”杨迷糊率先出门。 十一名队员在影佐的亲自带领下,来到了陆军俱乐部。 因为太早,俱乐部里几乎没人。 一楼是餐厅,有许多娱乐室。二楼是普通办公区,闲人免进。三楼更神秘,不让上去。 影佐拿出一个草图,“你们的主要任务,是在陆军俱乐部外面隐蔽。这是十一个埋伏点……” 分配好地点,又强调一遍注意事项,影佐便走了。 走出俱乐部,杨迷糊问道:“麻生君,我们穿着军服,课长就不怕我们暴露?” “谁知道!应该是震慑来敌吧。”麻生太郎不以为意道。 杨迷糊觉得事情愈发蹊跷,这不是明着告诉杀手,来人露面的地点吗? 震慑?示威?还是另有玄机? 杨迷糊埋伏的地点是一间寓所。他用钥匙打开门,里面居然有人,而且是一个十分妖冶的女人,胸大臀圆,呼之欲出。 女人媚笑着打招呼,“弘田太君,我叫枝子。影佐中佐让我照料好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哟。” 这话让你想入非非。杨迷糊直接问道:“一起睡觉也可以?” “当然。看弘田太君的年纪,应该还没有睡过女人吧?” “这个也能看出来?枝子小姐必定见多识广,经验丰富。要不教教我这个雏?” 杨迷糊愈发觉得不对劲,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是为考验自己的定力?影佐好像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枝子扭着蛮腰,一下坐在他的腿上,捏住他的下巴,嗲声嗲气道:“只要弘田太君愿意哟。” 杨迷糊突然冷下脸,“可我只喜欢处女。” 闻言见状,枝子哼了一声,站起身,“可惜我不是……” 杨迷糊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此地离陆军俱乐部三百五十米开外,他手中步枪的有效射程才四百米。 一个念头闪过,这是个陷阱!影佐并不想保护来人! 可影佐安排一个女人在此,又是何意?仅仅是监视自己? 杨迷糊起身出门,去找麻生太郎。他的可信度稍微高一点。 麻生太郎所在的埋伏点,也是一个房间,但里面只有他一个人。 杨迷糊直接来到窗前。此地离陆军俱乐部只有三百米。 “弘田君,你来找我,又一声不吭,什么个意思?”麻生太郎有些奇怪。 “没有什么事。只是想看看,你和我的火力交叉点在哪里。” “不对,弘田君,你身上有女人的香水味。你那里有女人?长得漂不漂亮?” 杨迷糊老老实实道:“是有一个风骚的女人。按你的话说,可能不干净。要不我俩换一下埋伏位置?” 麻生太郎戏谑的看着他,“俗话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你居然没上钩?” “我还准备留着精力,为帝国服务呢!走了。”杨迷糊说完,掉头就走。 出了门,下了楼,他低头走在冷冷寒风中,心念翻转。 此时联络阳七,时间仓促,极容易暴露彼此。 见机行事!实在不行,就开溜,去他娘的为帝国服务。 信息不对称,任凭人拿捏。杨迷糊事后一直耿耿于怀。 第15章 杀人于无形 影佐究竟要干什么?原以为影佐不是为了保护来人,现在看来也不像。 来人究竟是谁?不告诉他们怎么保卫?瞎扯淡嘛! 这是来人假的露面地点,以混淆视听?可也不需要将十一名特工全部安排在一处啊。 麻生太郎肯定知道些什么! 七哥为何说自己死不了?七哥应该知道来人是谁,自信即便来人死了,也牵涉不到自己。 杨迷糊脑子里一团浆糊,乱糟糟的,黏糊糊的。 什么都不知道,却盲目执行任务的这种感觉,让他心中极其不安。 他决定先做两件事,其实也是一件事。控制那个叫枝子的女人,计划好逃生的路线。 他在陆军俱乐部和寓所的前前后后转了好几圈,观察地形,确定了逃生路线。 回到寓所,他抱着步枪,倒在沙发上就睡了。枝子倒是自觉的回了卧室。 其实,杨迷糊也是半梦半醒,听着枝子的动静。这女人不简单,不能掉以轻心。 次日清晨,杨迷糊被一股饭香叫醒。枝子已做好了早餐,有日式糕点,煎蛋和牛奶。 杨迷糊也不客气,胡吃海塞,又上厕所解决了一下。 直到下午五点,他准备水米不进。他爹曾说过,鸟腹空好飞,人无食不困。 他搬了椅子,坐在了窗前。将步枪折卸,擦了擦,又装了回去,压上五发子弹。 他每隔半个小时,便挪动一下椅子,改变一下坐姿。 除此之外,他静静看向陆军俱乐部,脸上呈迷糊茫然状。 枝子时不时走进走去,但也不再骚扰杨迷糊。 时间临近两点,杨迷糊叫来枝子,盯着她,直截了当说道:“我不信你。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你自行离开,五点前不要回来;二是我绑了你,将你锁在房间。” 枝子一阵惊慌,脸色煞白,但沉默不语。 “那就第三种选择,我杀了你。”杨迷糊猛地起身,一把扣住枝子的喉咙。 不一会儿,枝子脸上青筋暴起,眼珠子微凸,晕了过去。 杨迷糊将桌子上的凉水泼在她脸上,枝子悠悠醒来。 杨迷糊冷冷道:“中国有句谚语,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进来。说吧,为什么在此?” “弘田太君,影佐让我监视你,以防你放走敌人。他为何怀疑你,我并不知情。” “你是什么身份?也是情报课的人吗?” “太君,不是,我是他的姘头。” “那你刚开始勾引我,又放弃的很快,为什么?”杨迷糊又将手伸向枝子的喉咙。 枝子畏缩后退,连忙道:“勾引你,是我自作主张。至于放弃,因为你太冷静,当时你下面没有一丁点动静。我,我曾是一名艺伎,没见过太君这号的……” 杨迷糊心中一紧,连这方面不谨慎也会招来风险,以后得注意。 他突然展颜一笑,正欲说话,却见枝子惊的立马匍匐在地,连声求饶。 这倒让杨迷糊一愣,自己的笑容有这么可怕吗?! 这女人说的,是真是假,他没时间也没心思验证。但影佐让她监视自己,不会有假。 他唯一担心的是,自己与七哥的见面,是不是被人无意中看见了? 可安排一个风尘女子,来监视自己,影佐有这么蠢吗? 见杨迷糊一直不说话,枝子似乎下定了决心,抬头道:“太君,我曾听影佐说,你杀了武田什么的。其他的我真不知道了。” 杨迷糊心中又一紧,脸上却毫不带出,“什么时候说的?” “大约半个月前。” 半个月前,那就是土肥冢死了之后。看来土肥冢为了活命,什么都说了,包括麻生太郎是女的这件事。 没想到却成了土肥冢的催命符,这个该死而愚蠢的私生子! 这就有点说得通了。 影佐认为,他敢杀武田弘,也敢杀其他日本人。为以防万一,便把自己安排的距俱乐部较远,又让这女人来看着自己。 唯一解释不通的是,影佐完全有办法支开自己呀!除非是麻生太郎干预了,他不得不让自己参与行动! 若果真如此,这麻生也太有趣了。 “枝子,你回卧室呆着,听见任何动静也不准出来,也别起歪心思,否则你会死!去吧。” 枝子战战兢兢爬起来,怯生生的退回了房间。 三点钟差一刻,一辆汽车开始抵达陆军俱乐部。 都是一些达官贵人,全是日本人,中将少将军官就有七八个。 七哥要杀人,会选在哪个位置,什么时间动手?自己要不要配合? 算了,以七哥的身手,自己就别掺和了,弄不好会帮倒忙。 先自保吧!现在被影佐盯上,可不是那么容易脱身的。 三点钟到了,俱乐部门前再没人光临,日本人倒挺守时的。 此时的杨迷糊,突然有些兴奋,他要好好看看,七哥是怎么杀人的。 可杨迷糊失望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到了五点钟,一大群日本人有说有笑的走出来,坐上汽车离去。 荷枪实弹的宪兵也陆陆续续撤走,俱乐部一下子冷清起来。 不一会儿,门外响起敲门声,杨迷糊示意枝子去开门。门外站着的竟是麻生太郎。 “枝子,怎么是你?影佐课长怎么舍得让你出来做事?” “是麻生君啦,我就住在这里。快请进!” 枝子一愣又一喜,热情的邀请麻生太郎进屋。 “我就不进去了。弘田君,再不走,小心课长打断你的腿!” 这枝子说的话,还是可信的。杨迷糊客气的朝枝子鞠了一躬,跟麻生太郎一起走了。 二人刚走到街上。影佐突然从俱乐部里冲了出来,口中大叫道:“快,所有人跟我走!” 十一名特工跟着他上了一辆大卡车。大卡车急速向前。 影佐神色有丝慌乱,“我们的目的地是陆军仁和医院。到了那,麻生太郎跟着我,其他人两人一组,守住所有出入口,严禁所有人进出。你的明白?” 众人齐声''嗨''了一声。 不一会儿,卡车到了医院。众人下车迅速接管医院的所有出入口。 杨迷糊已猜到,他们保卫的人应该凶多吉少了。不然,影佐不会那么慌乱。 七哥是什么时候动的手?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是在来人离开的路上? 后来,杨迷糊得知,竹下村中毒死了。 至于怎么中的毒,何时中的毒,中的什么毒,无人知晓,成了一个永久的谜。 影佐被撤职查办,后被处死,枝子回去干起了老本行。蒲公太郎被调到东北,任了一个闲职。 杀人于无形,杨迷糊说,他一辈子也没做到。 第16章 吮吸手指 宿舍里。 杨迷糊独自一人,一脸迷糊状。他正在思己之过。 自己高估了影佐的狡诈,低估了土肥的无耻;又过于害怕影佐的恐吓,还极大低估了七哥的手段。 七哥杀人于无形,事后与他们这些特工扯不上关系,承担责任,当替死鬼的自然就落在影佐头上。怪不得七哥才自信的说,自己死不了。 在陆军仁和医院,影佐让麻生太郎待在他身边,应该是想依仗麻生太郎之势,妄想避其祸。 现在的自己还是太稚嫩了,行动中完全是孤军奋战,靠运气过关。 这个样子可不行,得笼络一帮人为己所用。以后凡事要做到谋划周密、进退有序,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杨迷糊倏地起身,出门径直来到了麻生太郎的宿舍。他准备搞定这女人,为他所用。 “麻生君,你有没有听说,是谁来当我们的课长?”他边说边朝麻生太郎身边靠了靠。 麻生太郎下意识的往一旁挪了一小步,“倒有个小道消息,对弘田君应该是好事。你舅舅,小川野少佐可能会升中佐、任课长。” “真的?”杨迷糊心中一喜,顺势抓住对方的手,惊讶道。 麻生太郎一把甩开他的手,脸上有些泛红,面带愠色。 杨迷糊看的真切,害羞就表明有戏。他故作尴尬的搓搓手,低下头不敢看对方。 麻生太郎突然一笑,“是真的。日后弘田君可要多照拂我一二。” “麻生君说笑了,八字还没一撇呢!再说,麻生君天生自带傲气,岂是为五斗米折腰之人?” 杨迷糊一番奉承献上,听得麻生太郎眉开眼笑。 笑得挺好看的,上了她,自己也不亏。 正胡思乱想间,麻生太郎低声说道:“趁无人管我们,要不我们出去打猎?” 杨迷糊有些迟疑不决,“当此群龙无首的关头,会不会有人找我们的麻烦?” “哎呀,当官的现在都盯着课长的位置,自顾不暇。再说,他们拉拢我们还怕来及,怎会找我们的麻烦?”麻生太郎情不自禁翻了个好看的白眼。 “你说的对。走!”杨迷糊似乎下定了决心,一把搂住对方的肩膀,就往外走。 麻生太郎微微挣扎了一下,却没挣脱。直到出了门,麻生太郎装作无意,往左挪了一步,挣开杨迷糊的手臂。 “弘田君,枪,没带枪!”麻生太郎连声道,以掩饰其尴尬。 杨迷糊心中暗笑,一拍额头,跑进自己的宿舍,拿起步枪,又背上鲁班箱。 “弘田君,带箱子干什么?”麻生太郎讶然。 “猎获不食,如锦衣夜行,纯属浪费。我们去烧烤,得带上佐料用具不是?” 麻生太郎大笑,向他伸出大拇指。 他俩是特工,经常执行秘密任务,有带枪自由进出的权力。因此门口岗哨没有盘查,便放二人出门。 麻生太郎带杨迷糊来到一片山野。这里就是特工训练班开展对抗训练,武田弘死于此的那片山野。 杨迷糊心中顿生警惕之心,这麻生太郎是何意?有意还是无意?既来之,则安之,见机行事吧! 山野里野兔山鸡居多,也有土獾野猪。青花蛇,毒蜈蚣也不少。 二人钻进山野荒岭,如鱼得水,加上二人枪法奇准,不一会儿便打了不少野兔山鸡。 杨迷糊一时兴起,也为讨麻生太郎欢心,他用匕首砍下两根树枝,去叶削枝,用火烤烧慢慢弯成弓身,又以藤条做为弓弦,造出两把土制弓箭。 他又砍下许多较直的小树枝,去皮削尖,做成箭矢。 麻生太郎对此十分惊讶,一时小女人模样顿显。 杨迷糊趁机手把手教她拉弓射箭,期间自然免不了搂腰贴胯的。 刚开始,麻生太郎惊喜之下,没有注意到二人尴尬的身体姿态。 射过几箭后,麻生太郎突然醒过神来,一下子挣脱开来。 “我会了,不用你教了……”麻生太郎边说,边拿着弓箭跑开。 这麻生太郎的臀部好宽厚,贴着挺舒服的。她千万别不是女人,不然就糗大了,也恶心极了。 杨迷糊看着远处的麻生太郎,心中感慨。 弓箭和箭矢毕竟是土制的,射中猎物极其不易。 麻生太郎好像有天赋,几十箭后,竟射中一只小野猪。而杨迷糊却一无所得。 杨迷糊一脸沮丧,而麻生太郎一脸兴奋,激动的脸色樱红,小女人情态尽显。 对此,杨迷糊装聋作哑,不敢多看,只是恭维赞叹一块奉上,让麻生太郎高兴的无可无不可。 三个小时后,已是日头偏西,二人也饥肠辘辘,汗流浃背。 寻到一片水溪,杨迷糊开始挖坑造灶,架柴生火。 麻生太郎打开他的鲁班箱,只见里面是小巧的烧烤用具,铁架子,铁钎子,还有小锅小碗小盆与一众调料,里面居然还有一小壶酒。 “二郎,这可是烧烤百宝箱,你什么时候弄的?”麻生太郎愈发惊讶欣喜。 “小时候常随父亲打猎,习惯了野外求生。所以一直随身带着这些。”杨迷糊边忙活边解说道。 他说的是实话,但说的不是他的日本养父,而是亲爹。 不一会,烤肉金黄飘香,锅中炖肉冒汽。二人就着肉就着酒,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好不畅快。 “二郎,平时见你很少喝酒,今日为何畅饮?” “今天高兴。我平时不喝酒,是因为酒态不好。我一喝酒就满脸通红,东倒西歪,很是不雅,所以平时戒酒。” 看着对面满脸通红,摇摇晃晃的杨迷糊,麻生太郎开心极了。 “二郎,你这样子是醉了吗?” “也没醉,再喝也是这个样子。若脸色变白,就不能再喝了。” 此时杨迷糊憨厚老实的模样,似乎让麻生太郎更加欣喜。 二人酒足饭饱,收拾妥当,便往回走。 麻生太郎彻底放开平时的拘谨,一路上东窜西突,没个消停。 后面的杨迷糊心中一叹,这是个野性脱了缰绳的女人。 可惜乐极生悲,麻生太郎上树掏鸟窝时,被盘在树上的青花蛇咬中了食指尖。 她尖叫着跌落在地,“蛇,二郎,我被蛇咬了。” 杨迷糊飞身上前,只见她的食指快速肿起,泛青泛紫。 他一把拽紧她的食指,从箱子中掏出细绳紧紧捆住食指根部。 他用力挤出几滴污血,又张口含住食指,使劲吮吸。偏头吐出血沫后,又用壶中酒漱口,再次含住吮吸,漱口再吸。 十几次后,他用酒水冲洗完她的食指,长吁了一口气,“问题不大了,别担心。有种半边莲,可治蛇毒,你在这等着。” 杨迷糊急速窜了出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麻生太郎眼睛中噙满了泪水。 杨迷糊对外,唯一一次说出''流弹射程'',就是对这个女人说的。 可惜,她后来被他克死了。 第17章 有备无患 不一会儿,杨迷糊又窜了回来,手里捏着一把带小花的草根。 他抽出几根,揉搓了几下,塞进麻生太郎的嘴里。 “这叫半边莲。使劲嚼,吞下汁液,渣子别吞,吐到我手里。嚼啊,愣着干什么?”杨迷糊催促道。 麻生太郎低头,不停咀嚼,将残渣吐在杨迷糊手中。 杨迷糊将残渣敷在她手指尖上,又用纱布包上,贴上胶布。 他一边解开她食指根部的细绳,一边低头解说:“刚才捆紧,是防止蛇毒向上蔓延;现在松开,是防止手指缺血坏死。你的明白?” 见麻生太郎不答话,他诧异的抬起头,见麻生太郎眼睛红红的,“怎么了?像个女人似的!” 麻生太郎抹了抹眼睛,“多谢弘田君。你怎么知道这个救治之法的?” 杨迷糊一笑,“我从小在中国东北那旮旯长大,与乡下人处久了,耳濡目染,自然而然就会了。” 他将剩余的半边莲塞进鲁班箱,收拾停当,将两把步枪串上箱子,斜挂在胸前,背对麻生太郎,屁股一撅。 “上来,我背着你。你现在不适宜剧烈运动,否则毒液会随血液加速流入心脏。到时,你就完蛋了。” 麻生太郎在他身后明显扭捏了一下,杨迷糊不耐烦的两手朝后一揽,抓住她的小腿,朝上一耸,又掂她上背。 麻生太郎不自然的抱住他的脖子。 杨迷糊不紧不慢的向山外走去。当麻生太郎往下垮溜时,他就将她再往上耸掂一下。 麻生太郎的屁股肥圆,手感极好。在耸掂过程中,背与胸的摩擦中,他明显感到一阵软柔。 这再一次证明,麻生太郎是个女的,没错。 二人出了山,叫上一辆人力车,直接去了陆军仁和医院。 医院有一种治毒的血清,极其珍贵。但医院见人下米,见二人才少尉军衔,就推托说没有库存。 麻生太郎气急,大骂军医狗眼看人低,抄起电话,让接线员转一个号码。接通后,她大声吼了一句:“我在陆军仁和医院,快死了,你看着办!” 说完,一把扣掉电话,气呼呼的坐在椅子上,生起闷气。 不一会儿,陆军仁和医院楼下,军车轰隆声响起,大队荷枪实弹的士兵,将医院填塞的满满的。 一个少将从车上跳了下来,冲着正迎面而来的院长,就是狠狠一巴掌,又吼了几声,便扬长而去。 这让站在窗户前的杨迷糊,看得目瞪口呆。 不一会儿,一名军医,身穿大白褂,急匆匆推开了杨迷糊他们所在的房间,手里拿着一盒针剂。 军医正欲开口,麻生太郎拦住了他,转头对杨迷糊不容置疑道:“这里没你事了,你回去吧。” “可你……”杨迷糊迟疑一下。 那军医点头哈腰谄媚道:“这里有我们呢。放心,这是治蛇毒的血清,打几针就好。” 杨迷糊一想就明白了。他从箱子里掏出半边莲,“麻生君,用我的法子继续敷几次。我明天来看你。” 他把半边莲放在桌子上,推开门,大步离开。 这女人来头比自己想象的还恐怖,还是不要轻易沾惹的好。不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刚回到宿舍,小川野就来了。 “二郎,你跑哪里去了?擅自出门,不怕军法从事?”小川野喝斥道,但脸上明显带着欢喜色。 “舅舅,要当课长了,脾气也大了。”杨迷糊嬉皮笑脸道。 小川野一惊一乍,“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然知道啦。舅舅,是不是觉得天上掉馅饼,恰好砸中了你?” 杨迷糊张口瞎编,他想验证他的猜测。 小川野又是一愣,“是啊,是谁帮我说话了?” 见小川野一脸茫然的神色,杨迷糊故作神秘低声道:“不可说。舅舅,不是不说,而是对方不让说。” 即便他猜错了,也可唬住小川野,以后能为自己所用。反正小川野也不知道是谁帮的他,能用一时是一时。 小川野瞪了杨迷糊一眼,“不说算了。你小子究竟跑哪里去了?” “我和麻生太郎去山里打猎,他被蛇咬了。我刚从医院回来。”杨迷糊老老实实的回道。 “你俩胆子不小,关禁闭十天。” “禁闭?还十天?舅舅,我倒劝你去医院看看他。体恤下情,是做长官的必备素养。”杨迷糊阴阳怪气的说道。 他拍拍屁股,拎起毛巾,拖着长音,“洗澡去啰……” 话罢,杨迷糊竟扬长而去。 小川野惊愣在原地,这小子认识了什么重要人物?敢如此嚣张? 对,麻生太郎!听这小子口气,此次升官可能与此人有莫大的关系。 明早一定去医院看望一下,即便从上级关心下级,收拢人心的角度,也该去。 不对,马上就去。万一明天一早,麻生太郎就出院了呢!小川野急匆匆的去了。 次日中午,麻生太郎回来,直接找到杨迷糊,气冲冲道: “弘田君,小川少佐昨日去医院看我了,你是怎么说的?” 这麻生太郎明显在他面前耍女人的小性子。 “我说你被蛇咬了。他还说等你回来,我俩一块关禁闭呢!” 杨迷糊说的大都是实话,但麻生太郎不信,“那他为何又去看我?” “可能要当课长了,体恤下情,关心下属吧。”杨迷糊一哂。 “看在你救我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了。你昨天所见到的,请弘田君缄口不言。” “我昨天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就当,就当做梦见了鬼!”杨迷糊又嬉皮笑脸道。 “你……”麻生太郎气急,一跺脚扭着大屁股,气呼呼的走了。 这女人一生气,连男人都不装了?杨迷糊心中暗笑。 不能气她,一旦真生了气,自己可能祸不旋踵,死得可能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他连忙追了上去,笑眯眯道:“我什么也没对小川少佐说,我保证。他确实说过要关我们十天禁闭。他是怎么对你说的?” “也没说什么。就是说来看看我,让我好好休养云云。” “看来我舅舅是吓唬我的,害得我一晚上没睡好觉。麻生君,你看我这黑眼圈,像中国的大熊猫似的。” 麻生太郎看了一眼杨迷糊,噗嗤一笑,又连忙正色道:“我觉得那半边莲挺好用的,你要不再去采摘一些?” “你都好了,要那半边莲何用?” 麻生太郎有些扭捏,“中国人有句俗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备无患嘛。” 杨迷糊忍住笑,“行!我吃完饭就去。” 自此,麻生太郎身上,总带着那瓶半边莲的药汁。凡进入山林潜伏作战,她必定先喝上几口,意思是有备无患,预防在先。 但杨迷糊牢牢记住了那个电话号码:4238!也算是有备无患,没想到真救了他一命。 第18章 闻香识女人 五日后,小川野正式任情报课课长。十一人的特工小分队仍直属小川野指挥。 杨迷糊的地位也水涨船高,没有人敢招惹他。只有麻生太郎却依然故我,待他如往常一样。 但也有些区别。二人独处时,她有意无意与杨迷糊拉开适当的距离,好像生怕杨迷糊非礼她似的。 较为危险的任务,一般派不到杨迷糊头上,他也乐得清闲。 他专心致志在宿舍习练土枪的组装拆卸。七哥说,从箱中拿出,组装,拆卸,再归入箱中,要一分钟完成。 无论他如何练习,即便做到不看箱,不看枪,完全靠手感,最快也要二分钟,搞得他很沮丧。 他又开始琢磨七哥给的消音器。但因麻生太郎的如影随形,他根本没有独自出去的机会,去试试消音器的效果。 杨迷糊悠闲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麻生太郎不愿意清闲无事。 因为他俩一组,即便出任务,也是象征性的保卫工作。说的不好听点,就是当摆设,当花瓶,与普通宪兵差不多。 麻生太郎主动去找小川野请缨,要求出大任务,风险愈大愈好。 小川野无奈,也为堵住众人的闲言碎语,便给了她一个任务:击毙军统飓风队的副队长沈从武,期限两个月。 沈从武是一名狙击手,打冷枪很出名,很多日本高管都死在他的枪下。 此人善于化妆,多以女人的容貌出现。情报课曾以为他是个女人。 但据线人传来的可靠消息,沈从武肯定是男的。他长得清秀,平时喜欢戴金丝眼镜。 身长一米六五左右,身材瘦小,皮肤极白,胡子极淡,装扮成女人,惟妙惟肖。 此人侦查与反侦查能力极强,且武功高强,几个人也近不了身。 看着麻生太郎拿来的资料,杨迷糊哭笑不得。 好好苟着,愉快的活着,不好吗?这女人真是皮痒,自找不痛快干啥? 杨迷糊决定虚以委蛇,随便糊弄应付一下麻生太郎。 可麻生太郎却着了迷,居然发现了沈从武的行踪。 杨迷糊无奈之下,有意打草惊蛇,让沈从武受惊,从容逃遁。可沈从武心高气傲,事后居然针锋相对,下了战书。 一日深夜,杨迷糊所在的宿舍上空传来一声哨鸣。好巧不巧,一把袖箭恰好钉在他宿舍的门上。 袖箭上卷着一张纸条,上面三个血红的字:二郎死。 落款人:沈从武。 杨迷糊有些气恼,又不是老子想杀你,为何针对老子!你有种去找麻生太郎!这欺软怕硬的沈从武! 麻生太郎见到纸条,乐得前仰后合,胸都快凸出来了。 杨迷糊猥琐的想,她那儿究竟有多大?应该比小孩拳头大不了多少吧?不然勒紧后,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 杀人诛心!杨迷糊突然道:“麻生君,你说沈从武装扮成女人,他是用气球来填的?他就不怕一压一挤就漏气?” 麻生太郎正乐,根本没听出杨迷糊的言外之意。 “弘田君,可以用乳胶的,乳胶弹性极好,像真的一样。用海绵也行。”麻生太郎一本正经的解说。 “那真的是什么感觉?麻生君,你能描述一下吗?”杨迷糊阴阳怪气道。 麻生太郎一愣,似乎咂摸出点味道,眼睛一瞪,“你要不今晚去艺伎轩体会一下手感?” 杨迷糊不屑一哂,“那里的女人不干净,我才不去呢!我是说,麻生君见多识广,一定见识过,帮我描述一番就行。” 麻生太郎盯着他看了半晌,看得他直发毛,话说的过于明显了? 杨迷糊讪笑了笑,“麻生君,不说就算了,你盯着我干什么?” “弘田君,你思想不纯洁,一天尽想女人的事。我们杀沈从武,与这个有何关联?”麻生太郎愠怒道。 杨迷糊强行狡辩,“我只是好奇而已。做为一名特工,多方面收集信息,掌握更多知识,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好笑的是,他俩最终能打掉沈从武,正是胸的特性起了关键的作用。 沈从武对他的挑衅,杨迷糊气归气,但从此上了心。沈从武与日本人作对,他不管,想杀自己可不行。 他可不想总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被人盯着,真是如芒在背,如刺在喉,不拔出不痛快! 杨迷糊下定决心,除掉他。 一个月快过去,沈从武好像从世间消失了。连情报课也查不出他的任何蛛丝马迹。 一日,杨迷糊主动找来麻生太郎,说出了自己的主意,听得麻生太郎笑不可遏。 “你装扮成女人?出入百乐门,歌舞厅?你模仿女人走一个给我看看?” 此事杨迷糊是认真的。 他的本意是,尽量从一个女人的角度,来体察一下,沈从武扮成女人时,可能出现的破绽。 麻生太郎笑归笑,但还是很认真配合他的计划。 次日,二人前去拜访枝子。 枝子仍住在陆军俱乐部对面的寓所,这是影佐死前留给她的唯一财产。 听了麻生太郎的话,枝子想笑又不敢笑,她非常怕杨迷糊。 杨迷糊不到十七岁,面型比较稚嫩,身材也不高,与麻生太郎差不多。 可他的肌肉已比较发达,不易外露。枝子建议穿相对保守的长裙或日本女子和服。 经过几天的捯饬和训练,戴上假发,穿上高跟鞋、长裙的杨迷糊,学着女人说话,倒有了几分女人的味道。 至于前面,他用了海绵填塞而成,因为乳胶极其难找。 之后,枝子带他出入百乐门,歌舞厅,内衣店,甚至艺伎轩。而麻生太郎扮成他男友,陪伴在左右。 几日后,杨迷糊扮成女人独自出门,也能从容应付。 当女人挺好的呀,这麻生太郎为何情愿以男人身示人?杨迷糊有点想不明白。 经常混在女人堆里,他可以近距离观察女人的身形、大小、气味、情趣等等。 他发现,女人前面那两坨坨,走路、发笑时,上下颤动的比较自然,而自己的却不行,不仅僵硬,受压变形后恢复的慢。 后来找来乳胶填充,也是如此。 还有一点,就是气味。女人身上散发气味淡雅平和,不似男人的气味那么躁性熏人。当然,除了有狐臭的女人。 事情的转机,来自于情报课的一个情报。军统飓风队要击杀一名日本高官,出手之人极有可能是沈从武。 杨迷糊决定跟踪这名日本高官,再设法追踪到沈从武。 至此,杨迷糊又学会了一个技能:闻香识女人。 第19章 猫戏老鼠?! 杨迷糊学会闻香,麻生太郎当然跑不掉。这女人的体味,没有刺鼻香水的熏染,好闻极了。 他时不时吸嗦鼻子,一副享受的模样,搞得麻生太郎莫名其妙。她问他搞什么幺蛾子,他笑说他鼻子有点痒。 “别吸了,中村又出门了。” 麻生太郎拍了拍杨迷糊的肩膀,望着中竹所坐的汽车缓缓消失在视线里。 杨迷糊浑浊的双眼,扫视街上人群,没有什么异常。他有些丧气,在此守株待兔,已经是第三天了。 他从茶摊上缓缓起身,戴上礼帽,示意麻生太郎准备离开。 一个衣衫褴褛,乞丐模样的半大小子,从一边窜出,抓起他桌上的残余点心就跑。 跑了不远,那乞丐回头又伸出舌头,朝他扮了个鬼脸。 杨迷糊见状一笑,没有介怀,与麻生太郎一起,迈步朝一条巷子中走去。 忽地,他那野兽般的感知顿生,他一把推开麻生太郎,自己却急骤后退一步。 砰!一声枪响。 二人迅疾匍匐在地,掏出手枪。可街上人群皆四散奔跑,看不出谁是枪手。 不一会儿,除了茶摊老板瑟瑟发抖蹲在地上,街上已空无一人。 杨迷糊朝麻生太郎打了个手势。他躬起身,朝茶摊跑去。 “那抢点心的乞丐,以前你见过吗?”他尽量用温和的语气问道。 “先生,第一次见。此地的乞丐我都认识的。”茶摊老板见他手中握着手枪,连忙答道。 “刚才开枪的人朝哪个方向跑了?” 茶摊老板眼色闪烁,直摇头。 杨迷糊故意没有问,看没看见是谁开的枪,就是想看茶摊老板的反应。 他突然将手枪顶在茶摊老板的脑门上,“你只有一次说话的机会!” 茶摊老板脸色煞白,在清冷的天气中,也冷汗直冒。 “先生,应该是那乞丐。因为我,我从未见过他,有些好奇,就多,多瞅了几眼。枪声响起的地方,就是那乞丐消,消失的地方。” 杨迷糊收起枪,扔给老板一张十元日币,转身就走。 他突然向左横跨一步,两声枪响。 茶摊老板眉心中弹,应声而倒,而手中的手枪还冒着白烟。 麻生太郎握着枪,迎了上来,“你怎么知道此人有问题?” “他惊慌是真的,但在描述那乞丐时,却有理有据,逻辑严谨,一听就知道他受过训练,我便起了疑心。” 麻生太郎伸出大拇指,看向杨迷糊的眼睛,亮晶晶的。 “刚才那乞丐也有问题,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杨迷糊边说边思忖,但就是想不起来。 他走了几步,突兀顿住脚,“那乞丐就是沈从武,他在戏耍、挑衅我们。” 麻生太郎不大信,“不大可能。当时那么好的机会,他为何不打冷枪,而是出来惊动你呢?” 这沈从武倒是傲气,自己惊过他一次,他便以牙还牙,也惊自己一次,算是扯平。 至于后面又打自己冷枪,可能是沈从武想看看自己的机警程度。若自己反应慢,不过该死罢了。 那茶摊老板开枪杀自己,大概是机会难得,想立功吧。 杨迷糊从思索中,回过神来,对麻生太郎诡异一笑,“沈从武在猫戏老鼠,想想他扮的鬼脸!我们可以利用他的傲气,一巴掌拍死他。” 话音未落,他一巴掌拍在麻生太郎的屁股上,迅疾窜进一条小巷子。 麻生太郎顿时大怒,面色樱红,却站在原地踟蹰未动半晌。 当二人再次会合时,麻生太郎装作没事一般,只是离杨迷糊更远了点。 而杨迷糊装作很气懊的样子,“这沈从武戏耍于我,其心可诛,我们得还以颜色。” “我们连人都找不到,怎么报复?”麻生太郎小声嘀咕道。 “我猜,凭他的傲气,他还会在中村府邸前守株待兔。他若成功,这样更气死人。” “若猜错了呢?离两个月的期限可没几天了。”麻生太郎没好气道。 “若错了,我去找我舅舅说情,再延缓几天。”杨迷糊呵呵笑,“信我,麻生君!” 他又扬起手,麻生太郎下意识捂住屁股,杨迷糊顺势用手挠挠头。 麻生太郎气愤的指着他,“弘田君,放尊重点!你若敢再打我……,若再敢戏耍我,叫你好看!” 杨迷糊讪笑了笑,继续说正事。 计划是,麻生太郎守在中村府邸,狙杀露头的沈从武。他在街上溜达,找出谁是沈从武。 若十日后仍不见成效,杨迷糊答应听麻生太郎的安排。 他打扮成一个女人。一个丈夫久久不归、独守空房的幽怨的日本女人。 他每天不是在酒楼喝得酩酊大醉,就是在茶楼独自品茶消磨时光,偶尔站在街边,看着街上的男人,眼睛发亮。 他常去女子成衣店,买新衣裳,连内衣也挑了几件。 他在赌,沈从武也会扮成女人。作为杀手,大多会固守自己杀人的习性,包括杀人时的衣着服饰,行动方式,动手时间等等。 杨迷糊常去的几个地方,都是女人爱去的。沈从武应该也会去。不然,他就会因太突兀怪异而暴露。 五天过去了,依旧没见到沈从武的踪影。 这沈从武会在哪个地方出没呢?他要杀中村,必然要出来监视跟踪,寻找击杀的机会。 他会不会躲在哪个房子里,闭门不出,寻找机会,远距离狙杀? 此前,杨迷糊与麻生太郎对中村府邸外围,可能利于狙击点,全搜索了一遍。 再与中村起居进行对照,发现外围只有三个点,具备远距离狙击的可能。 为此,杨迷糊与麻生太郎还专门找过中村的警卫官,让中村近期不要去府邸中的几个地方,包括行走的路线。 是不是还有遗漏?以麻生太郎的认真劲,若是有,她应该有所发现才对呀。 除非,除非沈从武改变杀人习惯,不扮女人,而是以男人身出现。 或者是自己猜错了,沈从武根本没想在此地杀中村? 再等一天,若仍是发现不了,杨迷糊决定放弃,去向麻生太郎道歉。 麻生太郎毕竟是女人,也需要哄的。 杨迷糊漫无目的,鬼使神差的又进了那家女子成衣店。 他觉得自己自从扮成女人,变得有些变态了,总喜欢看女人内衣。 特别是一件绿色的内衣,他觉得很适合麻生太郎,虽然他并不知道她那儿的大小。 他今天想买下来。还是那句话,有备无患,哄人用。 此时,成衣店里,人并不多。由于他出手大方,老板娘一见到他,便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 他指了指那件绿色内衣,让老板娘替他包好,付了钱便准备离去。 此时,一个妖冶的女人走了进来。远远的,就能闻到浓浓的香水味道,有些熏人鼻子。 他轻皱眉,虚捂鼻,偷瞟了那女人一眼。 那女人前面很大,比自己的大不少,心中不禁有些惭愧。 迎面而来时,他微微侧头,嫉妒的又恶狠的盯了一眼。 那女人似乎察觉到什么,炫耀似的挺了挺,扭了扭腰肢。 错身而过时,杨迷糊眯起了眼睛。 不对!那两坨坨挺起时,太突兀,太硬挺!不似一般女人这样做时,那坨坨会因衣服限制,而呈现那种圆弧形的凸起。 气味也不对。在浓浓的香水味下,有一股掩饰不住的躁性体味。 杨迷糊故意吸吸鼻子,轻轻打了一个阿嚏,推门而去。 老子也会猫戏老鼠!沈从武,你瞧好了! …… 有耐心,不轻言放弃,成了他十二年特工间谍生涯中的座右铭。 第20章 子弹穿胸而过 杨迷糊朝中村府邸,打了几个奇怪的手语。不一会儿,麻生太郎来到他身边。 杨迷糊耸耸肩,抱住她的胳膊,拿两个坨坨用力蹭了蹭。 麻生太郎一个激灵,脖子上竟起许多鸡皮疙瘩,此时她又不好推开他,只低声喝斥道:“你恶不恶心?有什么事,快说!” 杨迷糊正了正色,附耳过去,“我发现沈从武了。他正在那家女子成衣店,你去跟着他。” 麻生太郎一阵惊喜。二人等了片刻,一个妖冶的女人从成衣店走出。 “就是这个女人。麻生君,你可不要被他迷住了哈。” 麻生太郎翻了一个好看的白眼,“不杀吗?” “呵呵,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们先耍耍他,你瞧好了。我回去换身衣服就来。” 杨迷糊回到枝子的寓所。他一开门,愣住了,只见枝子正一丝不挂从浴室走了出来。 枝子似乎惊了一下,瞬时又恢复平静。她慢腾腾的,从下至上,一件一件穿衣服。 这穿衣秀让杨迷糊下面有了动静。枝子穿好衣服,才故作惊醒道:“哎呦喂,对不起,忘了弘田太君是男子了。” 杨迷糊强压着邪火,正色道:“枝子,帮我把衣服和箱子拿出来,我要卸妆。” 杨迷糊将那件绿色内衣扔进箱子,当着枝子的面,脱下裙子,换上便服。 他背起鲁班箱,拎着布裹着的步枪,朝门口走去。到了门口,又转过身,对枝子道:“枝子,那些衣服你改一改,自己穿吧。” 枝子连忙道:“这太珍贵了。这些衣服大多是新的,退了还可收回点钱。” 这女人会过日子,也不贪心。 杨迷糊思忖一下,“你自行处理。你要愿意的话,就别去艺伎轩了。我见你点心做的不错,就开个糕点店。这是一点钱,不够再跟我说。” 杨迷糊将一沓日币扔在桌子上,转身走了。 枝子醒过神来,赶到门口时,已不见杨迷糊的身影。 枝子瘫软在地,捂着嘴不断抽泣。 一个小时后,杨迷糊追上麻生太郎,但没有与之碰面。他学着鹧鸪鸟咕咕叫了几声。 二人经常在一起行动,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麻生太郎不时暗中打几个手语,询问什么时候动手?杨迷糊都没有回应。 下午六点,冬末的太阳已快落山,天色逐渐暗淡下来。 中村的小汽车驶到府邸门口。八个保镖先下车,将车团团围住后,中村才下了车。 此时的沈从武正从街道的另一边,搔首弄姿,从车旁不远处款款走过。手臂上挂着一个不大的女式小提包。 砰,一声枪响。四名保镖马上扑向中村,另外四名保镖举枪瞄准了街上的行人。 沈从武下意识将手伸进向女式小提包,但又生生停在空中,整个人一下子僵在原地。 他此时可不敢动,一动定会被打成马蜂窝。 砰!又是一声枪响。 子弹在沈从武胸前从左到右穿过,胸前的两个大坨坨顿时错位。 他下意识捂住胸口,十分尴尬的看着四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 此时中村已被簇拥回府邸。剩下的保镖见又没了动静,其中一人看向沈从武,大笑着戏谑道:“花姑娘,捂住胸干什么?让我看看咋样了?” 沈从武醒过神来,捂着胸,尖叫着,朝远处跑去。 砰!又是一声枪响。沈从武一条腿中弹。 ''扑通''!他半跪着摔在地上,女式小提包甩出老远。 四名保镖再次分散开来,见又没了动静,四人慢慢朝沈从武靠拢。 沈从武左膝盖碎裂,正艰难的朝女式小提包爬去。身后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迹。 几声鹧鸪鸟叫声后,麻生太郎也消失在不远的拐角处。 二人会合,麻生太郎乜了眼杨迷糊,“弘田君,你也太坏了。但很解气!” “麻生君,就是这个功劳,我们捞不着了。唉,白白送给那些保镖了。”杨迷糊唉声叹气。 “功劳不重要,解气更重要。嘿嘿,这是很有意义的一天。”麻生太郎正笑靥如花,又被她硬生生收住。 杨迷糊装糊涂,“麻生君,我们回宪兵队,还是回哪里?” “去枝子那儿,我们要好好庆祝一下。” 麻生太郎兴致极高,明显不愿回她那清冷的宿舍。 二人的再次光临,明显让枝子很惊讶。 此时的枝子一身素雅的衣裙,让杨迷糊很满意。日后这里将成为他的一个落脚点。 枝子厨艺很好,三人觥筹交错,喝酒喝到很晚。 让杨迷糊更加满意的是,期间,枝子绝口不提他的安排。口风紧,会察言观色,枝子日后可以帮他做些事。 次日,在杨迷糊点头同意的情况下,枝子对二人躬身一礼,“麻生君,弘田君,我准备开家日式糕点店,以后请多关照。” 闻言,麻生太郎很高兴,下意识想拉起枝子的手,又生生忍住。 “我支持,我先出二千日元。弘田君,你呢?” 杨迷糊习惯成自然,扭了下腰肢,又尴尬的站直了,苦着脸道:“麻生君,我可没你有钱,但我可出力!” “不行!我先借你二千日元,算你支持枝子的。”麻生太郎边说,边又掏出二千日元。 就是这一举动,让杨迷糊对她刮目相看,心中的戒备心缓和了许多。 麻生太郎让杨迷糊先回情报课消任务,她却留了下来,说是要帮枝子找店面。 杨迷糊刚回宪兵队情报课,便被小川野叫到了办公室。 “二郎,你们究竟怎么回事?沈从武居然被中村的保镖抓住,让情报课丢尽了脸面。”小川野沉声质问道。 “嗨!请课长处罚!”杨迷糊站直身低头道。 “麻生太郎呢?” “麻生君有事,让我先回来。课长若有事,我去叫他回来?”杨迷糊故意抬出麻生太郎。 小川野走到杨迷糊面前,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行了。二郎,想不想到谍报组来?特工打打杀杀的,不大安全。” 杨迷糊却迟疑不决,支支吾吾道:“安全是安全,但约束太多,没有特工小分队自由。” “胡扯!我姐姐就你一个儿子,你死了,她就断了根。这事就这么定了!”小川野不容置疑道。 “那麻生君呢?” “他要调走了,别瞎操心。” “不会吧?要调到哪里?”杨迷糊心中生起一阵不舍。 小川野摇摇头,“只说调离,却没说地方。二郎,你先跟他吹吹风,探探口气。” 杨迷糊郁闷的走了。 晚上,麻生太郎一回来,便找到杨迷糊,兴高采烈的讲述枝子的日式糕点店。 见他兴致不高,麻生太郎有些生气,“你怎么一点也不关心呢?” 杨迷糊盯着她,“你我是朋友吧?你要调走,为何事先不告诉我?” 麻生太郎愣住了。 第21章 曝尸三日 麻生太郎倏地窜出了杨迷糊的宿舍。 三天后,麻生太郎才回来,风尘仆仆的。调令悄无声息的撤了,麻生太郎也调到了谍报组。 杨迷糊极不适应,每周工作至少五天,加班是常事。 麻生太郎却好似发现了一片新天地,兴致很高,很快着了迷。 在杨迷糊的再三请求下,小川野安排他去谍报组的电讯小组。 因为他听力极好,摩斯密码又熟,工作起来毫不吃力,又不用动脑筋,相对轻松一些。 麻生太郎在解码小组,她热情高涨,但因天赋不足,虽很卖力,却许久出不了成绩。 这可苦了杨迷糊。麻生太郎赖上了他,凡遇到难题,也不管他愿不愿意,一股脑的将一大堆电报塞到他怀里,求他帮忙。 杨迷糊实在推脱不掉,被逼无奈之下,偶尔也能帮麻生太郎解决一二个解码难题。 那时主要是国民党的密电,共产党的较少。 国民党电报的加密,主要是借用美国,德国的加密技术。杨迷糊不了解美国人,德国人的思维方式,所以也经常进入死胡同,走不出来。 谍报组本来就困人,又加上麻生太郎的纠缠,让杨迷糊苦不堪言。 因此,他时常怂恿麻生太郎,一起回特工小分队。对此,麻生太郎罕见的沉默,实在被逼急了,也只是长叹一声作罢。 生活中唯一的乐趣,是去枝子的日式糕点店帮忙。糕点店面不大,挣钱也不多,但维持生计,问题倒不大。 对此,枝子无以为报,有几次想以身相许,都被杨迷糊以极大的意志力,勉强予以拒绝。 枝子属于含苞待放型,穿上衣服不显山不露水,一旦衣服清凉,那可是洪水猛兽,有种让人欲罢不能的召唤力。 麻生太郎有次开玩笑,说枝子这叫深藏不露,露之吓煞人。 枝子依然极怕杨迷糊,那是一种天然的畏惧。麻生太郎追问了好几次,枝子才支支吾吾说出原因。 她说,别看弘田君平时一脸迷糊憨厚样,一旦他乍现一线狰狞,那真是一股入人骨髓的寒意,让人望而生畏,久久不散。 麻生太郎不太信,说枝子太胆小。终于有一天,她也领教了。 此时的杨迷糊也没认识到,他在谍报组这段时间,是他个人的一次蜕变,是他日后特工谍报生涯的铺垫与伏笔,也是他精彩纷呈而无人知晓的,传奇的开始。 民国二十八的五月,日伪特工总部在上海成立。也是从这个时候起,杨迷糊与特工总部76号开始有了接触。 这一接触,却是从暗杀76号的特工开始的。这是七哥给他的第一个任务。 暗杀对象是个杀人如麻的汉奸,外号叫黑疤,至于真实姓名,杨迷糊根本没记住。 黑疤是行动三队的一名副队长,青帮出身,原来在江口码头当一个小头目。 自从加入76号,他不仅杀军统,地下党,不归顺的中国人,也趁机杀自己的仇敌。 关键是他有''杀''无类,抢人妻夺人财,连小孩也不放过。 但黑疤也讲义气,对手下兄弟出手大方,因而在外面,他也有一群狐朋狗友,为他所用。 黑疤自知杀人作孽太多,会遭报应报复,所以他出入谨慎。一旦离开76号,他便混迹酒楼茶肆,行踪不定,居无定所。 受害者大多敢怒不敢言,但总有看不惯忍不了的人。 杀黑疤之事,阴差阳错便落在杨迷糊身上。七哥并未亲自出面,传口信之人是一名十二三的小女孩。 口信很简单,只有十一个字:杀黑疤,横尸街头,曝尸三日。 横尸街头,很容易,但曝尸三日,把杨迷糊难住了。 小女孩叫紫鸢,很美的名字。她传完口信后,并没有立马离开。 她说,她会暗中盯着杨迷糊,看看他是如何做到的。 杨迷糊很惊讶,也很无奈,因为紫鸢说,这是七哥交待的。 对七哥天然的信赖,加上他现在是日本人身份,即便事情暴露,也无所谓。杀个把汉奸,76号也不敢找他的麻烦。 思前想后,此事得找麻生太郎帮忙。当然要编一个合理合情的故事,不然师出无名,麻生太郎不一定要干。 这个故事不好编,麻生太郎也不是傻子。杀黑疤又不好拖延,毕竟这是七哥交待的,也不好太丢人。 他找到枝子,让她配合,说是有人出一万日元佣金,让他杀一个坏人。佣金用来支持枝子扩大店面。 他将手上的三千日元给枝子,枝子再凑了凑,拢共五千日元现金。理由是对方只付了一半定金。 他对麻生太郎一说,她见是支持糕点店,二话没说,便点头同意了。 其实,麻生太郎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爽快。事后,枝子告诉他,麻生太郎悄悄与她确认过真假。 杨迷糊让麻生太郎去找小川野,随便找个理由,替二人请五天假。 小川野见麻生太郎来找他,正求之不得呢!他可知道麻生太郎身后强大的势力,示好拉拢还来不及。 难点还是在于曝尸三日。 反倒是小紫鸢给他出了个主意。在尸体上,放一张纸条,标明是皇军杀人,至少能唬住许多人。 黑疤的情况很好调查人,一天就搞定了。见到收集的信息后,麻生太郎觉得有人雇凶杀他合情合理,因为黑疤太凶残了。 杨迷糊与麻生太郎做了分工。二人分别隐藏,对凡欲收尸者,予以开枪震慑。 至于放纸条的事,小紫鸢自告奋勇,说由她去办。 当日晚上,当黑疤从怡红院走出,拐向一个十字街口时,一声枪响,黑疤眉心中弹,应声倒地。 跟着黑疤的几个人,随之惊慌作鸟兽散。 远处,杨迷糊看到小紫鸢小小的身影,从黑疤旁悄然飘过时,一个卷轴凭空飞落在尸体上。 他视力极好,只见卷轴展开,六个血红的字缓缓呈现:曝尸三日,皇军。 杨迷糊心中一笑,又一凛。 这小女孩很不简单,淡漠生死,办事冷静而有条理。她挥手之间,卷轴恰好落在尸体胸口,又正好全面展开。 不久,跟着黑疤的人中,有一人躬身潜回,悄悄凑近尸体。 正当他的手朝那卷轴伸去时,砰的一声枪响,那人急骤收回手,手上已鲜血淋漓。 转瞬间,那人捂着手急忙跑开了。 因为死了人,街上行人没了踪影。 一刻钟后,三名伪警察姗姗来迟,齐吹警哨壮胆开路。 三人小心翼翼的走向尸体时,砰的一声枪响,一人脚下蹦起几块碎石,石板地上出现一个小坑。 三人叫喊着散开,瞬时没了踪影。 一个小时后,又来了十几名伪警察。一个小头目模样的人,向四周团团抱拳,颤声道:“好汉手下留情,我们不会收尸,请让我等架起护绳,多谢了!” 说完,他又深深行了一个日本式的鞠躬礼。 伪警察小心翼翼拉起了护绳,远远的留下两人站岗守护。 第22章 筷子夹活苍蝇 杨迷糊以为曝尸三日很难做到,没想到如此容易。 三日内,76号的人从未出现过。他们大概是不想招惹日本人,何况只是死了个无足轻重的黑疤,也无关痛痒。 十字街口虽然来往行人多,但行人大多绕行,避之唯恐不及。 即便是路过的日本人,包括日本兵,也只是捂住鼻子走开。 渐渐地,行人胆子大了些。到了第三天,甚至有人开始朝黑疤的尸体吐唾沫,扔烂菜叶子。 这让远处的杨迷糊看得很是痛快、舒爽。 三日曝尸完毕,杨迷糊解气似的朝黑疤又开了一枪,才与麻生太郎会合,释释然回了宪兵队。 当日深更半夜,正在睡觉的杨迷糊突然惊起。 宿舍椅子上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是那小女孩--紫鸢。 小紫鸢嘻嘻一笑,“杨二哥,你睡得也太死了。我如果想杀你,简直不要太容易。” 她又指指桌上的一个信封,“这里面有七千日元,七哥给的。七哥说,让我以后跟着你。” 杨迷糊愈听愈惊,愈想愈恐惧。小紫鸢的话里,信息量极大。 正待张口时,小紫鸢又指着一盆仙人掌,又道:“杨二哥,只要在宿舍窗台前,放上这盆仙人掌,我就会设法联络你。走了。” 小紫鸢推开窗,一跃而去,瞬间不见踪影。 杨迷糊睡意全无,他有七千日元的亏空,七哥居然知道。最最可怖的是,小紫鸢叫他杨二哥。 若不是太阳的阳,而是木易杨,这就说明七哥知道他的所有底细。 难道七哥也是东北那旮旯的人?说不定七哥也姓杨,是他的血亲。 怪不得见到七哥,他有种天然的亲近感。可他记忆里,并没有这个人呀。 得找七哥聊聊。他并没按小紫鸢联络方式办,而是找了个借口出了门,反正还有一天假。 他来到路易斯西餐厅外面,在一个拐角处画了一个小太阳。 他进入西餐厅,找了个座位。刚坐下,一个头戴鸭舌帽的小男孩,就坐到他的对面。 小男孩抬起头,“杨二哥,有什么事?” 小紫鸢!杨迷糊愣住了,半晌才道:“你跟踪我?” “跟着你干嘛!我猜你就会来找七哥,便在这守株待兔子。”小紫鸢翻了个小白眼。 “七哥不会见你,他此刻不在上海。钱是他走前留下的。是不是觉得这个数字太凑巧了?那是我听墙角根听到的。” “你跟踪我,我怎么一无所知?”杨迷糊惊讶极了。 小紫鸢轻笑,“我会缩骨功和轻功,想偷听很简单。可我的缺点是不会打枪,七哥又不愿教我,他叫我跟你学,行吗?” “我为何要教你?”杨迷糊没好气道。 “七哥说你肯定会这么说。他说你教与不教,就看我自己的本事。”小紫鸢很直白。 “你一个女孩子,学打枪干什么?” 小紫鸢眼中突然噙满泪水,“我要杀日本鬼子,我爹我娘我弟都惨死在他们的枪下……” “那七哥为何不教你,而让你找我?”杨迷糊有些不解。 “他说我杀心太重,又说你我同病相怜,让我找你才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这么小,学打枪太早了。你应该先去上学,上日本侨民学校,先学好日语。” 小紫鸢突然用熟练的日语道:“我不小了,我已年满十六岁。因练缩骨功,身子比别人小巧点。” “我是日本人,你是中国人,我又在宪兵队,平时很难见上一面,所以没时间,也没理由教你打枪。”杨迷糊还想再试探一次。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反正七哥让我找你。我可以每天晚上去宪兵队找你。”小紫鸢倔强的看着他。 杨迷糊松了一口,至少小紫鸢不知晓自己的底细,有可能自己此前多想了。 难道小紫鸢叫的是阳二哥,而不是杨二哥?可为何叫二哥,比七哥还大了点,取的''二郎''中的''二''字? 杨迷糊吁了口气,笑道:“赖上我了?也行,但有个条件。”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见小紫鸢眼睛一亮,才道:“你以后只能叫我弘田君,或者弘田二郎,你的明白?” 小紫鸢连忙点头,“我今晚就去找你。” 杨迷糊不说话,从竹筒里抽出一双备用筷子。手倏地一动,筷子夹住一只苍蝇。 小紫鸢惊讶极了,杨迷糊淡淡一笑,“什么时候能夹住苍蝇,什么时候来找我。这是基本功。” 本来这是杨迷糊的拖延术,没想到只过了不到三天,小紫鸢就深夜摸来了。 她手里拿着一双筷子,一个透明的小瓶子。搞笑的是,瓶子里装着三只活苍蝇。 她将瓶口打开,三只苍蝇嗡嗡飞出。她手中的筷子忽闪,三起三落,三只苍蝇就已落入小瓶子里,而且苍蝇还是活蹦乱跳的。 这次轮到杨迷糊惊讶了。这可是在昏暗的灯光下夹苍蝇,而且苍蝇毫发无伤! 这小紫鸢厉害! 用筷子夹苍蝇,是他爹小时候让他练眼力用的。 他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夹住一只苍蝇,而且因用力过猛被夹死了。虽然他那时才六七岁。 即便是现在,他做的也不比小紫鸢做的更好。老实说,让苍蝇毫发无损,他不一定每次都能做到。 无奈之下,他教小紫鸢拆卸组装步枪。小紫鸢不屑一顾,一会儿就将步枪拆的七零八落,又快速将枪组装好。 “这个我早就会了。弘田君,教点有用的吧。” 杨迷糊一脸涩然。 “眼睛,准星,目标三点一线,一动不动十分钟。”杨迷糊见小紫鸢拿着步枪瞄向窗外,说了几句基本口诀。 小紫鸢突然抬头收枪,气鼓鼓的道:“这个我也练过!弘田君,你就不能教点有用的?” 娘稀匹,又尴尬了。 “那你想学什么?” “实弹射击,验证一下我的枪法准不准。七哥以前只让我打空枪!” 杨迷糊迟疑了一下,“行!明天晚上十二点,你在宪兵队住地外,那棵歪脖子树下等我。” 明天他休息,而麻生太郎晚上值班,应该可以偷溜出去。 小紫鸢坚持与他拉了勾,才兴奋的飞出窗户,走了。 正是这个''应该'',差点让小紫鸢丢了性命。 第23章 那一线狰狞乍现 次日,杨迷糊睡到中午,才起床。 吃了午饭,他又躲在宿舍里,练习土枪的拆卸组装,终于有一次在1分50秒内完成。又缩短了10秒钟,这让他大喜过望。 随后想起与小紫鸢的约定,便琢磨教她些什么。这小紫鸢太邪性,得教点她肯定不会的,才能镇住她。 不然,自己可能会再次陷入尴尬难堪的处境,而且还要掩饰好自己第一枪总打偏的毛病。 晚饭时间到了,杨迷糊起身朝食堂走去。刚到食堂,麻生太郎追了上来,拉起他就走。 “我还没有吃饭呢?”杨迷糊挣脱开,一脸不满道。 “解码组有吃的。我正在破译一份军统密电,日期时间都破解了,就是地址有点怪。”麻生太郎又急忙拽住他,口中解说道。 “为什么找我?你们的专家那么多!” 杨迷糊不愿意,一旦被缠上,可能今晚都走不开。他今晚还有约会了! “就借用你三个小时,若没有进展,我放你走,行不?”麻生太郎哀求道。 现在六点,到时也才九点,时间上来得及。杨迷糊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这是一份军统接头的密电。明天上午十点,代号山鸡的军统特工与重庆来的一名特使会面,地点在下夏路27号。 可上海根本没有下夏路!27号,上海有一百多个同样的编号! 为早点脱身,杨迷糊直接质疑这是份假电报。 麻生太郎却说,这个波道很神秘,很少出现。一旦出现,必然是军统有重大行动。 情报课曾截取过这个波道发出的一份电报,事后凭此破获了一起军统的重大行动,抓了不少军统特工。 杨迷糊便提出各种可能性,却被麻生太郎一一否决,说这些她曾经论证过,行不通。 杨迷糊有些气馁恼火,加上心里有事,便起身想走,却被麻生太郎按了回去。 “弘田君,就一个小时。一旦破获,我会立个大功。求你了!”麻生太郎俯下身,低声哀求道。 一股女人的体香袭来,让杨迷糊一颤,心里顿时软和下来。 杨迷糊一时静下心,入了迷,竟忘记了时间。 突然,他从迷糊茫然中惊醒过来,一拍大腿,对麻生太郎道:“上海方言,谢谢了,怎么说?吓吓喽。正好是下.夏.路的谐音,对不?” 他不待麻生太郎答话,边说边用中文写道:“谢谢路27号,谢尔谢奇路27号。我记得俄租界有这条路。” 他边说划掉''谢尔谢奇路27号''中的''尔''和''奇'',改成''2''和''7''。 “中国话中,''路''与''漏''同音,而''2''与''尔''谐音,''7''与''奇''也同音。这样,''路27''便成了''漏尔奇'',对不?” “所以,''下夏路27号''便成了''谢谢路27号'',都是从''谢尔谢奇路27号''演变而来。对方用谐音法和加减法,对地址进行了加密。” 杨迷糊兴奋的拍了拍麻生太郎的大屁股,“麻生君,别发呆了,快查查,''谢尔谢奇路27号''是不是公共场所?” 麻生太郎灵醒过来,连忙在路名登记册上寻找对应的场所。 她突然一声惊叫,把周围的人吓了一大跳。 “是一家酒楼,名叫托尔斯泰,正好对应谢尔谢奇路27号。弘田君,你太神奇了!组长,你快去叫课长来。” 麻生太郎见解码组长弘生一动不动,她自己打了电话,“课长,快来,有重大发现。” 麻生太郎在房间里兴奋的转圈,双手有些发抖。 几分钟后,小川野推门而入。 小川野来的这么快,好似就在办公室坐等一般。杨迷糊心中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麻生太郎倒也没有独揽功劳,她让杨迷糊又讲了一遍他的推测。 听完推测后,组长弘生和小川野低声说了几句。 小川野开口道:“此刻起,此房间里的人,不得离开。即便上厕所,也要有人陪同。” 完了,今晚与小紫鸢的约会泡汤了。杨迷糊心中一阵气恼。 但他还想争取一下,“课长,我不是解码组的人,我只是来帮忙的,我可以回宿舍吗?” 小川野瞪了他一眼,冷声道: “不行。另据可靠情报,今晚深夜,军统要袭击宪兵队。这次袭击的目的,极有可能是为了保证明天接头的安全,故意牵扯我们的精力,分散我们的注意力。” 小川野顿了顿,又道:“我们的人已布署好。弘生课长,发最高级别的绝密电报,给城里的宪兵队,让他们去谢尔谢奇路27号抓人。” 他又将杨迷糊拉到一旁,低声安抚道:“二郎,我让麻生太郎叫你来此,就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另外,也是让你试着解码,毕竟你在中国长大,熟悉中国人的思维方式,没想到真成了。” 杨迷糊翻了一个白眼,“课长,你就这么相信,我的推测是正确的?” “十几分钟前,另一个解码组,跟你做出了同样的推断。应该错不了。” 小川野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 杨迷糊望望墙上的挂钟出神。此时已是十一点半,再过半小时,便是他与小紫鸢的约定时间。 他脸上呈现出迷糊状,脑海中却电闪雷鸣。 所谓军统今晚袭击宪兵队,吸引注意力,极有可能是子虚乌有。 谢尔谢奇路离此不是很远,军统惊动宪兵队,宪兵队必会全城搜索,这不是自找麻烦吗?即便是租界,宪兵队也可借机闯入搜查。 极有可能,自己与小紫鸢的谈话,被有心人听到并告知了情报课。或者是小紫鸢无意中泄露了行踪。 小川野想抓到小紫鸢,又不想牵连自己,便让麻生太郎找个理由困住自己。 还有,另一解码组存不存在都难说。军统的接头电报,要不早就破解了,要不根本破解不了。以此找自己来,只是个由头。 难道麻生太郎一点不知内情,只是为了自己的安全,才配合小川野的? 若她知道内情,其心可诛! 正在此时,麻生太郎拍了拍他,轻声道:“对不起,弘田君,你今晚只能呆在这里啦。” 杨迷糊突然转向她,对她淡淡一笑。 麻生太郎突然惊的一个趔趄,寒意布满全身。 她刚刚感受到了枝子所说的--''那一丝狰狞''的乍现,真的好可怕! “麻生君,今晚真的有人袭击宪兵队?” 麻生太郎摇摇头,颤声道:“不知道。课长只是让我诓你来此。真的!” “为什么事先不告诉我?” “课长不让说……”麻生太郎仍心有余悸,说话的声音很小。 杨迷糊不再言语。小紫鸢凶多吉少了,她可是七哥托付自己照顾的呀! 他又心存侥幸。还好,当时在路易斯西餐厅,小紫鸢是男孩子打扮。今晚在歪脖子树下等自己,应该是女孩子模样吧。 不对,在枪杀黑疤时,难道麻生太郎碰巧见过小紫鸢?所以她跟踪她,恰好在西餐厅见到了自己,听见了部分谈话? 或者说,麻生太郎跟踪自己,碰巧见到小紫鸢,所以跟踪了她? 无论是哪一种,麻生太郎不可饶恕! 此时,他根本出不去,一种无力感顿时油然而生。 这种无力感,日后在杨迷糊身上,又发生过许多次。 第24章 练练心胆 十二点过十分,仍然没听到枪声,杨迷糊长吁一口气。 以小紫鸢的机警,宪兵队若近距离埋伏想抓活的,几乎不可能。 他不出现,小紫鸢定会猜测,他临时有事出不来,她不会冒昧造访自己。 正自我安慰间,砰!一声枪响,划破寂静的夜空,震颤着杨迷糊的心房。 但他没有动,既然出不去,帮不上忙,就没有必要做出异样举动。 砰!又是一声枪响,这一次传来了惨叫声,但不是小紫鸢的声音。 砰!又是一声枪响,随后一切归于寂静。 三十分钟后,小川野走了进来,当场宣布:“军统人员已被击退,你们原地休息,等待明天我们胜利抓捕的消息。” 小川野今晚不大正常。一般情况下,这些事情知道的人愈少愈好。 他却一反常态,几乎详细的通报事态的进展,似乎在逼迫着可疑之人狗急跳墙。 杨迷糊心念一动,情报课不仅仅是怀疑自己,肯定还有其他嫌疑人! 他浑浊的眼睛,悄然扫视房间里的七个人,可没人有异样的反应。 大概是,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谁会那么傻,让人抓住把柄。 他下意识记住了这七个人的名字,有备无患嘛。 他闭上眼睛,静心炼心,一切等到出去再说。 次日十一点,禁令解除。 杨迷糊没理睬麻生太郎的搭讪,独自回了宿舍。 扫视宿舍,那盆仙人掌竟然在窗台上。他心中顿时一松,笑道:“出来吧,小紫鸢。” 嗖,一个小小的身影落在地上,正是小紫鸢。 “你怎么知道我藏在这里?” “猜的。你就不怕宪兵队搜查房间?” “他们搜查过了。再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这叫灯下黑!”小紫鸢傲娇道。 “咦,你腿上怎么有血迹?” “中弹了,但没伤到筋骨。”小紫鸢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 “真没事?让我看看!” “不行!女人的腿,是你随随便便能看的?”小紫鸢瞪了他一眼。 “呃……不看就不看。你倒说说是怎么回事?你就不怕是我出卖了你?” “你是七哥的朋友,不可能出卖我。再说你想抓我,不要太容易了。” 见杨迷糊示意她继续,小紫鸢却调皮的嘻嘻一笑,“考考你,给你一次机会,猜猜是怎么回事。” 杨迷糊呵呵一笑,“可以哈,但猜错了,你可不许笑话我。” 小紫鸢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 “第一枪,你就被打中了,然后哭着跑开了。” “你才哭了呢!”小紫鸢气呼呼的反驳。 “呵呵,第二枪,宪兵队的枪手中了枪,但没死,听惨叫声就知是远处埋伏的人。” 见小紫鸢点头,杨迷糊又道:“第三枪,也埋伏的人打的。救你的人,当时抱起你就跑,躲过了子弹。” “再后来,救你的人帮你包扎了伤口……” 小紫鸢打断他,“依据什么?” “伤口到现在未渗血,表明手法很专业,你应该做不到。” “就凭这?” “当然不是。救你的人先帮你夹出子弹,再包扎伤口,见你没大恙,然后离开了。” “算你猜对了。猜猜救我的人,是谁?” “应该不是七哥,不然你不会让我来猜,对吧?” 小紫鸢竖起小指,一脸鄙夷。 杨迷糊一哂,开始胡扯,“别不承认。知道我为何知道你在此吗?除了那盆仙人掌,还有房间里的一丝血腥味。” 小紫鸢正欲说话,杨迷糊突然竖起食指,轻''嘘''了一声,指了指房梁上。 较远处传来脚步声,听声应该是小川野来了,而且是一个人。 杨迷糊端起脸盆,拿了毛巾肥皂,开门而出,又随手关上门。 此时,小川野离他只有十米左右。 他快步迎上前,“舅舅,有事?我正准备去洗个澡,捂了一晚上,都快馊了。” “那就顺路陪舅舅走走。”小川野温声道。 “二郎,路易斯西餐厅有我的一个线人,售卖消息收钱的那种。 她认识你,听到了你与一个小男孩的对话。她打电话跟我讲,明晚十二点,小男孩打枪,在宪兵队歪脖子树下。 我不想牵扯到你,便让麻生太郎诓你到解码组。他不知内情,你别怪他。” 杨迷糊古怪的看了眼小川野,“你们应该抓到接头人了吧?而且是在谢尔谢奇路27号,对不?” “对。死了一个,跑了一个。死的是重庆的特使,情报五处的一名副处长,跑的那个,代号山鸡,身手了得,枪法极好。我们也死了几个人。” “跑了?那么多人抓两个人,还跑了一个?”杨迷糊难以置信。 “山鸡会轻功,飞檐走壁的那种,很不可思议。” “舅舅,之所以跟我说这些,是因为我说出了正确的接头地点,不是你所怀疑的人。那七个人中,你最怀疑谁?”杨迷糊在验证自己的想法。 小川野摇摇头,“不知道。算了,不说这个了。那线人叫贝蒂,女的,法国人,掐断了吧。” 小川野拍了拍肩膀,走了。 小川野有这么好心?是怕日后牵连到他吧?更深层次的讲,他应该是怕得罪麻生太郎。 他冲了澡回来,小紫鸢竟然躺在他床上,睡着了。看来是一晚没睡,困极了。 这小丫头也是个心大的,在宪兵队宿舍也敢睡沉。杨迷糊心中感叹。 他又出门询问了一下岗哨,岗哨说麻生太郎出门了。他一猜,便知麻生太郎应该去了枝子的糕点,让枝子替她说情。 他回了宿舍,推醒小紫鸢,哂怪道:“在这睡觉,很危险的。” “危险一个啥?你进出我都听着呢!不信?你进门后,将一个箱子从床下拖出,放到桌子下。” 小紫鸢一副傲娇的模样,让杨迷糊忍俊不禁。 “别不信,半梦半醒,听声听言,这是七哥教的。”小紫鸢误解了他的笑,急忙道。 “我信。今天带你去打枪,练练心胆。” “真的?”小紫鸢低声叫道。 “你先回路易斯西餐厅,不要进去,远远盯着就行。我一会就到。” 小紫鸢推开窗,钻了出去。令人好笑的是,她还回身关上了窗户。 一个小时后,已是下午三点,杨迷糊来到了路易斯西餐厅对面一座三层小楼的楼顶。 小紫鸢窜了出来,一脸难以置信,“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这个点找的不错,逃离路线也不错。”杨迷糊夸奖道。 他把步枪扔给小紫鸢,“枪里只有一颗子弹。那女侍贝蒂认识吧,就是她出卖了你。一枪毙命,敢吗?” 小紫鸢迟疑片刻,又坚定的点点头。 “那我走了。”杨迷糊边说边下楼而去,转瞬不见人影。 小紫鸢惊愣在原地。 第25章 袖中箭 砰!一声枪响,惊的小紫鸢几乎跳了起来。谁开的枪?是自己不小心扣动了扳机? 她拉开枪栓,子弹还在!她长吁一口气,又静心瞄准西餐厅里,不时走来走去的贝蒂。 此时的杨迷糊,正在更远的楼顶,端着装上消音器的土枪,瞄准了贝蒂。他准备助小紫鸢一臂之力。 刚才那一枪是他打的。反正自己第一枪总是打偏,他便朝空中随意开了一枪,也没太在意。 可不一会儿,刚才他打枪的方向,冲出一名满脸是血的日本兵,正端着步枪四处张望。 坏了,流弹竟打中人了。他目测了一下距离,大约六百米开外。 撤!他决定通知小紫鸢。 他把土枪拆成三截,塞进鲁班箱,起身准备去接应小紫鸢。 砰!他前面响起了一道枪声。 他看向路易斯西餐厅,客人惊散奔走,贝蒂则躺在地上,脖子处汩汩冒血。 那贝蒂抽搐几下,眼看活不成了。这是小紫鸢开的枪,还真准! 他几个纵跃,到了地面,折身朝小紫鸢所在地的巷子跑去。 当他气喘吁吁的跑到巷子里,见到了小紫鸢匆匆而来的身影。但她两手空空。 “朝北跑,剩下的交给我。快!”杨迷糊边说边推了一下,有些怔忡的小紫鸢。 他放下鲁班箱,纵身一跃,连爬带攀,上了三楼楼顶。他一把抓住步枪,纵身一跃,又顺势一滚,抓起鲁班箱,朝小紫鸢方向追了过去。 一刻钟后,他追上了小紫鸢。在一个拐角处,她正蹲在地上,背靠墙壁,双手抱着瘦弱的肩膀,瑟瑟发抖。 杨迷糊一把抄起她,抱着她就朝前疾行。身后,喧嚣声,哨子声远远传来。 一个刻钟后,二人来到了一个避净处。杨迷糊放下小紫鸢,脱下外套,将步枪包裹好,这才抬头温和一笑,“小紫鸢,杀人好玩吗?” 小紫鸢摇摇头又点点头。 “你的枪法很准。但不能随便将枪撂下不管,对不对?” “我当时很慌乱,只记得逃走,就忘了拿枪。”小紫鸢嗫嚅道。 杨迷糊拍拍她的小肩膀,“第一次杀人,你表现的已经很不错了,至少比我强。” 小紫鸢情绪好了起来,眼睛一亮,“真的?” 杨迷糊肯定的点点头,拉起她的小手,把步枪让她拎着,一起进入一家茶楼。 小紫鸢静静坐在椅子上,呆呆望着茶杯中冒出的白汽。周围稍有声响,便吓得她惊觉一下。 “以后,你扮成男孩子模样,女孩子在这个乱世,无法生存。”杨迷糊温声道。 小紫鸢默默点头,却不说话。 “打冷枪相对比较安全,但短兵相接时,也要有一战之力。所以你得练练近身搏斗之术。” 闻言,小紫鸢手一抬,''滋''的一声,茶杯顿时碎裂,茶水溅了一桌子。 她抹抹桌子上的茶水,“这是袖中箭,七哥教我防身的。十米内,一箭穿喉穿心,且喂有剧毒。” 杨迷糊愣了愣才道:“这样好!那我就放心了。” “但近身杀人,危险大,容易死。弘田君,我还是想打冷枪,这样我才能多杀日本人。” 杨迷糊没有回应,而是岔开了话题,“你现在住在哪里?” “四海为家。我会缩骨功和轻功,躲进别人的家里,很容易。好处是了无牵挂,坏处是没安全感,时常悬着心。” 杨迷糊心中不禁一酸,“看你样子,你不愿扮成男孩子。我介绍你去一家日式糕点店,去当学徒。如何?” “那还能打冷枪吗?”小紫鸢心心念念,不忘此事。 “呵呵,当然可以。但你得有计划,不得随意起杀心,否则会很危险。现在街上日本兵时有被打死的,先去捡一把步枪再说,找好点的。” 小紫鸢闪烁不定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记住,打冷枪的第一原则,是出其不意,逃之有道。第二原则,是瞄而不瞄,枪随心到。” 二人坐了一会儿,便离开茶楼,七拐八拐来到枝子的烧烤店。 杨迷糊把小紫鸢交给枝子,简单交待几句,便准备离开。 枝子却拦住了他,柔声道:“弘田君,麻生君刚刚走。他说你生他气了,让我说说情,帮忙拐个弯。” 杨迷糊一笑,“你是怎么说的?” “也没说什么。我说弘田君不是无情之人,劝麻生君以心换心,以诚待人。都是些虚言,我知道顶不了用。” “你觉得,麻生君是不是与常人有些不同?” 枝子思忖片刻,字斟句酌道:“弘田君指哪方面?要说不同,他确实有些怪。我曾逗弄过他几回,他一点反应的都没有。说句打嘴的话,弘田君没反应,是强忍着,而麻生君没反应,是真没反应,他眼中没有欲望……” 杨迷糊来了兴致,鼓励她继续说。 “他从不当着我的面脱外套,再热也是。偶尔有些小女人的气性,动作有时也是。” “还有,他的髋部太宽,臀部肥圆,有点像女人。就这些,就不知道说的对不对?” 杨迷糊呵呵一笑,没有回答,从鲁班箱中掏出一沓日币,“这是剩余佣金,七千日元,你拿去扩大店面。” 枝子一惊,“弘田君,你真去杀人了?” 杨迷糊点点头,“那女孩,你以后叫她鸢子。其他的别多问,也别拘着她。她若有什么要求,你尽量满足。做不到的,你跟我说。” “弘田君就是菩萨心肠,求人于水火,枝子会照办的。”枝子行了个女子鞠躬礼。 刚出糕点店,三个日本浪人围了上来。 “你就是那个弘田君,枝子小姐口中念叨的那个?”一名精瘦的浪人叫嚣道。 此时,小紫鸢已从店里窜了出来,手臂微微抬起。杨迷糊朝她微微摇了摇头。 枝子向几名浪人媚笑道:“几位太君,这位就是弘田君,是我胞弟。今后请多关照!” 那精瘦浪人推了杨迷糊一把,“呵呵,是认的干弟弟吧,晚上干活的那种?我们可知道枝子小姐以前是干什么的!你这小模小样的,那东西晚上能行吗?” 三名浪人哄笑。 “那你说说,我姐是干什么的?”杨迷糊皮笑肉不笑。 “就是既卖艺又卖身的那种艺伎,有什么资格清高!”另一名浪人叫道。 “所以你们屡次骚扰,让她的糕点店生意清淡,最后不得不妥协,而委身你等,对也不对?” 怪不得糕点店不赚钱,原来是这帮人在捣乱。他原以为日本人至少不会欺负日本人,所以一直没朝这个方向想。 这枝子也真是的,什么都不跟他讲。 此时的枝子见浪人人多势众,生怕杨迷糊吃了亏,急得满额头细汗,不停哀求那些日本浪人,放过她们姐弟二人一马。 她虽知道杨迷糊也是当兵的,但不知道他具体是干什么,又有多大权势。 那精疲浪人直白道:“只要枝子小姐愿陪我们三人一晚,你的店定会生意兴隆。别装了,你以前也接过客,轻车熟路的,几下子的事,害什么臊!” 枝子护在杨迷糊身前,咬咬细牙道:“各位太君说话算话?” 那精瘦浪人大笑点头,叫道:“择日不如撞日,干活的现在!” ''滋''的一声,一道银针没入那精瘦浪人的胸口。他双手捂住胸口倒地嚎叫。 杨迷糊装作害怕的样子,急忙拉起枝子回了糕点店,然后迅速锁上了门。 外面的浪人乱了一阵,才发现那人中了暗针。两名浪人架起那精瘦浪人,朝附近的医院赶去。 杨迷糊悄悄朝小紫鸢伸出大拇指,又拿起话筒打了一个电话。 第26章 管还是不管? 麻生太郎来得很快,杨迷糊打电话找的就是她。 听完枝子的讲述,麻生太郎鼻子都气歪了,脸涨得樱红。 杨迷糊要的就是她这个态度,他想再看看麻生太郎背后势力的虚实。 麻生太郎拿起了电话,又是那个神秘的号码:4238。 她挂断电话,突然注意到小紫鸢,“枝子,她是谁?” “这不是要扩大店面吗?我刚招的一个学徒。鸢子,来,向麻生君打个招呼。”枝子笑吟吟的。 “麻生君,我叫鸢子,请多关照!”小紫鸢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杨迷糊在一边冷眼旁观,麻生太郎似乎真的没见过小紫鸢。看来出卖小紫鸢的事,确实与她无关。 到了晚上,麻生太郎拉着杨迷糊出门而去,说那些浪人的事,有人会处理,不用操心。 第二天,杨迷糊打电话给枝子。枝子说一夜之间,糕点店所在的附近几条街道,日本浪人全部被驱离。 那闹事的三名日本人,一人死在医院,另外两人横尸街头。 当地日本侨民拍手称快,店里的生意也好了不少。 鸢子也挺乖巧听话的,帮了她不少忙。 这麻生太郎好用!且不在他面前避嫌,这让杨迷糊很欣慰。 当天下午,小川野要杨迷糊配合76号,去抓一个地下党的负责人。 他的主要任务是,一旦接头人逃脱,他负责就地击毙。 他也没太在意,与76号的几个人见了一面,简单了解了一些情况。 次日十点,他背着鲁班箱,手里提着布包裹好的步枪,来到了预定地点:路易斯西餐厅。 他溜到西餐厅对面的楼顶上,监视街上行人的动静。 这路易斯西餐厅由于刚死了人,到了十一点,也没见多少客人。 地下党安排在刚死人的地方接头,不怕不安全? 接头时间是十二点。76号的人早已布控在四周,只等瓮中捉鳖了。 突然,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杨迷糊的视线里。她手里挎着一个竹篮,正在沿街叫卖日式糕点。 这小紫鸢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杨迷糊一阵心惊。 难道是枝子让她来的?不应该呀!得想办法让她离开这是非窝。 正犹豫间,小紫鸢拐进西餐厅。不一会儿又被赶了出来,竹篮也被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扔在地上,糕点滚的满地皆是。 小紫鸢蹲在地上,一边哭,一边捡起滚落的糕点。远处的杨迷糊看的火起,这些该死的法国人! 正准备起身下楼,招呼小紫鸢快速离开。令他惊讶的是,小紫鸢在地上急快的画了一个小太阳。 什么鬼?此事与七哥还有关?难道七哥与共产党有关联? 不管是什么状况,必须保护好小紫鸢!他打开鲁班箱,快速组装好土枪,装上消音器。 此时,小紫鸢已离开西餐厅,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朝北走去。 走了三百米后,她拐进一个小巷子里,不见了。 十几秒后,一个身穿西服,头戴礼帽的中年男子,从同一个巷子里走了出来。他脸上的一副金丝眼镜,在太阳底下闪着反光。 中年男子朝着西餐厅的方向缓缓走来。此人与小紫鸢有没有关系?是凑巧还是刻意安排? 反正小紫鸢已脱离了布控区,杨迷糊决定不再多管闲事。 可那小太阳又是干什么用的呢?以七哥的机警,他根本不需要小紫鸢多此一举呀。 难道这只是一个表示平安的暗号? 不久,中年男子来到西餐厅门口,好似无意间瞟了那小太阳一眼。可他一步迈出时,正好踩在小太阳上。 中年男子没有马上进西餐厅,点了根香烟,在原地站了一会。 大约五分钟后,他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用力碾了碾,便朝西餐厅走去。 小太阳不见了!杨迷糊心中一惊,这是接头暗号,还是中年男子无意凑巧抹去? 若是凑巧抹去,倒会让接头人引起警觉,也不是坏事。毕竟可能事关小紫鸢或七哥。 若是有意抹去,看来这中年男子便是地下党,正在走进猎坑。 不对,自己先入为主了。这中年男子若是76号的人,且知道这个接头办法,不是正好诱敌深入吗? 若这个人是叛徒,就更说的通了。 管还是不管呢?此时离十二点还差五分钟,杨迷糊扫视两边。 突然,小紫鸢从那小巷子里急速跑了出来,神态十分慌张,直奔西餐厅方向而来。 她是为了通知那中年男人,还是来抹去那小太阳给予示警的? 无论什么情况,小紫鸢可能发现了异常,想急于补救。 得阻止她! 杨迷糊打了一个空枪,又急速推上子弹。 噗!子弹射出,打在正在奔跑的小紫鸢前面一米处,地上顿时溅起火星。 小紫鸢顿时一惊,朝街边一闪,正好是杨迷糊看不见的那一边。 糟糕!杨迷糊心中一震。若看得见她,他还有可能与小紫鸢打手势沟通。 但愿小紫鸢知难而退。可万一她悍不畏死,执意继续前往呢? 突然,小紫鸢的声音隐约在远处响起:“那人是叛徒,叛徒!” 杨迷糊一个激灵,扫视西餐厅,那正推门而入的中年男人似乎也愣了一下。 电闪雷鸣间,杨迷糊一切都明白了。小太阳是暗号,一旦有人抹去,便表明接头安全,暗中的人就会出现。 既然小紫鸢冒死相救暗中的人,必然是对她很重要的人。得救! 说时迟,那时快。 噗!杨迷糊开枪了,那中年男子应声扑倒在地,卡在了门中间。 西餐厅里顿时人声鼎沸,尖叫声,哭喊声不绝。 76号的人冲到门口,查看了一下,便迅速撤走了。 这里毕竟是法租界,开枪杀人的事,76号的人也不敢轻易沾惹。 这也是日本宪兵不参与行动的原因,一旦暴露身份,便涉及到日法两国关系。 同时也是地下党选择在租界接头的原因,因为这里相对安全。 杨迷糊快速收枪,下楼急速而去。他心中祈祷,但愿小紫鸢能逃脱,千万别被76号的人抓住。 但愿自己造成的混乱,对小紫鸢有用。 他直接去了枝子的日式糕点店,“枝子,怎么没见鸢子?” 枝子轻笑道:“这小姑娘见店里生意我一个人照顾的过来,她说她拿些糕点沿街叫卖,可多赚点钱。我就让她去了。” 杨迷糊不再多问,他静静品着茶,与枝子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过了一个小时,小紫鸢兴高采烈的挎着空篮子回来了,进门就叫道:“枝子小姐,我卖完了……哎呀,弘田君也在这?” 杨迷糊心中一松,夸奖了小紫鸢几句,却什么也没问,便离开了。 一路上,他心中发笑,这小紫鸢也是个人精,天生演戏之人。 关于这件事,他一直没问过小紫鸢。 第27章 闻香失败 此事并未牵扯到杨迷糊,可能因为他是日本人,76号没怀疑到他,或者说不敢怀疑他。 结案报告时,杨迷糊才确定那中年男人是个变节者,76号也死了两个人,是中毒针而死。 他推测出小紫鸢脱身的大致过程。 小紫鸢在受到枪击威胁后,一时乱了方寸,便不顾自身危险,大声喊出叛徒,以惊动接头之人。 76号的便衣试图阻止她,她便释放袖中箭,射中两人。 那中年男子之死,引起西餐厅一片恐慌,自然不再需要小紫鸢示警。 可能有些出入,但大差不差。 杨迷糊习惯性思己之过。他与小紫鸢之间,没有紧急预警方式,这是很大的缺陷。 暗语交流也很重要,以后要建立独一无二的交流方式。 此事并不能表明,小紫鸢就是中共的人。因为凡是针对日本人,她都可能不遗余力的去帮忙。 但这一点极有可能被人利用,把自己卖了还替人数钱,得尽快找个机会提醒她。 过了两日,麻生太郎来找他,神神秘秘说解码组有一个人很可疑。 此人叫井上原,中尉军衔,资深解码专家。杨迷糊记得,井上原正是那晚七人中的一人。 麻生太郎怀疑的依据是,井上原在外出手大方,生活奢侈。即便有些灰色收入,但也不够支持他的豪奢。 她猜测,井上原可能在售卖情报,待价而沽。 杨迷糊想了想,此人所为与己无干,便想高高挂起。在狼窝里,多管闲事,可能被狼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没想到麻生太郎很执着,连续跟踪了井上原几次。 前天,她发现,井上原居然去了枝子的日式糕点店,与枝子交谈了一刻钟,二人似乎很熟。看情形,二人不是第一次见面。 联想到枝子全名叫井上枝子,杨迷糊心中顿生警觉。 若枝子有问题,小紫鸢可能有危险。无论小紫鸢怎样遮掩,只要枝子有心,必然会露出蛛丝马迹。 为尽快扫除隐患,杨迷糊采取直截了当的方式,问询枝子。 “井上原,你认识吗?” 枝子明显一愣,“认识。他是我的远房亲戚,我在艺伎轩时就碰到了他。弘田君,怎么了?” “他是干什么的?” “他说,他是日本黑龙会的人,在日本株式会社当襄理,不知道是真是假。” “你在艺伎轩做事,既然你们是亲戚,井上原又有权有势,为何不帮你脱身?” 枝子一声长叹,“唉,战争时期,人情薄如纸,何况只是远房亲戚……” “自从开糕点店,他来找过你几次?我想从你口里听到实话。” 枝子想了想,“三次吧,不,应该是四次。有一次他找我借钱,我借故推托了。最后一次,也就是前天,他让我保管一件东西,说是有人来取。” “他来的倒是频繁。知道是什么东西吗?” 枝子跑进店里的操作间,回来时拿着一个密封上锁的木盒子。 杨迷糊边打量木盒子,边问道:“什么人来取?” “井上原说,来人只要说出他的名字,并说是来取盒子,便给来人,让我不要多问。对了,弘田君,若我没记错,应该是今天下午三点左右。” 枝子的话有漏洞,杨迷糊顿生警惕,“应该是?” 枝子哂嗔道:“我这几日来大姨妈,心情烦躁,店里又忙,没有细听。反正对方不会忘,就没有上心。” 这个理由合不合理,杨迷糊没经验,不好判断。回头找麻生太郎好好问问,同是女人,应该感同身受。 对了,麻生太郎来大姨妈,是怎么处理的?那可是要流很多血的。杨迷糊的思绪竟跑偏了。 枝子连叫两声''弘田君'',杨迷糊才醒过神来。 他不禁自失一笑,“刚才想到别的事了。枝子,你这样,来人若来,你正常给他。鸢子小,人又机灵,让她跟跟来人。” “不会有危险吧?”枝子似乎刚咂摸出味道来。 杨迷糊释然一笑,“不会的。我并不是怀疑井上原。中国人有句俗话,小心驶得万年船,我是怕有人对糕点店不利。” 他知道他的说词,理由并不大充分。况且再合理,枝子可是见识过人的机狡奸诈的,也不一定会信。 杨迷糊走前,又安抚枝子说,说没事,放心吧,万事有他。 可杨迷糊并没有离开,他在远处一个茶楼的二楼,临窗盯着。 下午三点,前去买糕点店的人少了许多,加上来的人大多数是女人,来人很好辨认。 杨迷糊潜意识里,认为来人应该是个男人,但他错了。 小紫鸢出了门,路过茶楼时,她打了一个奇怪的手势。这是杨迷糊与她约定的暗语之一。 意思是,前方预警! 杨迷糊扫视街道,在小紫鸢前面约一百米处,有个穿着旗袍的女人,正拎着一盒点心,风摆杨柳似的扭动着腰肢,款款而行。 杨迷糊心中一阵懊恼,又犯了先入为主的毛病。日后一定要谨记,不能总在一个地方摔倒。 杨迷糊下楼,从另一条街口,绕道朝前疾行。不一会儿,又绕了回来。 他示意小紫鸢越过那女人,赶到前头监控。二人一前一后夹击,可以说万无一失。 杨迷糊以一种猫戏老鼠的心态,看着不远处的女人。 女人闪进一家女子成衣店。杨迷糊不好跟进去,便示意小紫鸢回来,跟上去。 小紫鸢进去时与一个日本男子,差点撞了个满怀。 那男子口中嘀嘀咕咕的,“这该死的女人,让我来取女人内衣。真晦气,今晚又得输个精光。” 那男子骂骂咧咧的,拎着一个大纸袋,悻悻的走了。 不一会儿,小紫鸢出来了,迷惑的摇了摇头。 经过杨迷糊身边时,低声快速道:“不见人,没后门。” 杨迷糊莫名惊诧,到底哪里出了错? 那骂骂咧咧的男人?杨迷糊想狠狠扇自己一巴掌,自己曾经也扮过女人,也自称闻香识女人,居然打眼了! 杨迷糊快速追赶,但那男人早已不知消失在哪个巷子里! 但小紫鸢却诡异一笑,“二哥,你狗鼻子灵不灵?” 杨迷糊正懊恼间,没好气道:“叫弘田君!你才狗鼻……” 他突然醒悟过来,“小紫鸢,你有办法?” 小紫鸢拿出一个小小瓶子,里面是灰白色的粉末。她打开塞子,凑近他的鼻子,杨迷糊闻到一股甘甜土质香味。 小紫鸢傲娇道:“这是龙诞香,是一种定香剂,留香时间长。若人沾染或食之,体表会散发此香,持续时间两日左右。这瓶给你,珍贵着呢,省着点用。” 杨迷糊大喜过望,这小紫鸢,是七哥送来的小天使! 第28章 情报贩子 小紫鸢说:“那人一旦接触,最好吃了那块糕点,我们就有可能找到他。我在附近守株待兔,二哥你先回去。” 杨迷糊知道自己高兴过早了,想想也只能如此。 这女子成衣店肯定有问题,当时那人只带了一个小提包,不可能塞下男式服装。 但此时去调查,必然会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小紫鸢,我想让麻生君参与,这样我们可以轮流来帮你。怎么样?” 杨迷糊之所以与她商量,是因为他担心与小紫鸢可能代表的组织发生冲突。 小紫鸢不假思索道:“先不急,等我消息。若两日内没任何进展,你再告知麻生君也不迟。” 杨迷糊回了情报课,找到麻生太郎。 “你跟踪井上原,有什么新收获?” 麻生太郎一脸沮丧,“他这两天没出去……” “我问了枝子,她说井上原是她远房亲戚,托她转交一物给另一个人。可惜被我跟丢了。” 杨迷糊说了说那人扮女人脱身的事,却没提及小紫鸢和龙涎香。 听得麻生太郎一阵唏嘘,直道可惜,又嘲笑他太过自信,马失前蹄。 杨迷糊趁机问道:“枝子说,女人来大姨妈,脾气焦躁,易忘事,这个说法可信吗?” 麻生太郎明显起了警惕之心,眼中目光闪烁,“大概可能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看来枝子没有说谎,杨迷糊心中不禁一松。 第三天,他打电话给枝子,枝子让鸢子接电话。 鸢子说,她寻香找到了一个人,但那人是一个真女人,叫惠子,没见到那男人的踪影。她问要不要逼惠子说出那男人的行踪。 杨迷糊想了想,说等他与麻生太郎到了再说。 当他告诉麻生太郎事情的进展,后者兴奋至极,请了假,便拉着他前往糕点店。 杨迷糊让麻生太郎参与的主要目的,是此事涉及到日本人,一旦沾包,自己极有可能惹不起,麻生太郎则不然。 井上原如此大胆,身后肯定有一帮人在帮衬支持,这极可能是一条灰色的产业链,发财之道。 二人到了糕点店,鸢子极其聪明的避开了龙涎香,说无意间,看见那男人进了惠子的寓所后,再也不见踪影,猜测是从窗外溜走了。 麻生太郎自告奋勇,说她去逼问惠子。杨迷糊怕露馅,说此法太粗暴,不如轮流守株待兔,以兔打草惊蛇。 三人做了分工。一人一天,轮流蹲守。 也许是运气好。第二天,杨迷糊蹲守时,见一个不是惠子的女人走进惠子的寓所。 出来的,却是上次见到的那个男人,手里拎着一个黑色手提箱。 杨迷糊大喜,终于逮着你了。 机会好的话,这手提箱里,大概有那木盒子。若今天去交易,便是好上加好。 那人七拐八拐,很是谨慎,最终来到了托尔斯泰酒楼。好巧不巧的,正是谢尔谢奇路27号那儿。 看来这个酒楼,是各方势力混迹之地。 到了酒楼,那男人坐到一个散座上,黑色皮箱放在脚边。 那人独饮独酌,悠闲中带着警觉。 闻讯而来的小紫鸢,像一个小女孩在找父母的样子,从那男人身旁走过。 她朝杨迷糊点了点头,便坐在极远处等候。 一刻钟后,一个身穿西装,叼着一个烟斗的外国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手提箱。 这手提箱几乎与那男人的手提箱一模一样。 此人应该是一名俄国人,带着北极熊般的慵懒与好斗的气息。 俄国人坐到与那男人毗邻的一桌,放下手提箱,好巧不巧的两只箱子几乎靠在一起。 不久,那男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起身拎起箱子,大步离开。小紫鸢眼睛一亮,跟了上去。 而杨迷糊看见那俄国人,正用脚轻轻将另一只箱子勾回自己身边。 明显的,那俄国人轻舒一口气。在喝了一杯威士忌后,他拎起手提箱出了托尔斯泰酒楼。 杨迷糊对这种交换方式,有点不屑鄙夷,这也太简单了。只要有心人稍加注意,便会露馅的干活! 此前,他已打电话给麻生太郎,让她去那寓所与小紫鸢会合,说能抓就抓。 因为杨迷糊不想深挖,挖深了,会挖出毒蛇窝,还是让情报课去头疼吧。他自己的本意也只是铲除对糕点店的不利因素。 那俄国人七拐八拐,竟然朝俄国领事馆方向走去。 杨迷糊急了,进了领事馆,即便抓了之前那男人,也是徒劳。无凭无据的,定不了井上原的罪,还可能会被井上原反咬一口,说是他们诬陷栽赃。 怎么办?这可是俄租界!杨迷糊处于两难境地。 自己还是大意肤浅了,以为那俄国人只是一个情报贩子,必定会等待时机,待价而沽。 他今天又没带鲁班箱,打不了无声无息的冷枪。此时通知麻生太郎取消行动,已来不及了。 算了,杨迷糊一声哀叹。 也许今天是他的幸运日。那俄国人在俄国领事馆门口兜了一圈,又拐向朝一个公寓走去。 那俄国人大摇大摆的进了公寓,上楼进入201房间。 剩下的就让情报课的人来吧,杨迷糊不想再掺和。 即便箱子中的东西,与井上原没有干联,也可凭此栽赃于他。 到了公寓楼下,他打了一个电话给小川野。小川野说,让他远处狙杀,自有人去抢夺箱子。 杨迷糊说他没带步枪,而小川野说,五分钟内就有人赶到,他听来人指挥。 情报课在俄租界也有暗探?看来此事自己脱不开身了。 小川野为何这么急不可耐?放长线钓大鱼不好吗?小川野近期承受了很大的压力,所以急于立功表现,保住位置? 五分钟未到,一个商人模样的人赶到,手里拎着一个长箱,应该是步枪。 商人低声道:“弘田君吧?你去对面那栋楼,枪一响我就冲进房间。护我片刻,等我出了公寓,你再撤!” 十分钟后,杨迷糊手中的枪响了。 一分钟后,那商人冲出了公寓。 然后,杨迷糊又打了一枪,惊退公寓冲出来的人。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井上原供认不讳,而那男子只是一个情报贩子,至少情报课是这么说的。至于井上原窃取售卖的是什么情报,情报课一直讳莫如深。 好在不用杨迷糊出面,麻生太郎自然而然的把枝子撇清了。 礼尚往来,也为不沾惹是非计,杨迷糊把功劳全推到麻生太郎身上,这样两相欢喜。 日本人私贩情报这件事,无意中在他心中埋下了伏笔与种子。 第29章 殃及池鱼 在揪出内鬼井上原的事情上,杨迷糊虽推得一干二净,但小川野心知肚明,觉得这个外甥可大用。 他将杨迷糊强行调到谍报组情报分析小组,为了安抚他,也将麻生太郎调了过来。 情报分析小组是情报课的核心,人员业务精湛,经验丰富。换句话说,都是人精。 杨迷糊从此进入了核心层,与军统,地下党,76号打交道愈来愈多。 同时也因此身不由己,愈陷愈深。最终将他拔出这乱泥坑的,居然是阳七。但那也是一年以后的事了。 在情报分析小组,有一个极大的好处,便是有较大的自主权。只要结果正确,连小川野也极少干涉。 杨迷糊便钻了这个空子,慢慢培养自己的势力,经营自己的人脉。 他从网络线人开始。线人不一定是自己人,只要对自己有利就行。 当然,线人一旦反水,提供假情报,甚至设陷阱,也很危及到他。 杨迷糊手里掌握专用资金,用于收买发展线人。仅仅半个月,他便发展了十多名线人。 正因为这急功冒进,其中一个线人出卖了他,差点让他命丧黄泉。 此名线人是青帮的一个大头目,叫曲不凣,明面上是威武堂的堂主。 他与三教九流交往密切,与日本驻沪派遣军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所以消息灵通。杨迷糊也正是看中了他这一点。 而曲不凣又似乎急需与宪兵队搭上关系。毕竟上海的社会治安,由宪兵队说了算。 杨迷糊谨慎起见,让麻生太郎专门调查二人。他们出卖过地下党,军统,其中有些还是中层人士,二人有一定的可信度。 在一番运作下,76号的一名队长,叫曲波的,引荐了曲不凣。二人是叔侄关系。 曲不凣当线人的条件是,为他售买烟土和军火开绿灯,至少不要有意打压。 曲不凣拿出三十根金条作为见面礼。杨迷糊笑纳,转手交给了枝子,让她扩大生意,剩下的以她的名义存在美国花旗银行。 根据曲不凣提供的消息,半个月内,杨迷糊连续抓了几名军统特务,摧毁了一个军统窝点,成绩显着,得到了宪兵队弘光少将的表扬,升了中尉。 在麻生太郎的怂恿下,杨迷糊更加冒进。本质上,麻生太郎不大在意职务升迁,或收敛钱财,她更在意生活中的刺激与激情。 一日,曲不凣找到杨迷糊,说军统有一批军火药品,不日将从黄浦江入海,辗转出海,前往香港。用的是日本株式会社的商船。 杨迷糊派麻生太郎去调查,确认有一批军火药品即将前往香港,接收人是驻港宪兵队。 麻生太郎利用自己的关系,询问驻港宪兵队,对方确认了此事,但数量上有出入。 这是典型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杨迷糊信了曲不凣的话。 他悄悄派曲波扣留了这批军火药品,又授意将其送到了威武堂,曲不凣的仓库。 曲不凣当然心照不宣,很快将军火药品在黑市上售卖一空,出售所得大部分回到杨迷糊手中。 杨迷糊准备以这些钱,再大肆招揽线人,扩大战果。 但好景不长,事情开始发酵。 十日后,驻沪派遣军情报处收到密电,说有一批军火药品流入江浙抗日组织手中。 情报处根据枪械编号,查到了这批军火药品,正是曲不凣出售的。 曲不凣和曲波恰到好处的失去踪影,但情报处却仍查出,这批军火药品是杨迷糊授意扣留的。 令杨迷糊吃惊的是,这批军火药品并不是军统的,而是驻沪派遣军支援驻港宪兵队的。 事情变得不可收拾。小川野怒斥杨迷糊愚蠢,上了别人的当,中了圈套。 情急之下,杨迷糊趁被隔离审查前的空隙,急匆匆找到麻生太郎。 杨迷糊义愤填膺,“麻生君,这是一个圈套。我怀疑这与井上原贩卖情报事件有关,肯定是我们断了别人的财路,才被人报复的。” “可死了一个井上原,对方也不会伤筋动骨,没有必要如此大费周章吧?”麻生太郎有些不解。 杨迷糊反问她,“井上原究竟说了什么?他出卖的情报是什么等级?到底挖出了什么人?你知道吗?” 麻生太郎回过味来,“你是说,你舅舅为了邀功,挖出了许多人,却没让我们知道?怪不得,前几天有人传,你舅舅要升大佐,任宪兵队的副队长!” “所以,麻生君,有人故意让我们相信曲不凣叔侄二人,又与驻港宪兵队勾连说谎,欺骗你我。枝子曾说过,井上原是黑龙会和株式会社的人。好好想想,他们为了构陷我,倒是殚心竭虑,无所不用其极。” 麻生太郎终于明白了,表现的怒不可遏。 杨迷糊又加了一把火,“麻生君,他们最终的目的并不是拉我和我舅舅下马,而是也在针对你和你身后之人。不信是吧?我一旦被隔离定罪,而且是通共的罪,你想你跑的掉吗?” “弘田君,你是说,有人拿我来要挟我身后的人?或者说与我身后的人来作交易?” “应该是。我舅舅当课长,是你推动的吧?别不承认。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一方面是我们挡住了别人的财路,更重要的一方面,你身后之人也挡住了别人的路。不信,你可以去问问。” “弘田君,我可以去问。但我还是觉得不大可能。”麻生太郎眉头轻蹙。 杨迷糊长叹一声,“我一旦进去,肯定活不成。中国有句老话,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若信我,就赶紧设法以求自保吧。千万别成了弃子,落一个和我一样的命运。” 麻生太郎终于气呼呼的去了。 其实,杨迷糊更怀疑小川野。他为了升任宪兵队副队长,参与构陷麻生太郎,让人抓住她的把柄,再与她身后之人作交易。 同时不惜牺牲自己这个便宜外甥,也不是不可能。 他再来个大义灭亲,因自己出事他受到的负面影响,将消弭于无形。 令杨迷糊心中更不安的是,小川野是不是早已查出,他只是小川信子的养子,并不是日本人? 因此,小川野便将计就计,就坡下驴,借刀杀人? 若果真如此,即便是这次麻生太郎救了自己,下次他肯定也逃不掉。小川野不可能留个隐患在自己身边! 不一会儿,麻生太郎阴沉着脸回来了。 “唉,上层搏奕,殃及池鱼。弘田君,是我对不住你。但没有人敢动你,我保证!事情马上会有反转的,你等着瞧!” 麻生太郎愈说愈激动,拍了拍挺直的胸脯,杨迷糊真切看见她胸脯荡了荡。 从此事中,他体味到了可怕的黑暗,日后也为冲出这黑暗,弄得遍体鳞伤。 第30章 奇妙的缩骨功 正如麻生太郎所说,事情反转了。 驻沪派遣军情报处一名副处长被枪决,理由是编造密电,栽赃陷害他人。 经查,那批军火药品是军统在黑市上高价购买的,准备混入驻沪派遣军支援驻港宪兵队的军火药品中,欲趁机运往香港。 扣押人即76号的曲波,私自联络曲不凣,在黑市上售卖,事后二人携款逃之夭夭。 结论是,驻沪宪兵队情报课弘田二郎行事果断,不但无过,而且有功。 三日后,杨迷糊安然无恙的从审查室出来了。 麻生太郎对他说,此事是驻沪派遣军针对她采取的行动,只不过是曲不凣站到了前台。杨迷糊只是被殃及之人。 她说,小川野有意无意掺和其中,最起码是乐见其成。她说小川野可能在赌,她会设法救杨迷糊。 被捣毁的军统窝点只是军统的弃子,是他们与曲不凣交易的结果。至于军统的交易条件,不得而知。 井上原暴露被抓,小川野确实趁机抓了不少日本株式会社,黑龙会,甚至驻沪宪兵队的人。为了报复,他们便积极主动配合驻沪派遣军的行动。 但对她身后之人与驻沪遣军的交易,麻生太郎讳莫如深,不愿意多说。 最后,驻沪宪兵队的弘光少将被调走,小川野没有升官,仍任情报课长。 事情就这样了结了。 但杨迷糊却没有了结的意思。他让小紫鸢去跟踪,发现曲不凣与曲波躲在一个日本寓所里,深居简出。 听了她的报告,杨迷糊说,她现在有枪了,正好可以试试枪法。这两个人就交给她了,要求是横尸街头,曝尸三日。 杨迷糊想立威,别人日后至少不敢把他当软柿子捏。 小紫鸢高兴的蹦了起来。她心思灵动,心领神会,故技重施。让杨迷糊更满意的是,她先杀曲波,隔了三日才杀曲不凣。 对小川野,杨迷糊有些纠结,他毕竟在武田弘事件上,曾救过自己一命。 当然,这建立在一个推断上,他并没有查出杨迷糊的真实身份。 麻生太郎的本意是,让人调走小川野。杨迷糊给否决了,他说换了别人来,可能会更糟糕。 杨迷糊明确了一个想法,既然这个社会如此黑暗,他不如以暗制暗,以黑吃黑。 而只要够刺激,麻生太郎倒无所谓。她现在也想通了,有护身符不用是傻子。像这次一样,想避嫌却反受其咎,不用白不用。 杨迷糊准备拿株式会社,黑龙会,青帮,军统开刀。他现在还没有能力对付驻沪派遣军。 先震慑立威,后示以糖果,再让其入套。这是杨迷糊的基本思路。 而作为情报课长的小川野,心中有愧,更多的是惴惴不安,因为他变相得罪了麻生太郎。 所以,杨迷糊和麻生太郎做什么,他全力支持,彻底放权,绝不过问。 杨迷糊可不信他,怀疑他正在冷眼旁观,等自己捅了篓子再说。 一日下午,杨迷糊去了枝子的日式糕点店。 他把售卖军火药品所得大部分给了枝子,让枝子分开存到各家银行,包括日本东瀛银行。 “弘田君,你就不怕我卷款而逃?”枝子开起玩笑。 “呵呵,枝子小姐没那么笨,到时有钱不敢花,犹如锦衣夜行,多难受。”杨迷糊笑着敲打了枝子几句。 “糕点店我会经营好,弘田君你放心。鸢子对制作糕点也很有兴趣。对吧,鸢子?” 小紫鸢乖巧的点点头,她知道,杨迷糊今天来,定是有事找她。 “枝子,你认识黑龙会或者株式会社的人吗?” “以前伺候人的时候,认识几个,但好久没联系了。弘田君,你有事直接吩咐。”枝子笑道,她知道杨迷糊肯定不是无的放矢。 “给小紫鸢指认一两个你不大喜欢的人,或者说欺负过你的人,让她去盯着。” 杨迷糊觉得,杀谁不是杀,帮枝子解气的同时,可将枝子捆绑在一起,让她没有退路。 与枝子相比,他更信任小紫鸢些。离开时,他让小紫鸢送送他。 “小紫鸢,杀人的心态调整好了吗?晚上会不会做恶梦?” 小紫鸢白了他一眼,“二哥,你小瞧人!但我最想杀的,还是日本人。” “那枝子指认的人,你去暗杀,前提是我必须在场。” “为什么?”小紫鸢很是不满。 “我想知道,你杀人后,黑龙会和株式会社的反应。再说我可以给你当保镖呀,你一旦失手,我可以补枪。你千万别掉以轻心,日本人可不是那么好杀的。” “二哥,你究竟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小紫鸢说完,吁了口气,这个问题她好像憋了许久。 她能问出这个问题,让杨迷糊很欣慰。 “小紫鸢,这个问题对你很重要吗?” 小紫鸢摇头,“我只是好奇,只要能杀日本人就行。” “那好。你认识军统的人吗?特坏的那种?”杨迷糊岔开话题。 “认识一个,但这人不坏,他杀过不少日本人和汉奸。” “那就想办法找出一个坏人来。这人对我有大用。” “好!两天之后,你打电话过来,或者我去找你。” “小紫鸢,牢记一个电话号码:4238。但轻易不要拨打,除非涉及到你我生死。就说是麻生太郎让你打的,说不定管用。重复一遍!” 杨迷糊脸色极严肃,小紫鸢虽很惊讶,但乖巧的点点头,重复了一遍。 杨迷糊又好奇的问了另一个问题,“你说你十六岁了,为何一直不见长个?” “我故意缩小了两三公分,显小别人才不会注意我。二哥,你看……” 小紫鸢瞅瞅四周无人,她长吸一口气,体内骨骼嘎吱作响,她的身高真长高了三公分左右。 因为她的上衣都显得有些短了,而且小胸脯微微鼓了起来。 转瞬间,她恢复了原样。杨迷糊难以置信的揉揉眼睛,惊讶极了。 小紫鸢却叹息一声,“我正常可高两公分。第三公分是我强自拉伸的,最多持续一刻钟。” “缩骨功有这么神奇?” “还好吧。可惜过不了多久,我就做不到了。七哥说,我开始发育了,不能长时间压制,否则会永远长不高。” “那为何要学缩骨功?” “好隐藏啊。示敌以弱,才好杀人。”小紫鸢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闻言,杨迷糊一阵心酸心悸。他想起了爹娘被枪杀的场景。 他下意识摸了摸小紫鸢的头,“以后别压制了,手中有枪,你怕谁?再说,你长大了,还要结婚生子,不能为了报仇,什么都不顾。” 小紫鸢笑了,看来平时很少有人替她着想。 “二哥,我慢慢放开,不然枝子小姐会起疑的。”小紫鸢似乎很高兴,笑的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线。 “记住,我不在,你不能开枪杀人。走了。” 杨迷糊走远了,偶然回头,发现小紫鸢还在朝他挥动着小手。 他心中一暖一酸,怪不得七哥说,他和小紫鸢同病相怜。 七哥送小紫鸢到他身边,定然另有深意! 第31章 诡异变向的子弹 令人好笑的是,枝子竟带着小紫鸢去了艺伎轩。二人躲在门口不远处,指认株式会社和黑龙会的人。 枝子心思缜密,猜到杨迷糊要的肯定不是喽啰,而是有一定地位职级之人。 半个小时后,枝子指认了大概能满足要求的四五个人。见小紫鸢点点头,枝子便走了。 黑龙江的堂口在虹桥,株式会社的办公地点在浦西,两地相距较远。也亏小紫鸢精力充沛,又会轻功,三日后便确定了人选及其办公的房间。 至于杨迷糊要的军统之人,直到第四天,小紫鸢才在无意中跟踪到军统的一个窝点。 那是一家屠宰场。小紫鸢踅摸进去,才发现里面关了几个人,都是中国人。她偷听几名屠夫的交流,才知道被关的几人是共匪。 屠宰场的经理叫兰老七,绰号兰扒皮,青帮头目,以售卖生猪肉为生。听这个绰号,便知此人不是好人。 在与另一人悄悄交谈时,他曾提到''上峰''、''处座'',这个称谓只有军统才用。偷听的小紫鸢便确认他是军统之人。 为谨重起见,她又到周边打听了一下兰扒皮的为人。 杨迷糊决定,一天之内,在三个地方,连续杀人,以更好的震慑宵小。 但三地距离较远,他让麻生太郎去杀屠宰场的兰老七。而他和小紫鸢去杀株式会社和黑龙会的人。 今天他带了鲁班箱,并没带步枪,小紫鸢也是。二人都惊讶于对方未带枪。 “小紫鸢,你的步枪藏伏击点了?” 小紫鸢傲娇道:“我现在有七杆步枪,平时藏在各个地方,行动时方便取用。” 杨迷糊一笑,“你就不怕别人发现拿走?” “一般人找不到的。再说丢了再去捡呗,反正满大街都是。” 小紫鸢的话,引得杨迷糊哈哈大笑,对她直伸大拇指。 “二哥,你的枪呢?” 杨迷糊拍拍腰间,又掀掀衣角,小紫鸢笑道:“手枪不管用吧?” “无妨。今天你为主,我为辅。我只是补枪,用不着长枪。” “你不准备跟我一起?”小紫鸢有些惊讶。 到了浦西的株式会社附近,二人分开。 杨迷糊看着小紫鸢没入人流,后又进入一座西式洋楼。不一会儿,她小小的身影出现在楼顶挂角处。 她朝杨迷糊打了一个手势,便隐没不见了。 杨迷糊并没有说实话,他让小紫鸢等他来才杀人,并不只是担心小紫鸢。 更重要的是,他想从另一个方向杀人,杀职位更高的人,让株式会社的人更害怕。 还有,那时无声步枪、手枪极其罕见。他无声无息杀人,更能震慑对方,让其恐惧深入骨髓。 此前,他早已查看过黑龙会和株式会社的楼层设计与布局,大致知道他们的高层在哪里办公处理事务。 这就是在情报课做事的优势。 他绕到株式会社的另外一侧,与小紫鸢相距四百米开外。一旦小紫鸢有事,他也可以从旁襄助。 日本人有个好习惯,刻板守时。离上午九点还差十分钟,上班的人陆续到了。 九点钟整,门口人烟稀少,只有偶尔匆匆赶来的晚到之人。 办公楼里人影绰绰,副社长的房间里出现了一道人影。 人影坐到办公桌后,便看不到了。杨迷糊也不急,只等小紫鸢枪响,惊动此人。 半个小时后,小紫鸢仍没有动静。杨迷糊心中一紧,出意外了? 回头看时,那洋楼处不见任何异样动静。小紫鸢为何不开枪? 正犹豫要不要取消行动,砰!砰!连续两声枪响。杨迷糊能清楚看到枪口冒出的白烟。 株式会社楼内顿时开始大呼小叫。那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人急速走到窗前,拉开窗纱,推开窗户,伸头俯身查看。 咔嚓!杨迷糊先打了个空枪。 噗!杨迷糊开了第二枪。他看见子弹直穿那人的天门盖。 那人一个翻身掉出窗外,''扑通''一声,摔落在地,抽搐了几下,便一动不动了。 二人会合,杨迷糊劈头就问:“刚才迟迟不动,怎么回事?” 小紫鸢有些委屈,“那洋楼的主人,突然端着咖啡出来,喝完才进屋……” “没事就好。以后遇到特情,在不暴露的前提下,最好打个暗语。” “好!” 小紫鸢突然灵醒过来,“不对,二哥,你刚才不在我身后!我下楼后,看到门口有一堆人围着,好像死了人,是不是你干的?可我又没听到枪声啊。” 杨迷糊张口就来,“我也觉得奇怪,有一个人无缘无故的坠楼。” 小紫鸢翻了白眼,“二哥,听说有一种消音器,开枪几乎无声。七哥就有。” “真的?有这么神奇的东西?”杨迷糊故作惊讶道。 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小紫鸢没再多问。消音器罕见的很,二哥应该没有才对。 二人上了一辆人力车。这次小紫鸢带上了步枪,虽然用布包着,但还是显得有些突兀。 好在拿在一个小女孩手中,车夫和过往的行人虽觉得有点古怪,但也没太在意。连路过的伪警察也如此。 这就是小的好处,让人天然失去戒心。杨迷糊心中感叹。 过了一个多小时,二人才下了人力车,付了钱。 此时已到午餐时间。黑龙会的人开始陆续外出,前往附近的酒屋就餐。 小紫鸢向杨迷糊摇摇头,示意暗杀对象并未出现。 难道今天不在?杨迷糊有些诧异,这么巧的? 小紫鸢突然眼睛一亮,朝他打了个手势。他瞬时明白,暗杀对象职务较高,正等着下属送餐呢! 二人分头行动,一个朝东,一个朝西。 杨迷糊匍匐在埋伏点,静等小紫鸢开枪。 忽然,小紫鸢学着鹧鸪鸟咕咕叫了三声,示意开枪有点困难。 只要小紫鸢不示警,他便安心的躺在地上没动。 他此次只杀副会长和中层级别的人,目的主要是震慑。不然正职死了,谁与他谈判? 既然是吓唬人……静静等候的杨迷糊突然灵光一闪,有个奇想,不如打伤黑龙会的会长,而且以一种诡谲的方式,更能吓破人胆。 那时的高楼大多用花岗岩砌成。 杨迷糊心想,射出的子弹若微切石边,子弹就会稍微偏离轨迹,折向射中对象。 打台球,让球折向入滚入网兜,打枪也是这个道理吧?! 他想试试!他决定不再等小紫鸢,他觉得她杀不杀人已不重要了。因为他这样做,更具震慑力。 他瞄准了黑龙会会长房间的窗边,又伸出舌头探探风向风速,再次瞄准窗边。 切多少石边,才能刚好射中坐在办公桌后的人呢?只要打中就行啊!他心中祈祷。 杨迷糊决定打三枪,第一枪仍旧打空枪,第二枪切厚一点,第三枪切薄一点。 咔嚓!空枪响了。 噗!子弹飞出,切中窗边石头,火星飞溅,子弹折向,飞入房间。 由于窗纱遮掩,杨迷糊视力再好,也没看清子弹的轨迹。 突然,房间里传来一声惨叫声,一个人影捂着胸口,正踉跄朝门口跑去。 到门口时,人影摔倒在门口便不动了。 死了?这么巧的?杨迷糊正欲学鹧鸪叫,让与小紫鸢闻声撤离。 砰!砰!两声枪响,两声闷哼。几息之后,楼内喧哗声大起,人影绰绰。 这诡异的''子弹切而变向'',自此日臻纯熟,成了他传奇中的传奇。 第32章 肆意挑衅 见时间还早,杨迷糊和小紫鸢乘坐人力车,想去屠宰场看看。 杨迷糊向看守的伪警察出示证件后,与小紫鸢一起进入屠宰场。 屠宰场一片狼藉,人去场空,猪血和人血充饬,十分刺鼻,令人作呕。 小紫鸢窜向关押几个共匪的地方,但已空无一人。这些人被麻生太郎放走了,还是带走了? 小紫鸢低声嘀咕几句,杨迷糊招手叫来一名领头的伪警察。 “宪兵队来过吗?” 那伪警察点头哈腰,谄媚道:“来过一个人。他让我们在此守着,便走了。” 应该是麻生太郎。看样子,这些被关的人是她放走的。 这麻生太郎是怎么想的?军统关押的人并不一定是善良之辈,极有可能是日本帝国的敌人啊! 有些想不通,杨迷糊摇摇头,对小紫鸢一笑,“我们再去趟株式会社。” 小紫鸢不解,“我们去,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吗?” “就是让人怀疑,不然人就白杀了!” 当二人来到株式会社,见小川野和麻生太郎都在,小紫鸢便留在了外面。 杨迷糊问道:“课长,我听说株式会社遭到枪击,还死了一名副社长?” 麻生太郎抢先说道,“死了三人。中原社长刚才大发雷霆,抱怨我们宪兵队无法保证日本人的安全。” “中原社长这么嚣张的?还当着课长的面?”杨迷糊故作惊讶道。 小川野叹息一声,“唉,刚刚又听说黑龙会的会长也遭到枪击。他们发发火也正常。” 杨迷糊悄悄向麻生太郎使了个眼色,后者满不在乎道:“课长,他们平时作恶多端,不行好事,招惹了敌人,跟我们宪兵队有什么干系?现在死了人,就想怪到我们头上?” 杨迷糊也连忙附和,“麻生君说的对!舅舅,我不能示弱,别让他们以为我们软弱可欺!” 麻生太郎哼了一声,“上次参与构陷弘田君的事,还没找他们株式会社算账了!若中原再敢出言不逊,定要他好看!” 话音未落,一个矮胖子走了过来,冷冷道:“小川君,你属下就是如此说话,看待大日本公民的?” 小川野脸上马上堆满笑容,“中原社长,属下抱怨几句而已。我们压力也很大呀。” “株式会社死了三个人,你的属下不去查案,反而在此大放厥词,说不过去嘛!” 中原傲然怒视麻生太郎,后者可不是吃素的,“中原,你小小一个社长,也敢对我们课长出言无状,胆子不小!你是宪兵队队长,想干涉宪兵队的事?你恐怕没有这个资格吧!” 麻生太郎的针锋相对,让中原气急,见小川野一副冷眼旁观看戏的样子,更是恼羞成怒。 “你们等着,我马上打电话给弘光少将。” “呵,中原,弘光早已调走了。你个矮胖子,脑子里全是屎,不长记性的。”麻生太郎为刺激中原,直接开骂了。 中原气喘吁吁转身,抄起一个电话打了出去。通话中,中原的脸一下涨成了猪肝色,后又青红不定。最后,他将话筒狠狠的摔在桌子上。 见他要走,麻生太郎在他背后大叫道:“中原社长,你怎么走了呢?我们队长怎么说?是不是要枪毙我们?” 中原闻言,一个趔趄,但他并未回头,径直颤抖着肥胖的身子,走了。 “切!没劲。欺软怕硬的东西……” 此时麻生太郎,不知不觉尽显女子任性的娇态。见小川野奇怪的打量着她,她马上正了正色,不再言语。 小川野走了。 二人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麻生太郎忽然展颜一笑,“弘田君,我配合的还算默契吧?” 杨迷糊向她伸出大拇指,“就是这个劲。株式会社刚吃完屎,就想抹干净嘴不认账,没那么容易……” “弘田君,说什么呢!什么屎呀,你才是一坨屎!”麻生太郎一跺脚,径直走开了。 是哦,比方错了。杨迷糊心中一哂,跟了上去。 此时的麻生太郎,他不可得罪,自己还需要她顶在前头呢。 二人出了株式会社,迎面碰见小紫鸢。麻生太郎惊讶道:“鸢子,你怎么在这?” 小紫鸢两手空空,步枪不知被她藏到哪里去了。 她盈盈一笑,“麻生君,我听说这里死了一个大人物,便悄悄来看看热闹。” 麻生太郎嗔道:“你就不怕宪兵队的人,把你抓了去?” “本来不敢走近的。远远看见麻生君后,我就不怕了。”小紫鸢甜甜笑着,拉起麻生太郎的胳膊,撒起娇来。 麻生太郎顿时笑靥如花,小紫鸢又奉承道:“麻生君长的好生俊秀,笑起来像个美人……” 坏了,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杨迷糊心中一紧。 果然,麻生太郎脸色阴沉下来,警惕的看了二人一眼。小紫鸢一脸奇怪,像美人也没必要反应这么大吧? 她朝杨迷糊伸了伸舌头,后者咳嗽一声,“麻生君,童言无忌。我们去枝子的糕点店,那里新出了一种新糕点,我们去尝尝吧。” 女子喜吃甜食,麻生太郎也不例外。可能是她对枝子和杨迷糊的信任,防备心下降,才时不时显露女子的本性。 过了两日,株式会社中原社长和黑龙会田中会长先后拜访了小川野。 田中胸口露出白纱布,脸色苍白,但态度恭敬有礼。 中原一改之前的骄横,脸上堆满只有胖子才有的那种和善的微笑。 见到二人略显卑微的作态,麻生太郎一阵鄙夷。 “弘田君,我们日本人还不如有些中国人有骨气,真是丢人!” “那是因为你,换了我,可能早已横尸街头。” 杨迷糊顺势灌了一勺迷魂汤,又附耳低声道:“也要小心他们故意示弱,而后再对我们下黑手。” 麻生太郎乖巧的点点头,“也是哈,就怕他们二人狼狈为奸,暗算我们。” “麻生君,问一下,屠宰场被关押的几个人,是不是你放走的?” 麻生太郎一愣又一笑,“你去那里了?这也算是放长线钓大鱼,试试呗。” “胆子不小,你不怕他们是地下党,你的对手正好可以网罗你的罪名?” “切!怕个毛!谁又知道是我放走的?” “我知道呀,小心我去告发你。” 杨迷糊咧嘴一笑,麻生太郎翻了个好看的白眼。 这麻生挺信任自己的,连这种事也爽快的认承。杨迷糊心中一阵欣喜。 当日下午,有线人来报,屠宰场被捣毁,军统驻上海站站长,苟有德大发雷霆,誓要报复。 另一线人又来报,据说屠宰场当时关押着几名地下党,是准备偷运到重庆的,却趁逃走了。苟有德无法交差,正满世界寻找动手之人呢。 杨迷糊让线人传出消息,就说是情报课的人干的。 他倒要看看,苟有德究竟忠于他们的党国到什么程度。苟有德不会蠢到咂摸不出味道来吧? 黑龙会的田中应该更害怕,他可是被诡异的子弹击中的。 他即便有保镖护身,可那拐弯的子弹,无声无息,令人防不胜防,肯定让他惶惶不安。杨迷糊决定再吓唬他一次。 深夜,一道人影窜上了楼顶。 噗!一道火光闪烁,卧室里的人发出一阵惨叫声。 次日,情报课课长又接到消息,说黑龙会会长田中深夜又遇袭,左小腿受了贯穿伤。 不久之后,会拐弯的子弹,传遍整个日军上海占领区,甚至传到租界,闹得人心惶惶。 第33章 拿捏?挤挤? 田中带伤来见小川野,小川野客客气气的,却不置可否,讳莫如深,一句实诚话也不说。 中原也拜见了小川野,小川野倒是说了几句,却只是点到为止,绝不多言。 中原心领神会,便拐了几个弯,找到麻生太郎。 可正主,麻生太郎根本不撂他,中原一番打听之后,又找到杨迷糊。 杨迷糊倒和蔼可亲,极好说话,好像什么都答应了,又什么都没答应。 总之,杨迷糊稳坐钓鱼台,不见兔子不撒鹰,在纠纠缠缠,拉拉扯扯中,田中与中原最后都急了。 麻生太郎觉得这般拿捏极其有趣好玩。二人独处时,她笑道:“弘田君,这两人蹲着茅坑不拉屎,就想拉倒了事。你说他俩究竟是怎么想的?” 闻言,杨迷糊气的一拍她脑袋,“你是屎壳郎啊?没弄懂中国话,别瞎搬乱套。” 麻生太郎一脸懵,“屎壳郎是什么?” “一种专门拱屎吃屎的甲虫,现在明白了?” “哎呀,我见过,见过。真恶心!” “知道恶心了?人家拉屎你吃,才更恶心。” 麻生太郎终于明白什么意思了,尴尬的挠挠头,“那怎样才能挤出他们的奶呢?” 杨迷糊终于愣愕住了,瞪大眼睛看着她,“你今天吃错药了,这些词从哪里学来的。这叫出出血,至少叫舍财免灾,懂不懂?” “我这几日,跟鸢子刚学的。她会好多中国谚语俗语,听着十分有趣。今日正好试试,没想到牛口不对马嘴。嘿嘿……” 闻言,杨迷糊大笑,小紫鸢竟然如此促狭阴损?! 他心念突一转,这些词语,正是田中和中原的写照,倒也贴切。这也说明小紫鸢对这次搏奕拿捏心知肚明,心领神会。 这小紫鸢,自己日后要多倚重点。她不仅仅是心思灵动,古灵精怪,而且能见微知着,有以一斑窥全豹之能。 但她并不直接言明,却借谚语拐弯抹角告之,可见她有意给自己留有余地。 思及此,杨迷糊笑道:“让枝子负责统筹此事,与他们接触,我们故且当作不知。麻生君,如何?” “若田中和中原二人依旧装聋作哑,或者隔靴搔痒,不大出血呢?”麻生太郎有点担心。 “若果真如此,那就表明他们爱财如命……” 麻生太郎连忙接话:“那就让宪兵队去堵堵他们财路,如烟土,军火,药品,走私者多矣!” 她呵呵一笑,原来她早已拿定主意,只是与自己调笑逗弄而已!杨迷糊不禁一阵汗颜与惭愧。 见他不言语,麻生太郎又坏坏笑道:“弘田君,此事让课长出面,我们只负责收集上报他们走私的情报便可。” “我舅舅可是个滑不留手的泥鳅,他会配合吗?”杨迷糊有些疑虑。 “我这有糖果呀!是甜,是苦,还是涩?就看你舅舅如何选择了。” 杨迷糊激动之下,情不自禁的一拍她的大肥臀,“高!就这么办!” 麻生太郎像个受惊的兔子,捂住屁股窜出老远,脸涨得通红。 她指着杨迷糊,愠怒道:“男人的头,女人的腰,是不能乱摸的。若有下次,定要你好看!” 这次,麻生太郎用的俗语,用对了时机,却又用错了部位。 杨迷糊呵呵一笑,“那里既不是男人的头,也不是女人的腰。如此说来,我还可以有下次?” 麻生太郎一跺脚走了。她肯定是逼迫小川野去了。 事后看来,小川野选择了甜的糖果。 不日,黑龙会走私的一批烟土和军火,被宪兵队查出没收。 株式会社的一批军火与药品,涉嫌倒买倒卖,中饱私囊,也被宪兵扣押待查。 这一轻一重,小川野分寸拿捏的极好,让麻生太郎十分满意。 吃亏最大的黑龙会会长田中,动作最快,以一百根小黄鱼,在枝子那投石问路,没想到成效极大。 次日,被宪兵队没收的军火,回到了黑龙会的仓库。 见田中尝到甜头,株式会社也拿出一百根小黄鱼,前往枝子的糕点店,却碰了一鼻子灰。 枝子对中原笑道:“中原社长,我小小一个糕点店主,您怎么会想到找我呢?实在是高看小女子了。” 中原胖脸上满脸堆笑,“枝子小姐手眼通天,我早有耳闻,还请枝子小姐搭把手,行个善举。” 枝子笑吟吟的,“中原社长抬举了。您看我这糕点店,承蒙乡友厚爱,生意还好,几乎一天一个价,但仍供不应求。中原社长,您尝尝。” 闻言,中原拂袖悻悻而去。枝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小紫鸢从后厨窜了出来,“这矮胖子是个守财奴、吝啬鬼,枝子姐姐得多挤一挤,让他多出点血才解气。” “你个死妮子,挤什么挤,你以为他是女人?对了,你去找下弘田君,问问他挤出多少才合适?嘻嘻……” 杨迷糊心里也没谱,让枝子自行掌握分寸。小紫鸢得到这个回话,不满的抱怨说,她白跑了一趟,早知如此,就不来了。 杨迷糊又模棱两可道:“小紫鸢,你个子高了点,这不够,心眼也要长多点。照看好枝子,多提醒她,别让她上当受骗了。” 小紫鸢白了他一眼,“二哥,我该听你哪一句呢?要不二哥帮我选一句?” 杨迷糊大笑着拍拍她的小脑袋,“你随意,我随便。我选你再去杀株式会社一人,怎么样?” 小紫鸢被他打发得兴高采烈的去了。 当日深夜,株式会社的一名职员在寓所被人枪杀。据说是中原社长的姘头。 闻讯,杨迷糊拍案叫绝。这小柴鸢做事,每每超出自己的意料之外,又恰好能挠到自己的痒处。 次日下午,中原又来到了枝子的糕点店。 胖脸上皮笑肉不笑,他将一个大木盒放在桌子上,鞠了一躬,便告辞离去。 小紫鸢钻了出来,打开大木盒,数了数,惊喜道:“三百根小黄鱼,发财了。” 枝子边关店门,边吩咐道:“关门歇业,休息几天。待会你陪我去趟花旗银行。” “生意刚刚好起来,为何要关门?”小紫鸢惊讶极了。 “别装傻了。你这聪明的小脑袋,会想不到?”枝子点点她的额头,哂嗔道。 小紫鸢嘻嘻一笑,“携款潜逃?好,我赞成!” 枝子捏了捏她的小脸,骂了声死妮子。 过了几日,被扣押的军火药品,仍没有放行,中原急了。 当他再次前往糕点店时,发现店门紧闭,人去店空。他向周边一打听,糕点店自他那日走后,就关门歇业了。 问人去了哪里,却没人知道。有人说枝子和一名小女孩一直住在店里,平时未见去过其他地方。 跑了?中原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转念一想,又觉得不会,枝子胆子没这么大。 看来是给少了!虽然这批军火药品才值五百根小黄鱼,若这次要不回来,以后谁还敢跟他做生意?不保险不安全嘛! 又过了两日,枝子与小紫鸢才回了糕点店。 中原又亲自送了三百根小黄鱼。不像上次,这次他对枝子说了好一番好话,枝子才半推半就的应下了。 拿捏是一门学问,杨迷糊后来说,在打冷枪中也用得到。 第34章 纸上划了一笔 株式会社和黑龙会的低头服软,让麻生太郎有些飘飘然。而杨迷糊却感觉到,有危险正在悄悄迫近。 近日,宪兵队有三名士兵相继离奇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新调来的宪兵司令官坟冢不二少将,为此大发雷霆。 此时驻沪宪兵队已改名驻沪宪兵司令部。而坟冢不二,正好是杨迷糊第一次杀人,所杀的日本兵所在军营的长官。 为此,杨迷糊谨慎观察了许久,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坟冢不二还记得那件事。 坟冢不二一怒,血流成河,整个上海陷入白色恐怖之中。连续十天,军统,地下党被抓了不少,但更多的是滥竽充数,以次充好,搪塞上司。 连黑龙会和株式会社也未能幸免。他们求助于枝子传话,但杨迷糊表示无能为力。 田中和中原心有不甘,刚刚舍财免灾,现在走私的军火,药品与烟土又被扣押,可以说是雪上加霜。 二人感受到杨迷糊之前是狐假虎威,无奈之下转而求助坟冢不二。 三天过去了,二人得偿所愿,要回了大部分物资。至于出了多少血本,不得而知。 杨迷糊收到消息,心中一哂,什么大发雷霆,雷厉风行,只不过是坟冢不二的借口而已。 而田中和中原的有意疏远,更让他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他让枝子干脆关了糕点店,派小紫鸢四处打探消息,特别是黑龙会和株式会社的异动。 小紫鸢的举动,再次超出他意料之外。 她偷听到她认识的军统那人的谈话,说这是苟有德的报复行动,目标已锁定在麻生太郎和他的身上。 杨迷糊曾以为苟有德枪杀宪兵队的士兵,只是无的放矢,并未疑到其他。 这可能与黒龙会和株式会社反水有关,他们可能有意无意指认了麻生太郎和他。 他决定打掉苟有德,重创军统。不然枝子和小紫鸢同样有危险。 为证实自己的猜测,他与小紫鸢偷偷会面,详细询问了她的消息来源。 “二哥,苟有德丢了几名共匪,狗急跳墙,为防上峰追责,之前挑衅宪兵队,便是为此。” “后来,黑龙会和株式会社的人与他的属下有接触,我认识的军统那人,得到消息,说是与你和麻生太郎有关。” “但据我了解,苟有德刚开始的主要目标并不是你,而是麻生太郎。这可能与麻生太郎身后的势力过于强大有关。是否如此,不得而知。” …… 听完小紫鸢的话,杨迷糊更加坚定了打掉苟有德的决心。 只要他和麻生太郎躲在情报课不出,苟有德对他俩毫无办法,但枝子和小紫鸢则不然。 为断掉军统的消息来源,杨迷糊决定先打掉田中和中原,以震慑其他人,不敢通风报信,方便他以后针对军统的行动。 次日,情报课得到消息,田中和中原死于寓所里,皆被拐弯的子弹打死的。 第三日,枝子的寓所受到不明身份的人的袭击,幸好枝子和小紫鸢皆不在。 闻讯找来的麻生太郎怒不可遏,“弘田君,谁干的?” 杨迷糊同样怒气冲冲,咬牙切齿道:“军统干的,但我找不到他们在哪儿!” 他突然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麻生君,你放走的地下党,可能知道军统的踪迹。你能联络到他们吗?” 麻生太郎古怪的看着他,半晌才道:“他们是诱饵,用掉很可惜的……” 杨迷糊加了把火,“麻生君,我可听说,军统暗杀的目标是你和我!他们绝不会放过我俩的,此时不可犹豫呀!” 麻生太郎思忖片刻,下了决心,“小紫鸢知道他们在哪,我让她去联络。” 杨迷糊闻言心中一凛,放走地下党,与小紫鸢有直接的关系?或者小紫鸢只是一个中间人,被麻生太郎利用了? 他口中却道:“好!我们静候她的好消息。” 麻生太郎以沉默代替解释,匆匆离去。 次日,麻生太郎回来了。 她说,只查到军统的一个交通点,苟有德偶尔会出现在此。至于军统的行动队,则不见踪影。 杨迷糊有些失望,“那些地下党只提供了这些消息?” 闻言,麻生太郎更加气恼,“别谈了,那些地下党全跑了。出面的是一个小喽啰,我跟踪此人,才发现他只是一个拿钱办事的混子。” “鸢子怎么说?” “她说,她找到那裁缝铺老板,留下再见面的时间地点。当日下午,老板和店员就全消失了。都怪你,出了个什么馊主意!”麻生太郎气鼓鼓的,嗔怪道。 杨迷糊一笑,看来,小紫鸢与这帮地下党关系可不一般。 “麻生君,别生气,我们先等等鸢子的消息。她古灵精怪,会有办法的。” 果然,当日深夜,小紫鸢钻进了杨迷糊的宿舍。 “二哥,苟有德与军统那人见面了,二人对所采取的行动发生了争执。我跟踪苟有德,发现他进入了一家日本旅社。” 见小紫鸢不再说话,杨迷糊问道:“后来跟丢了?” 小紫鸢讪笑了笑,点点头,有些沮丧。 杨迷糊劝慰道:“没关系。我去当诱饵,不信他们不露头!” “二哥,不行,这样太危险!我再想想办法。” 杨迷糊一把扯住正钻窗而出的小紫鸢,“军统那人警告过你?所以不敢说?” 小紫鸢愣了一下,才道:“真跟丢了!我跟踪苟有德,军统那人跟踪我,我不得不放弃。” “军统那人对你很重要吗?”杨迷糊问了另一个问题。 小紫鸢点点头,“在遇到七哥前,在街上流浪时,他曾经给过我一块馍馍,我才没饿死。所以……” “你是怎么遇见七哥的?” “嘿嘿,我偷他的钱包,被他当场揪住。他问我愿不愿意跟着他,又说有吃的,我便答应了。” “那七哥为何让你跟着我?” “学打冷枪呀。他说你很厉害,又是日本人,可以保护我。说他自己居无定所,跟着他太危险。” “你不是憎恨日本人吗?” “我也这么说,但七哥说你与别的日本人不一样,让我跟着你一段时间,再去留自便。” 杨迷糊摸摸她的小脑袋,笑问:“那为什么留下来?” 小紫鸢嗫嚅半晌才道:“我没别的地方去,七哥又不见了……” 杨迷糊呵呵一笑,正欲说话,他突然一把将小紫鸢推出窗外,随手关上窗。 麻生太郎来了,他听见了她的脚步声。 杨迷糊突然打开房门,惊得正欲敲门的麻生太郎一个激灵。 “弘田君,你知道我要来?” “正好想出门走走,碰巧而已。你找我有事?” “深更半夜出去干什么,回去,我有话说。” 二人进去坐好。麻生太郎迟疑半晌,才缓缓道:“我要被调走了。他们肯定是发现我有危险,才这么做的。” 见杨迷糊面无表情,麻生太郎急忙解释,“不是我的主意。我这次拗不过,不得不离开。” “什么时候走?”杨迷糊淡淡道。 这是釜底抽薪,断他的保护伞!仅凭军统之力,恐怕做不到。 “三天后。我若不走,他们也会强行带走我。你以后一定不要随便出门。” “多谢麻生君提醒。走吧,我会没事的。” 杨迷糊知道事情不可逆转,便不再多做努力,只是淡淡道。 麻生太郎走前有些恋恋不舍,杨迷糊当作没看见。 走到门口的麻生太郎,又扭头轻声道:“小心你舅舅。” 她开门而出,头也不回的走了。 人情薄如纸!她只是在纸上划了一笔而已。杨迷糊心中感叹。 第35章 反其道而行之 麻生太郎刚走,小紫鸢又窜了回来。 “二哥,你只有三天的时间,对军统动手。若麻生太郎一走,你岀门办事就困难了。” “若她是故意让我抓住这个机会呢?”杨迷糊反问。 小紫鸢一愣又一惊,转瞬又平静下来,“你多疑了!想想以后,你即便想躲在情报课,恐怕也会有人设法逼你出门吧。” 杨迷糊闻言,细思极恐,觉得小紫鸢说的极有道理。 既然有人想借刀杀人,他得尽早打掉苟有德这把刀,才有让自己喘口气的机会。 他想到了小川野。小川野虽尝到了麻生太郎糖果的甜头,却没吃下糖果,没升成官,自然心有不甘。 此时,若有人以他外甥作为诱饵,他必然会心动。他不出力却可顺势而为,得到自己想要的,自然乐见其成。 何况麻生太郎要调走,他不必再忌惮杨迷糊了。 这是小川野第二次顺水推舟了!杨迷糊心中恨恨的,最好事不过三。否则,别怪他出手无情。 此时的杨迷糊知道不能撕破脸皮,否则他必死无疑。他要充分利用小川野隔岸观火的心态,给自己片刻的喘息机会。 他出门,前往情报分析小组的办公室,在组长原山井的办公桌上,留了一张请假三天的假条。 而后,他拎着鲁班箱,斜挎步枪,大摇大摆的走出宪兵司令部,与在歪脖子树下等他的小紫鸢会合。 二人在那日本旅社蹲守到十点,根本没见到苟有德的踪迹。 二人泄气正欲离开时,小紫鸢眼睛突然一亮,跑了出去,片刻便返回。 小紫鸢很是兴奋,附耳道:“七哥回来了,我看见他留下的记号了。” 杨迷糊大喜,连忙问道:“真的?他在哪里?” “不知道。但七哥肯定就在附近,盯着我俩。哎呀,我们终于安全了。”小紫鸢明显长舒一口气。 “七哥怎么知道我们的处境的?是不是你联系过他?”杨迷糊回过神来。 “路易斯西餐厅,拐角处,画一个小太阳,二哥你难道忘了?”小紫鸢傲娇道。 看她的样子,她绷紧的心应该完全松懈下来了。 这小紫鸢不俗,做事总想在前头。 也不是杨迷糊想不到,而是他以为阳七根本不在上海。自己又犯了先入为主的毛病! 他高兴的揉揉小紫鸢的小脑袋,“走!我们去军统的交通点,守株待兔。” “不,我们留在此地。我猜七哥已经干掉了那交通点。七哥的意思,是让我们在此守株待兔。” 杨迷糊讶然,“你怎会猜出七哥的想法?” “那记号,只有我能看懂。嘻嘻,七哥在此留下记号,不言而喻呀!” 此时的小紫鸢完全恢复了天真烂漫的小姑娘的性子,有说有笑。 “万一你猜错了呢?”杨迷糊仍然有些担心。 “不会错的,信我。再说即便错了,也有七哥兜底呀。” 小紫鸢正信誓旦旦的说着,忽然又停了下来,低头嘀嘀咕咕道:“二哥,有些不大对劲。这个记号有些……” 她突然拉起杨迷糊就走,直到二人走了很远,看不见那日本旅社,再拐进一个偏僻的小巷子,她才停了下来。 她迅速俯身仔细查看巷子里的一溜墙脚,拍了拍小胸脯,长吁一口气。 见杨迷糊一脸不解,她喘匀气,边走边说:“差点儿上了当。旅社那边的记号有模仿的痕迹,此地又没有记号,说明有人想诱我上钩。好在他们不知道我和七哥的约定。” 见杨迷糊依然不解,她讪笑了笑,“七哥有个习惯,他一定会在另一处留下记号,这叫双重确认。唉,我刚刚太大意了。” 见杨迷糊依旧不解,她尴尬的挠挠头,“七哥在城里指定了上百处的地方。若他有事找我,必定在离第一记号最近的地方,再画一个记号。现在明白了?” 杨迷糊惊讶于七哥的谨慎诡诈的同时,七哥并未露面的阴云又笼罩过来。 小紫鸢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二哥,我们正好将计就计,来个反包抄,杀对方一个猝不及防。” “可杀几个喽啰,顶不了多大用的。”杨迷糊不同意。 “二哥哟,你是关心则乱。苟有德不出现,怎么引诱我们动手?” “若有人冒名顶替呢?我们对苟有德可不太熟。即便你见过,你就能确定他当时没化妆?” 小紫鸢愣住了,半晌才道:“那你说怎么办?” “苟有德不会用他的命来引诱我们。我们反其道而行之,他极有可能在那交通点,等待我出现的消息。我们去那里守株待兔。” “这里一直没有动静,会不会让苟有德起疑心而撤走?” 杨迷糊朝她伸出大拇指,“你去让枝子来此晃悠一二次。别急,他们不会对她动手的,因为他们的目标是我。” “若他们派人跟踪枝子姐姐呢?对,我定会干掉跟踪之人。所以,他们不够蠢的话,绝不会派人盯着。即便派人盯着,也绝不敢动手,打草惊蛇。” 小紫鸢自言自语一会儿,似乎想通了,眼睛一亮,转瞬又黯淡下来,“可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杨迷糊一笑,“那就赌一把,你去打电话给麻生太郎,让她护枝子安全。其他什么也不要对麻生太郎讲。” 小紫鸢仍在迟疑,杨迷糊揉揉她的小脑袋,严肃道:“万事没有万全之策。作为一名杀手,不能迟疑。去吧,办完事去军统交通点找我。” “哎哎,你知道在什么地方吗?”小紫鸢喊住正准备离开的他。 杨迷糊一拍额头,暗叫惭愧,脸上露出尴尬之色。 军统交通点是一家古籍书店,离那日本旅社一里有余,并不太远。 古籍书店只有一间店铺大小,根本藏不住人呐! 苟有德根本不可能在此!杨迷糊一阵懊恼,自己太盲目自信了! 正欲离开时,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既然藏不住人,不够隐蔽,但据麻生太郎所言,苟有德此前在此出没过,又是为何?此书店定有其他蹊跷之处。 赌一把,就在此地盯着。可苟有德的长相,他只听小紫鸢描述过,还不能确定是不是本人的相貌。 如何辨认,也是令他头痛之事。看来自己还是思虑不周,太嫩了点,虽然事出意外紧急,但这不是借口。 他定定神,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和去处。 盯到晚上,小紫鸢回来了。 “枝子姐姐安全了。刚开始有人盯了一会儿,后来撤了。我看见麻生太郎一直护她到了藏身地,才离开。” 杨迷糊一笑,“你是盯着麻生君走了,又待了一会才离开的吧?” 小紫鸢讪笑了笑,转移话题,“二哥,书店有什么动静?“ “人进进出出。关门歇业前,最后进三十一出三十,少出一人。包括老板,店员,里面共有三人。就不知道苟有德在不在里面?” “我去看看。” 话罢,小紫鸢窜出去不见了。 一刻钟后,小紫鸢从一个角落钻了出来,“里面只有两个人,二哥你没数错人吧?“ 杨迷糊仔细回溯记忆片段,坚定的摇摇头,问小紫鸢:“会不会有地下室或暗道?” 小紫鸢又不见人影了。 第36章 再反其道! 直到凌晨一点钟,小紫鸢仍没有回来。杨迷糊心中开始焦躁不安,她不会出什么事吧? 又过了一小时,杨迷糊按捺不住,正欲起身,书店方向却传来鹧鸪咕咕鸣叫。 小紫鸢发现目标了?!杨迷糊再次躺好,步枪上弹瞄准。 清冷的月亮下,三根小指头从书店屋顶中伸了出来。 书店里果真有三个人! 但其中一人之前藏在哪里呢?若藏在地下室,此人必须经书店门进出。若有暗道,就很难堵住此人了。 而且小紫鸢并未示意可动手,说明她并不能确认此人就是苟有德。 要不苟有德此前是化妆出现的,要不苟有德根本不在此,而是另有其人。 此人从暗道中出去过?对,枝子白天的出现,让军统相信她是打前站的,所以此人应是去了日本旅社,查看动静。 但暗道出口在哪里呢?小紫鸢应该没有发现,否则她早就回来了,至少也会打个暗语。 此人大概是行动队的人! 杨迷糊心念一动,苟有德作为军统上海站的站长,不大可能在这简陋的书店过夜,更不可能钻暗道出去办事! 杨迷糊学着鹧鸪鸟咕咕叫了几声。不一会儿,小紫鸢回来了。 “找到暗道出口没?”杨迷糊低声道。 小紫鸢摇摇头,“我也怀疑有暗道,便在附近搜索了一遍。后来又去日本旅社去看了看,发现了两个潜伏点。回来时,那第三人却在书店冒头了。现在怎么办?” “得想办法引苟有德露头。我亲自去趟日本旅社,闹出点动静。如果听到枪声,你就将书店里的人打掉,如何?” “二哥,这也太危险了。”小紫鸢担心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拖不起。再说,三天后我们更难办。” 话音未落,杨迷糊一跃而下,朝日本旅社方向潜行。 小紫鸢惊悚的发现,杨迷糊把步枪留在了原地,只拿走了鲁班箱。 难道二哥与军统的人去短兵相接?没这个必要啊! 此时的杨迷糊已在离日本旅社千米的高处,观察搜索军统的潜伏点。 不一会儿,他找到了两个潜伏点,每个点两人。 他觉得应该不止两个潜伏点,至少还有一个潜伏点没有发现。 他猜测,应该在某栋楼里。 清冷的月亮下,一切都比较暗淡。偶尔有灯光点燃,也有灯光熄灭。 他视线不停扫描可能的潜伏点。忽然,他又扫视回去。 一处窗户,有一道光点闪烁了一下,又消失了。应该是相邻楼里的油灯吹灭,此扇窗户上玻璃的光影跟着闪了一下。 他盯着那扇窗,浑浊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那扇窗户除了玻璃,里面好像有一面小镜子。谁会在窗台上放一面小镜子呢?而且镜面朝外? 此处有鬼!那应该是双筒望远镜中的一边,另一边被窗纱遮住了。 他又绕着日本旅社巡视了一周,没有再发现异样。 他心中一哂,终于找到你了。 他来此,也是怀疑苟有德藏在此地,而不是书店。苟有德待在此地楼内,才符合他的身份地位。 他找了一个位置,埋伏下来。 其实,他有意将步枪留在小紫鸢那儿,作为一名杀手,她应该会利用好。毕意她一个人要同时对付三个人。 这也是对她的一个小小考验。至于事后的说词,很简单,他也学小紫鸢,留了一杆步枪在日本旅社附近备用。 天色慢慢开始泛白。杨迷糊终于确认那就是一副双筒望远镜。望远镜放在窗台上,后面一张椅子上端坐着一个人。 大约到了九点钟,对面房间里走出两个人,看不大清面貌。 当其中一个人出来时,另二个人立马站了起来,好似对那人很恭敬。 那人八成是苟有德!即便不是,级别也不低。杨迷糊决定打掉他。 要做到一枪毙命,必须将那人引到窗户前。杨迷糊可不想只将那人打伤,重伤也不行。 现在的难点是怎么引那人到窗前,得闹出点动静来!但这动静又不能惊退那人。 正思索间,余光中,不远处,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枝子?杨迷糊心中一惊! 她怎么又来了?是小紫鸢的刻意安排,还是她自作主张? 今天的枝子,一袭碎花旗袍,脚穿高跟鞋,戴着一副太阳镜,正风摆杨柳般的朝日本旅社走来。 对面房间的窗纱拉开了一小半,两个人头露了出来,正朝窗下查看。 几息之后,两人后退,一个人头靠近了窗户。 咔嚓!杨迷糊扣动扳机打了空枪。 噗!噗!噗!他连扣三次扳机。 靠窗的那人,眉心中弹倒下。靠后的两人,一人捂住飚血的喉咙,一人捂住胸口。 捂住胸口的人张口发出一声惨叫,惊动了另外两个潜伏点的四个人。 此时,杨迷糊瞥见枝子已扔掉高跟鞋,朝一条巷子跑去,差几米就可以拐弯躲避了。 砰!一声枪响,枝子小腿中枪,扑倒在地。 杨迷糊抬手一枪,一道人影仰头倒下。又是一枪,另一个潜伏点的人,缩了回去。 余光中,枝子正爬向巷子。十几息后,她终于爬进了巷子里。 杨迷糊心中一松,几个潜身攀跃,来到了两个潜伏点的侧后翼。 他连开两枪,打掉了三人中的两人。 他旋下消音器,塞进鲁班箱,挪动到另一侧,又朝那躲藏在角落的人开了一枪。 连续两声枪响,绝对能提醒小紫鸢,又能惊动书店里的人! 而杨迷糊现在急切的任务,就是救走枝子。 当他赶到小巷子,枝子居然不见了,地上只留下一滩血迹。 人呢?枝子若自己走,地上其他地方无血迹。谁救走了她?麻生太郎?可能吗? 不容杨迷糊多想,古籍书店方向传来了枪声。 他再次跃上楼顶,在楼顶上纵跃,不到一分钟,他离书店只有不到五百米的距离。 他咕咕叫了两声,小紫鸢突然从一个角落,伸出两根手指头,示意打掉了两个人。 杨迷糊扫视四周,搜索暗道可能的出口,但一无所获。 此时,小紫鸢向他打了个手势,便钻进了书店。杨迷糊想阻止都来不及。 但愿小紫鸢够机警,那躲进暗道的那人,不在暗道里守株待兔! 杨迷糊不断的扫视四周,只听见地下传来两道沉闷的声响。 他心里一紧,坏事了!小紫鸢遇袭了! 不一会儿,一道人影从书店对面的一间屋子里窜出,手里握着一把手枪。 砰!杨迷糊手中的枪响了!人影顿时扑倒在地,一动也不动了。 他将土枪折叠成三截,塞进鲁班箱,拔出手枪,纵身而下,朝书店奔去。 第37章 嘚瑟忘形 待杨迷糊冲进书店,只见小紫鸢拎着步枪,站在暗道口,正朝他咧嘴傻笑。 杨迷糊心中一松,口中却厉声道:“刚才究竟怎么回事?” 小紫鸢嘻嘻一笑,“二哥,不许急眼呐。我见暗道比较窄,怕被人打冷枪,便朝暗道胡乱开了一枪。没想到他真躲在里面,还还了一枪。” 杨迷糊仍不假颜色,“若他不还击呢?” “那就再打一枪呗。一枪惊弓,两枪惊鸟,我不信他不跑。” “那你为何不钻进暗道去追呢?” 小紫鸢翻了个白眼,“我可没那么傻!暗道那么窄,我拿的是步枪,进去不是当活靶子?反正人都死了,证明我是对的。二哥,你为何唠叨个不停,哼!” “若地道过长,他冲出来后,却不在我射击范围内呢?”杨迷糊脸色好了点。 “那就算他命大,不该死。再说,我去追他,他在暗道口守株待兔呢?而且只有暗道出口就在附近,他才会害怕,一时慌不择路,跑到外面来!” 杨迷糊突然展颜一笑,揉揉她小脑袋,“情急之下,能有这么多想法,不错,比你二哥强!走吧,待会警察就到了。” 闻言,小紫鸢别提多高兴了。 二人迅速朝远处奔去。两个小时后,杨迷糊回到了宪兵司令部。 他手提鲁班箱,大摇大摆的走进宿舍,关上了门。 此时小紫鸢应该正在寻查枝子的行踪。若有消息,她会设法通知自己的。 他在坐等人来。 若小川野亲自来,说明小川野心中有鬼,是来查探虚实的。 若麻生太郎来,说明她并没有完全抛弃自己,至少还在关心自己。 令杨迷糊诧异的是,来人既不是小川野,也不是麻生太郎,而是情报分析小组组长原山井。 杨迷糊装模作样行了个军礼。原山井笑眯眯道:“弘田君,你请假三天,我以为你赶不上了呢?” 见他迷惑不解,原山井又道:“麻生君的告别宴,今晚七点在海军俱乐部举行。坟冢司令官,小川课长都参加。” 海军俱乐部?麻生太郎身后的势力来自海军? 难道这又是一个陷阱,趁赴宴之际,正好打掉自己?原山井还搬出了坟冢不二! “原山组长,我就不参加了。去的人都是高官,我一个中尉去不合适。况且我与麻生君已道过别了。” 杨迷糊找了个不是理由的理由拒绝了。 “可麻生君点名让你参加,不去不好吧?”原山井用商量的口气劝道。 “原山组长,我不是不知好歹之人。我目前的情况,原山组长心里也清楚,我近日不宜出门。加上我今天不大舒服,请您帮我向麻生君告个罪。” 见状,原山井并没有再劝,笑道:“既然这样,那我到时跟麻生君解释一下。” 原山井走了,可杨迷糊心中却起了波澜。 死的人不是苟有德?有人在诱自己出宪兵司令部? 他起身,将那盆仙人掌放在窗台上。但愿小紫鸢能赶得上。 他可不想在宿舍憨等!他准备去赴宴,去查探一下虚实。 好在没过多久,七点还差一小时,小紫鸢钻了进来。 “二哥,枝子姐姐没事,腿伤也处理好了,好在没伤着筋骨。” “谁救走的她?” “不知道。她说她吓昏过去了,醒来时已躺在居处的床上。” “腿伤谁处理的?” 小紫鸢翻了个白眼,“她说她也不知道。别瞅我,不是七哥的手笔,不然七哥不会不留下记号的。” 她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 “小紫鸢,你说会不会是麻生太郎救的?” 小紫鸢摇摇头,“也不是不可能。” “算了,说正事吧。死的人并非是苟有德?” 小紫鸢又白了他一眼,“都怪你打岔,差点忘了这事。军统那边很神秘,一点消息也透不出来。我探了探我认识的军统那人的口风,他未置可否。” 杨迷糊淡淡道:“今晚七点,海军俱乐部,麻生太郎的告别宴。你先去打探一下,我晚点再去。” “二哥,你怀疑这是个陷阱?” “死的可能不是苟有德,可能有人在诱我出门,我不得不防。” 小紫鸢坏坏一笑,“要不我让枝子姐姐也去?反正麻生太郎与她关系挺好的。” “也行!麻生太郎应该会很高兴,也顺便给枝子弄个不痛不痒的护身符。” 杨迷糊笑呵呵的同意了,他知道小紫鸢是想让宴会上的人尴尬难堪,再看看各方的反应。 小紫鸢走了,杨迷糊又在床上躺了一会,换了一身便服,拎了鲁班箱,出了宪兵司令部的大门。 他从小紫鸢轻松的表情和话里话外,看出七哥应该回来了。 不然,她不会让枝子露面冒险。而枝子只是小腿受伤,怎会不知谁救的她?见过世面的枝子又怎会被吓得昏迷呢? 不管是不是,小紫鸢至少知道些,他不知道的事,去赴宴应该还算安全。 正嘚瑟于自己的推断时,他突然看到一道身影,在极远处一闪而过。 此人是苟有德,与小紫鸢描述的极像,特别是身形。 他一闪身来到一座石柱后,拔出了腰间手枪。 他被小紫鸢严重带偏了,七哥又不是无所不能的怪物。自己只能借七哥的势,却不能借其力啊,为何如此忘形? 刚刚自己还在猜忌宴会的目的,怎么一瞬间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好在自己极好的视力,帮了大忙! 电闪雷鸣间,不对,七哥并不在!这是有人借救枝子,误导小紫鸢,再误导自己,让他和小紫鸢掉以轻心! 枝子在中间又充当了什么角色?可枝子受伤,凭他的眼力,作不得假! 若她受到胁迫,配合苟有德,让小紫鸢感觉是七哥干的,也不是不可能?! 那小太阳的秘密,苟有德可知道一半,必然也知道七哥的行事风格,此时正好真真假假利用之。 说时迟,这些也只是杨迷糊瞬时间的思虑。 一切得靠自己,任何时候! 杨迷糊狠狠的掐了掐大腿内侧,一股刺痛传来,他瞬间清醒冷静下来。 他一扫四周,钻进一间酒楼。 酒楼人多,好隐蔽,除非苟有德能一枪击毙自己,否则不敢轻易开枪。 怎么脱离冷枪射程范围之内,这是当前难点。他还要防另外有人趁机打他黑枪! 他得打草惊蛇,惊动附近的宪兵和伪警察! 他上楼时,朝街面上的几个店铺连开数枪。街面、酒楼顿时大乱,人们东突西奔,乱成一片。 他趁机翻上酒楼顶,一跃而下,落到另一低矮的屋顶。 他再次跃下,就地一滚,钻进一片巷子里,隐没其中。 第38章 车夫是七哥? 他走进一片低矮的棚户区,长吁了一口气。这里是他初来上海时,经常玩耍的地区,熟! 他快速穿梭在里面,拐进其中一间。 “小杨子,你怎么来了?” 一个邋里邋遢的老头,抽着旱烟袋,从一张破烂的躺椅上坐了起来。 “老杨头,有人要杀我!你让那帮小孩去四周看看。”杨迷糊边说边拿出一沓日币扔在桌子上。 “是谁?”老杨头见钱眼中一亮。 “不知道来路,别磨蹭!” 老杨头一个尖利的口哨。片刻,一个半大的黑瘦男孩,衣不蔽体,窜了进来。 “小杨子,你怎么也在?”黑瘦男孩惊喜叫道。 “小黑子,你还在跟老杨头混,这老不死的这么黑,你怎么不自谋出路?”杨迷糊笑着拍拍黑瘦男孩的肩膀。 老杨头瞪了杨迷糊一眼,“哎,说话注意点,老子没聋呢!小黑子,叫上那帮小崽子,去四周瞅瞅,看有没有外来可疑之人?” 顿时,整个棚户区热闹起来。半个多小时后,小黑子窜了回来。 “有几个揣壳子的,在里面游荡,被我们轰了出去。” 小黑子顿了一下,低声道:“老杨头,有一个扛长条子的,被我们使绊子,捆了,扔旮旯里了。” “长条子呢?”老杨头问道。 小黑子窜出门,马上又回来,手里拎着一个长包裹。 “崭新的,还带个单筒望远镜。”小黑子边说边打开帆布。 杨迷糊眼睛一亮,“老杨头,两根小黄鱼,这望远镜我要了。” 老杨头伸出五根手指头,在他面前晃了晃。 见状,杨迷糊咬牙切齿道:“你个老不死,成交。” 他从箱子里掏出五根小黄鱼,扔在桌子上。小黑子熟练的拆下望远镜,递给他。 杨迷糊将瞄准镜塞进鲁班箱,“走了。那扛长条子的,让他消失吧。” 走到门口,又扭头对小黑子道:“老杨头活不了几年了,好好伺候着,别让他死了都没有人埋。” “滚!”里头的老杨头大吼一声。 杨迷糊嘿嘿一笑,一溜烟没影了。 出了棚户区,一路拐向北。他从北面仔细观察海军俱乐部。 见没有任何异样,他竖起了风衣领子,戴上礼帽,出示证件,走进了海军俱乐部。 此时正好八点整。 没人注意到他,他将箱子放下,坐在一个偏远的角落,静静看着场中的人。 枝子和小紫鸢坐在一起,一副拐杖靠在椅子边。二人显得孤零零的,像水面上漂荡的浮萍。 而麻生太郎则一身笔挺的西装,正满面红光的穿梭于勋贵之间,游刃有余。 这里,职位最低的也是少佐,幸亏自己没有准时抵达。不然,自己一个中尉恐怕过于扎心扎眼。 一刻钟的时间过去,麻生太郎连正眼也没瞧枝子二人一眼。 小紫鸢的算盘应该落空了。她正气鼓鼓坐在那里,生闷气。 杨迷糊心中火起,这麻生太郎太不是东西! 他拎起箱子,绕到枝子二人身后坐下,轻轻咳嗽一声。小紫鸢一扭头,见是杨迷糊,忽然眼圈一红。 杨迷糊柔声道:“我们走吧。这不是我们该呆的地方。” 小紫鸢扶起枝子,拿起拐杖,三人慢步朝门口走去。 枝子低声道:“弘田君,救我的人迷晕了我。我怕鸢子冲动,就没说。” 小紫鸢瞬时似乎明白了什么,明显打了个激灵,结巴道:“二……弘田君,你路上没遇到什么事吧?” 杨迷糊摇摇头。 “我们就这么出去,你会不会有危险?”小紫鸢有些担忧。 “不会的。在海军俱乐部门前,没人敢造次的。况且,他们被我引开了。”这点自信,杨迷糊还是有的。 刚到门口,原山井匆匆迎面而来。他愣了愣,瞬时又笑眯眯的,“弘田君,什么时候来的?这么快就走?” 他声音很大,惊动了里面的人。杨迷糊冷冷看着他,“原山组长,我来,你是不是很意外?” 枝子感受到那狰狞的乍现,下意识朝小紫鸢身边靠了靠。 原山井不禁缩了缩脖子,又强作镇静道:“麻生君过来了,先别走。” 杨迷糊听见脚步声走近,却没有回头。 “弘田君,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打声招呼?”麻生太郎边说边绕到他前面。 “我只是来看看,远远的就好。麻生君,明天就走了?” “是。再待会儿,此时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呢。”麻生太郎好似在盛情挽留。 “不了。套用一句中国话,山高水长,江湖再见。” 杨迷糊搂着枝子的蛮腰,搀扶着朝门外走去。后面的麻生太郎眼中,明显显出复杂之色。 到了门外,杨迷糊突然俯身,从箱子里拿出一件精包装的礼盒,递给麻生太郎。 他戏谑一笑,“麻生君,这个赠你。江湖险恶,伪装之下,才好活命。先别打开,回去再看。” 三人上了一辆人力车,扬长而去。 “你送了件什么礼物?”小紫鸢好奇的问道。 “女人的内衣,绿色的。” “真的?” 杨迷糊点点头,“伪装成女人用的。你不是说,麻生太郎长得俊秀,像个美人吗?她正好用得上。” 其实,他送出这个,也是打算了了这段情份,从此形同陌路。麻生太郎应该能明白他的用意。 枝子似乎明白了什么,白了杨迷糊一眼,却什么都没说。小紫鸢挠挠头,有些想不明白。 “枝子,那天早上,你又去日本旅社干什么?”杨迷糊岔开话题。 “诱敌深入呀。没想到差点坏了你的事,我又差点丢了命。”枝子心有余悸道。 “这次你倒是帮上了忙,下次别这样了。枝子,我们回糕点店。” “危险解除了?”枝子莫名惊诧。 “算是吧,七哥!”杨迷糊忽然半倾身对车夫用中国话叫道。 车夫扭过一张憨厚的脸,谄媚笑道:“太君,你咋知道别人叫我七哥?” 一旁的小紫鸢也一脸惊讶,看了看车夫,又看了看杨迷糊。 “七哥,我刚刚说到绿色内衣,你低头笑了。一名车夫,能懂日语?” “就凭这?” “枝子是你救的吧?那酒楼对面的枪手是你打掉的吧?那扛大条子的是你敲晕的吧?”杨迷糊连续三问。 车夫停下脚步,转过身,笑道:“这都是后知后觉,算不得数。说说,你是何时醒过神的?” “就是你刚才那猥琐的一笑,别人可笑不出这模样来。”杨迷糊一哂。 那车夫一叹:“大意了,阴沟里翻了船。” 一旁的小紫鸢这才从惊讶中醒过神来,“你真是七哥?” 见车夫点头,小紫鸢突然一脸委屈,眼圈一红,抽抽嗒嗒抹起眼泪。 第39章 建情报网 阳七揉揉小紫鸢的小脑袋,温和笑道:“长高了,长大了,还哭鼻子,羞不羞?” 小紫鸢突然展颜一笑,“七哥,你在考验二哥?” 她谨慎的没叫他杨二哥,枝子在旁边呢。 “算是吧,也是在考验你。小子,苟有德别杀了,他不会再来找你麻烦。” 杨迷糊一惊一笑,“他在趁机清理门户?” “没那么简单。他与宪兵司令部在相互利用,应该是在掩饰他们的重大行动。军统也不都是坏人,日本人也一样,比如枝子小姐。”阳七突然用日语说道。 “可他在以我为饵,想杀我。”杨迷糊心有不甘。 “你是日本人,又是情报课的人,杀你名正言顺呐,况且你也杀过他的人。给我个面子,此事就此作罢。” 杨迷糊看向小紫鸢,“你看呢?” “你能听我的?” 见他点头,小紫鸢翻了个白眼,“那我不同意!” 阳七哈哈大笑。 到了糕点店,阳七并未进去,只说了一句话,便拉着人力车,消失在夜色中。 “麻生太郎还会回来?七哥是什么意思?”小紫鸢疑惑道。 “回来就回来呗。”杨迷糊心里一紧,这个绿色内衣不该送。 枝子进了后厨。不一会儿,她弄了点汤汤水水,端了出来。 “将就点,充充饥。明日事明日再说。”枝子一笑。 “你的伤没事吧?”杨迷糊问。 “过两天就好了。弘田君,这七哥不俗呀。” 小紫鸢傲娇道:“那是。七哥突然干预二哥的事,是不是有什么谋划?” 杨迷糊摇摇头,“顺其自然吧。枝子,鸢子,你们也不要过于掉以轻心,七哥也不是万能的。” 当晚,杨迷糊返回宪兵司令部。他倒头便睡,这几日绷得太紧,太累了。 他一直睡到次日中午,吃过午饭,又鼓捣了一会瞄准镜。 下午,他前往情报课,去找小川野。他心想,你不来,我主动去。 “二郎,休完假了?”小川野抬头问他。 杨迷糊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直截了当道:“舅舅,升官对你那么重要吗?” “我不升职,怎么护着你?你一个混世魔王,无法无天,一波又是一波的。”小川野一笑。 “那就多谢舅舅了。中国有句成语,事不过三。”杨迷糊淡淡道。 “你什么意思?要不是我,你早死几百回了。”小川野沉下脸。 “麻生太郎还会回来,别以为她真走了。” 话罢,杨迷糊站起身,扬长而去。不管七哥的话是真是假,先吓唬吓唬再说。 小川野愣在了原地,想追出去又退了回来,抄起了话筒。 杨迷糊径直回到情报分析小组,坐在办公桌后,开始写写画画。 原山井凑了过来,“弘田君,取消休假了?明天再来上班也不迟。” 杨迷糊淡淡的,“原山组长,这么关心下属,令人感激涕零呐。苟有德未死,原山组长后面怎么安排的?” 原山井没想到他如此开门见山,愣了愣,脸色阴沉下来,“弘田君,做好你自己的事。其他的事,不需你操心。” “若苟有德所为,只是声东击西,原山组长能担当得起?算了,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我还有半天假,回去啰。” 杨迷糊的阴阳怪气,让原山井勃然变色,但他强忍住了。 这杨迷糊还有什么依仗,如此大大咧咧的,甚至有些嚣张跋扈! 杨迷糊一边走,一边思忖。原山井根本不知道苟有德的暗中谋划,还以为他只在针对自己。 他将事情挑明,也是想给苟有德上眼药。他虽答应七哥不杀苟有德,给他找点不自在还是可以的。 他出了宪兵司令部的大门,一路向西,前往棚户区去找老杨头。 老杨头的信息来源多,可与之合作,为己所用。 “小杨子,你咋又来了?” 老杨头躺在破烂的躺椅上,眯着眼睛看向杨迷糊。 “老杨头,想不想多捞点外快?就你这点收入,养活不了一大帮流浪汉吧?” “你想怎么做?”老杨头眼睛一亮。 “成立一个百十人的人力车队,四处打探消息。这不比坐吃山空强?” 闻言,老杨头的神色黯淡下来,“说的轻巧,钱从哪里来?” 杨迷糊从口袋里掏出十根小黄鱼,“够不?“ 见老杨头伸手,杨迷糊又缩了回去,“答应我一个条件!” 老杨头呵呵一笑,“你个兔崽子,有话便说,有屎便拉。” “你收集的消息,我随时可以调用。你让小黑子与我对接。” “用小黑子得加钱。”老杨头边说边伸出五根手指。 “你的老不死,抢钱呢!最多三根小黄鱼,多了没有。大不了,咱们合作告吹。” 老杨头呵呵一笑,“成交!钱拿来!” 杨迷糊顿时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好。给你买棺材板。”杨迷糊咬牙切齿的将十三根小黄鱼推给老杨头。 杨迷糊找到小黑子,“黑子,这是两根小黄鱼,拿着!” 黑子迟疑片刻,才接了过来。他知道这世上没有免费午餐。 “别瞎琢磨。老杨头要成立一个人力车队,让你当队头。说好听点,他是东家,你是掌柜。你负责收集消息,我会让一个叫紫鸢的女孩来找你,你平时有事也可以找她。干吗?” 黑子见不是杀人越货的事,高兴了起来。 “黑子,培养一帮自己人。老杨头老了,你要想法子养活这帮人,不能总是偷鸡摸狗,瞎混日子。” 黑子郑重的点了点头,向杨迷糊毕恭毕敬的鞠了一躬。 杨迷糊拍拍他的肩膀,“丑话说到前头,有时也会有危险,不要以为那么容易。你还可以再考虑考虑!” “富贵险中求!干了。”黑子神色变得坚定起来。 “那好。我每个月再多给你一根小黄鱼,但你的消息必须有用。” 黑子明显一喜,又是一个鞠躬。 杨迷糊去了枝子的糕点店,找到小紫鸢,对她说了说黑子的事。 “小紫鸢,黑子一直在社会底层混,机狡奸诈,你要小心谨慎些。” “你是怕他欺负我?放心吧。”小紫鸢满脸不服气。 想想她也是人精,杨迷糊便不再多言,岔开了话题,“我对枝子还是不大放心,你要盯紧点。” “哪方面不放心?” “不知道。人心隔肚皮,防人之心不可无。” “二哥,你太可怕了。你不会也防着我吧?” “你说呢?”杨迷糊不作正面回答。 小紫鸢翻了个白眼,气鼓鼓的走了。 是时候,收拾黑龙会和株式会社了。 第40章 枝子之计 次日下午,传来消息,苟有德死了。晚上,小紫鸢钻进杨迷糊的宿舍。 “二哥,苟有德死了。七哥说,他一死会坏了大事,让我特来问问。” “苟有德所做之事,应该是小川野和原山井有所察觉。此前,他们与苟有德合作,可不仅仅是为了出卖我,他们也许是将计就计,察觉到了他的目的。” 杨迷糊边说边心中腹诽,这苟有德做事甚是不密,怪不得连自己都杀不掉。 小紫鸢白了一眼杨迷糊,“二哥,你就未使坏,推波助澜?” “呵呵,我只推了推屁股,没想到他们这么着急。我想,晚动手不如早动手,这样军统损失还小些。你就这么告诉七哥。” “七哥也这样说。他只是想知道,情报课究竟知道多少。” 杨迷糊摇摇头,“小川野和原山井对我严防死守,打听的难度极大,我只能尽力而为。” 小紫鸢走了。杨迷糊心中一哂,军统死活关自己鸟事? 除非事关七哥。据他看来,七哥只是帮忙,甚至以保证他安全作为交换条件,不可能是七哥自己的事。 本准备先找黑龙会和株式会社的麻烦,现在趁乱借机打掉自己的敌人--原山井,他也算变相帮了军统。 至于是不是帮倒忙,他就管不了了。 当日在海军俱乐部,原山井匆匆从外面而来,必定是去查看苟有德是否得手,甚或协助苟有德。 原山井是情报课,甚至是宪兵司令部出卖自己的执行者,不得不除。 至于小川野,杨迷糊一直猜不透,他仅仅是顺水推舟,乐见其成,想分一杯羹,还是直接参与其中? 麻生太郎一直说小川野是前者,不知道可信不可信。 即便小川野罪不至死,但其心可诛。 事不过三吧!杨迷糊下定决断。 次日一早,杨迷糊去了枝子的糕点店。小紫鸢居然不在。 “弘田君,鸢子说去什么人力车坊。具体去做什么,她没和我说。有事吗?” 杨迷糊心中一喜,这老杨头动作挺快的。 “枝子,那天在海军俱乐部门口,见到的原山井,你还记得吧?” 见枝子点头,杨迷糊又道:“告诉鸢子,动用一切力量,密切跟踪此人。” “弘田君,此人我在艺伎轩就认识。他喜欢一名叫百惠的艺伎,后来赎了出去。我知道那百惠住在哪里。” 杨迷糊大喜,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不过,原山井此后很少去,可能因为厌倦了……” 见他脸色一沉,枝子轻笑道:“别急,但他与百惠生有一子。若其子病重,或者昏迷不醒,我想他不会不管……” 见他迟疑,枝子又一笑,“弘田君,真是善心之人。只是看上去病重,诈术而已。” 杨迷糊惊讶道:“你会诈术?” “在艺伎轩的人,或多或少会一点。弄点蒙汗药,再喝点辢椒水,发热发红发汗,人会一时不醒。男人都喜欢弄这个……” 杨迷糊打断了她,“若百惠识破了呢?” “关心则乱。她必然会慌神,向原山井求助。这样,原山井有可能出现在两个地方,一是家里,一是医院。对了,百惠家就在仁和医院西侧,距离大约三百米。” “枝子,你知道我要干什么吗?” “当然是杀原山井呐,这个何须多问。我虽艺伎出身,但也通晓些世情。再说,他想杀我们,我们为何不能杀他?”枝子冷冷道。 “枝子小姐聪敏,就这么办!”杨迷糊突然搂了搂她蛮腰,笑了笑。 那一线狰狞再次乍现!! 枝子一软,半瘫在杨迷糊怀里。一股柔软袭来,倒搞得杨迷糊一阵心猿意马。 枝子挣扎站起身,脸色酡红。经验老道的她,自然知道男人的哪里,有了反应。 有一点她不明白,杨迷糊定力一直很好,今日是怎么了? 杨迷糊尴尬的咳嗽几声,“几时可成?” “明日下午三点左右,公子守候在百惠家附近便可。此事要与鸢子说吗?” 杨迷糊咧嘴一笑,“此事知道的人愈少愈好,除非你需要鸢子帮手。” 枝子顿了顿,“那就我自己来。那小孩才三岁,百惠又好吸食烟土,人常常半梦半醒的。平时只有一个女佣照看小孩。三点左右,女佣一般出门买菜,小孩由百惠照看……” 杨迷糊见枝子侃侃而言,十分惊讶,“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弘田君给了我那么多钱,不管有用无用,我总要未雨绸缪,为弘田君做点事吧?”枝子媚眼如丝,笑得很浪荡。 这枝子也是有心之人!此事也算是对枝子的再一次考验吧。 随后,杨迷糊寻找附近的人力车坊,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小紫鸢。 他毕竟不大相信枝子。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得让小紫鸢作为猎人,猎杀可能出现的黄雀。 连找几家车坊,都不是,杨迷糊有些沮丧。 忽然,一只小手拍向他肩膀。杨迷糊一个侧身,一把匕首向后横扫。 一道身影急骤后退,“二哥,是我!” “小紫鸢……是你!”杨迷糊惊讶万分,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小紫鸢见他夸张的反应,似乎醒过味来,一跺脚,“二哥,你是故意的吧。不然,你拔匕首的速度,不会这么快!你坏死了你!” “呵呵,谁叫你躲着不见我的?”杨迷糊得意大笑。 小紫鸢挠挠头,“二哥,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杨迷糊指指地上的人影,忍住笑,喘匀气,“太阳西斜,人影拉长,你现在将手举起试试?是不是张牙舞爪的?” “原来是这样子的呀。我还以为我轻功没练到位,弄出了声响呢!算你赢了。” 小紫鸢生了会闷气,才没好气道:“你找我干什么?” 杨迷糊说了说枝子的谋划,小紫鸢眼睛发光。 “小紫鸢,不管枝子成与不成,都不要伸手帮忙。你只管盯住枝子身后,是否有人跟着她便可。我就在你身后,你可随时与我联络。” “二哥,你还是不相信枝子姐姐?” “小心驶得万年船。你觉得黑子这人怎么样?”杨迷糊不想继续纠缠这个,连忙岔开话题。 “嘿嘿,挺憨厚老实的,听话得很,并不像二哥说的那样机狡奸诈。”小紫鸢诡异一笑。 “怎么可能?小紫鸢,你不会是出卖色相了吧?”杨迷糊逗弄她。 “正是。本姑娘只需一笑,他便俯首帖耳了。”小紫鸢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你什么都小,怎么可能!到底给了几根小黄鱼?老实交待!” 小紫鸢尴尬挠挠头,伸出一根指头。 见杨迷糊不语,只盯着她看,她又伸出一根指头。 见杨迷糊仍不语,她又伸出两根指头。 “别看了,就四根,多了我也没有呀!” 杨迷糊呵呵一笑。这小丫头片子,鬼精鬼精的! 杨迷糊后来说,看人影,避杀手,也是活命的手段。 第41章 前后夹击! 次日十点,杨迷糊以见线人的理由,出了宪兵司令部。 他在城里绕了一大圈,中午进入一个茶楼,临窗品茶,扫视过往行人。 到了下午一点半,他才慢悠悠的下楼而去。 他拎着鲁班箱,拐进一家书店。他买了一本书,确定无人盯梢,打开书店的小后门走了出去。 他来到一个偏僻的巷子,一跃而起,搬上土墙,又揉身而上,上了楼顶。 他在屋脊上腾挪轻跃,时不时俯身观察一下四周动静。 两点过一刻,他来到离仁和医院千米左右的地方,匍匐在一个屋项的反斜面。 在大约六百米远的一个屋顶上,他发现了小紫鸢小小的身影。 鹧鸪鸟咕咕鸣叫。小紫鸢朝身后竖起了一根指头,示意枝子做好了准备,且身后无人跟随。 杨迷糊很好奇枝子怎么进入百惠的家。难道枝子也能飞檐走壁?也不太可能呐。 为防止出现死角,他又从几个方向巡查了一遍,确认前面六百米内,左右两侧无人埋伏。 他又朝前行进六百米,到了小紫鸢的侧面,仁和医院与百惠家两者的正中间。 此时已是三点整。小紫鸢指指前面,一个女佣提着小篮子,在一家门口出现了。 女佣刚刚才出门?小紫鸢又摆摆手,又朝那女佣努努嘴。 杨迷糊仔细一瞧,忍俊不禁。这女佣竟是枝子,不细瞧还真发觉不了。不一会儿,枝子拐进一个巷子不见了。 一刻钟后,又一名女佣从仁和医院方向走来,小紫鸢伸手点了点。 五分钟后,女佣进了百惠家。可十分钟过去,百惠家没一点异动。 又过了五分钟,里面才有了动静。那女佣抱着孩子,正朝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着急的说着什么。 杨迷糊这次的安排是,由小紫鸢负责打掉原山井,他负责外围侦查,所以小紫鸢见他没带步枪,也不以为意。 此时二人背对阳光,视线极好。 他向小紫鸢打了个手势,便躬身朝医院的那边游走。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那女佣进去了十五钟,才发现小孩昏迷不醒,极不正常。 他在游走的过程中,不时瞟向仁和医院楼顶。当他准备停下来时,他突然看到医院楼顶上有一道反光。 他急速卧倒,咕咕几声,向小紫鸢打了手势,示意她注意医院楼顶,并让她随时准备撤离。 那是单筒瞄准镜的反光,而不是望远镜的反光。对方盯上了他,只是他一直在移动,对方才没有开枪。 按角度方位,对方应该发现不了小紫鸢的藏身地。但他更担心的是,他和小紫鸢的身后还有人埋伏。十五分钟的时间,足够来人包抄二人! 这里肯定是个陷阱!至于是谁设的陷阱,不得而知。枝子、原山井、小川野,甚至军统都有可能! 杨迷糊极力排空其他的纷扰。他现在的主要精力,应集中在打掉医院楼顶之人,还有身后可能的来人,而不是胡思乱想。 他挪到一个死角,迅速组装自己的土枪。他觉得自己组装土枪的速度太慢了。 大约一分钟后,装完土枪时,他额头已冒出细汗。想了想,他又迅速装上瞄准镜和消音器。 此时的他不敢出声,他朝小紫鸢打了一个手势,示意她可以后撤了,并注意身后。 从小紫鸢所在的位置与角度,他观测可能打冷枪之人可能的潜伏位置,同时打了一个空枪。 小紫鸢速度极快,几个躬身前跃,就快到屋檐边。 噗!杨迷糊开枪了,他射向对面的一个微弱的反光点。 几乎同时,砰的一声枪响,一发子弹打在了小紫鸢脚边的瓦片上。 半息不到,反光点处传来一声闷哼声。 转瞬间,小紫鸢已经不见了。 杨迷糊判断身后应该没人了,否则交叉火力下,小紫鸢肯定跑不掉。即便有人,他此时也顾不了了! 为确保小紫鸢能安全撤走,他必须打掉医院楼顶上的那个伏击点。 他朝下一扔鲁班箱,手持土枪,身躯突然仰身侧跃,凌空开了一枪。 瞬间,对面传来一声惨叫声。好险!还好打中了。 他顺势滚下屋顶,一只手抓住屋檐边。手又一松,人落在地上。 他抓起鲁班箱,朝小紫鸢可能的位置跑去。可小紫鸢不见踪影,她应该跑了或者藏在某一个地方。 他快速将土枪拆叠成三截,塞进鲁班箱,拎起就跑。 他咕咕叫了四声,示意可能在附近的小紫鸢立马撤走。 此时他最大的麻烦,就是附近的宪兵和警察已朝这边包抄过来。 鲁班箱可是他的宝贝,除非万不得已,他不会舍弃。 风险是,一旦被宪兵和警察堵住,即便他有情报课的证件,也可能蒙混不过去,而被抓个正着。 因为他的职位太低,他不可能不配合宪兵的检查。 正思忖退路间,小巷子的一道后门,突然打开,“进来!快!” 杨迷糊一头钻了进去,里面的人迅速关上门。 杨迷糊一扭头,眼前站着一个教书先生模样的人,鼻梁上架着厚厚的镜片,镜片一圈一圈的。 “前面是大街,人多又乱,你从前门出去。”教书先生语气冷静,他边说边指了指庭子的前门。 杨迷糊顾不及多想,快速朝前门奔去。 到了前门,看伸头看了看,人群正在惊慌四散。 他也装作慌张的样子,冲向了街对面。他翻过一道土墙又一道土墙,一个院子又一个院子,跑出了一里多路。 他拍拍身上的灰尘,简单整了整仪容,又招来一辆人力车,前往枝子的糕点店。 离糕点店约三百米处,他下了人力车。他躲在一根石柱后,静静的看着糕点店门口。 枝子时不时走到门口,向外张望。她脸上的焦急之色,杨迷糊看的一清二楚,不似作假。 但不见小紫鸢,让他仍然没放下警惕之心。女人皆会演戏,说不定店里面,就埋伏了人。 他终于松了一口,小紫鸢出现在店门口,原来她去换了身衣服。 他正欲朝前走去时,转身进门的小紫鸢在身后,突然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这个手势,他看不懂,但足以让他警觉,他又退到了石柱后。 肯定不是糕点店里有杀手,而是在店外埋伏着杀手。若店里面有人埋伏,小紫鸢打的手势,他应该看的懂才是。 不对,这个手势并不奇怪,只是角度不一样,看着奇怪而已。 这是个拈花指,意思是有两人前后夹击,包围了糕点店。 至于他们为何不动手,因为对方等的是他,而不是枝子和小紫鸢。 必须干掉他们!若他一直不出现,枝子和小紫鸢就危险了。 电闪雷鸣间,他心里一凛,苟有德没有死!连七哥也被骗了! 此刻不能出一丁点差错!杨迷糊强行按下心悸,让自己冷静下来。 第42章 流弹杀人 杨迷糊正欲后撤,一辆人力车从他面前经过。 忽地,那人力车停在他前面一米处,车夫扭头,“杨子,你怎么在这里?” 黑子的声音,杨迷糊一喜。车夫脱下毡帽,正是黑瘦的黑子。 “这么快,就拉上人力车了?”杨迷糊边观察四周,边随口问道。 “嘿嘿,我先体会一下当人力车夫的感觉,以后才能管好那帮兔崽子。”黑子笑道。 见仍未找到杀手可能的埋伏位置,杨迷糊心思一动,“附近有你的人吗?最快多久才到?” “你有事?慢的话,一柱香功夫,可来十人左右。”黑子好奇的问道。 杨迷糊低下头,侧侧身,指了指前面的糕点店,“看见那糕点店了吗?店前店后可能有枪手埋伏,让你的人找到他们,最好是惊动他们,让其现身!” 黑子点了点头,低声道:“你想干掉他们?好!那你先走。” 杨迷糊刚拐进一个巷子,一道尖锐的口哨声划过。 不到半柱香功夫,黑子身边聚集了十来个半大小子。 不一会儿,他们都四散开去。 此时,杨迷糊已经悄悄爬上一个三层酒肆的楼顶。 酒肆在糕点店的正侧面。此地视野极好,他可看到糕点店的前后两侧。 他判断,店前面埋伏的人,即自己现在的左侧,离自己下车的地方较近,但因房屋遮挡,左侧的人没看见自己。 右侧的人离得较远,大概是没看清。 他目测了一下,他离左侧的人大概在四百米左右,离右侧的人大概在五百米开外。 打掉左侧的人,很容易。但打掉右侧的人很难。因为两地距离在土枪的有效射程外,却幸好在''流弹射程''之内。 但自从流弹无意中杀死武田叶子后,他一直没试过流弹杀人。 他决定先杀掉左侧的人,再用流弹试试,干掉右侧的人。若杀不掉,打伤应该问题不大。之后,他可以再去追杀、补枪。 他判断,对方应是仓促布防,大概率是盛怒的原山井安排的人。而此前在百惠家,应该是苟有德的人。 此前,苟有德的人,跟踪了枝子,然后才安排的杀手。这就是当时自己在百惠家附近,并没有发现伏击之人的原因。 那女佣可能被收买或胁迫了,所以她拖延十五分钟左右,才闹出动静。 而闻讯赶来的原山井,在苟有德的挑唆下,盛怒之下,想打掉自己。 既然是仓促布防,两名杀手大概率不在房间里。否则,极有可能会惊动四邻。 刚才小紫鸢不出现,应该是去侦查了。可她为何不动手呢?她的步枪不在糕点店里? 不对,店里有人。他仔细回溯小紫鸢的动作,她的拈花指当时晃了两下。 她的拈花指,还有另一层意思,是让自己与她前后夹击对手。 她没有像以前那样冲动示警,而是借口换衣服,定是偷藏''袖中箭''去了。所以自己的第一枪要朝糕点店射击,策应小紫鸢。 想及此,他心绪初定。就不知七哥知道苟有德未死,会作何感想? 杨迷糊心中暗笑,七哥也是人,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正胡思乱想间,左侧有了动静。 一个日本军帽露出来了,果真是原山井的人! 噗!杨迷糊朝糕点店方向打了一枪。 瞬间,店里面传来女人的惊呼声,随后是一个男人的惨叫声。 此时,土枪已瞄准那军帽。可能是听到店里的声响,左侧那人的上半张脸露了出来。 噗!子弹正中其眉心。 杨迷糊扫头扫视右侧,但右侧不见任何异动。 这杀手不合格!这么大动静没反应?不对,自己又得意忘形了! 砰!杨迷糊刚缩回头,枪响了。在他的右侧一米处,瓦砾飞溅! 幸好在有效射程外,对方瞄准的时间稍微过长,不然缩头都来不及。虽然对方极有可能打不中,但万一呢? 从子弹的来向和威力,杨迷糊推断出,对方在五百五十米左右。 糕点店,此时的他已无力照顾。 他一翻身,朝右侧移动了一米,瞄也不瞄,抬手就是一枪。 子弹打在对方的左边一米处,对方立马缩了回去。 他又一个翻身,回到原来的位置。土枪搁在屋脊上,死死盯着对方的藏身处。 他猜测,对方暂时不敢动。他的子弹无声无息,对方一定处在惊恐惶惑之中。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他伸出舌头,测了测风向风速,将枪口微微翘起,算了算子弹的轨迹弧度,他果然扣动了扳机。 噗!子弹飞出,呈一个弧度不大的抛物线,贴着屋脊顶没入反斜面。 一声惨叫,杨迷糊知道打中了,但不知道打中了哪里。 片刻,对面窜出一道一瘸一拐的人影。 噗!子弹飞出,人影朝右侧滚落。瞬息之后,杨迷糊远远听到人摔在地上,发出的闷响。 他快速折叠土枪,塞进鲁班箱,连续飞跃而下。他又掏出手枪,朝糕点店疾行。 几分钟后,他来到糕点店的后门,他咕咕叫了几声。 不一会儿,门开了。枝子脸色苍白的站在门口。 “弘田君,小紫鸢受伤了。”枝子的声音有些惶惶然。 杨迷糊心中一凛,正准备钻门而入的他,又停下了脚步。 不对,枝子眼睛刚才好似有意眨了一下! 他又看向枝子,看见枝子又朝左边瞟了一眼。他轻轻放下鲁班箱,持枪向右侧一闪,猛地一推枝子。 砰!他的手枪响了。 店里的左边传来一声惨叫声,此时枝子已趔趄倒在地上。 杨迷糊冲进后门,又朝地上的人打了一枪。他侧首看向枝子,“鸢子呢?” “在里面!她被打晕……” 她话音未落,杨迷糊已窜进店里。 小紫鸢被捆在一张椅子上,口中塞了一块抹布,双眼微闭,额头有未干的血迹。 不远处,躺着一身军服的日本兵,但不是宪兵。 他拔出小紫鸢口中的抹布,拍了拍她的小脸。 小紫鸢动了动,杨迷糊心里一松,连忙解开了绳子。 “二哥,你没事吧?”小紫鸢醒了,开口就问。 杨迷糊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暖流。他摇摇头,又温和一笑,“没事了,都干掉了。” 又对脸色苍白的枝子说:“走!去安全屋。宪兵马上就会赶到!” 他抱起小紫鸢,便朝后门而去。枝子一瘸一拐跟在他身后。 一辆人力车悄然而至,车夫正是黑子。 黑子将箱子放在车箱中,又扶着枝子上了车。他突然大声吆喝:“走啰!” 只见十几名半大小子涌出,朝反方向飞奔。他们意在引开宪兵吧。 杨迷糊一叹,黑子真给力! 第43章 藏枪? 枝子用生硬的中国话指着路。 一个小时后,人力车进入了俄租界。又过了一刻钟,在一个店铺门前,枝子让黑子停了下来。 “黑子,你回去吧。我们自己能行,今天多谢兄弟了。”杨迷糊淡淡道。 黑子很懂事,也不细问,卸下箱子,拉起人力车就走。 此时,小紫鸢已恢复体力,下地走路,也不需要杨迷糊搀扶了。 杨迷糊拎着鲁班箱,枝子在前面引路。过了两个街区,三人来到一栋独立的两层小木楼。 木楼门牌号是谢尔谢奇路18号,斜对面便是俄领事馆。 枝子开锁,推门而入。门一开,屋里顿时传来一股霉味,小紫鸢不禁打了一个阿嚏。 小紫鸢好奇的四面张望,“枝子姐姐,这是你新买的木楼?” “挂我的名,但是弘田君的产业。上楼去看看,有惊喜喔。”枝子笑吟吟的。 恢复了精气神的小紫鸢,窜了上去。 枝子扭头对杨迷糊解说道:“弘田君,我的愚笨想法,木楼挂我的名,一下子查不到你,会更安全些。刚开始,房东只租不卖,后来用了二十根小黄鱼才买下。” 杨迷糊摆摆手,不以为意道:“枝子,别老是谨小慎微的。一切都购置齐了?” “齐了,就是狙击枪没买到。步枪十杆,手枪五把,五十枚手雷,子弹三千发。酒精、纱布、阿斯匹林、救心丸等若干。中药也准备了不少。木匠所需工具也买了,木板堆了一屋子呢。弘田君,不上去看看?” 小紫鸢突然在楼梯拐角处,伸长脖子,压低声叫道:“二哥,快上来,里面有好多好多枪和子弹。” 杨迷糊一笑,刚一上楼,就被小紫鸢拉到一个房间。 房间里,叠放着几个长箱子。一个打开的长箱子里,是三杆崭新的步枪,枪上还沾有黄油。 小紫鸢又指指几个小箱子,兴奋的打开一个,“你看,全是子弹!上千发呢!” “以后这些,全是你的了!”杨迷糊揉揉她的小脑袋。 小紫鸢一蹦老高,“真的?” 见杨迷糊肯定的点点头,她便像个护崽子的小母鸡,皱着小眉头,嘀嘀咕咕道:“这些东西放在这里,不安全呀,藏哪里好呢?” 杨迷糊与枝子相视而笑。后者道:“放心。这里离俄国总领事的住处不远,一般人不敢乱来,还算安全。” 小紫鸢翻了个白眼,“可也不能老是这样敞开放着吧?万一有小蟊贼光临呢?” 看着她一副小财迷的样子,杨迷糊逗她,“鸢子,要不你不吃不喝天天守在这?这样才更安全。” “可以呀!”小紫鸢答应的很爽快,转瞬又皱起了小眉头,“那我怎么出去打冷枪!不行,得想个办法,把它们藏起来……” 枝子快笑岔气,“你怎么不问问你二哥,他准备怎么办?” 小紫鸢眼睛一亮,“二哥,你有办法?” 杨迷糊指指另一间屋的木板,“就用这个!” “就藏在里面?也太简单了,这容易被人一锅端的。”小紫鸢很不满意。 “弘田君,不要再逗鸢子了。说说呗。”枝子搂住小紫鸢的细腰,笑道。 “鸢子,你二哥我,可是一个能工巧匠。待会做些柜子、隔板,就可以将它们藏起来了。待会帮我打个下手,枝子你去弄点吃的。” 杨迷糊拿起锯子和刨子,对小紫鸢扬了扬。 小紫鸢高兴坏了,连连催促他马上开工,又催枝子去弄吃的,说吃饱了才有劲干活。 当晚,木楼的灯光一直亮到天亮,才熄灭。 这么简单的装置,对杨迷糊来说,做起来轻而易举。 一夜之间,他没用一根铁钉,就做成了三个小隔间。 一个隔间放步枪及其配套的子弹;一个隔间放手枪及其配套的子弹,以及手雷;一个隔间放急救药品。 每个隔间皆用鲁班锁扣法扣上,严丝合缝的,就像一处真正的木质隔墙。 杨迷糊扣上隔板后,让小紫鸢试着卸下。 小紫鸢拿出吃奶的力气,鼓捣了半日也没卸下来,沮丧极了。 她低声抱怨道:“这么难打开,情急之下,怎么办?这不是要命吗?” 杨迷糊大笑,喘匀气,指指左边的隔板,才道:“来,教你一个口诀。左推上顶下滑。试试。” 小紫鸢依言而行,咔嚓一声,左边的木板松开了。她眼中熠熠发光,像个好奇的小宝宝。 “鸢子,扣上木板,刚好相反。右推上滑下顶,再试试。”杨迷糊又指导她。 咔嚓一下,隔板严丝合缝的扣上了。小紫鸢大喜。 杨迷糊指指右边的隔板,“鸢子,你很聪慧,琢磨怎么打开再扣上?我去打个书柜,好放在隔墙前面。” 半个小时后,小紫鸢仍未将隔板打开。 她反身求助杨迷糊,多次未果,气恼之下,威胁道:“二哥,我可知道你的一个秘密。你不告诉我打开的办法,我就告诉枝子姐姐。” 杨迷糊扬扬眉毛,“什么秘密?” “你手里有消音器。“ “呵呵,这个可威胁不到我。要不换一个?“ 这个要不被小紫鸢发觉,才不正常呢! “我可知道,你喜欢枝子姐姐!” “哈哈,你从哪点看出来的?这个也不算,换一个。” 小紫鸢也会讹人!杨迷糊暗笑。 “我知道,你的步枪藏在哪里!” “嗯……说说在哪里。”杨迷糊心中一紧,这可是他最大的秘密。 小紫鸢指指他的鲁班箱,他故作神秘的缓缓打开箱子。 里面只有几件换洗的衣服,还有些零碎的日常用品。 小紫鸢不甘心的用手,翻着箱子里面,还用手敲了敲箱子内侧。最后,她一脸茫然的站起身。 杨迷糊摸摸她的小脑袋,呵呵一笑,“算了,告诉你打开扣上的办法吧。右边的隔板,右推上顶下滑。扣上不用我再说了吧?” 小紫鸢喜笑颜开,打开又扣上,扣上又打开,玩得不亦乐乎。 见此,杨迷糊哂怪道:“中间的隔板呢?” 小紫鸢不屑一顾道:“左右合二为一,容易!二哥,你瞧好了!” 她左推右推上顶下滑,咔嚓一下,隔板松开。她右推左推上滑下顶,隔板咔嚓又扣上了。 杨迷糊伸出大拇指,小紫鸢傲娇的仰仰小脑袋。 “鸢子,会做旧吗?” 小紫鸢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茫然的看着他。 “隔板太新,易引起怀疑。在桐油里掺些细草灰,再把桐油刷上,就是做旧,懂不?” “一次就成?”小紫鸢眼中冒着星星。 “五次,一天一次。草灰一把,要细,不能有渣子。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记住,锁扣处不能刷,不然就扣不上,也卸不下来了。你的明白?” 小紫鸢欣然同意。 “这个柜子不用刷,以新衬旧,隔板更加显老旧。我走了。” 杨迷糊拍拍身上的锯沫,简单收拾一下,拎上鲁班箱,开门而去。 小紫鸢愣愣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一叹: 怪不得七哥让我跟着他! 第44章 祸水东引 杨迷糊刚出木楼不久,人影一闪,一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小子,泰然自若的,知道我要来?” “七哥,不带这么吓唬人的,我胆小。你看我这小心脏砰砰乱跳的。” “别装了。苟有德这次真的死了。你心里是不是一直在嘲笑我?” “哪敢!苟有德走私军火药品,大概不仅仅是为了他的党国吧?宪兵司令部与他合作走私,条件之一应该是杀掉我这个刺头吧?” “你猜的对,不妨再猜猜。”阳七咧嘴一笑。 “这批军火药品,苟有德曾答应卖给江浙抗日组织,这只是个幌子。其实是卖给日本人,日军刚刚可招收了不少伪军。” “有个问题,你小小一个中尉,即便是挡了某些人的道,但他们却以干掉你为合作条件,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阳七又问。 “有人警告了他们,他们不敢亲自动手,只好假借于苟有德。若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麻生太郎身后之人说话了。七哥可曾说过,她还会回来。” “那原山井为何敢派人杀你呢?”阳七追问。 “他狗急跳墙,或者说正好找到了一个借口。日本人也讲祸不及家人。七哥,你就说什么事吧,能办的我一定办。” “爽快!无限期扣押这批军火药品,让事情慢慢发酵。最好让你舅舅出面处理。” “行!我也不问七哥的用意,我只管扣押,不管后续。” “通透!三日后下午三点,浦西码头,株式会社的商船,目的地广州。” 阳七走了。 这苟有德原来也只是一个白手套而已。杨迷糊心中一哂。 杨迷糊让小川野亲自出面的办法很简单。 七月二十九日下午,他直接去了小川野办公室。 他递给小川野一份电报。电报内容几乎复制了阳七所说的内容,只省去了目的地。 电报上说,据可靠消息,七月三十日三点,军统的一大批军火药品,经浦西码头,使用株式会社的商船出海,目的地不明。 这份电报妙在一处,抄送:宪兵司令部坟冢少将。 这个有点绝,肯定让小川野左右为难。不管小川野和坟冢不二是什么关系,两人都不可能压下此电报。 一旦事情败露,两人吃罪不起。谁知道这个可靠消息来自于哪里?万一是虎视眈眈的势力或者是正想上位之人呢? 若不扣押抓人,必定有人会出面捅破这层窗户纸,到时两人吃不了兜着走。 杨迷糊神态自若的走出小川野办公室。 他希望小川野叫住他。这样,说明在针对杀他的事上,小川野只是顺水推舟,乐见其成。 不然,这可不是''事不过三''的事,而是他怎么除掉小川野的问题。 快到门口时,小川野在身后叫住了他,他暗自吁了口气。 “扔下就走,想撂挑子?”小川野阴沉着脸。 杨迷糊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舅舅,这次千万不要让我出面。上次扣押军火药品,差点丢了命,这次我可不敢再掺和。要不是出于对帝国的忠诚,我还想将这份情报压着不报呢!” 闻言,小川野点点头,只问了一句,“消息可靠吗?” “可靠。即便不可靠,也要去搜查不是?我建议让原山井组长亲自处理,比较好。” 杨迷糊顺便给小川野出了个两全其美的主意。小川野愉快的接受了。 也不知道小川野是怎么跟原山井讲的。快下班时,原山井阴沉着脸走进了办公室。 他静静坐在办公室良久。期间,他抄起话筒,迟疑了片刻,又放下了。 小川野提前一天告诉他这件事,又没有额外的交待。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在监听自己,或者下班后有人跟踪自己? 他冷冷的看向杨迷糊,“弘田中尉,今天我来值班,你可以下班了。” 杨迷糊高高兴兴的答应了,他就是要气气原山井。 反正这批军火药品买卖,与原山井再没有任何关系了,至于他脱不脱的了身,还两说。 杨迷糊心情愉悦的吃了晚饭,回了宿舍,便哪儿也不去。 他可不想给原山井泼脏水,或者嫁祸自己的机会。 他在宿舍里,回溯近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主要哪些地方有短板,有过错,有缺漏。 这是他养成的一个好习惯。他的原则是,绝不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思及麻生太郎,他的心情很复杂。 听七哥的意思,麻生太郎并没有抛下自己不管,而是让她身后之人施加了压力。 可七哥为何专门提及麻生太郎要回来呢?他的消息又从何而来? 让他期待的是,麻生太郎会以什么方式回来呢?她身后之人为何又会松口呢? 迷迷糊糊中,杨迷糊睡着了。 梦中,他看见原山井一张苦瓜脸,正对着一大批军火药品发愁呢! 突然,他鼻子有些痒,打了个喷嚏,醒了。 睁眼一看,小紫鸢手里正捏着一根枯草,坐在他床边。 “二哥,若有人要杀你,你早死翘翘了。” “小紫鸢,你晚上从来不睡沉的?那样多难受。” 小紫鸢傲娇道:“我睡觉就是轻,稍有响动就会醒。这是当杀手的基本素质。” “别嘴硬。不长个与这个也有关系吧?” 小紫鸢不说话了。 见状,杨迷糊连忙转移话题,“说吧,找我什么事?” “你和七哥都是好复杂的人,我看不透……” “七哥交待你什么事了?” “他让我,让我杀了枝子姐姐!”她嗫嚅半晌,终于脱口而出。 杨迷糊惊得坐了起来,顿了顿,“总有个理由吧?” 小紫鸢低着头,“七哥没说,只说执行就行,不让多问。” 杨迷糊开始思考七哥杀枝子的缘由。 枝子是日本间谍?也不是不可能。她办事老道谨慎,看似弱不禁风,实际上杀伐果断。 即便枝子是间谍,七哥为何让小紫鸢动手,而不是自己来?七哥明知道小紫鸢会纠结,不怕她坏事? 枝子什么地方碍了七哥的事?还是怕她碍了自己的事?同为日本人,可七哥对麻生太郎又是另一个态度! 他摸摸小紫鸢的小脑袋,认真道:“枝子是我的人,七哥无权处置。杀不杀,我说了算。七哥若催你,你就往我身上推,行不?” 小紫鸢点点头,又纠结道:“七哥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我违逆他,会不会坏他的事?” “能坏什么事?枝子有那么大能耐吗?”杨迷糊安慰道。 小紫鸢终于答应了。 首次,杨迷糊与七哥之间,有了裂痕。 第45章 掠走鸢子 七哥发现了安全屋?除掉枝子以防她助自己坐大? 七哥明知道小紫鸢可能会告诉自己,在军火药品未被扣押前,他不怕自己坏事? 七哥在考验自己的心性?不大可能也没有必要呐。 …… 次日下午四点,传来消息,原山井带人扣押了这批军火药品。 杨迷糊松了一口气,此事于己已了。七哥后续怎么做,有言在先,跟自己不再有任何干联。 他走出宪兵司令部,这次他没带鲁班箱。 七拐八拐,甩掉可能存在的尾巴,他进入了俄租界。 进入木楼后,见枝子不在,他心中一紧,脸色一沉。 见状,小紫鸢哂嗔道:“放心吧,枝子姐姐去买菜了。” “小紫鸢,你现在可以放开身高,不用再藏着掖着了。时间久了,你真长不大,就麻烦了。” “真的可以吗?”小紫鸢闻言,明显一喜。 见他肯定的点点头,小紫鸢长吁一口气。她身子一松一软,体内骨骼嘎吱作响,身高顿时长了两公分,小胸脯也鼓起了不少。 小紫鸢的脸蛋也有些微变化,像个刚长开的大姑娘。 见此,杨迷糊一阵欣慰,“紫鸢,待会枝子回来,你俩出去买几件新衣服。饭我来做。” “你不叫我小紫鸢了?你还会做饭?”紫鸢惊喜又惊讶。 杨迷糊呵呵一笑,“你现在不小了,该大的也大了,不能再叫小了。做饭嘛,会一点。” 二人闲聊间,枝子回来了。 看见紫鸢,枝子上下打量几眼,讶然道:“你怎么和鸢子长得这么像?是姐妹吗?弘田君,鸢子呢?” 杨迷糊指指紫鸢,“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就是鸢子哟。” 紫鸢把惊愣的枝子拉到一边,嘀嘀咕咕好一阵。期间,不时传来枝子的惊叹声。 杨迷糊见二人说清楚了,便上了楼。 隔板上了桐油后,开始变得灰暗老旧。这紫鸢做事,倒也有股认真劲。 当他下楼时,已不见紫鸢和枝子,只有一篮子菜孤零零躺在桌子上。 他一笑置之,二人可能去买衣服了。他提起篮子,走进了厨房。 当他慢腾腾做完饭,二人还没有回来。逛街购物,所有的女人都是一个德性。 又过去一小时,仍未见二人回来。杨迷糊开始有些不安,不会出意外吧? 他上楼取了一杆步枪,下楼直接出门而去。刚到一个街道口,见到一瘸一拐、匆匆而来的枝子。 他一惊,“鸢子呢?” “她不见了,她在试衣服时,就……” 杨迷糊打断了她,“在哪里?” “花子成衣店,谢尔谢奇路101号。” 她话音未落,杨迷糊已窜了出去。十几息之后,枝子已看不见他的身影。 枝子朝前追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转身朝木楼走去。 她准备去拿一把手枪和几个手雷,再出去找杨迷糊。 杨迷糊已抵达花子成衣店。此刻,他正用步枪顶着老板娘的额头。 “你只有一次说话的机会,那女孩是怎么被掠走的?” 老板娘战战兢兢的,“我不知道呀。那女孩会不会没跟同伴打招呼,自己走了?” 砰!枪响了,老板娘倒在地上,下身流出一滩水。三名女店员也吓得捂头蹲在地上。 这试衣间后面是一堵墙,紫鸢被掠走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他用枪托砸了砸隔板,木板是实心的。他又抬头望上屋顶,木梁离顶也有一米左右。 这紫鸢怎么就不见了呢?他深吸一口气,这成衣店里有一股较浓的樟脑味。 难道老板娘刚才的猜测是实情?可紫鸢为何不打招呼,就离开呢?难道她看见什么人,又不方便惊动枝子? 他又吸了吸鼻子,这樟脑味有些刺鼻。这樟脑丸应该是人工合成的,天然的没这么难闻。 他转身扫视店面,没见任何水果。因为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果香味,甜美而迷人。 见枝子匆匆走进来,杨迷糊朝她招了招手。他附耳低声道:“这里有很淡的果香味,但店里没有任何水果。这果香味有不有问题?” 枝子吸吸琼鼻,脸色一变,低声道:“这是曼陀罗花香,蒙汗药的主要原料。之前可能是我心急,又加上有樟脑味,一时不察。弘田君,此地肯定有鬼!” “店员也闻了,怎么没一点反应?” “捂住鼻子,或吸入少量的曼陀罗花香,不会抑制人的神经,让人昏迷。弘田君,你再去查看试衣间隔板,看有没有小孔?” 杨迷糊再次走进试衣间,仔细查看隔板。木板上还真有几个虫洞似的小孔! 他凑近小孔嗅了嗅,那果香味浓了不少。他心中一凛,真让枝子说中了! 他走出试衣间,朝枝子微微点头,口中却道:“老板娘,若我查出你与此有关,别怪我出手无情。” 他拉着枝子刚走到店外,却被几个租界巡警堵在了门口。 来的倒挺快,他更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他出示日本宪兵的证件,巡警也不敢造次。 脸色苍白的老板娘跟着出来了。余光中,杨迷糊看见老板娘朝巡警头头,使了个眼色。 杨迷糊傲慢的推开巡警,嘀嘀咕咕一阵日语,拉着枝子扬长而去。 直到走了老远,枝子才低声道:“弘田君,为何放过他们?” “我想看看,这花子成衣店有什么后台。若一个小时后,鸢子回来,万事皆休。若没回来,我再加点料,推推他们屁股。” 他边说边向枝子伸出手,枝子一愣,“要什么?” 杨迷糊一笑,“手雷。你这手提包里鼓鼓的,肯定是手雷,还有手枪吧?” 枝子脸一红,“带了三枚。全给你?” “一枚就够了,得省着点用。枝子,你回去吧,我去附近转转。” 见枝子迟疑不走,杨迷糊一笑,“你是想问,他们是怎么掠走鸢子的吧?房梁上有绳子的淡淡勒痕,应该是趁你不注意,他们捆上、吊走了鸢子。” “可为何放过我呢?再说,他们想抓人,又何必搞的这么麻烦?” 杨迷糊摇摇头,“不是很清楚。大概是他们知道鸢子的身手,或者是想挑拨离间,让我对你生出疑心,也可能是你熟透了,不符合他们的选人标准。谁知道呢?” 闻言,枝子翻了个白眼,悻悻的走了。 其实,杨迷糊怀疑,这是七哥的手笔。若果真如此,也太小儿科,太下作了! 愈是如此,他会愈发信任枝子。 一个小时后,远远盯着小楼的杨迷糊,并未看见枝子或鸢子出现。 五分钟后,轰隆一声响,花子成衣店顿时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第46章 紫鸢的自言自语 望着远处的浓烟,杨迷糊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若明早,紫鸢仍不回来,九成是七哥所为。若回来,也不一定不是七哥所为,他可能是不想与自己撕破脸皮。 他没有坐等。那巡警头头与花子成衣店有关联,先找他查探一番。 此时,那巡警正吹着口哨,悠哉游哉的走着。忽地,一只手伸出,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拽进一个小巷子里。 巡警脸憋得通红,嘎嘎道:“你是谁?” 杨迷糊一脸怒容,“刚刚见过面,就忘了?” 他稍微松了松手,巡警喘了几口气,硬着头皮道:“日本人也不能乱杀无辜吧?” 杨迷糊突然一笑,“你无辜?花子成衣店的老板娘死了,你也不去看看?是不是死了,就跟你没有关系了,还是说死了更好?” 他那一线狰狞再次乍现,惊得巡警身子一颤一软,良久才颤声道: “我与那老板娘没有关系,平时只是收点保护费,点头之交而已。” “我问你,老板娘劫掠女子,再贩卖到伎..院,对不对?” “是……” “她后台是谁?” “青帮大佬申月度,日本人也不敢轻易招惹的!”巡警又硬气了些。 杨迷糊再次掐紧巡警脖子,猛地向下一扯,膝盖抬起,猛地一顶。巡警闷哼一声,软塌塌倒在地上。 杨迷糊拍了拍手,踢了踢死狗一样的巡警,释释然走了。 他没杀对方,并不是对方罪不至死,心生怜悯,而是为了打草惊蛇。 他推断,那巡警的话半真半假,贩卖女子是真,与己无关是假。 一分钟后,巡警哼哼唧唧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踉跄跄朝前走去。 半个小时后,他进入了一家茶楼。上了三楼,他敲敲门,然后推门而入。 “三爷,三爷,那日本宪兵似乎发现了花子所为,我差点被他弄死了。” 一个双手负后、背对巡警的人冷冷道:“慌什么?他怎么发现的?” “我也不知道。花子已死,本来死无对证,他却找上门来,不大正常……”巡警支支吾吾的。 “是你说的吧?”那人猛地转过身来。 “不是,不是!我不肯说,他才差点杀了我。三爷,您看看我这脖子的淤青……” 那人忽然厉声道:“蠢货,你被跟踪了。来人!” 呼啦!七八名壮汉,一身黑衣打扮,涌进房间里。 “搜查茶楼,包括楼里楼外,不要放过任何可疑之人。” 那群壮汉刚出房间。 砰!一声枪响,窗玻璃飞溅,那人应声倒地,抽搐几下便没了动静。 杨迷糊并没进茶楼,而是攀上对面的楼顶。 他不需知道那人是谁,两人说了些什么,只需知道这人是个不小的头目就行。 他留那巡警一命,是想让他事后,再帮忙传递消息。 若明日一早,紫鸢仍未回来,必定是七哥所为。也只有他,能拿出足够的交换条件,让对方不向自己妥协。 他回了木楼,让枝子不要着急。 此前,他已联络黑子。黑子的人力车坊在英租界,离俄租界并不远。此刻百十人的车夫,正在四处打探紫鸢的下落。 黑子则守在成衣店附近,这是紫鸢最有可能被扔回来的地方。 凌晨三点,木楼的门被敲响了。 枝子一瘸一拐,但速度很快,打开了大门。 紫鸢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孤零零的站在门口。 枝子一把将紫鸢扯进门内。持枪蹲在楼梯口的杨迷糊则闪身上了楼。 “鸢子,你没事吧?”枝子急问。 鸢子还算镇静,“没事。二哥呢?” “在楼上。你先换件衣服,吃点东西,再去见他。” 紫鸢换了衣服,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填饱了肚子。 紫鸢一抹嘴,抬头问道:“知道是谁下的手吗?” “青帮。弘田君话里话外,似乎怀疑那个叫七哥的人。” 紫鸢讶然,圆瞪双眼,“七哥?不可能吧?” 片刻后,她垂下了头,似乎想起了什么,但又摇了摇头。她静静的坐在那里,托着腮帮子,陷入了沉思。 一旁的枝子也不敢打搅,心里一阵不安。这是劫后余生的怔忡呐! 终于,紫鸢长叹一声,起身上了楼。只见杨迷糊仍趴在软垫上,扫视着四周。 “二哥,放心,没有人跟踪我。是黑子的人找到我,把我送到了黑子那里。为防万一,我是一个人回来的。” 杨迷糊扭头,温和一笑,“你知道是谁劫持的你吗?” 紫鸢摇头,“我还想问你呢!听枝子姐姐说,你怀疑是七哥下的黑手?” 杨迷糊趴在软垫上,也不回头,自顾自讲述了一遍他侦查的始末和一些猜测。 此刻,他不想,也不敢看紫鸢的表情。 一直静坐的紫鸢,突然掩面抽泣,半晌才道:“二哥,我刚开始还不信。听你这么一说,结合我自己的经历,还真有可能是他。七哥为何如此对我?难道只是没执行他的命令?” 杨迷糊终于起身,摸摸她的秀发,“若你明早还回不来,肯定是七哥。但你回来了,说不定不是他。别想那么多了,今晚好好休息一下。有话我们明天再说。” 他九成相信,这是七哥指使的。紫鸢也不是傻子,抓她的人只要稍漏口风,她就能猜到。 此刻的紫鸢不想走,倔强的摇了摇头。 “那好,就当是闲聊。你认识的军统那人,和七哥同时出现过吗?” 紫鸢一惊,摇头不语。 “大胆猜测一下,他俩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不大可能。他俩长相、步态、嗜好,完全两个样。” “他俩得意时的笑呢?特别是猥琐的时候!” 紫鸢停止抽泣,站了起来,“像,愈想愈像!若两人为同一人,七哥也太可怕了。他给我馍馍,又诱我偷他钱包,时不时误导我……” 她愈说愈惊,“特别是那次在路易斯西餐厅,七哥让我画个小太阳,又立马派人告诉我那人是个叛徒,让我冒险救军统而非中共之人……” 她双眼泛着血丝,惨然一笑,有些神经质的自言自语: “二哥,那次是你开枪救了我,对不?这样,七哥便把你拖下水,让你不得不被裹挟其中。 原来他要的只是个内应,而不是坐大的二哥,所以让我杀枝子,断二哥臂膀。 他与苟有德斗,只是为夺得那批军火药品,后来被日本人阴了,又转而让二哥出面扣押。 掠走我,是想让二哥与枝子生嫌隙,即便二哥不杀她,也不会再信任枝子姐姐。杀不杀也达到了他的目的。” 杨迷糊见她癔症,打断了她:“鸢子,听我说,七哥为何不亲自出手杀枝子,却假借于你?” “也是为了断你臂膀。我若杀了枝子姐姐,你至少会疏远我……” 杨迷糊又问:“七哥直接杀掉我,岂不更简单?” “那是因为他还需要一个内应。还有一个可能,他怕麻生太郎。” 杨迷糊见她思路清晰,不似癔症,只是一时走不出来,倒也放下心来。 他冷不丁道:“那我们杀了七哥?“ 紫鸢打了个冷颤,半晌才坚定的说道:“不可!他利用你,你也可利用他,何乐而不为?” “你说的很对!好,听你的,利用之。” 闻言,紫鸢长吁口气,整个人一松,瘫软在地,瞬间打起了鼾。 杨迷糊迅速查看了一下,见她只是睡着了,便抬起她的头,让她枕在他的大腿上。 从她的话语中,杨迷糊却听出: 紫鸢极有可能是中共的人。而阳七却骗她,说他倾向于中共,或者表现出是中共的人。 第47章 枝子可信吗? 虽然紫鸢所说的,与他的推断丝丝入扣,正好契合,但杨迷糊仍觉得事,有蹊跷之处。 以七哥的精明,不可能做出这种欲盖弥彰之事。如此容易露出马脚的举动,七哥岂能轻易为之? 他刚才说杀了七哥,也是试探紫鸢的想法和性子。 他低头看向熟睡的紫鸢,心中生出一丝怜悯与柔软。 紫鸢似乎是因为打开了心结,又似乎是因为对他高度的信赖,在一番痛苦纠结后,却能立马睡着,让他很是欣慰。 上楼的枝子,见到两人别扭的姿态,低声道:“把鸢子抱上床吧,这样睡,两人都不太舒服。” 杨迷糊摇摇头,轻声道:“就让她这样睡吧。这小丫头片子,以前从不敢睡沉,一惊就醒。这样,你拿两床被子来。” 次日中午,杨迷糊觉得闷得慌,睁眼一看,原来是紫鸢像条八爪鱼,正抱着他,呼噜呼噜打着小鼾。 他忍俊不禁,轻轻挪开她的手和脚,爬了起来。这小丫头片子,终于好好睡了一觉。 他轻手轻脚的下楼,对正在发呆的枝子说道:“枝子,吃完午饭,你再去趟女子成衣店,帮鸢子买几件衣服。有时间,再装个电话,别舍不得花钱。” “钱是不少,但坐吃山也空。可惜糕点店了,不然也能补贴家用。”枝子一叹。 家?杨迷糊心头一热,多难得的字眼。 “枝子,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可劲儿造,呵呵。再说,我身处宪兵司令部,捞点外快也容易。” 枝子讶然,“弘田君,你是宪兵?我还以为你只是一个刀口舔血、替人卖命的小喽啰呢!” 杨迷糊盯着她,忽然一笑,“是不是觉得我动不动就被人追杀,你才这么认为的?” 枝子老实的点点头,突然媚眼如丝,朱唇轻启,娇笑道:“既然如此,以后就不帮你省钱了。我正馋几件时尚的衣裳呢!” 说实话,杨迷糊一直对她不是很放心。虽然枝子所说所做,都在情理之中。 这个世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然,自己怎么死的,可能都不知道。 可自己对紫鸢呢?戒备之心似乎极小。 他叹了口气,心中暗道:以后对枝子不能过于苛责,还是松泛点好。 想及此,他好似随意的说道:“枝子,老杨人力车坊,英租界的那个,掌柜的叫黑子。他是我兄弟,你每月送他一根小黄鱼。其他的不要多问,但有事时可以去找他。记住了?” 枝子点点头,却两眼一红,泪水垂下。 “哭什么?”杨迷糊有点惊讶。 “弘田君,多谢你的信任。我是一个风尘中打过滚的人,一直像个水中浮萍,没着没落的。现蒙弘田君照拂,也算祸中有福了。“ 枝子边说边深深鞠了一躬。 杨迷糊摆摆手,“以后不要这样。你我皆乱世中求生之人,相互帮扶一把,也是应有之意。有空把中国话学利落点,以后才能更好的帮我。” 枝子高兴起来。她拎起手提包,搔首弄姿,风摆杨柳般的出门去了。 她这样的性情流露,让杨迷糊很是舒坦。可千万别是演给他看的啊! 下午二点,紫鸢窜下楼,直呼肚子饿了。杨迷糊去厨房简单弄了几个热菜。 紫鸢胡吃海塞,顷刻一扫而光,将小嘴一抹,又拍了拍小肚腩,“二哥,你做的菜真香。” “好吃,是因为你饿了。” “不是,你做的菜,有我爹做的菜的味道。我家都是我爹做饭,我娘娇气,从不沾阳春水。” “你娘是大户人家的女儿?” “算是吧,但我不大清楚。我爹是个穷教书的,他俩是私奔,对此极少提及。” “你爹娘是怎么死的?能说吗?” “据说是反对日本侵占上海,被日本兵当街枪杀了。” “那他们没有找你?” “我正好出去玩耍,等回来时,他俩早已横尸街头。幸亏我被一个好心的大娘藏了起来,不然也跑不掉。” “那你,后来怎么流落街头了?” 紫鸢眼睛一红,“半年后,大娘病死,她的房子也被族里人霸占,我自然被赶出来了。” 见状,杨迷糊连忙岔开话题,“问你一个严肃的问题,枝子到底可不可信?” 紫鸢不假思索,理所当然道:“可信呀。枝子姐姐虽出身风尘,但有颗善良的心。” 杨迷糊盯着她,认真道:“若她是装的,演给我们看的呢?” 紫鸢急了,“不会的。枝子姐姐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给了她那么多钱,要是换个人,早携款潜逃了!” “若她所图甚大,不在乎钱财,或者说她身不由己,受困于此呢?” 紫鸢不屑一嗔,“切!二哥,你无权无势,有什么好图谋的?枝子姐姐即便是身不由己,也不需受困于你这个小人物吧?” 杨迷糊愣住了,紫鸢说的对极了,枝子图自己什么? 图钱?早携款潜逃了!图势?自己无权无势!图来日,谁知道自己还能活几天! 即便她是间谍,枝子从自己这里,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啊。 她若把自己当作掩护,可自己一波又一波的没消停过,这岂不是把自己推入泥潭之中吗? 思及此,他心中一松,脸上一笑,“紫鸢小姐人小鬼大,佩服佩服!” “切!七哥怎么办?”紫鸢好似很随意的问道。 杨迷糊没想到她径直提及,不禁一愣,转瞬又笑道: “七哥想干什么,我们管不着,除非他再骚扰你我。此外,我觉得其中有些蹊跷,但又想不透。先等等,先看看,怎么样?” 紫鸢思忖片刻,点点头。 “紫鸢,这算是答应了哈。枝子回来了,去试试新衣裳。我也该回去了。” 杨迷糊边说边起身,还未跨过门槛,枝子拎着大包小包,进了门。 紫鸢眼中亮晶晶的,连忙伸手接过,“枝子姐姐,全是我的吗?” “全是。快去试试,不合身的话,可以去换,我与老板娘说好了。”枝子笑盈盈的。 紫鸢拎着大包小包上楼了。 枝子依旧笑盈盈的,“这小丫头片子!弘田君,你要走了?” “是。你没为自己添置几件衣裳?” “犹豫了半天,还是省点花的好,用钱的地方多了去。弘田君,等我一下。” 不一会儿,她从厨房出来,递给杨迷糊一个棕色的药瓶。 “这是曼陀罗花粉,入酒入茶,饮之则眠。有了它,遇事可用上。” 杨迷糊接了过来,也不再多言,出门而去。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枝子理了理秀发,抿抿朱唇,盈盈一笑,转身款款回''家''。 家?她心中居然又冒出这个奢侈的字眼。 第48章 麻生女归来 杨迷糊回到情报课,已是下午五点,临近下班时间。 没见到组长原山井,办公室里的人神色有点古怪。 他也懒得打听。他静静的坐在办公桌后,整理归拢以前的一些情报,消磨打发时间。 下班时间到了,大部分人都走了,只留下三个值班的人。 情报分析小组现在唯一的女性--纯子,神神秘秘的凑了过来。 “弘田君,听说了吗?原山井组长与解码组的弘生组长要互调。” 杨迷糊有些惊讶于某些人的办事效率,“是吗?我刚刚回来。说说,还有什么消息?” 纯子奇怪的打量着他,“弘田君,你真不知道?听说,你要升副组长啦!” 这次,他是真的有点惊讶,“不会吧?我才中尉,副组长至少是上尉。这叫低职高配,不大可能的。” 见他不似说假,纯子笑道:“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工作,怪不得弘田君能升官。听说,你同时会升上尉。” 怪不得平时故作清冷的纯子,今天主动与自己聊天,还有说有笑的。 “不对呀,原来的副组长呢?” “他今天调回密码组了。”纯子甜甜一笑,“弘田君,你才十七岁不到,便升了上尉,在一线作战部队也是很罕见的。年轻有为,令人羡慕呀。” “纯子小姐,此事还没有定论,不可乱传喔。” “那是,我不会乱说的。”纯子乜了他一眼,扭着大屁股走了。 杨迷糊却陷入了沉思。 弘生可是小川野的人!小川野趁机调离原山井和副组长,调来弘生,又升自己当副组长,也算是心机深沉。 原山井会老实一段时间,还是会伺机反扑呢?不得不防呐。 次日刚完成交接班,小川野的电话就来了。 杨迷糊走进小川野办公室,恭恭敬敬行了个军礼。表面工作还是要做的。 “下午两点,将宣布新的人事任命,你最好参加。” 小川野边说边将一份文件递给他。杨迷糊接过一瞅,与纯子说的一模一样,自己升官升职了。 “舅舅,这,这有些意外!”杨迷糊故作惊讶。 小川野瞥了他一眼,“你不会一点也没听说吧?” “听说了一点,我还以为是谣言了。多谢舅舅,不,多谢课长提携!” “你别跟我在这儿装,这是你应得的。以后好好干活,不要辜负帝国对你的信任。” 杨迷糊两腿并拢绷紧,低首''嗨''了一声。 小川野笑眯眯的,慢条斯理的道:“二郎,上次你说,麻生太郎要回来,真有此事?” 杨迷糊张口就来,“麻生君离开时,她说她还会回来的。至于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回来,她没说。” “近段时间,你与她有联系吗?”小川野又问。 “没有。”他这次不敢瞎编,老实回答道。 小川野盯着他,邪魅一笑,“她要回来了。你知道麻生太郎是个女的吗?” “啊?!”杨迷糊惊了一跳。他惊的是,麻生太郎居然以女子身份回归。 “你与她这么熟,一点也没察觉到?” “从来没有朝那方面想。平时……现在细想起来,她确实有许多不对劲之处。” 杨迷糊斟酌着字眼,问了个模棱两可的问题,“舅舅,麻生太郎回来做什么?” “回来的原因不明,也许是不服气吧。她已是少佐军衔,任情报课副课长。哦,她本名叫麻生嫣,嫣然一笑的''嫣'',一个很怪的日本名字。” “这么可怕的?!这才几天时间,从少尉一下子就升了少佐,比子弹的速度还快!”杨迷糊故意加重了''速度''二字。 “二郎,与她搞好关系,注意上下尊卑,别像以前一样,随性而为。她明日就到,在知道她的态度前,别大惊小怪的套近乎。” 小川野叮嘱了几句,让他走了。 回去的路上,杨迷糊心情复杂,既兴奋又有些不安。 麻生太郎回来,会怎么对待自己呢?特别是那绿色内衣送的,是恰到好处,还是适得其反? 七哥神通广大,居然事先知道麻生太郎,不,麻生嫣会回来! 麻生嫣,嫣儿,嫣子,嫣然?杨迷糊自嘲一笑。 他猥琐的想,她前面究竟有多大?那里被束缚了那么久,会不会扁平变形? 她回来,对自己应该也不是坏事,只要见面小心谨慎点便行。 回到宿舍,杨迷糊将仙人掌放在了窗台上。但愿紫鸢今晚之前,能来一趟。 他倒头就睡,直到快两点才醒来。坏了!待会要宣布任命啊! 他揉揉脸,整了整军装,开门快速而去。 宣布仪式很简单,小川野念了一下任命书,调头就走了。连训示一番,也省了。 弘生只简单说了,几句''多谢关照''的客套话,便结束了。 杨迷糊原本还担心,晚上会喝庆祝酒,错过与紫鸢见面呢! 深夜,杨迷糊在半梦半醒中,等待紫鸢来。 他让紫鸢来的目的,是想让她和枝子有个心理准备。 若麻生嫣愿意承认自己就是麻生太郎,紫鸢和枝子大惊小怪的,还好说点。 若她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麻生太郎,紫鸢和枝子一旦惊讶作怪,大家必定难堪,甚至可能会坏事。 直到凌晨六点,紫鸢才钻了进来。 “二哥,刚离开一天,就找我,有什么急事?”紫鸢低声埋怨道。 “顺便问一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要见你的?为何现在才来?” 紫鸢白了他一眼,“碰巧而已。我们杀了日本士兵,我不大放心,就到处瞎跑,打探消息。也想顺便看看你,就恰巧看见了那盆仙人掌。” “你是担心我会出事吧?这点小心思,明说不好吗?” 杨迷糊边说边掐了掐她的脸蛋,却被紫鸢一巴掌拍开。 “以后不准乱掐,我可是大姑娘了。说吧,究竟什么事?” “有个令人惊讶的事,你待会不要大呼小叫的,以防隔墙有耳……” 紫鸢顿时起了八卦之心,双眼亮晶晶的。 杨迷糊便讲述麻生太郎归来之事。中间,他几次捂住紫鸢的嘴,以防她叫出声来。 “回去跟枝子说,麻生嫣是什么态度,你们也跟着随机应变。若她认你俩,就让她帮忙,将糕点店重新开起来。安全屋总有人晃荡,就不是安全屋了。你的明白?” 杨迷糊又想掐紫鸢的小脸蛋,被她躲开了。 她怒道:“二哥,我可警告你,不准再做出如此亵渎的动作!不然,不然……” 紫鸢''不然''了半晌,一赌气,一跺脚,钻出窗户不见了。 杨迷糊嘿嘿笑,这小丫头片子! 第49章 装不认识? 次日一早,情报课二百余人,齐集操场。坟冢不二少将亲临训话,小川野则宣布任命。 杨迷糊瞅着麻生嫣。她身着少佐军服,笔直而立,显得英姿飒爽。 上面有人就是好啊!可自己呢?寡妇睡觉--上面没人。杨迷糊心中感慨万千。 站在前排的他,直接被麻生嫣忽视了。她连正眼也没瞧他一眼。 坏了!都是绿色内衣惹得祸,她不会给自己穿小鞋吧? 一刻钟后,队伍解散,各自散去。 解码组有人低声议论,说新来的副课长与调走的麻生太郎,长得好像了,二人不会是兄妹之类的云云。但没有人去猜,两人是同一个人。 杨迷糊特意看了看一旁的组长弘生,后者似乎也有些迷惑。若不是装的,他定然也不知内情。 这个小川野,为何不专门跟自己强调,麻生嫣不愿意暴露此前的身份?小川野是真不知道她的意愿,还是故意为之,让自己出糗碰鼻? 麻生嫣的谜之操作,让杨迷糊更加迷茫和警觉。 麻生嫣想去哪里,便能去哪里,为何偏偏选择宪兵司令部情报课呢? 难道真如小川野所讲,心中不服气,想挣回面子?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啊! 想针对自己,更没必要了!难道她喜欢自己?呸!又瞎想了。 对了,她前面挺饱满的,根本没有扁平变形之说,不会是垫了东西吧? 正坐在办公桌后,胡思乱想间,弘生走了过来,说麻生副课长让他跑步去她办公室。 去办公室,还跑步?杨迷糊整整衣装,慢悠悠朝麻生嫣办公室走去。 他敲门进入房间,麻生嫣连头也没抬,“姓名,职务?” 杨迷糊有模有样行了个军礼,垂首大声喊道:“弘田二郎,男,十七岁,上尉军衔,任情报课情报分析小组副组长。请课长训示。” “是副课长,不是课长,别乱喊一气。”麻生嫣抬头看了他一眼。她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情感。 “嗨!副课长,我下次注意。”杨迷糊又大声喊道。 “弘回副组长,你那么大声干什么?我又没聋。你可以走了。” 杨迷糊一愣,“呃……副课长,你找有没事?” “没事,就是彼此认识一下。听说情报课有一位十七岁的上尉,特想见见。你去吧。” 麻生嫣的声音没有起伏,再次下了逐客令。 这是下马威,还是逗自己玩?我烧成灰,你恐怕也认识我吧? 杨迷糊悻悻走出房间,直接回了宿舍。今天他轮休,正好有借口躲开,可以好好睡一个懒觉。 不一会儿,隔壁宿舍有人进进出出,搞得咣当作响,让他根本睡不着。 他气恼的开门而出,质问一名宪兵,“声音小点不行吗?不让人休息了?” 那宪兵行了个军礼,大声道:“我们正在为新来的副课长,打扫整理宿舍。请弘田上尉海涵。” 杨迷糊一愣,麻生嫣住自己隔壁?搞什么鬼? “少佐以上的军官,不都是住军官楼吗?” “报告弘田上尉,这是副课长专门要求的,说是便于开展工作。”那宪兵面无表情道。 杨迷糊退回宿舍,反手''砰''的一声,关上门。 看来,避无可避!但愿麻生嫣只是使女人的小性子,想让他难堪难受而已。 不然,他不得不想法子离开情报课。 对,逃之夭夭!现在就走,去老杨人力车坊,先避避风头,看看风向。 刚准备开门,却瞥见脚下有一张字条。 字条上用歪歪扭扭的汉字写着:晚上,路易斯西餐厅,原山井。 虽然有故意模仿的痕迹,但他能看出这是麻生嫣的笔迹。而且意思一看就明白,打掉原山井。 杨迷糊拍了拍额头,他一直纠结麻生嫣的态度,却忘了原山井正在失意之际,此去不是去借酒消愁,就是去找人商议对策。 麻生嫣让他这么做,可能猜测原山井暗怀鬼胎。 杨迷糊仔细一琢磨,妙!有人想要原山井死,自己正好奉上,岂不两全其美? 看来此前让原山井强出头,扣押那批军火药品起了作用。 但他还是迟疑了。若是计中计,他岂不正好送上门?! 找到紫鸢,让她当自己的眼睛。否则,宁可放弃这次良机。 正所谓瞌睡碰到枕头,出宪兵司令部大门不久,紫鸢从一个巷子里窜了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紫鸢,你找我有事?” 紫鸢一脸坏笑,“没事,就是好奇,麻生嫣对二哥是个啥子态度?” “想看我笑话?她当作不认识我,却给我传了一张纸条。” 杨迷糊忽略紫鸢讥笑的表情,递给她那张纸条。 紫鸢瞅了一眼,将纸条揉成一团,塞进嘴里,嚼了嚼,伸伸脖子吞了下去。 见她一番骚操作,杨迷糊瞬时明白过来,“字条是你写的?” 紫鸢点点头,嘻嘻一哂,“是不是特别像麻生嫣的笔迹?可惜我认识的日本字不多,不然用日文书写,会更像。” 杨迷糊不禁向她伸出大拇指,心里却琢磨,日后如何用好她这一技能。 见他欲言又止,紫鸢白了他一眼,“别问了,我的二哥!黑子他们打听到的消息,你就说该不该做?要不是怕坏你事,我就自己去了。” 杨迷糊刚一点头,紫鸢就准备开溜,被他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 “我得去。若有人故意泄露消息给黑子,这就太可怕了。无论是不是原山井故意所为,我们都得趁机干掉他。” 紫鸢看了看他拎着的箱子,鄙夷道:“二哥,你步枪都没带,准备用手枪近身肉搏呀?” 杨迷糊顺水推舟,“我进出带步枪太扎眼,你就近帮我找一杆步枪。” “嗯……另一杆步枪藏的地方有点远。你先去西餐厅侦查,我去取枪,这样两不耽误。” 话音未落,紫鸢已越墙而过。 杨迷糊一笑,这丫头片子,还真记仇!原山井今晚要薨了。 见时间还早,他找了个电话,打给黑子,约好见面的地点。 他得确认消息来源的可靠性,不能被原山井哄骗了。 今天的黑子,一身灰黄的长衫,头戴礼帽,倒像极了一个掌柜。 二人刚在一个茶摊坐好,杨迷糊劈头就问:“原山井今晚去路易斯西餐厅,消息是怎么得来的?” “怎么?消息不准确?”黑子扬扬眉毛。 见杨迷糊不说话,黑子想了想才道:“应该没有问题吧?我们有一个车夫,懂点日语,听一男一女在车上闲聊。男的说他要见一个人,明晚就不去女的那里了。女的不愿意,男的赌咒发誓,说不是去鬼混,见别的女人,便连时间地点、见谁都说了。” “那两人是在什么地方下的车?后来进了什么地方?” “杨子,你太多心了吧?这个我没问。要不我去找那车夫,问过之后,再告诉你?我就怕时间上来不及。” 黑子边说边起身,坐上一辆人力车走了。 看着人力车远去,杨迷糊心中一叹,这些车夫需要好好培训一番,不然以后会坏大事的。 第50章 差点没想通! 下午三点,在离西餐厅三里外的一个地方,杨迷糊和紫鸢会合了。 “紫鸢,上次在仁和医院被前后夹击,是我们掉以轻心所致,但错误不能重犯……” 紫鸢思维敏捷,不耐烦的打断了他,“你去找黒子核实消息了,他怎么说?” 杨迷糊摇头一叹,“黑子一问三不知。他们只收集情报,却不知道核准,这是极大的弊端。你以后要多教教他们。” “也就是说,若黑子赶不到,我们就得放弃?” 杨迷糊再次摇头,“怎么会?这是天赐良机,怎能错过!但谨慎小心,有备无患,也绝不可少。我们二人分分工,你在前,我在后,随时联络。” 紫鸢不大满意,“二哥,为何总是你断后,而我总是靠前?不行,今天我们调个个。” “因为我家紫鸢身手敏捷,藏匿于无形,可我就不行,易被人发现。”杨迷糊一阵恭维奉上。 紫鸢顿时喜笑颜开,“行!我当先锋,你当后勤,干他娘的……” 她突然捂住嘴,不好意思的瞅了一眼杨迷糊,“我刚才说粗话了……肯定没有,二哥一定是幻听了。” 见状,杨迷糊低声呵呵直笑。 这小丫头片子,出身书香门第,敢杀人,却不敢说粗话。命运弄人呐!他心中暗叹。 二人又仔细商量了一番,便各自离开。 杨迷糊趴在一处屋顶,盯着紫鸢在屋顶上穿梭。 她的身影时隐时现,片刻后便在离西餐厅约八百米处,停了下来。 不一会儿,杨迷糊看不见她了。 这是二人的策略,主要是防止对方背后偷袭。 枪的有效射程一般在四百米过一点点。 四百米加四百米,八百米分成两段,正好卡死对手的三百米加三百米。 若有埋伏,对手必会埋伏在六百米左右偷袭。 杨迷糊坚持靠后,主要原因是他想去见见黑子。 半个小时,一辆人力车,停在了一个店铺前。车夫正是黑子。 杨迷糊从一个角落窜了出来,坐上了黑子的车。黑子吆喝一声,拉起车小跑起来。 “杨子,问清楚了。下车后,男的进了陆军俱乐部,女的径直走了。 车夫留了个心眼,让另一车夫守在俱乐部门口。十分钟后,那男的出来,手里多了个小皮箱,后来他去了那女的住处。 另外,那车夫现在应抵达了路易斯西餐厅,他右手臂上系着白毛巾。期间,若他解下毛巾,表明他认出了那男的。 这些消息和安排对你有用没用,你自己看着办。” 杨迷糊闻言,一阵欣慰。这帮车夫,不愧是混社会的,懂的不少。 “这已经很不错了。回头,让紫鸢先教你,你再教会你手下,如何跟踪、收集、分析情报。让那车夫注意安全,走了。” 话罢,杨迷糊拎起鲁班箱,下车而去。 一路上,他暗自庆幸,庆幸自己的小心谨慎,证实了他的部分推断。 那男的拎着的小皮箱,里面极有可能是佣金。 那男的今晚不出现,必定只是一个掮客,专门演戏给车夫看的。同时也说明原山井已知晓,老杨人力车坊与自己有密切的关系。 即便那男的出现,也不能排除,不是原山井刻意安排的。 还有一点,杨迷糊没有跟紫鸢说实话。 他故意引导她,只朝对手背后偷袭上想。而对于正面袭击,他却只字不提,因为抵近侦查,很危险。 他踅摸到西餐厅附近,暗中观察可能的埋伏点。特别是与西餐厅同一正面,且有窗临街的房间。 在地面转悠了一圈,他发现了十三个可能的埋伏点。其他的不是角度不够好,就是高度不够高。 他趁人不注意,轻轻跃上了西餐厅对面的屋顶。经过一番观察,他最后确定,对面三个伏击点,没有死角,其他十个都有盲区。 下了楼,他从西餐厅走过,顺便瞥了一眼。西餐厅门口不远处,有七八个人力车停靠在那里,车夫则坐在车上,晒太阳打盹。 他又攀上了一座洋楼顶。他扫视远处几遍,才咕咕叫了几声。 紫鸢伸出小脑袋,杨迷糊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可以前行四百米,再埋伏下来。 在紫鸢穿行飞跃之间,杨迷糊紧紧盯着四周,看有没有异样的动静。 见没异动,他吁了一口气。他悄声溜到紫鸢身边,对她指了指三个可能的埋伏点。 “我就在你后头二百米处,发现对面有枪手,马上打手势告诉我。” 他突然一笑,“四百米打中原山井,紫鸢,没有问题吧?” 紫鸢翻了个白眼,不理他。 见杨迷糊要走,她忽然问了一句,“原山井不会不来了吧?” “他狗急跳墙,不会不来。” “你是说,黑子的消息,已证实这里是个陷阱?” “你倒什么都知道啊!” “切!小样。就二哥这点小心思,本姑娘一看就透。”紫鸢傲娇的不行不行的。 趁她不注意,杨迷糊一把捏住她的小脸蛋,扯了扯,转身消失在屋顶之中。 紫鸢低声咕哝了一句,“哼,总把我当小孩子看。” 六点过一点,八月的上海,天色已开始暗淡下来。西餐厅的灯光亮起,客人也陆续到达。 不久,一道身影,头戴礼帽,从人力车上下来,正是原山井。 他进了西餐厅,选了一个不靠窗的座位,背对窗户,坐了下来。 紫鸢之所以没开枪,是因为杨迷糊事先交待,他要看看另一个人究竟是谁。 此时,杨迷糊正在琢磨原山井的意图。 他为引诱自己,大摇大摆的走进西餐厅,就不怕自己见他就开枪吗? 可进去后,却不敢靠窗,且背窗而坐,又是为什么? 不一会儿,西餐厅门口又来了一个熟人,居然是小川野! 杨迷糊一惊,连忙咕咕咕三声,示意紫鸢暂停行动,等他指令。 小川野进去,坐在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却好像没看见原山井一般,正四处张望,似乎在找人。 不对,刚才进去的原山井,不是原山井,只不过是比较像而已。 不然,小川野不可能对原山井视而不见,至少会打个招呼。 又过了一会,一个人坐在了小川野的对面,却不是原山井。 杨迷糊心念一转,顿时生疑,死死盯着小川野对面的那人。 只见那人快速向小川野说了几句话。由于小川野斜对着他,杨迷糊看不清小川野的表情。 小川野似乎想起身,但又坐了回去。 杨迷糊一个激灵,小川野对面的那人,才是原山井,化了妆的原山井。 原山井肯定是这样想的。 他安排一个和他身形很像的人,引诱自己钉在这里。即便自己一见到,就开枪,死的人也只是扮成他的人而已。 而他诓小川野来此,即便自己发现对面的人是他,他量自己此时也不敢开枪。 或者在自己迟疑时,寻机杀了自己。可他埋伏的人在哪里呢? 杨迷糊的脑海高速旋转。 只有一个可能!!! 原山井根本没有在附近安排枪手,而是在自己撤离之后,伺机再下杀手。 这样更易得手不是?原山井真够狡猾的! 杨迷糊一哂,几个纵跃,窜到紫鸢旁边,“击毙那个靠窗、留小胡子的人。” 砰!一声枪响,那人向后撞在椅背上,又反弹回来,趴在桌子上,不动弹了。 杨迷糊低声道:“在撤离的路线上,可能有埋伏。我们往那片棚户区那边跑,注意相互掩护,明白?” 紫鸢坚定的点点头,没有一丝惊慌,也没有一丝质疑。 第51章 必经之路 棚户区是老杨头的大本营,他很熟悉,一旦进去,谁也奈何不了他。 但以原山井的狡诈,即然他知晓老杨人力车坊,必定知道棚户区,大概率会安排人埋伏在他的必经之路。 正因如此,他才知晓对手大概埋伏在哪里,不会像个瞎眼的苍蝇乱飞乱撞,撞上对手的枪口。 虽然原山井没有那么多人,在所有出口安排人手,但杨迷糊不想靠撞大运,才捡条命。 所以,前往棚户区,打掉埋伏之人,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棚户区濒临一条臭水沟,与其他街区隔开。过臭水沟进入棚户区,必须经过一座小木桥。 木桥附近定是对手的埋伏点。 在离木桥千米开外处,杨迷糊和紫鸢再次会合。 “紫鸢,木桥附近可能有埋伏,也可能没有,但我们当作有。你左我右散开,逐渐逼近木桥。” 杨迷糊顿了顿,又道:“埋伏的人最大可能在屋顶,但也不排除在房子里。不能急,慢慢仔细搜索。” 紫鸢点点头,说道:“埋伏的人可能不认识我,要不我径直去木桥,再在对面掩护你?” “不行!万一认识你呢?这样太冒险了。” 紫鸢眨眨大眼睛,“我可以去偷几件衣服,扮成男孩子样,再施展缩骨功,变成棚户区小乞丐的模样,他们不会注意的。” 杨迷糊思忖片刻,才道:“我们先搜索,实在不行,再听你的。” 二人分开。 杨迷糊并没有朝右边去,而是绕到了紫鸢身后。他一是怕她找不到埋伏之人,一是怕她铤而走险。 他始终离紫鸢三百米左右跟着。直到距小木桥六百米处,紫鸢停了下来,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一刻钟后,紫鸢仍没有动弹。又过去一刻钟,她依然一动不动。 坏了!她被人卡在那里了! 从这个距离与视野,杨迷糊根本看不出埋伏之人藏在哪里! 鹧鸪鸟咕咕鸣叫几声,紫鸢微微动了动,朝身后慢慢伸出一个''拈花指''。 前后夹击?!可怎么才能绕到埋伏之人的对面呢?杨迷糊有些犯难。 紫鸢肯定不是无的放矢,她一定发现了有条线路,可以穿过去! 但她为何不指个方向呢?不对,她是怕自己去救她! 杨迷糊判断,至少有两名枪手压住了她,让她动弹不得。若跟上去,紫鸢担心自己可能成为活靶子。 咕咕几声鸣叫,紫鸢才慢慢翻转身。她一左一右指了指,又竖起三根手指,再往怀里压了压。 两名枪手,三百米,在房子里。杨迷糊读懂了她的手势。 六百米,太远了!这可在''流弹射程''之外! 赌一把!赌对方没有五百米外打中自己的能力!而自己只要再潜行七八十米便可。 今晚有半月,夜色不是太黯淡。若对方有瞄准镜或望远镜,必定会有弱反光。 杨迷糊从鲁班箱中取出瞄准镜,一百八十度扫视一遍,没发现任何反光。 即便对手没有瞄准镜或望远镜,他赌对手的视力没自己好。他看不见对手,对手也一定看不到他。 他将鲁班箱放在墙角,然后一寸一寸匍匐前进。 爬行五十米后,他突然揉身一跃,轻轻落到对面的屋顶上,又朝左侧一个翻滚,停了下来。 可能是落地的声音,惊动了对手,对面五百米开外,传来细微的吱呀声。 知道你躲在哪里就好!杨迷糊咬咬牙。 他拿起瞄准镜,一点点的抬起。镜头里,一道模糊的脑袋出现。没有弱反光,对方没有瞄准镜或望远镜。 他心中一喜,对方应该没有发现自己的位置,不然他的脑袋不会微微朝另一边偏斜。 他伸出舌头,探了探风速风向,测算枪口的仰角,与子弹的轨迹弧度。 咔嚓!他无奈的打了一个空枪,但愿不会惊动对方。 他突然起身半蹲,抬手朝左边就是一枪。 砰!惨叫声传来,没打中对手要害! 砰!砰!紫鸢朝右边连开两枪,对面传来一道闷哼声。紫鸢伸出大拇指,示意她打中了。 杨迷糊朝前疾行,不一会儿窜到紫鸢身边。 他一拍紫鸢的小脑袋,厉声道:“下次不准这样!” 紫鸢委屈的点点头。杨迷糊让她盯住左边,自己回身去取鲁班箱。 十几息之后,他回来,低声对紫鸢说道:“我们走!人应该撤了。再说,一会儿警察也到了。” “若人没撤呢?”紫鸢边往下溜,边气鼓鼓的咕哝道。 “他们是收钱杀人,才不会那么傻,来送死。” 其实,杨迷糊也是一个猜测,心中并不笃定。他怕的是,对方围拢过来,到时逃无可逃。 到了一个巷口,前面五十米就是小木桥。 “紫鸢,呈之字形走位,快速通过。” 杨迷糊猛地推了紫鸢一把,自己却持枪背对着木桥,快速后退。 砰!枪响了,一个人从屋顶坠落,随即传来一声落地的闷响。 紫鸢好似根本没受任何影响,左右腾挪,利箭一般穿过五米长的小木桥。 她立即扑伏在一个小石堆后,持枪不停的点射。 见此,杨迷糊转身朝小木桥疾驰。几息之后,他穿过木桥,迅速趴在了紫鸢身边。 “别打了,这次真没人了。” “万一还有人呢?这叫火力压制。”紫鸢不服气道,又开了一枪,爬起来躬身就跑。 杨迷糊不禁摇头一笑,跟了上去。 他领着紫鸢七拐八拐,来到一家破旧的棚屋。 正准备开门时,门吱呀打开了。老杨头胡子拉碴的脸露了出来。 “黑子说你可能来,还真被他说中了。” 老杨头咧嘴一笑,在昏暗的油灯下,也能看清他满口黄牙。 “黑子是神仙不成?”杨迷糊故作惊讶。 “少贫嘴。黑子与你分开后,他在转悠时,发现西餐厅远处有可疑之人。他猜可能与你有关,你有可能往棚户区跑,便派人通知了我。” “那他为何不通知我呢?” “只是猜测,不是确定!混小子,你听不懂吗?当时通知你,不怕坏你事?” 老杨头骂骂咧咧的,“刚才一阵枪声,是你俩干的吧?” “是。碰到硬茬子了,差点回不来!”杨迷糊一脸苦相。 “别装了。三根小黄鱼!”老杨头伸出满是黑斑的大手。 “这次没带,下次再给,行不?”杨迷糊想耍赖。 老杨头指指地上的箱子,猥琐一笑,“若箱子里没有,我就不要了。若有,翻倍,六根!” “你的老不死,钻到钱眼里去了。小心吞不下,噎死你!”杨迷糊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四根小黄鱼,扔给老杨头。 “你俩不能在此久待,立马给我滚蛋!”老杨头刚将小黄鱼塞进床垫下,就变了脸。 杨迷糊拎起鲁班箱,拉起满脸愠色的紫鸢就走。 第52章 整蛊自己? 直到二人抵达海军俱乐部,杨迷糊才扭头对紫鸢笑道:“老杨头就是这个德性,总是好话坏说,好人恶当,你别介意哈。” “二哥,我只是觉得,四根小黄鱼白花了,他可什么都没做。” 杨迷糊一笑,“枪手不在棚户区埋伏,是因为什么?是老杨头驱离的。要知道棚户区可不是那么好惹的。” 紫鸢不服气,“我一点也没看出来。他一个腌臜老头,别人会怕他?” “他护着整个棚户区的穷人,也压榨他们,他们对他又爱又恨,又离不开他。算了,你以后慢慢体会吧。我要回去了,你小心点。” “二哥,你是怕麻生嫣查岗吧?”紫鸢坏坏一笑。 杨迷糊老老实实点了点头,长叹一声,“新官上任,三把火。她又住在我隔壁,不知她又会弄什么幺蛾子整我哟。” “那你上了她,她就听你话了。”紫鸢嘻嘻笑。 杨迷糊十分惊讶,“这样可以吗?谁教你的?靠不靠谱?” “枝子姐姐说的,她说女人一旦让男人进来,就会服服帖帖的。嘿嘿!” 趁她不备,杨迷糊突然捏住紫鸢的小脸蛋,揪了揪,快步走了。 回到宿舍时,已是晚上十点多。 见麻生嫣宿舍的灯还未熄灭,杨迷糊蹑手蹑脚的走过。 刚打开门准备进去时,隔壁的门忽地打开,麻生嫣走了出来。 她冷冷道:“弘田上尉,半夜才归,明天怎么有精力,好好为帝国服务?” “呃……我今天轮休。”杨迷糊一时卡住。 麻生嫣训斥道:“我是说你明天上班没精力,跟轮休有什么关系。” 这女人不认自己,却一天之内两次找茬,她究竟想干什么? 还是她以为自己认不出她呢?或者是故弄玄虚? 得先服软!杨迷糊朝她深鞠一躬,连忙溜进宿舍。 门外的麻生嫣见状,嘴角微微掀了起来。叫你送我绿色内衣! 杨迷糊若见到她的表情,心中的惴惴不安,肯定会减弱不少。 宿舍里,杨迷糊静了静心,决定先老实一段时间。若麻生嫣仍不假颜色,那就准备开溜,大不了回东北去混日子。 次日,杨迷糊提前半个小时上班。他以为自己够早的了,没想到办公室的人,基本上全到齐了。 纯子笑盈盈的凑了过来,低声细语道:“弘田君,早。听说原山组长被暗杀了,好像小川课长当时也在场。” 杨迷糊故作惊愕状,“不会吧?消息准确吗?这个可不能乱说的。” “我也是道听途说的,作不得准。弘田君,我还有一份电报没处理完,我先去忙了。” 见他面色不善,纯子怕沾包、惹是非,边说边扭着大屁股走了。 刚好,小川野的电话来了,让他去办公室。 “二郎,昨晚六点至九点,你在什么位置?”小川野开门见山。 “艺伎轩。”杨迷糊张口就来。 “你去那,点的是谁?” “呃……叫信子吧,喝多了,不记得了。” “是吗?昨晚原山井被人枪杀了,听说了吗?” “刚刚在办公室,听同事说了一下。我以为是传言,就没太在意。舅舅,你说,一个少佐被人枪杀,真是难以置信!” “当时我也在场。原山井怕被人认出来,当时还化了妆,反而死的却是他。” 这话里似乎有陷阱。杨迷糊装出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中国有一句话,聪明反被聪明误。或许是他作恶多端,逃不掉的报应。” 小川野脸色一沉,“怎么能这么说你的同僚呢?做人要厚道,积点口德。” 杨迷糊决定反击,便似笑非笑道:“原山井一死,如了许多人的意,不正好吗?舅舅,你当时也在场,不会不好说清吧?” 闻言,小川野眉头紧锁,“我有什么说不清的。他倒卖军火药品,穿了包,想赖上我,可没那么容易!” 杨迷糊连忙顺其意,谄笑道:“那是,那是!死了好,免得有人睡不着觉。舅舅不必挂怀。” 小川野看了看他,换了话题,“与新来的副课长,相处得怎么样?” 杨迷糊立即一脸苦相,长叹一声:“唉……她装着不认识我。她不会不是麻生太郎吧?” 小川野一笑,“就是本主,不会有错。既然她不愿认你,你就将错就错,千万别与她对着干!” “我躲还躲不及呢!昨晚回宿舍,还被她训斥了一顿。舅舅,她为什么不住军官楼,却偏要住在士兵宿舍?而且还在我隔壁,这不要命吗?”杨迷糊趁机一阵抱怨,也是试探。 小川野却不接话茬,“能躲就躲,躲不过就装孙子,反正你不得罪她就行。” 小川野叮嘱两句,说忙让杨迷糊走了。 刚出办公室,迎面碰上麻生嫣。她好似在专门等他一般。 “弘田上尉,来我办公室一趟。” 杨迷糊跟着她的大屁股,走进她办公室后,便乖巧的、笔直笔挺的站在一侧。 “弘田上尉,听说你开了家糕点店,生意挺好的,为何关了门?” 杨迷糊两腿夹紧,绷直身子,低首大声道: “报告副课长,糕点店不是我开的,是枝子小姐开的,我与她只是认识而已。听说,糕点店死了人,枝子小姐一怕沾惹是非,二怕开业霉气,所以暂时关门歇业。” “我抽空调查了一下,死了人与糕点店没关系,是军统所为。让枝子小姐继续开门做生意吧。” “嗨!可我不知枝子小姐在哪里,可能一时三刻找不到她。” 杨迷糊心中一哂,装傻谁不会,区别在于谁更没脸没皮! “那就把找枝子的任务交给你,一天后报告我结果。”麻生嫣紧追不舍。 “副课长与枝子小姐以前认识?”杨迷糊小心翼翼道。 麻生嫣居然揺头,“不认识。只是这个糕点店位置极好,日后可以作为情报课的备用点。你的明白?” 她顿了顿,又道:“若实在找不到店主,换一个会做糕点的人来,也没关系。就这两个选择,你快点去办。” 杨迷糊装模作样''嗨''了一声,悻悻走了出去。 走了几步,他心念一转,是不是三女早就见过面,现又联合整蛊自己? 紫鸢的坏笑,教自己上了麻生嫣;麻生嫣的故作矜持,三次找茬,半夜候着,不大正常。 难道还是那绿色内衣惹得祸,让麻生嫣依旧耿耿于怀? 听说,男人送女子内衣,是猥亵,不安好心的表现。 三女不至于如此麻烦吧?会不会是麻生嫣听说了安全屋,想通过枝子找到它? 今天出去,得谨慎点,小心为妙。 这麻生嫣任性,不似枝子那般柔顺,不好掌控的。 第53章 又遇教书先生 原山井死了,情报课内部最大的威胁没了,杨迷糊觉得自己安全了不少。 株式会社、黑龙会、军统暂时也翻不起大浪。因此,他今天腰间只别了把手枪,身着便衣,出了宪兵司令部。 但该有的谨慎还是要的。他最担心的是麻生嫣,她会不会派人盯着自己,甚至亲自出马?不是不可能! 杨迷糊绕了好几个圈子,甩开可能跟踪的人。但他没去俄租界的小木楼,而是去了枝子的日式糕点店。 糕点店的窗户玻璃破碎,里面的糕点因发霉变质,散发出酸臭味,让杨迷糊不禁捂住了鼻子。 他推门而入。后门附近的一滩血,还没有完全干涸。后厨、前厨、操作间很小,铺面稍微大一点。 他第一次注意到,店里居然没有卧室,心中不禁生出一阵惭愧。 枝子和紫鸢平时休息,定是用几块木板简单拼凑在一起,将就着睡觉的。 当时他可是给了枝子不少小黄鱼的。后因事情一出接一出,店面一直没扩大,但也不至于寒碜至此。 可枝子仍想在此操劳,补贴''家''用。 思及此,杨迷糊的柔软处,被触动了。 杨迷糊出了糕点店,找到一个洗衣店,给了店老板两千日元,让他找人打扫糕点店,把玻璃也换了。 一开始,店老板大概嫌钱少,推三阻四的。杨迷糊扔给他情报课证件,店老板这才点头哈腰的去了。 杨迷糊最不喜欢日本人的一点,便是平时硬气强悍、趾高气扬,一旦遇到强势、高高在上的人,就会非常服帖服软。 其实,若店老板坚持,杨迷糊准备再给他一千日元的,那样表示钱确实不够。 现在,钱到底够不够,倒让杨迷糊搞不清楚了。 待会,他得去见枝子和紫鸢,商议对付麻生嫣的办法。 麻生嫣给他一天时间搞定糕点店的事,可拖延不得。不然,她说不定会给自己穿小鞋。 他刚转过一个拐角,与一个戴眼镜的人,差点撞了个满怀。 他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定眼一看,竟是那个拉他进院子的教书先生。 见教书先生神色匆匆,他朝远处一望,几个人正提枪朝这边搜寻过来。 他一把扯住对方,“先生,还认得我吗?” 教书先生愣了愣,“是你呀。可我今天有点急事,改天再聊,再聊……” 教书先生边说边挣开他,急切往前走。 “那些人是追你的吧?我来应付他们。”杨迷糊在后面低声道。 本来急走的教书先生,却停了下来,“那些人有枪,危险,你快走!” 见他不动,教书先生几步跨了回来,抓住杨迷糊的手,就往巷子深处拽。 杨迷糊掏出手枪,问道:“先生,你救过我,我今天也得帮帮你。他们是76号的人,还是军统的人?” “76号的。你还是快走吧,我可不想连累你。” 教书先生鼻梁上厚厚镜片后的眼睛,满是急切。 杨迷糊一笑,“76号的?那就没问题了。他们李主任我认识,你先走,我去拦着他们。” 他往前推了教书先生一把,又道:“对了,我叫杨子,先生贵姓?” “免贵姓施,名一山,一名教书匠。多谢了,再会!” 施一山微微一礼,匆匆去了。 杨迷糊暗笑,这教书先生到了此刻,还能做到彬彬有礼,很不简单。 他转身朝76号的便衣迎了上去,挥了挥证件,叽哩哇啦就一通日语,听得对方一阵发懵。 “你们的,什么的干活?”杨迷糊改用生硬的中国话说道。 一个头目模样的人,点头哈腰道:“76号的干活。我们奉命追查一名中共地下党的干活。 “八嘎。我是宪兵队的干活,不要妨碍公务地,快快地离开。 杨迷糊怒气冲冲,对76号不耐烦的挥挥手。 见几名便衣磨磨蹭蹭,杨迷糊掏出手枪,一枪打在了地上,顿时火星尘土飞溅。 76号的便衣迅疾作鸟兽散。 杨迷糊有些得意洋洋,正准备离开,突然远处传来一道枪声。正是教书先生施一山离去的方向。 他急速攀上土墙,扫视前面。在离他四百米开外,施一山腹部中弹,躺在地上,手里还握着一把手枪。 两名便衣持枪瞄准施一山,正一步一步逼近。 杨迷糊下意识掏出手枪。可手枪五十开米外,就失了准头。 正焦灼间,紫鸢拎着用布包裹的步枪,窜了过来,气喘吁吁道: “二哥,怎么了?” 杨迷糊将手枪扔给她,急切道:“把你的枪扔给我!你去前方救人,快!” 他接过步枪,一把扯掉棉布,抬手就是''砰砰''三枪,两名便衣倒地。 先前走了的76号便衣又冲了回来。看来,他们不甘心放过施一山,还在附近徘徊。 杨迷糊没有顾及其他,抬手''砰砰''又是三枪。76号的便衣倒下两人,其他的人立马缩了回去。 他一跃而下,朝施一山的方向奔了过去。一旦施一山把紫鸢当成敌人,就坏事了。 当他赶到时,紫鸢已背着施一山朝另一个巷子飞奔。 施一山好似昏迷,双臂耷拉着,随着紫鸢的步伐起落,一晃一晃的。 杨迷糊长吁了口气。这小丫头片子劲还真不小,背着个大人,还能跑的这么快! 他再次攀爬跃上屋顶,直线穿梭。几分钟后,拦住了二人。 “停下!再跑,人就被你颠死了!这个院子没人。” 杨迷糊用枪托砸开锁,推门而入,紫鸢背着施一山跟上。 杨迷糊边关门,边急促道:“去堂屋,将人平放在地上。我去找块干净的棉布。” 紫鸢一脚踹开门,杨迷糊却率先窜进去,冲进了正房。 见屋内没其他可用的布匹,他一把扯下床单,用牙一咬一扯,撕成长长的布条。 此刻,紫鸢正艰难的试图轻轻放下施一山。杨迷糊赶紧上前,托起施一山的后背。 二人协力,缓缓将施一山放在地上。 杨迷糊双手朝两边猛地一扯,施一山腹部的衣服被扯开,露出一个汩汩流血的枪眼。 “紫鸢,你的手小,把布条穿过他的后背,连绕几圈,再绑紧。” 杨迷糊边吩咐,边聆听周边的动静。 四周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听声音,有日本军鞋的嗒嗒声,有棉布鞋的沙沙声。 看来,整片地区被宪兵和76号的便衣包围了。 好在他们现在重点搜查的地区,在枪响死人的地方。这给了自己喘息的时间。 “紫鸢,你守在这,我去引开他们。”杨迷糊咬牙道。 “二哥,为什么?”紫鸢突然抬头,不解道。 “此人救过我。一报还一报,我不能丢下他不管。你看,他也是个教书先生。别啰嗦了,你小心点。你们尽快换个地方。” 杨迷糊急切的吩咐几句,就跃上了土墙,转眼没影了。 紫鸢愣愣的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突然笑了,似乎很开心。 当她低头看向施一山时,又黛眉紧蹙。 此地不可久留,到处是血,要不了多久,宪兵和便衣就会追查到此。 第54章 吃饱饭! 紫鸢从卧房里掏摸出几件衣服,也不管合不合身,将衣服套上,又帮施一山换了件上衣。 不一会儿,糕点店方向传来了枪声。她窜上土墙,半蹲身朝前张望。 大批宪兵和便衣正朝糕点店方向涌去。 她回到堂屋,轻轻摇了摇施一山,又轻声呼唤几句,可施一山仍没有醒来的迹象。 当务之急,一是尽快帮施一山取出子弹,二是打消炎针。只有去安全屋,才有此条件。 顾不了那么多了,她俯身抓住施一山手腕,将他拉得坐起。 她背转身,下蹲,将施一山背到背上,又一咬牙,站了起来。 出门前,她缓缓伸出脑袋,左右看了看。见无人,她背着施一山,朝俄租界方向跑去。 可刚出巷口,前面不远处有一队宪兵跑了过来。 她只好折返回去,钻进了一处豁口,藏在灌木丛中。 半刻钟后,一辆人力车停在了豁口。 “紫鸢,出来,我是黑子!” 紫鸢背着施一山小跑过来,黑子上前帮忙,将施一山放在车座上。 见二人坐好,黑子拉起车就走。 出了巷口,只见十多辆人力车在街上来回穿梭,但大多是空车。 “放心,我们的人。”黑子低声道。 “你怎么发现我的?”紫鸢问。 “我今天正好出车,听见枪声,又听手下说,在糕点店见过杨子,所以就赶过来看看。”黑子一边小跑一边说道。 人力车七拐八拐,穿梭大街小巷。途中,黑子不停低声吩咐过往的人力车夫:挡路、掩护、开道。 半个小时后,黑子气喘吁吁停住,“现在安全了,你要去哪里?” 紫鸢思忖片刻,咬咬牙道:“谢尔谢奇路18号,俄领事馆斜对面。” “好嘞。”黑子拉起车,又小跑起来。 此时的杨迷糊,却处在宪兵和76号便衣的大包围圈中。 他扔了步枪,悄悄踅摸、靠近枝子的糕点店。只有到了那里,他才有借口脱身。 不一会儿,抵近那家洗衣店,他释释然走了进去。 “店老板,糕点店打扫的怎么样了?”杨迷糊冷冷道。 店老板战战兢兢的,“现在只有一名店员在打扫,应该还没打扫完。因为,因为四处打枪,其他人不敢出门。” “让他俩跟我走。那些宪兵,我认识。” 杨迷糊指了指两名店员,扭头出了门。 约五分钟后,他远远看见一群宪兵站在糕点店前。 他迎着宪兵,大步流星朝前走,不时回头招呼那两名店员跟上。 到了店门口,他与认识的宪兵暄寒几句,就见一个人从店里走了出来。竟然是麻生嫣。 杨迷糊马上行了个军礼,“副课长,您怎么亲自来了?” 麻生嫣打量了他几眼,训斥道:“才一个人打扫,什么时候才能打扫干净?” 杨迷糊低声下气道:“刚才打枪,其他人不敢过来。” 他回头指了指那两名店员,喝斥道:“还不快去干活,想死啊!” 两名店员马上跑进去了。杨迷糊又对麻生嫣恭敬道:“枝子姐姐不在她寓所,我留了口信,约好下午三点见面。” 麻生嫣不置可否,冷冷道:“刚才枪响,你在哪里?” “躲在隐蔽处呀。我今天没带枪,不敢出来协助宪兵。” 杨迷糊边说,边将右手插进裤中口袋,偷摸使劲擦了擦。但愿麻生嫣不会闻到他手上的火药味。 “麻生太……麻生副课长,这里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多宪兵和便衣出动?” 杨迷糊一紧张,差点脱口而出,''麻生太郎''这四个字。 麻生嫣好似没察觉到,又冷冷道:“今天联合76号,抓一名地下党,没想到竟让他跑了。我们还死了几个人。但不会跑远,他应该受了不轻的伤。” 闻言,杨迷糊心中一紧,自己身上没沾上血迹吧? 此时他又不敢查看,只好立正低首请命,“要不要我协助追查?” “不用了。记住,明天上午,我要知道糕点店的结果。” 麻生嫣说完,扭着大屁股走了。 杨迷糊恶狠狠的低头盯着,忍不住想上去打她的屁股,好好教训一番。 他转身进店,督促三名店员打扫卫生。 一个小时后,糕点店前的宪兵撤走了。 此间,一直没再听到枪声,杨迷糊长吁一口气。紫鸢她们应该安全了,不然,以紫鸢的反应,她不会不开枪还击。 杨迷糊吼了店员几声,出门而去。 他得借找枝子之由,去外面查探一番,看紫鸢她们究竟逃出包围圈没有! 他四处转悠,连过七八条街巷,却没听见鹧鸪鸟的鸣叫声,也没看见紫鸢留下的任何记号。 看来是逃脱了!他叫了一辆人力车,准备去俄租界的安全屋。 车刚动,车夫低声道:“黑子哥说,人没事了。再有,我叫玄子,黑子哥让我以后伺候你。” “玄子,你就是那个,爱尿床的小玄子?”杨迷糊笑道。 “呵呵,杨子哥,别试探了。我从不尿床,爱尿床的是小胖子。”玄子低声笑道。 “玄子,谨慎些好。你才十六岁不到,拉车挺吃力的吧?” “唉,这就是我的命。但感谢杨子哥赏口饭吃,不然连拉车的活都找不到。至少我现在每天能吃个大半饱,有了些力气,人也长高了点。” “才大半饱?生意不好做吗?”杨迷糊有些讶然。 玄子一笑,“我们挺知足的。黑子哥说,杨子哥的钱也不是水漂来的,我们要挣钱还钱。还完钱,就能吃饱饭了。” 闻言,不知为什么,杨迷糊突然有点生气。生老杨头和黑子的气?他们做的也没错呀。 过了好一会,杨迷糊才淡淡道:“告诉黑子,钱可以慢慢还,但必须让你们吃饱饭。不吃饱,没力气,怎么好好干活挣钱?” 玄子沉默一会,低声笑道:“杨子哥,我们已经好了不少,不碍事的。” “告诉黑子,就说是我说的。有问题,让他来找我。” “好嘞!”玄子似乎来了劲,跑得更快了。 一个小时后,到了俄租界。 杨迷糊下了车,玄子却没走,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杨迷糊一拍额头,“玄子,你以后在胭脂巷等我。可以接活,但太不能跑远活,就在附近转悠。” “好嘞!”人力车一溜烟不见了。 杨迷糊觉得吃饱饭的事,很重要。这些车夫,日后是有大用的。 但愿黑子和老杨头,没有克扣车夫的血汗钱。回头让紫鸢去打听打听。 回到小木楼,枝子迎了上来。 “弘田君,来了?受伤的人在这。子弹取出来了,也打了消炎针,敷上了消炎药。只要今晚不发烧,问题应该不大。” “那人叫施一山,当着他的面,叫我杨子,别露馅了。子弹是你取出来的?” “是。年少时,当过几天随军护士,会一点。”枝子低眉顺眼道。 “枝子小姐现在也很年轻呀,一掐都会出水似的。” 杨迷糊鬼使神差掐了一把枝子的腰。枝子身躯一颤,白了他一眼,“小屁孩一个,没大没小的……” “呃……你和鸢子是不是见过麻生嫣了?” 杨迷糊的突然袭击,让枝子愣住了,此刻的表情十分丰富。 第55章 钱够不够? 正尴尬间,紫鸢在楼梯拐弯处,兴奋的叫道:“枝子姐姐,施一山醒了!” 见到杨迷糊也在,愣了愣,才惊讶道:“二哥,你也回来了?” 见状,杨迷糊心念一转,紫鸢与施一山以前认识!这就意味深长了。 他淡淡道:“我就不上去了。枝子你去看看,安顿好施先生后,你俩再下来,我有话说。” 紫鸢脸上明显有失望之色,但她人转瞬缩了回去。 杨迷糊低声道:“枝子,施一山要走,不要挽留。” 枝子会意的点点头,上楼而去。 杨迷糊不见施一山,也有自己的考虑。 一是施一山是中共地下党,不能与之交往过密,冷淡点好。 二是他需要时间冷静思考一番。 施一山刚醒,正常情况下,紫鸢不会第一时间,冒失询问他的姓名。只能说,两人之前就认识。 当时紫鸢气喘吁吁持枪赶来,不是凑巧碰到自己,而是得到了消息,准备救助施一山。 在整个救援过程中,紫鸢表现的决绝与悍不畏死,说明施一山是中共的大人物。 虽然听玄子说,期间有黑子他们相助,但并不排除,暗中没有其他地下党帮忙。 施一山在自己遇险时,施以援手。今天自己冒险救他,也算还了施一山的人情。 虽然自己对施一山极有好感,但地下党是日本人重点关照的对象。 日本人对军统有时会网开一面,甚至有过肮脏的合作。但他们把中共当成洪水猛兽,自己还是少沾惹的好。 杨迷糊定了定神,上次麻生嫣放走屠宰场关押的几名地下党,可能与紫鸢有意无意的暗示有关。 后来,那几名地下党在寻找苟有德踪迹时,帮了大忙,后又神秘消失。这定然与紫鸢的警告有关。 目前虽不敢说,紫鸢就是中共的人,但从她对七哥的怨气中,话里话外表明,与军统相比,她更倾向于中共。 既然紫鸢与中共关系较为密切,就不如顺势让紫鸢与其联络,而自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决定先看看,地下党是什么样的人再说。此前,军统的所作所为让他很是失望,他怕重蹈覆辙。 正沉思间,他被紫鸢一巴掌拍醒。他转头一笑:“施先生恢复的怎么样了?” 枝子回道:“可以下地走几步。凭我的经验,应该没有伤到内脏。最好是去大医院检查一下,防止感染化脓。一旦发烧,神仙难求。” 枝子在配合他,变相暗示施一山应早点离开。 紫鸢沉默片刻,才道:“过两天看看再说,施先生此时不适宜挪动。再说,76号的人正大肆搜捕,也不好去医院检查。” 杨迷糊心中暗笑,口中却严肃道:“此人来历不明,不宜久留。对了,对外严格保密,不可泄露一星半点。” 紫鸢有些内疚的看向他,“二哥,黑子知道此地。当时情急之下,我让黑子直接把我们拉到了这里。” “事已至此,就只能这样了,日后小心点就行。也别太担心,黑子嘴很严,他心里有数的。” 杨迷糊劝导一番,突兀转移话题,“枝子,麻生嫣想让糕点店重新开业,你怎么想的?” 枝子没有犹豫,“开呗。有麻生嫣支持,没人敢招惹我们,有钱不赚是傻子。鸢子,你说呢?” “枝子姐姐,我可不是傻子!二哥,你是吗?”紫鸢讥笑道。 杨迷糊呵呵一笑,刚一抬手,紫鸢眼疾手快捂住了脸蛋,惹得枝子笑得花枝乱颤,上下起伏,蔚为壮观! “可!我就这么回复麻生嫣。” 杨迷糊突然一笑,“我不管你俩与她之前是怎么商量的,希望下不为例!” 那一线狰狞再次乍现,让枝子惊的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紫鸢好似没感受到那一线狰狞,狡辩道:“你在讹我们吧?我们根本没有见过麻生嫣。” “鸢子,弘田君已经知道了,你别再说了。” 枝子心有余悸的扯扯紫鸢,示意她不要再辩解了。 紫鸢恨恨的说道:“这个麻生嫣不讲信用,哼!下次好好整蛊她,脱光……” 枝子一下子捂住了她的嘴,嗔怪道:“一个姑娘家家的,嘴里什么都敢说!不害臊呀!” 脱光什么?衣服?谁的衣服? 杨迷糊突然觉得危险在逼近自己,她们三人在捣什么鬼? “弘田君,我想趁机扩大店面,多招几个人手。行不行?”枝子岔开话题,又谈起了糕点店。 “这个我可不管。待施先生走了,你们就搬离此地。这里来往人多,会引起有心人的怀疑。” 枝子连忙道:“我今天就回寓所住。紫鸢,你留下,照顾好施先生。” 杨迷糊会意的点点头,想了想,又道:“另外,糕点店扩大后,要有专门卧房,不能老是将就。这个一定要办好,我会来检查的。” 紫鸢一听,高兴的蹦了起来,“真的?我与枝子姐姐能一人一间吗?” 杨迷糊一笑,“这个我也不管。走了,回去晚了,又该挨麻生副课长训斥了,嘿嘿。” 他转身就走。 见他离去的背影,枝子心有余悸道:“刚才弘田君生气了,我们不该瞒着他的。你一点也没感觉到吗?” 紫鸢不屑一哂,“感觉到了,但我不怕,二哥他不敢把我们怎么样的!” 枝子有些诧异,紫鸢居然不怕,难道是装镇静?不然,不合常理呀! 杨迷糊回到情报课,直接去了麻生嫣的办公室。 杨迷糊大声道:“报告副课长,找到枝子了,她明天就去糕点店。” “枝子没说别的什么?”麻生嫣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没有啊。她只说,非常感谢副课长的照拂。” 麻生嫣脸色突然一冷,“今天那人是你救走的吧?” “谁?”杨迷糊作惊诧状,“副课长是说,那逃跑的地下党?怎么会呢?我只是去糕点店看看,碰巧而已。” “不承认?我去问过洗衣店老板,他说中途你离开过一小时。这段时间你去干嘛了?” 杨迷糊张口就来,“我去找枝子了。不只一小时,至少一个半小时。不然时间不够往返,加上我还躲藏了一会。” “希望你说的是实话。你那个礼物多少钱?我不想白拿别人的东西。” 杨迷糊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礼物?” “别装了。说说,一千日元够不够?” 麻生嫣好似准备好了一般,从抽屉拿出几张日币,扔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报告副课长,不够!至少一根小黄鱼!再说,我不收日币。” “你……”麻生嫣明显气坏了,指着他的鼻子,“抢钱呢?” 杨迷糊故意结结巴巴道:“因为,因为穿在别人身上,不,不值钱,穿在某,某人身上,无,无价……” 麻生嫣的脸腾的一红,“我又没穿过……早扔了。” “我看见了。”杨迷糊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麻生嫣急忙看看上下,以为泄了春光呢! 她突然厉声道:“来人!” 立马,两名全副武装的宪兵走了进来。 “将此人关禁闭三天,不准他吃饭!” 杨迷糊傻了,刚才只顾嘴皮子快活了,没想到她这么狠。 见他跟着宪兵走了,麻生嫣仍气得一鼓一鼓的。 突然,她笑了,笑得很得意! 第56章 究竟是谁? 杨迷糊被关在狭小的禁闭室一天一夜,宪兵真不给吃的,饿得他前心贴后背,头昏眼花。 这个可恶的麻生嫣!他在心里不停诅咒,后来连诅骂都没力气了。 他只好以沉睡静养不动,来减少体力的消耗。 正半梦半醒间,禁闭室的门''咣当''一声,打开了。 麻生嫣一脸严肃的走了进来,扔给他一块面包。 “赶快吃,有事要你去办!” 杨迷糊本想倔强不屈一下,但心是口非,抵挡不住诱人的香味,三下五除二吃了个精光。 但因吃的太急,他哽住了,不停拍打胸口,伸伸脖子。 麻生嫣白了他一眼,递过去一杯水。他猛喝几口,面包才算入了肚。 他长舒一口气,却被麻生嫣的话惊到了。 “枝子不见了。” “什么时候?” “大约三小时前。鸢子从外面回来,不见枝子,以为她临时外出。见她一直不回,鸢子便四处寻找。听有人说他看见枝子被人带走了。五分钟前,鸢子打电话来求救。” 麻生嫣一口气说完,见杨迷糊似乎恢复了一些体力,才道:“你现在可以走了,带上枪!鸢子在糕点店等你。” “杨迷糊抬脚走了几步,回头问道:“你不去?“ “我有要事,走不开。你究竟去不去?磨蹭个什么!”麻生嫣突然变脸。 杨迷糊拔腿就跑,竟然一时腿软,踉跄了几步。 出了宪兵司令部大门,他直奔胭脂巷。 刚到胭脂巷,玄子拉着人力车,就从一个拐角冒了出来。 杨迷糊一上车,玄子拉起车就狂奔。 “知道去哪里吗?”杨迷糊冷冷道。 “知道。刚才紫鸢来过,让我在此等你。”玄子答道。 杨迷糊一想就明白了。紫鸢定是找不到自己,才求助于麻生嫣的。 按理说,紫鸢打电话找不到自己,应该第一时间打电话给麻生嫣呀? 她为何舍近求远,亲自来找自己?定是事出有因。在万般无奈之下,她才打电话给麻生嫣。 是谁劫走了枝子呢? 原山井、苟有德已死,宪兵和军统应该不会找枝子麻烦。 黑龙会,株式会社躲自己还来不及呢! 难道与暗藏施一山有关?所以紫鸢不愿惊动麻生嫣?! 也不对,若紫鸢严重怀疑麻生嫣,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去找她。 况且,紫鸢与地下党也有联系。难道是地下党不愿意出面帮忙? 剩下的,只能是七哥!一般人可对付不了七哥,紫鸢只好找自己。 思及此,杨迷糊顿时怒火中烧。七哥还有完没完了?以为自己是个软面团,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但愿不是他,否则别怪自己,翻脸不认人! 杨迷糊突然一惊,拔出腰间手枪,怒喝道:“玄子!这是去哪里?” 玄子慢了下来,扭过头,喘匀气,才道:“陆军俱乐部。紫鸢交待的,她说你知道去哪里找她。” 杨迷糊吁口气,自己精神过于紧张了。这个情绪不对,易误事! 他拍了拍额头,“玄子,对不起,刚才一时情急,恍惚了一下。” 玄子也不答话,只顾往前奔。半个小时后,陆军俱乐部到了。 杨迷糊交待玄子,在附近转悠等他。 他直接进了陆军俱乐部,准备就近观察一下枝子寓所的动静。 现在必须冷静镇定,谨慎小心为上! 他坐在离窗不远的散桌边,叫了一杯咖啡和点心,不时打量一下对街的房屋。 枝子的寓所在三楼,临街的窗户紧闭着,不像有人的迹象。其他房屋,也没见任何异样。 紫鸢若在此,她一定会给自己一个暗号。古灵精怪的她肯定会想到这一点。 难道她也被劫持了?不是不可能,毕竟已过去近一小时了。 七哥劫持枝子,再劫持紫鸢,意欲何为? 想逼问出施一山的行踪?按理说,七哥应该知道安全屋啊。难道是施一山已离开安全屋,他来晚了,才出此下策? 也有可能!留着紫鸢,好让她通风报信后,再抓她。 也不对,找自己不是平添更多麻烦吗? 还是劫持枝子时,紫鸢凑巧不在,避过一劫? 杨迷糊一时想不通透,说服不了自己。 紫鸢九成不在枝子寓所,但杨迷糊仍决定,让人上去看看。 出了俱乐部,他沿街道走了四五十米,一招手,玄子低着头,拉着车,停在了他面前。 “去买包点心,让店员送去那寓所301房,看看里面有没有人。这是钱。” 杨迷糊递给玄子几张日币,又嘱咐道:“你自己不要去,多给点跑腿费。但不要太过,以防露出马脚!” 玄子拉着车走了。 杨迷糊拐了个弯,朝陆军俱乐部绕去。不一会,他出现在俱乐部另一侧。 此时,一名店员拎着一把点心,匆匆朝他所在的方向而来。 片刻,店员拐进了寓所。又过了片刻,店员拎着点心下楼了,一脸的迷茫。 看着店员远去的背影,他又望了望寓所的窗户。 此时,里面的窗纱竟然动了动,里面有人! 不一会儿,玄子拉着车,回来了,车上放着一包点心。 “杨子哥,我问了下店员,他说里面没人应门。我就说,主人可能有事出去了,我自己来送。” “你做的没有问题。你待在俱乐部门口,盯着寓所的窗户。若有人坐车,你随便找理由拒绝。若发现端倪,就把白毛巾系在左手臂上。但不要轻易行动,我来处理。听明白了?” 玄子点了点头,拉着车走了。 杨迷糊想了想,总觉得极不正常,很诡异。 他拎着步枪,在俱乐部门前来回晃荡,虽然枪被布包裹着,对方应该能及时发现他才对呀! 可为什么直到店员上去敲门后,窗纱才有动静呢? 不会是紫鸢的恶作剧吧?他摇摇头,打消了这个荒诞的想法。 他朝远离俱乐部的方向,前行了三百米。 直到完全看不见枝子的寓所,他走到街对面,钻进一条巷子。 他揉身而上,几下就攀上了屋顶。 他轻手轻脚,依靠屋脊的遮挡,缓缓朝枝子寓所靠近。 离寓所约百米时,他俯下身,静静的盯着俱乐部门口的玄子。 十五分钟过去,玄子的白毛巾仍然挂在脖子上。 正欲起身时,玄子解下了白毛巾,迅速系在他的左手臂上。 玄子似乎知道他的所在,几息之后,居然朝他的方向,悄悄竖起一根手指,轻轻向上抬了抬。 这玄子精明,可用! 杨迷糊又朝前行进了三十米,躲在一个屋顶烟囱后。 寓所屋顶的一角,露出一个穿布鞋的小脚尖,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此人肯定是个女的!但此人究竟是谁呢?难道真是紫鸢在捣鬼? 正待确认时,那脚尖竟然缩了回去不见了。 第57章 破僵局,好简单! 玄子是见过紫鸢的,杨迷糊扫视玄子。 玄子正在把白毛巾解开,擦擦脸又系上,几息后又解开,擦脸又系上。如此重复了三次。 这玄子的动作是什么意思,实在让人费解。 上海的九月,上午并不太热,阴影下的玄子为何老是擦汗? 汗颜,没脸?难道他之前敢给自己打手势,说明对方不是敌人?自己连这个都理解不了,说自己该汗颜,没脸见人? 杨迷糊扫视身前身后,并没见到可疑之人。他握好枪,决定赌一把。 他学鹧鸪鸟咕咕鸣叫四声,这是他与紫鸢的约定。其中意思之一,''四''与''是''谐音,就是我是自己人。 赌对了!对面伸出来一个小手,是紫鸢没错。因为她的食指关节处,有个暗红的小斑点。 小手屈下二个指头,只留下三个指头竖立,大拇指与食指捏成零形。 小手收回,又伸出,这次是一个指头。 301?正是枝子寓所的房间号!但又是什么意思呢? 小手收回,又伸出,这次是大拇指朝下,压了压。 示意301房间有人,肯定不是敌人,但又会是谁呢? 小手收回,又伸出,这次是大拇指、食指和中指伸出,指尖并拢。这是数字''7''的意思。 七个?七哥?杨迷糊一惊,七哥压住了301房间的人? 他脑海中电闪雷鸣。 3和1还有一个意思,''31''谐音''山一'',大拇指翻转朝下,就是倒念成''一山''。 施一山?与自己之前的判断没错,七哥在找施一山! 果真是七哥在出手! 可紫鸢为何敢上屋顶呢?她不怕七哥趁机打掉她? 这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正好可以证实施一山就在寓所? 不对!之前窗纱微动,紫鸢应该是看见了自己,所以才敢上屋顶。 至于过了一会后上屋顶,她应该判断出,自己定会在某处已隐蔽好,会保护她。 同时她也判定,此时的七哥不会轻易出手,定会不见兔子不撒鹰。七哥一旦动手,自己定会发现他的位置。 看来,此前让店员送点心,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可七哥在哪里呢?紫鸢大概率不知道七哥在哪。不然,她不会不给自己打手势。 杨迷糊不敢再学鹧鸪鸟鸣叫,向紫鸢表明他已经明白了。因为一旦这么做,会暴露他所在的位置。 但还有三个问题,他没有想通透。 一是刚才自己在屋顶上穿行,七哥为何没开枪呢? 怕自己死了,引起骚动,让他无法再盯死施一山? 二是枝子被抓,只是幌子,紫鸢只是借此找自己帮忙? 可紫鸢找麻生嫣,不是自找麻烦吗?或者紫鸢有把握,让麻生嫣找自己,而她不会亲自出马? 三是枝子已供出施一山所在,七哥才盯上此地?紫鸢回来后,发现了危险,所以闭门不出? 杨迷糊突然自嘲一哂,这三个问题此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驱离七哥。 因为打掉,甚至打伤七哥,可能性极小。 他摒弃杂念,专心致志的思索,七哥可能的藏身地。 七哥在屋顶上的可能性极小,他应该在某个房子里。 枝子的寓所有两扇窗户。临街的较大,面向陆军俱乐部。临巷的较小,是卧室的窗户,正对西面。 可自己所在的位置,西面正好是自己的盲区呀。 紫鸢稍微好一点,但也只能看见一角,视野不能覆盖整个西面。 杨迷糊心念一转,不对! 七哥没打掉自己,应该是没发现自己,因为自己也看不到西面。紫鸢的情形也大体类似。 七哥大概率就在西面! 还是不对,七哥待在西面,施一山一旦从临街的寓所大门出去,他岂不毫不知情? 他应该安排了人,守在俱乐部门前,或者上面! 此人未对自己和紫鸢动手,应该是七哥严令,他只能对施一山动手,以防打草惊蛇。 所有一切,唯一的解释是,施一山手里有事关七哥生死的东西。 不然,七哥不可能如此坚持,以打掉施一山作为唯一目的。 这样,至少可以明确两点,一是施一山不能活着。二是施一山不能落入日本宪兵的手中。 对,七哥怕宪兵! 杨迷糊终于想通透了,原来破局如此简单。 他心中暗道:嘿嘿,既然你不敢乱开枪,怕引来宪兵,那我就让宪兵掺和进来。 可这样做,难点是如何保住施一山。 杨迷糊思索片刻,他突然起身,跃到寓所屋顶,一个翻滚,来到了紫鸢藏身处。 依然没有人开枪,这证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紫鸢震惊,“二哥,你不怕死吗?” 杨迷糊一笑,“没事,七哥不敢开枪,他怕惊动宪兵。我们正好利用这一点。” 紫鸢绝顶聪明,稍一思索就明白了,眼睛一亮,“怎么利用?” “你先告诉我,枝子是不是没事?” 紫鸢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我让她配合我,让她去了安全屋。但她不知道施先生在这里。” “你找麻生嫣,万一她来了,怎么办?” 紫鸢一脸坏笑,“我打电话前,有线人给她传去消息,说施先生在海军俱乐部附近出现。她肯定会先忙活此事。” 杨迷糊不禁伸出大拇指,“聪明。最后一个问题,你去找我,不怕七哥趁机动手?” “外围也有人暗中保护施先生的。之前,一直以为七哥想要暗杀施先生,还怕他与宪兵司令部合作呢!没想到他也怕宪兵抓到施先生。” “看来,你也不知道所有事情。算了,我不想知道施先生是什么人,手上有什么。送走他,就没事了,对不对?” 紫鸢''嗯''了一声。 “那好,待会你负责打掉对面的枪手,我去调一队宪兵来。” “调宪兵?施先生岂不更走不掉了?”紫鸢大惊失色。 杨迷糊突然掐了掐她的小脸蛋,“真笨!好好想想……” “啊……就说俱乐部里有共党或军统?”紫鸢明白过来,苦笑道:“这么简单,我怎么想不到呢?” “关心则乱,乱则误事,下次注意了。” 紫鸢又生一问,“也不大对,若七哥或他的人就在俱乐部对面呢?” “事关他生死的秘密,七哥会让更多人知道?他们最多两个人。事成后,另一个人,七哥恐怕也会灭口。放心了,信我!” 其实,杨迷糊最大的依仗是,他不相信七哥,或另一个人敢牺牲性命,去干掉施一山。 而军统的人,其实挺怕死的! 这个办法好,他至少没有与七哥,枪对枪,撕破脸皮。 杨迷糊得意之余,又一阵惭愧。 他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没能尽快化繁为简,精准破此僵局。 第58章 与七哥斗法 杨迷糊让紫鸢继续躲在寓所屋顶,他却一跃而下,抓住下水管,一溜烟下地。 穿过街道,来到陆军俱乐部门口,他向玄子招招手。 待玄子靠近,杨迷糊低声道:“召集尽可能多的兄弟,在俱乐部方圆三百米内游荡。寓所门口安排二十人左右,保护跟随寓所出来的人,不让外面的人靠近。” “来人长什么样?拉到哪里去?”玄子问。 “来人戴着厚厦的眼镜,一看就像个教书先生。来人愿意坐车就坐,不愿坐车不强求,总之听来人的。”杨迷糊吩咐道。 玄子一声招呼,俱乐部附近的几个车夫,拉起车四散而去。 杨迷糊走进俱乐部,打了个电话给情报分析小组,接电话的是纯子,她说组长弘生不在。 杨迷糊要的就是弘生不在。他对纯子说,陆军俱乐部附近发现可疑之人,让她调一小队宪兵尽快赶到。 剩下的便是静静等待。 半小时后,他听到了大卡车的轰鸣声,随后是日本军靴的嗒嗒声。 原以为玄子他们会惊惶失措,没想到他们却凌乱靠在枝子寓所门口,安安静静的看热闹。 杨迷糊不禁一叹,这就是乱世中求活之人的诡异镇定,他们对一切早已司空见惯,麻木不仁。 纯子快步走到杨迷糊面前,行了个军礼,娇声道:“弘田组长,宪兵二十名,请指示。” “让他们搜查靠俱乐部这边的临街房屋,一个也不要放过。再有,派三名宪兵去俱乐部楼顶,看有没有躲藏在那里。对方可能持有枪支。” 纯子领命而去。片刻,靠俱乐部这边,顿时鸡飞狗跳,尖叫呼喊声,不绝于耳。偶尔也会传来一道枪声。 有枪声就好。这样,紫鸢正好混水摸鱼。 砰!寓所屋顶的紫鸢开枪了。随之,她顺着屋檐,钻窗溜进了客厅。 随后,她快步下楼,走出寓所。 玄子迎了上去,紫鸢低声说了句什么,又朝后一指,玄子带着两个人上了楼。 不大一会,一身青布长衫、头戴礼帽的施一山走在玄子后面,出现在寓所门口。 后面跟着的两人则拎着两个不大的木箱子。 很快,施一山坐上一辆车,紫鸢坐上另一辆。众车夫拉起车,簇拥疾驰而去,瞬间不见踪影。 玄子一个人留了下来,孤零零站在那,有点形单影只的即视感。 见此,杨迷糊吁了口气,又不禁一笑。 不一会儿,纯子持枪跑步过来,前面上抖下颤的,气喘吁吁道:“报告组长,抓到一个人,但死了。” “怎么死的?”杨迷糊脸带愠色。 “街对面有人开枪,不知是谁。要扩大搜索范围吗?” “搜!通知附近警察协助!”杨迷糊冷冷吩咐道。 纯子又去了。杨迷糊却一个人走进寓所,上楼直奔301房间。 房门大开着,他躬身进入客厅,闪身进了卧室。 卧室的窗户并不大,光线也不是很好。 他慢慢匍匐前进,渐渐靠近了窗户。他用步枪尖轻轻挑开窗纱,露出一条缝。 对面却没有反应。他将礼帽挂在枪尖,慢慢举起,对面还是没有反应。 难道七哥走了? 他慢慢放下礼帽,取过后,戴在头上,双手持枪,猛地半起身,抬手就是一枪。 反正第一枪他总是打不准,索性胡乱朝一个方向开了一枪。 当他再次匍匐在地时,对面某处却传来闷哼声,难道打中了? 不可能,歪打正着也没这么准的!他有些兴奋,七哥也有吃瘪吃亏的时候。 正准备起身,再来一枪时,杨迷糊倏地硬生生再次俯下身子。 嗖!一颗子弹贴着他微躬的后背飞过。他顿时觉得背上火辢辢的。 他缩到墙角,喘了口气。 幸好自己反应快,不然就死翘翘了。这七哥大大的狡诈,竟然假装受伤,发出闷嗯声。 此时,一名宪兵冲了进来,随即被一颗子弹击中倒地,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杨迷糊根据子弹射中宪兵的轨迹和角度,判断出七哥的大致位置。 他咬咬牙,今天就跟七哥斗斗法。 他一个翻身,抬手''砰''的就是一枪。他又一个翻身,抬手又是一枪。 第二枪过后,对面又传来一声闷哼。 第一枪是迷惑,第二枪才是目标,嘿嘿,终于打中了! 杨迷糊心中一喜又一惊,这次不会又是假装受伤吧? 谨慎起见,他挪到卧室门口一侧,这个角度,正好是七哥的盲区。 杨迷糊有些遗憾,此时再进来一个宪兵就好了。 若宪兵中弹,他顺着子弹的轨迹,打一枪,七哥八成跑不掉。 真是天随人愿,又一名宪兵冲了进来,子弹''嗖''地飞来。 杨迷糊想也不想,抬手''砰''的一枪。 他瞬间趴下,一身冷汗,一颗子弹正中他后面的墙壁。 此时,宪兵正捂着右肩膀,躺在地上,不停叫疼。 杨迷糊厉声道:“噤声!想死啊!对面是高手。” 宪兵立马闭嘴忍住,大颗汗珠从他额头滚落。 杨迷糊喝斥道:“趴在床边,不想死就别动!” 见宪兵不动,杨迷糊才醒悟,自己刚才说的是中国话。他又用日语嘀咕了几句。 宪兵乖乖趴了下来,艰难的挪到了床边。杨迷糊则靠墙而坐,心中又有些兴奋。 七哥和自己的想法一样,也是想根据子弹的轨迹和角度,判定自己的所在。 幸亏自己野兽般的嗅觉,让自己躲过一劫。否则,今天就交待在这里了。 他此时特别想知道,他伤到七哥没有?让七哥挂点彩,也是一个小小的胜利! 大约过去了十五分钟,对面传来了日本宪兵的叽哩哇啦的叫喊声,偶尔传来一道枪声。 杨迷糊吁了口气,七哥这次应该走了。 小心为妙!他扭头,对趴在床边的宪兵咧嘴一笑,“现在安全了,你可以走了。快点去包扎一下。” 宪兵也顾不得疼,爬起来的速度极快。他刚到卧室门口,“嗖”的一声,他左肩膀又中弹了。 杨迷糊等的就是这个时机,他抬手,枪口稍稍朝右边,开了一枪,又迅速卧倒。 这一次对面没有还击,只听到一声闷响,不像是装的了! 嘿嘿嘿!七哥故技重施,第一枪打左边,再向左边移动,准备朝右打第二枪,想击中自己。自己正好顺势而为,就打七哥的左边! 七哥,咱俩扯平了。 放松下来的杨迷糊,背上的刺痛阵阵袭来。 他背上枪,弯腰双手抓住宪兵的腋窝,像拖死狗一样,把宪兵拖到了客厅。 我出门喊话。片刻后,三名宪兵跑了进来。 杨迷糊朝受伤的宪兵和卧室的尸体,努努嘴,三名宪兵连忙跑过去,架着人下楼了。 又过了一刻钟,纯子上楼来了。 “纯子小姐,对面的人抓到没有?” “跑了。应该受了伤,地上有几滴血。” “我们有多少伤亡吗?”杨迷糊又问道。 “一死两伤。伤员已送往仁和医院。” “对方死的人,查出身份了吗?” “查出了,一名军统人员。此人曾枪杀过一名少佐。” “收队!后事由你处置。呵呵,我回去之后,还要关禁闭,能晚点回就晚点回。你们先走,别管我。” 纯子忍住笑,''嗨''了一声,下楼而去。 杨迷糊来到穿衣镜前,掀开衣服看了看后背。 还好,皮肉伤,只渗出了点血丝。 杨迷糊下楼,坐上玄子的人力车,直奔俄租界而去。 第59章 都是人精呐! 杨迷糊到了俄租界小木楼附近,让玄子回去了。 他在四周转悠了几圈,虽没见异常情况,但仍没有直接敲门而入。 他沿着木楼的木柱子,爬上了二楼。 二楼的窗户用木棍支开着,他钻了进去。他刚刚站直身子,一把手枪顶住了他的后背。 “别动!动就开枪了。”枝子有些颤抖的声音。 杨迷糊讶然,“是我!连我都不认识了?” “是弘田君呐,你怎么从窗户钻进来?”枝子松了一口气,但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杨迷糊惊问:“你遇到了什么事?” “没事。就是今天,有几个日本浪人骚扰我,我以为是他们。” 杨迷糊不信,“没那么简单吧,照实说。” 枝子知道绕不过去,低下头,小声道: “紫鸢打电话给我,让我假装被劫持,以配合她救人。我就离开了糕点店,前来木楼。 路上,碰到了三个日本浪人。其中一个浪人认出了我,以前在艺伎轩认识的。他不让我走,让我去服侍他们。 我挣扎无果,被迫去了一个日本酒屋。然后,然后就……” 枝子突然抬起头,眼中噙满泪水,“弘田君,我虽当过艺伎,是贱身,也想当个正常人,可他们不给我机会……” 杨迷糊却毫不动容,只是淡淡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见他没有太大反应,枝子硬着头皮,继续道:“今天我刚好带了手枪。在酒屋,我挑逗、引诱他们三人一起脱衣服,趁机开枪跑了。慌乱之间,也不知打死了没有。” “那为何还要扮可怜?”杨迷糊冷冷道。 “主要是紧张不安,心有余悸。也不是扮可怜,心有所感而已。” “说实话,七哥是不是来过?”杨迷糊突然劈头问道。 枝子一惊,脸一红,“啊,这个你也能猜出来。算了,也不瞒你了。他让我监视你,若不同意,便杀了我。” “刚才为何不说?”杨迷糊质问。 “只是怕你知道后,从此再也不信任我了。但我也怕死,正纠结不安呢。见又有人进来,我就慌了神,顺口掩饰。对不起!” 说完,枝子深深鞠了一躬。 “七哥受伤了没?” 杨迷糊突然转移话题,让枝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愣了愣,才道:“没看出来。好像左手有些僵硬,我与他不熟,还以为是他的习惯动作呢。” 杨迷糊忽然咧嘴笑了,笑得很开心。这让枝子更懵了。 “给七哥提供半真半假的消息,太假他不信的。麻生嫣若问你被劫持的事,就按刚才的说,与鸢子统一好口径。三名日本浪人的事,是真的吗?” 枝子点点头,“是真的。弘田君,七哥是不是你打伤的?” “算是吧。对了,帮我擦点消炎药,我够不着。”杨迷糊突然间,扭捏了一下。 枝子惊的站了起来,“你也受伤了?” 枝子的这个动作,让杨迷糊很欣慰,她的心还是向着自己的。 枝子正帮光着膀子的杨迷糊在涂药,紫鸢也从那扇窗钻了进来。 “哎,你们趁我不在,在干什么龌龊事?”紫鸢大惊小怪的叫道。 枝子媚眼如丝,轻啐道:“你个小屁孩,大人的事你不懂!” “哎呦喂,我人小鬼大,不,人大鬼小,呸!呀!二哥,你受伤了?” 紫鸢绕过来,见到他背上的一条血痕,惊的圆睁双眼。 她灵醒的极快,“七哥打的?” 杨迷糊一把捏住她的小脸蛋,“我不小心擦伤的。施先生送走了?” 紫鸢一把打开他的手,点了点头,转瞬又嗤之以鼻,“七哥打伤的,有什么丢人的!没死就算你命大!” “紫鸢,我可听说,七哥也受伤了。”枝子插了一句。 紫鸢眼睛顿时冒出星星,“真的?二哥你干的?了不起耶!我还从来没见过七哥吃过瘪。臭狗屎遇到屎壳郎,算他倒霉,嘻嘻!” 杨迷糊一伸手,紧紧捏住她的小脸蛋,又扯了扯,“怎么说话的呢?你会说人话吗?” 紫鸢挣了挣,没挣开,“疼疼,快松手。枝子姐姐,二哥欺负我,你也不管管?” 枝子哂嗔道:“该!一个小屁孩,一天到晚粗话多,该长长记性。” 紫鸢无可奈何,哀求道:“二哥!你松手,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杨迷糊笑眯眯的,“先讲!对吧,枝子?” 枝子想也不想,坚定的点了点头。 “讲了就放,说好了哈。麻生嫣里面穿的内衣,是绿色的。” “你胡说的吧?你怎么知道的?”杨迷糊表面上不信,其实心里有些信了,禁不住一喜。 “我昨晚去找你,偷看到的。她住你隔壁对不对?当时她一身绿色内衣,正在镜子前臭美呢!” 杨迷糊终于松开手,嫌弃的拍拍手,“你脸上脏兮兮的,赶紧去洗洗。” 见紫鸢跑开,他才低声道:“七哥的事,不要对鸢子说。还有,再换个地方当安全屋,最好在英租界。尽快办,不要舍不得花钱。” 枝子见他仍如此信任自己,庄重的点点头。 “七哥威胁你的事,有意无意在麻生嫣面前提一提,给七哥上上眼药,但不要过于刻意。你不是怕钱不够花吗?在她面前哭哭穷,呵呵。” 杨迷糊今天心情极好,连哭穷也脱口而出。 枝子白了他一眼,“药差不多干了,换套衣服吧!” 她转身进了里间,片刻后回来,手里托着好几件衣服。 她温声道:“弘田君,这是给你预备的衣服。试试,看合不合身?” 杨迷糊讶然,“你什么时候买的?” “前几天。连换洗衣服都没有,还算安全屋?快试试,让我看看合不合身,下次再买时,心里就有数了……” 枝子的絮叨让杨迷糊心中一暖一热。多难得的女人,竟然落入了风尘。 “你出去哈,我要换裤子。”杨迷糊居然脸一红。 “切!不稀罕,见过的多……”枝子突然脸一红,低下了头。 杨迷糊好像没听见,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鸢子,出来!” 紫鸢窜了出来,“什么事?” 杨迷糊思忖了一下,还是选择直截了当,“施先生最好换个地方,我总觉得事有蹊跷。你现在就去跟着玄子!若找不到他,打电话给黑子。” 紫鸢一惊,“玄子有问题?” 杨迷糊摇摇头,“我总觉得玄子过于老练,像受过训练似的,反正不大对劲。” 片刻后,紫鸢才道:“你怀疑玄子是中统的人?” 杨迷糊边思考边说道:“只能说有这个可能。在对付中共方面,中统与军统的立场虽然一致,但在行动上,却相互拆台,争相邀功。我怕中统有人介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快去,带上手雷和手枪!” 紫鸢一溜烟的不见了。 枝子从里间伸出头,浅笑道:“你也是怕七哥跟着玄子,再找到施先生吧?” 杨迷糊有些诧异于枝子的敏捷反应,但还是没问她缘由,只是点了点头。 都是人精呐!他心中暗自感慨。 第60章 读古诗?呵呵 杨迷糊和枝子一同出门,他回情报课,枝子回糕点店。 他刚到宿舍门前,麻生嫣开门而出,开口就问:“枝子找到了?” 杨迷糊乖巧的行了个军礼,“报告副课长,她自己出现了。说是被三名浪人挟持,后来她开枪打伤对方,逃了出来。” “那陆军俱乐部是怎么回事?” “我去枝子的寓所,看她在不在那里,却发现了可疑之人。以为与枝子有关,便采取了行动,没想到那人被打死了。” “后来呢?”麻生嫣问。 “后来就与开枪之人对峙,但让他跑了。” “听说你受了伤?”麻生嫣声音平淡。 麻生嫣这么快就知道了?杨迷糊摇头,“一点擦伤而已。多谢副课长关心。” 说完,他准备溜进宿舍,但麻生嫣伸手虚拦,“站住!三天禁闭,只执行一天,去禁闭室。” 杨迷糊愣愣的看着她,不说话。 “看什么看?再看再加三天!”麻生嫣冷冷道。 闻言,杨迷糊一溜烟的朝禁闭室方向跑去。 麻生嫣嫣然一笑,在后面叫道:“回来!” 杨迷糊又折转身,跑了回来,满脸懵逼的看向她。 “看你有悔过表现,禁闭取消。下次若再敢顶撞上司,就不是关禁闭这么简单了。” 说完,麻生嫣进门,又''砰''的关门,留下一脸苦笑的杨迷糊。 半夜,杨迷糊睡得正香,却被紫鸢给拍醒了。 他揉揉眼睛,“玄子有异样?” 紫鸢点点头,“他在施先生的住所附近,转悠了半小时后,就回了人力车坊。也没见什么人,倒头就睡。” “有其他人跟踪他吗?” “没有,除非……坏了,他是不是故意引开我的?”紫鸢突然一惊。 杨迷糊气恼道:“施先生不会还没转移吧?” “没,地方还没找好。我去看看才放心。”紫鸢起身就走。 “回来,你现在回去,若有事,早就晚了。”杨迷糊小声叫道。 紫鸢转过身,笑眯眯的,“骗你的,施先生早走了。哎,你挪一挪,我好困,让我睡一会。” 她边说边一屁股坐在床上,仰头就倒,杨迷糊连忙挪到一边。 他正准备训斥几句,紫鸢已打起轻鼾,让他哭笑不得。 这么快?不会是装睡吧? 大清早,宿舍的门被敲响,惊得杨迷糊差点坐起。 他没能坐起来,是因为紫鸢双手抱着他的腰,头枕在他的胸前,一只腿盘着他的双腿,正呼呼大睡。 这丫头片子又睡沉了? “谁呀?大清早的。”杨迷糊问道。 “我,麻生嫣!”门外来人回道。 “副课长,等一下,马上来!” 杨迷糊边说边推紫鸢,低声道:“快醒醒,麻生嫣来了。” 紫鸢翻了个身,嘴里咕哝道:“来就来呗。” 杨迷糊起床,急忙穿好衣服,揉揉脸,轻手轻脚来到门后,听了听,麻生嫣好像走了。 一开门,麻生嫣却站在门前。杨迷糊一瞬间,严重怀疑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 “你宿舍里有人?”麻生嫣盯着他问道。 “人?怎么可能!要不进来查看一番?只是里面有点乱,别污了副课长的眼就好。请!” 杨迷糊边说边侧身,手一伸,作请状。 他赌麻生嫣不会进来。果然,麻生嫣白了他一眼,“快点收拾好,跟我走。给你五分钟时间。” 杨迷糊轻轻关上门,快步回到床边,见紫鸢仍在睡梦中。 这丫头片子,肯定是故意让自己难堪着急。 叫你装睡!他突起玩心,捂住了紫鸢的口鼻。 他突然后悔了,因为他看见了紫鸢惊恐万分的眼睛。那是一双受惊的兔子,如同惊弓之鸟的双眼。 他尴尬的咳了一声,小声解说道:“对不起。麻生嫣刚刚来了,我怕她再来,所以……” 紫鸢定了定神,摇了摇头,一脸愠色,“见到我的怯弱,你现在高兴了?” 她下了床,几步跨到窗前,钻了出去。 见状,杨迷糊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他后悔极了,他辜负了紫鸢的信赖。 出门后,麻生嫣奇怪的看着他,“你脸上有红红的手掌印,怎么回事?” 杨迷糊心情极端不好,没好气道:“有个苍蝇叮在脸上,一时用力过猛,扇到了自己,苍蝇却飞走了。” 麻生嫣抿嘴一笑,口中小声嘀咕道:“真够笨的。” “副课长,去哪里?”杨迷糊问。 “昨晚,我们抓到了一名地下党,你和我一起去审审。走吧。” 麻生嫣似乎漫不经心的瞥了他一眼。 杨迷糊心中一凛,被抓的不会是施一山吧?别人抓的,让自己去审,不是抢人功劳吗? 这犯了同行忌讳,麻生嫣不会不知道!里面定有猫腻。 到了刑讯室,一名宪兵打开门。 刑讯室里,一个一身长衫、满身是血的人,被吊在横梁上。 此人低垂着脑袋,鼻梁上有一副厚厚的眼镜,像极了施一山。 麻生嫣一挥手,宪兵将人放下,扔到木椅子上。 此人半睁眼睛,茫然的看着前方。在见到杨迷糊时,他的眼睛微不可察的亮了一下。 杨迷糊拿过审讯记录,只有寥寥数语。此人名字,也叫施一山。 他心中一哂,太小儿科了,但他必须配合演戏。 难点是,他既不能否认,也不能承认,此人就是施一山。那只能证明,他见过真正的施一山。 这扮相也太像了,连镜框都是一个款式,一样的颜色。可对方轻视了自己的眼力! 若没有这副眼镜,他还真分辨不出真伪。 施先生眼镜上的镜片,正面相对时,镜片上可见三个圆圈;侧面斜视时,有五个圆圈。 可对面坐着的施一山,他的镜片只有两个半圈,斜视时,四个圈。 此次试探,大概率不是麻生嫣的主意。但若是,他和她的情份就到此了断了。 审讯开始了。 杨迷糊慢悠悠用中国话说道:“你叫施一山,惠民中学的教师,而且是教古文的。对吗?” 假施一山点了点头。 “那好,有一句中国古诗,你帮我读一下。” 杨迷糊在纸上写了七个字,让宪兵递给假施一山。 假施一山扫了眼纸条,口中''阿''了几下,出口沙哑,听不清在说什么。他指指自己的喉咙,示意自己说不出话来。 杨迷糊用日语对一旁的宪兵说道:“宪兵,给他一支铅笔。短点的,别让他趁机自杀了。” 他看向假施一山,“把最后一个字,注上同音字。” 假施一山明显迟疑了一下,写了一个字。 杨迷糊走上前,讥笑道:“你这字,也太不像一个古文老师的水准,倒像小学生的字迹。” 假施一山指指自己的手,''阿阿''了几句。 “那好,手伤了,写不好,可以理解。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最后一个字,究竟读什么音?” 杨迷糊本来笑呵呵的,见对方不动,他突然恕喝一声:“写!” 对方吓得一个激灵,拿起笔,仍写了个''摔''字。 “不装聋作哑了。''乡音无改鬓毛衰(摔)''中的最后一字,在古文中读''催''音。你个教古文的,连这个也不知道?” 见对方仍''阿阿''不停,杨迷糊一哂,“我给了你两次机会。即便在方言中,这个可读''摔'',但你应该知道它也读''催'',作为一名古文老师必然知晓。” 他走到麻生嫣身边,低声向她解说了一番,抬起头厉声道:“大刑伺候!打到他吐出实话!” 两名宪兵动手前,明显迟疑一瞬,且偷瞟了麻生嫣一眼。 刑讯室内,顿时传来清脆的惨叫声。 杨迷糊心中呵呵直乐,面上却毫不带。 他心想,要是趁机打死了,才更有趣些! 第61章 得理不饶人 麻生嫣见势不妙,用日语低声道:“别打死了,不然不好交待。” 杨迷糊一哂,“还差点火候,等一等,他就会口吐真言了。” 又过去五分钟,麻生嫣有些急了,挥手制止了宪兵。 杨迷糊当作没看见,端起一盆盐水,又加了点辣椒水,直接泼了过去。 本来已昏迷的假施一山,又开始尖叫起来。杨迷糊缓缓凑近,待尖叫刚停歇时,他突然用日语说了一句,“你是北海道的?” 假施一山明显顿了顿,杨迷糊又道:“我也是北海道的。你刚才装聋作哑,发出的''阿阿''声,只有我们那里的人,才能发生这样的怪音。我没说错吧?” 他随即扭头对麻生嫣淡淡一笑。那一线狰狞再次乍现,麻生嫣不禁向后微微一个趔趄。 “麻生副课长,此人是个日本人,你们为什么说他是个中国人?别跟我说,你也不知道。” 杨迷糊一边说,一把猛扯假施一山的鬓角,一缕毛发飘落在地。 “雕虫小技尔!麻生小姐,我想知道原因。” 杨迷糊一把将审讯记录扔在桌子上,转身大步离去。 麻生嫣愣在原地良久,长长叹了一口气。 杨迷糊径直去了小川野的办公室,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 “二郎,怎么了?”小川野笑眯眯的。 杨迷糊冷冷道:“明知故问。我把你当亲舅舅,但你并没有把我当亲外甥。这已经是第三次顺水推舟了,我不希望再有下次。” 小川野一听就明白了,“你是说,审讯施一山的事?他可能是中共的一个大人物,弘生抓到的。他跟我建议,说你在中国长大,熟悉中国文化,让你去审,我便同意了。就这么一个过程。” 杨迷糊盯着小川野,“可我审讯的那人,是个日本人,根本不是什么地下党。这该怎么解释?怀疑我,试探我,我没意见,但至少弄得高明点,别像耍猴似的。” 小川野闻言,明显有些诧异,不像是装的。 他安抚道:“二郎,我回头一定搞清楚,给你个交待。” “这个问题很简单,三人对六面,一说就清楚,不需要回头。弘生就在办公室,你不问,我自己去!” 说完,杨迷糊抬脚就走。 “你给我回来!”小川野在他身后厉声叫道。 杨迷糊停住脚步,静静看向对方。 小川野吁了口气,“二郎,对一个人进行甄别,是情报课的职责所在。即便弘生方式方法有些不妥,但他是有权这么做的。你不能与别人有区别,碰也碰不得。” “那行。帝国军人不能倒卖军火药品,更不用说烟土。可我有证据证明,弘生从事此类事,而且与帝国的敌人--军统,有私下合作。舅舅,你说,我要不要报上去?” 闻言,小川野的瞳孔开始收缩,“你有证据吗?证据在哪里呢?” “请问,死掉的原山井扣押的那批军火药品在哪里?流向了何处?”杨迷糊冷冷道。 此次,他直言不讳直捣某些人的心窝,也有自己的考虑。 一是让有些人忌惮,别总把自己当软柿子捏。 二是他相信,麻生嫣不会不帮他。这次,有人让麻生嫣出面,也是想若事出纰漏后,有转圜的余地。 麻生嫣也自认可以做这个中间人。但她并不知道,这会让她与杨迷糊的不多情份,消磨殆尽。 她有点恃宠而骄,任性而为的意思。她对杨迷糊不假颜色,又暗中与枝子她们互通款曲,主动提及绿色内衣,都带有试探、拉拢之意。 杨迷糊的服软顺从,让她产生一个错觉:杨迷糊可容忍她的任性,甚至过线的行为。 可惜她错了,她不知道杨迷糊的出身与经历,不知道他不是日本人。 他只想寄居别人屋檐下,苟且偷生活着。 他一张迷糊的脸,一双浑浊的眼睛,是天生的。但也有故意表露、有意为之的成份在。 他心中有恨。爹妈的惨死,他至今难以释怀。所以他对紫鸢很宽容,对枝子很苛刻,对麻生嫣也是如此。 对便宜舅舅--小川野,他给自己定了一个底线:事不过三!这次已是第三次了。 话说回来,杨迷糊说有证据,唬人的成份多。 七哥如此忌惮施一山,欲置之死地而后快,必定与苟有德走私的那批军火药品有关。 施一山手上必有铁证,可证明七哥参与了这批军火药品的倒卖,那弘生也脱不了干系。 何况黑子他们也不是吃干饭的,自然也有一定消息来源。 七哥此举,是以牺牲苟有德及其身后之人的利益为代价,与日本人进行的深度合作。极有可能,他同时也出卖了党国的机密。 而苟有德身后之人必定不愿罢手,正虎视眈眈盯着七哥的所做所为。 他们一旦掌握证据,七哥除了隐名埋姓,别无出路。即便是退避三舍,恐怕也逃不脱被清除的命运。苟有德便是极好的例子。 杨迷糊让紫鸢盯着玄子,也是想查出玄子是不是中统的人。若是,也正好可以利用中统来对付军统。 在他心中,紫鸢和黑子可信,麻生嫣,老杨头不可信,甚至包括枝子。 即便知道这样做风险极大,但他还出手救了施一山,既有还人情的考虑,但更多的是,他想逐渐熟悉施一山所代表的组织,作为日后自己的一条退路。 这也是第三个原因,让他今天敢直言不讳。大不了,与中共合作。 他下如此大的决心,是因为从紫鸢和施一山身上,以及日本人对军统与中共的不同态度,他看到了中共与军统的不同。 …… 此时,杨迷糊静静等待着小川野的反应。 小川野终于开口了,但几乎是字斟字酌。 “二郎,这事,我不能拦着你。但慎重些总比莽撞的结果要好,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不可取。也应防止有人故意让你入毂,把你当枪使。这是舅舅的衷言,望你三思而后行。” 杨迷糊点点头,但他不想轻易放过弘生,“多谢舅舅提醒!但弘生为了邀功,假报战果,应该如何处置?” 既然小川野此前说不知道弘生做假之事,他正好以此堵住他的嘴。 小川野被噎住了,脸色变幻不定。不一会儿,他似乎下定了决心。 “我这就让弘生来,当面询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川野拿起电话,打了出去。片刻后,弘生和麻生嫣走进小川野的办公室。 弘生还想打麻生嫣这张人情牌。麻生嫣不知怎么想的,甘愿当挡箭牌。 场面是尴尬的,弘生涨红了脸,小川野脸色阴沉,麻生嫣不知如何解劝。 杨迷糊不谈内部甄别之事,也不谈作假邀功之事,只死死咬住一点,施一山在哪里? 弘生不敢说,他让人假扮施一山,主要是为了甄别杨迷糊,而真的施一山根本没抓到。这一点,放在哪里也说不过去。 也不敢说装扮的那人,他误当作了地下党--施一山。 杨迷糊今天就是要得理不饶人,让弘生难堪。 小川野也不知道怎么收场。弘生是他的人,弘生出这个馊主意,他是默许的。 弘生信誓旦旦说,杨迷糊绝对识不破真假。没想到杨迷糊仅凭北海道口音和一句古诗,就让此事露了馅。 最后,小川野大发雷霆,把弘生狠狠训斥一顿,暂停工作半个月,顺势轰出了门。 杨迷糊此时才见好就收。 临走时,看着窗外的大雨,感叹道:“麻生君,万物雨露均沾,老天爷最公平。” 说完,独自踽踽而去,再也没看麻生嫣一眼。 第62章 狗咬狗 情报分析小组炸了锅,议论纷纷。当杨迷糊一走进来,整个办公室,瞬时变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他视而不见,朝纯子招了招手。 “纯子小姐,陆军俱乐部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报告副,组长,已处理完毕。牺牲的宪兵,已火化;受伤的宪兵,也没什么大事。” “就这些?”杨迷糊疑惑的看向纯子。 纯子嗫嚅半晌,才低声道:“弘生组长压了下来,不让我继续调查,所以,所以结案了。” “听弘生组长的。此事你不要再过问,结案挺好的。” 杨迷糊边说,边从抽屉里拿出五根小黄鱼,“死者为大,两根。受伤的宪兵,一人一根。去办吧!” 纯子欢天喜地的去了,小黄鱼可是硬通货。 要收买人心,没钱可不行。不知小川野听没听明白他雨露均沾的意思,或者他干脆会装傻。 得逼逼这帮人。自己突然插手,想分一杯羹,这帮人定然心有不甘的。 最坏的情况就是,自己被悄无声息的抹除,这帮人肯定会有此想法。 紫鸢早上一生气,走了。此时找她办事,她会不会赌气?先探探枝子口气。 杨迷糊抄起话筒,打了出去。 枝子说,她刚把隔壁的店盘过来,紫鸢正在拼新床,干得热火朝天的,没见她不高兴。 枝子又支支吾吾说,那三个日本浪人的事还没完,二死一伤。伤者正好是认识她的那个。 杨迷糊听明白了,说他来处理,让枝子别担心。又说,让紫鸢今晚过来一趟。 电话大概率会被监听,所以他没敢细说,简单聊了几句,就挂了。枝子没提麻生嫣,可能也是出于谨慎。 弘生被暂停工作十五天,他要利用这个间隙,做点事。 天刚落黑,紫鸢便钻进宿舍,一脸生气的样子。幸亏自己问过枝子,不然还要哄半天。 杨迷糊一哂,“别生气了。我给你找个有趣的事,干不干?” 紫鸢顿时两眼冒星星,催促他快说。 “玄子肯定有问题,你可以去胭脂巷找他。有意无意透露施先生在哪里,办法你自己想。” “然后呢?”紫鸢急道。 “别急,让玄子或者他的人,去跟踪施先生,再想法子放出消息……” “什么消息?” “紫鸢,大人说话,小孩少插嘴。就说施先生有证据证明,苟有德是七哥杀的,看看玄子的反应再说。” 见他不再说话,紫鸢急了,“这就完了?无趣!” “那好,我就考考你,我接下来会做什么?”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呸!我又不是神仙,怎么知道!” 紫鸢''呸''了一声,忽然眼睛发亮,“我知道了。七哥一急,肯定会出手杀施先生,然后二哥趁机干掉七哥,对不对?” 杨迷糊一拍她的小脑袋,“对你个大头鬼!再想想。” 紫鸢拍拍小胸脯,“二哥是想让他们窝里斗。苟有德被七哥所杀的消息,七哥猜是弘生透露出去的。然后七哥杀了弘生,你就能升官当上组长……” “你这是异想天开。紫鸢,你是在装傻,还是真傻?”杨迷糊突然捏住她的小脸蛋,恶狠狠的说道。 “疼!松手。好吧,我有意无意向玄子透露,那批军火药品,日本人正准备偷运出去。此时七哥一犯急,便与弘生更加龃龉,中统趁机出手搅活,让此事发酵。到时狗咬狗,一嘴毛。七哥身后之人一急,事情会变得更复杂,二哥好浑水摸鱼?” “知我者,紫鸢也!就这么办,看看风向,我们再决定怎么做。你可以走了。” 杨迷糊下达逐客令,可紫鸢不走,反而躺在床上,哀求道:“二哥,再让我在这睡一晚,就一晚,行不?” “不行!男女受授不清,不方便。快走,今晚麻生嫣可能会查房,她已有所怀疑。” “不会吧?你上了她了?”紫鸢睁大眼睛,满脸八卦之色。 “滚!想什么呢!” “那就是你那儿不行,她怀疑你在外面有女人,被消耗殆尽了,所以要查房!我的推断,对不对?” 紫鸢边说,边钻窗而出,瞬时不见踪影。 这个小丫头片子,是怎么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杨迷糊心中哂笑。 玄子毕竟小,肯定不是紫鸢的对手,这点杨迷糊还是放心的。 现在,他得让麻生嫣也牵扯进去。有了她,事情会变得更复杂。 最坏的结果是,弘生身后之人,不愿意妥协,众人皆鸡飞蛋打,谁也得不到这批军火药品。 自己能分一杯羹自然好,若分不到,自己也没什么损失。 另外,他让紫鸢来办此事,也是想看看地下党做何反应。他们肯定也觊觎这批军火药品。 有情报说,江浙抗日组织正四处购买军火药品。施一山被追捕,可能与此有关,不然七哥不会处心积虑的想除掉他。 正思忖间,麻生嫣果然来了。 她扭捏半晌,才道:“弘田君,这次的事,我不该掺和。我当时的想法,只是想证明,你是清白的。没想到露了馅,让事情变得复杂了。” 杨迷糊决定开门见山,“副课长,弘生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巴不得我与地下党有关系呢!他的目的,是想清除我,别挡了他的财路。” “什么财路?”麻生嫣来了兴致。 “苟有德的那批军火药品,被原山井扣押后,最后落在了弘生手里。他想卖给江浙抗日组织,可军统却想武装他们在沪的力量,两者之间发生了矛盾,却以为是我在捣鬼。” “你捣鬼了吗?”麻生嫣一针见血。 杨迷糊正色道:“没有。天地良心,我躲还躲不及呢。这次甄别,也是弘生清除我的一个法子。中国有句俗话,有枣没枣打一竿子,万一有枣呢?” 麻生嫣点了点头,却岔开了话题,“我听枝子说,有个叫七哥的,在威胁她。我又听说,三个浪人劫持枝子,也是七哥指使的。” 这枝子给力! “前面的听枝子说过一嘴,但后面的,她没说过。她只说那没死的浪人,又再威胁她。”杨迷糊开始编,让麻生嫣上心。 “一个浪人,翻不起风浪,我来处理。这七哥,倒有点棘手。听说此人神出鬼没,很难对付。”麻生嫣的黛眉蹙了起来。 “我可听说七哥是军统的人,与弘生有过不少接触,就不知道是真是假。”杨迷糊开始给七哥上眼药。 “七哥会不会也与那批军火药品有关?” 麻生嫣终于上路了,好事! 但杨迷糊口中却道:“不会吧?嗯,也不是不可能。” …… 麻生嫣见杨迷糊没有再生气,而是有说有笑,便放心的走了。 第63章 给钱! 玄子反应之快,超出了杨迷糊的意料之外。 紫鸢说,她让人扮成施一山,玄子在其住所转悠了三次,后去了一家悦来客栈。 与玄子见面的是一个中年人,名字叫曾凡,是悦来客栈的掌柜。 曾凡随即出门。曾凡有极强的反侦察能力,她竟然跟丢了,不知道曾凡去了何处,但一个小时后,他就回了客栈。 她推测,曾凡与人见面的地点,就在附近不远。也就是说,中统的人在附近有联络点。 当天晚上,又有一个人在施一山住所逗留,一个短衫打扮,码头工人模样的人。 杨迷糊交待紫鸢,此地废弃几日,再让玄子听到七哥杀苟有德的消息。 中统得到消息,为挑拨离间计,必定会让苟有德身后之人知道此事,说不定还会添油加醋。 那七哥身后之人,必然会知晓此事,必然会责问七哥。七哥自然会联想到弘生,对其心生更多戒心,他自然而然会联想到那批军火药品。 杨迷糊知道,这次有点操之过急,会让中统,军统产生怀疑,但他要的,只是让各方动起来就行。 他最想看看,地下党会有什么动作,是趁机浑水摸鱼,搞到一部分军火药品,还是隔岸观火,最后雷霆一击,劫掠一空。 这两种可能,对地下党来说,都极其困难。若能做到,呵呵,他只能说''佩服''二字了。 但愿地下党够谨慎。中统可是想要施一山的人和他手中的证据;军统要的可是施一山的命,毁掉证据。 随着军火药品偷运出去的消息传出,各方的行动,开始朝杨迷糊预计的方向发展。 因为黑龙会给枝子送来了一千根小黄鱼,让她传话,请她的朋友手下留情。 为此,杨迷糊专门去了趟枝子的糕点店,详细询问黑龙人说了什么,态度如何。 “总之,来人似乎很有来头,态度不卑不亢,说话软中带硬,绵里藏针。弘田君,你说这钱,该不该收?”枝子最后说出了她的担心。 杨迷糊一笑,“不要白不要。若对方一味服软,那才不放心。对方可能趁我们得意洋洋之时,给予我们致命一击。” 可枝子仍忧心忡忡,“我们虎口里夺食,也不得不防呐。” “你说的很对。紫鸢天天不在店里?”杨迷糊换了话题。 “这几天经常不在,一出去好几个小时,也不知在忙活什么。弘田君,你曾交待不要过多约束她,所以我没问也没管。我只是担心,她到处乱窜,会不会遇到危险。” 枝子谈起紫鸢,黛眉蹙了起来。 杨迷糊暗笑,地下党的行动开始了。 反正好处自己拿了,他也不奢求更多。现在他倒可以置身事外,坐看风云起。 他突然想起一事,“枝子,那浪人还在威胁你吗?” 枝子迷惑的摇头,“听说出院了,然后不见了。是弘田君干涉了?” “应该是麻生嫣,呵呵,我曾向她提过一嘴。” 枝子身心明显一松,白了他一眼,“那就好。弘田君这借力打力,运用的炉火纯青哟。” “呵呵,你想说借刀杀人吧?没事,麻生嫣对七哥也上了心。七哥不会再轻易骚扰你,但七哥若找你,也要说点有用的消息,不能把他逼急了。” 枝子点了点头,突然媚眼如丝,笑盈盈的,“我就说你上了麻生嫣,好不?这样最安全保险。” 紫鸢经常说''上了她'',原来出处在枝子这里。 “好主意!让七哥忌惮你。枝子小姐一掐就流水,不只是老而辢,原来嫩也辢哈。”杨迷糊突然开起了玩笑。 枝子见他眼中一片浑浊,没有任何欲望,确认杨迷糊只是开玩笑,便反戈一击,“小心我告诉麻生嫣,说你调戏我,让她给你穿小鞋!” “那我告诉她,说你告诉七哥,我上了她。要不我俩赌一把,看谁得便宜?” “可以呀!赌就赌!不许反悔喔。” 枝子见他今天心情好,对自己也和颜悦色,便来了兴致。 逗笑了片刻,杨迷糊换了个话题,“糕点店门面再扩大点,再盘几个店铺。我让黑子安排几个可靠的人,挖个地下室,作为我们的秘密藏身地。” “好的呀!还可以挖个地道,通往另一处房子。但挖出的泥土怎么处理?这个最易引起人怀疑。”枝子兴奋起来,又起担忧。 杨迷糊思忖片刻,突然灵机一动,“买些奇石怪石,在临近院子里垒起一个假山,再种上花花草草。这样,这些泥土就消化掉了。” 枝子一喜,忽地抱了抱他,又不好意思的跑开了。 杨迷糊觉得她真是含苞待放型,里面确实货真价实。 正准备离开时,紫鸢倏地从外面窜了进来,神色有些焦躁。 杨迷糊一惊,“怎么了?” 紫鸢定了定神,摇摇头,敷衍道:“没什么呀。二哥,你怎么来了?” “说吧,对你二哥也隐瞒!是不是施先生的事?” 紫鸢愣了一下,“二哥,你咋知道的?嗯……我明白了,你挑拨离间,搅动池塘底,到处冒泡冒臭气,是不是想看看,施先生怎么浑水摸鱼?” “聪明!但施先生愿者上钩,两相安好,何乐而不为!” 紫鸢太聪慧,杨迷糊便没有隐瞒,直抒胸臆。 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杨迷糊又道:“缺钱打点人手?还是没有运输工具?说说吧,差多少钱?” “二哥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连这个也猜的到。” 紫鸢边说,边竖起了一个手指头。 “呵呵,我可不是蛔虫哦,猜不到,难道是一根小黄鱼?” 紫鸢翻了一个白眼,“一百根,给不给?” 杨迷糊笑眯眯的,“我有什么好处?” “十杆步枪,三千发子弹,十盒消炎药。怎么样?” “小气鬼。一百根小黄鱼,即便在黑市上买,也能翻倍。你当我傻吗?”杨迷糊起了玩笑心。 “你究竟给不给?不对,钱不在你手里,我瞎耽误什么功夫。切!我找枝子姐姐去。” 话音未落,她已窜进了后厨。不一会儿,传来两人低声说话的声音。 “一百根,太多了。不行,我得先问问弘田君。” “二哥刚才同意了,说再多也出!” “这个数目太大,我去问问弘田君。” “二哥刚走,他说让我找你就行。” “那你先等等,待会我打电话再问问。” “枝子姐姐,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呢?我有急用,等不起!”紫鸢有些急了。 “再急也等等,那可是一百根。”枝子声音没有起伏。 “我什么时候同意的,紫鸢?” 二人身后,传来杨迷糊的声音,吓了二人一跳。 紫鸢的脸涨红的像个樱桃,气鼓鼓的不说话了。 杨迷糊忍俊不禁,对枝子说:“给她吧,反正也不是干坏事。” 紫鸢跳了起来,突然亲了一口杨迷糊,跑了出去。 瞬间,又窜了回来,向枝子一伸小手,“忘了拿钱,给钱!” 惹得枝子笑的花枝乱颤,杨迷糊咧嘴一笑,这小丫头片子! 第64章 坐享其成 紫鸢拿了钱,又准备开溜,杨迷糊却拦住了她。 “黑子手下人力车有一百多辆,让他挑几十个车夫,帮你们分散运走。注意避开玄子,切记!” 紫鸢原以为他要反悔,脸色早已黑了下来,闻言,顿时大喜,“我怎么忘了黑子呢!但是……二哥,还是你亲自打电话给他,他听你的。” “行!但钱不能少给,至少三十根小黄鱼。不愿意?那就别找黑子了。” 紫鸢忙道:“给,给还不行吗?” 说完,又低声咕哝一句:这也太多了。 杨迷糊大笑,“小财迷一个。黑子下面的人,也要吃饱饭不是?快走吧,再晚会出岔子的。” 紫鸢拎着一个小布袋,窜了出去。 枝子走过来,笑道:“这丫头不简单,他不怕你,却很亲近你,也是难得。” “这样子很好啊,你怕我吗?” 枝子老老实实点点头。 “什么原因?” 枝子摇摇头,“不知道。弘田君,你平时温和好处,但在你突然敞开内心的那一刹那,会迸发一股令人颤栗的寒意。你不知道吗?“ 杨迷糊摇头,自己有如此恐怖?! 他抬头一笑,“对了,枝子,英租界的安全屋别弄了,把此地当安全屋最安全。中国人称之为''灯下黑''。” “已经定了契约,退不了了。花的钱也不多,据说是凶宅,便宜,才五根小黄鱼。” 见他迷惑,枝子笑道:“主妇被人枪杀了,男主急需用钱,就卖了。弘田君,你不会忌讳这个吧?” 杨迷糊摇头一哂,“既然买了,就算了。狡兔三窟,也是好事。” 杨迷糊回了情报课,他得看看小川野的表情。 进入小川野办公室,杨迷糊见他阴沉着脸,便故作关心的问道:“舅舅,怎么了?” 小川野抬头看向他,“二郎,此事与你有关系没有?” “什么事?我这几天老实得很,什么也没干。”杨迷糊立马保证。 小川野恨恨道:“就是那批军火药品,被地下党趁机掠走了一小半。这帮蠢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小川野一拍桌子。见状,杨迷糊惊讶道:“地下党怎么会知道?他们怎么有机会下手?” “也不瞒你,弘生这几天没上班,在专门处理此事。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在将军火药品转移时,突然被地下党劫走了。幸好只是一小半,不然,就没法交待了。”小川野郁闷的说道。 杨迷糊心念一动,“会不会是弘生生了二心,故意藏了一批,却报说被地下党劫了?他可是有前科的,假施一山的事就是例子。” 小川野眼睛一亮,转瞬又黯淡下来,“不可能吧?弘生不想活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铤而走险,也不是不可能。舅舅,你也太心善了。弘生与军统合作,暗藏一点军火,简单的很。我可听说,其中还有中统的影子。” 杨迷糊故意提到中统,也是为了扰乱小川野的视线,为施一山顺便打打掩护。 “中统?嗯……这就对了,我说地下党怎么突然这么有能耐!中统历来与军统不和,他们出手也在情理之中。都是那个叫山鸡的,浑身一身骚,惹得这次损失很大。” 小川野觉得说漏了嘴,马上转移话题,“你这几天最好不要出门,别惹一身骚。若出去,最好拉着麻生嫣,她好像琢磨出味来了。” “你是说,她盯上了这批军火药品?”杨迷糊问。 “大概是吧。你只要跟着她就行了,不要出面干预。这批军火药品牵涉到海军,自然有人会警告她的,至少会给她打招呼。” 杨迷糊得到了一个重要信息,麻生嫣身后之人,来自于海军。 “好的,舅舅。我这就去找她。”杨迷糊乖巧的答应道。 回情报分析小组的路上,他琢磨,小川野让自己跟着麻生嫣,可能是想知道麻生嫣的态度和目的。 这麻生嫣插手此事,难道她不知道这是海军的货?她不会大义灭亲吧? 他心念转动,难道枝子真跟麻生嫣哭过穷,所以麻生嫣也想捞一把,以博得自己的欢心? 若果真如此,就太有趣了。 进入麻生嫣办公室,杨迷糊装模作样行了个军礼,麻生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她讥讽道:“是什么风,把弘田君吹到我这里来了?真是稀客,请坐。” “火药的风吹来的。副课长,听说苟有德的那批军火药品,被中统劫走了一小半,是真的吗?” 闻言,麻生嫣站了起来,“不是说是地下党干的吗?怎么又牵涉到中统? “我只是听说,作不得准。副课长,弘生组长会不会故技重施,假装丢了一批军火药品,而实际上却藏匿起来?” 杨迷糊才是故技重施,他把刚才对小川野讲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他敢!他不想活了,竟敢蒙哄我!我得去找他算算账。” 麻生嫣边说,边大步出了办公室,把杨迷糊独自留在那儿。 杨迷糊心中暗笑,这麻生嫣此前没捞到油水,这是去算账了。 好事!枝子又有一笔进账了。这麻生嫣不爱钱,爱面子,倒是一个奇葩。 杨迷糊突然觉得,动动心思,动动嘴皮子,就能捞到钱,坐享其成,比自己亲自动手强多了。 正得意洋洋之间,他突然想起了一事,抓起桌子上的电话,打了出去。 副课长的电话,没人敢监听,特别是麻生嫣的,安全! “黑子,是我。紫鸢找过你没有?” “杨子呐,没有找我,有事?” “她找你的话,挑一些得力的人去办,记住避开玄子。” 黑子也不问为什么,说道:“好!你还有事吗?说曹操到曹操就到,呵呵。” 杨迷糊连忙小声道:“找她要二十根小黄鱼,一根也不能少。” ''啪''的一声挂掉电话,杨迷糊长吁一口气。 他猜紫鸢最多拿出一半给黑子,剩下十五根,会给地下党作活动经费,所以他故意让紫鸢为为难,难难受。 想到紫鸢那小财迷似的,阴沉的脸,杨迷糊忍不住开怀大笑。 黑子有了这笔钱,下面的那帮半大小子,至少能吃饱肚子了。 若仍吃不饱饭,那黑子的能力就有问题。 第65章 你下的套吧? 三天后,弘生脸色阴沉的走进办公室,跟谁也不打招呼,径直坐在了办公桌后。 杨迷糊朝纯子使了个眼色,纯子迟疑片刻,才怯生生的走向弘生。 她双手紧握一个文件夹,恭恭敬敬的递了过去,“弘生组长,这是十五天的情报分析报告,请您审阅!” 弘生连头也没抬,接过文件夹,也没看,直接扔在桌子上。 见纯子没走,他终于抬起头,“纯子小姐,你还有事吗?” 纯子嗫嚅道:“有个代号''山鸡''的人,在此次劫掠军火药品的事件,属实可疑,您看怎么办?” 弘生脸色微变,冷冷道:“有什么可疑之处?” 纯子立即站直身子,大声道:“据线人报告,山鸡曾出现在悦来客栈,此地乃中统的一个秘密联络点。但据我们以前的情报分析,山鸡乃军统之人,而军统平时与中统之间又是相互拆台的……” 弘生此时归于平静,有些不耐烦的问道:“你究竟要说什么?直说!” 纯子余光偷瞟了一眼杨迷糊,见后者微微点头,她又恢复了自信,大声道:“这说明军统与中统有合作,共同对付大日本帝国,军统此次违背了与我们当初的约定。” 弘生脸上生起愠色,“什么时候情报课与军统有过约定?胡说八道!” 纯子顿了顿,又鼓足勇气,“没有吗?我们昨天抓到了一名军统特工,他交待的。” 弘生扬起眉毛,“可有证据证明,他交待的就是真的?” 纯子硬着头皮道:“他提到一个叫阳七的人。说阳七与情报课的人有深度接触,二人之间有过约定。军统负责提供地下党的行踪,条件是我们不与中统合作。可这次中统掠走军火药品,却是军统透露的消息。我们觉得这是变相违背约定。” 弘生终于明白,危险在逼近自己,定是有人在捣鬼。 他的态度忽然多云转晴,温声道:“纯子小姐,此事我亲自接手处理,你不用管了。” 纯子立即行了个军礼,长吁一口气,朝杨迷糊微微颔首。 杨迷糊心中暗笑,弘生接手处理就对了。 其实,这是他排的一场戏,纯子只是配角而已。 纯子当着同事大声汇报,就是让弘生不敢私了。若私了,他绝对脱离不了干系。 弘生第一时间的想法,肯定是悄悄弄死那军统特工。呵呵,一旦弄死了,弘生更说不清楚。 因为麻生嫣会亲自盯着他,而且她事先已放出话来,那军统特工一旦出现任何意外,由负责人承担责任。 当然,这一点,此时的弘生并不知晓。杨迷糊打的就是这个时间差! 而纯子敢于这么做,一是杨迷糊让她觉得,弘生一走,杨迷糊就会升任组长。 二是杨迷糊有意无意间许诺她,事后她升中尉有望。 三是她忍不住贪心,收了杨迷糊的五根小黄鱼。收钱不办事,小命保不了。 此时的杨迷糊,心中却一阵佩服。 那军统特工是紫鸢向麻生嫣举发的。麻生嫣抓人连夜审讯,得到了军统与情报课有合作的情报。 麻生嫣经杨迷糊一暗示,便猜到此事与弘生有关。而弘生当初诓骗了她,让她捞一把油水的算盘落了空,正耿耿于怀呢,岂不是瞌睡正好遇到了枕头? 为了让弘生不得不接手,杨迷糊便让纯子出面,演了前面一出戏。 这戏引子就是那军统特工。让杨迷糊佩服的是,在这纷繁复杂的乱局中,施一山的手段真乃是画龙点睛,神来之笔。 此举一是让弘生无暇分身,追查地下党的后续行动,可让他们将掠来的军火药品,平平安安运走。 二是让弘生与七哥的矛盾加深,挑拨离间情报课与军统的关系,中统与军统之间也会更加交恶。让七哥他们的日子不好过,地下党的日子便好过了。 三是送一份大礼给杨迷糊,让他充分利用,利用的好,他就可以平步青云。甚至可以将剩余的军火药品收入囊中。 四是让麻生嫣有理由出手,杨迷糊的压力就会减弱,他的操作空间就很大。麻生嫣若拿帝国大局当幌子,再大的势力也不敢说个不是。何况只需满足,麻生嫣身后势力的利益即可。 当然,紫鸢在其中的穿针引线,也十分重要。她不多问也不多说,恰到好处的将有用信息传递到位,也算慧心独到。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便心知肚明、欲推还就的予以默契配合,联合演出一出精彩的哑剧。 可此时的杨迷糊,却不想当情报分析小组的组长,他让麻生嫣和纯子出头,便是这个意思。 组长权力大,但风险大,一不小心,便会被裹挟其中,脱不了身。 原山井,弘生二人皆是人精,但有贪欲,被大势力收买做了代言人。一批军火药品就让二人,一人身死道消,一人焦头烂额,惶惶不可终日。 这个组长可不好当! 施一山即便没猜到杨迷糊的心思,但他提供了让杨迷糊选择的机会。 想不想抓住,抓不抓得住,完全看当事人的意愿和能耐,这就是让他特别服气的地方。 一个教书先生,怎会有如此心计城府?也许是生活所逼吧。自己如此,紫鸢如此,黑子亦如此。 若没有战乱,自己现在必定在东北那旮瘩打猎,一生不出村,成为一个当地有名的猎人。 紫鸢此时也许正在学校念书,回到家里受到百般宠溺。以后可能成为一个娇生惯养的女人,像她娘一样,终生不沾阳春水。 而黑子呢,他爱舞刀弄枪,修习拳脚,日后成为一个武林高手也未可知。 杨迷糊正胡思乱想、感慨万千时,桌子上的电话响了。 他故意让电话响了四声,才慢慢接起,他知道来电的人是谁。 电话一通,正是小川野的声音,“二郎,来我这一趟。” 杨迷糊能听出小川野强压着怒气,声音都有些怪怪的。 进了小川野办公室,杨迷糊有规有矩的行了个军礼后,笔直的站在小川野的办公桌前。 小川野强颜一笑,“二郎,别立规矩了,坐下。” 杨迷糊也不推辞,乖巧的坐在椅子上,静静等待小川野开口。 二人沉默片刻,小川野开口了,“二郎,就不能放弘生一马?” “舅舅,弘生组长怎么了,还要让我放他一马?”杨迷糊装糊涂。 “跟我说实话,弘生接手那军统特工的案子,是你下的套吧?” 杨迷糊一脸苦相,“舅舅,你冤死我了。本来是我来处理的,弘生组长一回来,同事就向他汇报,我又不能拦着不是?” “那好,麻生嫣那儿,你去说说情,行吗?”小川野语气软了下来,居然带一点哀求之音。 杨迷糊假装想了一下,“我去说情不是不可以,但麻生副课长给不给面子,就不一定了。舅舅,你也看到了,她对我不冷不热,又始终不认我,开口容易,了事难。其实我有个蠢想法,不知该说不该说?“ 小川野来了精神,示意他继续。 杨迷糊迟疑半晌,直到小川野快急了,他才压低声音说道:“与其兵临城下,不如舍卒保车。我可听说过,此次军火药品的买卖有海军的影子……” 他戛然而止,但话却意味深长。 第66章 惊喜不? 闻言,小川野以手抚额,脸上正露出的''得之矣''的表情,又生生停住了。 此刻,他的脸上呈现出一副诡异的扭曲,让杨迷糊心中直乐。 杨迷糊又低声劝道:“慈不掌兵,义不理财,这是中国的古话。舅舅此时仍替弘生组长作想,已算仁至义尽了。” “可这个组长谁来当?本来你最合适,但你十七岁未满,实在太年轻了,我怕反对的人太多。” 小川野想用自己的人,却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杨迷糊嗤之以鼻,似乱风过耳。 他顺水推舟,“舅舅,你说的都对。即便我当上了组长,也镇不住场子,反而会坏事,给舅舅平添许多麻烦。我可再等等,过两年也不迟。” “好,不愧我的外甥!懂得审时度势,大慰我心。舅舅会时刻想着你的,你放心。” …… 杨迷糊得偿所愿,小川野心想事成,两相欢喜。杨迷糊说,他立马去找麻生嫣。 他刚进麻生嫣办公室,麻生嫣就站了起来,阴阳怪气道:“弘田副组长,见过小川课长了?” 杨迷糊一惊,“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未卜先知?” “切!阴了弘生组长之后,再看看小川课长的反应,很正常啊。” 现在,二人独处时,麻生嫣恢复女人的性子,不再像之前那样高冷。 杨迷糊静静看着麻生嫣,“小川课长想保弘生组长,麻生副课长意下如何?” 麻生嫣顿了顿,“看你的意思,也要看看弘生的行为。若他不去弄死那军统特工,也不好处置。” “我的意思不重要。我想,不如让小川课长管弘生的事,麻生副课长你管剩下的军火药品,怎么样?” 麻生嫣思忖片刻,双手一合,笑道:“也行。但情报分析小组的组长谁来当?” 麻生嫣不好糊弄呐,她直接指出核心问题所在。 杨迷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谁当是小川课长该担心的事,我可不操心这个。” “你不想当?我觉得你当最合适,到时我可以帮你说说话。”麻生嫣嫣然一笑。 “不想当。这组长的位置有毒,是天煞孤星位,极其凶险,当了会命不久矣。你看看原山井和弘生,都没有好结果。我胆小,让胆大的去当吧。”杨迷糊一脸郑重的说道。 “你真愿意舍弃?这不像你的性格呀。嗯……也行,以后有的是机会。” 麻生嫣突然一脸奸笑,“我特想知道,弘生会不会弄死那军统特工?想想他憋屈纠结的样子,就想亲眼看看。” “还不是你使的坏!说那军统若出了意外,谁负责谁承担责任。麻生小姐,若我没配合,你准备怎么办?”杨迷糊一阵恭维。 麻生嫣娇笑道:“你满肚子坏水,能不明白我的意思?能不趁机落井下石?” “我那是见机行事,迎合上司,不能说是坏,是上心。” 说完,杨迷糊起身就走。 “哎哎,怎么说走就走,我还有事问你呢!”麻生嫣在后面叫道。 “什么事?”杨迷糊回头。 “你那么猥琐狡猾,猜猜!”麻生嫣嘲讽道。 杨迷糊沉吟几息,一个激灵,“真猜不出!难道枝子告诉你了?” “对呀。准备怎么办?”麻生嫣嫣然一笑,他又一个激灵,坏事了! 杨迷糊马上说道:“枝子可说了,会告诉七哥,我上……算了,我当时只是开玩笑逗她而已,你可别当真哈。” 麻生嫣却一惊一乍,“上了什么?还跟阳七有关系?快说!” 见她不似作假,杨迷糊明白了,二人刚才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纯属牛口不对马嘴,鸡对鸭讲。 他连忙道:“也没什么。枝子说,她会告诉七哥,我曾说过与七哥交往,算我上了贼船。她可用此来糊弄应付七哥……” “哼,前言不搭后语,没一句实话,回头我问枝子去。你可以走了。”麻生嫣下了逐客令。 “你还没说什么事呢?” “没事了。我还有许多事要处理,没时间与你扯闲篇。” 麻生嫣将他赶了出去,杨迷糊一脸迷惑的走了。 之后的事,杨迷糊没再管。 两天后,那军统特工莫名其妙的死了,据说是行刑过重,不小心弄死的。 肇事者是一名刑讯宪兵,立马被遣送到前线去了。弘生有连带责任,被调到上海保安司令部,任情报课派驻代表。 事后,剩余的那批军火药品去向不明,从此毫无音讯。反正,没过几天,麻生嫣给了枝子五百根小黄鱼。 有了钱,枝子放心大胆的又盘了毗邻的几个店铺。现正在一个院子里,建假山小亭。 新来的组长到位了,叫筱冢男,对杨迷糊倒也十分尊重。 临近九月底,上海的天气转凉,偶尔乍暖还凉。 杨迷糊难得的过了几天,得过且过的舒适日子。 一日,他正闲得无聊,熬等下班。 但桌子上的电话响了。快下班却来事了,他不耐烦的拿起话筒。 “弘田君吗?快来糕点店,鸢子出事了。” 还没等他说话,枝子就把电话挂了。枝子这么急,事情肯定不小,杨迷糊直接跑了出去。 来到胭脂巷,却不见玄子出现。他招了一辆人力车,坐上去就催促车夫快点。 坐在车上,凉风迎面吹来,杨迷糊冷静下来。 难道劫掠军火药品的事,东窗事发了?还是七哥动手了? 因为其他人,一般不是紫鸢的对手。但万一背后打冷枪呢? 他隐隐觉得不大对劲,但又抓不到点上。他又有些懊恼,尽顾着急出门,只带了一把手枪,忘了带步枪。 大半个小时,他抵达枝子的日式糕点店。 糕点店里一片漆黑,只有幌子在凉风中孤零零的飘动。 他查看了一下四周,街上行人匆匆,埋首各奔各家。 上下左右的窗户里,泛着黄白之光,里面人影绰绰,但没有人关注外面。 没啥子异样啊!除了黑灯瞎火的糕点店。 他悄悄摸近店前,想通过窗户玻璃查看里面的动静,但店里没有人影,只是后厨有微弱的灯光外泄。 店门半掩着。他掏出手枪,上了膛,轻轻推开店门,一个急步,一个轻翻,来到了店铺中央。 他举枪半蹲在地上,听了一会儿动静,突然收枪站了起来。 “紫鸢,出来!你在捣什么鬼?”他轻喝一声。 话音刚落,店里的灯光亮了,紫鸢笑嘻嘻的从门后走了出来。 不一会儿,后厨门开,小川野,老杨头,筱冢男,黑子,玄子走了出来。 最后出来的是,端着一个大蛋糕的枝子,和一身荷色旗袍的麻生嫣。 蛋糕上的蜡烛正泛发着黄光,一闪一闪的。 紫鸢窜到杨迷糊身边,“二哥,惊喜不?” 见他仍迷惑不解,紫鸢翻了一个白眼,“今天是你生日呀!你忘了?” 顿时,一股暖意流遍他全身。 他只记得九岁前,爹娘给他过过生日,每次都是糖水荷包蛋! 第67章 子弹里的纸条 民国二十八年,即1939年9月30日,是杨迷糊十七岁生日。从此,他正式迈入了十八岁。 生日是欢快的。 九人十块糕点,剩下了一块,无人问津。 因为枝子从隔街的酒楼订了饭菜,按时送到了糕点店。 小川野是家中长辈,讲了几句希望之词。还提到弘田秀、小川信子,言语之间充满了感伤。 老杨头乃老江湖,今日一改邋遢形象,一身青衫,谈了谈江湖趣事。 黑子,玄子是晚辈,只吃只喝不多话。 枝子本性内敛,像个主妇安排好一切。 紫鸢最兴奋,喜热闹,时不时讲几句搞笑的话,卖卖呆傻。 麻生嫣与筱冢男最安静,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偶尔交谈几句。 作为主角的杨迷糊,高兴的无可无不可。但他心中总有一丝不安,时隐时现,挥之不去。 他自我安慰,以为是自己想起了逝去八年之久的爹娘,以及寄人篱下的小心翼翼,才让自己心中不安。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杨迷糊借口上洗手间,去看了看那无人问津的最后一块蛋糕。 他有一个怪异的念头,蛋糕是圆形的,枝子为何偏偏横切成十块?均匀切成九块也挺容易的呀! 他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极其可笑,但仍忍不住伸出食指,插进了蛋糕夹层。 食指左右拨动一下,蛋糕软软的。当食指朝下掏摸时,他碰到了一块硬物。 食指一勾,硬物掏出,竟是一颗金黄色的子弹,在乳白色的奶油下,格外刺眼。 他迅速将子弹塞进衣服口袋,左右扫视店里的八个人,无人关注到他的动作。 连枝子也没有,她正在与麻生嫣低声说着什么。 是枝子掩饰的好,还是枝子根本不知情? 可为什么剩下的一块蛋糕里面,偏偏有子弹呢?而且子弹塞进蛋糕后,偏偏又没留下任何痕迹! 凭自己的眼力,绝不会出错!只有枝子有意留下这块蛋糕,才说的通,只靠几率几乎不可能。 他没声张,继续前往洗手间。他打开水龙头,冲洗子弹。 他掂了掂,子弹是实弹,不是空心弹。 他就着昏暗的灯光,将子弹转了一圈,没发现子弹外壳有任何擦痕。 他将子弹轻轻插进一个小小的孔洞,用力掰了掰,子弹头微微松动。 他又朝另一个方向掰了掰,子弹头完全松动了。 几次操作以后,他小心翼翼的将子弹头用暗劲,慢慢拔出。 他看了看子弹壳,里面没有火药,竟然有一张小小的卷纸。 他找到一把笤帚,掰断一根竹签,又用竹签掏摸出子弹壳里的卷纸。 他展开卷纸,上面只有六个字:杨迷糊,中国人。 他惊出一身冷汗。他的名字,只有老家那个山村里的人知道。''中国人''三个字,格外刺眼,触目惊心。 是谁以这种方式警告、威胁自己?是善意还是恶意? 子弹里藏纸条,恶意居多,理所当然。可他总觉得不一定是恶意,因为这种威胁对他来说,已司空见惯,习以为常。 再说,威胁的方法有许多种,对方为何用这种复杂的方式呢? 杨迷糊实在想不通。他将切蛋糕、分蛋糕的过程,细细回溯了一遍又一遍,没有任何异常啊! 正准备放弃时,他脑子灵光一闪。 他记起了一个细节,当枝子拿这一块蛋糕时,紫鸢巧妙的挪开,推了另一块到枝子面前。 不对,不是这一块,而是紫鸢手中的那一块,她一直未吃,后来她偷偷掉换了?可什么时候换的,他并未见到。 而将子弹塞进蛋糕,只有紫鸢,才有这个便利和机会。 可她为什么直到此时此地,以此方式,才这么做呢?她有很多机会这么做呀! 会不会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可又是谁呢? 最关键的是,放子弹之人,又为何确信只有自己,才能发现蛋糕里的子弹呢? 杨迷糊脑海中灵光一闪,不对,不对,来人是想让其他人吃到这一块蛋糕,发现自己的秘密。 七哥!只有七哥可以神出鬼没的出入糕点店,将子弹塞入蛋糕,而且是在蛋糕烘烤之前。 但有一个同样的问题,七哥也有许多机会这么做呐,为何是现在? 思忖片刻,杨迷糊决定当作什么也没发生,静观其变。 他在洗手间泄了泄货,长舒一口气,若无其事的走了出去。 “二哥,怎么在洗手间待了这么久?便秘了?”紫鸢窜了过来,扯着他的胳膊,就往店铺中间拽。 这紫鸢没有异样啊,除非她天生演技极好。 “怎么了,鸢子?”杨迷糊问。 紫鸢一脸坏笑,“刚才麻生小姐问枝子姐姐,二哥上了什么,枝子姐姐让你先说。二哥你来说,你究竟上了什么?” 听闻是这件事,杨迷糊心里一麻,背心一凉,额头冒虚汗。 他静了静,别又像上次一样,牛口不对马嘴,搞岔了。 他决定以退为进,“你们总得说说前言后语,我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吧?” 紫鸢快速复述一遍,原来就是他想的那件事。 为了统一之前的口径,杨迷糊继续编排道:“哦,是这个事哈。枝子说,我与某人交往,算我上了贼船。对不,枝子?” 杨迷糊边说,边偷偷朝枝子使了眼色,手中食指中指大拇指三指合拢,捻了捻。 枝子会意,“弘田君说的,是七哥。” 麻生嫣吁了口气,但紫鸢仍不罢休,“麻生小姐,刚才二哥打手势、使眼色了。他们两人私通,呸!私下交流了。” 紫鸢伸出与杨迷糊同样的手势,朝黑子伸出,捻了捻,“黑子,这代表数字几?” 黑子不敢说,玄子自作聪明道:“七呀!” 紫鸢搂住麻生嫣的蛮腰,撒娇道:“你看,他们私通吧。你也不管管,你可是二哥的上司!” 麻生嫣酒后脸色酡红,轻笑道:“你让他舅舅管吧。他舅舅是课长,比我官大。” 正用生硬的中国话与老杨火交流的小川野,见提到自己,没头没脑道:“你们小辈拉拉扯扯的事我不管,老杨头刚才说,清官不断家务事。你们一边戏耍去,别耽误我和老杨头说话。” 三女面面相觑,忽然齐声哄笑,你掐他捏的,笑闹成一团。 这件事终于揭过了!杨迷糊长吁一口气,却被枝子暗中狠狠剐了一眼。 也许是听者有心,小川野话中的''戏耍''二字,在杨迷糊脑海中徘徊不去。小川野是有意还是无意,冒出这么生硬的中国话? 杨迷糊断定,有人在蛋糕中塞子弹,是在戏耍自己,目的是让自己成为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 还有,黑子,紫鸢,枝子,老杨头都属于自己亲近之人,筱冢男在一旁,静静的观察什么? 谁组的这个局?回头得细问紫鸢! 事后,紫鸢评价他是一只狐狸,处事如过冰河,狐疑再三。 第68章 放飞风筝的线 宴终人散,众人各自离去。 杨迷糊附耳对紫鸢低声咕哝几句,便随小川野他们出门而去。 “枝子姐姐,我要出去一趟,你别等我。若晚了,我钻窗进来。”紫鸢说。 “这么晚了,还要出去?”枝子随口问了句。 “有点事,放心,没事的。枝子姐姐,你有没有发现,今天二哥有心事?”紫鸢轻声道。 枝子黛眉微蹙,迟疑片刻才道:“会不会是是黑子,玄子,老杨头来参加生日聚会,让弘田君心生不满?” 枝子顿了顿,又问道:“对了,他们三人是你叫来的?” 紫鸢一惊一乍,“我没叫啊,不是你叫的吗?” 二人大眼瞪小眼,枝子拍拍紫鸢的小肩膀,“鸢子,出岔子了,我们被人利用了。” 紫鸢反应也极快,“我先去找黑子,让他近期谨慎小心点。” 话音未落,她早已窜了出去。 枝子长叹一声,这筱冢男又是谁叫的呢?他与弘田二郎不熟,为何来参加今日的生日聚会? 不久,紫鸢来到老杨人力车坊。车坊里,车少人少,但陆陆续续有人、车归来。 黑子见到紫鸢时,十分诧异,“出了什么事?” 紫鸢摇摇头,“没事。顺便问你一下,你们今晚来糕点店,是谁通知你们的?” 黑子见问的是这个事,神经明显松懈下来。他从抽屉拿出一张精巧的卡片,递给紫鸢。 这是一张请柬,用日文写的。笔迹像极了枝子的。紫鸢认真辨别了一番,确认笔迹是模仿的,因为她本人就精于此道。 “谁送来的?”紫鸢将请柬揣进口袋,漫不经心的问道。 “我们的一个车夫。” “是谁交给他的?” “这……我没问。紫鸢,究竟怎么了?” “尽快问清楚,我今晚或明早再来找你。黑子,你收集消息,包括人情往来,要安排专人负责。你现在钱也够了,为何还这么抠抠搜搜的?二哥强调多次了!”紫鸢扯起了杨迷糊的虎皮。 “好!今天就找三四个机灵的。你还没有告诉我,究竟怎么了?” “不清楚,等见了二哥再说。还有,你最近密切关注,是否有人在跟踪监视你和老杨头,注意安全。对了,安排几个女孩参与消息收集,以及迎来送往,女孩子更心细些。” 说完,紫鸢快步离去。 此时,已是凌晨二点。杨迷糊在宿舍中闭目养神,等候紫鸢的到来。 小川野和筱冢男去参加生日聚会,麻生嫣说是她邀请的。此说法也在情理之中。 可筱冢男今天过于安静,像极了一条不犬吠的狼狗,随时准备咬人一口。 小川野口中的''戏耍'',到底是无意还是有意,不得而知。 但有人邀请黑子他们三人参加,除了是紫鸢,换成任何人邀请都可疑。 紫鸢如此精明,他们三人的到来,为何她一点戒备心也没有?是她邀请的,还是哪个环节蒙蔽了她的眼睛? 她平时看似大大咧咧的,但遇到正事,从不乱来的,也从不打折扣,精着呢! ''嗖''的一声,紫鸢快速钻了进来。 上海晚上的天气凉,甚至有点冷,但她身上冒着细汗。 她的第一句话便是,“二哥,对不起,今晚一时高兴忘形了,没细问黑子他们是怎么知道生日聚会的。” 闻言,杨迷糊心中一松,一笑,“我也疏忽大意了。黑子怎么说?” “有人送了请柬,模仿的是枝子姐姐的笔迹,落款人是你的名字。”紫鸢边说边递过请柬。 杨迷糊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没发现任何端倪。 “紫鸢,这请柬上的香味,你闻过没有?” 紫鸢接过来,嗅了嗅,摇摇头,“没闻过。但香味有点刺鼻,有点怪。” “黑子还不知道是谁送的吧?这个黑子,一直不重视这一块。”杨迷糊叹了口气。 紫鸢也有些不满,“我今天打二哥的旗号,让他专门找几个人负责情报收集和迎来送往。此事,黑子已去查了,最晚明早会给答复。” 杨迷糊赞许的点点头,“很好,以后多过问过问。还有,黑子手下的那帮车夫,是否能吃饱饭,你没事的时候暗中打探一下。” 紫鸢一惊,“你怀疑黑子?” 杨迷糊一笑,“不是怀疑。财帛动人心,特别是黑子上面,还有一个老杨头,我有点不大放心。” “这老杨头屁事不做,为何养着他?”紫鸢对老杨头一直很不满。 “没有老杨头罩着,三教九流,黑子镇不住。江湖复杂险恶,得有老杨头在后坐着,不然人力车坊开不下去。你以为此前的车老板和车夫就不努力?”杨迷糊耐心的解说了几句。 紫鸢乖巧的点点头,又突兀道:“二哥,今晚兴师动众的,你不仅仅是想查谁组的局吧?” “呵呵,我发现你才是一条蛔虫,总知道我在想什么。” 杨迷糊一褒一损的夸着紫鸢,他话锋又一转,“你第一次见面,为何叫我杨二哥?能说吗?” “七哥也姓阳,我叫你阳二哥,很正常呀。”紫鸢反而有些不理解,“至于叫二哥,因为你叫二郎,叫二哥也正合适,不易引起别人猜忌。” 线索又断了,杨迷糊以为七哥知道他姓杨。 他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拿出那张小纸条。 他故意叹了口气,“紫鸢喽,我今天突然有种感觉,你我像空中的风筝,线却拽在别人的手上。别人想让我们飞就飞,不想让我们飞,松手或割断绳,我们就会坠落而死。” “你怀疑不仅仅是七哥,还另有其人?”紫鸢反应极快。 杨迷糊一脸苦相,“对。若只是七哥,他毕竟在明处,至少我们知道对方是谁。可有人躲在暗处,滑不留手,就非常难缠。” 紫鸢思索片刻,突然朝他一伸手,“拿来!” 杨迷糊心中一惊,脸上毫不带出,哂嗔道:“拿什么?紫鸢,你不正常哈。” “二哥,别跟我谈感觉,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你从洗手间出来,就不正常,我当时还以为你喝多了呢。” 杨迷糊总觉得紫鸢在讹他,“真没发现什么,你别瞎想。” 紫鸢突然倒在床上,一盖被子,“那好,不给是吧?我今晚就睡这里了。” 紫鸢的这种威胁方式,要不是防止隔壁的麻生嫣听到,杨迷糊几乎笑出声来。 纸条肯定不能给,杨迷糊只好妥协了。 紫鸢长舒一口气,抱着被子蒙头就睡。几息之后,杨迷糊就听到了她轻轻的鼾声。 不会这么快吧?杨迷糊怀疑她是装睡,但他不敢像上次一般试探了。 那双惊恐万状的眼睛,他可不再想看到! 第69章 弄巧成拙 早晨,杨迷糊醒来时,紫鸢仍睡得像个小猪似的。 他轻手轻脚起床,梳洗完毕,上班去了。 坐在办公桌后,他扫了一眼筱冢男的方向,没见人。 见此,纯子扭着大屁股过来了,轻声道:“筱冢组长搬到了单独的办公室,就在隔壁。” “换了办公室?哦,也是好事,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杨迷糊笑眯眯的。 纯子似乎听出他的言外之音,压低声音道:“听说是筱冢组长争取的,说是一个人一个办公室,私密性好,好处理事情。” 杨迷糊看了她一眼,严肃的说道:“都快升中尉的人了,还不捡点点,别到处乱嚼舌根子。注意言多必失,近期好好表现表现。” 纯子一阵惊喜,“多谢弘田君。我会好好表现的。” 杨迷糊要的就是纯子的这个态度。升中尉,有麻生嫣在,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筱冢男不在同一地方,自己便是山中大王。杨迷糊干脆闭目养神,梳理思绪。 送子弹之人,有三个人最可疑。 首当其冲,便是七哥。他有条件有能力做到,关键是他有动机。军火药品的事上,他一败涂地,恼羞成怒之下,耍耍自己,顺理成章。 第二人便是小川野。他极有可能猜疑,甚至有证据证明,自己不是小川信子的亲儿子。之所以举而不发,是怕牵连到他。 第三人是老杨头,此人江湖老油条,混迹于三教九流之间,无意间听到些关于自己的消息,便拿来试探恐吓,方便以后拿捏自己。 杨迷糊睁开眼,揉揉脸,突然展颜一笑。 即便他昨晚没发现子弹,事后枝子也会发现。因为以枝子的节省,她不可能扔掉那块蛋糕。 无论是谁干的,若他毫无反应,不采取任何行动,对方会不会着急? 他突然起身,急忙朝宿舍方向走,但愿紫鸢还在。 进了门,这丫头片子果然没走,正伸着懒腰准备起床。 杨迷糊舒口气,“紫鸢,查送请柬的事,秘密进行,若有困难,就放弃,切忌打草惊蛇。你待会去找黑子,也顺便交待一下。” 紫鸢也不多问,答应了,“好。此事要不要告诉枝子姐姐?” 杨迷糊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可!她可是局中人,让她知道,会更好些,只要嘴严些就行。” 紫鸢钻窗而出,走了。 杨迷糊刚一打开门,只见麻生嫣迎面走来。 “副课长,有事?” “回来取点东西。对了,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都是人精呐。杨迷糊心中感叹,口中却惊讶道:“没发生什么事啊,你怎么有这种感觉?” 见左右无人,麻生嫣白了他一眼,“切!你从洗手间出来后,就一直不大对劲,你以为只有紫鸢能看出来?” 自己表现的这么明显,日后得改改。 “紫鸢偷偷跟我说,黑子黑了我的钱,我有些不满,正让紫鸢去查账呢。” 杨迷糊张口就来,顺便为紫鸢昨晚的行踪打打掩护。 麻生嫣被带偏了,脸上顿生愠色,“黑子敢黑你的钱,不想活了?” “还没有确定,不是正在查吗?顺便问一下,你们给我过生日,是谁起的意?不会是你吧?”杨迷糊好奇的问道。 “这个重要吗?枝子心细如发,她说的。本来不想对你保密的,那天你胡搅蛮缠,不说实话,我就改主意了。” 麻生嫣愈说愈生气,“还不去上班,杵在这,等我请你吃饭了!” 闻言,杨迷糊心中一松,枝子和麻生嫣捣鬼的可能性不大,他对小川野三个人的怀疑,方向是对的。 他连忙迈开大步,走了。 他直接去了小川野办公室,一进门,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小川野桌子前的椅子上。 小川野抬起头,没好气的道:“十八岁的人了,一点规矩都没有。我即便不是你上司,也是你前辈。要是我姐在,还不知怎么训斥你呢?” 杨迷糊嬉皮笑脸的,“舅舅,你是神仙?我正要跟你请假,准备回东北祭拜父母呢。” 小川野似乎生出戒心,盯了他一眼,“怎么突然想起这事来了?” 杨迷糊正正色,庄重道:“昨晚我就想好了,回东北。父母的生育养育之恩,不能忘记。他俩在那边一定很孤单,我作为''亲儿子'',不去祭奠一下,说不过去呀。” 他故意强调亲儿子,也是想看看小川野的反应。 但小川野没有任何迟疑,便称赞道:“长大了,也懂事了。我姐,你母亲一定会很高兴。你要请几天假?” 小川野爽快的答应,出乎杨迷糊的意料之外。不是应该说,现在忙,走不开吗? 这倒让他左右为难起来,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十天吧。来往交通不便,路上至少也要六七天。” 小川野想了想,“我只给你五天,多一天也不行。大家都在忙,你一走上十天,别人会怎么看你我?” “时间太短了。唉,算了,我这次就不去了,等以后有充裕的时间再去。”杨迷糊边说边起身。 “你等一下,我打个电话问问。” 小川野叫住他,拿起电话,打了出去。 打完电话,小川野抬头道:“我刚才问了一下,有架军用飞机,下午三点从虹桥机场起飞,前往奉天,四天后返回,你正好可以赶上。” “筱冢组长那,舅舅也打个电话,帮我说说?”杨迷糊又出了一个难题。 “你小子,没跟他说好?这不是让我假公济私吗?嗯……也行,但下不为例。” 小川野顿了顿,又爽快的答应了。 杨迷糊却郁闷了。他此次来,只是试探小川野的反应,看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没想到弄巧成拙。 大意了!不对,小川野也在试探自己,看自己是不是真心诚意的;或者说,支开自己,他可以彻底的调查自己,或者他又有要事要办,以防自己掣肘? 去就去,正好自己也可以核实一下,东北的情况。走前跟紫鸢交待一声就好。 在走廊上走走停停,磨磨蹭蹭几分钟,他在等小川野给筱冢男打完电话。 他敲了敲筱冢男办公室的门,应声推门而入。 “弘田君呐,课长说了,你想请几天假,是不?” 见杨迷糊点头,筱冢男庄重道:“行,为人子尽孝,大义所在。正好有个绝密文件,要带到奉天,你走时来取,也算名正言顺不是?” 杨迷糊那野兽般的嗅觉,让他感受到危险在迫近。 小川野的软磨硬逼,筱冢男的顺水推舟,二人配合的恰到好处。 也正是这个恰到好处,让杨迷糊顿生警觉。 还有在生日聚会上,小川野对他逝世父母的感伤,也许可能是一种铺垫。 那蛋糕里的子弹,那六个字,是在逼他行动,露出马脚! 第70章 搞什么鬼? 杨迷糊旁若无人,大摇大摆的,匆匆走出宪兵司令部,到胭脂巷找到玄子。 告诉玄子立马到老杨人力车坊找紫鸢,让她尽快联络自己。若紫鸢不在,去枝子糕点店。若再不在,就不用找了。 杨迷糊就是要让小川野和筱冢男知道,他已经开始动了。 而玄子一定会去悦来客栈,报告曾凡。这样,中统就知道了,他们可能会掺和进来。 筱冢男让他带的绝密文件极有可能是假的,但不能排除不是真的,可能只是不那么绝密而已。 他要让情形变得纷繁复杂,让小川野和筱冢男难以推断出他的真实想法。 可惜联络不到七哥。此时的七哥若闻到腥味,必然会像一个饿极的猫,扑了上来。 回来后,杨迷糊又去了趟麻生嫣办公室。 他装模作样的行了个军礼,“报告麻生副课长,我准备回东北一趟,祭奠父母。小川课长已同意我的假期,下午三点乘飞机前往奉天。” “弘田二郎,你搞什么鬼?要去几天?”麻生嫣满脸迷茫。 “五天。身为人子,祭奠父母,天经地义,有什么不妥当的?”杨迷糊义正言辞道。 “别拐弯抹角,说说,想让我帮你做什么?”麻生嫣似乎回过味来,白了他一眼。 杨迷糊突然嬉皮笑脸的说道:“嘿嘿,麻生美女,能否帮个忙,打听一下,下午三点有没有去奉天的军机?” “这个嘛,简单。说说你的企图,不然不帮你问!”麻生嫣一副女人娇横赌气的模样。 “我担心有人挖坑下套,等我往里钻。小心谨慎点,还是有必要的。” 麻生嫣一惊,“谁?” “不知道。大概率是小川野和筱冢男吧,但也不排除是其他人。”杨迷糊说的模棱两可。 “有证据,还是仅凭猜测?” 杨迷糊装出一副愁眉苦脸相,“我要知道,不就直接告诉你了!就是因为不知道,才找你帮忙的喽。” 闻言,麻生嫣抄起话筒,拨了几个号码,简单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她抬起头,“半小时内,我会通知你。” 杨迷糊却摇摇头,诡秘一笑,“不,太快了。两个小时后,才刚刚好。” 说完,杨迷糊扭头就走,搞得麻生嫣一头雾水。 他回到宿舍,将那盆仙人掌放在窗台上,他开始收拾行李。 他细致整理一番鲁班箱,将步枪部件仔细查看了一遍,见无一缺损,便将鲁班锁扣扣好,放进去几件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关上箱子。 剩下的便是静静等候,但愿紫鸢能及时赶到。 十二点差一刻,紫鸢仍没有到。杨迷糊决定再等紫鸢半个小时。 反正,筱冢男肯定会等他,恐怕正翘首以待呢!但也不能太迟,迟则让他生疑。 十二点过十分,杨迷糊拎起鲁班箱,准备出门。再迟的话,麻生嫣找过来就麻烦了。 此时她若出现,时机太不不对。 正开门时,紫鸢从窗户窜了进来。 “二哥,什么事,这么急?” “我准备去趟东北,马上就走。你若能联络到七哥最好,让他掺和进来。你就说我携带一份绝密文件,下午三点乘飞机前往奉天,其他的什么都不要说。但一定要快!” 紫鸢转身就走,被杨迷糊一把拽住,“黑子怎么说?” “他说,请柬是一个日本宪兵给那车夫的,查无出处。” 杨迷糊想了想,“你让玄子也知道绝密情报的事,怎么说你自己看着办。对了,我走后你再走。” 杨迷糊走了出去,顺手锁上门。 刚拐过一道弯,麻生嫣迎面而过,颔首低语快速道:“只有两点的,没有三点的。” “在我办公室等我。”杨迷糊低声回应。 这麻生嫣给力,杨迷糊刚才还以为她会直接上前,问个不停呢! 不能小看任何人! 他先回了办公室,放下鲁班箱,才去敲筱冢男的门。这样,他就有理由回办公室,见麻生嫣一面。 “弘田君,收拾好了?”筱冢男起身相迎,满脸笑容。 杨迷糊点点头,筱冢男看了看手表,“时间还早,这份文件很重要,在外面停留的时间愈短愈好。你先坐坐,待会有军用吉普车送你去机场。” 杨迷糊十分理解的点点头,很随意、松驰的坐在了沙发上。 筱冢男倒了一杯茶,歉意的指指桌头上的一摞文件,“我先去签批几份电报,你先喝口茶。这茶可是东京带来的,稀罕的很。” 过去了半小时,快下午一点了,筱冢男仍在埋头看文件。期间,看了手表三次,瞟了房门两次,似乎在等什么人。 又过了十五分钟,杨迷糊有些不耐烦了,他站起身,“筱冢组长,再晚就来不及了。” “马上就好。这帮人,取个文件也这么磨蹭,肯定是去吃午饭了。” 这个理由找的也太蹩脚了!杨迷糊心中更加警觉,他们在紧锣密鼓的仿制文件? 也行!倒要看看你们搞什么鬼!杨迷糊心中一哂。 又过了五分钟,他决定以攻为守,站起身,“筱冢组长,不好意思,时间来不及了,我先走了。” 他扭头就走,刚到门口,纯子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满头大汗的。 纯子口中连连道歉,“对不起,组长,对不起,刚才接了一个要紧的电话,晚了十分钟。” 杨迷糊见是纯子,心中有些诧异,怎么会是她? 筱冢男接过文件,不耐烦的挥挥手,“下不为例!你走吧。” 他走向杨迷糊,递过文件,又看了看手表,“时间还来得及,我送你下去,顺便吃个午饭。” “好!我先回办公室拿行李箱。”杨迷糊拿起文件,大步流星离开了。 听脚步声,他知道筱冢男跟了上来。 他快步走进办公室,见麻生嫣正没好气的看着他,“你跑哪里去了?到处找你不见!” 杨迷糊忙道:“副课长找我有事?我赶飞机,马上就走。” 他边说边俯下身子,打开箱子,悉悉索索几息,关上箱子,拎起来就走。 筱冢男可能是见麻生嫣在,没有进来,只在门口站着。 麻生嫣拦住杨迷糊,递给他一个福禄牌,“带上,祭奠用。早干什么去了,急猴猴的。” 杨迷糊揣起福禄牌就走,又回头大声说道:“多谢麻生小姐。” 麻生嫣被气笑了,朝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第71章 底气? 坐在军用吉普车上,杨迷糊觉得自己像个马戏团小丑,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他很无力,在情势裹挟下,他不得不坐上吉普车。即便他戳穿了小川野的谎言,小川野一句搞错了或者记岔了,再安排一架航班,让自己不去也得去。 同时也很无奈,他明知小川野和筱冢男在下套,但又奈何不了他们。因为他并不能确认,这份绝密文件是假的。 若是以前,按他的秉性,他早就溜之大吉了。但在日益挣扎中,他开始变得不服气,有了抗争的想法。 同时,他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有三个半底气。 第一个底气是,七哥得到消息后,大概率不会开枪杀他,除非确认这份绝密文件是真的。中统的人也会如此。 第二个底气是,麻生嫣会像以前一样帮他,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第三个底气是,紫鸢肯定藏在某处。去往机场方向的人力车明显很多,车上坐的人,大多不像有钱人,说明黑子会沿途设眼线骚扰,或示警。 至于半个底气,便是施一山,他会不会出手帮忙,在两可之间。 一是因为紫鸢与施一山关系究竟如何,不得而知,她不一定能立马找到施一山。 二是,即便施一山得到消息,他有可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他倒要看看,施一山身后的组织此次的态度。即便从紫鸢的口中得知,此次不会有大的风险,若他仍选择帮忙,此人便可交。 现在最大的风险,就是他们不顾一切的夺取文件,无论真假。这样,他的底气就少了一个。 但愿麻生嫣给予暗藏的对手足够的震慑力,紫鸢和黑车给予足够的骚扰或示警。 离开前,筱冢男故意拖延时间,也可能是给予中统与军统足够的准备时间。 至于小川野和筱冢男的目的,杨迷糊用脚趾头想,都能想明白。 他俩想试探甚至陷害他,若绝密文件丢了,谁也保不住他。即便文件是假的,他们也可以说成是真的,安上一个通敌的罪名,分分钟的事。 小川野和筱冢男也可能有另一个目的,以自己为诱饵,抓一批军统,中统和地下党,以扭转他们以前的颓势。 但纯子参与其中,杨迷糊不是很理解。除非她说的是真的,或者她只是一个替罪羔羊,否则,她从此便是自己的敌人,必除之而后快。 果然,吉普车出了市区,前往机场的路上,开始有一队队士兵在巡逻。 坏事了!这个麻生嫣没掌握好''度'',这会让暗藏的对手,认定自己手中的文件十分重要。 当车行驶了大半路程时,杨迷糊突然对司机大喝一声: “停车!” 司机猛地一个急刹车! “你继续往前开,不要停!”杨迷糊边说,边拎起鲁班箱,从车上窜了出去。 吉普车开走了。 杨迷糊下车钻进路旁的草丛,因为路边刚才传来鹧鸪鸟的鸣叫声,这是紫鸢在示警。 他匍匐在地,细听辨识,并没有发现此地有人的任何迹象。 对手在哪个方向?他该往哪里撤?紫鸢怎么没了动静?不会出意外了吧? 杨迷糊一肚子疑问。 他灵光一闪,一个激灵。 坏了!学鹧鸪鸟咕咕叫的不是紫鸢,而是七哥。怪不得当时听到的时候,声音有些低沉,自己慌乱紧张中,过于大意了! 这七哥太厉害了!七哥在枝子寓所只听过一次,便判断这是自己和紫鸢的联络方式。 而且七哥也咕咕叫了四声,这既是示警,也是自己人的意思。 这联络方式以后少用,至少要多变。否则,以后碰到像七哥这样的人,岂不是送死? 思想又跑偏了,杨迷糊强行拉回到现实,怎么脱身呢? 思来想去,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主动交出绝密文件。 杨迷糊双手举过头顶,缓缓站起了身,声音不大不小,足以让对方听到。 “七哥,我知道是你!我还知道,在你的眼皮底下,我跑不掉,不如咱俩做个交易?” 四周没有回应。他蹲下身,从箱子里取出文件袋,又举了起来。 “看到了吗?这是你想要的东西,你可以核实后,再放我走,行不?” 四周仍没有回应,难道七哥是怕自己把东西藏在了鲁班箱?这箱子可不能轻易交出! 他不甘心,便明言道:“七哥,这个文件我不知道真假,你自己判断有不有用再说,行不?你可让你的人来取。” 他边说边朝前走了七步,终于有动静了,一个黑衣人,远远从左侧走出了树丛。 黑衣人双手握枪,对准他。杨迷糊举着双手,又朝左走了七八步。 他突然一喜。因为他无意中看见,在他左边约二百米处,一个小手悄悄伸出半节。若不是他眼力好,根本发现不了。 紫鸢终于踅摸过来了。 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在此处的?定是黑子的眼线,发现了自己,或者发现附近有人出没,再通知的紫鸢。 还有一种可能,施一山的人出手帮忙了。不然仅靠黑子一帮人,紫鸢躲不过七哥他们的监视! 杨迷糊双手交叉了三下,对慢慢走近的黑衣人苦笑道:“兄弟,别那么戒备!要不我把文件袋放在地上?” 黑衣人下意识朝左边瞟了一眼,随后点了点头。 杨迷糊慢慢蹲下,右手将文件袋放在地上,左手靠后悄悄打了手势。 他双手举起,起身又朝右后侧退了七八步。在离鲁班箱两三米的地方,他停了下来。 黑衣人右手举枪,慢慢蹲下,左手伸向文件袋。拿到文件袋后,他扫了一眼,又慢慢往回退。 当黑衣人快没入树丛中时,杨迷糊突然侧身倒地,几个翻滚后,头藏在了鲁班箱后,身躯右边靠在一根倒地的枯树上。因为左侧有紫鸢在。 在这电闪雷鸣间,''砰''一声枪响,那黑衣人应声仰面倒地。 紫鸢开枪了。 刚才杨迷糊悄悄打手势,示意紫鸢等自己倒地再开枪,她应该是心领神会,执行的极好。 因为这一刻,黑衣人以为安全了,七哥此时也会有所松懈,这是自己躲避的良机。 杨迷糊掏出手枪,朝天连开三枪,又大叫道:“七哥,文件你可以拿走,前提是你必须撤走。即使你不撤,等日本士兵来了,你也没辙了不是?” 对方没有回应,但那黑衣人倒下的地方,树丛有轻微晃动。 五分钟后,一队二十人的日本士兵闻声搜索过来。 杨迷糊伸出左手,用日语大叫道:“我是情报课的弘田二郎,敌人就在我前面。” 三名日本士兵持枪慢慢围了过来,表情十分戒备。 杨迷糊一阵苦笑,将证件扔给对方。 一名日本兵看了看,一个立正,叫道:“弘田上尉,我们听你指挥。“ 还真是麻生嫣安排的人! 杨迷糊心中一松,却没敢起身,手往前一指,“这个方向,有埋伏的人,你们先乱枪射击,再四人一组,慢慢搜索。” 二十名士兵一齐朝前一阵乱射。片刻后,才四人一组朝前走去。 紫鸢应该撤走了吧?杨迷糊暗想。 又过了十五分钟,又一队日本士兵围了过来。杨迷糊这才爬起来,递过证件让一名上士查看。 杨迷糊拍拍身上的尘土,吩咐上士:“护卫我离开。” 一个小时后,杨迷糊怒气冲冲的冲进了小川野的办公室。 第72章 不是我的人 “二郎,你怎么回来了?” 见到杨迷糊,小川野一脸惊诧。 “你真不知道?舅舅,请问,今天的飞机几点的?”杨迷糊质问。 小川野一脸不解,“三点呐,怎么了?” “舅舅,你现在就问,那军用飞机几点起飞?” 小川野竟然拿起电话,真打了出去。片刻后,小川野抬头尴尬一笑,“两点的,可能是对方说错了,或者我听岔了。” 果然是这个理由! “那好,绝密文件被抢走了!舅舅,你看着办!” 杨迷糊说完,像个泄气的皮球,坐了下来。 小川野惊的站了起来,“什么绝密文件?我怎么不知道!” 见他不似作假,杨迷糊没好气道:“筱冢男让我带到奉天去的,说是为我请假找个正当理由。” 小川野急了,抄起电话,“让筱冢男跑步来我办公室。” 说完,又对杨迷糊安抚道:“二郎,不要急,待会好好说话。” 难道此事真与小川野无关?除非他演技极好,还有,他可能与筱冢男提前商量好了。 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就像戏台上的那样? 片刻后,筱冢男快步走进办公室。小川野劈头就问:“你给了弘田二郎一份绝密文件,要带到奉天?” 筱冢男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杨迷糊,一脸惊讶,“弘田君,你怎么回来了?出了什么意外?” 小川野怒喝一声,“我问你秘密文件!” 筱冢男一个立正,身子笔挺,低首道:“嗨!是一份事关东北地下党交通网的情报,一名投诚者刚刚交待的。弘田君正好回奉天,我就让他顺路捎上,所以没报告课长。” 小川野剜了一眼筱冢男,“文件被抢,现在怎么办?” 闻言,筱冢男惊的一个趔趄,“不会吧,这可是极有价值的情报……” 小川野挥手打断他,“现在说这个没用。二郎,说说具体情况。” “我快到机场,发现前方有异样,就让司机停车,我下了车。刚钻到路边树丛中,就被人锁定了。然后一个黑衣人持枪过来,强迫我打开箱子,拿走了文件袋。” 杨迷糊边说,边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但突然有人开枪,打死了快钻进树丛的黑衣人,抢走了文件袋。我躲了起来,开枪求援,一队士兵搜索过来,我才得以脱险。” 筱冢男急得原地转圈,“这可怎么是好!这么重要的文件,丢了,谁也担不起这责任。” 小川野阴沉着脸,不是在想怎么隐瞒,就是在想怎么推脱责任。杨迷糊心中暗笑。 杨迷糊突然起身,义正言辞道:“文件是我丢的,这个责任我来担。但是,此事有很多蹊跷之处,我希望由麻生副课长来调查,最为公正。若做不到这点,这个责任我不担,有些话我会乱说,课长你看着办!” 小川野与筱冢男对视一眼,答应了。 杨迷糊被带到一间办公室,被隔离了起来。 他此时,唯一担心的是,筱冢男先搜查他的办公室,再通知麻生嫣。 他刚才忽略了一点,小川野答应后,自己应该在见到麻生嫣后,再走才对。 但愿麻生嫣反应足够快。不然,丢失绝密文件的罪责,就真可能扣死在自己头上。 还好!麻生嫣来了,对他微微颔首。 杨迷糊心中一松。看来,麻生嫣看见自己做了什么,心中有数。 跟在麻生嫣后面的筱冢男一脸阴沉,不知道在想什么。纯子也来了,但面无表情。 过了片刻,小川野姗姗来迟,看着杨迷糊,嘴角微微掀起。 四人一边,杨迷糊一人一边。询问开始了,但麻生嫣问的不是他。 “筱冢组长,如此绝密的文件传送,我不知道,课长也不知道,你擅自作主,说说你的理由。”麻生嫣语气平淡,但声声刺耳。 “副课长,是我一时不察,违反了规定。但当时事急,就做主这样办了。” 筱冢男虽承认错误,但语气软中带硬。 “那好。请问,你明知此事由我负责,而且你也是涉事人之一,为何事先搜查弘田副组长的办公桌?”麻生嫣也不纠缠,继续问下一个问题。 “情急之下,就让人搜查了。这样,也好佐证弘田君的清白。”筱冢男不以为然道。 “你能确定,你的那份文件,是绝密的吗?”麻生嫣淡淡道。 闻言,筱冢男微微一惊,但很快归于镇静,点了点头,“能确定,千真万确!” “那好,请纯子检查一下文件袋。” 麻生嫣边说,边从手提文件包中,掏出一个文件袋,递给纯子。 纯子仔仔细细翻看了几遍,又凑近封口观察几息,抬起头,大声道: “按程序,绝密文件由一人塞进文件袋,先进行初封。再交另一人进行密封,打上签印,此文件袋就是由我密封的。目前,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文件袋被打开过。” 麻生嫣又问,“那好,按照文件袋上的编码,最后送到了谁手里,目的地在何处?” 纯子拿出一本登记册,查看了一番,“报告,送到了筱冢组长手中,我亲自送的,因接到一个要紧电话,还晚了几分钟。当时弘田副组长也在。” “你说说目的地,大声点!”麻生嫣一哂。 “目的地:奉天。”纯子仰首大声道。 麻生嫣接过文件袋,递给筱冢男,声音没有起伏,“筱冢组长,你要不要亲自检查一番,看文件袋有没有动过?” 筱冢男扫视一眼,摇了摇头,但没说话。 麻生嫣扭头对纯子道:“你去把初封的人叫过来。” 不一会儿,一个情报人员走了进来。这是一个新来的,杨迷糊记得好像叫山田。 “山田君,你过来看看,这个文件袋是不是你初封的?里面是什么内容?”麻生嫣很客气的招招手。 山田看了看编号,偷瞟一眼筱冢男,硬着头皮道:“是我初封的,里面是一张废除的奉天城防图。” 麻生嫣脸色变得冷峻,“那为何加盖绝密二字?” 山田嗫嚅半天,“可能是我盖错了,我……” 麻生嫣冷冷的看着山田,“一旦造成绝密文件迟送、漏送、误送,都是重罪。山田君,我给你再次组织语言的机会,此前说的可以不算数!” 几息之间,山田额头上冒出了细汗。麻生嫣突然怒喝一声: “来人!” 话音刚落,山田大叫道:“是组长让我这么干的!他说,他说是,拿来诱敌深入用的!我说的都是真的!” 此时的筱冢男,面如土色,阴沉如水。 麻生嫣叫来的两名宪兵,押着筱冢男走了。麻生嫣跟了上去。 小川野走过去,拍拍杨迷糊肩膀,低声道:“他并不是我的人,明白了?” 杨迷糊愣住了。 第73章 叫你曹操 不是你的人?杨迷糊一愣,想了想,也觉得正常。 日本人喜拉帮结派,各有各的山头。看来,上一次,组长人选之争,小川野没争过别人。 怪不得筱冢男对自己客客气气的,原来是想雷霆一击,消除异己,去掉小川野的左膀右臂。 怪不得小川野说错了飞机起飞时间,故意卖了个破绽,让自己警觉,来对付筱冢男。 怪不得自己请假,让小川野说情,他有些为难。 怪不得小川野在自己的生日宴会上,那么冷落筱冢男,而与老杨头那么熟络。 可蛋糕里的子弹,究竟是谁放的呢?这是他的一块心病,挥之不去,此刻自然而然浮现出来。 筱冢男的所作所为,小川野的推波助澜,并不能排除此人不是小川野。 小川野极力鼓动自己去东北祭奠父母,好像心中没有鬼,但万一小川野是想一箭双雕呢? 他先鼓动自己,再卖一个破绽,让自己警惕。一旦筱冢男有所动作,自己绝不会坐以待毙,肯定会反击。 反击成功,小川野坐收渔利。反击失败,正好借他人之手除掉自己,消除他的心头隐患,他也不亏。 若果真如此,小川野也太可怕了。 任何人都轻视不得,杨迷糊心中一阵感叹。 见他一直怔忡,小川野拍了拍杨迷糊,“怎么了,不是我的人,很奇怪吗?” 杨迷糊笑了笑,“舅舅,要不你把我也调去,一个清水衙门混混日子?情报课就像块肥肉,大家都想撕下一块,一不小心就会血淋淋的,这也太难呆了。” 小川野苦笑,“二郎,别说你,我每日也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过得也战战兢兢的。你以为去了他处,就会安身?不会的,一样有勾心斗角,机狡奸诈。情报课至少还有点权力,别人还不敢轻易动你。但若没有自己人,事难办,坑太多,一切皆难……” 听小川野罕见的,东一句西一句的唠叨感慨,杨迷糊心头一动,他明白小川野的意思了。不就是在组长人选上,让麻生嫣首肯,甚至帮忙吗? 上次组长之争,麻生嫣应该是不置可否,甚或使了绊子,让小川野未能如愿。 若是这样,麻生嫣也太坏了。上次生日聚会,她邀请筱冢男,目的可能也是给小川野添堵。 可杨迷糊不想这么便宜小川野。他想,让小川野主动提条件,他才好讨价还价不是? 杨迷糊装作没听懂,清了清嗓子,换了个话题,问道:“舅舅,东北我还去吗?” 小川野一愣,“呃……下次再找机会吧。没了组长,你这个副组长要担起责任,直到新组长到位后再说。” 闻言,杨迷糊心中暗哂,还在心心念念他的组长人选呢。 同时,也让他更生戒心。小川野说错飞机起飞时间,让自己误机,即便没有筱冢男出手,自己也去不了东北。 小川野压根儿没准备让自己去东北!即便自己提早去了机场,坐上了飞机,小川野也可能让自己在东北一无所获。 这是一个无解之局,这小川野厉害! 杨迷糊却不接小川野的话茬,“那也行,我下次再去东北。舅舅,我之前惊吓得全身是汗,身上都馊了,想回去洗洗。舅舅,我先走了哈。” 他拎起鲁班箱,大步走了。 到了晚上八点多,麻生嫣敲门而入。 “弘田君,你那个文件袋里,装得究竟是什么东西?我很感兴趣。”麻生嫣半撒娇半认真道。 杨迷糊心中一哂,换个方式审我?口中却道:“说了你也不信,说来也巧,也是一份废弃的城防图,不过是上海的。” “真有这么巧?我不信。万一对方当场打开,不就直接露馅了?”麻生嫣是真不信。 “那总比什么都没有强!再说,情急之下,我也没时间编造一份呐。滥竽充数,蒙哄过关,也算是无奈之举。结案报告上,就这么说吧。至于日后出了问题,我自己负责。” 杨迷糊不想再纠缠此事,他还想出去一趟,见见紫鸢。不然,他总有些不放心。 见他意兴阑珊,麻生嫣觉得无趣,告辞离去。 十月的上海,晚上凉嗖嗖的,甚至有点冷。杨迷糊抵达枝子的糕点店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多。 见到是他,开门的枝子有些诧异,“是弘田君呐!我还以为是鸢子回来了。” 杨迷糊心中一凛,脸上却毫不带出,温声问道:“她去哪里了?” “不知道。从昨晚到今天,一直未归。鸢子会不会出事啊?”枝子脸上挂满担忧。 “不会的,这丫头鬼精鬼精,一般人可奈何不了她。”杨迷糊劝慰道。 枝子点点头,换了个话题,“弘田君,昨晚生日聚会,黑子他们三人来,究竟是谁邀请的?” “有人在暗中使坏,用你的笔迹、我的名义,送了一张请柬给黑子。查不出此人来处,自然不知道他们的具体目的。至少目前看来,他们不敢拿我们怎么样。放心吧,坏不了事。” 枝子吁了口气,笑盈盈的,嗲声嗲气道:“弘田君,深夜造访,意欲何为?” 杨迷糊不禁打量了枝子一眼,枝子一身绸子睡衣,凹凸有致,里面确实有料。 他心中不禁一动,但强忍了下来。 与熟妇不能多处,不安全。他与紫鸢即便同床共枕,却没有一点邪念,怪哉! 杨迷糊一笑置之,用中国话问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无聊,来看看你俩。对了,假山小亭建的怎么样了?” “还可以的。地下室还不行的,大大的慢了。”枝子的中国话,说起来很吃力。 “不着急,保密第一,不要亏了挖土的人。”杨迷糊劝慰道。 枝子点点头,突兀用日语说道:“说吧,鸢子是不是出意外了?” 见他诧异,枝子嗔怪道:“你看手表都好几次了,肯定是在等鸢子呀!” 哦,自己在枝子面前终于放松了些。就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今天鸢子帮我出去办点事,总想见到她,才放心一些。” 正说着,杨迷糊突然对枝子使了个眼色,提高声音道:“这小丫头片子,人小鬼大,狡猾得像只老鼠,是不是躲在下水道里,也说不一定呢。” 枝子捂嘴轻笑,杨迷糊又道:“枝子小姐,听说鸢子迷上了黑子,你觉得她配得上黑子吗?” “我配不上他?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屁,痴心妄想。”紫鸢人未到,声先至。 紫鸢钻窗而入,“二哥,快说,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没发现呐,说曹操曹操到,凑巧而已。”杨迷糊逗她。 枝子一脸不解,“鸢子跟曹操又有什么关系?曹操又是谁?” “一个奸诈多疑之徒,与鸢子一样。” 枝子抚额,好像明白了,娇笑道:“鸢子,那我以后叫你曹操,这个名字挺好听的。” 枝子恰到好处的配合,让杨迷糊纵声大笑,气得紫鸢在一旁,说不出话来,直跺脚。 第74章 模仿笔迹 杨迷糊心中的郁气,随着大笑倾泻而出,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 喘匀气,杨迷糊道:“枝子,你去休息吧。我有点事问问鸢子。” 枝子悻悻而去。两人有意避开她,枝子估计不是很高兴。 杨迷糊跟着紫鸢进了她的卧房。 卧房很简单,可以说是简陋。一张床,一把木椅子,连女孩子必备的镜子也没有。 “这么简单,不像女人的卧房。你若没钱,可以找枝子要啊!”杨迷糊一边环顾四周,一边说道。 “简单点好,无牵无挂,心境才明。”紫鸢不以为意道。 “这话是施先生说的吧?从你小嘴里,可说不出这种话。” “切!小瞧人。只不过施先生总结的好而已,这是本姑娘的真实写照。”紫鸢傲娇道。 “白天的事,施先生出手了?” 紫鸢讶然,“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就凭黑子他们几个二把子,歪瓜裂枣的,肯定找不到七哥埋伏的漏洞。” 紫鸢点点头,“施先生说,上次你帮了大忙,出钱又出力,不管不合适。但施先生又说,不能帮你太深,因为你毕竟是日本人,他不能牵连过深。施先生让我转告你,他只能说抱歉了。” 杨迷糊一叹:“萍水相逢,能做到这一点,算是仁至义尽了。你替我谢谢施先生。” 紫鸢点点头,又问道:“二哥,你还去东北吗?” “去不了了。我本来也没准备去,也就无所谓了。” “算了,不问了。你们这些人太复杂,我弄不懂,多想易变老。” 杨迷糊一哂,“你不到十七岁,谈老早了点吧。你这个子就这么长了?” “你才长了呢,那叫高。”紫鸢不满的纠正道,又一叹:“唉,我像我娘,属娇小玲珑型,能再长个二三公分,就阿弥陀佛了。” “会不会是练缩骨功的原因?对了,谁教你的?”杨迷糊有些好奇。 “一个江湖惯盗,他说我骨架子小,练这个登堂入室,如同喝水一样。可惜后来这人不见了。”紫鸢又一叹。 “老叹什么气!老气横秋的,这个得改。知道为什么长不高吗,就是因为这个。”杨迷糊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紫鸢居然眼睛一亮,“真的?那我以后憋着。能说说是什么缘由吗?” “气泄则身缩,你看过气球没有,气愈多鼓的愈大,对不对?”杨迷糊硬着头皮胡编乱造。 “二哥,你有时真可爱!你觉得我会信吗?”紫鸢指着他咯咯直笑。 “哦,你刚才是骗我的?不会吧?我怎么没发觉呢?” 杨迷糊摆出一脸的茫然迷糊样,让紫鸢笑弯了腰。 良久,紫鸢喘顺气,正色道:“二哥,你这么晚找我,究竟有什么事?别说你担心我之类的话,哼,我可不好糊弄。” 杨迷糊收敛玩笑之色,“有个东西,你帮我看看,是什么人的笔迹。” 他思前想后,决定还是把蛋糕里藏子弹的事告诉她。 他拿出那颗子弹,递给紫鸢,“掰开,看看里面,声音轻点。” 紫鸢依言而行,从弹壳里轻轻敲出那小卷纸,用手慢慢展开。 见到“杨迷糊中国人”六个小字时,紫鸢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瞪大眼睛,看向杨迷糊,“二哥,你真是中国人?” “你怎么知道说的是我?”杨迷糊淡淡的。 “猜的,以前就怀疑,只是没往心里去。你一张迷糊脸,憨憨傻傻的样子,叫你小迷糊,不会错呀。不对,不对……” 紫鸢沉默片刻,突然一拍大腿,“记起来了。我叫你杨二哥,是因为七哥提了一嘴。你怀疑是七哥捣的鬼?” 紫鸢灵动的心思,让杨迷糊十分佩服。 杨迷糊仍旧淡淡的,“为何猜的是七哥,而不是别人?” “字迹!这六个字的笔迹,虽然有故意模仿别人的痕迹,但即使再小心,也会带有本人写字的习惯。如果只是一二个字,可能不会露出马脚……” 紫鸢指给他看几个字的笔画,滔滔不绝的解说着。杨迷糊听的一脸懵。 最后,紫鸢懊恼的放弃了,“算了,你太笨了。反正这六个字,出自七哥之手,有七八成把握。” 杨迷糊追问,“那剩下的二三成呢?” 紫鸢似乎在琢磨怎么跟他说。良久,才憋出几句:“反模仿,倒着来,就难说了。” “你是说,像七哥笔迹的地方,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而其他不像的地方,却是模仿人的笔迹。这样理解对不对?”杨迷糊斟酌道。 “大差不差。弄不好,里面有三四个的笔迹,也说不定。除非有模仿人的笔迹比对,才能确定是谁写的。”紫鸢思忖道。 他拿出一张纸,递给紫鸢。这是小川野的手书,他悄悄踅摸来的。 “你看看这些,对你有用吗?” “日文的,我不太熟,准确的说,我不会书写。二哥,要不你把你所怀疑之人的手书,都拿来,我好好比照一番,才好得出结论。”紫鸢愈说愈兴奋。 “你是怎么喜欢这些的?”杨迷糊好奇的问。 “小时候,见爹爹改学生作业,看他们的笔迹各有不同,试着模仿,爹爹说很像,夸了我几句,就……” 紫鸢说着说着,眼睛泛红含泪,定是说到伤心处了。 杨迷糊拍了拍紫鸢的小脸蛋,“怪我多嘴。此字条就留在你这里,我再去找找几个人的手书。紫鸢,此事绝不能对任何人说起。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的明白?” 见扯回了正题,紫鸢抹抹眼角,噙泪笑道:“我没事了,只是在二哥面前,才这样。给我几天时间,应该会有结果的。” 杨迷糊捏捏她的小脸蛋,笑了笑,走了。 街上几乎没有行人,人力车也没见到。他一笑,忘了时间,看来只能走回去了。 他刚走了几步,不远处,一辆人力车缓缓从一个小巷子里冒了出来。 杨迷糊眼力极好,边招手边问道:“玄子,你还没有收车?” 玄子愣了一下,“哎呀,杨子哥呀,你快上来。我刚送完一个客人,准备回车坊。” 杨迷糊扫视小巷子内,只有一个房间亮着灯,他暗暗记住了这个房子。 坐在车上,杨迷糊问道:“玄子,现在可以吃饱饭了吧?” “好多了。黑子哥对我们说,要记得感恩,好好感谢杨子哥。”玄子喘着粗气回道。 看来,老杨头还没有那么黑! 第75章 饱满,这个词好 过了两天,筱冢男被调走了,听说去了驻沪派遣军情报处。 麻生嫣有些无奈,她说有人说话了,而筱冢男一口咬定,此事只是一次甄别行为,他唯一的过错,是没按绝密文件传送的程序来办。 杨迷糊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走了就好。副课长,你说,调一个你熟悉的人来当组长,会不会好一些?” “哎,我说,你还是不想当组长?你都十八岁了,怎么一点进取心都没有?”麻生嫣一脸鄙夷。 “这组长位置是天煞孤星位,谁当谁倒霉,我没说错吧。中国有句成语,事不过三。要不等第四个人待不下去了,我再看情形要不要当,到时你再帮我,好不好?”杨迷糊很认真的说道。 “什么天煞孤星位?胡说八道。来一个组长,你就逼走一个,我看你才是天煞孤星。”麻生嫣没好气的道。 “那新组长,你口袋里有没有人选?”杨迷糊想试探她是怎么想的,又重提此事。 麻生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小川野找你了?他许诺你什么好处了?” 这麻生嫣太精了,听出了自己的言外之意。 杨迷糊尴尬的笑了笑,“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你。但我没敢答应,因为还没问过你意见呢。” “我的意见很重要吗?你会听我的吗?”麻生嫣哂嗔,一副娇宠女人的语气。 杨迷糊连忙坚定的说道:“当然听你的,不听你的听谁的!” 闻言,麻生嫣笑开了花,“这可是你说的。我想让你当组长,怎么样?听吗?” 杨迷糊苦下脸来,“怎么又绕回来了?你就别逗我了,说说,你是什么意思?” 麻生嫣见他憋屈的样子,嫣然一笑,拖了个长音,“我嘛…还.没.想.好。” 见他脸色开始有些不善,麻生嫣知道拿捏得过了,便正色道:“我没意见,但也不帮忙说话。这样答复,可以吗?” 看来上次的新组长之争,麻生嫣使了绊子。 闻言,杨迷糊一时欣喜,夹杂着中国话,说道:“可以可以。麻生美女就是大人大量,饱满。” “饱满?也是夸人之词?”麻生嫣有些不明白。 “中国话中,饱满,是丰满充实的意思,寓意人有容人之量。鼓鼓的,不说明容量大吗?” 杨迷糊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麻生嫣狐疑的看着他,没再追问。 杨迷糊准备离开,刚走了几步,麻生嫣在后面小声嘀咕道:“饱满?这个词虽好,但也怪怪的。回头得问问鸢子,才妥当。” 闻言,杨迷糊差点一个趔趄。看来,又要穿帮了。 他径直去了小川野办公室。 “二郎,什么事?”小川野笑眯眯的。 杨迷糊故意叹了口气,“舅舅,在新组长人选上,麻生副课长好像有心仪之人。” 小川野脸色微变,但语气淡淡的,“是谁啊?她平时好像不大在意这些的,现在是怎么了?” 装作不急?杨迷糊心中一哂,口中却道:“也不知道她哪根筋抽错了,她问我,愿不愿意当组长。若我愿意,谁也拦不住她。” 小川野仍然淡淡的,“那你什么意思嘞?” “我的第一反应,当然是觉得她在试探我呀,当然满口拒绝呀!” “那后来呢?” “没想到她是认真的,我当然没答应,我可不想坏了舅舅的布局。她让我再想想,回头给她一个实话。”杨迷糊一脸苦相。 他这样说,一是好与小川野谈条件,更重要的是再次试探,小川野阻止自己当组长的决心,从而看看,小川野对自己的真实身世,究竟知道多少。 若竭力阻止,问题就大了。若给自己一定的自主权,安抚自己,说明他只是怀疑,甚或根本不知情。 “二郎,那你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小川野语气变得有些咄咄逼人。 杨迷糊一愣,理所当然道:“当然是不当啊。这个位置我把控不了,镇不住。但我怕我严词拒绝,麻生嫣一生气,对其他组长人选,百般刁难,会坏了舅舅的事。” 小川野一哂,“呵,我有什么事可坏的?都是为帝国效力,谁来当都一样。当然,和气生财,安心做事,也是我愿意看到的。” 小川野话的前半部分,还在装大尾巴狼。后半部分,不伦不类的突兀提到和气生财,所谓财帛动人心,也是一种打法。 杨迷糊装作理解了小川野的意思,顺势说道:“是啊,都是为帝国效力。我现在能力不够,当了组长,反而滞碍了情报课的发展,不如我去拒绝麻生副课长。” 他边说,边起身。和气生财,切!我要找钱,还需找别人,麻生嫣稍微配合一下就行。 “坐下,你急什么!”小川野这次真急了。 杨迷糊坐下,一脸迷糊茫然的看向小川野,就是不说话。 小川野一时语塞,刚才自己堵住自己的话路了。 “我想哈…呃…咳咳,麻生副课长那,你委婉点拒绝,话说的好听点。我想,她是想用自己人,别不承认,她不把你当自己人。” 小川野顿了顿,字斟句酌道:“这样,情报分析小组成立一个专班,相对独立,由你负责,直接向麻生副课长负责。这样如何?你看她可以接受吗?” 杨迷糊要的就是这个,但面上仍迟疑不决,半晌才道:“我去说说看,但不保证麻生副课长会退一步。若她同意,我只能保证她不阻拦,让帮忙说话,我办不到。” 小川野有些不甘心,但杨迷糊说的也是实情,他也不好强人所难。 “那行,就按这个思路办。” 见杨迷糊起身就走,小川野追了句,“好好说,放低姿态,别闹僵了。” 杨迷糊心中大笑。呵呵,任尔奸似鬼,还是喝了老子的洗脚水,得偿所愿。 饱满!正如麻生嫣所说,这个词好。 他也没再找麻生嫣,直接去胭脂巷找到玄子,前往老杨人力车坊。 这是他第一次去人力车坊。 黑子见到他,非常热情。把车坊里在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叫了过来,说了一番感谢的话。 杨迷糊本来不愿意的,想了想同意了。以后还要让这帮人帮忙做事,混个脸熟也无不可。 当然风险也有,这帮人良莠不齐,各色人等都有,难免会殃及到他,甚至会落井下石,下套害他。 但至少现在看来,还是利大于弊。他与众人见了见面,简单讲了几句客套的废话,便与黑子一起回了办公室。 他今天来的目的,是老杨头的手书,而麻生嫣的他早已踅摸到手。 至于小川野的汉字手书,他以前就有。前天晚上,他回了趟老宅,取了回来。 第76章 好个小账房 杨迷糊屁股刚落椅,便开门见山道:“黑子,开车坊前,丑话已说在了前面,我今天是来查账的。” 黑子好似没有丝毫抵触,让一个半大的女孩子去拿账本。 等待时间里,杨迷糊随口问道:“黑子,车坊的女孩与男孩应该一半一半的吧?女孩都在干什么活?” 黑子解说道:“缝缝补补,洗衣做饭。主要靠帮别人浆洗衣服,比男孩更辛苦些。但好在这里还算安全,至少每天不用提心吊胆的。” “还算安全?也就是说有时也不大安全。一般是什么人来骚扰?”杨迷糊上了心。 “主要是街头混子,帮派帮众,日本浪人。这里女孩多,实在是有些防不胜防。加上个别女孩也不大检点,招蜂引蝶的,令人十分头疼。”黑子满脸无奈样。 “是有点难防,又不好区分开来,打算怎么办?”杨迷糊想想也是个难。 “大方向是靠自己干活,解决生计养活自己,我们不能大包大揽。一个教书先生见此曾说过,温饱思淫欲,饥寒生盗心,不可偏废。除非有共同的信仰,才能聚沙成塔,才不会一盘散沙。”黑子声音悠悠的。 杨迷糊心念一动,“那位教书先生贵姓?” 黑子想了想,一拍额头,又尴尬道:“没太记清,好像姓施,还是姓史……” 杨迷糊脸生愠色,“你这个毛病一定要改,总是这样大大咧咧、丢三落四,今后会吃大亏的。算了,还有谁见过那位教书先生?” 黑子讪笑了笑,“刚才去拿账本的那个女孩,她心细,应该记得住。她叫小桃,待会儿可以问问她。” 不一会儿,那名叫小桃的女孩抱着一摞账本过来。 杨迷糊打量几眼。小桃一身靛蓝色棉布衣裤,脸上有几颗雀斑,但显得干净利索。 杨迷糊一边装模作样低头看账本,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问道: “小桃,刚才黑子说起一个教书先生,就是讲信仰的那个,还有印象吗?” 小桃微微一福,低声细语道:“有印象,他那天说了许多话,我也听不大懂。但记得他姓施,我问他名字,他笑着摆手不说。” “这施先生长什么模样?”杨迷糊仍没有抬头。 “一身青布长袍,斯斯文文的,带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好厚好厚……” 杨迷糊终于抬起了头,“记得真切没错?” 小桃肯定的点点头,“这教书先生自个儿来的,腋窝下夹着一本书,模样有些怪。他摇头晃脑的说了一通,就自顾自的走了。所以记得真切,当时黑子哥也在。” 杨迷糊看了一眼满脸尴尬的黑子,换了个话题,“小桃,你看得懂账本吗?” “嗯……懂一些。搞不懂就强行记住,这样才不会出错,也好让黑子哥随时查问。” 见黑子连连点头,杨迷糊来了兴致,“那我考考你的记性。今年七月份,剔除开支,结余多少钱?” 小桃脱口而出,“三千一百五十八块二毛三。” 杨迷糊看了看明细,又问道:“玄子七月份上交了多少钱?” “一百三十七块。每天的零头,车坊不收的。”小桃连哽也没打。 “若车夫藏匿少交,怎么办?” 小桃看了眼黑子,嗫嚅半晌才道:“车坊规定,每人每月至少上交一百二十块。少交者,人力车老旧些;多交者,人力车新一些,拉起来也不吃力。超过一百五十块,超过的部分,可以揣在自己口袋里。” “病了完不成任务,怎么办?” “连续三个月完不成任务,跟女孩子一起,去洗衣做饭。” 小桃又说了十几条规定,杨迷糊刚想出其中漏洞,她又给补上了。 “这些都是你想出来的?”杨迷糊愈来愈惊异。 小桃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平时没事瞎琢磨的。错了就改,效果还不错。” 杨迷糊大喜,好一个小账房!这黑子手里揣着一个宝呢。 他又问:“小桃,识字吗?” “自个儿学的,认识千百把个吧,但记账没问题。”小桃回答的干脆利索。 “车坊这么多女孩子,怎么管才好?说说你的想法。” 见杨迷糊和颜悦色,小桃的胆子大了起来,说话也愈来愈利索。 “最好的办法,是男女结对子,结成了的给租房补贴,搬出去住。这样,车坊人就少了,房子也腾出来了,至少可以再多招五十名车夫。” “从长远来看,收入大于租房补贴。但目前缺钱,做不到。” “好!就按你这个法子办。黑子,你去找紫鸢要三十根金条,就说是我说的。” 杨迷糊强压着欣喜,对小桃说,“这本总账,我拿回去看看。看过再还你。” 去枝子糕点店的路上,坐在车上的杨迷糊闭目养神,心情大好。 今天捡到了一个宝,小桃可以大用。但她现在不宜轻动,得先让她协助黑子管好车坊。 小桃口中的施先生,大概率是施一山。施一山应该是有意为之,只是这个黑子过于迟钝,没当回事。 小桃的办法只能治标,不能治本,施一山肯定有妙策。不然,他不会无缘无故的来车坊的。 可他为何不直接跟自己说呢?想想也释然,他并不知道自己愿不愿意。正所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施一山的妙,妙在一个''愿''字。 心情不错的杨迷糊进了枝子的糕点店,进门就问:“枝子,鸢子呢?” 枝子一脸愁容,“还说呢,这丫头几乎不吃不喝,敲门也不开。不知道在瞎琢磨什么,我也管不了。弘田君,你快进去看看。” 枝子边说边推杨迷糊。 杨迷糊一笑,“没事的。最多还有两天,鸢子就会出来的。枝子,你去拿点吃食来。” 见枝子匆匆而去,杨迷糊心中一暖,枝子真把紫鸢当家人了。 他敲了敲紫鸢的房门,叫道:“鸢子,是我。我给你送东西来了。” 门倏地一下开了,只见紫鸢满脸墨水,披头散发。她小手一伸,“拿来!” 她拿过账本,以及小川野和麻生嫣的手书后,''砰''的一声,竟然把杨迷糊关在了门外。 门外的杨迷糊好气又好笑,但又无可奈何。 这小丫头片子,现在是关键,他可不敢造次,得罪于她。 端着吃食过来的枝子,看着门外尴尬的杨迷糊,一脸迷惑不解。 杨迷糊双手一摊,干笑道:“我也不让进,我俩再等等吧。唉……” 枝子鄙夷的看了他一眼,端着吃食踽踽而去。 祝情人节快乐!光棍节亦乐呵! 第77章 谁最可疑? 杨迷糊在枝子糕点店,一直等到晚上八点多,紫鸢仍没有出来的意思。 他与枝子打了招呼,推门而出,准备回情报课。 没走几步,店里突然传来紫鸢的惊呼声。杨迷糊急转身,冲进了糕点店。 只见紫鸢满脸墨迹的脸,满是兴奋,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二哥,我知道了,知道了。”紫鸢见到他就喊。 “快说说。” 杨迷糊一急,忘了枝子也在旁边,紫鸢也一样。 “根据纸条上的笔迹,书写的习惯,故意模仿的痕迹……算了,讲了你也听不懂。我推断,有三个人最可疑……” 紫鸢突然停下来,不说了,小眉心蹙起。 “怎么了?说呀。”杨迷糊急了。 紫鸢看了看手中的纸条,“二哥,不太对劲。这三个人分不清主次,愈看愈混沌。” “那你先说说是哪三个人?你要急死我呀!” 紫鸢从沉思中醒过神来,坏坏一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杨迷糊愣住了,这是个什么骚话?! “什么条件?”他瞬时明白过来,没好气的说道。 “你不会答应的。”紫鸢一副奸计得逞的表情。 “说!我什么条件都答应!”杨迷糊此时恨不得使劲掐掐她的小脸蛋。 “二哥,我可说了哈,你今晚陪我睡觉,嘻嘻。” 闻言,一旁的枝子满脸惊愣。 “没问题!几晚都行!” 杨迷糊的话让枝子目瞪口呆。她怪诞的看着二人,张口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二哥,一言为定,驷马难追!嗯……这三个人,分别是老杨头,小川野和七哥。其中老杨头看似最不可疑,其实最可疑。” 闻言,杨迷糊有些失望,好在紫鸢的推断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杨迷糊定了定神,“说说,老杨头为何最可疑?”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看似最不可疑,其实最可疑!”紫鸢一脸鄙夷。 杨迷糊:“……” 见他吃瘪,紫鸢开心的笑了,“不逗你了。三个人的笔迹,老杨头的最少,七哥最多,小川野适中。若是老杨头,他会多用七哥和小川野的笔锋,而不经意间,留下了自己的书写习惯,他可能自己也不知道……” 杨迷糊打断她,反问道:“若其中一人故意为之呢?或者说,老杨头的手书太少,你没有比对出呢?账本上可只有老杨头的签名。” “二哥,你说的也有一定道理。但这纸条要么是威胁,要么是提醒,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书写之人只是想隐匿自己,不会反模仿的。再说,他也无需搞的这么复杂,因为他也不知道他会碰到我这个高手,所以没有必要这么做喽。” 紫鸢最后以傲娇结尾。 “不对哈,紫鸢。你刚刚明明说分不清主次。”杨迷糊心念一转,又问道。 “灵光一闪,妙手偶得,没听说过吗?对了,陪我睡觉的事,不许反悔。哎哟,好困,走了嘞。” 紫鸢拉起杨迷糊的手,就进了房间,还关上门,看得枝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进门的紫鸢倒床就睡,几息之后,发出轻轻的鼾声。 杨迷糊本想起身出去,但紫鸢的小手紧紧拽着他的手,他不忍心挣开。 看来,这小丫头几天几夜也没好好睡觉了。 直到一个小时后,紫鸢似乎因为陷入深睡,她的小手才缓缓松开。 杨迷糊抽开手,只见紫鸢手心满是密密麻麻的小字。 他瞅了瞅,其中有七个小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老杨头最不可能?! 杨迷糊心中突然疑窦顿生,紫鸢为何要骗他呢?或者说这是之前的推断,她刚刚才推翻的? 紫鸢骗自己,她究竟想干什么呢?若是为另外一人遮掩,她没有必要告诉他,有三个可疑之人呐,还不如少说一人! 算了,杨迷糊出门,轻轻带上门。不远处,枝子托着腮,正坐在那里发呆。 “枝子,怎么不去休息?” “弘田君,你,你们不会吧?”枝子嗫嚅几息,终于脱口而出。 闻言,杨迷糊呵呵直乐,又没好气的说道:“想什么呢?净往肮脏处想。紫鸢一直难以睡沉,一点小响动就惊醒。我在她旁边,她好像睡得极深极好,就是这么一回事。” 枝子长舒一口气,拍拍山峦,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好在哪里?”杨迷糊突起玩笑之心。 “啊?好在,好在弘田君不是个禽兽,连小女孩也不放过。”枝子一时语塞,后由媚眼如丝,嘲讽道。 杨迷糊笑了笑,又回归正题,“枝子,刚才听了紫鸢所说,你是什么想法?” 枝子扯扯上衣领口,思忖道:“我觉得哈,老杨头应该不是最可疑之人,可紫鸢这么说,我无凭无据的,又不好反驳。” 杨迷糊面无表情,淡淡道:“为何这么想?” “常理呀。老杨头得你所助,过上了舒适的日子,他没有必要招惹你。即便他知道什么,替你掩饰还来不及,怎么会说出去呢?” 杨迷糊一想,枝子说的极有道理。难道真是反模仿,可紫鸢为何突然改了主意呢? 见此事一时难以弄清,杨迷糊岔开话题,“取三十根小黄鱼,让鸢子送给黑子。对了,我走后,紫鸢问起,你就说我刚走。” 出了糕点店,走到街口,玄子拉着车冒了出来。杨迷糊一指,上次那晚亮灯房子所在的小巷,“玄子,往这里走。” 玄子拉车的脚步乱了一下,便埋头朝巷子里小跑而去。 “七月份,你上交车坊多少钱?”杨迷糊好似随口问道。 这次玄子明显有些诧异,“一百三十多块吧。杨子哥,咋想起问这事?” 杨迷糊轻笑,“随便聊聊而已。黑子身边那管账的女孩,看着倒干净利索的,你觉得她怎么样?” “杨子哥,你说的是小桃吧?她不仅干净利索,还是个狠人。”玄子一笑。 “狠人?怎么个狠法?说说。”杨迷糊来了兴致。 “我们一帮车夫,还有一帮女孩,都被她管的死死的。我们若想揣点私钱,她跟你算的清清楚楚的。她记性极好,精于算计,十分难缠,我们怕她甚至超过黑子哥。” “那你们岂不是很恨她?”杨迷糊一笑。 “谈不上恨,只是忌惮她。她有个优点,处事公平公正,从不偏斜,能服众。而且,在她的管理下,车坊的收入也愈来愈多。” 玄子的话,出乎杨迷糊的意料之外,也让他更加惊叹。 好一个小小女账房,如此了得。用好小桃,必是自己的一大助力。 她与紫鸢,正好一文一武,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第78章 忽闻犬吠声 本来,杨迷糊还想问问紫鸢,能否与施一山见一面的,但这小丫头说睡就睡,倒让他没了机会。 老杨人力车坊的一百多号人,虽然放在上海这个大城市,犹如撒胡椒粉,泥牛入海,可正是因为如此,才正好隐匿其中,偶尔冒个泡泡,又归于平静,才安全可靠。 杨迷糊此刻有一个朦朦胧胧的想法,至于怎么撒网,怎么收拢,他并不知道该怎么着手。 施一山说,聚沙成塔,要有共同的信仰。他说的是共产党的信仰吗? 共产共妻,只是国民党和日本人抹黑共产党的一种宣传手段而已。 从紫鸢倾向中共,可以看出,中共肯定有独到之处。自己虽与施一山只有过两面之缘,但他的所作所为,让自己不知不觉有憧憬之感,向往之意。 这与对七哥一见就信任有所不同。对七哥,自己更多的是,英雄崇拜,而且极易打碎。 自己敢于与七哥斗枪斗法,大多基于好胜心,七哥亦不过如此而已。 可施一山却不一样,至于怎么不一样,又说不清道不明。 也许正是这种朦胧的隔了一层面纱,让自己着迷吧。 杨迷糊睁开微闭的眼睛,突然一拍车扶手,“玄子,停车!” 玄子被他冷不丁的动作吓了一跳,停下脚步,扭头问道:“杨子哥,怎么了?” “你先回,我去趟海军俱乐部。”杨迷糊吩咐道。 玄子也不敢问,狐疑的拉起车走了。 直到看不见玄子的身影,杨迷糊才拐进了另一个巷子。 他刚才看见了施一山的身影,虽然一闪而过,但以他的眼力,应该没有看错。不然,此人也太像了。 他倒想看看,这么晚了,施一山在干什么。 远远的,一座独立小院,一楼一个房间的灯,亮了一起来。 他一笑,这施一山也够谨慎的,进入小院,过了五六分钟,才点灯。 他环顾四周,街上几乎没有行人,四处的灯光也只是星星点点。 他靠着墙根,慢慢朝那小院踅摸而去。 刚到小院篱笆处,院里的狗汪汪叫了起来。这是一条常见的小黄狗,骨架子并不大,但显得很凶猛。 杨迷糊一笑,用狗放哨防贼,是百姓家常用的伎俩,却被施一山也用上了。 杨迷糊小时候养过一条高大的猎犬,他和他爹出去打猎,都带着它。 后来在一次与狼群对峙中,为了保护他,猎犬被狼咬断了脊背,没多久,就死了。 他把它埋在后山坡上。从此,他再也没养过狗。 可以说,他从小对狗有种天然的亲近感,对狗脾气也极其了解。虽多年未与狗打过交道,但他还是想试试。 他慢慢半起身,双臂张开,做下压状,眼睛与狗对视,又伸了伸舌头,口一张一合,似乎与狗在交流。 对面的小黄狗停止犬吠,低声嗯嗯几声,伏下前半身,似乎在回应他。 杨迷糊心头一松,天下的狗都一样,连跟它们打招呼的方式也相同。 他推开篱笆上的木门,而小黄狗哼唧几声,便回到了狗窝。 他有些得意洋洋,但还未潜到窗台下时,堂屋面响起了施一山的吟哦音: “忽闻犬吠声,骤然榻上起;回顾窗外景,却是故人至。小友,请进。” 大门打开了,施一山释释然走了出来。 杨迷糊直起身,顿时脸一红,幸亏天黑。 他尴尬的抱抱拳,“施先生,冒昧造访,抱歉抱歉。” 施一山呵呵一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请进吧。” 施一山点燃堂屋油灯,杨迷糊不好意思的问道:“冒昧问一下,我自忖没弄出任何声响,狗也没再叫唤过,施先生是怎么发现我的?” “忽闻犬吠声,小黄狗本作惊觉之用,若充耳不闻,呵呵,岂不是锦衣夜行!”施一山一副学究气,但笑声爽朗。 杨迷糊只好暄寒转移话题, “施先生身体恢复的如何?” “差不多了,上次多谢小友相助。不然,我这个老学究,早就到阎王那里,去报到了。小友此来,是偶然吧?” “为何这么说?” 杨迷糊心有不甘:你发现我,是因为犬吠。我来此,你为何确定是偶然? 施一山一笑,“也是因为犬吠声。狗先狂吠而后低鸣,是因为来人有驯狗之术。若是熟人,狗必不会狂吠,那就只能是生人。生人至,而小友又是故友,必定是偶然看见了我,好奇才跟上……” 杨迷糊心中仍不服,“施先生就不怕我有恶意?” “小友,恶意不恶意的,我不知道。但小友必是好奇,且好奇大于恶意。再说,我手无缚鸡之力,身无寸铁,以小友之身手,又何必偷偷摸摸的?” 施一山仍是一副清朗淡雅的样子,却又突兀问道:“小友,你是不是已知晓我去过车坊?” “啊……今天刚刚知道,刚刚无意中见到施先生进入这里。施先生说的对,一时好奇,便冒昧跟了过来。”杨迷糊不得不服了。 “那小友眼力一定极好。三百米开外,又是晚上,能知道是我,小友不简单呐。”施一山一声赞叹。 “若施先生不嫌弃,可以叫我一声杨子。此名虽不多用,但总比称小友好些。” 杨迷糊心念一动,起了试探之心,看施一山对此作何反应。 但他失望了,施一山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似乎他早已知晓自己叫杨子一般。 “杨花落尽子规啼,扶摇直上九万里。杨子,这个名字好。”施一山摆出一副老学究的样子。 “施先生,我读书少,''子规啼''是何意?”杨迷糊不耻下问。 “子规又名杜鹃鸟。这种鸟总朝着北方鸣叫,发出的声音极其哀切,犹如盼子回归,所以叫杜鹃啼归,亦叫子归。在这乱世中,这名字倒也贴切,合世情。”施一山长叹一声。 杨迷糊心中一凛,难道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世?此话会是一种暗示? 或许施一山早已猜出,自己并不是日本人,而且自己的中国话又带有一丝东北口音,所以他专门提及向北而啼的子规鸟? 而施一山又加个句''扶摇直上九万里'',似暗含希冀之意。 正胡思乱想间,施一山轻声道:“别多想喽,咱俩随便说说话,不带牵强附会的。不然,下次我都不敢开口说话了。” 杨迷糊心中震憾,这施一山会读心术? “杨子,太晚了,回吧。你若愿意,让车坊那个叫小桃的女娃娃,来找我吧!” 施一山边说,边起身送客。 杨迷糊突然躬身一礼,强按心中的波澜,镇定说道:“多谢施先生,晚辈告辞!” 望着杨迷糊远去的背影,施一山静静站着,久久不语。 他突然俯身,吹熄油灯,长叹一声:“但愿此子得归正路,也是吾等之福。” 第79章 再救施一山 施一山的断事之准,识人之明,让杨迷糊一阵嗟讶惊叹。 他漫步在清冷的街头,体内却有一股躁热,让他有些兴奋。 他虽不知施一山会教小桃怎么做,但他对结果很是期待,极想看到人力车坊的男男女女,会有什么变化。 他突然顿住了脚步,因为施一山所处的小院,那条小黄狗又汪汪叫了三声。 难道又有人拜访施一山?对小黄狗来讲,来人不会是熟人,那会是谁呢? 他有些不放心,转身折回,大步朝小院走去。 离小院二百米处,杨迷糊停了下来。小院没有灯光逸出,屋里一片漆黑。 只有那条小黄狗模糊的身形,躺在狗窝里,一动不动。 奇怪!狗不动,灯不亮,人不见,那来人只是路过,碰巧靠近了小院? 以他的眼力与听力,周围二三百米内,若有人窥探此地,他应该有所察觉才对,来人不可能离开的这么快。 除非有人故意隐匿在此! 杨迷糊竖起耳朵,左耳根不时抽动几下。小院内的房子里,偶尔传来细微的低语声。 房子里面有两个人!但为何又黑灯瞎火的? 杨迷糊自失一笑,不会是施一山的相好吧?刚才施一山赶自己走,不会是幽会的时间到了吧? 施一山也食人间烟火的哟。 想想也正常,食色性也!施一山也没有脱俗。 但几十息之后,堂屋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随后''吱呀''一声,大门半开,一道人影走了出来。那小黄狗没有动弹! 看步伐、身态,人影是一个女人。 也不会这么快就结束吧?杨迷糊仍在傻乐。 他眯起眼睛,人影头裹头巾,低头匆匆走出小院,那小黄狗仍没有出声。 不大对劲!若是生人,小黄狗至少应该低声呜鸣几声才对。 来人既然是熟人,为何小黄狗刚才汪汪叫呢?正常情况下,即便它没摇狗尾巴迎人,也会嗯唧低叫几声,而不会汪汪叫。 还有人在附近盯着!所以,房里的灯熄了,可凭施一山的警觉和计谋,用这个掩耳盗铃的办法,不太正常啊。 杨迷糊决定先跟跟那女的,看看她身后,有没有人跟着。 他一跃而起,攀上土围墙,几个揉身,上了一个屋顶。 他跟了三百多米,见那女人身后,没有任何人,包括地上与屋顶。 不对,他一个灵醒,这是施一山的调虎离山之计。 可惜只调动了自己,盯着小院的人却没有动,仍守在那里。 看来,盯着的人只有一人,不然他们不会不分开去盯那女的。 杨迷糊心念又转,若盯着小院的人,正好是那女的引来的呢?而他们的目标只是施一山呢? 若果真如此,以施一山的精明,他不会想不到啊。 最大的一种可能,就是那女的带走了重要的东西,而施一山留下不动,来吸引注意力,把对方留在原地。 或者,盯着的人要的应该是施一山,不得不放弃那女的,因为二者不可兼顾。 还有一种可能,盯着的人有一人回去报信了。那女的会不会就是报信人呢? 思及此,杨迷糊惊出一身冷汗,他得尽快打掉此地之人。 可他这次并没带步枪,身上只有一把手枪和一把军用匕首。 只能摸近割韭菜了! 他俯在屋顶,浑浊的眼睛眯起,左耳根不停抽动。 在小院左侧一百米处,树丛动了一下,那里匍匐着一个人! 正准备起身下楼时,他突然发现,小院正门篱笆处,有一个在慢慢移动! 原来是两个人!刚才自己臆断了。 对,他们的目标是施一山,那女的极有可能是打前站的。杨迷糊必须往最坏处想。 施一山不傻,肯定不会坐以待毙,一定会反击! 杨迷糊决定先杀掉左侧的人。他顺着屋檐溜下,落在一个土墙上,又一跃轻轻落地。 时间就是身家性命! 三十息左右,他轻手轻脚绕到了左侧那人的身后。 那人手握驳壳枪,正全神贯注盯着小院。 杨迷糊不禁一乐,那人枪的保险都没打开。他一个鱼跃,扑向那匍匐在地的那人,匕首瞬间插进了那人的后脑勺。 匕首柄几乎没入头颅,钉在了地上。那人来不及哼唧一声,因为那地面堵住了他的嘴巴。 杨迷糊没拔匕首,那样会溅得到处是脑浆。 他俯身捡起那人驳壳枪,又躬身前行。 二十几息之后,他来到了篱笆处。 正门篱笆处的人,半起身,隔着篱笆居然对他挥了挥手,好像是在告诉他后退。 这两个蠢货!杨迷糊心中一哂。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砰砰!驳壳两声枪响了,那人应第二声倒地。小黄狗汪汪叫,立马又低声呜鸣几声。 “施先生,我是杨子!快走!”杨迷糊索性大叫起来。 但房子里没有动静。 见状,他又大叫道:“杨花落尽子归啼,我是杨子!外面的人已被我清除了。” 房子里终于有动静了,施一山拎着一个皮箱,夺门而出,右手握着一把手枪。 杨迷糊隔着篱笆招招手,“施先生,这边!” 施一山急匆匆走来,一把将皮箱扔给杨迷糊,“听到枪声,日本兵马上就会到,你我分散走!” 杨迷糊伸手,一把拽住施一山,“不行!分开走,你太危险了。我断后,你先走。” 他猛一用力,将施一山扯过篱笆,又一推,“往这条巷子撤。放心,我有自全之道。” 杨迷糊边说,边朝三个方向开了三枪,他扔掉驳壳枪,朝海军俱乐部方向疾行。 路上,他遇到了一队日本士兵。 他一闪身,又从拐角处伸出证件,用日语高叫道:“我是情报课的,开枪之人,朝那个方向跑了。” 这队日本士兵居然没检查他的证件,直接朝他所指方向跑去。 杨迷糊看着日本兵远去的背影,心中直乐,差点笑出声来。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土,朝海军俱乐部慢悠悠走去。 进入俱乐部,只见里面人影攒动。纸醉金迷啊,杨迷糊一声感叹。 此时,一个女人匆匆从他面前走过。 杨迷糊心中一凛,这女人的身形步态,与从施一山小院出来的那女的极像。 她在这里干什么?!他悄悄跟了上去。 刚一出门,不远处传来一声枪响,那女的胸口中弹,倒在了地上。 杨迷糊一个闪身,到了一根石柱后。 那女的能看见他,向他伸出手,弱声哀求道:“救救我……” 闻言,杨迷糊心头一松,转身快步走进俱乐部,差点与冲击来的日本兵撞了个满怀。 那女的,八九不离十,是个叛徒,至少是个情报贩子。 可施一山小院门口,为何只埋伏了两个人呢?而且是两个蠢货! 以施一山的智谋,为何差点马失前蹄?那开枪打那女的人,又会是谁? 究竟是怎么回事,杨迷糊有些想不通。日后方便时,一定要问问施一山。 第80章 多次受惊 杨迷糊想了想,给情报分析小组打了个电话。电话是山田接的。 “山田,我是弘田二郎,你带宪兵到海军俱乐部来。” 山田很是欣喜,“弘田组长,我们三刻钟内一定赶到。” 杨迷糊本来想让纯子来的,忽然心生一念,自己不是要成立情报专班吗?正好看看山田的成色。 三十分钟刚过,一辆军用大卡车停在了海军俱乐部门前不远处。 山田少尉领队,二十名宪兵下车。山田一路小跑,进入俱乐部。 他扫视一眼,便发现了角落坐着的杨迷糊。 他快步上前,行了个军礼,“报告组长,人已到齐,请训示。” 杨迷糊对他的表现,还算初步满意。 “山田少尉,刚才俱乐部门前,一个女人被开枪打死了,影响极坏。你与俱乐部的安保处交涉,接手此案。给你三天时间,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去吧。” 杨迷糊故意只简单交待了几句,却一句没提施一山小院的事,他要看看山田的办事能力。 然后,他起身出了俱乐部,招来一辆人力车,上车后便走了。 走了不远,车夫侧头低声道:“杨子哥,有个戴眼镜的先生,让我告诉你,他没事了。” “哦……你认识那人?”杨迷糊心中一惊。 “不认识。他说,我这么一说,你就明白了。” “那人在哪里下的车?”杨迷糊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 “费尔特斯路35号附近。”车夫道。 杨迷糊又一惊,这里不就是他和小川野以前居住的老宅的斜对面吗? 施一山是凑巧,还是有意?算了,这里可能只是他下车地,并不一定是他的落脚地。 杨迷糊转移话题,“老杨人力车坊的那个叫小桃的,认识吗?” 车夫喘着气道:“认识,很能干很好的一个女孩。” “怎么个能干法?” “她把车坊打理的井井有条,有了她,黑子哥基本上是个甩手掌柜。” “你叫什么名字?” “胖子呀,杨子哥不认得我了?那个喜欢尿床的胖子。” 杨迷糊再次一惊一乍,“你是胖子?怎么瘦成这样了?” “长大了,抽条了,又天天拉车,瘦了十来斤,再说,我以前本人就是虚胖。”车夫喘着粗气笑道。 “是哦,你那么虚,走几步就喘粗气,现在拉车拉的动吗?” “所以我说小桃人很好。她见我拉车吃力,特别请示黑子哥,让我每月只上交一百元,为期半年。杨子哥,我上个月上交了一百二十一元,达标了。”胖子自豪的嘿嘿直笑。 杨迷糊下意识的点点头,这小桃可用! 见他不说话,胖子又道:“杨子哥,告诉我个地方,我俩都兜了一大圈了。” 杨迷糊哑然失笑,本来想说胭脂巷的,开口却道:“枝子的日式糕点店,知道地方吗?” “知道喽。上次拉车,在枝子糕点店附近,碰到一个日本兵,他让我送请柬给黑子哥。那个车夫就是我,嘿嘿。” 杨迷糊又一惊,“那日本兵长啥子模样?” “黑子哥没告诉你?日本人都长的一个样,我也说不清。但我见是日本人,又让我送请柬,就留了个心眼,悄悄跟了他一路,直到他进入一个小院。待会我指给你看。”胖子不以为意道。 杨迷糊又是一惊,黑子对此事,只字未提呐。还是紫鸢吃掉了消息,以为不重要,便没说? 不可能,此事有时间,有地点,紫鸢不可能不调查。除非黑子隐瞒了! 此后,杨迷糊在车上一直未说话,闭目养神。 不久,胖子停下来,他以为到了,可一睁眼,却是一个小巷子。而且是那晚玄子冒出来的那个小巷子。 杨迷糊再次一惊,胖子要指给他看的,不会是那晚亮灯的房子吧? 胖子指了指那个小院,神神秘秘的低声道:“就是这个小院。” 果然是,也太巧了! 杨迷糊心中惊起了大波澜,脸上却毫不带出,“顺着这小巷走,我瞅一眼,再去枝子糕点店。” 不一会儿,人力车经过小院门口。小院与施一山住的小院极像,堂屋,厢房,斜顶瓦屋,用篱笆围着。 胖子又道:“黑子哥询问过我后,我便留了心,又来了几次。杨子哥,有句话,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因为涉及到玄子?”杨迷糊决定直指核心问题所在。 胖子明显吃了一惊,拉车的脚步都乱了几下。 他低声惊讶道:“杨子哥,你怎么知道的?以前我没在意,又一次碰到玄子时,我才想起,他不只一次,将客人拉到此地。” 杨迷糊稳稳神,淡淡道:“胖子,你做的很好,万事留心便有善果。” 终于到了糕点店,他下车时,想了想,掏出几张日币递给胖子,“这是几百块钱,作为你留心做事的奖励。你一个月内,即便什么事都不做,也要帮我盯住这里,记在心里。你的明白?” 胖子也不客气,“好,我只告诉杨子哥,谁也不说。” 这胖子上道!彼此心照不宣,不提玄子,不提黑子。 此时已是深夜十二点一刻,开门的枝子惊讶的问道:“弘田君,你怎么又回来了?” 枝子用''回来''二字,让杨迷糊听的很舒服。 他轻声道:“鸢子呢?还在睡觉?” 枝子点了点头,轻笑道:“我悄悄进门看了看,睡的死沉死沉的。” 杨迷糊吁口气,“没醒就好,我也不算食言。我今晚就在鸢子那儿睡了。” 枝子翻了个好看的白眼,陪他到鸢子门前。 “我吹灯了,你快点儿。”枝子催促道。 “这里有电灯,你为何拿个煤油灯?”杨迷糊有些迷糊。 “省钱!快些,多一会多耗煤油。”枝子又翻了一个白眼,顺势轻轻推了他一把。 杨迷糊刚进门,枝子就把煤油灯吹灭了,卧房顿时漆黑一团。 杨迷糊哑然失笑,这个枝子,货真价实的守财奴一个。但心中也暖暖的,好一个持家的主妇! 他大半个身子躺在床上,双手抱着后脑勺,有些睡不着。 今晚奇葩的事太多。施一山的马失前蹄,那女的被适时枪杀,施一山在费尔特斯路35号下车,胖子让他多次受惊的话…… 迷迷瞪瞪中,他觉得鼻子有点痒,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紫鸢一声惊呼,杨迷糊一睁眼,她正在嫌弃的抹脸上的唾沫星子。 “二哥,你肯定是故意的,真恶心!”紫鸢边说,边跑了出去。 杨迷糊嘿嘿直笑。 此时天色大亮,他看了看手表,竟然已是早上十点。 他连忙起床,简单洗漱一下,嘴里塞了几个糕点,便拉着紫鸢出门。 麻生嫣说,上午找自己有事。这睡过了头,不好交待呀! 有些话,只好在车上说了。 他有意招了辆,不是老杨人力车坊的人力车,与紫鸢坐了上去。 第81章 豆腐羹汤 车上,紫鸢也不着急问,她好像特别喜欢与杨迷糊呆在一起,消磨时光。 倒是杨迷糊耐不住,先开了口:“昨晚我碰到施先生,他让小桃去找他。但他换了地方,你帮忙联络对接一下。” 紫鸢''嗯''了一声,“二哥,还有什么事?” “上次送请柬的日本宪兵,找到了没?” 紫鸢眨了眨大眼睛,“没有啊。不是告诉过你,查无出处吗?” 眨眼睛就好,至少黑子没隐匿消息,而是被这小丫头片子给吃掉了。杨迷糊心中不禁一松。 若黑子有意遮掩,问题就大了。这人力车坊要不要办下去,亦在两可之间。 “停车。没事了,紫鸢,你下去吧。” 杨迷糊突然叫停,让紫鸢一愣,后者不满道:“就这点事,你就把我拽上车?” “本来有许多话的,都被你给堵死了,这不能怪我。”杨迷糊笑眯眯的。 “我什么都没说呀,怎么堵住你的嘴了?”紫鸢赖着不下车。 “那日本宪兵的事,你没跟我说实话吧?”杨迷糊似笑非笑。 “嗯……算了,告诉你吧,那人找到了,是中统的人,但我有用。二哥,你不能插手。”紫鸢说了实话。 杨迷糊思忖一下,“那也行。他会不会与纸条有关?” “应该无关。他的目的,应该只是想将你的关系暴露给日本人,让你忌惮掣肘,施展不开。” “你这么确定?”杨迷糊不大信。 “猜的呀。反正你不能过问,再说我又不会害你。”紫鸢开始耍赖皮。 杨迷糊瞥了一眼车夫,低声道:“昨天施先生受人伏击,我又救了他一次。” 紫鸢一惊,“啊……是怎么回事?” “反正人已脱险,我已让人送他到了费尔特斯路35号。”杨迷糊边说,边看紫鸢的反应。 紫鸢白了他一眼,“说这么清楚干什么?想让满世界都知道啊?” 杨迷糊微微朝车夫努努嘴,紫鸢灵醒过来,又白了杨迷糊一眼。 杨迷糊呵呵一笑,“行,算我多嘴。你倒是下车呀,磨叽个什么劲。” 紫鸢哼了一声,跳了下去,眨眨大眼睛,“二哥,见面的事,等我找到施先生再说。” 一到胭脂巷,杨迷糊便下了车。 望着车夫匆匆忙忙远去的背影,他朝角落的玄子使了眼色。 杨迷糊倒想看看,这二人有没有横向联系。 刚进办公室,纯子扭着大屁股走了过来,低声细语道:“弘田副组长,麻生副课长找过你好几次。有一次亲自过来,面色有些不善。” “知道了,我这就去。刚好催催你升中尉的事。”杨迷糊边说,边起身。 闻言,纯子笑颜如花,连声道谢。 进了麻生嫣办公室,刚立了个正,军礼还未行完,麻生嫣没好气的道:“昨晚彻夜不归,海军俱乐部好玩吗?” “别谈了,屁股没坐热,一个女的在俱乐部门口被枪杀,我只好出面让山田接手此案子。”杨迷糊装作很遗憾的样子。 “昨晚在哪里过的夜?” “就在枝子的糕点店,将就了一夜。麻生副课长,你找我究竟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杨迷糊想转移话题,但麻生嫣紧追不放,“跟谁一起睡的?” “呃……当然自己睡的哈。” 杨迷糊张口就来,即便麻生嫣给枝子打了电话,他此刻也不能承认。 “枝子乃含苞待放型,你没让她免费陪你一晚?”麻生嫣明显吃醋了。 “麻生小姐,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可''十指不沾阳春水'',纯洁如雪着呢。”杨迷糊赌咒发誓解说道。 “哎呦喂,好巧不巧,我刚刚学了这两句诗。下一句好像是''今来为君做羹汤'',枝子为你做了''豆腐羹汤''没有?”麻生嫣用生硬的中国话讥讽道。 “麻生小姐,有事说事,我才不吃豆腐,更别说喝汤了。别胡搅蛮缠行不行?”杨迷糊装作有些不耐烦。 “哼!我今早问过鸢子,本来想请教''十指不沾阳春水,今为君来做羹汤''的诗。可不凑巧了解到,昨晚你是和鸢子一起睡的。”麻生嫣恨恨道。 这个小丫头片子,咋没跟自己提过,想害自己了!现在让自己坐蜡了。而且她对这两句诗的解释,肯定是把麻生嫣往歪处带了。 杨迷糊心中抱怨着,口中却道:“鸢子睡着,我就出去了,半夜才回的。再说,她只是个小孩,不打紧的吧?主要是她说,一个人睡觉睡不沉,让我守着,她可怜兮兮求我,所以就……” 麻生嫣突然咯咯笑了起来,“言多必失哟,鸢子根本没提这事,你愈解释愈解释不清了吧?” 看来,麻生嫣对他陪紫鸢睡觉一事,显然毫不以为意,大概只要不是枝子就行! 他刚松一口气,麻生嫣话锋一转,质问道:“弘田二郎,鸢子说,若形容女人,''饱满''专指女人那儿大,根本不是你说的意思。你现在怎么解释?” 杨迷糊早有准备,张口就来,“在东北方言里,夸人''饱满'',就是指宽容人、大度的意思。不信,你找个东北乡村来的人问问便知!” 见他振振有词的样子,麻生嫣狐疑的看了杨迷糊几眼,“你口中有几句实话?算了,我不跟你置气了。我听说,离海军俱乐部不远的小院,也死了两个人,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杨迷糊一脸茫然,“没听说呀,我只见到俱乐部门口死了个女的。怎么,这事闹大了?” “没有。只是有士兵说,昨晚在路上见过你,所以随便问问。”麻生嫣刚才肯定在讹他。 “我倒是听到了枪声,给一队士兵指过枪声的方向。有人怀疑我与此事有关?” 难道是山田越过自己,直接上报了麻生嫣?山田不会如此愚蠢吧? 若果真如此,山田即便要用,也不可大用。 “这倒没有。我只是担心牵涉到你。死的两个人是中统的人,他们想抓条中共大鱼,竟然被人反杀了。那女的身份不明,被谁杀的不得而知。”麻生嫣终于说出了实情。 这说明,麻生嫣应该有自己的情报渠道。毕竟,麻生嫣身后的势力来自海军。 再说,山田可没有这个能耐,立马能搞清楚这些。 “麻生副课长,你前天就说,今天有事找我,不会只是这些琐事吧?” 杨迷糊好似对她所说的话,毫无兴趣,适时扯回正题。 “当然不是。我们一直在追踪施一山,终于发现他的踪迹,昨晚他在费尔特斯路出没过,可惜后来又不知所踪。” 麻生嫣边说,边用余光观察杨迷糊的反应。 杨迷糊终于听明白了,麻生嫣绕来绕去,插科打诨,原因她是怕自己救了施一山,或者至少认为自己与此事有关。 从另一个侧面,可以看出,情报课与中统的目标人物虽然一致,但各自怕对方抢得先机,所以相互间戒备,甚至在掣肘或阻拦。 怪不得施一山小院才两个人埋伏,原来是怕动静太大,惊动了情报课。 至于埋伏的两个人如此不专业,甚至有些愚蠢,就好解释了。 中统与军统相比,在实际行动上,中统差的远着呢!若昨晚是军统的特工人员,自己不一定得了好去,甚至会救不了施一山。 可施一山为何如此轻易暴露他的行踪呢? 会不会是地下党有重大行动或者重要人物在接头?所以施一山宁可冒险露头,吸引火力? 杨迷糊强压心中疑惑,主动请命道:“要不要我有去跟踪追寻一番?” “用不上你了。昨晚,那片区域已被宪兵翻了一个个,几乎犁了一片,也没见施一山的踪影。他可能早已转移了,实在可惜。”麻生嫣黛眉微蹙,好似十分失望沮丧。 “麻生副课长,这事若让我早点参与,或许结果会有所不同。”杨迷糊有些遗憾的说道。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算了,此事就此作罢。” 麻生嫣摆摆手,忽地嫣然一笑,温声道:“回去换身像样的衣服,弄得精神点,今晚陪我去见个人。” 杨迷糊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才是麻生嫣急着找自己的原因所在。 “见谁?” “到时再告诉你。今天五点半,有车来接我们。你可以走了。” 麻生嫣突然变得心烦意乱,挥了挥手,下了逐客令。 第82章 慈祥的老太太 临近五点钟,杨迷糊回宿舍换了件西装。 守时刻板,是日本的习惯,也算是一个优点。但这个优点,在乱糟糟的上海,有时却是致命的。 他在宪兵司令部大门口,静静等待麻生嫣。 他不在宿舍门口等待的原因,主要是他要好好观察一下宪兵司令部门口的动静,同时好好思考麻生嫣会让自己见什么人。 他想着麻生嫣之前循序渐进似的铺垫,时而又左顾而言他,到最后的心烦意乱,他忽然一个激灵。 麻生嫣不会让自己见她家里人吧?这个不大合适喽,自己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开溜?放麻生嫣的鸽子,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他刚跨出一步,却见麻生嫣款款走来。 今天的她,换了一身日本和服,除去了一身戾气和棱角,端庄稳重中暗含些许乖巧与柔顺。 坏了,这真是见家中长辈的打扮! “麻生小姐,今晚见的是谁啊?我怎么感觉我不适合出席?要不我还是不去了吧?”杨迷糊这样说,是想打退堂鼓,也是想再次试探确认一番。 “见了就知道了。你今天若敢不去,我与你没完。”麻生嫣低声威胁道,但威胁中带着娇嗔。 完犊子了!真的是见家中长辈!这麻生嫣之所以不提前说明,也是怕自己溜号吧?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硬着头皮去,逢山开路,遇水搭桥,随机应变,他暗自定好了行为准则。 五点二十五分,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停在了宪兵司令部门口,挂的是军牌。 一个人高马大的保镖从副驾驶下车,朝麻生嫣恭敬躬身一礼,“小姐,夫人已经出发了。请上车!” 保镖连看也没看一眼杨迷糊,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一般。 “板田叔叔,这是我同事,弘田二郎。”麻生嫣似乎很尊重这个保镖,向杨迷糊介绍此人。 杨迷糊也不说话,微微躬身一礼。板田此时才正眼看了他一眼,对麻生嫣轻声道:“小姐,请上车。让夫人久等你们,不合礼仪。” 车上的杨迷糊,发现黑色轿车朝海军俱乐部方向驶去。 板田话很少,上车后基本不说话。麻生嫣问他问题,他不是点头,就是嗯啊几声。 临近海军俱乐部,杨迷糊发现日本士兵愈来愈多,持枪笔直守在俱乐部四周,领头的居然是一个大佐。 三人下车。板田对那大佐视而不见,直接引领麻生嫣和杨迷糊,进了俱乐部。 俱乐部里几乎没有客人。戒严还是清场了?无论是哪一种,这麻生嫣身后的势力也太可怖了。 而且听板田的口气,今天的主角只是一位夫人,并不是正主。 二人进入包间,板田守在门口。包间里只有一个老太太,一头雪白的头发,面容慈祥,却精神矍铄。 麻生嫣一见老太太,顿时恢复了小女孩的天性,“祖母安好,这是弘田二郎,我情报课的同事。” “祖母大人好。”杨迷糊面带庄重之色,朝老太太深躬一礼,麻生嫣白了他一眼。 老太太笑眯眯的打量他几眼,温声道:“好好,二郎,坐坐。我们就像家人聊天一样,别拘束。” “祖母,弘田君可不是家人……”麻生嫣一脸娇羞。 “呵呵,我是说像。小伙子,年轻真好,想当年我像你们这般大时,可没有你们这般自在。”老太太拍拍麻生嫣的后背,感叹道。 杨迷糊坚守''万言万当,不如一默''的宗旨,多点头,少说话,恭恭敬敬应和着老太太。 席间,老太太一直没问他的身世家世,连职业也没问,真像一个慈祥的老太太,与一个年轻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扯闲篇,聊家常。 单说戒备森严的外面,杨迷糊便知老太太不简单。但随着闲聊,杨迷糊绷紧的神经也松弛下来。 临到席终,老太太才正正色,“二郎,听说你救过嫣儿两次,多谢你了。嫣儿母亲走的早,从小在我身边长大。可能是我过于宠溺,她养成了一个男孩子的性格。我老了,日后请你多多关照才是。” 麻生嫣则在一旁拉着老太太,娇蛮不依道:“祖母长命百岁,万万年。” 老太太拍拍麻生嫣的手,“活一万年,那就成老怪物了。二郎,嫣儿命苦,若承蒙你照拂,我感激不尽。不过……” 老太太顿了一下,眼中慑人的精光,一闪而过,又温和一笑道: “不过,作为一个男人,不能辜负于一个心仪自己的女人。这个要求说高不高,说低不低。战乱时期,我不要求你保嫣儿无虞,但要尽力护她周全。我说的是''尽力'',以你之能,应该不难做到。我就这点儿要求。” “祖母,弘田君还不如我呢,我可护我自己周全。”麻生嫣白了一眼杨迷糊,傲娇道。 老太太没理会她,只是静静看着杨迷糊。 杨迷糊打破沉默,今晚第一次多说了几句: “祖母大人,我在中国出生长大,从未回过日本。中国人有句俗话,我套用一下,只要我有一口肉吃,绝不让嫣儿喝汤。这便是我的保证。” “好好,这个保证实在。嫣儿,这小伙子不错,你平时也不要太任性,让人下不来台。” 老太太边说,边盯了麻生嫣一眼,麻生嫣不满的伸伸舌头。 “二郎,我老了,唯一不放心的是嫣儿。不管这场战争谁赢谁输,我不关心,我只关心嫣儿能否好好活下去。所以我说,你的话实在,比任何豪言壮语都管用。这样,我也可安心闭眼了。” “祖母,呸呸呸!这话不吉利。”麻生嫣在一旁连''呸''三声。 老太太闻言一笑,“我老了,精力不济了。你俩先回,我歇歇再走。” 她虽然笑着讲话,但语气中带有不容置疑的威严。 二人出了海军俱乐部,板田也没跟出来,也没人给他们安排轿车。 杨迷糊开起玩笑,“麻生小姐,这一前一后,反差也太大了。要不我们坐人力车回去?” “走一走,消消食。”麻生嫣自顾自走在前面。 杨迷糊跟上,正色道:“为何带我见你祖母?我想听实话。” “唉,祖母可能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坚持想见见我心仪之人,我便想到了你。” 麻生嫣面带凄色,叹了口气,“你的保证可以不用履行的,不用压力过大。” “你祖母在家中一言九鼎吧?她怎么做到的?”杨迷糊换了个方向问道。 “你看出来了?祖母出生大世家,但祖父早逝,靠她一个才支撑起这个家族。连天皇见祖母,也是礼敬有加的。”麻生嫣的语气中带着骄傲。 “这么厉害的?那你怎么看,都不大像她孙女,真是奇怪……”杨迷糊边说,边打量麻生嫣,边摇头。 麻生嫣一愣,一把掐住杨迷糊的腰肉,使劲拧了拧,疼得他呲牙咧嘴,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见状,麻生嫣一扫之前的阴霾,咯咯笑了。 她喘匀气,最后只说了五个字,“今天谢谢你。” 杨迷糊终于看到了,麻生嫣身后势力的峥嵘一角。 第83章 撂挑子闪人 一夜过去,杨迷糊从略显兴奋,变的沉静。 刚接触到豪门家族的沾沾自喜,早已淡了下来,更不用说融入其圈子的想法。 他想明白了。 寒门之子若进入该圈子,被鄙夷,瞧不起,乃是家常便饭。 一旦涉及家族核心利益,当炮灰,牺牲品,亦是分分钟的事。 何况他并不是日本人,而且日本人在他面前肆意枪杀了他爹娘。 加上子弹壳里的纸条,那挥之不去的六个字,也是他走近豪门家族的巨大阴影与隐患。 当然,若可借力打力,他并不拒绝。有势可借,何乐而不为? 昨晚麻生嫣说他的保证不用履行时,他便硬着头皮不接茬,也许是他潜意识的抗拒。 日后,把老杨人力车坊打造成一个堡垒,作为他的退路之一,才是重中之重。 这种寄人篱下的滋味,让人不好受,他总有一天会设法抽身离开。当然,现在他并不想离开,除非万不得已。 自己翅膀不硬,若匆忙离开,无实力自保,无退路可去,实属''鸭子死了,嘴壳子硬''。他可不想再过,那种居无定所、流浪街头的孤苦日子。 日后的另一个重点,就是找到在子弹壳放纸条的人。这可是一个定时炸弹,不排除的话,随时可能把自己炸的粉身碎骨。 也许是杨迷糊的不接茬,也许麻生嫣只把他当成了工具人,再见到杨迷糊时,麻生嫣的态度不远不近,淡淡中带着些许尴尬。 杨迷糊则顺坡下驴,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这倒让二人达成了默契。他们之间这种不即不离的关系,更令人轻松自在些。 一天后,情报分析小组新任命的组长终于到位了。 此人名叫川上正好,帝国陆军士官学院的高材生,听说是小川野同学的堂弟。 小川野终于如愿以偿,用上了自己人。 当小川野当众宣布任命,念到''川上正好''的名字时,杨迷糊不禁一个莞尔。 因为在中国话里,正是''穿上正好''的意思。川上正好因身材瘦削,军装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不大协调,甚至有些滑稽。 见此,对面的麻生嫣暗中瞪了杨迷糊一眼,示意他严肃点。 杨迷糊有些愣怔与奇怪,麻生嫣的表情有些怪,她会怕招惹川上正好不高兴?根本不可能! 他顿时有种不安的预感。 果然,小川野在宣布任命后,按照惯例,作了训话后,便离开了。 成立专班的事,小川野却只字不提。想过河拆桥,提起裤子不认账?门都没有。 他要让小川野亲自上门,来求自己! 杨迷糊也不理会正准备与众人开碰头会的川上正好,以查案为由,直接叫上纯子与山田,离开了会议室。 纯子与山田则在众人古怪的眼神中,尴尬的跟了上去。 他俩可领教过杨迷糊的手段,不敢不听从。 杨迷糊带着纯子与山田扬长而去,让川上正好坐蜡的事,很快传遍了情报课。 小川野叫去川上正好。也不知二人说了什么,反正川上正好回来时,脸色十分难看。 而小川野到处寻杨迷糊未果,便来到了麻生嫣办公室。 他怒气冲冲的说道:“弘田二郎目无上司,在情报课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要严肃从重、从快处理。” 麻生嫣一脸茫然不解的样子,“课长,我可听说,弘田副组长带队去查海军俱乐部门前女子枪杀案了,有什么不妥吗?” 小川野一时语塞,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他什么时候不可去查案子,偏偏在组长开会时才去?明显是目无上司,不知尊卑,违反军令!” “课长,我可听说,海军司令官对此大发雷霆,要求宪兵司令部限期破案。弘田副组长此举,不正好可解决我们的燃眉之急吗?” 麻生嫣扯起了海军的虎皮,反辱相讥,“若课长认为此事不急,我可叫弘田副组长回来。就说此事,情报课不急,可以慢慢来。” 说着,麻生嫣亳不犹豫的抄起话筒,拨了出去。 小川野愣住了,没想到她会这般操作,如此维护杨迷糊。 电话通了,麻生嫣对着话筒只说了一句话,就挂了。 “课长,弘田副组长马上回来。他一旦回来,立马严肃处理!竟敢目无上司,擅自去办案,他以为他是谁!”麻生嫣愠怒道。 小川野脸色铁青的走了。 见状,麻生嫣捂嘴直笑。这弘田二郎够狠! 但一想到杨迷糊好似早就知道她会打配合,一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油然而生。 麻生嫣的脸色阴沉似水,她恨恨的想:我会让你好看的! 小川野刚到办公室,电话铃声就响了。 “小川课长,听说你终止了海军俱乐部女子枪杀案的调查?”是坟冢不二不善的声音。 “司令官阁下,您误会了。我只是让弘田二郎回来,商议此案。”小川野心头一紧,连忙立正道。 “我不管是不是误会,川上正好既然已经到位,你让他亲自调查,限期三天破案!” 说完,坟冢不二就挂了电话,不给小川野解释与缓冲的机会。 小川野额头上开始冒汗。他有些后悔,听了川上正好的馊主意,不该对杨迷糊出尔反尔。 其实,他也没想到杨迷糊的反应会如此之大。他还想拿专班说事,至少可以拿捏一番杨迷糊呢。 借此,还可以此替川上正好站站台,立立威。 此时的杨迷糊,正在海军俱乐部,有一搭没一搭的听取山田的调查报告。 女子枪杀案,前因后果他心知肚明。他唯一的疑惑是,女子究竟是什么人? 在接到麻生嫣让他回去的电话后,他心中偷乐,既然麻生嫣让小川野下不来台,他自然要好好配合。 撂挑子闪人! 杨迷糊眉头紧锁,“山田少尉,此案子你调查的不错。但这个案子过于复杂,非你我所能查清查办。你立马回去,将案子上交川上组长。” 山田一愣,“啊?那我们岂不白费功夫了?!” 纯子似乎明白杨迷糊所想,对山田笑道:“副组长既然说案子难,那肯定是难办了。你遵从副组长的意见就是了。” 这纯子察言观色的能力,不一般。杨迷糊心中一叹。 闻言,山田回过味,醒过神,立正道:“嗨!我这就回去,将此案子上交川上组长。刚好这几天,我有另外一个案子急着要办。” 见杨迷糊不吱声,山田大步流星离开了。 杨迷糊心中一哂,纯子和山田二人都是精明之人,他俩会知道如何推诿扯皮,撇清自己的。 小川野若上门求自己,条件可不仅仅是成立情报专班的事喽。 杨迷糊心中嘿嘿直笑。 第84章 油盐不进 在海军俱乐部耗了两个小时,杨迷糊才和纯子,叫了辆人力车,回宪兵司令部。 小川野见杨迷糊一直不归,只派小田回来,恼怒异常,但只能强压怒火,与川上正好商量俱乐部女子枪杀案的破案办法。 川上正好也义愤填膺,“山田只上交了一个案情说明。又打着麻生副课长的旗号,说他手中有她交办的秘密任务,脱不开身,无法协作于我。” 小川野不耐烦的说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都是你那个馊主意惹的祸!情报课好办事,我会专门招你来?” 川上正好仍气难消,“弘田副组长可是你外甥,为何他胳膊往外拐?” 小川野瞪了他一眼,“他要是和我一条心,还有你什么事?算了,说说到底怎么破案子,你可只有三天时间。” 川上正好苦笑道:“我已派人去海军俱乐部了解情况。我总觉得,离俱乐部不远的那个小院,同晚发生的凶杀案,与此有关。从这一点入手,可能会有所突破。” 小川野拍了拍他的肩膀,略显欣慰,“就按这个思路来,但要快。坟冢司令官可等着呢!” 见川上正好坐着不动,欲言又止,小川野又不耐烦了,“还有什么事?” “我还是想让山田少尉过来帮忙……不然,进度也太慢了。” “找山田的事,我尽量想办法,但你别过多指望。要知道,即便山田来,他也不一定真心配合你。若他一问三不知,你拿他又有什么办法?去吧。” 见川上正好离开的背影,小川野突然有些后悔调他来。 本来有更好的人选,要不是他同学说情,给予他一些承诺与支持,他也不会退而求其次。 杨迷糊回到情报分析小组办公室,让纯子去向麻生嫣报告,说他已经回来了,女子枪杀案已上交川上组长。 他在等小川野亲自上门。 不一会儿,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但他就是不接。 又过了一会,纯子回来报告说,麻生副课长让杨迷糊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她不管。 有麻生嫣这句话,就够了。 又过了一会,走廊上嗒嗒的脚步声传来,杨迷糊听出是小川野的。 他一哂,连忙起身,差点与正进门的小川野撞了个满怀。 他连忙道歉,“对不起,舅舅。尿急,去上个厕所,我立马回来。” 急匆匆进入洗手间,杨迷糊却又慢了起来。他打开隔间,居然慢条斯理的蹲了个大坑。 卸空货后出门,他的步伐迈得很大,急忙小跑进入办公室。 见到满脸愠色的小川野,杨迷糊正规正矩的行了个军礼,又谄媚一笑,“舅,不,课长,肚子吃坏了,又蹲了一个坑,让课长久等了。” “弘田副组长,刚才怎么不接电话?”小川野仍摆着臭架子,语气不善道。 “刚才有电话吗?我怎么没听见?是不是电话坏了?我让设备课的人来看看,都说了好几次了,说话不算话。”杨迷糊脸上带笑,口中连敲带打的。 小川野当作没听见,不耐烦道:“先别说电话了。上午是怎么回事?” 杨迷糊一愣,“没事啊!我去查女子枪杀案了,海军俱乐部那边催的急。对了,课长,你找我有事?” 见他左顾而言他,小川野只好道:“其他人都出去,我与弘田上尉有事要说。” 众人如受大赦,急忙离开这尴尬之地。 “川上课人刚到任,你给人家来个下马威,是什么意思?”小川野质问道。 “没有啊,天地良心。我只是一时着急破案,情急之下也只叫了两人出去,这并不影响川上组长开展工作呀!” 说完,杨迷糊又叹了口气,“唉,也是我自作多情。既然女子枪杀案并不急,我着急忙慌的干什么,真是的。我回头向川上组长道歉。” 见他油盐不进,小川野也拿他毫无办法,态度突然温和下来,“女子枪杀案,你让山田去协助一下川上组长。” 杨迷糊一惊,一乍,又一叹,“山田不听川上组长的?他怎么敢?唉,川上组长都叫不动,我一个副组长更叫不动了。” 小川野脸上又生愠色,似乎忍了又忍,还是爆发了,“弘田二郎,你别胡搅蛮缠,你之前藐视上司,擅自离开,你可知罪?” 杨迷糊也正色起来,“课长,我离开时,川上组长可没拦着。再说,既然女子枪杀案不重要又不急,为何川上组长刚来就亲自接手?是办案重要,还是曲意逢迎重要,我有些不明白了。再说,山田协不协助川上组长,与我有毛关系。再说,我破了案,也是给他长脸,他何必拿个大帽子扣人?再说……” 小川野知道刚才的话说重了,杨迷糊真炸了毛,还真不好收拾。 小川野突然软了下来,拍拍杨迷糊的肩膀,“别抱怨了。我也是为你好,教你如何与上司处好关系。算了,问你个事,情报专班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终于扯到正题了!杨迷糊暗松一口气,口中却道:“那是课长,副课长该考虑的事,我操心也操不到这个份上。再说,我连组长的位置都不感兴趣,小小一个班长,我不大稀罕。” 他重点提到麻生嫣,就是在敲打小川野。 言外之意,就是情报专班不是他想办,而是麻生嫣在乎。有种,找麻生嫣去,跟他叫个什么劲! 闻言,小川野噎住了,一时词穷。毕竟是他失信在前,拿捏在后。 何况,杨迷糊是难缠,麻生嫣就好说话吗?肯定有过之而无不及! 与杨迷糊谈,还可以大棒加糖果,恩威并施。与麻生嫣谈,不是低声下气,就会碰一鼻子灰。 思及此,小川野温声一笑,“那好。情报专班由三人组成,你任班长,成员二名,你来选。专班有独立办事的权利,直接听命于麻生副课长,如何?” 杨迷糊心中一哂,弄了半天,你提出的条件与原来一模一样,那还谈什么! 他脸色阴晴不定,“舅舅,我刚才思来想去,这个班长我就不当了,让更有才华的人来当。我还是直接听从川上组长的指挥,这样更好些。我说的是真心话!” 小川野愣住了,这小子在搞什么鬼?这样仍不满意?! 之后,无论小川野如何说,杨迷糊就是不松口,搞得小川野火了。 “二郎,中国有一句话,没有杨屠夫,就吃带毛猪。你不当,我另外找人来当。” “可以的,我正是这大意思,多谢舅舅体谅。” 杨迷糊马上高兴的答道,心中却掀起一阵阵波澜。 二人最终不欢而散。 第85章 提起裤子不认账 杨屠夫?不是''没了张屠夫,就吃带毛猪''吗? 小川野是有意还是无意?无意说错了,还是有意警告针对? 杨迷糊心中愈想愈凛冽,在这走错一步便万劫不复的环境里,他不得不往最坏处想! 他一个激灵,若是另外两个人的其中一人,以警醒为目的,或者说为了挑拨离间,故意泄露自己的身份给小川野呢? 所以小川野对自己一直防范着?果真如此,说明对方泄露给小川野的时间在前,以前小川野对自己明显好得多,甚至保过自己。 但也有一点,泄露之人并不敢确定自己是中国人。所以小川野只是在戒备,便有了多次顺水推舟,将自己推入险地的想法。 难道小川野刚才在恼怒中,也带有试探或敲打之意?或许两者皆有! 杨迷糊坐在办公桌后,揉揉太阳穴,心绪太繁杂,让人头疼。 他暗自叹息,自己要是有施一山的断事识人之能,就好了,也不会对此纠结彷徨,狐疑个不停。 同时,又自我安慰,施一山亦有马失前蹄的时候,何况己乎? 他自失一笑,起身出了办公室,去找麻生嫣。此刻,小川野即便去找麻生嫣,也该离开了。 办公室里,麻生嫣正在埋头写着什么。 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她一把将纸张翻转,抬头没好气道:“不会敲门吗?” “哎呦喂,麻生副课长,对不起,我见门开着,以为是开门喜迎客,所以忘了。下次一定注意。” 杨迷糊摆出一副嬉皮笑脸,没正形的样子,凑到办公桌前,“写什么呢?这么神秘的?能看看吗?” 麻生嫣好似生怕他过来抢一般,一把将纸抓起,揉成一团,扔进抽屉。 这张纸有古怪!要不是在骂自己,就是在列举自己的罪状,或者是在制定针对自己的措施。 麻生嫣脸色不善,“你有什么事?” “我是来感谢你配合打得好。还别说,咱俩真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杨迷糊突然用中国话说道。 “你的什么意思?中国古诗吗?”麻生嫣用生硬的中国话应答。 “就是说咱俩心意相通,无师自通。” 杨迷糊正沾沾自喜的说着,见麻生嫣脸色阴沉似水,又惊讶道:“怎么又不高兴了?麻生小姐,咱俩无师自通,搞的小川野焦头烂额,这样才好玩呢!” 麻生嫣想想,忍不住噗嗤一笑,脸色多云转晴,“无师自通,中国话里什么的意思?别瞎编,事后我会问鸢子的。” 杨迷糊:“呃……就是不需要别人指点,而自学掌握的技能,夸人之词。不信?你可以去问鸢子。” 见他不似在说假,麻生嫣坏坏一笑,“那好,我刚才与小川课长达成一致意见,班长让别人来当也行。” “啊?怎么这样子的?”杨迷糊张大嘴,几乎可塞下一个鸡蛋。 “你不是说咱俩无师自通吗?我与你心无灵犀,猜错了你的心意?这可怎么办?坏事了!”麻生嫣愈说愈急,边说边站了起来。 杨迷糊似辨不出她话中真假,也开始焦躁起来。 片刻后,麻生嫣指着他,咯咯笑了起来,脸色于是霁和。 你高兴就好!杨迷糊心中暗哂。 他这一次不与麻生嫣打招呼,来了个突然袭击,心中终觉有愧。 见麻生嫣终于开颜,他苦着脸道:“麻生小姐,不带欺蒙老实人的,你刚刚吓了我一跳。” “别装了,你奸似鬼,滑似油,会上当?告诉你吧,我只说了一句话……” 见她停顿不往下说,杨迷糊配合的连忙问道:“什么话?快说呀,急死个人!” “我说,任命书中可有括号,试用期六个月。二郎,你说这样回复小川课长好不好?”麻生嫣脸上带着傲娇之色。 这次,杨迷糊真心伸出大拇指。这麻生嫣比自己还坏! 看来,小川野只有回去,琢磨怎么安抚好自己和麻生嫣了。 他这次好不容易调来自己人,若川上正好干不出成绩走人,下次麻生嫣可不一定会这么好说话的。 思及此,杨迷糊灵光一闪,身形离开办公桌一米开外,装作心悸的说道:“嫣儿,日后我可要离你远点,你也太坏了,居然事先布局,棋高一手,下下暗子。这也太厉害了。” 他夸张的表情,让麻生嫣一愣,一喜,又一哂。她嗔怪道:“叫谁嫣儿呢!切!为防小川野''提起裤子不认账'',就下了点暗料,大惊小怪个什么。” 杨迷糊又圆瞪双眼,“嫣儿,你知道''提起裤子不认账'',在中国人话里,是什么意思吗?女孩子家家的,也敢说这话!” 麻生嫣倒愣怔住了,迷惑迟疑道:“鸢子说,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大号后不承认是自己拉的。怎么呢,不是这个意思吗?” 杨迷糊的眼泪差点笑出来了,这紫鸢也太损了。 良久,他喘顺气,才道:“大差不差,也是这个意思。但也不宜女孩子家家讲的,你的明白?” 麻生嫣醒悟过来,这句话肯定不是这个意思。 气恼的她抄起话筒,打了出去。不一会儿,电话通了。 她气乎乎的道:“枝子,让鸢子接电话!” 电话里,枝子细声细气的声音传来,“鸢子出去了,你找她有事?” 麻生嫣说了句没事,气恼的挂了电话。 但她似乎有些不甘心,突然眼睛一亮,又打了一个电话出去,让对方跑步来见她。 不一会儿,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人小跑进来。杨迷糊认识,来人是一个中文翻译,叫竹下班,算是个中国通。 竹下班喘着粗气,“麻生副课长,您找我?” 麻生嫣劈头问道:“中国话里,''无师自通''是什么意思?” 杨迷糊一惊,庆幸自己刚才没有瞎编! 见竹下班说的意思与杨迷糊的没有大的出入,麻生嫣脸色好了一点,又问道:“''提起裤子不认账'',又是什么意思?” 见竹下班的表情与杨迷糊刚才的表情大差不差,麻生嫣立马拦住了竹下班,“不用说了,你可以回去了,辛苦竹下君了。” 竹下班一脸茫然的,悻悻离开。 麻生嫣咬牙切齿嘀咕道:“鸢子这个小丫头片子,你等着瞧……” 她又一抬头,轻斥一声,“弘田副组长,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没事可干吗?要不再等会,我请你吃个饭!” 闻言,杨迷糊转身就跑,一溜烟不见人影。 走了好远,他仍能听见麻生嫣摔话筒的声音。 看来,麻生嫣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也算''无师自通''喽。 此事,要不要告诉紫鸢,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杨迷糊想了想,算了,别瞎掺和了。别搞不好,反而惹一身腥。 说到紫鸢,他又想起,紫鸢,胖子还没有给他回话呢!难道事情很复杂? 他决定,下班后,去趟枝子的糕点店。 第86章 枝子的眼线 杨迷糊抵达糕点店时,紫鸢已经回来了。 紫鸢对他微微摇头,一把将他拉进卧房,反手将门关上。 她附耳小声道:“那人行动很诡异,说了你可能不信,他来找过枝子姐姐。但至于说了什么,我一无所知。” 杨迷糊是有些不信,“会不会是他故意转移你的视线?毕竟,他知道我们与枝子的关系,也不难。” “可我连续跟踪他两天两夜,也没见他去见过任何人。除非他是在拉车时与人接头,传递的消息。”紫鸢很疲惫的样子,情绪也不高。 “你说的极有道理。紫鸢,有没有另一种可能,是枝子收买的人,在帮她收集情报?她若是想背叛你我,我们可能早就暴露了。” 杨迷糊仍不信枝子会生异心。若果真如此,这枝子隐藏的也太深了。 见他这么说,紫鸢吁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情绪也好了一些。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们……” 杨迷糊边说,边蹑手蹑脚的朝门边走去,猛地拉开房门,只见枝子正端着托盘走了过来。 “弘田君,鸢子,你俩先吃点东西,再说话也不迟。”枝子款款走来,笑盈盈的。 杨迷糊也觉得自己的举动很可笑,便掩饰道:“鸢子,枝子说的对,吃完饭再说。” 说着,他率先走出房门,来到餐桌前坐下。 他随意吃了几口,便放下碗筷,“枝子,假山小亭建的怎么样了?” “基本成形。地道也挖了一小半。地道另一头的房子也买了下来,我是用另一个日本侨民的名字,注册登记的。”枝子笑道。 “那侨民可靠吗?” “可靠。他病入膏肓,要回日本却没钱,我给了他一笔线,是我亲自送他上的船。看样子,他是回不来了。那房子平时空着,对外正好有了一个说法。”枝子絮絮道来。 杨迷糊吩咐道:“很好。回头那里的机关,我来弄,你事先备好工具与材料。” “这个好办。只是挖地下室和地道的人,日后怎么安置?万一他们说出去,怎么办?”枝子眼中满是担忧,不像作假。 杨迷糊心中一紧,枝子不会想杀人灭口吧? 枝子似乎看透他心中所想,翻了一个好看的白眼,“我有个法子,不知弘田君同意不同意?因为要花不少钱。” “你说,我听着呢。”杨迷糊漫不经心道。 “遣送他们回原籍。遣散费嘛,八个人大概要三十根小黄鱼。”枝子显露一副心疼钱的样子。 杨迷糊心中暗笑,也有点惊讶,“八个人都不是上海本地人吗?” 枝子有些傲娇,“当时找黑子要人的时候,我专门挑的外地人,连上海郊区的都不要,就是为了防范暴露的风险。” 杨迷糊伸出大拇指,夸奖道:“能做到未雨绸缪,枝子你费心了。那平时又是怎么保密的?” 枝子盈盈一笑,“好办呀。他们的一日三餐,衣食住行,我安排专人负责。给的工钱也高出外面一倍,条件是不准出门,不准往外说。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听人说起,我们在挖地下室的事。” 这枝子心细如发,了不得!杨迷糊心中感叹。 他与枝子聊天,也是在察言观色,看看她有没有任何异样和言语漏洞。 他悄悄看了一眼紫鸢,后者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杨迷糊心中终于一松,突然装作很严肃的样子,问道:“枝子,你跟我说实话,你收买了多少眼线?” 这种猝不及防、直戳胸臆的问题,最能看出破绽,让人露出马脚。这也是杨迷糊最后的试探。 紫鸢心知肚明,白了他一眼。 而枝子一时愣住,转瞬又一笑,“肯定是鸢子发现的,对不对?嗐,我就知道瞒不住。弘田君,事先声明,我可没花多少钱!大概十二三人吧,他们若给我有用的消息,一次给十块钱。” 杨迷糊终于完全放下心,紫鸢似乎比他更高兴。 紫鸢嗔怪道:“枝子姐姐,你为何不事先说一声呢?搞得我和二哥一直揪着心,以为枝子姐姐要携款潜逃呢!” “都是些小打小闹,小恩小惠,就没告诉你们。再说,我也没刻意瞒住你们呀。不然,鸢子你怎能看见,我与那车夫嘀嘀咕咕的?”枝子满脸坦然与戏谑。 “枝子姐姐,以后还是得防着点人,万一有人反过来套你话呢?”紫鸢有些不服气,挣面子说道。 “我有那么傻吗?我见过的人,比你吃的盐都多。放心,我不会轻易上当的。” 看来,枝子平时也学了不少中国俗语。杨迷糊又想起麻生嫣讲的''提起裤子不认账'',忍俊不禁。 “枝子,别听鸢子瞎说,你做的很好。”杨迷糊安抚枝子道,毕竟被人质疑,总是一件令人不愉快的事。 紫鸢却不干了,瞪眼道:“我怎么瞎说了?我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呀!” “那好,你教麻生嫣一句话,说什么裤子不认账,你怎么向她解释的?”杨迷糊一哂。 紫鸢一下子捂住嘴,又一惊一乍道:“啊?她怎么明白过来的?肯定是二哥你坏的事!” “我怎么知道是你说的?再说,这种事终有露馅的一天。麻生嫣很生气,居然当着我的面,又找了一个中国通确认。她可说了,让你等着瞧!” 杨迷糊愈说愈兴奋,喜笑颜开的。 紫鸢扯住他胳膊,哀求道:“二哥,你见机替我说说好话,转圜一下嘛。” 杨迷糊见她吃瘪,更高兴了,“你惹得祸,我为何要帮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一天到晚没个正形,正好让你长长记性。” 紫鸢见软的不行,便来硬的,脱口而出:“不帮忙是吧?那好,我就告诉麻生嫣,说你和一起睡过觉!” 她刚说完,立马觉得不对劲,捂住了嘴。 杨迷糊却笑道:“这可威胁不了我,麻生嫣已经知道了,她说她不在意。” 二人的此番对话,让一旁的枝子听得目瞪口呆。 …… 三人胡闹了半晌,杨迷糊对枝子彻底放下心来,说话也不再刻意避开她。 “鸢子,前几天海军俱乐部门口,发生的女子枪杀案,现在由新来的组长川上正好负责。你想办法给他捣捣乱,误导他三日就行。” “这个好办。可不可以杀人?”紫鸢眼睛发亮,只要能杀日本人,她就来劲。 杨迷糊哂嗔道:“你看着办!但不能杀川上正好,至多只能伤他。你的明白?” 紫鸢白了他一眼,“二哥,你又在使什么坏?” 枝子却担心的说道:“弘田君,杀人不好,别老让鸢子做这些,她只是一个女孩子。” 杨迷糊给紫鸢使了一个眼色,口中附和道:“枝子说的对,那就算了,我再安排人去办。鸢子,不准犟嘴,听你枝子姐姐的。” 紫鸢顿时装作满脸不高兴,起身进了卧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弘田君,鸢子可能会阳奉阴违,不听你的。怎么办了?”枝子仍然很担忧。 闻言,杨迷糊只好两手一摊,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第87章 但愿来得及 紫鸢对付刚来的川上正好,杨迷糊并不太担心。就怕这小丫头片子用力过猛,反而坏了事。 杨迷糊初步的设想是,让紫鸢弄点迷魂阵,搞得川上正好晕头转向就好。 现在看来,紫鸢是准备用武力震慑宵小,让他们不敢大张旗鼓的去调查。 川上正好受点伤也好,一是案子调查不能持续,过了三天,他就不好交待,至少有了办事不力的污点。 二是他可以受伤为名求得同情,暂时不会影响到他的位置。不然,小川野破罐子破摔,情报专班的事就会搁浅。 这一点,并不是杨迷糊想要的。 出了糕点店的门,他远远看见胖子张望的身影,四周却不见玄子。 他信步走过去,上了胖子的人力车。他开口就问:“看见玄子了吗?” 胖子一边拉着小跑,一边低声道:“他在那小院拉走了那人,不知去向。我因为有事禀报,就没有跟上去。” “小院那人最近干了些什么?” “那人去过一次,离海军俱乐部不远的一个小院,听说那里前几天死过两个人。那人并没靠近,只是远远观望,一个小时后就走了。” “那人还去过悦来客栈,只一壶茶的功夫,就出来了。” “两次他叫的都是玄子的车,我不敢靠的太近。” “杨子哥,还有一个怪事,那个叫紫鸢的女孩,似乎在跟着玄子。我两次见到她在附近闲逛。” 杨迷糊一直闭目静静的听着,直到胖子提起紫鸢,他有些惊讶,这才睁开眼睛,“你是怎么发现她的?” “嘿嘿,那女孩我认识,她经常跟杨子哥在一块。第一次见到,我以为是凑巧,第二次又见,我便上了心。” “她没发现你吗?”杨迷糊又问。 “应该没有,我混杂在人力车中,不大显眼。” “你觉得,小院那人会是什么人?”杨迷糊想考考胖子。 “杨子哥,这正是我想说的。那人大概是中统的人,因为我听说,悦来客栈是中统的据点,海军俱乐部附近死的两个人也是中统的人。” 杨迷糊有些惊异,“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拉车的,只要留心,能听到不少小道消息。奇怪的是,连我们都知道悦来客栈不对劲,为什么日本宪兵不去抓人?” “哦,日本宪兵可能是在钓大鱼吧?”杨迷糊模棱两可道。 胖子猛地停住了车,让杨迷糊身子都前倾了一下,“怎么了,胖子?” 胖子似乎有些尴尬自己刚才的行为,但又不甘心的说道: “不大对劲,杨子哥。你刚才一提钓鱼,我想起一事。我两次看见紫鸢,两次都见有人远远跟着她。这不对劲,不是她的人,会不会是……” 闻言,杨迷糊心中大惊,紫鸢被人反跟踪了!但脸上却波澜不惊,淡淡的问道:“对方有什么异样?” 胖子眉头紧锁,好似在追寻自己的记忆,突然一拍额头,“两次跟着的人,左侧腰间有些鼓,应该,应该是驳壳枪。没错,就是驳壳枪!在悦来客栈时,他曾经,曾经将手伸向左侧腰间,刚好那时,紫鸢不见了。对,她应该是躲起来了,或者离开了。” 见杨迷糊静静的,没啥子反应,胖子尴尬的笑道:“杨子哥,可能是我多心了。可我看的应该没错呀……” 杨迷糊突然道:“回枝子糕点店,快!” 胖子''啊''了一声,醒过神来,拉起人力车,掉头狂奔。 路上,杨迷糊夸奖道:“胖子,我刚才只是出了会神。留心处处皆学问,你做的很好很好。” 他连说两个''很好'',庆幸自己无意间派胖子跟踪玄子。但愿紫鸢此刻没有出门,不然,事情就大条了。 杨迷糊冲进糕点店,急促问枝子,“鸢子呢?” 见他神色不善,枝子连忙道:“你前脚走,她后脚出门了。弘田君,怎么了?” 杨迷糊静了静,“没事。你打电话给黑子,问小桃在不在?若出去,问她去了哪里?” 他又快步出门,对一脸懵的胖子道:“你去海军俱乐部和死人的那个小院,来回游走。若发现异常,将白毛巾系在左胳膊上。” 见胖子快速远去,杨迷糊强行让自己定住神,才又进入店里。 “弘田君,小桃没有出去。黑子正找小桃来接电话。鸢子不会出意外吧?” 见枝子满脸忧色,杨迷糊轻轻搂了搂她的蛮腰,“还不至于,放心。” 他拿起电话,打通了麻生嫣办公室的电话。电话响了七八声,没人接。 他挂了,又拨打情报分析小组的电话,庆幸的是纯子接的。 他立马吩咐道:“纯子,找到麻生副课长,让她派山田去协助川上组长。再有,让她打糕点店的电话。要快!” 他挂了电话,静等黑子的回电。 电话响了一声,他抓起话筒,“小桃吗?你见过施先生没?” 小桃语气平静,“见过。需要我做什么?” “让施先生转移,惊走紫鸢。若情形所迫,做不到,打电话给糕点店。” “等一下,施先生在老宅附近见的我。” 说完,小桃挂了电话。杨迷糊一个愣怔,又一阵欣慰。 他相信,有小桃在,只要时间上来得及,施先生那里不会出现纰漏。 过了一会,麻生嫣的电话来了,杨迷糊也不寒喧,劈头就道:“嫣儿,鸢子有危险。以协助川上组长调查为由,你派一队宪兵来海军俱乐部,让山田带队。” 不等麻生嫣回话,他就挂了电话。他称呼麻生嫣为嫣儿,她应该听得明白,这是假公济私,会让她更上心。 临出门前,杨迷糊又想起一事,“枝子,让黑子来糕点店,守在这。若小桃来电话,一切按她的要求办,切不可犹豫,更不可质疑。你的明白?” 坐在前往海军俱乐部的车上,杨迷糊心中一阵自责。自己太过于自负、轻率了,随意安排紫鸢任务,却没想到过风险。 而且自己自负到连步枪也没带,以为一切太平。但愿小桃能赶得及! 进入海军俱乐部,找到安保处。他掏出情报课的证件,找当班的值班军官,借了一把步枪,百发子弹。 从俱乐部后门出来后,他攀上了斜对面的一座屋顶。沿着一溜屋顶,他游走了一遍,没发现任何人的身影。 他溜到地上,窜过街道,进入俱乐部正门前的一个小巷子。 他又窜上了屋顶,俯瞰俱乐部。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周围有埋伏之人。 他心中虽焦急万分,但他不得不等待胖子的出现。胖子机警,肯定会打听出附近的动静。 过了一刻钟,胖子拉着人力车出现了,白毛巾系在他左手臂上。 杨迷糊暗松一口气,溜下屋顶,片刻后找到胖子。 坐上车,胖子道:“小院附近有两人在晃悠,应该是日本人。因为我听见他们在用日语交谈,但我听不懂。” 杨迷糊想了想,问道:“两人神色如何?” 胖子道:“两人神色虽不是太紧张,但也不是有说有笑的。” 杨迷糊松弛的心一凛,“胖子,待会有个叫山田的人,带着一队日本宪兵,来俱乐部。你设法告诉他,有两个人在那死人的小院晃悠。能做到吗?” 胖子没犹豫,一拍胸脯道:“能!” 杨迷糊边下车边道:“帮我叫辆人力车过来,人要可靠。在此寻我,要快!” 胖子拉起车就跑,杨迷糊补了句,“哎,你也要注意安全!” 十月的凉风让杨迷糊清醒镇定了不少。 此刻千万不能急躁!他暗自告诫自己。 第88章 不敢赌 杨迷糊在海军俱乐部的安排,主要是惊扰紫鸢,以她之古灵精怪,肯定知道事情不对劲,至少不会贸然出手。 其实,杨迷糊推断,紫鸢极有可能不在俱乐部附近,而去找施一山了,但他不敢赌。 所以,在得知小桃知晓施一山的位置后,他果断决定,让离费尔特斯路35号较近的小桃先去。 而让黑子来糕点店,一是怕黑子莽撞,掣肘小桃,二是黑子居中,可以调度人力车夫,顺便保护枝子。 可以想象,小川野目前的重中之重,是保住川上正好的组长之位。 在面对女子枪杀案无头绪、无进展时,他极有可能铤而走险,拿地下党开刀,以获得比破获女子枪杀案更多的功劳,以求弥补破案不力的过失。 为达目的,他极有可能作出重大让步,与中统合作,联合缉拿施一山。 根据胖子所说,杨迷糊推断紫鸢被人反跟踪了。 正常情况下,以紫鸢的聪慧,不大可能不知道被人反跟踪了。 但还是那句话,杨迷糊不敢赌! 坐在人力车上,凉风吹来,杨迷糊不禁打个了寒战,浑身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种感觉,让他极其不安。但愿小桃能应对有序,不出差错。 离老宅百米开外处,杨迷糊下了车。他让车夫返回海军俱乐部,协助胖子。再不济,此人也可用来通报消息。 杨迷糊对此地的大街小巷非常熟悉。小桃之前说过,施一山在老宅附近。 这说明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小桃怕人偷听或窃听,不敢明示。 另一种则是,施一山在一个公共场所见的小桃,后者并不知道施一山的具体住处。 杨迷糊判断后一种可能性极大。所以,他将重点放在酒楼茶肆的周边。 此时已是晚上九点多,酒楼茶肆大多已打烊。街道两边的房子大多黑灯瞎火的,倒利于他隐匿身形。 既然施一山在老宅附近出现过,小桃又特意强调老宅,他决定先回老宅看看。 他轻跃攀上墙头,正欲跃入其中,突然听到老宅里,发出一声细微的吱呀声。 他迅速匍匐在墙头,一动不动。而左耳根不停的抽动,屋里却再没传来任何声响。 是谁躲在里面?老鼠,黄鼠狼,野猫等小动物,可弄不出吱呀声响。 他一个激灵,小川野或者川上正好在里面? 他轻手轻脚,慢慢蠕动,落在了围墙外面的地上。 呵!终于确定了,老宅的大门没上锁,而是从里面拴上的!只有小川野和自己才有钥匙! 可屋里黑灯瞎火的,小川野或川上正好,躲在里面干什么呢? 为何自己刚刚翻上墙头,他们没有发觉呢?是发现了不敢声张,还是准备瓮中捉鳖? 无数个念头在杨迷糊脑海中闪过,但就是无法判断是哪一种可能。 唯一可以肯定的一点,紫鸢来过附近,而且消失在附近。不然,他们不会在此守株待兔! 杨迷糊琢磨了一下,决定明目张胆的现身。 他直起身,走出阴影处,向路拐角处的几个人力车夫走去。令他吃惊的是,玄子也在其中。 “玄子,过来。” 杨迷糊轻描淡写的招呼玄子,但玄子因光线暗淡,好像一下子没认出他来。 半晌,玄子低声惊呼,“哎呀,是杨子哥。你怎么来这里了?” 杨迷糊没好气的道:“我还没问你,你倒会倒打一耙。你就是这样为我服务的,为何一声不吭离开糕点店?” 玄子支支吾吾半晌,“刚好有一个客人,给的钱多,我就接了。对不起,都是我贪图小便宜,下次不会了。” 杨迷糊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拉的什么人?拉到哪里去了?给了你多少钱?” “呃……这个这个,客人就在斜对面下的车,去了哪里,我真没注意。他给了我十块钱。”玄子顿了顿,有些结巴。 “把你口袋的钱,全掏出来!”杨迷糊厉声道,吓得玄子趔趄后退。 玄子醒过神来,将钱全部掏出,“就这些,再没有了。” 杨迷糊伸手抽出一张较新的票子,凑近鼻子嗅了嗅,票上有一股廉价的香水味。 他突然指着玄子身后的几名车夫,“你们几个去屋子那里,猛敲大门。若无人应答,就砸开门闯进去。别怕,快去,出了事我担着!” 杨迷糊就是要打草惊蛇,就是要让小川野或川上正好动起来。 出来的最好是川上正好,他倒要看看,川上组长怎么解释? 几个车夫互相壮胆,走了过去,将门拍的山响,大叫开门。 杨迷糊身边的玄子,倒没有异样反应。看来他只是一个小喽啰,不知内情。 不一会儿,屋子里终于亮起了灯。一个人用日语大声喝斥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乱砸门!” 这是川上正好的口音。呵呵,我终于逮住你了。 杨迷糊心中一哂,几步上前,大声道:“你是何人?此地乃小川课长的房子,你怎么在此地?快开门,不然我就开枪了。” 他边说边拉响枪栓,瞄准了大门。 屋里顿时静默几息后,里面的川上正好叫道,“你开枪试试?” ''砰'',枪响了,惊的几个车夫四散开去。 ''砰'',杨迷糊又开了一枪,里面发出一声闷哼声。 杨迷糊闪到墙根,大叫道:“你再不出来,我就调宪兵队来。好大的胆子,竟敢私闯小川课长的宅子,不要命了。” 屋子里又是静默几息,川上正好的声音再次响起,“听声音,你应该是弘田二郎吧?我是川上正好,小川课长让我来的。” 杨迷糊看了看街面,那几个车夫,包括玄子,早跑的没影了。 “川上组长?怎么可能?不管你是谁,这是小川课长的房子。你举着手出来,不然我就不客气了。你只有十秒钟的时间。” 杨迷糊心中却道:老子就不认你,让你吃瘪! 他开始倒数十,九,八…… 大门打开了,一个人走了出来,双手举过头顶。 杨迷糊愣住,转瞬惊讶叫道:“哎呦喂,真是川上组长。你怎么在我舅舅的房子里?” 川上正好没好气的放下手,哼了一声,“弘田副组长,若耽误了今晚的行为,你可担待不起。” 闻言,杨迷糊大怒。 他突然举起步枪,顶在川上正好的胸口,口中骂道:“八格!你什么东西,在我舅舅的房子里,你还有理了!再敢无礼,老子崩了你!” 川上正好没想到杨迷糊敢这么做,口气顿时软了下来,“弘田副组长,我来此,是执行任务的,小川课长同意的。” 杨迷糊蛮横道:“我不管。里面可有我母亲的遗物,弄掉了你负责?让你的人赶紧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我舅舅来了,我也敢这么说。” 说完,他抬手就朝空中打了一枪。 该惊动的,应该已经惊动了吧?以施一山和紫鸢之能,避开几个中统的人,应该没有问题吧? 突然,不远处传来了枪声。 杨迷糊不再搭理川上正好,持枪就朝枪声方向窜了出去。 第89章 其他人,你随意 杨迷糊窜出很远,才听见川上正好叫人跟上的声音。 这川上正好也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看来,也是个没见过真战仗,只会纸上谈兵之人。 杨迷糊扭头一瞅,算上川上正好,拢共才四个人。 人少好!他心中一哂,转瞬一想,川上正好应该没有这么蠢,肯定还有其他人在暗中埋伏,说不定其中有打冷枪的人。 他忽地放慢脚步,拐进一个小巷子。 前面有一人快步走来,不时回头看向身后。 这是被枪声吓着了? 不一会儿,来人见到他拿着步枪,明显脸色一变,连忙靠向墙根,站着不动。 杨迷糊止步,问道:“兄弟,刚才的枪声在哪个方向?” 来人用手朝后一指,结结巴巴道:“那个,那个方向。” 杨迷糊与他擦身而过时,突然闻到了一股廉价的香水味,与钞票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呵呵,老子逮住你了! 他转身抬手就是一枪,来人应声倒下。 他几步上前,搜了搜,来人的腋下藏有一把手枪,其他倒没有能识别此人身份的物品。 杨迷糊此时倒放下心来。此人匆匆离开,对方肯定是没有得手,施一山和紫鸢应该是安全的。 他跃上墙头,翻身上了屋顶,匍匐下来,静静观察前方的动静。 小桃在哪个位置呢?枪响后混在人力车中离开了? 杨迷糊躬身向左侧前行约五十米,再一次匍匐下来观察街面。 这一次,杨迷糊笑了。 十几辆人力车堵在一个巷子,车夫们蹲躲在墙根,一动不动。 小桃小小的身形也在其中,只不过她会时不时抬头看向两侧。 紫鸢认识小桃,她不可能在附近监视,那她就只能在另一侧守着。 而且小桃看左侧的次数,明显比看右侧的多。 小桃忽然站了起来,抬手朝左侧指了指,杨迷糊一惊,她发现自己了? 顾不了那么多了,杨迷糊向左侧移动,躬身前行约五百米。 他刚匍匐下来,一个角落传来鹧鸪鸟咕咕的四声鸣叫。 紫鸢在此!可自己怎么没发现呢? 他几个纵跃,落在一个屋顶,只见紫鸢正在一个角落,伸手与他打招呼。 杨迷糊靠近,“怎么回事?你躲在这干嘛?” 他故意避而不谈施一山,怕紫鸢尴尬不好回答。 紫鸢倒直截了当,嘻嘻一笑,“等你呀!施先生已撤走,小桃帮了大忙。不然,今天就危险了。” 杨迷糊突然一把捏住她的小脸蛋,恼怒道:“你还好意思笑!被人反跟踪了,却一无所知,真够笨的。” “疼疼,快松手。人都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哎,疼,二哥,你就事事正确?疼疼,好,我错了,错了还不行?松手,再不松手,我可生气了!” 紫鸢连指责带服软,又加上威胁,让杨迷糊哭笑不得。 他终于松开手,“那你为何还不走?” 紫鸢揉揉脸,没好气的说道:“等川上正好来呀!你交给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呢!” 这小丫头片子还真是心大,到了此刻,还在想着任务呢! 杨迷糊心中不禁一暖,口中却道:“时机有些不妥。川上正好可能在此地,埋伏了枪手。对方一直不出手,可能是只负责保护川上正好,也可能是不知道哪一个是施先生。” 紫鸢一愣,嘀咕道:“是哦,我刚刚就觉得有些奇怪。那怎么办,任务取消?” “为何取消?你负责打伤川上正好,我负责搜索可能的枪手。记住,不能伤的太重,打打胳膊、肩膀就行了。” 听到任务不取消,紫鸢眼睛一亮。听到后面,她又翻了一个白眼,扭头赌气不再理会杨迷糊。 似乎耐不住,她又扭头问道:“其他人可以杀吧?” 杨迷糊忍俊不禁,“其他人,你随意。” 说完,他躬身摸了出去。 但事实证明,杨迷糊想多了。 川上正好没有安排任何人,埋伏在暗处。 结果是,川上正好大腿根内侧中了一枪后,另外一个人被打死了。 这小丫头片子够坏的,这是准备要人的命根子? 杨迷糊在剩下两个人慌乱之际,缓缓冒头了。 “八格!还不叫人力车来?想让川上组长流血而死呐。” 杨迷糊喝斥道,但心中直乐,此时到哪里去寻人力车。他之前见小桃指挥所有人力车都撤了。 其中一个人跑了出去,片刻后气喘吁吁回来,“没有车,根本没有车!” “八格!你不会打个电话求援呐,快去!啧啧,你看把川上组长疼的。”杨迷糊怒斥,转身又装出一副怜悯状。 终于在一个多小时后,一辆卡车才姗姗来迟,川上正好被人抬了上去。 车来得这么慢,肯定是坐镇情报课的麻生嫣使的坏! 杨迷糊慢悠悠回了海军俱乐部。山田还没有收队,似乎在等他。 山田行了个军礼,“报告弘田组长,此地安全无异常。附近那小院倒有两个情报课的人,他们在执行任务,我没有介入。” “辛苦了。川上组长受伤住院了,你在这里也帮不上忙,收队回去。”杨迷糊挥了挥手。 山田一愣,但没有多问,直接带队走了。 胖子却拉着人力车从一个角落,冒了出来,“杨子哥,回糕点店?” 坐上车,杨迷糊问道:“胖子,说说你这边的情形。” “我这边还好。我让人给糕点店送了一个口信,说杨子哥去了费尔特斯路。也不知有用没用……” 这胖子看着憨厚,却比满脸精明相的玄子,强多了。 “你做的很好,琢磨的也对路。小桃得到你传递的消息,起了大作用。” 胖子一声''好嘞'',跑的更加欢快。 杨迷糊明白过来,小桃在巷子里的举动,并不是无的放矢。 她在赌,自己能看见她。这个小桃,鬼精鬼精的! 到了糕点店,紫鸢已经回来了。枝子正在抱怨,说鸢子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大晚上净瞎跑,也不怕坏人挡道。 紫鸢正听得抓耳挠腮的,见到杨迷糊,如见救星,“二哥,你终于来了。你再不来,枝子姐姐就把我耳朵,絮叨出茧子来了。” 杨迷糊却对枝子道:“训斥的好!枝子,下次拿藤条抽屁股,让她长长记性。” 闻言,紫鸢气傻了,一跺脚,悻悻的进了卧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杨迷糊扭头对枝子笑道:“她小孩子脾气,一会就好。” 话音未落,紫鸢从门口伸出头来,小声哀求道:“二哥,今晚陪我睡觉呗。反正这么晚了,你也回不去。” 见杨迷糊不搭理她,装作醒过神来,惊叫道:“你不会想让枝子姐姐陪你睡吧?那好吧,我不坏你俩好事。” 作势欲关门,见杨迷糊无奈走了过来,她得意洋洋的笑了,还朝枝子伸了伸舌头。 第90章 说情开脱 一夜无话。 一大早,杨迷糊离开糕点店。刚一出门,胖子迎面而来,弄得他有些诧异。 “你一夜未归?在哪里睡的?” “嘿嘿,在车上将就了一晚。我怕杨子哥一大早用车,就候在这里了。”胖子讪笑了笑。 “真没别的事?”杨迷糊追问。 “没事。不过嘛,真要说有事,我想替,替玄子说个情?”胖子支支吾吾的。 “说什么情?玄子犯错误了?”杨迷糊装迷糊。 “听其他同行说,在费尔特斯路附近死了一个人,说正是玄子拉去的那个客人。我怀疑玄子牵扯其中,所以……”胖子嘎住了。 这车夫间的消息,传递得够快的,也挺精准。 杨迷糊一笑,“玄子是什么身份,你知道吗?” 胖子不以为意道:“中统的呗,我们都知道呀。不过,他只是一个喽啰,跑腿的而已。” 轮到杨迷糊惊讶了,“你们连这个都知道?那你为何不瞒我而帮他?” 原以为胖子根本不知道玄子的身份,只是觉得玄子在帮外人,才帮自己的。 “我们可不管这么多,谁对我们好,我们就帮谁。”胖子理所当然的说道。 “也包括日本人?” 胖子点点头,“我们这些底层挣扎救活的人,有奶便是娘,像杨子哥这样的人,肯定瞧不起这种作为。唉,我们也要活着不是?” 杨迷糊本想驳斥几句,想想自身,也强不到哪里去呐。 自己不也是寄人篱下、苟且偷生吗?算了,大哥不说二哥。 这也许就是施一山所说的,没有信仰的缘故。想想也是,自己真有点行尸走肉的味道。 一路上,二人再无话。直到了胭脂巷,临杨迷糊下车,胖子才嗫嚅道:“杨子哥,玄子的事……” 杨迷糊闻言一笑,“各为其主,各求生存,可以理解。你告诉玄子,让他放心,我不会找茬的。” 杨迷糊踽踽而去。他突然有些意兴阑珊,不知该做什么,怎么做了。 可谁又愿意苟活于世,行尸走肉呢?这也许就是他对施一山敬仰亲近的原因。 紫鸢大概可能也是如此吧。 刚进情报分析小组办公室,纯子就兴高采烈的迎了上来。 “多谢弘田副组长。” 见他一脸懵,纯子笑盈盈的小声道:“我和山田升了中尉,任命书刚刚下来。” 杨迷糊敷衍似的恭喜了一番。 这是小川野在示好,亦是在示弱。看来,昨晚捉拿施一山的失败,让小川野不得不面对现实。 杨迷糊心中一哂,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可惜小川野并不知道自己的心思,不知道自己并没有置川上于死地的心思。不然,他肠子会悔青了吧? 但小川野的诚意依然不够,升纯子和山田中尉,就以为能对付过去,想的也太美了! 杨迷糊想了想,直接去找麻生嫣。 麻生嫣见他就没好颜色,“还晓得回来?我以为你窝在糕点店,不回来了呢。” “呃……昨晚弄得太晚了。本想让鸢子去给川上添添乱的,却差点让她钻进圈套之中。”杨迷糊装模作样,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别装蒜!你以为我不知道鸢子去干什么了?”麻生嫣白了他一眼。 “那你说她干什么去了?”杨迷糊反问。 麻生嫣盯着他,“这可是你让我说的。昨晚情报课和中统合作,联合提拿地下党施一山,对不对?鸢子去那里,究竟是给川上正好添乱,还是去通风报信了?” 看来,麻生嫣并不完全知道实情。杨迷糊故作惊讶道:“鸢子给地下党通风报信?不可能吧?” 麻生嫣一嗔,“有可能的。她不在海军俱乐部附近,而在费尔特斯路,怎么解释?” “这个我不知道,但鸢子为何要帮地下党?我昨晚确实交待鸢子,让她去捣乱。后来我无意间听说,她被中统的人跟踪了,我怕她出现危险,才出此下策,惊动你的。”杨迷糊得给紫鸢开脱。 闻言,麻生嫣陷入了沉思。 “嫣儿小姐,你可不能怀疑鸢子。她小屁孩一个,肯定没有思想倾向性。有没有一种可能,鸢子去跟踪川上他们,恰好陷入了他们的圈套?” 麻生嫣似乎相信了这个说法,点了点头。 “算了,不说这个了。川上正好受伤,另有一死一伤,你舅舅不好交待。你准备怎么办?要不直接弄走川上算了?” 杨迷糊想了想,认真的说道:“这样的话,就与小川野完全撕破脸了,他毕竟是正职。我们先等等,看看他的后续动作。若只用两个中尉安抚我们,肯定是不行的。” 麻生嫣有点不明白,“你究竟想要什么?” 杨迷糊苦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但他失信在先,拿捏在后,怎么也不能轻易放过吧?不然,他以为你我人善好欺,定会得寸进尺。” 他在挑拨离间,他知道麻生嫣爱面子。 果然,麻生嫣一拍桌子,“我也不是好欺的,那就别让他好过。我们等得起,小川野可是心急如焚。” 杨迷糊心中一乐,您来了脾气,高兴就好。 他口中却道:“但不能过,要掌握好一个度,让我舅舅狗急跳墙就不好了,极有可能两败俱伤。” 麻生嫣赞成的点了点头,突然一笑,“昨晚,又是鸢子陪你睡觉的?” 杨迷糊老老实实的点头,这个可不能胡编乱造。 见状,麻生嫣反而给整不会了,“我还以为你又瞎编一气呢。算你老实,给你一个奖励。” 杨迷糊突然嬉皮笑脸的,“像鸢子一样?” 麻生嫣脸顿时一红,嗔怒道:“想的美!我这里有个任命书,是关于你的。” 杨迷糊顿时垮下脸,“不会是组长的任命吧?” “想的美,升任少佐的。可说好了,这与小川野无关。” 麻生嫣献宝似的从抽屉拿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杨迷糊伸出大拇指,“你竟然能绕开我舅舅,了不起!” 麻生嫣翻了个白眼,“切!别假模假样的。这是为你当上组长,做的一个铺垫。再说,你与川上一个级别,平起平坐,情报专班的工作岂不更好开展?” “组长就不当了,这个班长我挺愿意的。”杨迷糊笑道。 “二郎,我很奇怪,作为一个男人,你怎么对当官没兴趣呢?要我说,你真是怪胎一个。”麻生嫣连讥带讽的。 “嫣儿,我只想好好活着,官愈大风险愈大。你与我生活的环境不同,当然不好理解。无论如何,谢谢你,嫣儿。” 杨迷糊边说边起身离开,麻生嫣却叫住了他,“记住,以后不准叫我嫣儿!” 杨迷糊边溜走边道:“好的,嫣儿!” 虽然他内心深处对麻生嫣是有所抗拒的,但不知怎地,他鬼使神差的又喜欢调弄于她。 第91章 陷阱与鲜肉 杨迷糊让小川野坐蜡,让川上正好受伤,二人必定不会坐以待毙。 小川野的示好示弱,极有可能是一个幌子,二人可能伺机而动,给予他雷霆一击。 这个想法,他没有与麻生嫣明说。麻生嫣只要应对明面上的事,就善莫大焉了。 暗里的事,他已想了对策,只等小川野和川上正好上钩。 二人最好不要有不轨行为,否则别怪他出手无情。 回到办公室,他召来山田和纯子。 他虽然还不是情报专班的正式班长,但以班长的名义,做些事,此时的小川野定不会阻拦,说不定会乐见其成。 这也是杨迷糊释放出的一个信号,情报专班可以有,但不能随便有。他要看看小川野的反应。 “纯子,你代表我去探视川上组长,多买点补品与水果。多去看望几次,要时刻关心川上组长的身体恢复情况。”杨迷糊看向纯子说道。 他又转向山田,“在枝子的日式糕点店,安排五名宪兵,日夜监控糕点店。理由你自己去找。” 他从抽屉里拿出四根小黄鱼,“一人两根,算你们的活动经费,不够再来找我。但有一个要求,自由发挥好。你的明白?” 纯子与山田对视一眼,齐齐行了个军礼,转身大步流星而去。 既然情报课与军统,中统或多或少,或明或暗,有过合作。 小川野和川上正好若要下套坑人,目标不是直指紫鸢,就是针对枝子的糕点店。 他拿起电话,打给黑子,叫来小桃。 “小桃,在枝子糕点店附近布控,安排眼线,让胖子牵头。目的是让有心人觉得,糕点店近期有重大行动。” 小桃语气平静,“杨子哥,我想明暗两条线会更好一些。玄子为明,胖子为暗,怎么样?” 杨迷糊一下子听明白了,小桃想让玄子参与,把事情搞的更复杂一些。 “可!你自由发挥。你让黑子接电话。” “黑子,你听从小桃的安排,车夫误工所造成的损失,我来补。听明白了?” 对黑子说话,杨迷糊的语气较为严厉,他怕黑子自负,不听调动而坏事。给误工费,也是让黑子好向老杨头交待。 “杨子,你放心。车坊现在都是小桃在打理,我基本上是个甩手掌柜,平时主要是练武。”黑子嘿嘿一笑,作出了保证。 挂了电话,杨迷糊沉思半刻钟后,又把电话打给了枝子的糕点店。刚好是紫鸢接的电话。 杨迷糊直截了当,开门见山,“紫鸢,近期黑子的人和日本宪兵都会在糕点店活动,你不要干预介入。再有,近几天少出门!” “为什么少出门?”话筒里传来紫鸢不满的声音。 “什么为什么?外面不安全!听话的话,我可以再陪你几晚。”杨迷糊连训带哄。 “那…行吧。我这几天哪儿也不去,好好帮枝子姐姐招工。”紫鸢嘻嘻笑了。 “招工?”杨迷糊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紫鸢不满的声音传来,“哼!平时都是假关心。糕点店要扩大店面,没人怎么行?再说,枝子想开个女子成衣店,还有珠宝店和胭脂店,都需要人手的。” 杨迷糊讶然,“搞这么大阵仗?我怎么一点也没听枝子说起过?” “告诉你又有什么用?枝子姐姐说,钱生钱,不然坐吃山也空。再说,这么多店面,全开糕点店,有那么多人买糕点吗?真够笨的,嘻嘻。” 没等杨迷糊说话,对方的电话就挂了。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枝子说的对,紫鸢根本不怕自己,甚至敢怼自己。 不对,这是紫鸢在借机配合自己。若招工的话,糕点店的人头攒动,岂不更加热闹? 这小丫头片子,反应够敏捷的。 打完电话,杨迷糊静静坐在办公桌后,闭目养神。 他倒希望,他的电话被监听了。这样,小川野必定会尽早介入,看看他究竟想干什么,真实目的几何。 其实,杨迷糊根本没有什么具体的事情要做,但目的却有两个。 一是对小川野予以震慑,让他以为自己在另起炉灶,与他对抗。 二是看看小川野的反应,他是否趁机给自己下套坑自己。 杨迷糊的安排,在外人看来,定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不值一提。 但杨迷糊知道,这如同打猎,知道野兽就在附近,但抓不到。最好的办法是,放块鲜肉,吸引野兽来。 这是小时候,他爹惯用的手段,而且很好使,很管用。 小桃安排玄子参与,就是一个妙招,至少中统会搅进来。 好久没听到七哥的消息了。七哥应该从那批军火药品丢失的阴霾中,走出来了吧? 怎么让军统也掺和进来呢?他突然自失一笑,紫鸢鬼精鬼精的,肯定会想到。 还差一个人!杨迷糊拿起话筒,又打了出去。 “喂,麻生副课长吗?枝子说,除了扩大糕点店店面,她还想开女子成衣店、珠宝店,胭脂店什么的。她让我问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去帮她把把关。” 杨迷糊一本正经的瞎编,反正这话即便穿包,也无伤大雅。再说,女人都爱珠宝,胭脂,衣裳什么的。 果然,麻生嫣来了兴致,愉快的答应了。 杨迷糊还以为,她会让自己陪她去呢,没想到她干脆利索的挂了电话。 呵呵,又自作多情了! 陷阱与鲜肉已经放好了。只等情报课,中统和军统搅和进来。 杨迷糊心念一转,紫鸢肯定会通报地下党。到时,施一山会不会给此事添点柴,把火烧的旺一点?甚至放点鲜肉进来? 或者说,趁众人转移视线,施一山做点以前不好做、不方便做的事? 且拭目以待吧! 他正欲起身,但又坐了回来。 自己放的鲜肉,有点过于假,至少血腥味不够足,对野兽的吸引力不足。 得来点真材实料的,但又要是个烫手的山芋,让小川野和川上正好拿不住,揣不了,咽不下才好。 杨迷糊想了想,这大块鲜肉得找麻生嫣,让她找人出。 可怎么对她讲呢?拐弯抹角的暗示,还是直截了当的明说? 杨迷糊有些犯难。 麻生嫣好刺激,爱面子,就从这个入手。至于明说还是暗示,到时候见机行事吧! 但是节奏要快,各方闻风而动,自己再快刀斩乱麻,那才叫一个爽! 这才能引起麻生嫣的极大兴趣,她就愿意出更多的力,让事情更刺激好玩。 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杨迷糊想试试小桃的成色,看她如何在纷繁复杂中,掌控全局。 这也算是他对小桃最后的考验吧。 第92章 小桃的自由发挥! 杨迷糊下了班,当天晚上哪里都没有去。吃完饭,冲了澡,蒙头大睡。 可并没有睡多久。八点多钟,麻生嫣敲门,吵醒了他。 杨迷糊有起床气,没好气的道:“麻生副课长,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麻生嫣''切''了一声,白了一眼,“这才几点,就睡觉?你就是这种精神状态,为帝国服务的?” “休息好了,才有精神。说吧,有什么事?”杨迷糊不耐道。 “什么态度?我可是你的上司!再说,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麻生嫣轻斥道。 杨迷糊突然回过神,此时的麻生嫣不可得罪。他顺势揉了揉脸,脸色柔和下来,“去了枝子那里了?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枝子心真大,准备大干一番,我们得帮帮她。”麻生嫣听到他终于问起枝子,立马兴致勃勃的。 “怎么帮?我可没钱了。你有钱,你就帮帮呗。”杨迷糊装得兴致缺缺的。 麻生嫣视而不见,却坏坏一笑,“没钱可以找钱嘞。我们可以黑一把小川野和川上正好,让二人花钱买平安,怎么样?” 杨迷糊心中一惊,麻生嫣猜到自己要干什么了?但心中又一喜,这不是瞌睡遇到枕头了吗? “嫣儿,怎么黑?”杨迷糊来了兴致。 麻生嫣白了他一眼,“我们将一批有正规手续的军火药品,运到枝子的店铺,当作临时仓库存放几天。但面上要搞的神神秘秘,鬼鬼祟祟,但又要让小川野察觉到,让他派人扣押……” 杨迷糊一拍大腿,拍的大腿却是麻生嫣的。麻生嫣惊的站起,脸顿时通红,怒指着他,“你有毛病啦?高兴也不能拍别人的大腿吧?你故意的是不是?” 杨迷糊讪笑了笑,搓了搓手,“一时忘形,忘了男女有别。你别在意哈,下不为例,下不为例。要不你也拍我一下,消消气?” 麻生嫣瞪了他一眼,见他一副滚刀肉的样子,气鼓鼓的嗔道:“想的美!说正事,你觉得这个主意可行吗?” “嫣儿……” 杨迷糊刚开口,就被麻生嫣打断了,“不准叫我嫣儿,我警告你!否则,否则……” 麻生嫣一时语塞。见状,杨迷糊嬉皮笑脸道:“那就叫太郎,行不?” 麻生嫣似乎气晕了,站起来就走。杨迷糊急忙伸手一拦,麻生嫣往前一冲,他竟然搂住了她的蛮腰。 二人顿时尴尬住了。麻生嫣回过神,一把拍掉他的手,气呼呼的走了。 坏事了,到手的鸭子飞了。麻生嫣的这个主意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呐! 正懊恼间,紫鸢倏地从窗户外窜了进来。杨迷糊一惊,以他的听力,竟没发觉紫鸢来了。 紫鸢神经兮兮的,“二哥,你可够笨的。刚才多好的机会,你若霸王硬上弓,说不定就成了。” “你刚才在听墙根儿?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杨迷糊没好气的道。 紫鸢一脸鄙夷,“你以为麻生嫣是傻子?你让她去找枝子,早不去晚不去,偏偏这个时候去,她不会生疑?我一说想坑一把川上正好,她就心领神会的答应了。” 杨迷糊眉头一皱,“啊?你是说,她在装傻卖痴,故意装作不知我的意图?” 紫鸢点点头,“对的。她不让你叫嫣儿,你就不叫?她那么敏捷的人,能让你轻易的搂住腰?真笨,这是女人的小伎俩,欲推还就的招术,懂不?” 杨迷糊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这个他还真不懂。过过嘴瘾他会,这个他真不会。 他挠挠头,“那现在弄僵了,怎么办?” “这个好办呀!既然她愿意出力,她就不会拒而不办。我明天打电话给她,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她肯定会顺坡下驴。放心,小桃都安排好了。” “小桃?这坏主意与小桃也有关系?”杨迷糊愕然。 紫鸢钦佩的点点头,“就是小桃出的主意。你以为招工的事,是谁出的主意?小桃和几个认识的女孩子还参加了今天的招工面试呢!” 这么短的间隙,小桃就自由发挥了? 杨迷糊惊叹之余,又迷惑道:“小桃去面试,混入其中,倒好理解。她认识的几个女孩子来,又是为何?” 紫鸢嘲讽道:“二哥,你是不是被你的嫣儿迷昏了头?智商严重下降。不知假戏真做?再说,小桃也在替那些女孩子找出路。到时店铺自己人多,不更安全些?” 杨迷糊是真心服了小桃。须臾间,小桃就想到招工并亲自加入的这一招,更关键的是为未来做好了铺垫。 这是个什么脑瓜子?!自己之前还想考验考验她呢! “二哥,佩服吧?真是不服不行!”紫鸢啧啧称赞。 看着紫鸢一副艳羡的样子,杨迷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今儿个,紫鸢给自己出主意,讲对策,她居然没有跟自己讲条件!极不正常! 杨迷糊突然变得老神在在的,语气淡淡道:“佩服之极。行,我知道了。紫鸢,天色不早了,你回吧。若麻生嫣杀个回马枪,碰到你就不好了。” 紫鸢愣住了,到嘴的话不得不咽了回去,看的杨迷糊心中直乐。 紫鸢凑近他,撒娇般的低声细语道:“小桃还有一个主意,想不想听?” “不听了。这个主意肯定有风险,我不同意。”杨迷糊立马拒绝。 紫鸢轻轻一跺脚,“你还没听啦,怎么知道有风险?” “听也不是不可以,但老实交待,究竟是谁的主意?”杨迷糊忍俊不禁。 紫鸢回过神来,“二哥,你刚才故意的是不是?哼,大人不计小人过。二哥,我想从中偷运出一点点军火药品,事后让川上正好说不清,他们不得不赔偿……” “那我有什么好处?”杨迷糊一副财迷样。 “就当是我帮你杀日本人的工钱,行不行?要不就当是帮我一个忙,好不好?”紫鸢先硬后软,再央求。 “麻生嫣知道了怎么办?她一定以为是我私吞了军火药品。”杨迷糊稍微松了松口风。 紫鸢顿了顿,眼睛突然一亮,“呃……就硬栽赃给川上正好他们,死不认账。麻生嫣无凭无据的,她也没招啊。再说小桃……” 说着说着,她突然捂住了嘴。 杨迷糊突兀道:“小桃也要截留一部分?” 紫鸢瞪大眼睛,低声惊呼道:“小桃真是个神仙!她说二哥你一定会猜到,我还不服气,来这里前打了好半天的腹稿呢!” 见紫鸢装作呆萌呆萌的样子,杨迷糊一把掐住她的小脸蛋,“我答应了。别装了,赶紧走!麻生嫣来了。” 紫鸢倏地窜出窗外。 杨迷糊并没欺蒙紫鸢,确实是麻生嫣的脚步声。 可人路过他宿舍门口时,只微微停顿了一下,又快步走远了。 杨迷糊本想开门追出去,想了想又缩了回去。 自己还是少参与的好,一旦那批军火药品丢了一部分,也好推卸责任不是? 第93章 卖个破绽 第二天一早,杨迷糊见到麻生嫣出了宪兵司令部的大门。 麻生嫣倒没有任性矫情,没等紫鸢给她台阶,就主动下了。 刚进办公室,纯子扭着大屁股,凑了过来,“医院传过话来,川上组长闹着要出院。” 杨迷糊一哂,“川上组长伤没好,就急着出来工作,这种精神值得我们学习。纯子,学着点。” 纯子会意的去了。 也该自己亲自出门,走动走动了。杨迷糊向值班的同事打了声招呼,便出门而去。 他信步来到胭脂巷,正准备叫辆车,胖子却悄无声息的从一个拐角处冒了出来。 “嘿嘿,小桃说,杨子哥今天一大早要出门,她让我在此等候。” 杨迷糊脊背发凉,这小桃如神棍一般,能预测未来?! 他有些不服气,“若我没来呢?或者说不来胭脂巷,你岂不白等了?” 胖子讪笑了笑,“我也这么说。可小桃说,你定会来胭脂巷,因为你要看看玄子在不在这里。” “就凭这个,就能推断出我的举动?”杨迷糊仍不大信。 “我也这么说,可小桃只是摇头不语。杨子哥,上车,别纠结了。小桃历来神神叨叨的,我们都习惯了。” 胖子边说,边笑呵呵的用毛巾拍打着座位。 路上,杨迷糊又问道:“小桃应该有师傅吧?” “杨子哥,我们穷的连饭都吃不上,哪有钱请师傅?小桃爱看书,以前成天捧着一本破破烂烂的三国演义,一动不动的。不认识的字,就去问这个问那个,慢慢的,她都能背诵了。” “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三国演义讲打仗的,对她有什么用?” “我们当初也是这么笑她的。可她说,诸葛亮智计百出,气死周瑜,动动嘴皮子就能胜敌,她要好好学学人家……” “后来呢?”杨迷糊知道小桃心计的出处了。 “后来我们都服了。我们一帮小孩打群架,抢地盘,都是她出主意。 她不屑于我们为了点残羹剩饭,打的头破血流,她经常说兵不血刃。刚开始时我们哪里瞧得上一个小丫头片子,后来抢地盘打不过,才听了她的意见,最后我们赢了。 她又说,不能把穷狗逼到死巷子里。于是我们两帮小孩和解,成了兄弟,一致对外。玄子当时就是另一拨小孩里的。” …… 听胖子絮絮叨叨一路,杨迷糊终于明白,小桃的智力超常,天赋异禀,非一般人所能及。 他来糕点店的目的,一是引起小川野和川上正好的注意,二是想帮小桃查漏补缺,出出主意。 现在看来,自己只需露露面就行。出主意的话,反而可能会掣肘小桃,甚至帮倒忙。 正思忖间,胖子停在一个卖中药的店铺前,“杨子哥,到了。” “这不是糕点店呐?怎么停在这里了?”杨迷糊讶然。 胖子一笑,指指药店,“小桃说,就把你拉到这里。” 杨迷糊也懒得问了,下了车,进了药店。药店里,一个清秀小厮模样的小伙计,迎了上来。 “客官,请问抓什么药?去火的还是活血的?”小伙计声音很是清脆。 “你们老板呢?我找他,他欠我一大堆钱。”杨迷糊没好气的道。 “哎呀,老板不在,外出采买药材去了。客官请坐,我给你倒杯雨前茶,去去火。” 这小伙计怎么老是讲''去火'',什么意思?自己火气很大吗? 杨迷糊不禁定眼打量小伙计,他哑然失笑,小伙计脸上的雀斑他见过。 又大意了。 “杨子哥,装的还像吧?”小桃笑盈盈的。 “像倒是像,但只要留神就会露馅。我说,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小桃轻声道:“会露馅就对了。不然,别人认不出来,反而不好。其他人在后院里,得有个鬼鬼祟祟的样才行。” 这是故意卖个破绽!杨迷糊心中叹服。 “杨子哥,你不能在此久呆,露个面就行了。” 小桃居然赶他走!杨迷糊一愣,瞬间明白过来。 他站起身,小桃又道:“杨子哥,从后门出去,再绕道去糕点店。跟我来,这边。” 进入后院,里面有许多大木箱,七八人正在忙活。 出了后门,杨迷糊绕了一大圈,才来到糕点店。 糕点店门前排了好长的队,大多是女的,男的也不少。 紫鸢装模作样的,一本正经的坐在一个餐桌后,正在询问一个女孩子。 杨迷糊心中直乐,他很少见紫鸢正形的样子。 紫鸢瞟了他一眼,却没搭理他,自顾自的继续面试。 进入后厨,麻生嫣和枝子正在品茗。 麻生嫣当作没看见,枝子笑盈盈的走过来,小声道:“来了。麻生小姐好像不大高兴,你小心点儿。” 杨迷糊点点头,故作惊讶道:“哎呦,麻生小姐也在。早知道,我就该早点来。” 他端起麻生嫣的茶杯就喝了一口,咂咂嘴,连称好茶。 麻生嫣脸一红一嗔:“讨厌,那是我的杯子。枝子,给我拿个新杯子来。” 枝子抿嘴而笑,却只拿了一个杯子,又倒上茶水,递给麻生嫣。 杨迷糊仍拿着麻生嫣的杯子,又喝了一口,才递向枝子,示意她续茶。 见状,麻生嫣的脸色转晴了些许,但语气仍不善,“弘田二郎,你来糕点店干什么?这是女人们操心的事,你瞎掺和什么?” 枝子直给杨迷糊使眼色,后者回过味来,“我路过,顺便进来看看。哎呀,我在海军俱乐部约了人,都快迟到了。你们聊,我走了。” 枝子不留也不送,杨迷糊悻悻出门而去。 只听见枝子小声道:“麻生小姐,别生气。弘田君拿起你的茶杯就喝,不把自己当外人,是有些过份。还有,他好像有点怕你……” 这枝子似贬却褒的,揉搓的麻生嫣笑了。 杨迷糊真去了海军俱乐部,山田也跟了过来。 “纯子刚刚来电话,说川上组长出院,回了情报课,第一时间见了小川课长。” 杨迷糊斜靠在沙发扶手上,“知道了。糕点店的事,你不要管,除非有人闹事。辛苦了,去吧。” 山田会意的点点头,大步流星的走了。 做戏做全套,杨迷糊呆在俱乐部消磨时光。直到下午三点,他才起身离开。 这里的事,已不需要他操心。明后两天,好戏才开场。 他得回去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再悄悄回来。 第94章 当工具人 既然地下党已介入进来,中统有玄子在,大概也不会闲着。 而军统是否搅和进来,杨迷糊不得而知。 他也不好问紫鸢,这会让紫鸢左右为难。因为一旦军统加入,对地下党的行动可能会造成滞碍。 姑且看施一山的手段吧! 杨迷糊决定撇下此事不管。他目前最大的难题,是局面过于复杂,不可控。 因此,现在最大的风险在于,有人趁机端掉糕点店,掠走或打掉紫鸢和枝子,当然也包括自己。 店没了,可以重开;人没了,追悔莫及,不可弥补。 对此,小川野和川上正好肯定乐见其成,还极有可能暗中放任自流,甚至推波助澜。 即便自己最后追究,也是时过境迁,人死不能复生,又有什么用?所以,不得不防,小心行事! 杨迷糊一时决定,想把紫鸢抽调出来。这样,至少可以相互支持,防止有人浑水摸鱼。 正思忖间,一袭青衫长袍,腋窝下夹着一本书,戴着厚厚眼镜的施一山,从他前面不远处,拐进一个小巷子。 这施一山是有意还是无意,让自己见到他? 杨迷糊一时有些迟疑。若是无意,自己跟上去,必会坏了施一山的好事;若是有意,这个时候,施一山不怕自己身后有尾巴? 他决定不跟。今天他明目张胆的招摇过市,情报课、中统、军统肯定会派人跟着。 见杨迷糊没有叫停的意思,拉车的车夫喘着粗气,低声咕哝道:“施先生想见你。放心,眼线已被阻拦或消除。” 杨迷糊一惊,脸上却毫不表情,淡淡道:“施先生是谁?为何要见我?” “杨花落尽子规啼。施先生说,你一听就会明白的。”车夫低声道。 杨迷糊心动了,刚要说好,又咽了回去。 他记得,那晚在小院救施一山,为让施一山确认是自己,他曾大声说过这句诗。 要是被有心人无意中听到,此时正好利用之,岂不正好中了对方的圈套?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杨迷糊继续装傻,淡淡一笑,“兄弟,别蒙哄我。这句诗并不生僻,很常见,我偶尔也听不少人吟诵过,这有什么特殊之处?” 车夫喘着粗气,“兄弟,你谨慎些是对的。此诗暗含''杨子''二字,对不?” 杨迷糊心中仍觉不够慰帖,“若兄弟一定要这么说,请问此诗的下一句是什么?” 以施一山之精明,他一定会告诉他所说的下一句,以防自己起疑。 车夫迟疑了一下,慢下脚步,喘匀气,才道:“兄弟真够谨慎的哈,但可以理解。下一句是--闻道龙标过五溪。” 他奶奶的,果然有诈!老子差点阴沟里翻船! 杨迷糊心中起了波澜,暗自庆幸自己的狐疑与谨慎。 “那行,我就在此处下车。”杨迷糊淡声道。 下车后,那车夫居然毫不迟疑的沿着直道离开了。几分钟后,才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对方琢磨的挺细,搞的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奶奶个熊,今儿个老子倒要看看,对方还有什么后招。 他信步向前,不久拐进了施一山进入的那个巷子里。 此事无非三种可能。 一是施一山想见他,被人跟踪而不觉。这种可能性不大,施一山周围一定有人暗中保护,至少安排了眼线。 二是对方让人假扮施一山,诱他前往,以便找到真施一山的最终落脚地。这种可能性极大,对方可能发现施一山在此出没过。施一山见到他在附近徘徊,就有可能会出现。 三是施一山有意在他面前经过,是在将计就计,引出对方。若手法过于直接,对方不一定会上当,就把他当了工具人。若是这一种,这施一山的手法也太精致了。 无论哪一种可能,自己都是主角。杨迷糊心中一阵兴奋,祈祷是第三种可能,那就很有趣了。但愿施一山不会让自己失望。 因为杨迷糊并不知道施一山在哪里,所以只好在这片区域闲逛溜达。 逛了半个多小时,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施一山想见他的意图。也许施一山根本不在此地,或者根本没发现他,或者…… 杨迷糊忽地一个激灵,自己可能已当完工具人而不自知。 这个想法一冒出,他脊背一阵发凉,这施一山也太可怖了。 他正思忖迟疑间,一个半大的乞丐跑到他面前,伸手要钱。 他掏出一毛钱,递给乞丐。乞丐千恩万谢间,冒了一句''你可以走了”,便撒丫子跑开了。 杨迷糊心中直乐,果然被自己猜中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慢悠悠走到大街上,一辆人力车主动停在他面前。 “杨子哥,上车!快走!”是胖子的声音。 杨迷糊不再迟疑,立马上车,胖子调头,拉起车就跑。 跑了五百米后,他们身后响起了激烈的枪声。三分钟后,一切皆归于平静。 杨迷糊这才问道:“胖子,你怎么知道那里有危险的?” “小桃说的。杨子哥,别问我,小桃什么也没跟我讲。不过嘛……”胖子停顿不说了。 “你说半截子话,算怎么回事?”杨迷糊八卦之心顿起。 “这些是小桃不着痕迹做的。但我想,杨子哥知道,她应该不会介意。除了街面上的车夫,小桃她时常有意无意到处安插人手。有的当保姆,有的当花工,有的当店员,比如糕点店。这样,既可挣钱养活自己,又有众多眼线不是?” 胖子愈说愈兴奋,眼睛中满是钦佩之色。 杨迷糊心中惊起大波澜,脸上却毫不带出,“胖子,既然小桃想保密,你是怎么知道的?” “嘿嘿,杨子哥不是说''留心处处皆学问''吗?有心就行,其实不难。”胖子忽然有些腼腆道。 但万事难就难在这个有心! 杨迷糊话锋一转,“你喜欢小桃吧?” 胖子一愣,挠挠头,“有点。可我知道我配不上她,她太那个复杂了。” 杨迷糊呵呵一笑,鼓励道:“只要有心留心,不一定追不上,我看好你。” 他倒希望小桃和胖子能在一起,真心讲,胖子其实不差,只是小桃太优秀了。 胖子却摇头,“我俩不大可能的。她是天鹅,我只是癞蛤蟆,纯属痴心妄想。静静的看着就好,杨子哥,你说我想的对不对?” “心态摆得正,是好事。但也别气馁,万一她就喜欢你这号的呢?”杨迷糊安慰道。 没想到他愈安慰,胖子反而愈没信心似的。 他摇头苦笑道:“不说这个了。杨子哥,你回胭脂巷,还是去糕点店?” 见此,杨迷糊也不好多说什么,想了想,“回胭脂巷吧,我就别在这添乱了。” 胖子突然呵呵大笑,“小桃又算准了,让人望尘莫及喽!” 这个小桃,让杨迷糊也一阵无语。 第95章 禽择良木而栖 当天晚上,杨迷糊回到宿舍,专门整理一番鲁班箱,其他日常用品一律清除,只留下麻生嫣给的福禄牌。 他塞进两盒猪肉罐头,把小洒壶灌满水。想了想,又塞了一张军用毛毯和三本厚厚的书。 这是他两天两夜的全部食粮和保暖装备,不能有丝毫的马虎。 另外,他将鲁班箱弄得沉沉的,好让别有用心之人消除疑虑,主动上钩。 今晚麻生嫣不在,应该没人打搅,杨迷糊放心的蒙头大睡。 可事与愿违,凌晨四点多,杨迷糊被钻窗而入的紫鸢弄醒了。 “怎么了?七哥出现了?”这是杨迷糊睁开眼睛后的第一反应。 紫鸢重重的点点头,“对。此次我有意瞒着军统,七哥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你是怎么发现七哥的踪迹的?又是小桃说的?” 而今,若不是小桃说的,杨迷糊反而觉得不正常了。 紫鸢又点点头,“对。小桃很早以前就开始布置眼线,在车坊成立之前就开始了,可怕吧?” 是真可怕!要生存必须要有实力,她必须建立自己的关系网和消息网。虽然有些薄弱,但聊胜于无。因此她也在觊觎这批军火药品。 换个角度讲,小桃也是在替一帮半大男孩与女孩谋出路,找生计。 杨迷糊的资助,车坊的成立,给了小桃施展的机会。最可怕是,小桃做的悄无声息,不事张扬。 她之前明明能看到黑子收集分析情报的弱点,但却视若无睹,放任自流,只为隐瞒自己的消息渠道。 要不是杨迷糊启用她,谁也不会在意她的所作所为。也直到杨迷糊重用她,她才恰到好处的露出了峥嵘的一角。 思及此,杨迷糊认真的说道:“紫鸢,依你看,小桃可为我所用吗?” 他之所以没用''可靠可信''这四个字,是因为他觉得小桃已不可控,变数太大。 紫鸢思忖片刻,摇头又点头,迟疑片刻,仿佛下定了决心,难得的温声道:“二哥,她让我带句话,你听了之后,不准发怒,行不?” “什么话?” 杨迷糊心中起了大波澜,不会是关于子弹里的纸条吧? 见紫鸢看着他不言语,他装着无所谓道:“我不仅不会发怒,连生气都不会的。不就是子弹里的纸条吗?” 闻言,紫鸢圆睁双眼,又立马捂住了嘴。要不是在宪兵司令部的宿舍,她一定叫出声来。 她静了静,结结巴巴道:“二,二哥,你咋,咋知道的?” 杨迷糊心中一紧又一喜,终于找到纸条的出处了。 他一笑,“瞎猜的。具体说说呗?” 这一笑,那一线狰狞再次乍现! 可紫鸢并不怕,她指着杨迷糊,嗔怪道:“还说不发怒,你眼睛里刚刚冒出一股野兽般的凶光。” 杨迷糊揉揉眼睛,“嘿嘿,现在好了没?我刚才只是震惊而已。” 紫鸢翻了个白眼,“其实小桃说完蛋糕里塞子弹的事后,她只让我给你带六个字,''禽择良木而栖''。其他的,她一个字也不愿多说,也不解释,说你会听得明白。” 杨迷糊思忖片刻,才道:“她有没有说过,是怎么知道,这可能是我的身份的?为何塞子弹引起我警觉?还有,为何现在才告诉你?” 紫鸢小眉心紧锁,边回忆边说道: “她什么都没说。她是在你今天,不,昨天下午告诉我的。她好像嘀咕了一句,既然没回糕点店,看来可以说了。我当时挺奇怪的,后来听了此事,过于震惊,就没在意……” 杨迷糊听明白了三层意思。 他没再回糕点店,表明他相信小桃的办事能力。更重要的是,他信任小桃,没再去指手画脚。 禽择良木而栖,则表明小桃自比禽鸟,当然他是良木才行。同时也说明,小桃的几番试探与观察,认为他可能是一根良木。 第三层意思,他即便现在是一根良木,日后一旦腐朽变质,小桃这只禽鸟也会飞走的。小桃表达是,她的忠心与他的所作所为息息相关。 杨迷糊沉思片刻,忽然对紫鸢说道:“告诉小桃,''君子慎择处'',我能理解。” 紫鸢有些迷惑不解,“二哥,什么个意思?” “这是小时候,一个私塾先生的口头禅,我也不大明白。大概的意思是,选择交处要谨慎。别问了,原话转告她就行。说说七哥吧。” 杨迷糊岔开了话题,但他心里清楚,小桃不是可不可用的问题,而是被不被他所用的问题。 当前的关键,小桃既然告诉他,七哥搅和进来,他该怎么处置才妥当! “小桃说,七哥行踪不定,很难盯死。但七哥出现在糕点店附近,肯定有所图谋,她怕截留的军火药品出问题。” “就这些?”杨迷糊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小桃只讲问题,不出主意,几个意思?考验自己? “小桃说,让我跟着你。其他的倒没多说。” 杨迷糊直截了当的问道:“紫鸢,施先生怎么安排的?” 紫鸢一愣,又一哂,“二哥,不带这么直接的。我的想法,就是通过地道运出,出了那栋房子,由施先生负责,你我不再管。” 杨迷糊心中一凛,急道:“坏了,时间来不及了!那地道的机关,我还没有设置好。此事一闹,不就暴露了?” 紫鸢哂嗔,“二哥啲,等到你想起来,黄花菜都凉了。小桃她也会点机关术,弄的虽然没有你那么严丝合缝,但再在上面堆些杂物,就掩饰过去了。而且,军火药品不会放在那屋里,离着几间房呢!” 小桃这是算无遗策呀!杨迷糊一叹,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地下室和地道可是他的一大秘密。他要亲自去查看一番。 另外,在地道出口的房子,交接军火药品,谁都会知道房子里有地道机关! 紫鸢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挖地道的八个人,将军火药品搬出房子,送到小桃的中药铺。小桃的人再接手伪装,施先生再接手运走。 放心,搬运的人不知道那是军火药品,即便是核心人员,也只知道里面是瓷器玉器。 真正知道的只有你,我,施先生,小桃四个人。 那八个人当天就遣散,船票已经买好了,统一坐船到汉口,再返回原籍。此事由胖子专人负责。 二哥,还有什么不放心,你就问。嘻嘻。” 杨迷糊知道,那八个人是保密的关键。既然不能杀人灭口,这样安排,也算是周全,至少暂时掐断了其中一环。 至于以后会不会暴露,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再说,行事做事,只要有''人''的参与,就会产生风险。要万无一失,只有凭空搬走这一批军火药品,或者根本不做。 杨迷糊权衡利弊,思忖片刻,点了点头。 但他心里有个疙瘩,却挥之不去。 他冒此大险,帮施一山,究竟值不值当,姑且拭目以待! 第96章 小桃心计的来由 此等想法,缘于他虽对施一山有敬仰亲近之心,但二人接触并不多,大多是从紫鸢的言谈举止,以窥全貌,所以杨迷糊心存疑虑。 他又决定去枝子糕点店,与小桃好好谈谈。 杨迷糊出了宪兵司令部大门,绕到歪脖子树下,与紫鸢汇合。 二人又绕到胭脂巷,胖子从一个拐角处冒了出来。 杨迷糊将鲁班箱放在车厢脚踏板上,与紫鸢上了车。 “胖子,周围有人盯梢吗?”杨迷糊问。 “没有。此时人烟稀少,不好盯梢的。但他们在沿途提前布置眼线的话,就难说。我决定绕一圈,走只有车夫知道的小巷。”胖子小跑着说道。 胖子走的路线,杨迷糊确实没走过。但他的双眼不停扫视四周,左耳根子不停抽动,聆听周围的动静。 紫鸢也没闲着,时不时猛地回头,看看身后有没有人影晃动。 过了大半个小时,胖子突然在一个拐角处停了下来,指了指一个店铺,只说了一句:“小桃在里面等你。” 杨迷糊没有多想,拎起鲁班箱,直接下了车。 见到胖子与紫鸢远去的身影,杨迷糊长吁一口气。 他迈步向前,推开店铺虚掩的门,闪身进入。小桃的身影站在店铺里,显得模糊而虚幻。 “杨子哥,来了,请坐。一会天就亮了,我就不点灯惹人注目了。” 杨迷糊轻轻放下箱子,释释然坐下,静等小桃开口。 “杨子哥,蛋糕中的子弹,是我趁枝子不注意,塞进去的。我听说黑子哥要去参加你的生日聚会,便动了心思。” 见杨迷糊仍不说话,小桃继续说道:“我的目的其实很单纯,就是想看看杨子哥如何应对。没想到不凑巧,剩下的蛋糕里恰恰有子弹,被杨子哥瞒了下来。” 小桃轻笑一声,“人算不如天算,好在显得更加神秘了。无论怎样,至少引起了你的警觉,我还以为杨子哥会逃之夭夭呢。” “先说说你是怎么怀疑我的身世的?”杨迷糊终于开口,但波澜不惊。 “说来也凑巧。当初你来棚户区玩耍时,有一个东北来的小乞丐,说你与他们屯子里的一个人长的很像,但又不能确认,毕竟六七年未见。我当时便留了心,加上你自称杨子,就记住了。这是我的一个坏毛病,喜欢记住一些杂碎的事。” “也就是说,你当时并不能确定我是,对不?” 杨迷糊觉得自己上当了,他的震惊与过激反应,让小桃确认了自己的身世。 小桃点点头,“因为你也杀日本人,我就上了心。你成立车坊帮我们,我就动了心思。你事后调查,查看账本时,我就确认你是杨迷糊。” 杨迷糊接过话茬,“所以,你就在我面前显摆你的本事,引起我的注意?” 小桃一笑,“引起你的注意,有许多办法。只是这一次机会很好,水到渠成,顺势而为,更自然些。” 杨迷糊下意识点点头,话锋一转,“那你为何不一直瞒下去?” “待人以诚,方为上策。”小桃顿了顿,又道:“说实话吧,我知道这是你的一块心病,若不去除,容易多心多疑,过激的行为反而会坏事。” “小川野起疑,也是你做的吧?”杨迷糊一针见血。 “呃……我让路边的一个小乞丐,指着你说,你像他们屯子的一个人,故意让小川野听到。以小川野之精明,肯定疑窦顿生。后来,你发现他突然对你不太好了,对不?据我所知,在上次军统参与的军火药品走私的事上,他至少顺水推舟了。” “为何这么做?”杨迷糊的语气变得冰冷起来。 “不复杂,想让你和小川野各自体会一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滋味。小川野的做法,必定会让你寒心,你才会想到拔出泥潭,抽身而出。我说的,并不是一定要你离开情报课。”小桃的声音悠远而沉稳。 小桃所说的,确实有些道理,当时他确实有苟且偷生,得过且过的想法,凡事都想躲着。 思及此,杨迷糊笑了,“你也会模仿别人的笔迹?七哥的和小川野的,怎么弄到的?” 小桃也跟着笑,“杨子哥,你这人有点怪,我一直等着你问呢。小川野的笔迹是从你的老宅那里弄到的,这并不难。七哥我很早就认识,包括紫鸢,只是紫鸢并不知道我的存在而已。” 杨迷糊终于问出了一个,他一直想问的问题,“小桃,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心计为何如此深沉?” 小桃没有马上回答,沉吟良久才说话,语气也变得悲苦,“我自幼丧父,我娘帮人浆洗衣服,养大了我。可她却被日本人蹂躏了,而且是当着我的面!娘羞愤郁郁而死,你说我该怎么办?” 小桃自问自答,“我手无缚鸡之力,咋报仇?我流落街头,以拾破烂为生,无意间捡到了一本三国演义和一本论语。因为曾听说书先生讲过,半部论语打天下,三国演义乃谋略之书。我就上了心,看不懂就找人问,也时常去偷听三国演义的评书,然后回来慢慢琢磨,久了就有了些心得。” “所以你就想找一把利箭,替你报仇?”杨迷糊问道。 小桃回答的干脆利落,“对。我刚开始看好的是七哥,并不是你。自从你出资成立人力车坊,为我们这帮乞丐找生路,我才最终决定跟着你的。” 杨迷糊嘿嘿一笑,“我可是有私心的,并非完全出于善意。” 小桃不以为意道:“私心人人皆有,很正常的。真正让我下定决心跟你,是你多次询问车夫们吃不吃的饱饭,还让紫鸢来查账,虽然紫鸢根本不懂账目。没想到吧?” 闻言,杨迷糊有些惭愧,他本意是想让车夫有力气帮他做事。 “杨子哥,能接受我吗?一般人知道我这种心计的,都避之唯恐不及。你怎么想?”小桃也问出了她想问的问题。 杨迷糊字斟句酌,“你,我,紫鸢都是同病相怜之人,可以一起做事,但前提是待人以诚。” “好!那就算杨子哥答应了。”小桃倏地站了起来,紧握双手,挥了挥,“那就干他娘的小日本!” 片刻,她好似突然回过神来,“哎呀,杨子哥,我平时可是很文雅端庄的,今儿个一时忘形,你可别往心里去。” 见小桃仍是一个小女孩的心性,杨迷糊突然哈哈大笑,很畅快的那种。 临走前,杨迷糊对小桃道:“你对我的态度,可以向紫鸢学学。你和紫鸢多多相处,她是我最信任的人。后面的事,我不管,我只负责外围打援。你的明白?” 他说着,下意识的抬起手,想拍拍小桃的小脑袋,但又觉得不妥,讪讪的缩了回去。 见状,小桃笑了,笑得很开心。 第97章 猪肉罐头 杨迷糊谨慎的没问小桃,她与施一山接触后,有什么收获。 既然她没说,说明她不是一无所得,就是过于深奥,她正在消化吸收。 同时他也没问小桃,要军火药品干什么,即便小桃不言明,他也能猜出她的大致意图。 杨迷糊从店铺后门走出,胖子的人力车就停在门口,正等着他。 “你又猜到我会从后门出来?”杨迷糊嘲讽道。 “嘿嘿,小桃让我在这等的。看杨子哥的表情,你和小桃谈成了?”胖子傻笑道。 自己的表情,如此容易被人识破?日后得改! 杨迷糊心中一叹,又一惊,胖子用的是''谈成''二字。 “胖子,你知道我俩在谈什么?” 胖子傲然道:“小桃跟不跟你的事!对吧?别惊讶,她一直在找一个合适的人,最后他看中了你。” “听你的意思,她在选人,而我只是候选人之一?” 杨迷糊问道,他觉得小桃不选七哥,却选他,原因没有那么简单。 胖子迟疑了一下,清清嗓子,“是有几个人选,听说其中有个叫七哥的,小桃此前倾向于他。后来,她态度突然转向,更钟情于杨子哥你了。” “态度转变是什么时候的事?”杨迷糊觉得此事,有施一山的影子。 “大概七八天前吧,小桃好像见了什么人,回来就吩咐我,注意盯着玄子,关注你的行踪。我就猜,她的态度变了。”胖子边回忆边说道。 “就凭这个?”杨迷糊不大信。 “杨子哥,你不觉得,你身边的人力车愈来愈多吗?还有几个女孩子也经常在附近卖花吗?”胖子反问道。 又大意了,这是小桃在变相保护自己。那天自己当施一山的工具人,胖子的及时出现,就证明了这一点。 这个小桃,手段不凡,做事隐蔽,三国演义里有这样的计谋吗?还有她提到的论语。 有时间,自己得好好看看,两本书是不是有小桃说的那么神奇?再者,也可通过这两本书,了解小桃,理解小桃,增强彼此的默契度。 思及此,杨迷糊说道:“胖子,得空帮我买两本书,三国演义和论语。” “杨子哥,小桃早备好了,就在我车箱里,待会拿给你。不是我不给你哈,是小桃说你主动要才给。”胖子又是一阵傻笑。 小桃能读懂人心?她或许凭此在查看自己对她的接受度,以及彼此的默契度吧。 杨迷糊有些头疼,小桃习惯用心思,不该用嘴的,她绝不多说,全靠当事人自己去琢磨、体会。 同时也庆幸,小桃这一秉性,才是识人用人的法宝,才能招揽一帮有用的人。因为只有上心留心的有心人,才可大用。 杨迷糊笑问:“胖子,你的留心也是被小桃逼出来的吧?” 胖子讪笑了笑,“算是吧。想入小桃的法眼,可是不容易。她看似好接近,又让人感觉离她好远,这种感觉说不清。” “是不是敬她恨她又离不开她?”杨迷糊一哂。 “精辟!确实是这样的。”胖子扭头看了看他。 …… 不久,胖子停了下来,指着一个小院说道:“小桃只让我把你拉到这里,你自己进去吧。” 胖子从车厢拿出一包油纸,拎下箱子,就离开了。 这个小院在正街的第二排,幽静隐秘,是个好去处。 小院斜对面百米处,就是小桃的中药铺,穿过一个小巷子就到。 枝子也是用心了,选了一个这么好的地方。更重要的是,又被小桃充分利用了。 杨迷糊打开篱笆门,进入小院。小院倒干净,连杂草也没有,只有两棵不高的杨树,枝叶枯黄。 树边有一口枯井,竟然没有长青苔,干涸无水。井底有些枯枝和杂木板。 进入房子,中间是堂屋,两边是厢房。屋内一尘不染,好似刚刚被打扫过。 无杂草,无青苔,无灰尘,这肯定是小桃的手笔,枝子和紫鸢大概想不到这些。 杨迷糊一阵欣慰,搬运军火药品后,几乎不可能留下任何痕迹。 正感慨间,他突然一拍额头,忘了问一件重要的事,地道出口在哪里? 他一阵汗颜,又粗心大意了。真是不该! 他里里外外搜寻了一遍,房子里根本没有出口。隐蔽的这么好,以自己的眼力和鲁班匠书里的技巧,也发现不了? 他不信邪,里里外外又敲又摸,还是没有发现出口。 他静了静心,心念一转,一拍额头,出口并不房子里,而是在外面! 枯井?!无青苔,井里有枯枝和杂木板,定是在那里! 杨迷糊兴奋的出门,却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正推开篱笆门,挎着一个小篮子,走了进来。 “杨子哥哥吧?我叫小翠,小桃姐姐让我来给你送吃的。” 小翠一身棉布衣裤,头上扎着两个小辫子,煞是可爱,嘴也甜。 杨迷糊也没多想,伸手接过小篮子,摸摸小翠的小脑袋,笑眯眯的问道:“谢谢侬,这小院打扫的真干净,你做的吧?” “是嘞。小桃姐姐说,过几天有人来住,我就打扫了一遍。只是井口太深,我不敢下去。” 小翠边说,边熟练的摆放碗筷,从篮子里拿出一碟青菜,一碟红烧茄子,一碗红烧肉,一大碗米粄。 “谁来住啊?” “不是杨子哥哥你吗?怎么问起我来了呀?”小翠奇怪的打量他。 杨迷糊一阵自嘲,小桃安排事真是事无巨细,让自己一下子都反应不过来。 “我以为还有其他人呢?来,坐下,咱俩一块吃。”杨迷糊尴尬的岔开话题。 小翠却摇了摇头,嗲声嗲气道:“小桃姐姐说,我一天只送一次饭。我吃了,这些就不够你吃的了。你快点吃,我收拾完就走。” 她边说边把碗筷推了推,但却暗暗咽了咽口水。 杨迷糊一乐,起身从鲁班箱里,拿出一盒猪肉罐头,用军用小刀撬开。 “来,这是罐头,你尝尝。”他递给小翠,“别听小桃的,听我的。” 小翠迟疑片刻,终究禁不住罐头的香味,用筷子挑了一点点,放进嘴里。 她嚼了嚼,咽了下去,放下筷子,“真好吃!我尝过了,哥哥,你快吃饭啦。” 听小翠改口直接叫自己哥哥,只是因为一点罐头肉,杨迷糊一阵莫名心痛。 “小翠,这盒罐头你带回去吃。我箱子里还有。” 杨迷糊知道拗不过小翠,也不再管她,三下五除二吃了个精光。 “哥哥,好吃吗?是我自己做的,外面的太贵。”小翠边收拾边说道。 老实讲,不大好吃。杨迷糊伸出大拇指,夸奖道:“好吃好吃。你会做饭?” “会呀,奶奶也说我做的好吃。”小翠笑眯眯的。 她收拾完,站起身,“哥哥,我明天下午三点左右,再送饭来。” 她并没有拿那盒罐头,杨迷糊虚拦一下,努努嘴,“拿回去给你奶奶吃。” 小翠顿时红了眼,“奶奶没了……要不是小桃姐姐,我可能饿死了。” 杨迷糊不知道如何安慰小翠,只是把罐头强塞给她,又摸了摸小翠的辫子。 这吃人的世界!杨迷糊突然有些愤怒。 第98章 找地道出口 见小翠走远,杨迷糊才拎起鲁班箱来到井边。 他从箱子里掏出一圈尼龙绳,系在箱子提手上,然然缓缓将箱子吊到井底。 由此测量出,这口井只有十二米左右,不算太深,怪不得干涸了。 他把尼龙绳系在腰间,两手攀在井口,两腿呈大字型,撑在井口内壁,慢悠悠往下滑。 下了七八米左右,井里光线更加阴暗,他停止了下滑。 他琢磨,以几名车夫的水平,他们不可能挖到十几米深以下。那样土方量也太大了。 此地离枝子的糕点店虽不过六七百米,但短时间挖通一个地道,已属实不易。 况且,水井虽然从地面上看,干枯无水,实际上井底水湿很重,下面的枯枝败叶,发出浓郁的腐臭气,让人有些晕眩。 他因此断定,出口就在水井石壁中段的位置。由于光线有些阴暗,以他的视力,他居然看不清哪块石壁被人动过手脚。 用手摸了摸,所有砖石都是湿漉滑手,根本分不清新旧。 又大意了!忘了带手电筒,杨迷糊有些懊恼。他又不抽烟,口袋里又没火柴。 怎么办?双手双脚长时间撑在井壁,自己可坚持不了多久。 爬上去?买个手电筒再来?看来只能这么办了。 井壁太滑,他艰难的往上爬了一米左右,累得他喘了好几口气。 正欲再次往上攀爬时,他突然觉得,刚才吸的空气,并没有刚才那么腐臭了。 又张口吸了几口,确定是从井口下灌的新鲜空气。 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只要仔细感知,还是能发现的。 这说明,被凿穿又虚封的石壁上,存在一定的缝隙,上面较冷的空气正通过缝隙,流入地道,造成了些许通风。 他判断,出口应该就在自己的腰间部位。他又下滑半米,撑稳后,用右手掌猛击石壁,但没反应。 他又换成左手,一掌拍下,井壁除了传来嗡嗡声,还有空洞的回声。 他不禁一喜,换了个位置,猛拍几掌,一块石壁向后倒去,出现一个七十多公分的洞口。 他大喜过望,连忙手脚并用钻了进去。 喘了几口粗气后,有些不甘心的摸了摸倒在地上的石壁,石壁上也有湿漉漉的青苔,怪不得刚才自己分不清。 看来,这些被挖掉的砖石又被重新黏在一块,用作出口的档板。 这需用水泥石灰才能黏成。虽然说不上严丝合缝,留有缝隙,但也算匠心独到了。 枝子真是费心了! 不对,枝子应该不懂这个,更别说除了杀人时谨慎,平时却大大咧咧的紫鸢了。 他心念一动,这八名车夫是小桃挑选的人,其中必定有石匠,懂得挖掘之术。不然也不会短时间打通地道,出口又弄得如此机巧。 他自失一笑,一切都在小桃的算计中啊。 可以小桃的心细如发,之前她为何不告诉自己出口所在呢? 她一定是想通过这个细节,告诉他,此次行动,她连出口的细节都考虑到了,其他的他就更不用担心。 杨迷糊又自嘲一笑,万一自己找不到出口呢?那他就会让小桃十分失望,笑掉大牙的。 他拉起鲁班箱,关上挡板,洞里顿时一片漆黑。怎么摸出去呢? 正思忖间,不远处一处煤油灯亮起,紫鸢咯咯的笑声在地道中回荡。 “二哥,真够笨的。我在此都等了你半个小时了。”紫鸢端着煤油灯,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过来。 “你敢点油灯,这地道难道有通风口?”杨迷糊惊讶道。 “当然有了。前面是一个废弃的下水道,以前就有通风口的,疏通一下就行了。”紫鸢一脸鄙夷。 怪不得地道打通的这么快! 杨迷糊想争回点面子,神秘兮兮道:“这挖地道的八名车夫可是小桃的人,你知道吗?” 紫鸢理所当然道:“知道呀。小桃配合枝子姐姐要求的同时,专门挑选的自己人。唉,可惜枝子姐姐蒙在鼓里。” 杨迷糊一阵尴尬,原来自己才是最傻的那个。 “那八个人的遣散还继续吗?” “当然要了。小桃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知道为何让他们先去汉口吗?”紫鸢傲娇道。 杨迷糊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紫鸢笑道:“二哥也有吃瘪的时候?告诉你吧,他们在汉口立足,作为远程眼线潜伏。这样,八个人可控又可用,何乐而不为?” 杨迷糊真有些迷糊了,被小桃一个后手又一个后手,绕晕乎了。 需要如此精细复杂吗?他不屑一哂,但又不得不承认,十分必要。 紫鸢见他不言语,又道:“小桃说,这叫''谋大事者,藏于心行于事,事以密成,言以泄败''。你的明白?” 这是论语里的?回头得找找。 杨迷糊没好气的道:“你装什么大尾巴狼,搞的好像你明白似的。小桃说,你看不懂账本!” 他本想打击一下她,没想到紫鸢不以为意道:“小桃说的是实话呀,我就是看不懂啊。谁让你派我去的?差点没把小桃笑死,你知道吗?” 杨迷糊一愣,“那就是说,你俩早就穿一条裤子了?” “是的,但裤子还是各穿各的。”紫鸢咯咯笑。 整得杨迷糊一阵无语。原来自己的智商和情商这么低?可以前并未发觉呀! 对,不能与小桃比心智,要比武力!他自我安慰一番。 地道很潮湿,好在许多地方铺了木板。怪不得枝子总是一副肉疼的样子,说挖地道花了不少钱。 花了十多分钟,二人走到了入口,紫鸢正准备顶开档板时,杨迷糊拦住了她。 “我原路返回,你上去交待完毕后,再去小院找我。” 紫鸢愣了一下,随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递给杨迷糊煤油灯,又扔给他一盒火柴,打开档板走了。 杨迷糊作此决定,缘由他对小桃的愈发信任。 他即便出去,设置机关,也不一定会比小桃的掩藏方法更好。再说,现在也没这么多时间,耗在上面。 回到出口,他掰开石头档板,放鲁班箱落到井底,爬了出去。 他双脚呈大字型撑住,双手费劲的将档板扣上。虽然扣的不大严实,他可不管了,反正随后就会用到。 他手脚并用,终于爬出井口,拉起箱子,回到房子里。 他浑水是泥,好在水缸里有水,他舀水简单洗了洗。 他记得柜子里有衣服,便换了一身,没想到很合身。 这个小桃,了不得!他一声长叹,幸好小桃不是自己的敌人。 第99章 洗脏衣服 杨迷糊盯着屋角的一大圈粗麻绳,发呆。 他此时的脸完全呈迷糊状,浑浊的双眼茫然无神。可他却思绪万千。 小桃的变相逼迫,施一山的无形影响,小川野的顺水推舟,紫鸢的古灵精怪,枝子的稳中持重,麻生嫣的若即若离…… 组成了他当前生活的一部分。可当前的生活状态,并不是他想要的。至于何去何从?他有些纠结与矛盾。 施一山所说的信仰就管用吗?紫鸢豁出性命帮他,小桃听他之言转而看好自己,肯定不仅仅靠他的人格魅力吧。 当前,最令自己纠结的仍是帮施一山值不值当。一旦弄不好,自己,紫鸢,枝子,小桃都会陷入绝境。 自己之前三次救施一山,一次是还人情,一次是让施一山欠自己的人情;让好好教教小桃如何管好车坊;一次是紫鸢深陷险境,自己不得不为。 可这一次全然不同。各方势力介入,虎视眈眈,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说实在的,他有些后悔了。 此时,门外的篱笆门''吱呀''一声开了,听脚步声,是小翠来了。 杨迷糊揉揉眉心,起身迎上前去。 “小翠?你咋来了?” “哥哥,我送饭来了,顺便洗一下你的脏衣服。小桃姐姐说,衣服不洗,容易变馊。” 小翠手脚麻利的摆好碗筷,又走进厢房收拾脏衣服。 “小翠,你明天下午送饭时,一起收拾不好吗?”杨迷糊隔着门问道。 “没事的。小桃姐姐咋说我咋办呗。反正这两天,她放了我的假,也没事干。”小翠清脆的声音,从厢房里传来。 小翠拎着他的衣服出来,皱着小琼鼻,“哥哥,你刚才去哪里了,这么臭的?” 杨迷糊呵呵一笑置之,“小翠,你平时干什么营生?” “营生?哦,沿街卖鲜花呀。我在街上见过哥哥好几次了。”小翠不以为意道。 这就与胖子的话对上了,小桃确实安排眼线,在盯着他。 “你之前认识我呀?”杨迷糊有些惊讶。 “认识。小桃姐姐说,你是个好人,有坏人想害你的话,就告诉她。胖子上次去接你,就是我告诉小桃姐姐的。” 小翠说这话,语气一点变化也没有,好像在说一件平平常常的事。 “你是怎么知道我有危险的?”这话让杨迷糊更惊讶。 “我无意间听到一个人与一个车夫,在说悄悄话,提到哥哥的名字,我就回去告诉了小桃姐姐。”小翠边洗衣服边低头说道。 “那你为何不直接跟我说?” “哥哥当时不在附近,我怎么说呀?”小翠被他的话弄得茫然不解。 杨迷糊尴尬的挠挠头,自从认识小桃后,自己时不时犯傻,怎么搞的? 杨迷糊心念一转,换了话题,“你平时有地方住吗?要不你今后住在这里,帮我看好小院?” 小翠语气第一次起了变化,“真的?嗯……不行,小桃姐姐说,女人要自立自强,不能依赖别人。” 闻言,杨迷糊呵呵笑,这小丫头张口闭口''小桃姐姐'',看来很崇拜小桃。 “你帮我打理此地,就是帮我哈。你还可以出去卖花挣钱,怎么样?” 小翠迟疑片刻,才道:“先说好,只是借住,哥哥要住时,告诉我,我再搬走。” 小翠跟他谈的条件,让杨迷糊纵声大笑。 还好!还好!这小丫头还没有被这浊世污染! “但对外不能提我的名字。别人问起,你就说是一个日本人,叫山乔的,让你打理这小院的。其他的你一概不知。”杨迷糊嘱咐道。 小翠笑了,“我就说,我只是个打扫卫生的,顺便帮主人山乔看房子。其他的,问山乔呗,是不是这样子?” 杨迷糊大笑,“是。你说的,比我说的好,就这样说。” 他笑声忽然停歇,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小翠明明说,明天下午来的,可为何今天中午又来?即便小桃事无巨细,也不会想到洗脏衣服吧?再说,自己一个当兵的,连衣服都要别人洗? 小翠能忍住那猪肉罐头的诱惑,是一个十一二岁小女孩能克制住的吗?她特意提到上街卖鲜花,听人说悄悄话,有这么巧的事? 特别是她张口闭口,事必''小桃姐姐''长,''小桃姐姐''短的,再崇拜也不会如此吧? 见杨迷糊忽然停住笑,小翠诧异的问道:“哥哥,你怎么了?” 对,就是这声''哥哥''不大对劲,一个人嘴再甜,改口也不会如此之快。毕竟只是一个小女孩,或多或少会有点怕生! 杨迷糊摇了摇头,“没事,刚才想起了别的事。对了,小桃姐姐还在水果店吗?我找她有事。” 这一次,小翠明显愣了一下,“在吧?我也不知道她出去没有。” 呵呵,这定是七哥的手笔,别人可做不到。小翠如同以前的紫鸢一般,被七哥蒙哄住了。 小翠此次前来洗脏衣服,便是想打探他刚刚去了哪里。 可小翠如何确定,自己刚住进来,又一大早上的,怎么会有脏衣服的呢?既然不确定,又为何前来? 难道在小翠走后,还有人来此探查过?既然探查,肯定是见到自己从井口钻出来的呀! 只有一种可能,探查之人中间被人惊走,便冒险让小翠来试探。 这是七哥他们的作风,如同那次,七哥让紫鸢冒险去路易斯西餐厅示警,不顾紫鸢的死活一般。 这也可能是小桃不选择七哥的原因之一。 他又突然想起那油腻的饭菜。穷人家的小孩,会舍得放那么多油?定是从路边餐馆打包的。 他看了看碗碟,上面都刻有一个''肖''字,这是路边餐馆通用的做法,防止与别家碗碟弄混后,好找寻回来。 电闪雷鸣间,杨迷糊想通了一切。这小丫头该如何处置,让他有些左右为难。 他确实喜欢小翠这小丫头,如同喜欢紫鸢一般,从心底生出的那种。 他突然瞅见胖子的人力车,停在篱笆门前。他定了定神,让小桃去处置吧。 他走到篱笆门前,“胖子,你认识一个叫小翠的女孩吗?” 胖子诡异一笑,“不认识。但小桃让我来你这里,就是接一个叫小翠的女孩。” 这小桃算无遗策呐!无论自己能不能识破小翠,小翠都跑不掉。 杨迷糊一叹,轻声道:“七哥的人?” 胖子微微点点头。 “尽量网开一面,放小翠一马吧。”杨迷糊烦躁的咕哝一声,他烦自己过于心慈手软。 “小桃已想好了,放心吧。”胖子又是神秘一笑。 等了片刻,小翠晾好衣服,收拾好碗筷,出来了。 杨迷糊摸摸小翠的小脑袋,温声道:“小翠,坐人力车回去。车夫是我朋友,不要钱的。” 小翠如受惊的小兔子,想跑,却被胖子一把拽住,强行按到车上。 “小翠,没事的。他送你去见你的小桃姐姐。”杨迷糊温声安慰道。 闻言,小翠安定了许多,也不再挣扎。走前,她只说了一句: “对不起,杨子哥……” 第100章 吓唬紫鸢 小翠与胖子刚走,紫鸢从房子里窜了出来。 “二哥,别担心,小桃说小翠也是可怜之人,被人裹挟而已,她会妥善处置的。” 杨迷糊恶声恶气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担心了?别瞎扯,说正事。” 紫鸢却不以为然,“切!心软就心软了,还不承认。小桃说,慈乃恶之贼。” 这种醍醐灌顶的话,杨迷糊很喜欢听,它犹如一股清凉袭遍全身。自己得尽早读读论语和三国演义。 杨迷糊心中感叹,进入主题,“小翠身后之人打掉了?” “嗯,近距离击杀的,没人再会见到他。”紫鸢无所谓道。 杨迷糊吁了口气,“那批货什么时候到?麻生嫣怎么安排的?” “今晚深夜到,大概有一千支步枪,十万发子弹,手雷五百枚。治外伤药品,四十箱左右。这是麻生嫣说的数字,应该大差不差。”紫鸢快速报出一串数字。 杨迷糊一直有些担心施一山,会不会过于贪心,干脆直截了当问紫鸢:“你们准备截留多少?” 紫鸢看了他一眼,“步枪一百支,子弹两万发,药品三箱。会不会太多?施先生说,让我不要过于贪婪……” “够多了,不能再多。在黑市上,至少要花三千根小黄鱼,才能买到。特别是药品,管制的极严,黑市上价格昂贵。” 说着,杨迷糊吁了口气,“紫鸢,我有些担心,麻生嫣会不会摆我们一道?她可不傻,此前她可怀疑过你的身份。” 紫鸢一愣,“不会吧?她用这些钓我们上钩?那岂不是要与你撕破脸皮?” 看来,小桃要么没考虑到此种可能性,要么没对紫鸢讲过。 “麻生嫣一直刻意不让我沾边,一切由她处置,我不得不起疑。她以此为诱饵,趁机抓捕地下党,功劳大大地。她再有意撇清我,很容易的。” 杨迷糊愈说愈烦躁,罕见的在堂屋里踱步。 紫鸢脸色也沉了下来,“她不怕我们开箱检查吗?” “若上面几箱才是真货,而其他是赝品或废品呢?再说药品真假你分得清吗?做手脚很容易的。”杨迷糊连续反问。 “那我们取消行动,让麻生嫣坐蜡?”紫鸢恨恨道。 “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性。若货是真,你们会错失良机;若是诱饵,你们会损失惨重。” 杨迷糊说着,突然一哂,“紫鸢,你做的了主吗?你不去请示施先生?” “二哥,你不会在吓唬人吧?这可是麻生嫣主动提出来的。”紫鸢仍然不大信。 杨迷糊耐心的解释道:“将计就计,三十六计之一。麻生嫣可能有这样做的动机,我们不可不防!她要是以诱捕地下党为目的,我难道能说个''不''字不成?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货到之前,能提前验证一番,方为上策。” 紫鸢仍不服气,“小桃就不会想到这些?我还是相信麻生嫣的。”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何况小桃才十七岁,和你一般大?再问你一个问题,即便军火药品全是真的,而麻生嫣宁愿舍弃一部分,也要顺藤摸瓜抓住地下党呢?” 杨迷糊的话,紫鸢终于听进去了。她沉吟片刻,“也就是说,无论真假,只要麻生嫣起坏心,地下党都会有危险,是不?那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紫鸢倏地窜出了后门,越过篱笆,不见了。 杨迷糊自失一笑,他刚刚所说的风险,虽然是存在的,但可能性不大。 他吓唬紫鸢的目的,就是想看看施一山身后的组织有什么反应,有什么应对之策。 更重要的是,他们会不会像军统一样,让别人冒着身家性命,去飞蛾扑火。 为消除自己的疑虑,杨迷糊决定去见见麻生嫣。也是该自己出场露面的时候了,不然小川野和川上正好会起疑,搞不好会临时缩回去。 杨迷糊拎起鲁班箱,走出了小院。不一会儿,就抵达了枝子糕点店附近。 山田一身便衣,走了过来,轻声道:“弘田组长,目前一切正常。麻生副课长刚刚从海军俱乐部,返回枝子糕点店,神色好像有些不快。” 杨迷糊点点头,自顾自的走进了糕点店。 他猛地将鲁班箱一撴,糕点店的木地板发出轰隆吱呀声,吓了枝子和麻生嫣一跳。 “弘田二郎,你发什么神经?”麻生嫣愠怒道。 杨迷糊不吭声,坐在餐桌前,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枝子怯生生的问道:“碰到什么事了?脸色这么不好的。” 杨迷糊突然抬头对麻生嫣道:“算了,你那批货就别运过来了。我思来想去,风险太大,不值当。” 他这么说,一是试试麻生嫣有没有搞鬼,二是以后军火药品出了问题,他也好撇清,至少麻生嫣不会怀疑到他。 麻生嫣倏地站了起来,脸涨的通红,恼怒道:“你什么意思!你搞了这么大的阵仗,突然想偃旗息鼓,不行!你以为我弄出这批货容易吗?我也要担货物丢失风险的。” 杨迷糊突然变得嬉皮笑脸,“嫣儿,不急哈。我就是觉得你承担的风险太大,才打退堂鼓的。” 一声''嫣儿'',让麻生嫣脸更红,但愠色在消退。她缓缓说道:“退堂鼓什么意思?” 枝子见气氛融洽了点,连忙见缝插针笑道:“我知道,我知道,中国戏里,夫妻俩敲鼓后,从正堂回卧房好好商量的意思。” 闻言,杨迷糊一乐,麻生嫣更迷糊。这与夫妻俩有什么干联? “意思就是,小两口吵架,在正堂有失礼仪,在卧房关起门来,吵得再凶,外人也不知道不是?”枝子笑嘻嘻的说道。 麻生嫣''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她忽然又收敛笑容,指着杨迷糊,仍满脸不高兴的说道:“弘田二郎,不准临阵脱逃!本小姐好不容易找点刺激的事情做,你不能坏了本小姐的心情。别在这里碍眼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出了问题我自己负责!” 枝子见机扯起杨迷糊,推着他往门外走,又转身拎起鲁班箱,“弘田君,里面是什么东西呀,这么沉的?” 杨迷糊接过箱子,“唉,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他踽踽而去,一副形单影只的萧瑟样。 但他心中直乐,麻生嫣曾吟诵过这首诗,她应该明白其中的意思。 反正目的已达到,迷虑已解除,他当前的主要任务是对付七哥。 他觉得此事最大的变数,就是七哥。不是说七哥会戳穿他的谋划,而是怕七哥趁机劫走偷运出去的军火。 上次走私军火药品,七哥损失惨重,急需弄钱,他毕竟有一批手下要养活。没有钱,在上海可是寸步难行。 至于七哥会不会趁机坑地下党,可能性不大,况且施一山也不是吃素的。 上次施一山把自己当工具人,趁机反击,打掉中统的一部分有生力量,也应该是为本次行事做的准备之一。 杨迷糊自娱自乐间,忽然心生一念,若刚才面对的是小桃,而不是麻生嫣,小桃会看穿自己的意图吗? 为何小桃绝口不提此事的风险?难道她真的能算无遗策,稳操胜券吗? 杨迷糊有些期待,最终的结果是什么样的! 第101章 玩转灯下黑? 杨迷糊刚出店门,胖子就拉着人力车冒了出来,埋首低声道:“紫鸢哪儿也没去,也没与任何人碰头。见你出去后,她就回了小院。” 杨迷糊一愣,这小丫头片子也反过来唬自己?她定是知道自己会去向麻生太郎确认。 难道又是小桃出的主意?她不会这么神吧? 上了车,杨迷糊道:“回小院。” 胖子''啊''了一声,讪笑了笑,“嘿嘿,杨子哥,小桃这次猜错了。” 闻言,杨迷糊一喜,小桃也有出错的时候。 杨迷糊再次回小院,就是明目张胆的守在那,给情报课,军统和中统玩灯下黑,就是要玩''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把戏。 他坐镇小院,一是让小川野和川上正好的人忌惮,不敢轻易搜查此地。 二是想看看施一山的人,究竟怎么行事。也以此蒙哄七哥的人,让七哥以为此地,并不是行事之地。 这也许是小桃猜不中自己心思的原因吧?毕竟,这是棋行险招。 小桃肯定会立马回过神来,明白自己的意图,再调整布署,以扰乱对方的视线,让对方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撞。 回到小院,紫鸢立马露头,故作神秘低声道:“施先生说,听你的。你说干就干,你说不干就不干。二哥,这样行了吧?” 杨迷糊一把掐住紫鸢的小脸蛋,训斥道:“你跟我玩捉迷藏,也要防止别人跟踪你吧?上次被人跟踪的事,这就忘了,也不长长记性。” 紫鸢一愣,忘了脸上的疼,惊愕道:“二哥,你是说我被人跟踪了?不可能啊!” 杨迷糊又捏了捏,直到紫鸢叫疼,才松手。 “我问你,你刚才真去见施先生了吗?真够笨的!” “我明白了,肯定又是那个该死的胖子发现的,对不?”紫鸢反应过来。 杨迷糊点点头,紫鸢突然笑了,“我是没见过什么人,但这是什么?” 紫鸢一抖袖子,一小团纸滚落到方桌上。 杨迷糊疑惑的展开,纸张只写了四个字:听杨子的。 “这不会是你模仿的吧?” 字确实是施一山写的,但他仍不大信,质问紫鸢。 之前,他与小桃分开时,小桃专门让他看过施一山的笔迹,说是有备无患。 “切!这个时候,模仿有意义吗?你以为施先生比小桃差,不能琢磨出当前的形势与可能的风险?” 紫鸢不似在说假话。杨迷糊一想,极有道理,便点了点头。 紫鸢忽然低声咯咯笑,“二哥,上当了吧?这字就是我模仿的。再说,情报传递时,施先生会用日常的书写方式?” 见杨迷糊吃瘪的样子,紫鸢狠狠的''哼''了一声,傲娇道: “谁叫你之前吓唬我的?我正好配合你演演戏。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再说,施先生早就交待,运不运出军火药品,都听你的。” 杨迷糊讪笑了笑。他发现,自从与施一山,小桃接触后,紫鸢与胖子等人都变聪明了,只有自己变蠢了。 待此地事了,他得抓紧时间好好读读书,特别是论语与三国演义。 思及此,杨迷糊没好气的道:“别像个骄傲的小母鸡似的,咯咯叫个不停。说正事,我回小院,你怎么看?” 闻言,紫鸢气急,狠狠瞪了他一眼,“我听你的,我没意见。” “听我的是吧?那行,你守在这,我换个地方。”杨迷糊边说,边拎起鲁班箱就走。 紫鸢追了上来,“哎哎,二哥,不带这么小气的。我是真听你的,但你也要跟我说说,怎么行动吧?” 杨迷糊停下脚步,扭头诡异一笑,“我刚才说了哈,你守在这,我换个地方。我说的也是真的呀。” 紫鸢一个愣怔,转瞬明白过来,''哼''了一声,悻悻的回屋了。 其实,刚才与紫鸢斗嘴的过程中,杨迷糊想到,自己所玩的灯下黑,过于实诚。他想反玩灯下黑,虚虚实实,让对手摸不清头脑。 他又回到堂屋,拽着正生气的紫鸢好好说了一通。听到最后,紫鸢笑逐颜开。 临近傍晚,夜色逐渐降临,紫鸢小小的身影,从后门窜了出去。 半个小时后,小院四周逐渐热闹起来,人来人往的,着实喧嚣了半个小时。 过后,小院归于平静。不久,紫鸢又从后门窜进去。 又过了一会,小院四周又热闹了一阵,又归于平静。 此时,杨迷糊已经在第二次的热闹中,溜出了小院,来到了一个楼顶。 此地正处于小桃的中药铺和枝子的糕点店之间的中段。杨迷糊同时也可盯着两个地方,距离也差不多,都在四百米左右。 他匍匐下来,将土枪组装好,包括消音器和瞄准镜。 他拿出灰黄色的军用毛毯,覆盖全身,只露出小半张脸和小半截枪身。 运气不好的话,他得在此地,一动不动至少要匍匐八个小时。 情报课,中统,军统都不知军火药品何时运到枝子的糕点店。这对杨迷糊来讲,是最大的利好。 他刚才让紫鸢出去,一是让小桃调动人力车夫,在小院周围瞎转悠,而且是连续两次。 二是让紫鸢通过自己的渠道,传递出军火药品,明早六点左右,抵达枝子糕点店。这样,至少可以让情报课,中统和军统三方,迟滞一两个小时展开行动。 他要打的就是这个时间差。这样,偷运军火药品的过程中,会减少不少麻烦,至少让三方的人员没能全部到位。 而紫鸢半夜会悄悄潜出,守候在枝子糕点店和小院之间。 至于小院与中药铺的之间,凭施一山的手段,地下党肯定会有所布置与安排。 他唯一有些担心的是,小桃把中药铺搞的疑点重重,会不会让军统和中统落实,中药铺就是交接地点。 特别是七哥,可是不好糊弄的。 但杨迷糊此刻只能选择相信小桃,他能想到的,小桃一定会想到。 小桃一定还有扰乱中统与军统,甚至情报课视线的后手。 ''事以密成'',小桃反其道而行之,必定是想以疑制疑,在三方稍稍迟疑中夺得先机。 算了,只要紫鸢,枝子,小桃安全脱离,至于这批军火药品鹿死谁手,杨迷糊不想再管了。 反正,麻生嫣那里的铺垫工作,他已做的差不多了。即便出了纰漏,麻生嫣会出面干预的。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多思无益。 当然,此事最大的变数是七哥,七哥可不好相与,得提十二分小心。 同时,杨迷糊又有些兴奋,他又有机会,与七哥斗斗法了! 第102章 杨迷糊犯迷糊了 四个多小时后,杨迷糊都快冻僵了,但他一动不敢动。 最恼火的是,枝子的糕点店,小桃的中药铺没有动静不说,四周也没有出现任何可疑之人。 难道小桃将军统和中统的人都引开了? 过度的寂静,让杨迷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他一点头绪都没有。 换个地方?可又该去哪里呢? 对呀,去哪里呢?所有人都去哪儿了呢? 看来,紫鸢传出的消息,没有起到啥子作用。不然,至少糕点店附近,应该有人在晃荡才对。 除非,除非他们都藏在房子里!对,应该就在房子里。只有自己犯傻,呆在屋外,紫鸢也是如此吧? 正思忖间,枝子糕点店旁边的店铺,亮起了煤油灯。 不一会儿,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在寂静的夜晚,杨迷糊听的真切,看的清楚。 一个人摇摇晃晃走了出来,举着煤油灯,在空中划了三个圈。 不一会儿,一个打更人,从一个拐角处冒了出来,梆子声和吆喝声传来,“风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人的出现,正常也不正常。正常的是,这是打更人的职责,不出现才不对。可不正常的是,打更人出现的时机过于凑巧。 之前一个多小时,杨迷糊并没有见到打更人,也没有听到打更人的梆子声。 打更人慢慢朝糕点店的反方向走去,像个幽灵在游荡。 过了十分钟左右的样子,杨迷糊终于听到大卡车的轰鸣声,远远传来。 不一会儿,大卡车驶近。大卡车熄着灯,在几乎黑灯瞎火的街道,缓缓而行。 令人奇怪的是,大卡车却没在糕点店附近停留,直接开了过去,最终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麻生嫣在搞什么鬼?开路试探吗?有这个必要吗?千万别弄巧成拙,引不来小川野和川上正好的人。 正焦躁间,远处一盏油灯在街尽头晃悠,同时传来一阵阵轻柔的马蹄声。 随着油灯靠近,进入杨迷糊的视线之内。通过马蹄声,他判断,马的脚被绑上了布,不然会是''嗒嗒''的清脆声。 大约八百多米远,在瞄准镜中,杨迷糊看到了油灯后面,还有十几辆大马车跟在后面。 车上似有灰色帆布笼罩,鼓鼓囊囊的,这应该就是麻生嫣的那批货。 大马车终于停在糕点店附近。杨迷糊数了数,共有十三辆。 糕点店旁边的店铺,再次打开门,一盏煤油灯伸了出来。 奇怪的是,大马车上的车夫,只是下了车,掀开帆布,却没有动手搬货。 一个呼哨声,从店铺里响起,一群黑衣人从店铺对面的一个房子中,鱼贯而出。 只十分钟光景,马车上的货被卸一空,快速搬进了店铺,马车队随即离去。 那群黑衣人出了店铺门,四散开去,瞬间不见踪影。 店铺的门吱呀一声关上,里面的煤油灯也熄了,整个店铺顿时漆黑一团。 但偶尔能听到轻微的碰撞声,和凌乱的脚步声。 十分钟后,整个店铺陷入沉寂。 到此,杨迷糊笑了。 那帮黑衣人,一定是麻生嫣安排的军人装扮的,看步态和速度,就知道训练有素。 店铺里的人,大差不差,应该是那八名挖地道的车夫,刚才在归整军火药品。 此时,五名宪兵扛着步枪,从一个拐角处冒了出来,一个人手持手电筒,正从远处巡逻过来。 这是山田安排的人!这山田自由发挥的不错。这一举动,正好震慑军统和中统的人,让他们轻易不敢靠近。 待五名宪兵走过那店铺五百多米后,店铺里又传来搬运东西的嘎吱声和沉重的脚步声。 但店铺里仍是漆黑的一片。 终于,在地道入口所在的房子里,有微弱的灯光在晃动。 十分钟后,又变得漆黑一片。 这偷运速度过快了,一旦麻生嫣派人来验收清点,就会露馅!杨迷糊一声叹息。 但他又立马自我安慰,他能想到,小桃岂能想不到?算了,自己静等消息吧。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那出口所在的小院并没有动静。 军火药品放在地道干什么?借鸡下蛋吗?开什么玩笑? 杨迷糊有些想不明白,但他此时不宜轻动,只有眼睁睁瞧着的份。 …… 时间在焦躁不安中缓缓流失,东边已露出鱼肚白,天马上就要亮了。 可小院那里仍毫无动静! 杨迷糊忽然灵光一闪,昨天紫鸢在地道里,说有段是废弃的下水道,难道里面可以通往他处? 紫鸢专门在地道里候着自己,是怕他走岔道?还是怕他发现地道里的秘密? 两种可能性都有! 联想到四周的寂静,杨迷糊一拍额头,她奶奶个腿,自己又当了一回工具人。 正懊恼间,灵光又一闪,七哥不是傻子,他定是在另一个地方蹲守。 但还是那个问题,所有人究竟在哪里呢? 不对,不对!这是小桃或者施一山施展的调虎离山之计,已将人引到他处。 此地才是关键之地。可小桃的人为何不行动呢?此时,不正是最佳时机吗? 杨迷糊又有些迷糊了,绕来绕去,又回到了原点。 正欲起身,他突然在瞄准镜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逝。 七哥?他没有上当?怪不得小桃的人没有动作,原来小桃预判,七哥不那么容易被糊弄的! 自己差点坏了大事!杨迷糊暗道侥幸。 奇怪的是,紫鸢也一直没有动静。上十个小时过去了,她藏在哪里呢? 难道紫鸢根本不在糕点店与小院的附近,而是去了那个自己想知道的地方? 不可能!杨迷糊排除了这个荒唐的想法,以紫鸢的秉性,此时她不可能不知会自己,擅自行动。 杨迷糊心中一凛,会不会是七哥发现了她?甚至打掉了她? 一念之间,杨迷糊一身冷汗,打了个激灵,不是没可能! 因为与自己相比,七哥更熟悉紫鸢的行为方式,找紫鸢比找自己容易的多! 虽然只是猜想,杨迷糊的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怒火。若果真如此,七哥你即便跑到天涯海角,也绝不放过你。 在杨迷糊心里,紫鸢始终是他心中的一盏希冀之灯,让他在昏暗浑浊的世道里,找寻到的一丝慰籍。 所以,他对紫鸢,甚至包括小翠,都极其放纵宠溺,这也可能是紫鸢不怕他的主要原因。 正躁动不安时,胖子拉着人力车,出现在附近,脖子上的毛巾,在清晨的寒风中晃荡。 胖子依次绕那小院,糕点店,中药铺转圈,始终没有将白毛巾系在左臂上。 这表明没有异常发生,至少从胖子的角度。杨迷糊不禁缓缓舒出一口气。 杨迷糊下定决心,暂时不动。即便紫鸢此时有事,他暂时也无能为力。自己的轻动,反而可能会引起紫鸢的警觉,从而暴露紫鸢的行踪。 一个小时后,远处传来士兵军靴,有节奏的嗒嗒声。 这是小川野和川上正好耐不住了。杨迷糊反而心中一松,该来的终于来了,谋划至少完成了一半。 小川野和川上正好来得这么快,肯定是确认了一些情况,才敢行动的。 他们确定了什么呢? 又是灵光一闪,杨迷糊终于明白,小桃为何按兵不动了! 第103章 又当工具人! 杨迷糊推断,小川野和川上正好极有可能安排宪兵和76号的便衣,在四周堵截。 小桃在另一处虚晃一枪,虽吸引了情报课、中统和军统三方的部分注意力,但情报课在四周布下了天罗地网,正等着小桃的人钻了! 那此地仍是关键。一旦情报课的人收缩在糕点店旁边的店铺附近,其他地方的力量必定薄弱,才是小桃行动之时。 杨迷糊极想看看,小桃是在白天,还是等到晚上行动? 若是白天,就更有趣了。小桃肯定判断七哥也会在此蹲守,可她如何破局呢? 仅仅指望自己?杨迷糊觉得小桃行事不会如此简单。 正思忖间,大批宪兵已将那存放军火药品的店铺附近,层层包围,包括枝子的糕点店。 坏了!枝子不会被抓走吧?那店铺毕竟在枝子的名下。 杨迷糊心中一凛,自己怎么忘了这一茬呢?忽又自失一笑,枝子的安危,麻生嫣肯定会想到,必有安排。 他心中一叹,自己还是做不到,在纷繁复杂中抽丝剥茧,作出最精准的判断,做到了然于胸。 日后得好好学习,大大提高! 果然,枝子糕点店空无一人,只有那店铺里,摇摇晃晃走出一男二女。 男的一身军装,少佐军衔,一脸宿醉模样。那两女的,猜的没错的话,应该是枝子找来的艺伎。 枝子不会下了蒙汗药吧?不然,昨晚那么大的动静,能不惊动那少佐? 怪不得那些挖地道的人,立马搬走一批军火药品呢。 此时,那少佐面对小川野,似乎在解释什么,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小川野,小川野随手扔给了川上正好,手一挥,三名宪兵持枪上前,押走了那少佐,包括两名艺伎。 杨迷糊心中一哂,看来,小川野为川上正好的事,着急了,蠢到亲自出马,一点回旋的余地都不留。 过了片刻,并没有其他人被押出来。看来店铺里的人,昨晚就开溜了,只留下宿醉不醒的少佐和两名艺伎。 昨晚店铺开门之人,一定是小桃极其信任之人。会是谁呢? 到此,杨迷糊放下心来,忽又一个激灵,四周必定有麻生嫣的人在盯着。 自己又忘了这一茬,该死!这可能也是小桃不行动的原因之一。 三个小时过去,阳光变得毒辢许多,杨迷糊开始变得饥肠辘辘,口干舌燥。同时又有些昏昏沉沉。 他小心翼翼的拿起手边的小水壶,喝了一小口水,湿了湿喉咙。 但他不敢喝太多,更不敢吃那猪肉罐头,一是吃喝东西更易犯困,再说此时又不能方便;二是肉香逸散,会被有心人发觉;三是,他的动作幅度过大,会被暗中埋伏之人,特别是七哥发现。 为醒脑开窍,驱逐昏沉,他依次狠掐十根手指的十二个''井关穴'',又咬了咬舌尖。 这是小时候,他爹带他打猎时,教给他的土法子,但很管用。而且动作幅度小,不易被野兽察觉。 余光中,杨迷糊看见两辆大马车,从离糕点店五百米开外的深巷里,驶了出来。 马车是用灰色帆布盖着的,听车轮发出的吱呀声,上面的货很沉。 马车夫嫌马走的慢,不停的挥动着马鞭,空中传来''劈啪''作声响。 杨迷糊一笑,这是做给麻生嫣的人看的,同时也是做给中统和军统的人看的。 这大概可能骗不过精明的七哥。但为谨慎起见,七哥可能会派人跟着。 妙!一举两得。至少,随后偷运军火药品又少了一份阻碍。 又过了两小时,杨迷糊再咬舌尖,掐井关,也都没用,他的眼皮不停的一翕一合,只要稍稍一放松,立马就会睡着。 正耐不住时,忽然,极远处传来大卡车的轰鸣声。 五分钟过后,足足有十三辆军用大卡车出现在视野里。车上站满荷枪实弹的士兵。 领头的是一辆黑色轿车。车牌号很熟悉,沪4238。 杨迷糊记得这个车牌,见麻生嫣奶奶时,坐的就是这辆车。 果然,下车的是麻生嫣尊称为''叔叔''的板田。他竟一身少将军衔,一下车,手一挥,所有士兵蜂拥而下。 片刻间,糕点店附近的所有街道被层层包围。 一名大佐跑步向前,向板田行了一个军礼,口中大声说着什么,似乎在请示下一步行动指令。 然后,大佐转身朝店铺门口一指,三十杆步枪对准了大门。 守在门口的四名宪兵一脸张惶,其中一人跑进门里。 不一会儿,川上正好走了出来。似乎刚要说话,就被那大佐上前一个耳光。 ''八格''的声音,杨迷糊听得真切。 川上正好低首一个''嗨''声,杨迷糊听的真舒爽。 小川野走了,还是躲起来了,不得而知。 反正半个小时后,川上正好被五花大绑的押上一辆大卡车。大卡车随后开走了。 让杨迷糊哑然失笑的是,此时,麻生嫣从黑色轿车后座下来,一身少佐军服,煞似英姿飒爽。 在杨迷糊眼中,此时的麻生嫣极美,极具诱惑力。他竟没出息的咽了咽口水。 随后,上百个木箱和纸箱,被士兵抬上了大卡车,人车迅速离去。 小半个小时过去,枝子糕点店附近又归于平静。 麻生嫣却没走,直接进了糕点店。 半个小时后,一辆人力车停在糕点店,拉车的竟然是黑子,下车的却是枝子。 枝子进店,黑子拉着车,小跑着离开了。 又过了半小时,十几名店员进入店铺里。瞬时,几个店铺开始热闹起来。 见状,杨迷糊放下了一大半心,剩下的就是看小桃如何行动,七哥如何反应了。 此时已是下午三点多,杨迷糊因看戏看的出神,已忘了瞌睡。 他已熬过瞌睡期,反而来了精气神,混浊的眼睛似乎冒着光亮。 又是两个小时过去,上海的夜色开始降临,但仍没见中药铺和那地道出口的小院有任何动静。 正焦躁不安间,枝子糕点店的门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居然是紫鸢。 她朝杨迷糊方向挥了挥手。杨迷糊在瞄准镜里,看见她转身前,伸了伸舌头,扮了个鬼脸。 瞬间,杨迷糊明白过来,自己又当了一回工具人。 至于小桃是何时偷运走军火药品的,他一无所知。 他气恼的掀掉军用毛毯,翻转身,坐了起来。他一边狠狠的拆卸土枪,放进鲁班箱,一边恨恨的想,自己也太蠢了! 自己很想问问小桃是怎么回事,但又不好意思开口呀!多丢人的事! 他忽然侧身,对一旁叫道:“七哥,来都来了,出来见见呗。” 真的有一道身影显现,真的是七哥。讹对了,呵呵! 阳七明显一脸诧异,“小子,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杨迷糊笑呵呵的,“我说猜的,七哥你信吗?” “我信。这一次,你到底在捣什么鬼?为坑小川野,也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吧?”阳七直截了当的问道。 闻言,杨迷糊心中直乐,小桃的谋划,也是自己实力的一部分不是! 他脸上却风轻云淡,笑道:“坑人还不够?我可没七哥想的那么深远。” 他站起身,揉了揉麻木的双腿,“七哥,走不?你不走,我可走了。” 阳七没搭话,只是侧身让开了半个身位。 杨迷糊释释然的走了。他自信七哥不敢把他怎么样,因为七哥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后手。 下了楼,之前当工具人的郁气一扫而空,只剩下七哥吃瘪的样子,在他眼前不断的闪过。 呵呵,真她奶奶的痛快! 第104章 心病心医? 杨迷糊直接回了那小院,没去见麻生嫣。此时避点嫌好。不然,丢失的军火药品,麻生嫣肯定追问个不停。 刚到小院,紫鸢从井口窜了出来。杨迷糊一瞅,她居然一尘不染,干干净净的。 “你是小老鼠啊,不能从正门进来?”杨迷糊没好气的道。 “二哥,别装了,你心里直乐呵吧?”紫鸢一把扯过他的胳膊,“哎呦喂,眼睛里还有血丝,哭鼻子了?” 杨迷糊拿紫鸢毫无办法,“桃花迷人眼,迎风便见泪,你二哥我老喽。” 紫鸢白了他一眼,“你老个锤……二哥你遇到七哥了?” 杨迷糊摇摇头,紫鸢不信,“那你为何脸带喜色的?” “是吗?我怎么觉得我当了回工具人,没啥子可高兴的。你是不是提前知道,军火药品并不从小院过?”杨迷糊突然掐住她的小脸蛋。 “松手,疼!二哥,我发誓,天地良心,我也被蒙在鼓里。”紫鸢边说,边举起小手掌发誓。 “那你是什么时候回的糕点店?”杨迷糊仍不大信,不松手。 “胖子找到了我,他告诉我的。你别不信,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我的藏身地的。问他,他也不说。”紫鸢吃疼,快速连忙解说。 杨迷糊迟疑片刻,松了手,岔开话题,“军火药品少了,麻生嫣什么反应?” “没一丁点儿反应,奇哉怪也。她与枝子姐姐有说有笑,聊着几个店铺的事。”紫鸢明显有些迷惑不解。 见紫鸢不似作假,杨迷糊心中一个咯噔,这是海啸来临前的宁静。 “她会不会手中握有证据,才稳而不发的?” “一切都做的很干净,麻生嫣只会,也只能怀疑小川野趁机做了手脚。即便她对你有所怀疑,她也只能咽进肚子里,反正又怀不了孕!”紫鸢劝说道。 “跟怀.孕有什么关系?小女孩家家的,也不害臊。”杨迷糊瞪了她一眼。 紫鸢低下头,声若蚊蝇,“枝子姐姐有句口头禅,''咽口水又怀不了孕,怕什么''。我就生搬硬套了。” 杨迷糊细思,枝子说的极有道理,怕什么! 但他脸上不假颜色,“以后说话,注意点。你可是大家闺秀出身,不怕污了你家门楣?” 紫鸢罕见的没有犟嘴,乖巧的点点头。杨迷糊倒有些不适应,“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今天这么老实的?” 紫鸢抬起头,眨眨大眼睛,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似的。这小丫头片子,肯定干了什么坏事。 杨迷糊本欲追问,想了想,算了,谁还不能有点秘密。 他话锋一转,“小桃现在在哪里?” 紫鸢见他不再追问,吁了口气,“听胖子说,回了车坊。” 说着说着,紫鸢突然眼睛一亮,“二哥,你说小桃把咱俩耍的团团转,我们要不要折腾她一下?” 杨迷糊深有同感,但表情却很严肃,“此事不妥!你去折腾,若又被她耍了,看你不找个地缝钻进去!千万别去招惹她。” 杨迷糊话里有话,紫鸢似乎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便敷衍似的点点头。 小桃的事,以后再说。但有个事,杨迷糊不吐不快,“今天,七哥是不是发现了你?说实话!” 他的突然袭击,让紫鸢猝不及防。她捂住嘴,一脸惊愕,“二哥,你怎么知道的?” 杨迷糊不说话,只是盯着紫鸢看。 紫鸢支支吾吾半晌,终于脱口而出,“我水喝多了,憋不住,就被七哥发现了。不准笑!” 杨迷糊最终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忽又收敛笑容,很严肃认真的教训道: “紫鸢,做我们这一行,一丁点儿不慎就会丧命。你一定要记住,你不总是有这么好的运气的。你的明白?” 这一次,紫鸢认真的点点头。但又不服气的说道:“我从小肾虚,憋不住尿,其实我只喝了一点点水。” 她边说,边两只手指一张,比划了一下多少。 这对一个杀手来说,是致命的弱点。杨迷糊心中一紧,“看过医生吗?没办法治好吗?” “看过,没效果。施先生说,这叫创伤性肾虚,心病还得心医,我也听不大懂。” 紫鸢心虚的看了他一眼,又倔强的说道:“二哥,杀鬼子我是杀定了的,你别想让我放弃。其他的,我都可以听二哥的。” 杨迷糊突然生出一阵怜悯与心疼,他想起了这小丫头那惊恐万状的眼神,怪不得施一山说这是创伤性肾虚。 他摸了摸紫鸢的小脑袋,“想干就干吧,我不拦着你。但必须注意安全,特别是要注意你的弱点,被人利用。” 见紫鸢情绪低落,他想了想,觉得施一山说的并不一定全对,温声道:“你可以试试西药。麻生嫣应该有办法弄到,我回头问问她。” 紫鸢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有用?” 杨迷糊肯定的点点头,此时他不能有丝毫迟疑,“西药比中药见效快,肯定有用的,信我!” 其实,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心病心医?可怎么医治呢?自己毫无头绪啊! 不对,施一山这样说,一定不是无的放矢,会不会是说给自己听的? 因为施一山可能知道,紫鸢只有在他身边,才能睡的踏实。难道自己便是那药方子?得尽快见见施一山。 思及此,他突然道:“紫鸢,我想见见施先生。若方便的话,最好是在这一二天。” 他的话转的弯过大,紫鸢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她惊讶道:“什么事,这么急?” 杨迷糊神秘一笑,“秘密!尽快安排。小翠怎么样了?” 紫鸢此时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白了他一眼,“小桃让那八名车夫带走小翠,此刻应该在船上了。说是怕军统牵怒于她,以防万一。” 杨迷糊心中一松,小翠至少不会再流落街头了。 他顿时觉得饥肠辘辘,准备起身出门,去弄点饭菜。 忽然,篱笆门口响起胖子的吆喝声,“饭来喽!” 又是小桃的安排?只见胖子提溜着一个大食盒,笑眯眯的走了进来。 杨迷糊突兀问道:“胖子,你现在还尿床吗?” 只见胖子和紫鸢脸同时一红,杨迷糊觉得有些尴尬,讪笑了笑,“别介意哈,胖子。我只是想问问,你的毛病好了没有?” 胖子不好意思的一笑,“早好了。一个江湖郎中帮我治好的。” 杨迷糊喜上眉梢,紫鸢眼睛一亮,搞得胖子不知所以然。“杨子哥,你也有尿床的毛病?药方我还保存着,回头我给杨子哥送来。”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杨迷糊心中感慨万千。 他也不理会胖子的误解,起身从鲁班箱中掏出三根小黄鱼,递给胖子。 胖子没接,“这药并不贵,要不了这么多钱。” 杨迷糊强塞给胖子,“拿着!今晚,不,明天一早连药方和药一起送过来。药方让紫鸢找录一份就行。” 望着胖子离去的背影,杨迷糊对紫鸢道:“天无绝人之路吧。我们先吃饭,休息一晚,静候胖子来。” 这一晚,紫鸢睡得很沉很沉,嘴角时不时微掀,带出笑意。 杨迷糊却睡不着,可能是疲劳过度,反而有些压抑的兴奋。 就是这睡不着,救了二人一命! 第105章 七哥救场! 此时已是晚上八点多,外面车水马龙,发出的声响,并没有引起杨迷糊丝毫的注意。 但小院里,一个轻微的落地声,引起了他的警觉。 他野兽般的嗅觉,让他感知危险正在迫近。 他拦腰抱住沉睡的紫鸢,几个翻滚,靠近衣柜。 紫鸢像个慵懒的小猫,仍没有醒。杨迷糊用脚尖轻轻挑开衣柜门,翻身将瘦小的紫鸢塞了进去,又轻轻关上门。 他匍匐在地,慢慢挪近床边,伸手从枕头下掏出手枪,又把被子拢了拢,扮成人仍在床上睡觉模样。 他右耳贴在地上,左耳根不断抽动,听了一会又往回挪动。 至少有两个人进了小院! 他挪到一个方桌后,这方桌可帮自己挡子弹。 杨迷糊脑海中电闪雷鸣。 川上正好被抓走,他身后的势力不可能反应如此快。 小川野怕麻生嫣,此时哄自己还来不及,不可能出手。 七哥也不可能,他要打掉自己和紫鸢,白天就做了,何必到晚上再多此一举?! 只有麻生嫣身后的势力,才敢下如此死手。 老太太不久前见过自己,麻生嫣刚刚帮自己坑小川野,定是引起了某些的妒嫉和怒火,欲除自己而后快! 麻生嫣之前女扮男装,就是为了逃避家族间的联姻? 可老太太似乎是看好自己的,看来老太太身体确实不行了,所以有人敢动手!原来老太太见自己,是变相的保护自己。 若果真如此,来的人肯定不是一般的高手。 不对,至少还有一个狙击手在外面,盯着此地。即便进来的人干不掉自己,狙击手只凭自己手枪中冒出的火光,就可以打掉自己。 现在组装土枪,已来不及,何况土枪太长,在狭小的厢房里,施展极其不便。 怎么办?杨迷糊脑子高速旋转。 希望来人够谨慎,给予他一定的时间。 他慢慢褪下上衣,又一伸手,从桌子摸到一个茶壶,将水淋在衣服上,又将衣服缠在手枪上。 但愿此举,能减少开枪时火光的冒出。 做好这一切,他望了望窗外。幸好床铺的位置,不临窗,不然自己早就完犊子了。 来的两人,够谨慎的,此时仍没有动手。 但凭借他敏锐的听力,他感觉到一人在房门处,一人蹲在窗户下。 只有先打掉破门而入的人,自己才可能有活路! 因为他一旦对窗户下的人开枪,远处的狙击手,极有可能根据窗户下的人倒地的方向,和枪声响起的位置,定位自己所在的位置。 打草惊蛇?他一把将茶壶抛向窗户,''啪嚓''一声,茶壶砸中窗户,滚落在地。 他几个翻滚,来到窗户下,贴着墙,手枪顶着窗台下的墙壁开了一枪。 他一个翻身,离开窗户。与此同时,房门突然被踹开,一个人影贴地飞了进来。 杨迷糊转身就是一枪,来人''闷哼''一声,一动不动。 门外还有一人,但对方却不敢动弹。此人轻功极好,不下于紫鸢,不然自己不会漏听。 此人会不会是一名忍者?忍者擅用长刀,不屑于用枪! 赌一把!他连续向窗户下的墙壁,在间距不到一尺的三个地方,连开三枪。 只听见窗外传来闷哼声。 ''嗖'',一颗子弹越窗而入,打在杨迷糊两腿之间。这是狙击手开枪了。 杨迷糊一个翻滚,又是一颗子弹打在了他原来屁股所在的位置。 好险!他一声惨叫,但并未引来门外的人。 紫鸢此时千万别被惊醒啊!否则她在劫难逃。因为衣柜正对着窗户,此时,稍微的人影晃动就会引起狙击手开枪。 幸好此前,对方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才没动手。不然,自己和紫鸢早就命丧黄泉。 可是,衣柜门还是被慢慢打开了一小半。紫鸢并没有出声,像一条蛇一样蠕动,慢慢伸了出来。 她打了一个手势,像蜈蚣一样蠕动似的,至少杨迷糊是这么觉得的。这就是缩骨功的神奇之处? 十几息之后,她到了房门附近,伸手抓住了倒在地上那人的手枪,揣进腰间。 她又向上指了指,意思是她要爬上去。 杨迷糊一时懵了,这墙壁光溜溜的,怎么上去? 只见紫鸢蠕动几下,来到墙根,又似壁虎般,四足吸在墙上,快速窜上一根横梁。 紫鸢拔出枪,示意杨迷糊行动。 杨迷糊心领神会,对着房门上面开了一枪,又一把抄起地上的尸体扔了出去。 只见刀光一闪,尸体的头颅滚落。 与此同时,紫鸢开枪了,一道惨叫声传来。杨迷糊闻声下蹲,抬手就是一枪,一道人影跌落在地。 紫鸢跃了下来,“对面的狙击手怎么办?” 杨迷糊吁了口气,“没办法了。藏在此地不出,等宪兵和警察来吧。” “万一他们不来呢?或者再有杀手增援呢?”紫鸢反问道。 这话把杨迷糊问住了,紫鸢说的极有道理。 按常理,即便伪警察不到,附近的日本宪兵也该赶来了呀!可外面不见一点儿喧哗声。 “紫鸢,你的步枪在哪里?” 紫鸢挠挠头,“好像在堂屋的椅子旁。二哥,你视力好,在吗?” 杨迷糊摇头,紫鸢想了想,才道:“应该在茅厕里,我当时困了,忘了拿回来。” 这个丫头片子,精起来如狐狸,傻起来如小猪! 杨迷糊苦笑,正思忖下一步怎么办,远处忽然传来七哥的叫喊声,“小子,快走!向北边跑。” 此时的杨迷糊,选择相信七哥。他几步跃回房间,抓起鲁班箱,回身几步,另一只手拉住紫鸢,就往后门跑。 临到茅厕时,紫鸢挣脱杨迷糊的手,窜进去,又立马出来,手里多了一杆步枪。 往北是枝子糕点店,七哥的意思是去那里? 不对,麻生嫣要在,早就去救援了。以她的眼线和本事,肯定知道自己今晚住在哪里! 这七哥是要看自己慌不择路时,会不会躲进枝子糕点店,再藏进地道?一箭双雕啊! 刚才自己被紫鸢误导了!伪警察和宪兵晚到,甚或不到,有可能。 若真有杀手增援,七哥却大声喊叫,致他自己于险地,不可能嘛! 杨迷糊明白过来,他突然停下脚步,从鲁班箱中找出一件上衣穿上,转朝南面拱拱手,大声叫道:“多谢七哥救场!” 紫鸢冰雪聪明,明白过来后,气得直跺脚,恨恨道:“二哥,我们被七哥耍了,他比小桃还可恨!” 杨迷糊纵身大笑,这小丫头片子还在想着算计小桃呢! 第106章 书催懒人眠 大半个小时后,麻生嫣赶到了糕点店。 见到杨迷糊,她劈头就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迷糊撇撇嘴,耸耸肩,手一摊,没好气的道:“麻生小姐,你不问问你自己?到底有多少人钟情于你?” 麻生嫣一愣,“跟我也有关系?证据!” 杨迷糊摇摇头,“没有证据。你去现场看看,就明白了。” “我已经去过,可没一个人,我是认识的。”麻生嫣驳斥道。 “那个狙击手呢?也不认识?”杨迷糊一哂。 正在此时,一名中尉宪兵走了进来,附耳麻生嫣,低声嘀咕了几句。 杨迷糊耳力极好,听了个真切。他死死盯着麻生嫣,“我没扯谎骗你吧?” 麻生嫣脸涨的通红,欲言又止。 杨迷糊淡淡道:“回去看看你祖母吧,老太太身体应该不大好。” “你胡说,没听说祖母……好的,我明白了,我会给你一个交待的。”麻生嫣说着说着,语气软了下来。 “嫣儿,不,麻生小姐,千万别,否则我会死无葬身之地的。除非,除非你祖母……身体大好。” 杨迷糊本来要说,除非你祖母是装病,想了想,中途改了口。 麻生嫣突然行了个日本女子鞠躬礼,“多谢弘田君。” 她转身大步离开了。 紫鸢这才凑过来,“二哥,你是说,有人因嫉妒而杀情敌,我不大信。” 她装模作样的绕着杨迷糊转了一圈,口中念念有词,“啧啧,长的还可以,但说不上帅,为何有人把你当情敌?不值当耶。” 杨迷糊一伸手,紫鸢条件反射的后退半步,戏谑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二哥哟,你可不能养成动手动脚的坏毛病!” 正得意忘形间,紫鸢突然被枝子轻轻一推后背,杨迷糊趁势一伸手,掐住了她的小脸蛋。 “枝子姐姐,你使坏!疼,二哥,你长的很帅的,帅呆了。”紫鸢连忙求饶。 枝子在一旁笑得不行。杨迷糊一松手,诡秘一笑,“行,今晚我陪你枝子姐姐睡觉觉。” 枝子一愣,脸一红。紫鸢急了,连忙主动伸过脸来,“二哥,别呀,我让你再掐掐。” 枝子又笑的不行,喘不过气来。 …… 一夜无话。 杨迷糊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紫鸢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杨迷糊揉揉脸,醒醒神,不禁一笑,她定是找胖子拿药去了。 或者,她去找施一山了? 正思忖间,紫鸢拎着十几副中药,兴致勃勃的走了进来。 杨迷糊指着她,呵呵笑。紫鸢气鼓鼓的道:“笑什么笑?我刚才去找施先生了,中途才碰到胖子的。施先生说,今天下午三点,在悦来客栈西湖包厢见面。” 杨迷糊一愣,讶然道:“悦来客栈?那是中统的老窝。紫鸢,我说你没听岔吧?” 紫鸢也有些担忧,“是有的奇怪。我反复确认过,就是那儿。” 说着,她眨眨大眼睛,“不过,施先生说,你要扮成一个大姑娘,去见他。” “紫鸢,脸又犯痒了?好好说话。施先生也会改变装扮吗?” “会,不然太危险。你男扮女装的事,施先生千真万确是这么说的。我也觉得挺奇怪的,不过我很喜欢。” 说完,紫鸢拎着药包窜了出去。 杨迷糊在床上赖了一会,下床洗漱完毕,坐在餐桌前吃早餐。后厨不时传来一阵阵药香味。 枝子从卧房出来,手里抱着一堆衣服,花花绿绿的。 “枝子,你干什么?”杨迷糊腮帮子鼓鼓的,含糊的问道。 “鸢子说,你待会要出去,让我准备一下女装。上次的假发,旗袍,高跟鞋,我都留着。若合身的话,免得再去买。今天天气还算暖和,披上我的貂皮披肩,就可以了。”枝子絮絮叨叨的。 杨迷糊无奈,看来紫鸢没骗自己。这施一山为何一定要让自己扮成女人呢? 算了,不想了。毕竟是中统的地界,小心点也算正常。 吃完早餐,他从鲁班箱中掏出油纸包,拿出三国演义和论语掂了掂。 他掂量了一下,决定先看三国演义。这个肯定会简单些,自己从小也没少听评书,以及私塾先生讲里面的故事。 可他一打开书,傻了眼,很多字他都不认识。他不甘心的往后翻了翻,不认识的字愈来愈多。 叹了口气,他又拿起论语。字倒是认识不少,但都是文言文,看不大懂。 这小桃,真有耐心,无师自通,不简单。 他心念一动,今儿个不是要见施先生吗?正好请教请教。 枝子走过来,递给他一本书,“这是小桃让人送来的,说你可能用得上。” 杨迷糊接过来一看,''说文解字'',便翻了翻。还好,不是太难懂。 但他又有些犯难,这么多字不认识,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自己哪有那么多时间,一个个的查呀! 此时,他更加钦佩小桃的毅力与韧性。 他忽然变得兴趣缺缺,觉得索然无味。还是先打扮一下吧,以免仓促之间,露出马脚就不好了。 半个小时后,杨迷糊扭着蛮腰走了出来。其他都好,就是旗袍有些紧,有些勒人,有些别扭。 他娇嗔嗔的搂着枝子的细腰,手掐拈花指,指着紫鸢,嗲声嗲气道:“小妹妹,你长的也太丑了些。过来,本姑娘给你打扮打扮。来呀,躲什么呀!” 紫鸢明显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二哥,你会不会本就是一个女人?只是胸前没发育好?哦,我明白了,怪不得你没上麻生嫣。” 三人闹了一会,杨迷糊才正色道:“鸢子,你现在就去悦来客栈,带上步枪,以防万一。” 紫鸢不情不愿的走了。 枝子悄声问道:“弘田君,店铺真的还要开吗?” “开,为何不开?你不是常说,坐吃山也空吗?别怕,有我呢!”杨迷糊没有犹豫。 枝子仍忧色不减,“麻生小姐那,会不会有变数?” 杨迷糊知道了她的担忧所在,遂温声道:“嫣儿那,不会有变数的,你放心好了。再说,没了她,我们就不活了。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听我的。” 见他再三保证,枝子放下心来,自行去忙活了。 其实,杨迷糊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豪门家族为利益,牺牲掉自己,对他们来讲,理所当然。 至于麻生嫣,即便她对自己有情,在无情的家族面前,时间可以治愈一切。 但愿老太太是装病,只是想看看各方的反应而已。 万一是真病了,只要形势一旦不对,自己携款携人开溜就是了。 回东北老家,回屯子里去。自己在那里建个安乐窝,也不是不可以。 杨迷糊躺在竹躺椅上,迎着窗外的阳光,看了会书,又睡着了。 杨迷糊突然惊的坐起,一看手表,时间快两点。 书催懒人眠呐!他心中一叹。 “弘田君,醒了,我正准备叫你呢!”枝子扭着蛮腰走了进来。 第107章 再当工具人!! 杨迷糊挎着女式手提包,风摆杨柳似的上了悦来客栈二楼。 他推门走进西湖包厢,里面空无一人。紫鸢搞什么鬼?还是施一山没到? 他拦住一位店小二,“这包厢的客人还没到?” 店小二奇怪的打量他一眼,“这个包厢没人预定呐,姑娘是不是找错包厢了?” “哦,可能是我记错了。那有没有名字相似的包厢?”杨迷糊甜甜一笑。 “有个叫西子湖的,倒有一位先生在。”店小二边说,边指了指走廊尽头的一间房。 “谢谢侬。”他从手提包里掏出一块钱,递给店小二,“带我去。” 店小二喜笑颜开,侧身在前面带路。 店小二敲了几下门,推开后,笑道:“姑娘,里边请。” 杨迷糊扭着腰肢走了进去,不禁一愣,施一山根本没有任何化妆假扮,乃本色出现。 这个小丫头片子,回去好好收拾一番! 施一山扶扶厚厚的眼镜,斯斯文文的问道:“姑娘,你是不是走错了门?” “哦,没错的呀!我找的就是施先生您啦。”杨迷糊顺势嗲声嗲气的说道。 “你认识我?”施一山讶然。 “认识,大名鼎鼎的施一山,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听说您是国学大师,精通算命之术,特来请教。”杨迷糊起了调笑之心。 施一山扶扶眼镜,打量她几眼,“呵呵,我看姑娘女生男相,北人南相,本来阳气不足,又何必阴气相加,自伤气运。” 闻言,杨迷糊心中一动,施一山真会看相?他自信,他男扮女装没有破绽,施一山是在讹自己? “咯咯,本姑娘生得也不差,施先生何出此言?” “心不正,眸子眊焉。你这浑浊之眼,看似迷离诱人,但心生杀气可掩不住。紫鸢那丫头蒙哄你的吧?”施一山直接揭穿他的真面目。 “施先生果然高明。你是一眼看穿,还是看了几眼?”杨迷糊笑道。 “咱俩不聊这个,你找我何事?”施一山扶扶眼镜,又向上推了推。 “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施先生说紫鸢的肾虚,乃创伤性疾病,要心病心医,我是药方还是药引子?”杨迷糊正色道。 “你找我就为这事?难得难得,怪不得小桃看好你。知道小桃怎么评价你我的吗?”施先生诡秘一笑。 见杨迷糊眼睛一亮,施一山又扶了扶眼镜,“小桃说,我太穷,养不活一大家子人。而你呃,有点小钱,但恶中有善。” 杨迷糊起身续茶,口中却道:“她怎么评价七哥的?” 施一山愣了愣,才道:“小桃眼中的七哥,杀伐果断,但手段肮脏。所以小桃选择了你。” 杨迷糊拿过手提包,放在大腿上,左手从包里拿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才谦逊道: “多谢施先生的夸奖,小桃的欣赏。我们回归正题,紫鸢的病怎么治,施先生可有办法?” 施一山思忖片刻,含糊道:“嗯……没有太好的办法。至于你是药方或药引子,我想,你当药引子会好些。” “施先生能说说原因吗?紫鸢的毛病又是怎么得的?”他边说,右手又伸进手提包里。 “现在的小孩从小营养不良,受点惊吓,尿床是通病,所以难治。至于药引子嘛,就是引导疏导她,让她心里定下来。”施一山说着,又扶了扶眼镜。 “为何我能当药引子?”杨迷糊追问。 施一山下意识抬手,又放了下来,“因为她信你,你说的话她听得进去……” 杨迷糊忽然关心的问道:“施先生,你是不是有点头晕,昨晚没休息好吗?” 施一山摇了摇头,“没有啊,你为何这么问?” 杨迷糊似笑非笑,“那就好。请问,杨花落尽子归啼,下一句是什么?” 施一山愣住了,刚想动,杨迷糊淡淡道:“施先生最好别动,若不小心摔倒,就不好了。说吧,你是谁?” “你什么意思?你刚刚给我下了药?”施一山脸露愠色。 “刚才给您倒茶时,不小心掉落了点。”杨迷糊一哂。 其实他根本没下蒙汗药,刚才说施一山犯晕,是因为他的眼镜片过厚,视力好的人,怎么受得了。 对面的施一山,脸上开始冒出细汗,但仍嘴硬道:“我就是施一山,你怎么能给我下药呢?” 刚开始,杨迷糊并没有怀疑对方,但对方的一句''心不正,眸子眊焉''提醒了他。期间对方又不停的扶推眼镜,一是戴着不习惯,二是让人有些犯晕。 “再不说实话,就不是摔倒的事了,而是小心枪走火。说吧,为何诓我来此?”杨迷糊脸色冷了下来。 见对方不言语,杨迷糊扣动了扳机,''砰''一声枪响,对方捂住腹部惨叫着倒地。 老子的第一枪,终于没有打偏!杨迷糊心中一乐。 他站起身,也不看滚落在地的人,抬手又是一枪,正中对方的喉咙。 此人不除,定会对施一山以及其身边的人,带来极大的危害,特别是紫鸢。 所以他刚才与对方废话连篇,就是防止万一杀错人。 杨迷糊拉开门,释释然走了出去。因为紫鸢一定在某处盯着这里,若有人异动,紫鸢必定开枪。 这假施一山真是太自信了,连帮手也没带! 他猜想,上次在费尔特斯路见到的,就是此人假扮的施一山,用来引自己入毂的。 难道真施一山不知道有人假扮于他吗?不知道不大可能! 他忽然明白了,自失一笑,奶奶个熊,再当一回工具人。 此人在中统的窝点见自己,自以为底气十足。却不知,正因如此,中统的人才会缩手缩脚,生怕引起日本宪兵的注意。 可笑的是,情报课早已知晓此地的秘密,不动它的原因,只是因为想钓大鱼而已。 中统的人还在做春秋大梦呢!中统真不如军统来的专业,连这种情报也收集不到,或者说分析不出。 此事妙就妙在,施一山充分利用自己的身份,即便自己公开杀人,中统也不敢造次,不敢还手。 杨迷糊突然有些索然无味,这中统也太弱智了些。他们以为自己急着见施一山,一定有重要的事要说,想美美的截个胡。 直到与紫鸢会合,二人回到糕点店,杨迷糊突然发现,自己的判断很精准,不再像以前那样,思前想后,犹豫不决,迟迟下不了决断。 这是一大进步,是小桃,还是施一山逼的?兼而有之吧。 第108章 装迷糊 二人进了餐厅,杨迷糊一把揪住紫鸢,将她按在椅子上。 他很严肃的说道:“鸢子,问你五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 紫鸢难得的乖巧的点点头。 杨迷糊竖起食指,“你今天见到的是施先生本人吗?” 紫鸢摇头,又一惊,“你说那人可能是个叛徒?” 杨迷糊竖起第二根手指,“八九不离十是,但要谨慎。第二个问题,西湖包厢没记错吧?” 紫鸢肯定的点点头,“这个肯定没记错。假施一山难道在西子湖包厢?怪不得我见你进去又出来,还以为你故弄玄虚呢。” 杨迷糊竖起第三根指头,“你听没听说过,有一个人与施先生长的很像?” 紫鸢摇头,“没听说过。既然很像,二哥,你是怎么发觉的?” 杨迷糊没有回答,又竖起第四根指头,“你熟悉施先生的脾气秉性,你说,他一定就认为我会出手吗?” 紫鸢点头又摇头。 杨迷糊又竖起第五根手指,“转告施先生,事不过三,不能再让我当工具人。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紫鸢立马不干了,“二哥,你这是让我办事,不是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还竖手指?” 紫鸢真是一点儿也不怕自己哈!要是枝子,即便是麻生嫣,也不敢这样怼自己。 杨迷糊无奈的摸摸她的小脑袋。其实,当工具人,他并不生气,还觉得有趣。只是老让自己蒙在鼓里,有些不爽。 他又补了一句,“下次别耍我。若没必要,再让我扮女人,我晚上就不会再陪你睡觉。你的明白?” 这次,紫鸢倒没敢顶嘴,乖巧的点点头。 在糕点店吃完晚饭,杨迷糊终于回了宪兵司令部。 让他有些惊讶的是,小川野正在他宿舍门口踱步。 “舅舅,你怎么来了?”杨迷糊热情的迎了上去。 小川野满脸关心之色,“二郎,怎么这两天都没回来?办事也要注意休息嘛。” “哦,麻生副课长让我去追踪施一山,幸不辱使命,他被我干掉了。可惜,没能抓到活的。” 杨迷糊顺势提起杀假施一山之事,露出一脸的遗憾。 小川野明显一愣又一惊,“你确定?施一山可是地下党的负责人之一,级别可不低,你可立了大功。” 杨迷糊摇头,模棱两可道:“应该是他吧,不然也太像施一山了。尸体应该在警察局,我也没去核实。反正人已经死了,要不舅舅你派人去核验一下?” 他的话,小川野听得云里雾里,奇怪的打量他。 “哦,光顾说话了。舅舅,外面凉,请进屋。” 杨迷糊好似刚刚回过神来,打开宿舍门,邀请小川野进去。 二人落坐,大眼瞪小眼。 尴尬中,杨迷糊一笑起身,“哎呀,宿舍里连热水也没有,我去打点。” 小川野虚拦住他,脸上终于带上忧色,“坐。舅舅摊上大事了,二郎你得帮我度过难关。” 杨迷糊一惊一乍,“什么?谁想害舅舅?我绝不答应!舅舅,你说,让我怎么做?” 小川野叹了口气,“昨天早上,我与川上正好扣押了一批军火药品,没想到是海军的。关键是海军方面说,数量对不上,少了一部分。” “那川上组长呢?他干什么去了?他不会畏罪潜逃了吧?”杨迷糊装聋作哑。 “你真一点也不知道?川上正好被海军当场带走,生死不知。你与麻生嫣熟络,要不你找她说说情,疏通一下关系?”小川野终于说出此来的目的。 杨迷糊先迟疑,又爽快道:“这个,这个肯定没问题呀。关键是,我得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才好去问呐!” 小川野明显不愿多说,“事就是这么个事,你先去探探她的口风,行不?” “行!麻生副课长就在隔壁,我现在就去找她。”杨迷糊边说边起身,作势出门。 “她不在。我们舅甥俩,好好商量一下怎么办。”小川野看向杨迷糊。 后者道:“我听舅舅的,舅舅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您说……” 杨迷糊不接话茬,让小川野明显有些不耐,但他强忍了下来。 “这样吧。先设法捞出川上正好,其他的再说。” 见杨迷糊只听不说话,小川野苦笑道:“我知道难,所以舅舅才来找你的。麻生嫣一回来,你就去找她,姿态放低点,就当替我受委屈了。” 杨迷糊终于听明白了,小川野仍不愿意出钱出血,而且对情报专班的事只字不提。 他心中一哂,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那自己就装迷糊。 “帮舅舅办事,不委屈。她一回来,我就去找她。她去了哪里,要不我现在就去找她?” 小川野摇头,“听说她之前去过海军俱乐部。现在在哪里,我并不清楚。” 小川野还在装迷糊,他是真急,还是假急? 杨迷糊有些想不明白,以小川野的城府心计,他岂能不知,此事与自己和麻生嫣脱不开干系? 明知不拿出诚意,此事解决不了,为何他却抠抠搜搜,一副守财奴的样子? 难道他要舍弃川上正好,再换一个自己人?极有可能! 舍卒保车,让川上正好当替罪羔羊,他又不用出血,想得挺美的。 对,小川野根本不想保川上正好,他只是做个样子,给外人看看而已。 “舅舅,我们在此坐等,总不是事,要不我主动去找麻生嫣?总会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的。” 杨迷糊再次起身,这次小川野没有拦着,“二郎,去吧。” 杨迷糊出了宪兵司令部的大门,心中直乐。 老子找个锤子!就当放假休息了! 得想个法子,既让小川野出出血,又让川上觉得小川野不愿意保他,而且川上必须得留在情报分析小组。 这样,有两个好处。一是小川野与川上生出嫌隙;二是川上比较单纯,或者说蠢,以后好拿捏。换个精明强干的人来,对自己不利。 杨迷糊来到胭脂巷,玄子冒了出来。 “杨子哥,去哪儿?” “去车坊,找黑子。”杨迷糊简洁明了。 他心中有些警惕,自己刚杀了中统的人,玄子就恰到好处的冒了出来,不得不防。 玄子微微愣了一下,拉起人力车,低头小跑起来。 不一会儿,杨迷糊改变主意,“玄子,先去费尔特斯路36号。我去老宅拿点东西。” “啊?好嘞!”玄子边答应,边拐了个弯,往一个小巷子里跑去。 这是玄子最后的机会,但愿他能把握住。 这中统也真够蠢的,这么明显的招术,傻子都能看出来。 不对,这里面还有其他人的影子。不然,中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做掉自己。 但愿紫鸢不会被自己打乱节奏! 第109章 车坊遇袭 得罪了小川野和川上正好,惹怒了麻生嫣身后的势力,自己又刚杀了中统的人,让军统七哥此次一无所获,杨迷糊不可能不留心,身边的危险。 让紫鸢跟在自己身后,至少多了双眼睛,替自己看着。 快拐进费尔特斯路时,玄子停下了脚步,低声道:“杨子哥,此地有危险,不能去!” 杨迷糊很简洁,“行!那就不去了,去车坊。” 玄子见他不深问,轻吁了口气,拉起人力车掉头钻进一个小巷子。 他专走小巷子,七拐八拐终于来到另一条大街上。 玄子扭头刚想解释什么,身后突然响起两道枪声。应该是紫鸢开的枪。 不一会儿,紫鸢拿着冒着烟的步枪,一步窜上人力车,又一把将步枪塞给杨迷糊。 “有宪兵追上来了。玄子,跑快点!” 玄子撒开脚丫子,快跑起来。半个小时后,三人进入英租界。 胖子突然气喘吁吁的冒了出来,“杨子哥,快,小桃有危险!” 杨迷糊心中顿起大波澜,脸上却镇定如常,“喘匀气,天大的事,慢慢说。” 胖子定定神,“有三个人在车坊附近转悠,腰间明显揣着手枪。我刚想进去示警时,车坊的大门突然关闭。门里的人,只说了句,通知所有人别回来,快找杨子哥。” 杨迷糊心念急转,“那三个人像不像当兵的?” 胖子一拍额头,连忙点点头。 见此,杨迷糊心中顿时生起滔天怒火,这觊觎麻生嫣的人还有完没完?! 此地不可能只有三个人,肯定还有人在暗中埋伏。他们是想来个请君入瓮,瓮中捉鳖呢,还是想挟持黑子和小桃来威胁自己? 这两种可能都有,但不大。 另一种可能是,杀自己不成,转而求其次,杀掉黑子和小桃,断自己的臂膀。 甚至会血洗人力车坊,也不是不可能。杨迷糊不得不往最坏处想。 至于为什么没有动手,大概顾忌这是英租界,因此在等待最终的指令。 他下了决心,“紫鸢,打那个电话求援。就说找麻生嫣,若对方说她不在,就说找祖母大人。快!” 紫鸢急促道:“好!枪你拿着,我再去找一杆。” 她窜了出去,回身又扔过一个鼓囊囊的小荷包。 杨迷糊接过,一捏,里面竟是子弹。 他又快速吩咐道:“胖子,玄子,你们俩去英租界巡警队报案,就说老杨人力车坊有人开枪杀人。报案后,不要回车坊,除非脱不开身。” 话音未落,他已窜了出去,跃上一个围墙,爬上了屋顶,转眼消失不见了。 胖子扭头对玄子道:“玄子,此事关系到车坊的生死存亡,你不可存有别的心思。你去报案,我去寻其他车夫回来。” 玄子认真的点点头,拉起人力车就跑。 胖子原地打了一个转,似乎下定决心,拦住一个老杨人力车坊的车夫,“快,召集所有人回车坊,有人要对车坊不利。” 车夫一愣一惊一乍,又坚定的点点头,拉起车就跑。 胖子拉起人力车,则朝老杨人力车坊跑去。 此时的杨迷糊,离人力车坊只有八百米之遥。他正匍匐在一个屋脊,扫视着车坊附近的屋顶。 果然,有三人埋伏在不同的角落。另一边肯定还有其他人,只是自己没有发现而已。 杨迷糊不再迟疑,他抬手一枪,射向最远的一人,反正第一枪也会打偏。 随后,''砰砰''两枪,干掉两个最近的人。 他一个翻身,一颗子弹擦肩呼啸而过。 他决定施展他的绝技,''流弹射击'',弧线打击。 他伸出舌头,探了探风向风速,枪口微微向倾,抬手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子弹射击,一道惨叫声传来。 又是''砰''的一声,惨叫声顿歇。 他几个翻滚,一手攀住屋檐,一跃而下,就地一滚,靠在墙根。 此时,左边二百米传来鹧鸪鸟咕咕的四次叫声,紫鸢到了。 只见一个斜屋顶,慢慢伸出一个小拳头,大拇指向上翘着。 这紫鸢的手太小,要不是他视力不凡,不然,根本看不清她的大拇指。 紫鸢找到麻生嫣了!杨迷糊终于吁了口气。 他站起身,在紫鸢的掩护下,沿着车坊的一个小巷子,急速前行了五百米。 又几个攀跃,他上了一个屋顶。 此时极远处,传来人的喧哗声,应该是巡警出动了。 杨迷糊知道,租界的巡警都是华人,不能指望,他们肯定是雷声大雨点小,磨蹭半晌,来到车坊至少要一刻钟时间。 来了就好,只要有所惊扰就行。 突然,胖子的身影从一个小巷子里缓缓冒出,步伐极慢但却很坚定。 这胖子捣什么鬼?瞬时,杨迷糊明白过来,胖子是在吸引对方的注意力,甚至是火力。 只见胖子放下人力车,缓缓将毛巾系在左臂上,并朝天空挥了挥。 杨迷糊心中一暖,胖子为护住家园,悍不畏死! 胖子又拉起车,缓缓走向车坊门口。到了门口,他放下人力车,坐在了车上。他脸朝着街道,一动不动,似座雕像。 不一会儿,陆陆续续有车夫拉着车回来,皆坐在车坊前。与胖子的坐姿一样,一律看向前方。 杨迷糊感慨之余,突然一个激灵,胖子干了件蠢事,对方听到枪声仍不动手,可能等的就是车夫们回来。 对方真要血洗车坊?胆子够大的。看来自己向麻生嫣求救,并不是杞人忧天,小题大做。 突然,胖子站了起来,指了指三个方向。好像在说,他又看到了那三个人。 杨迷糊顺着胖子所指的方向,看到了三个人,手里提着用衣服包裹的长形物件。 这是冲锋枪!它比步枪短,因装有弹匣,显得比较宽。 此时他也不管紫鸢跟上没有,看到了没有,连开三枪,两人应声倒地,一人惨叫着缩了回去。 车坊对面的房子里,还有人!因为缩回的人,最后是被两人从门后,一左一右伸手拽进房子里的。 此时,车坊前的车夫,明显畏缩,骚乱了一阵。 华人巡警仍不见踪影,连喧哗声也听不到了。 肯定是有人干预了,所以巡警可能退回,要不就是在原地待命。 屋顶上突然连续响起三道枪声,又传来鹧鸪鸟咕咕的三次叫声。 杨迷糊松了一口,紫鸢趁骚动,打掉了屋顶上埋伏之人。 杨迷糊缓缓伸出一个大拇指,又朝下压了压,示意他要下去,进入车坊。 他一个鱼跃,落地后就地一滚,轻喝道:“黑子,是我,杨子!” 不一会儿,黑子从一个石柱后露出了半张脸。 “外面还有杀手,开门让你的人进来,要快!”杨迷糊吩咐道。 说着,他几步潜到大门一侧,持枪背靠着围墙,示意里面的人尽快开门。 他怕再迟,对面房子里的人反应过来,一个冲锋,一切就完了。 大门吱呀声开了,杨迷糊轻喝:“胖子,让所有人快进来,别白白送死!快!” 第110章 无力感 车夫们蜂拥而入,此时杨迷糊站在一辆废弃的人力车上,持枪瞄准了对面的房子。 突然火舌吐出,五把冲锋枪开火了,车夫立马伤了七八个。 杨迷糊连开三枪,三处火舌熄灭,而紫鸢打掉了两处。 “快将人拖进来,关上门!”杨迷糊怒吼一声。 十几息内,大门关上。对面的房子暂时也没了动静。 杨迷糊朝屋顶上的紫鸢打了几个复杂的手势。 他随着车夫一起退进了大厅,找到黑子,“小桃人呢?” “她在二楼。”黑子指指上面。 “在干什么?”杨迷糊有些恼火。 “在做,做账……”黑子尴尬道。 见他脸色不善,黑子又解释道:“小桃说,她手无缚鸡之力,帮不了什么忙,只能做账净净心。” “她至少可以帮忙包扎伤口吧?”杨迷糊怒道。 黑子指指四周忙碌的十几个女孩,“她们就是小桃安排的,平时也学过简单的包扎。” 杨迷糊冲上二楼,只见小桃瘦小的身影坐在桌子后面,正埋头记录着什么。 听见声响,小桃抬起头,眼睛却布满血丝,“杨子哥,我什么也做不了,如同当年见我娘被人蹂躏一样……” 闻言,本想发火的杨迷糊,把怒火咽了回去,摸了摸小桃的头,“那你为何不走?” 小桃摇头,却问道:“麻生嫣的人什么时候可以到?” “最快还要十五分钟。”杨迷糊说谎了,他知道麻生嫣的人,至少要四十多分钟才能到。 小桃没有质疑,而是站起身,来到窗户前,指了指下面,“下面有五处埋着炸药,万不得已时,就同归于尽吧。” 她又回头对杨迷糊说道:“我关上大门,本来是防止我们的人回来。这事,你不能怪胖子,他也是护车坊心切。” 杨迷糊听明白了,小桃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她只是无力改变而已。 他不禁一阵惭愧与自责,是自己牵连了车坊,自己又有什么权利指责小桃呢? 小桃似乎能看透他的心思,“你不要自责,跟麻生嫣也没有关系,这本来就是一个人吃人的世界。但我有一个要求,日后要为我们报仇。所以,你和紫鸢要活着出去,现在就走。” “不要那么悲观,麻生嫣的人马上就到。”杨迷糊安抚道。 小桃惨然的摇了摇头,只说了一句,“你走吧。这就是我们的宿命。” “我们可以一起走!”杨迷糊急道。 小桃坚定的摇头,“我是个累赘,带上我,谁也走不了。再说,我也不能舍下这帮兄弟姐妹,独自一人离开。” 说着,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也是我大意了,也迟疑了,不然也不会如此被动。千算万算,没算到嫉妒之人,会迁怒到车坊,动静还搞得如此之大……杨子哥,走吧,记住我的话。” 说完,她转身回去,又坐在桌子后,开始记录账目。 见状,杨迷糊顿时生出一阵无力感。小桃对形势的判断,非常精准,自己劝不动,也哄不了她。 小桃可能知道,她也劝不动自己吧?她只好坐下来,不再言语。 无力感刚过去,杨迷糊心中又升起一股邪火,小桃此时无力抗争,但自己可以呀! 小桃之所以选择自己,不正是希望自己,关键的时候能抗争吗! 现在抽身而走,算怎么回事! 杨迷糊咬咬牙,“小桃,我劝不动你,你也不要劝我。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但你也不要干涉我。实在不敌,我会走的。” 他也不知道,到时自己会留,还是走。事不可为时,自己真有可能逃之夭夭。 说完,他又窜下一楼,一把拽过黑子,厉声吩咐道:“把所有人集中到大厅,大门用东西顶住,包括窗户。千万别跑出去,当活靶子。你的明白?” 黑子连忙指挥众人堵门堵窗。而杨迷糊又窜上二楼,也不理会小桃,跃上房梁,用枪托捅穿屋顶,爬了出去。 他又回头对着洞口叫道:“小桃,除非万不得已,不准点燃火药。” 刚才听小桃的意思,屋子后面也有埋伏的人,应该是准备收拾漏网之鱼。 若能打掉后面的埋伏之人,是不是可以从后面撤走呢? 杨迷糊扫视一眼,一阵无力感再次袭来。 整个车坊四周是青砖砌成的围墙,近二米高,一般人很难翻越过去。 围墙外面是一条街道,街道另一边是一排店铺。对方埋伏在其中,短时间根本没办法找到。 怪不得小桃也听天由命了。小桃其实也在赌,指望自己能解决掉对手。 跑出去必死,留下来可能会活!大不了同归于尽!这就是小桃的心思。 杨迷糊没时间思考,小桃的想法对不对了。当务之急,是能否杀出一条血路。 可办法在哪里呢?! 麻生嫣的人一时半刻赶不过来,巡警看样子也不会过来,还有什么力可以借呢? 突然,他听到了前面有鹧鸪鸟的咕咕叫声,声音粗豪一些,是七哥! 杨迷糊大喜,他伸出手指,指了指车坊后面的街道与店铺。 一只拳头伸出,竖起了大拇指,瞬时便缩了回去。 此时,不论七哥是什么想法,杨迷糊也只能赌,赌七哥在帮自己,反正目前就是一个死局。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正欲转头盯住车坊对面时,余光中,二百米处,一个店铺前,在昏暗的灯光下,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居然是施一山?!杨迷糊揉揉眼睛,定眼一看,是施一山没错。 紫鸢不仅仅打电话给麻生嫣,也通知了施一山。 可她为何不示意自己呢?大概可能是,她也不知道消息能否及时传给施一山,或者说施一山出不出手,她也没把握。 杨迷糊心中感激加欣喜,没有白帮施一山的忙,值! 现在,他只需盯住对面的枪手就行了。 刚才,他和紫鸢联手,一共击毙对面的八个人,暂时震住了剩下的人。 对面房子里的人,还剩多少人,不得而知。 杨迷糊咕咕叫了几声,不一会儿,紫鸢像条蛇似的,游了过来。 会缩骨功和轻功就是好,杨迷糊一阵羡慕。 “紫鸢,后街有七哥和施一山的人,身后我们不需要顾忌,只管盯住前面的人。” “万一七哥居心不良,怎么办?”紫鸢跟他唱反调。 “听我的没错,相信我的判断。大不了欠七哥一个大人情。” 杨迷糊瞪了她一眼,又道:“你子弹够吧?出来一个,打掉一个,不要手软。坚持到麻生嫣的人到,我们就安全了!” “万一麻生嫣的人不来呢?”紫鸢又反问。 “你今天吃错药了?别乌鸦嘴,好的说不准,坏的一说就灵。去吧,你我一人一边守着。” 杨迷糊之所以与紫鸢斗嘴絮叨,只是为了减轻她的心理压力。 搞笑的是,紫鸢路过屋顶的洞口时,对着洞口轻声叫道:“小桃,没事了。记住,补洞的钱,让二哥出。” 这小丫头片子,到底站哪一边的?施一山说她是创伤性肾虚,此时的搞怪,有一丁点的心理问题吗? 杨迷糊哑然失笑,心中祈祷,千万别让紫鸢的乌鸦嘴说中了,麻生嫣千万别放自己的鸽子。 第111章 挖坑 中途,有两个人试图从对面的房子两侧冲出来,被杨迷糊和紫鸢一人一枪,击毙在地。 后面的街道,也死了三个人,两个大概是七哥打掉的,一个可能是施一山的人干的。 三十分钟后,一辆站满士兵的军用大卡车和一辆黑色轿车驶来。 杨迷糊舒了口长气,与紫鸢打了个手势。紫鸢迅速撤离,杨迷糊钻进了屋洞,落在了二楼。 “小桃,没事了。待会若有日本人询问,就说你是我的线人,其他什么都不要讲。至于巡警,你看着办。” 小桃点点头,喜笑颜开,开起了玩笑,“杨子哥,今儿个多亏了你。这个洞修补,大约需要二百块钱,紫鸢可说过,让你出。” 杨迷糊哈哈大笑,掏出几张纸币,丢到桌子上。 日本士兵包围了车坊,既不进来,也不搜查临街的房子。这在杨迷糊的意料之内,又在他的意料之外。 看来,找他麻烦的人,连老太太也不敢轻动,势力够大的。难怪对方如此肆无忌惮! 不一会儿,巡警终于姗姗来了。一个巡警头目,装模作样的与一名中佐发生争执,说日本兵不经许可,擅自开进英租界,英领事将向日本领事发抗议照会。 一个小时后,日本兵撤了。巡警倒来劲了,询问笔录,到处搜查,又忙活了两个小时。 甚至还想带走人。此时,杨迷糊出面,一把手枪顶在头目额头,让他二选一。 要么把人带走,要么开枪杀了他。 头目见杨迷糊如此霸道强悍,又在黑子的斡旋劝说下,头目顺坡下驴,拿了两根小黄鱼,走人。 此时,小桃走了过来,轻声却森然道:“杨子哥,这巡警头目不可留,不然车坊以后会麻烦不断。杀了以此震慑宵小。” 杨迷糊也作如是想,点了点头。他也不再交待什么,反正小桃会处理好,他窜上屋顶,追了过去。 杀伐果断,小桃比自己强! 快到巡警队时,杨迷糊开枪了。那巡警头目应声倒下,待其他巡警反应过来时,杨迷糊已不见踪影。 一个多小时后,杨迷糊回到了宪兵司令部。刚进宿舍,麻生嫣跟了进来。 二人相对而坐,相对无言。 许久,麻生嫣先开口:“弘田君,有两个选择,要么我离开,要么你离开。” “离开?离开就能解决问题?你信吗?”杨迷糊一哂。 那一线狰狞再次乍现,让麻生嫣不禁往后一缩。 麻生嫣定定神,温声道:“至少可以解决大部分问题。不然,你不会再有这么好的运气。” “运气?我仅仅靠的是运气吗?算了,不说这个了。你准备怎么处置川上?” 杨迷糊心中窝火,口中虽不承认,但两次靠的确实是运气。 麻生嫣不答却反问道:“你想怎么处置?” “我嘛,别杀,拖着。小川野似乎不愿意出血,想舍弃川上,我们正好利用之。”这是杨迷糊早就想好的。 麻生嫣点点头,起身离开,到了门口时,她头也不回的说道:“那人叫隆信太郎,中佐军衔,海军特勤队队长。” 看来,麻生嫣还是懂自己的,也说明她心中也有郁气和恨意。杨迷糊心中一叹。 一连三天,杨迷糊万事不问。情报分析小组有事,他让同事直接向小川野汇报。 小川野找他,问麻生嫣什么态度,杨迷糊说麻生嫣不置可否,让自己不要多管闲事。 第四天一早,小川野去了麻生嫣办公室,黑着脸走了出来。 事后,纯子告诉杨迷糊,二人似乎起了争执,声音不小,隔门都能听见。 杨迷糊微微一笑,不置一词。 第五天,枝子打电话来说,有人送来一千小黄鱼,问收不收。 杨迷糊闻言一哂,告诉枝子,别要推掉。 小川野也太小气了,包括川上正好身后的人。 这点钱,连丢失的军火药品也买不到。何况,海军也不是廉洁的模范,不需要打点的吗? 事情似乎僵着了。最后,坟冢不二把杨迷糊单独叫进了办公室。 杨迷糊装傻充愣,赌咒发誓,一问三不知。 被逼急了,就说,此事是麻生嫣的首尾,他根本无可奈何。建议最好找麻生嫣谈,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小川野想干泥巴糊上墙,坟冢不二想做顺水人情,川上正好身后的人想当守财奴,想得美! 没想到,事情竟然逆转,川上正好趾高气扬的回来了。连小川野也一脸懵,更别提杨迷糊了。 但仔细一琢磨,杨迷糊明白过来,隆信太郎插手了。 麻生嫣当晚来找杨迷糊,气呼呼的,“隆信家与麻生家做了利益交换,连祖母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老太太是真病还是假病?杨迷糊有些犯迷糊。他反过来安慰麻生嫣,“嫣儿,别生气,正常的事。” 他顿了顿,笑道:“川上是个蠢货,我俩多挖几个坑,让他跳下去,隆信家还好意思再帮他?” 麻生嫣哂嗔道:“坑你自己挖,谁像你一肚子坏水。我推推屁股是可以……” 麻生嫣忽地脸酡红,娇羞不已。 这肯定是枝子教的虎狼之词!枝子又是怀.孕,又是推屁股的,是不是在故意逗弄紫鸢和麻生嫣? 杨迷糊打量麻生嫣几眼,问道:“嫣儿,我有些想不明白,隆信太郎下这么大血本,为什么呀?我看不值当。” 麻生嫣道:“联姻是家族捆绑利益的一种手段,被解除婚约是家族的耻辱……啊,不对,你是说,我不漂亮,没有诱惑力?” 杨迷糊点点头,呵呵一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麻生嫣倏地伸手掐住他的腰肉,狠狠拧了拧,一跺脚,扭着大屁股走了。 杨迷糊疼得呲牙咧嘴,又一笑,这麻生嫣的小女儿情态,倒是挺可爱的。 第二天吃过午饭,杨迷糊出门,准备去老杨人力车坊,事先叫上了紫鸢。 现在他出门,可不大安全,让紫鸢跟在自己屁股后面,也算多了一层屏障,多了一份保险。 如何给川上正好挖坑,怎么对付隆信太郎,是当务之急。杨迷糊想问问小桃的意见。 当然,直接打掉隆信太郎,最简单,但后果也非常严重。 杨迷糊心中呵呵一笑,要不打掉他命根子,别让他老是在一旁指手画脚的。男人嘛,都是那裤裆里的货惹得祸。 到了车坊,他,小桃,紫鸢三人,单独开了个挖坑的小会。 本来,杨迷糊不让紫鸢掺和,但她死皮赖脸的不走,杨迷糊只好由着她了。 第112章 把柄在手 小桃的意见,和杨迷糊的差不多,隆信太郎杀不得。 紫鸢百无聊赖,插了句,“那打残他,打掉他的命根子。” 杨迷糊一乐,紫鸢的主意竟和他心中所想差不多。 小桃白了紫鸢一眼,“姑娘家家的,口出污言而不自知,小心烂嘴角。但此法后患无穷。史上太监历来阴挚狠毒,更加难缠,而且隆信太郎会迁怒麻生嫣。杨子哥,你舍得吗?” 杨迷糊明白小桃在说什么,弄死和弄残皆有风险。弄成太监,可能比弄死风险更大。 隆信太郎因妒生恨,极有可能直接针对麻生嫣。 见他犹豫,小桃加重了语气,“此法也有好处,可以将麻生嫣捆绑在一起,让麻生家出力庇护。无毒不丈夫,岂能以儿女情长捆住手脚?若杨子哥下定决心,也不是不可行。” 闻言,紫鸢在一旁开始嘚瑟,“二哥,你看,我出的主意也不赖吧?” 这小丫头片子,看热闹不怕事大。 杨迷糊捏了捏她的小脸蛋,诡异一笑,“可!但怎么顺带上川上正好,需要仔细谋划。而且表面上看似与我,与麻生嫣没关系,至少让麻生家找到出面维护的借口与托词。” 小桃小眉头一皱一展,“可将七哥拉下水,做得像军统所为。中统就别想了,他们做事太蠢。不过,此事要先征求施先生的意见。” “跟施先生有何干联?事以密成,多一人知道,多一份风险。”杨迷糊讶然。 “日本人最恨什么人?地下党。让地下党当诱饵,引出隆信太郎与川上正好,才是上上策。”小桃淡淡道。 紫鸢不干了,鼓起小嘴,“为何要牵连地下党?有军统还不够吗?” 小桃戏谑道:“杨子哥,都说女子外向,紫鸢正胳膊朝外拐,小心她什么时候,被小白脸拐跑了。” 紫鸢''切''了一声,正待说话,小桃拦住了她,“若地下党可从中渔利呢?我想,施先生会意动,同意的。” “小桃,你是说,以清除叛徒,消除隐患为由头,地下党参与其中,我们趁机弄残隆信太郎,构陷七哥,栽赃川上?”杨迷糊眼睛一亮。 他毕竟是参与情报分析工作的。他曾见过一份材料,有一名中共叛徒,对上海地下党的组织破坏性极大,中共急欲除之而后快。76号的人为此专门打过报告,请宪兵襄助保护。 “紫鸢,什么叫一点就透,这就是,好好跟你二哥学学。此事我与施先生去谈,紫鸢你不准搅和。该让你出力的时候,绝不会忘掉你。”小桃严肃的对紫鸢说道。 令杨迷糊有些诧异的是,紫鸢竟乖巧的点点头。 小桃天克紫鸢,这是个好事!紫鸢有时令他非常头疼,让小桃约束一下,好处大大地。 杨迷糊想了想,''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之时,不可迟疑不决。 他下了决心,“小桃,那就这么定了。回头我让紫鸢,把那叛徒的资料给你,你看着安排。不必事事问我的意见,以免掣肘。” 小桃点点头,强调了一句,“事以密成,此事仅限于我们三人知道。施先生那,我只会说一半,至于施先生能猜到多少,那是施先生的事。” 说完,小桃专门盯了紫鸢一眼,紫鸢伸伸舌头,扮了个鬼脸。 看来,小桃手中有紫鸢的把柄。可紫鸢究竟干了什么出格丢人的事,让她如此听小桃的话呢? 杨迷糊八卦之心顿起。小桃似乎能看透人心,哂嗔道:“杨子哥,女人之间的事,你别掺和!” 杨迷糊讪笑了笑,拉着紫鸢走了。 出了车坊,上了人力车,杨迷糊的八卦之心仍未熄灭,搞的他心痒难耐。 “紫鸢,你有什么丢人的把柄,让小桃拽在手里呢?” 紫鸢''切''了一声,扭头不理他。 “那就让我猜猜,你偷看男人洗澡了?” 紫鸢大急,“你才偷看女人洗澡呢!我大家闺秀一枚,怎么会干出此等龌龊事!” 杨迷糊本来是胡说八道的,见她大急,反而信其有。难道自己也像小桃一样,能看透人心? 杨迷糊慢条斯理的说道:“若没偷看,那你急赤白脸的干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回头我跟枝子讲讲,呵呵。” 紫鸢更急,小脸通红,威胁道:“你敢!否则,否则我告诉麻生嫣,你做梦喊她的名字。” 杨迷糊盯着紫鸢的大眼睛,没有眨巴眨巴,好像不似说谎。难道自己做梦真叫麻生嫣的名字了?这么丢人的? 他心中心虚,口中却道:“想唬我是不?没可能的,怎么会呢?” 紫鸢诡异一哂,“二哥,你想想,即便是假,又能如何?谁能做证你没有?我想,麻生嫣和枝子姐姐肯定信其有,不会信其无的。对不对?” 紫鸢与小桃接触一多,心眼多了不少,搞得自己一点也拿捏不了紫鸢! 杨迷糊心中感慨。只听紫鸢又道:“咱俩互不拆穿,不让别人看笑话,否则伤的却只是咱俩,对不对?咱俩握手言和,一团和气,好不好?” 杨迷糊点头,努努嘴,轻声道:“那这车夫怎么办?” 紫鸢翻了个白眼,脱口而出,“杀人灭口!” 人力车顿时急停,车夫扭头,怯怯道:“刚才二位说什么呢?我可什么都没听见呐!” 闻言,紫鸢咯咯大笑,杨迷糊微微一哂。 “七哥,扮成车夫不累吗?” 车夫一愣,“这么明显的?小子,怎么发现的?说实话。” 果然是七哥的声音,紫鸢惊愕住了。 杨迷糊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心不正,则眸子眊焉。眼睛是心灵的窗口。既是车夫,就要有当车夫的觉悟,赶紧拉车,别误了我的事,小心我下车不给钱。” 闻言,紫鸢咯咯直笑。阳七狠狠瞪了二人一眼,“哦呵,翅膀硬了,敢调弄你七哥?小子,别忘了,我两次救场,你得还!” 杨迷糊无所谓道:“虱多不痒,债多不愁,七哥随意。” 阳七扯下毛巾,摘掉瓜皮帽,扔在地上,似笑非笑道:“不讲江湖道义,想赖账不成?我手里可有你的把柄!” “不就是做梦喊女人的名字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此事是真是假还两说。” 杨迷糊心中一凛,七哥所说的把柄,肯定不是这个。他想胡搅蛮缠,逼七哥恼怒之下,露点儿出来。 “嘿嘿,你想激我,我也不会轻易出口的。小子,有笔生意,你做不做?到手的鸭子刚刚飞了,不想找补一些回来?” 阳七岂会轻易上当,一句话轻轻带过,转到了正题。 杨迷糊正正色,认真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七哥,你说,只要我做得到的,绝不推辞!” 阳七低声道:“帮我杀一个人……” 第113章 '半\'个圆 杨迷糊连忙打断,“除了隆信太郎,其他人都行!” 阳七这一次是真的愣住了,难以置信的看向他,“小子,愈来愈神了哈。他可是想要你的命,你就认了,不太像你睚眦必报的秉性呐。” “七哥,我这人蔫,吃不了激将法。能躲就躲,得过且过不好吗?再说,吃软饭不香吗?何必把自己逼到悬崖边,命悬一线的?” 杨迷糊开始东扯西拉,就表现出一个字''怂''。 七哥敢动隆信太郎,兹事体大,杨迷糊不想糊里糊涂接一个烫手的山芋。 还人情可以,但也不能把自身性命搭进去。 阳七似乎明白过来,也没再强求,“那好,你别后悔。” 说完,也不管人力车,自顾自的去了。 “哎哎,七哥,你车拉到一半,扔下我们不管,不够职业哈。”杨迷糊在后追补一句。 紫鸢有些不解,“二哥,你即便不答应七哥,也该听听七哥说说理由和条件吧。这样,对我们行事也有利呀。” 杨迷糊没好气的道:“知道的愈多,死的愈快。你我一旦知道不该知道的秘密,麻烦就会接踵而来。你的明白?” “切!不就是怕掉坑里吗?说的这么玄乎乎的干嘛!刚才玩欲擒故纵,玩砸了吧?”紫鸢毫不留情的揭开他的真面目。 杨迷糊也不生气,呵呵一笑,“咱不急,相信七哥还会来找我的。唉,走路回去吧。” 但一辆黑色轿车却停在二人面前,车牌号:沪4238。 车窗被摇了下来,露出板田僵硬刀刻般的脸。 板田只说了两个字,“上来!” 杨迷糊与紫鸢低声嘀咕了一句,就开门上了后座。 轿车行驶大约半个小时,停在了一个别墅前。 别墅四周都是砖墙,墙上还有布满倒刺的铁丝网。 里面却很空旷,假山假石,人工湖,一排樱花树。里面几乎不见人影,显得有些肃杀和悲凉。 入了别墅大厅,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深躬一礼,“弘田君请坐,夫人说话就到。” 板田没作停留,转身离开。管家招手,一名侍女端了一杯清茶过来。 管家微微皱眉,却彬彬有礼的说道:“请喝茶,静候。我去请夫人。” 不一会儿,一身中国旗袍打扮的老太太,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杨迷糊凭管家的脚步声远近,就能判断出,刚才老太太就在屏风后。大约在观察自己的神色吧。 杨迷糊连忙起身,躬身一礼,陪笑道:“祖母大人,您与上次相比,今儿个又年轻了三岁半。” 老太太微微一笑,用流利的中国话说道:“贫嘴,但老身爱听。年轻也就罢了,请问,这个''半''字是怎么算出来的?” 杨迷糊也笑,“本来要说年轻三岁的,但祖母大人邀小辈前来,一是小辈''半清半楚半迷湖'';二是祖母大人一身中国旗袍,''半古半今半汉中'',令小辈迷惑不解。三是祖母大人的气质,''半凡半仙半空中'',如坐云端。所以,小辈斗胆,就多说了''半''岁。” 闻言,老太太朗声大笑,“小家伙有趣,老身很久没有这么畅快的笑过了。只有老身才能多年轻半岁吗?” 杨迷糊老实巴交的回道:“也不是,''人人皆在半字中''。只是他人不察而已。” 老太太似乎更高兴了,“二郎,你在中国长大,比老身对中国文化更通透,是好事。但这话像打哑谜似的,既恭维,又打鸣的,心中有怨气吧?” “怨气不怕有,在于泄。”杨迷糊不再拐弯抹角,直抒胸臆。 “你准备怎么泄?”老太太眯起了眼睛。 杨迷糊面不改色,“那就看祖母大人,是画半圆,还是画整圆了。” “哦,刚才''半''了半天,原来在''半''道上等着老身。既然你的话只说一半,那我只给你画一个半圆,剩下的需要你自己去补圆,敢接吗?” 说完,老太太眼中闪出凌厉之光。 杨迷糊起身,''啪''的一声双腿并拢,绷紧上身,低首轻声道:“敢!有祖母大人在身后看着,小辈有何不敢?” “若画的不够圆,老身可不答应。去吧。” 说完,老太太闭目不再言语。杨迷糊行了个军礼,转身大步流星而去。 直到听不到脚步声,老太太才睁开眼睛,对管家道:“让板田来!” 出了别墅的杨迷糊,长吁一口气。他一直在等老太太召见她,这也是他没答应七哥的真正原因。 为应对此次见面,之前趁紫鸢尿频,上厕所时,与小桃商议,拿出了好几个应对方案。 这个''半''字歌,年轻''半''岁,都是小桃出的主意。这小桃真能读懂人心,看把老太太给乐的! 虽然此次,老太太只许诺了一半,剩下的由自己去承担,但目的也算达到了。 再说,世上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想不劳而获,只会被老太太看轻看贱。 看来,自己此前的猜测没错,老太太是在装病示弱,想看看周边的人是什么反应,再雷霆一击,震慑宵小之辈。 手段毒辢,炉火纯青!值得自己好好学习体会! 刚回到宿舍,麻生嫣就敲门而入。 “祖母对你说了些什么?” “没说啥子嘛。祖母大人中国话好流利的,嫣儿你咋说的磕磕巴巴的?”杨迷糊左顾而言他,想蒙哄过关。 “祖母会好几国语言,有什么稀奇的。祖母对你说了什么?老实交代!”麻生嫣耍起女人的性子。 “呵呵,其实我也没听太明白。她说,一个圆,她只画一半,剩下的一半由你来画。嫣儿你在她身边长大,你说说,会是什么意思?”杨迷糊只说了一半实话。 麻生嫣黛眉微蹙,嗔怪道:“祖母就爱打哑谜,我也猜不透。算了,祖母让我听你的,算是便宜你了。” 杨迷糊装作一愣,“听我的?不是我听你的才对吗?” 麻生嫣冷哼一声,“别装大尾巴狼了。你准备怎么办?” “凉拌。”杨迷糊随口道。 “凉拌是什么意思?不煮熟,就像吃生鱼片一样吗?”麻生嫣茫然道。 真是鸡对鸭讲,杨迷糊也懒得解释,揶揄道:“此事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麻生嫣脸生愠色,咬咬细牙,一跺脚,气鼓鼓的摔门而去。 杨迷糊心中直乐,老子有了半把尚方宝剑,不吓死川上正好,弄残隆信太郎,真对不住老太太的慷慨。 对,只弄残,不弄死,才合得上老太太的心意! 第114章 左顾而言他 第三天一早,杨迷糊就被小川野叫到办公室。 小川野阴沉脸,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示意杨迷糊坐。后者也不言语,静等小川野开口。 “二郎,你对川上组长怎么看?” “挺好的一个人呐。办事尽心尽力,虽然办砸了一些事,但也是因为刚来,不了解上海的情形,才出的错。但瑕不掩瑜,舅舅可以再等等看看。”杨迷糊故意替川上正好开脱。 小川野突然爆发了,“川上就是个大尾巴狼,狼心狗肺的东西,有奶便是娘!” 杨迷糊一愣一惊一怒,“舅舅,怎么了这是?川上组长敢吃里扒外?” “唉,此人是我看走了眼。他还怪我不捞他,说让他自生自灭。算了,我们舅甥俩,先说说情报专班的事。” 看来,小川野与川上正好分道扬镳了。主动提出情报专班,是想让自己与川上正好分庭抗礼,甚或架空川上? 思及此,杨迷糊推辞道:“情报专班的事不急,我可以再等等。川上组长的事,才是当务之急。” 小川野想让自己当出头鸟,把自己当枪使,门都没有! 闻言,小川野有些发懵,盯了杨迷糊几眼,不甘心的劝说道: “情报专班早就该成立,之前因为七事八情的,耽误了,你不要怪舅舅不上心。再说,早成立早开展工作,对情报课也是好事。二郎,别犹豫了。” 杨迷糊心中直乐,在内外交困下,小川野还这么抠抠搜搜,小里小气,还指望自己当出头鸟?做梦吧。 “舅舅,我还是觉得时机不成熟。要不这样,等麻生副课长主动提出,舅舅的脸上也好看些,总得让她给舅舅一个台阶下,是不?”杨迷糊连讥带讽的。 小川野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忍了下来,一笑置之,“也行。但川上正好怎么应对?” “舅舅,说句不中听的话,川上组长毕竟是你的下属,你一个课长还压不住他?难道川上组长抱上大腿了?” 杨迷糊装迷糊,反正就是不接小川野的话茬。 见他滚刀肉似的,小川野叹了口气,“听说隆信家族的隆信太郎,在给川上正好撑腰。也不知川上是什么时候走的隆信家的路子,好像突然冒出来似的。” 杨迷糊心中一哂:你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你这课长也太无能了,趁早走人为好。 “哎呦喂,舅舅,我可听说隆信家是豪门世族,势力极大,舅舅还是小心谨慎点。情报专班的事,此时千万不要提,以免惹怒不该招惹的人。”杨迷糊大惊小怪,一惊一乍。 话已至此,小川野拿他毫无办法。最后,二人不欢而散。 从此次交谈中,杨迷糊觉得,小川野此人小气抠搜,患得患失,成不了大事。若小川野长期呆在情报课,对自己反而是利好,得想办法留住他。 此事需通报麻生嫣。 杨迷糊顺道拐进了麻生嫣的办公室。 见是他,麻生嫣立马阴阳怪气道:“哎呀,弘田副组长大驾光临,是什么风把您,吹到了我这里来了?” 杨迷糊一笑置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云里雾里道:“一股春风袭来,水波不惊,倒在麻生小姐这,荡起了涟漪。” 麻生嫣一个哂嗔,“说人话。哼,有祖母撑腰,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 杨迷糊正正色,“小川课刚才叫我去,说情报专班尽早成立,我把你当挡箭牌,婉拒了。另外,他与川上发生了龃龉,二人有了裂缝,还不小。” 杨迷糊故意没提隆信太郎插手的事。若提,麻生嫣必定会顺势追问自己的计划,这可不好回答。 总不好说,自己准备把隆信太郎弄成太监,让其迁怒于她,将她牢牢与自己捆绑在一起吧? 即便自己不明说,以麻生嫣的脑子,必定能猜到自己的想法。 这事愈晚说愈好,到时木已成舟,麻生嫣不得不从。到时也好解释,是事出意外,无意中断了隆信太郎的老二。 麻生嫣果然被带偏,跟着他的节奏走。她眼睛一亮,“你想充分利用二人的矛盾,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哦呵,近期中国成语学了不少。你知道鹬蚌是什么意思吗?”杨迷糊逗笑道。 “切!小瞧人!这渔翁可不好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小心熬鹰,让鹰叼了眼珠子。”麻生嫣又来了几个中国成语与俗语。 杨迷糊心中突然一紧,麻生嫣近期,口中不时冒出这一类的话,是兴趣使然,还是另有他意? 自己是中国人,这一心病,杨迷糊一直防范未除,令他不得不多想。 谨慎小心为妙,以后得净口净言,以防麻生嫣多生疑窦。 “我记住了。我这几天会在枝子糕点店,也该关心关心店铺的事了。”杨迷糊随便找了一个理由,糊弄麻生嫣。 麻生嫣白了他一眼,竟然没有追问。杨迷糊暗自舒了一口气,释释然走了。 杨迷糊真去了枝子糕点店,还带上了纯子和山田。 枝子毕竟是日本人,又有麻生嫣的庇护,相对安全,又不大引人注目。 小桃可以呆在地道出口所在的那小院,相互之间也好沟通协调。 杨迷糊与小桃见面,这次撇开了紫鸢,毕竟有些话涉及到地下党。还有见到老太太的事,也不宜让紫鸢知道。 并不是担心她嘴快不严,而是担心她会透露给施一山。施一山一旦知晓,除了会担忧自己的立场外,还会充分利用之,可能导致节外生枝。 “小桃,计划进行的怎么样了?”杨迷糊问道。 小桃轻轻一叹,“还算顺利。关键是,杨子哥你下定决心了没有?” 杨迷糊没有立马回答,陷入沉思。良久,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少有的冒出精光,森然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这么定了。“ 闻言,小桃兴奋起来,口中却淡淡道:“杨子哥,你终究没让我失望。原本以为,你会退缩,即便有人替你先画好了半个圆。” 杨迷糊并不计较,他明白小桃的深意,瞬即一笑,“对我就这么没信心?” “也不是只针对你。''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不是谁都可以做到的。况且,还有''鱼死网破''一说。” 小桃声音悠扬,似乎在对她自己说话。 杨迷糊知道,虽然小桃云里雾里,但并不是就事论事,而是心有所忧,生出些许感慨罢了。 杨迷糊转换话题,问了一个他一直想问的问题,“与施先生接触,收获几何?” 小桃却语出惊人,“察其言,观其行,究其果,我先在车坊试试。成,就与你详说;不成,就当过眼云烟罢了。” 闻言,杨迷糊一愣一惊,一时语塞。他原以为小桃会不假思索,极力推行的。 看来,还是小瞧了小桃! 第115章 局中局? 待小桃安排好一切,小半天时间过去了。 杨迷糊见机拿出三国演义和论语,讪笑了笑,“小桃,这两本书,一本很多字不认识,一本看不太懂。你咋坚持下来的?” 小桃会心一笑,“读''三国演义'',不看将领出场的描写,不认识的字会少许多,可以勉强读下去。''论语''乃深奥玄学,需自悟顿悟方可,毕竟我们与古人所处的时代不同。” 杨迷糊眼睛一亮,“这个办法好。” “当然,多查''说文解字'',多识字,才能多理解其中深意。关键是杨子哥要净心,若只流于表面,不如不读。”小桃一针见血指出他的问题所在。 杨迷糊脸生尴尬,“对,我有些过于浮躁了。” 小桃从布褡裢中,又掏出一本书,“杨子哥,建议你看看这本''水浒传''。这是一本造反的书,很有意思,也切合当前。但结尾不好,英雄好汉被招安了。” “招安,那当初还造什么反?”杨迷糊不解。 “当初造反时,因他们起于微末,朝廷对他们不屑一顾。后来招安时,他们手中有可讲的条件,朝廷又需要安抚一方,两好合一好。但没有几人的结局是好的。”小桃淡淡道。 “呵呵,我猜的没错的话,你是怕我最终也会如此吧?”杨迷糊直接问道。 小桃老实的点点头,“是。你看那些伪警察,皇协军,哪一个不是人精,更有绿林草莽,我们称之为汉奸。水浒传中所讲的,虽情不同,但理同,值得你我深思与警戒。” 杨迷糊想了想自己所处的环境,自嘲一笑,“若有人知道我是中国人,会不会也骂我是汉奸?” “会。但三国演义里有句话,''身在曹营,心在汉”,你可聊以自慰。” 小桃顿了顿,又道:“时常自问,心在何方,三省吾身,可得矣。哎呀,杨子哥,这些个我也是一知半解,献丑了。我们还是说说日后的行动……” 此后,小桃滔滔不绝,分析行动的利弊,存在的风险,以及如何规避,讲了大约半个小时。 杨迷糊听得眼睛时不时发亮,但有时又觉得,小桃过于絮叨,有些显摆。 这是嫉妒心在作祟!杨迷糊明知道却压不下去。 好在,紫鸢窜了进来,带来了新消息,给解了围。 “二哥,小桃,隆信太郎经常出没于海军俱乐部,每一次都带着不同的女人。你们说,他不缺女人,为何还觊觎麻生嫣?这不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吗?”紫鸢一脸鄙夷。 小桃瞟了一眼杨迷糊,又诡异一笑,“食色,性也。世上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对不,紫鸢?” “对。譬如,二哥喜麻生嫣,又馋枝子姐姐,是不是也不是个东西?” 紫鸢深有同感的连连点点头,还拿杨迷糊打比方,现身说法。 杨迷糊一把掐住紫鸢的小脸蛋,“你哪只眼睛看见我馋枝子了?说!” “哎呀,松手。我又上小桃的当了,她刚才有意引导我……” 小桃不干了,也伸手捏住了紫鸢脸蛋的另一边,“紫鸢,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引导你了?” 杨迷糊大笑。扪心自问,枝子以前诱惑自己时,难道自己一丁点儿也没动心吗? 三人闹腾一会,胖子正好送来饭菜,才算告一段落。 吃饱了,紫鸢摸了摸小肚腩,正色道:“施先生决定,亲自出马,诱叛徒现身,一切听小桃安排。但施先生特别强调,只听小桃的,不听某些人的,以免陷入绝境。” 杨迷糊瞪了她一眼,“你又添油加醋的,脸蛋皮又痒了?” 紫鸢理直气壮道:“真是施先生说的,我没有说谎。只不过,我稍微改了改,但意思是一样的。” 闻言,杨迷糊有些尴尬,两者的区别只在于,施一山说话委婉点,紫鸢说话直接些。 “施先生是谨慎,行动成功与否,还是要靠杨子哥。紫鸢,以后可不许这么说你二哥,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小桃刚开始似乎在解围安抚,听到后来,杨迷糊发觉,她和紫鸢同出一辙。 紫鸢一边笑,一边跑开,中途又回头道:“小桃,你真会说话,绵里藏针,我要好好学学。” 见她走远,小桃又恢复忧色,“杨子哥,七哥联系你没有?他不太好糊弄,就怕他借机对施先生不利。” 杨迷糊摇头,“我会等七哥主动找我,这样事后才好解释。再说,我们的目标一致,只是方式方法不同而已。” 小桃又道:“知道七哥为何要杀隆信太郎吗?这是关键。别是他与隆信太郎做的交易……” 杨迷糊一惊,他还真没有细想这个问题。 “你说是局中局?以七哥之能,要借助我的力,是有些怪诞。我原以为是隆信太郎不好杀……” 杨迷糊愈想愈有可能。七哥连续两次救场,自己差点忘了七哥的身份,七哥可是与情报课有过合作的前科。 小桃坚定的说道:“那就等七哥找上门,我们不能急。若隆信太郎意在于你,老太太也好堵住悠悠众口,这个半圆反而会画的更圆满。” 杨迷糊点点头,借力打力,顺势而为,方为上策。 小桃又道:“我有一个线人,大致能摸清隆信太郎的意图与行踪。杨子哥放心,我有吃不了亏的。” 杨迷糊闻言一喜,又一惊,“可靠吗?” “可靠。但也不能完全依赖她,她毕竟只是一个保姆。”小桃又一叹。 怪不得之前胖子说,小桃到处安插人手。现在连隆信太郎身边,也有她的人。 小桃似乎看穿他在想什么,哂嗔道:“机缘巧合,并非刻意安排。也算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杨迷糊不得不佩服小桃的未雨绸缪。自己这支利箭,当得起小桃的精心谋划吗?能做到杀敌于无形吗? 他心中一阵惭愧。 正胡思乱想间,小桃又开口说道:“我挑选了几个机灵的半大男孩,你得空教教他们。我们也要有自己的武装力量不是?” 小桃终于道出了,她截留枪支弹药与药品的目的。 杨迷糊想了想,却道:“我不大方便出面,让紫鸢先教。也要找一二个胆子大些的女孩,以方便日后行事。” 小桃笑了,“我以为你重男轻女,不会同意呢,女孩早就安排了。训练的事一直是紫鸢在负责,是我不让她说与你听的。” 杨迷糊一拍额头,怪不得紫鸢有时有些怪异,原来是憋了这么一个宝。 他思忖片刻,才道:“那就还是让紫鸢负责。这些人不需要冲锋陷阵,只需负责保卫与暗杀的事,紫鸢一个人教就行了。” 小桃吁了口气,“既然杨子哥也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 杨迷糊起身离开。是时候,让七哥主动找自己了。 第116章 看戏? 杨迷糊准备去海军俱乐部。他自嘲,不会冤家路窄,正好碰上隆信太郎吧? 进了俱乐部,山田和纯子迎了上来。 “没见到那人。那人以前经常来的,这几天销声匿迹。”山田行了个军礼,低声道。 杨迷糊点点头,看来,小桃的诱敌深入计划开始生效了。 若七哥不找自己,就说明他已洞穿自己的意图,乐见其成。 若七哥再来找自己,就意味深长了。他极有可能与隆信太郎沆瀣一气,勾结在一起。除非他与隆信太郎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杨迷糊罕见的点了一杯威士忌,一边小酌,一边翻看三国演义。依小桃的办法,错开将领出场的描写,他勉强能看下去,竟一下子着了迷。 大约两个小时后,他才恋恋不舍的合上书,起身出了俱乐部。 可能是酒精的作用,他双眼更加浑浊迷离,走路也东倒西歪的。他没叫人力车,踉踉跄跄行走在街道上。 直到快到枝子糕点店,他才稳住了步伐,朝四周扫了扫,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人跟着他。 进入糕点店,枝子正忙的脚不沾地,敷衍他一下,又去忙了。 一切都太平静了。即便七哥不再找自己,至少会派人盯梢。即使自己没发现,跟在他身后的紫鸢,应该有所发觉才对啊! 七哥真洞悉了自己的意图,而不愿再费精力?可此事只有自己,小桃,紫鸢和施一山知晓,而且施一山只了解一半。 难道七哥只靠推断,就断定自己的想法?不太可能。除非有人泄密,或者七哥对自己死心了。 杨迷糊极力摒弃私心杂念,一切随缘吧,他专心致志的看书。 直到夜幕降临,街灯逐渐亮起,他被枝子叫去吃晚饭,仍未有人找他的任何迹象。 “弘田君,在等人吗?人家去早就去找小桃了吧?”枝子坏坏一笑。 杨迷糊口中正塞满饭菜呢,被枝子的话一惊,噎住了。 枝子连忙起身,拍他的后背,又往下捋了捋,杨迷糊才吞了下去。 他长舒一口气,“枝子,你怎么知道的?” “我说猜的,你信吗?” 枝子今儿个是怎么了,稀罕的逗弄他。 “信啊。总得说说,怎么猜到的?”杨迷糊疑窦顿生。 枝子眨眨眼,“弘田君,你要不是等人,你能来枝子糕点店,你能坐得住,安心的看书消磨时光?至于人没来,肯定找你的军师去商量了呗。” 原来是这么回事!杨迷糊暗自松口气,忽地灵光一闪,枝子忙的脚不沾地,也能看出自己的意图,何况七哥乎? 杨迷糊对枝子伸出大拇指,夸奖道:“幸亏你提醒了我,不然我还在憨等。对了,你怎么确定,有人去找小桃的?” 枝子突然咯咯笑了起来,胸前波澜壮阔,“逗你玩呢,刚才小桃派胖子来说,让你不用等了。” 杨迷糊突然有些羞恼,“你怎么跟鸢子学坏了,没个正形的。” 话音未落,紫鸢窜了进来,“二哥,背后说人坏话,小心烂嘴角,长鸡眼……” 杨迷糊有些心虚,无奈的瞪了紫鸢一眼,“快点过来吃饭,狗鼻子似的,闻着菜香就嗅来了。” “哼,老娘还真嗅到那人的行踪了,就不告诉你!气死你!”紫鸢气鼓鼓的。 杨迷糊使出杀手锏,“今晚我是陪枝子睡呢,还是陪……” 紫鸢连忙伸出两根手指,“至少陪两晚,我才说。” 杨迷糊连忙答应,心中却道:这小丫头片子,找个机会好好收拾一番。 “二哥,还记得龙涎香吗?香气三日不绝的?”紫鸢傲娇道。 杨迷糊想明白了,小桃让保姆在隆信太郎的吃食里,下了龙涎香,紫鸢追踪到了。 “人在哪里?” “就在海军俱乐部。哼,跟老娘玩灯下黑!”紫鸢傲娇的不行。 杨迷糊一愣,大意了,他也闻到过,之前他还以为是书香呢! “据香气的浓淡,他已在海军俱乐部呆了两天了。怪不得小桃的线人说,已两天不见那人了。”紫鸢开始正经起来。 “俱乐部四周,有那人的手下吗?”杨迷糊想确认一下。 “有些奇怪,胖子说,来往的绝大多数是熟面孔。他还说,特勤队的人,脸一定泛黑,却没见这类人。” 胖子不简单!杨迷糊又问:“会不会是涂了胭脂粉,化了妆?” “胖子也这么考虑过。但他说,这些人没有脂粉香味,不大可能。我想,那人恐怕是怕事情泄露,所以孤身一人前往。” 紫鸢的判断合乎情理与逻辑,杨迷糊不禁点点头。 但他岔开了话题,“七哥去找小桃了?” 紫鸢一愣,眨眨大眼睛,摇了摇头。这小丫头片子又在撒谎! 可她为何扯谎呢?小桃已变相告诉了自己,并不想瞒着呀。 “鸢子,你又在使什么坏?老实交代!”杨迷糊装着满脸严肃的样子。 “哎呦,小桃真不够意思,说好不说的。算了,七哥去过了,小桃拒绝,说她作不了主。”紫鸢脸一红。 杨迷糊的脸色冷了下来,“为何瞒我?这种事你也敢瞒?” “谁让你刚才说我坏话的!” 见他脸色不善,紫鸢又嘀咕了几句,“施先生让我暂时瞒住你,至于原因,他没说。有小桃这个叛徒,根本瞒不住哈,也是奇怪。” 施一山立马知道此事,不大正常,定是另有人盯着小桃或七哥。可正如紫鸢所说,明知瞒不住却仍要瞒呢? 唯一合理的解释是,施一山判定,小桃也会瞒下来,却怕紫鸢嘴快,告诉自己? 这也说明,小桃与施一山,在行动计划上,有意见相左之处!这可不是好现象,一旦有缝隙,极有可能被隆信太郎利用。 隆信太郎作为特勤队队长,脑子肯定比川上好用!毕竟是经过生死搏杀的人,不会像川上只会纸上谈兵。 这虽是极小之事,若意见一旦不统一,分歧会愈来愈大,得尽快想办法解决。 吃完饭,杨迷糊严禁紫鸢跟着,独自一人去了小桃所在的小院。 “杨子哥,为施先生的事来的?”小桃见面就问。 “七哥见没见你,本是小事,一个想瞒我,一个没瞒我,是什么原因?”杨迷糊也没拐弯抹角。 小桃一笑,“我本来也想瞒的,但转念一想,觉得不妥。瞒谁也不能瞒你不是?我想,施先生应该是怕你表现的不自然,露出马脚。我觉得他是多虑了。” 杨迷糊还是没想通,“即便不自然,也不会露出什么马脚呐。七哥难道会相信,你没告诉过我?” 说着说着,他灵光一闪,“施先生是想,让七哥看到,你我不大合拍,让七哥利用之?” 小桃咯咯一笑,“杨子哥,我就说你一肚子坏水,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呢?算了,施先生过于深沉,他比你我想的多,也不是坏事。你就按施先生的意思,自由发挥吧。” 杨迷糊松了口气,原来不是意见相左,而是方法不一样。 小桃又认真道:“看三国演义,会生出一个坏毛病,如狐狸过冰河,喜欢狐疑。这个一定要警惕,不可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这是大忌!” 惭愧!小桃可能也有切身体会,才警告自己的。 他讪笑了笑,正欲说话,小桃拦住了他,“多思多虑也是好事,关键是不能先把自己搞糊涂。杨子哥,我总觉得此事有蹊跷之处,老太太会不会是两边都画了个半圆,胜者通吃?” 闻言,杨迷糊大惊,“你是说……老太太在一旁看戏,选择胜者为婿?” 小桃沉重的点点头,“不然呢,隆信太郎反应这么快,有些说不通……” 第117章 活着回来! 杨迷糊之前不是没想到这一点,只是他过于自信,潜意识里把它压了下去。 思及此,杨迷糊不得不联想到,麻生嫣的立场。她似乎保持着中立,虽然表面上倾向于他。 小桃又道:“杨子哥,你又狐疑了。麻生嫣应该是偏向于你,至多是手足无措,左右为难。” 小桃真会读心术?杨迷糊瞥了小桃一眼,“若果真如此,我将处于严重劣势。唉,真是没有公平可言!” 这一次,小桃只笑不说话,好像在等他下决心。 杨迷糊此时心中极乱,他知道唉声叹气没屁用,顾影自怜惹人嫌,坚定决心才是出路。 他突然一拍桌子,“既然没有退路,干他娘的,弄死他。” 他没说''弄残'',而说''弄死'',并不是口误,他决定''弄死''隆信太郎。 闻言,小桃双手一合,拊掌而笑,“杨子哥大气。要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我就按这个思路去办。”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时候,没了选择,事情反而变得简单。直接打掉隆信太郎,也不需要做那么多铺排。 至于除掉叛徒的事,川上正好不会放弃,可以同步或日后进行,也耽误不了施一山的事。 只是七哥那,自己从被动变成了主动。即便七哥与隆信太郎勾结在一起,自己只要利用的好,就可趁机反杀隆信太郎。 临走前,杨迷糊只说了一句,“我让紫鸢去联络七哥。” 他便大步流星的走了。 没想到刚拐了一个弯,一个人拦住了去路,正是七哥。 “七哥呀,我正准备去找你。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遇上,真巧。七哥,你还想杀隆信太郎吗?”杨迷糊一惊一乍。 阳七似笑非笑,“小子,走途无路了,才想起七哥的吧?” 杨迷糊老老实实点点头,“对。我只想问一句,七哥与他有什么过节?” 阳七脸色阴沉下来,“那死鬼子吃人不吐骨头,黑了我们的一批货,还杀掉我们不少人。此仇不报非君子,所以想与你联手。别多想,我不会黑你的。” 杨迷糊本来七八成信了,但阳七最后一句保证的话,反而让杨迷糊不放心了。 他死死盯着阳七,“七哥,别作保证,这个世上谁信谁,利益交换而已。若七哥说的是真,那我们就联手。最多两天,我给你最终的答复。” 阳七也不生气,只是耸耸肩,“可!但隆信太郎有可能提前对你动手,他手下可全是特勤队员,不好相与的。” 二人分开。杨迷糊直接回了枝子糕点店,拽着紫鸢,就进了她卧房,关上了门。 “紫鸢,一句话,我想直接杀掉隆信太郎,敢不敢做?” 杨迷糊的脸色有些狰狞,他想利用答复七哥前的两天期限,趁机干掉隆信太朗。 闻言,紫鸢眼睛发亮,小声道:“真的?那太好了!不用再搞那些弯弯绕,本姑娘十分喜欢!” 这小丫头片子,只要是杀鬼子,她比任何人都兴奋、积极。 “但危险很大,你可想好了?” 见紫鸢坚定的点点头,杨迷糊才低语道:“找到隆信太郎的确切位置,我们联手打掉他。不必顾忌其他人和事,你的明白?” 紫鸢窜了出去。 杨迷糊找到枝子,“把我的箱子拿来,我出去大概三天。你若感觉到危险,就躲进地下室,不要出来。” 枝子满脸惊愕,见他脸色阴沉,也不敢问,只是点点头,回身取来箱子。 临杨迷糊出门,枝子在后面才说了一句,“弘田君,小心点。” 杨迷糊想了想,又道:“除了紫鸢和小桃,谁也不要信,包括麻生嫣。” 枝子知趣的没问为什么,只是认真的点点头。 刚出门,胖子迎面而来,“杨子哥,去哪里?” “你找几个可靠的人,盯死海军俱乐部。但凡有三十岁以下的人进出,要记下来。此事一切听紫鸢的调度。” 胖子迟疑片刻,“若小桃有不同意见呢?” 杨迷糊想了想,“听紫鸢的。这是那人的照片,你传阅一下,一定要是自己的亲信。还要注意,此人可能会化妆。联络暗号照旧。” 胖子拉着车跑开了。 杨迷糊想了想,又回了枝子糕点店,准备从地道去那小院,再从小院,悄悄踅摸到海军俱乐部附近。 至于七哥,把他晾在一旁,正好给隆信太郎一个错觉。同时也可规避七哥与他勾结的风险。 但愿天意吉祥,运气站在他这一边,两天内能干掉隆信太郎。 杨迷糊坚信,他突然改变主意,改''弄残''为''弄死'',隆信太郎大概会猝不及防。 若七哥真想干掉隆信太郎,他或者他的人定会在海军俱乐部转悠,正好将责任推到七哥身上。 若七哥只是想构陷自己,也可将部分责任推到七哥身上,比如说是七哥露出的风声。 杨迷糊心中一叹:七哥,对不住了。 老太太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最后帮不帮自己,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枝子见他折回来,问道:“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你手上有多少根小黄鱼?”杨迷糊问。 “刚从银行取了三百根,弘田君要用?”枝子问。 “再用付货款的理由,明早从银行取五百。剩下的别动,以防惊动有心人。” 枝子也不傻,“弘田君,你要跑路了?需要我做什么?” “不用,要显得一切正常。钱千万别取太多,一是太沉,带不走,二是防止有心人生疑。记住了?” 杨迷糊知道枝子是个财迷,怕她舍不得,专门又强调了一遍。 他搂了搂枝子的蛮腰,“别太担心,只是有备无患。带我去地下室入口吧。” 枝子挣开他,跑进卧房,片刻后又回来,“这里有三百多根小黄鱼,先带到地下室或地道藏着,我怕到时我拎不动。” 枝子一点外心与私心都没有,让杨迷糊一阵欣慰,他到底没有看错人。 说来惭愧,这是杨迷糊第一次来地下室。 地下室上面的房间全是杂物,乱七八糟的堆放着,散发着一股霉味。 枝子费力的搬开一处杂物,双手用力一推地板,地板滑动,露出了一个台阶。 二人下了台阶,进入地下室,枝子点燃一盏煤油灯。 只见地下室二十平米宽窄,四周是木板镶嵌,里面有条不紊的摆放着一些货物。 枝子一笑,“通风管道连着上面店铺的通风口。这样省时省力,又不易被发现。” 见杨迷糊盯着货物,枝子又道:“这些是店铺进的一些珠宝首饰,还有一些布料。放心,平时只有我一个人进出。像蚂蚁搬家,一点点搬过来的。” 杨迷糊一笑,“入口在哪里?” “弘田君,你会发现不了?这是小桃的主意。这个柜子平时卡死,推不动,用时松开楔子,就可朝左边滑动。” 枝子边说边拔掉一个不显眼的一小块木头,费力的朝左边推了推柜子。 柜子''吱呀''一声,动了,露出一片墙壁。 指着墙壁上的拉环,枝子解说道:“小桃说,再伪装也没了意义,倒不如装个拉环,方便开关。” 杨迷糊一拉拉环,门缓缓打开,竟然是一个半人高的活页门。 枝子道:“下面有点陡,你小心点。” 杨迷糊跳了下去,枝子递给他两个箱子。 关门前,枝子哽咽道:“弘田君,活着回来!” 第118章 变相鼓励 闻言,杨迷糊心中一暖。 他从鲁班箱中掏出手电筒打开,找了一个旮旯处,将枝子的箱子塞了进去,用松土拢了拢,做了简单的遮掩。 他在地道前行,发现了几个岔道口。 其中一个可能就是小桃偷运军火药品的通道,至于通到哪里,不得而知。待以后有机会再来探探。 不久,他来到了地道出口。他拉开档板,一股新鲜空气灌了进来,杂交着一股井底的霉味。 他揉揉脸,深吸几口气,人清醒了点。他并没有急于出去,而是想了想此事可能带来的后果。 此次杀隆信太郎,若失败,自己身死道消,以隆信太郎的高傲,视众人为蝼蚁的心态,他大概率不会再找小桃,枝子,紫鸢她们的麻烦。 若成功,带来的风险将极大。如果老太太到时不维护自己,自己几乎死路一条。所以,待会得与小桃交待一下,让其安排好后路。 正思忖间,一根麻绳忽然垂了下来,瞬间传来小桃的声音,“杨子哥,是我。” 小桃真是算无遗策呐,竟推断出自己抵达出口的时间,准时放下绳子。 这倒也省了他不少事,杨迷糊抓过绳子,系住鲁班箱,扯了扯。 不一会儿,鲁班箱被拉了上去。杨迷糊钻出出口,双脚成大字形,人稳在井壁,双手用力带上档板。 他缓缓往上爬,因为井壁太滑,动作太快,用力太大,人反而会往下溜。 两分钟,杨迷糊喘着气钻出了井口。 见小桃正在井边洗衣服,杨迷糊一笑,“四周没有人盯着吧?” “大概没有,但也难说,就怕有心人盯着。千万别小瞧七哥。”小桃模棱两可道。 小桃的话,让他心中一个咯噔。是啊,七哥可是不好相与的,待会还得警惕点。 小桃又道:“杨子哥,去换身旧衣服,布鞋。你这个样子,一看就像个公子哥。” 杨迷糊就地坐在井口边沿,“小桃,你先安排好逃跑路线。到时事不可为时,带上枝子,黑子与紫鸢,一块走,不要管我。” 小桃点点头,也没多问,她应该猜出了杨迷糊的真实想法。 “杨子哥,有个办法大概可解此危机,就是不知你愿意不愿意?” “你是说,与麻生嫣生米煮成熟饭,让老太太不得不站在我这一边?” 小桃会意一笑,“看来杨子哥也想到过这一层。怎么样,做不做?” 杨迷糊思忖片刻,才道:“我不想让人瞧不起我。再说,这样与麻生家族捆绑在一起,一旦老太太不在了,我终究会成为一个弃子。” 小桃劝道:“行大事不拘小节,才是大丈夫。以后的事,谁说的准?” 杨迷糊最终坚定的摇头,“你是知道我身世的,此事极为不妥,看看再说吧。记住,我一旦有事,你们先逃,最好去东北,我的老家。” 说完,他拎起鲁班箱,走进了屋子。堂屋方桌上,放着衣服鞋帽。 杨迷糊也不作他想,换了衣服。出来时,他已是一个带着瓜皮帽的小伙计,像极了一个有钱人的跟班。 小桃甩甩手上的水珠,迎了上来,像个小媳妇似的,帮出门的丈夫整整衣领,拍拍衣衫,口中却笑道: “杨子哥,你还没告诉我,东北老家的地址呢?” 杨迷糊一拍额头,“差点忘了这茬,杨家屯。” 小桃低声细语的,“杨子哥,你放心。我会视情遣散众人,让他们返回棚户区的。记住,我们在老家等你!” 杨迷糊从后面钻出了小院,走走停停,前往海军俱乐部。 中途在路边吃了碗面,大约花了两个小时,他在离俱乐部千米处停下脚步。 此时的他,徘徊在一个偏僻的小巷里,四周几乎没有行人。 再过半小时,上海的夜色就会降临。他在静等,也在观察。 半小时过去,街灯开始陆续亮起。他将鲁班箱放到围墙上,纵身一跃,攀上了墙头。 不久,他到了俱乐部后面的一座洋楼顶。根据之前的情报,洋楼的主人是一名德国人,近期回国述职不在。 而且此处的保姆是小桃安插的人,按小桃的安排,保姆这两天也不在。 为谨慎起见,他在楼顶静听了一刻钟,肯定楼内没人,才顺着下水道溜了下来,从一扇窗户溜了进去。 洋楼只有两层,比俱乐部矮一层,对观察俱乐部不利。但好处是,此地隐蔽,不用风餐露宿,可保持体力。 又过了一个小时,紫鸢到了。 “二哥,隆信太郎就在俱乐部,但他一直待在三楼不出门,很不好办。” 见杨迷糊盯着她不吭声,紫鸢白了他一眼,“别看我,我也不知道他在哪个房间。好吧好吧,施先生说,计划继续,他只负责清除叛徒。其他的事,他有心无力。” 杨迷糊一笑,“我看你才像个叛徒,事事必报你的施先生。话说,施先生没反对?” 紫鸢摇头,“切!施先生只说,当断不断反受其难。就这话,真没有了,你怎么就不信呢?” 杨迷糊想了想,“紫鸢,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没想到紫鸢叹了口气,“唉,就怕后悔来不及了。” 杨迷糊有点惊讶,“此话怎么说?” 紫鸢突然怒道:“杨子哥,你瞧不起人!本姑娘乃巾帼不让须眉,怎能舍义求生?不地道嘛。” “你少来,我还不知道你!隆信太郎是不是杀害你爹娘的凶手?” 根据紫鸢以前的表现和此时的表情,杨迷糊觉得自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紫鸢捂住嘴,瞪大眼睛,愣头愣脑道:“二哥怎么和小桃一样了,未卜先知?” “你表现的这么积极,悍不畏死,杀掉他仍不解恨,还主动提出打掉人家的命根子,傻子都能看出来。”杨迷糊也白了她一眼。 “二哥,男人翻白眼好难看的,像个娘娘腔,真倒人胃口。”紫鸢开始损他。 过了一会,见杨迷糊不吭声,低声道:“二哥,你是不是从我眼中看到了恨意和惊恐,才察觉到的?” “对。这是你的心病,所以这一次,你负责打掉他,我负责断后,敢吗?” 说话时,他不敢看紫鸢,他再也不想看到紫鸢眼中的惊惧。 良久,紫鸢才道:“二哥,我怕我到时会手抖,杀不了他。” “别装了,你会怕?你是怕仇恨蒙蔽你的眼睛吧?”杨迷糊故意说她不怕,也算是一种变相的鼓励吧。 闻言,紫鸢果然眼睛一亮,“二哥,你真的这么想?” 杨迷糊肯定的点点头。 其实,他更担心的是,到事不可为时,紫鸢不愿意跟小桃她们一起走,那就麻烦了。 第119章 万一呢? 杨迷糊回过神来,“紫鸢,你在这与我聊天,若隆信太郎此时溜号,怎么办?” “对哟,我得赶紧回去。”紫鸢口不对心,坐着却没动。 “你又在搞什么鬼?”杨迷糊犯迷糊了,一时琢磨不出紫鸢的心思。 “施先生不动,隆信太郎不会动的。川上正好与76号的人正在甄别此事的真假,他们太谨慎了,烦死人。”紫鸢说了实话。 “紫鸢,你说,隆信太郎会不会和我一样,想借机直接打掉我?”杨迷糊忽然心念一转。 没想到紫鸢直接给否了,“他势大,若想直接打掉你,根本不需要铺垫下套,就像上次一样。看来,有人警告过他,让他不敢轻动。除非你是被乱枪打死的,他才好找借口推托。” 说着,紫鸢眨眨大眼睛。一看,她不是想扯谎,就是又想到了什么鬼主意。 杨迷糊也懒得追问,换了个话题,“你打掉隆信太郎后,要不要去外地避避风头?” “又没人知道是我干的,我为何要避风头?不对,二哥,你话里有话,别以为我傻,听不出来。说,老实交代!” 紫鸢似乎回过味来,小脸满是戒备与紧张,死死的盯着他。 杨迷糊吓唬似的劝道:“可隆信家一定会猜到是我干的。我与枝子,小桃商量好了,去我的东北老家。你与她俩一起走,正好保护她俩,如何?” 紫鸢立马道:“我才不去呢?再说,我走了,二哥你怎么办?” 杨迷糊一笑,“你在才是累赘,我一个人走,更方便。” “万一走不掉呢?呸呸呸,乌鸦嘴!反正二哥不走,我不走,就这么定了。” 杨迷糊顺着她的话茬,“对呀,万一我走不掉,你留下也是飞蛾扑火。若万一我走掉了,你留下也起不了啥子作用嘛。” 紫鸢好似被他的话绕晕了,居然点了点头,“二哥,你说的极有道理哈。但我不会扔下你一个走的。” 这小丫头片子,不好忽悠! “东北也有很多鬼子的,杀哪里的鬼子不是一个样?再说,我会去找你们的。”杨迷糊再作最后的努力。 “反正我和二哥一起走,谁说也没鸟用!”紫鸢气呼呼起身,摔门而去。 杨迷糊就知道紫鸢倔强,不好忽悠。可不对她说透,她更不可能跟小桃她们一块走。 正苦恼间,紫鸢又像猫一样的蹦了进来。 “二哥,我决定了,去东北打鬼子,免得二哥分心分神。” 这倒让杨迷糊愣住了,什么原因让这小丫头片子,这么快改了主意? 他讪笑了笑,“你不会是蒙哄我的吧?” “切!我觉得东北挺好的呀,冬天白雪皑皑,好打猎,白雪溅血,多美的景致。”紫鸢眨巴大眼睛,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鬼才信你,正正经经说话!”杨迷糊没好气的道。 “好吧。你若上了麻生嫣,她就听你的话。她一听你的话,就等于她奶奶听你的话,这不就结了?” 紫鸢的主意和小桃的居然一模一样,都是让他软饭硬吃,生米煮成熟饭。 真的是一让进去,女人就俯首帖耳吗?杨迷糊愈想愈乐。 他脸上却毫不带出,冷冷道:“净出馊主意。小桃也这么建议过,被我严词拒绝了。这么干,利大于弊。” 紫鸢却不死心,“万一麻生嫣主动献身,你也不从?” 杨迷糊瞪了她一眼,“想的美!麻生嫣乃大家族之女,天性傲娇,她怎会愿意纡尊降贵,做此低三下四之事?” 紫鸢仍不甘心,眼珠子一转,“我是说万一呢,不试怎么知道!二哥,瞧好了您!” 话音未落,紫鸢窜了出去,这次没回来。 完犊子了!紫鸢认真了! 但愿这小丫头片子,不会出昏招,下个蒙汗药,''摧椿''药什么的。 这些,枝子手里肯定有!好在洋楼里有电话,杨迷糊立马打电话给枝子。 “枝子,鸢子若找你要蒙汗药什么的,一定不要给她。不然她会胡来的。” “哎呀,晚了。这些劳什子,她早就从我这弄走了不少,这可怎么办?鸢子要坑谁?”枝子在电话另一头大惊小怪的。 彻底完犊子了! “枝子,你打电话给麻生嫣,就说紫鸢要下药坑她,让她戒备。” 见枝子不吭声,杨迷糊又道:“跟麻生嫣实话实说,总比紫鸢得手,事后才解释要好。” 枝子终于''嗯''了一声,挂了电话,杨迷糊长吁一口气。 他极想知道,麻生嫣听到这些,会是什么反应? 是恼羞成怒,义愤填膺,抓狂抓瞎,打击报复,还是半推半就,半真半假,欲推还就,顺水推舟? 杨迷糊自失一笑,拍了拍额头,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他摒弃胡思乱想,回到正事。 隆信太郎会被施一山牵着鼻子,跟着他的指挥棒走吗?不大可能! 隆信太郎可不是川上正好,何况他身边和身后,有一大帮子人在支持他,替他出谋划策。 思及此,杨迷糊带上鲁班箱,再次攀上了楼顶。 让他惊讶万分的是,紫鸢居然也在,还给他准备了一杆步枪。 为何自己之前丝毫没有察觉到,紫鸢何时上来的呢? 难道紫鸢的轻功与缩骨功,练到炉火纯青了?还是自己刚才大意了? 杨迷糊接过紫鸢递过来的步枪,没好气的道:“你是人是鬼呀?走路没有声音的?” “切!这叫来无影去无踪,懂吗?”紫鸢傲娇道。 杨迷糊见她不停眨巴眼睛,忽然一个激灵,坏了!被这小丫头片子骗了! 得马上给枝子打电话,让她别跟麻生嫣说。 刚欲起身,他又一个激灵,万一这小丫头片子故意让自己放松警惕呢?也不是不可能。 算了,说出的话,如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即便自己让枝子不说,枝子就不会当玩笑话讲给麻生太郎听吗? 他狠狠的瞪了眼紫鸢,紫鸢根本不撂他,反而回瞪了他一眼。 杨迷糊无奈的摇头,问起正事,“紫鸢,你呆在这,隆信太郎若出来,施先生的人怎么知会你?” 紫鸢指指俱乐部的方向,“有人会点燃一根烟,在空中划个圈圈。” 这个办法好!但隆信太郎从正门出去呢? 他正想再问,紫鸢又道:“正门外有人骚扰,他会从后门出来的。” “万一他反其道而行之,不从后门走呢?”杨迷糊还是不放心的问道。 “那更好!七哥在正门,他打不打掉隆信太郎,正好能分辨出七哥的居心。” 闻言,杨迷糊一惊,又一怒,“紫鸢,你有很多事瞒着我,七哥又是怎么回事?” 紫鸢这次没眨巴眼睛,很认真的说道:“我还没来得及说呢!施先生的人在正门前,发现了七哥的踪影。施先生说,让你我不要管,好好看看七哥的作为。至于究竟为什么,施先生没说。” 杨迷糊选择信了,紫鸢有时虽然任性胡为,但在正事上,从没有乱来过。 第120章 逆时针画圈圈 杨迷糊有些迷惑不解,直到现在,小桃的人都没有给自己任何提示,连胖子也不见踪影。 按理说,胖子知道自己大致在哪里,可他却没有在俱乐部后门附近出现过。 难道胖子被隆信太郎的特勤队队员控制住了?若是如此,小桃的人应有所示警才对啊。 还有一种可能,人撤了! 对,大部分人都撤了,特别是熟面孔。这样,隆信太郎才敢安心出来。 但剩下的为数不多的人,能控制住局面吗?杨迷糊又有些担忧。 他扭头对紫鸢轻声道:“我们在此守株待兔,是不是有点像刻舟求剑?” 紫鸢嘻嘻笑,“二哥,俺听不懂。舟没动,不正好守株待兔吗?” 这小丫头片子,嘴上说不懂,心里明镜似的。 杨迷糊道:“要不这样,我去骚扰七哥,你在这守株待兔。” 紫鸢顿时眼睛一亮,瞬时又黯淡下来,转眼又变了脸色。 “二哥,别瞎琢磨,我不会跟小桃他们一起走的。” 这小丫头片子警觉性还挺高。 杨迷糊讪笑了笑,“我只是去看看七哥意欲何为,我会回来的。” “骗谁呢?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拉什么……算了,大敌当前,不怼你了。” 杨迷糊瞪了她一眼,“又说脏话!要不我俩换换,你去骚扰七哥,我在这守株待兔?” 紫鸢眼睛又一亮,刚欲答应,却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扭头盯着前面,不再搭理他。 这小丫头片子不好忽悠呐。之前她没离开,去实施''生米煮成熟饭''的计划,一方面是怕隆信太郎溜走,另一方面是怕自己事后开溜吧。 正思忖间,后门一侧冒出一个人,划燃火柴,点燃一支烟,然后在空中画了一个圈,匆匆离开了。 隆信太郎要出来了!紫鸢激动的朝四米处的杨迷糊打了一个手势。 不一会儿,三人从后门走了出来,昏暗的灯光下,杨迷糊还是能看清,中间的那人模糊的脸形,像极了隆信太郎。 杨迷糊举起左手,正欲往下压,示意紫鸢扣动扳机时,他生生顿住了。 “且慢!有诈!马上撤!” 他边说边一个翻滚,脱离所在的位置。刚一挪开,一颗子弹打在了他原来的位置。 此时的紫鸢早已背靠墙面,轻叱道:“二哥,你先撤,我断后!” 说着,她一个转身,半躬起,抬手就是一枪,又贴地一滚,快速匍匐来到杨迷糊原来的位置。 杨迷糊一个翻滚,半躬起身,抬手扣动扳机打了一枪。他又一个翻转,匍匐在地。 他明白,紫鸢是想与他交换位置,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至少她在他原来的位置再冒头,风险会少许多。 “不可恋战,我先去二楼,你再下楼。” 杨迷糊边说,边一个鱼跃,从侧面翻越过去,一把抓住窗户上方凸起处,一个轻荡,双腿入窗,勾住窗台,一个仰卧起坐,整个人翻进了房间。 他躬身潜到,正对着俱乐部后门的窗户一侧,脑袋慢慢朝一旁移动,观察俱乐部三楼的动静。 刚才,紫鸢因未观察到子弹的来向,她应该是胡乱开的一枪。 而刚才自己有意胡乱开了一枪,就是为了迷惑对手,让对手以为自己,不知他的大致位置。 果然,三楼左侧有一处,闪动着微弱的反光。 而楼下的三个人已不见踪影,应该是缩回俱乐部里面去了。 杨迷糊不再犹豫,一个半步跨出,对准反光处就是一枪,瞬时传来一阵微弱的闷啍声。 同时,他迅疾又缩到窗户一侧。 不一会儿,紫鸢从左面的窗户钻了进来。不过是鲁班箱先扔进来,人随后才到的。 “二哥,你这箱子也太沉了。”紫鸢气喘吁吁的抱怨道。 杨迷糊讪笑了笑,也有些惊讶,紫鸢是怎么连人带箱一起溜下楼的? “紫鸢,你在此候着,我去去就来。若一刻钟后,我没回来,你就离开,前往老杨头所在的棚户区,与小桃她们会合。” 他拎起鲁班箱就走,都被紫鸢一把拽住,“二哥,你想开溜?门都没有! 杨迷糊气极,这小丫头片子时刻处在戒备之中。 “走什么走?我下去,是去选撤退路线。” 见紫鸢不信,他又快速解说道:“你难道没有看出,施先生的计划见了成效,隆信太郎已等不及,才用了替身?” 但紫鸢眼睛红红的,就是死拽着不松手,杨迷糊语气软了下来, “他认为,我们现在成了惊弓之鸟,极有可能已逃走。所以他自己极有可能冒险出来,你正好打掉他。快松手,别误事!” 紫鸢松开手,却一把夺过鲁班箱,“走可以,箱子留下。” 杨迷糊无奈的摇摇头,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放心,我不会开溜的。” 说完,他从阳台上一跃而下,就地一滚,紧靠墙壁。 他之前确实有这个想法,若紫鸢一旦得手,他就准备开溜,去独自面对隆信家的报复。当然,他会暗中护送紫鸢抵达棚户区。 现在,他可不敢走了。他若真开溜,看紫鸢刚才决绝的表情,她一定会胡来的。这样,紫鸢会更危险,甚至会波及到小桃和枝子。 杨迷糊心中一暖又一叹,真拿这小丫头片子没办法! 现在的唯一办法,就是掩护紫鸢安全撤离,一起前往棚户区。 他向后前行了五百米左右,找了一个屋顶匍匐下来。 他之所以断定隆信太郎,八成会冒险出来,是因为施一山可是条大鱼,他不会错过这次立大功的机会。 再者,从隆信太郎之前贸然出手杀自己,以及想血洗车坊来看,他一定是一个喜欢秀''雄性''肌肉之人。 此次抓住一名地下党负责人,他正好向麻生嫣显摆自己之能,他不可能错过。这也可能是麻生嫣不喜他的原因之一。 当然,也有可能赌错,隆信大郎为保性命,龟缩不出! 大不了下次再来!杨迷糊暗自思忖。 在静静等待中,他开始反思今天的过失。 自己过于自信,也过于高估了施一山手下人的办事能力。 那用烟头画圈示警之人,定是被隆信太郎抓住并招供了。自己仍低估了隆信太郎的狡黠啊。 此外,自己居然没有发现对方狙击手所在,不应该呀! 还有,自己过于纠结紫鸢与小桃他们一起走的问题,一时轻视了二人所处的危险。 这些都是要命的缺点!要不是自己熟悉日本人的动作习惯,紫鸢一旦开枪,火舌吐出,紫鸢必定暴露,必死无疑! 刚才,狙击手开枪射击自己,应该是看见了自己微微举起的左手。 思及此,杨迷糊自失一笑,暗自庆幸。 他刚才之所以发现端倪,是因为那示警之人,在空中用烟头划圈,是逆时针的。而在他眼里,便成了顺时针。 日本人有个痼疾,画圈圈一般都是按逆时针方向。而中国人画圈圈一般是顺时针的。 譬如养父母弘田秀,小川信子皆是如此。弘田秀在教他做木匠活时,曾多次严厉训斥过他。 所以,他记忆深刻,没想到今天用在此处!侥幸啊! 第121章 河东狮吼 正思忖间,''砰''的一声,洋楼冒出火光,瞬时俱乐部后门处传来一阵喧嚣。 瞬间,洋楼正对着俱乐部的墙面,子弹不停射来。 此时紫鸢大喜过望,得手了! 她拎起鲁班箱,下了一楼,窜出门外,钻进一个小巷子里。她有些后悔留下鲁班箱,因为这箱子太沉了。 杨迷糊看着,紫鸢别扭的拎着箱子的身影,心中一乐。 他学鹧鸪鸟咕咕叫了四声,示意紫鸢继续跑,不要顾及身后。闻声,紫鸢似乎跑的更欢了。 她刚出一个巷口,一辆人力车挡在她前面。 看车夫身形,是胖子! 紫鸢将箱子扔在车上,一跃坐了上去,胖子拉起车就跑。 后面跟着的杨迷糊长吁一口气,紫鸢暂时安全了。 没跑多远,紫鸢突然跳下车,胖子却没停,继续往向前跑。 这小丫头片子,依然怕自己开溜,大约是嘱咐了胖子几句,又下了车。 杨迷糊恼火中又有些无奈。 算了,与紫鸢会合吧。若她找不到自己,她极有可能返回洋楼,甚至去往海军俱乐部。 十几息之后,二人会合。一见面,杨迷糊给了紫鸢一个''爆栗子'',低声喝斥道:“为何下车?就这么不信你二哥?” 紫鸢委屈的摸摸头顶,刚才杨迷糊的劲明显使大了,紫鸢有些吃疼。 杨迷糊歉意的帮她揉揉,温声道:“既然下了车,我们就去枝子那,不去棚户区了。” 紫鸢诧异的''啊''了一声,“不是,我已让胖子去糕点店,接枝子姐姐了。” 杨迷糊想了想,“那咱俩回宪兵司令部。” “啊,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谁告诉你,我要进去。在外面远远观察一番,不美吗?”杨迷糊没好气的道。 紫鸢伸了伸舌头,扮了个鬼脸。 二人不紧不慢的往前走,大约两个小时后,来到了胭脂巷。 胭脂巷人已经很少,偶尔有人力车经过,但都不是老杨人力车坊的。 听动静,宪兵司令部周边,也很安静。 杨迷糊有些迷惑不解,但他此时不敢联系任何人,包括麻生嫣。 他沉吟一下,“紫鸢,你确定你打掉的是隆信太郎?” “哎呀,二哥,你路上已问过十几遍了,烦不烦人!”紫鸢十分不耐。 杨迷糊讪笑了笑,“可宪兵司令部过于安静,不合常理。隆信家的人应该有所反应才对呀。” “鬼知道!哎呀,隆信太郎会不会没死?为了保险,我打的是心脏。”紫鸢一惊一乍。 闻言,杨迷糊心中一紧,怒道:“你之前为何一直不说?” 紫鸢低下头,咕哝道:“我怕手抖,打眉心打不中,所以……” 就不该让紫鸢出手,她心中有恨有惧,一旦隆信太郎不死,她的心病会更重! “没事。即便没死,打个半残也是好事,至少隆信家暂时没有精力,对我们穷追猛打。”杨迷糊只好安慰道。 得给紫鸢找点事做,不然她会一直胡思乱想的。 “紫鸢,你溜进宪兵司令部,去找麻生嫣问问情况。走,去歪脖子树下。” 闻言,紫鸢神情明显好转。 二人七拐八拐,才踅摸到歪脖子树附近。 “记住,小心点,不可强为。进得去就进,若戒备森严,就回来。我在这里等你。”杨迷糊慎重的交待几句。 紫鸢认真的点点头,把步枪扔给他,一会儿就似壁虎似的爬上了围墙头。 一个灵巧的轻跃,避开墙上带倒刺的铁丝网,没入其内。 站在歪脖子树上的杨迷糊惊叹,怪不得紫鸢进出宪兵司令部,如履平地。 这轻功和缩骨功,真的无出其右。再加上紫鸢身材娇小玲珑,更是如虎添翼。 大半个小时后,紫鸢从围墙里冒出头,对着杨迷糊打了一个放心的手势,又缩了回去。 搞什么鬼?这是让自己大摇大摆的从大门进去吗? 这小丫头片子也不知溜出来,先与自己说道说道。 这其中肯定有鬼! 小心为妙,杨迷糊决定学紫鸢一样,从围墙外面翻过去。与紫鸢相比,杨迷糊有些笨拙的越过墙头,落在墙内。 他慢慢踅摸靠近宿舍,只见麻生嫣的宿舍门紧锁,不禁皱了皱眉头。 他打开宿舍门,走了进去。 里面黑灯瞎火的,但能闻到一股水果味的香气,这是龙涎香! 紫鸢摸黑在鼓捣什么?杨迷糊拉开灯,只见一身睡衣的麻生嫣正趴在桌子,睡着了,脸酡红酡红的。 紫鸢呢?这小丫头片子在捣什么鬼? 不对,这龙涎香中杂交着一股躁性的气息!坏了,中计了。 他正欲转身出门,门被''吱呀''一声带上了,''咔嚓''一声上了锁。 他只好往里面走去。 他准备从窗户溜出去,可鬼使神差的,他又瞅了麻生嫣一眼。 他一阵兴奋,脚步却鬼使神差的拐了方向,朝麻生嫣走去。 他下意识认为,躺在床上睡觉比趴在桌子上舒服。他抱起人,向床铺走去。 之后,他甩甩兴奋奋又昏沉沉的头,准备起身走向窗户。 但他又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那一片山顶,耀眼的雪白。 他低吼一声,然后就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 …… 次日,杨迷糊睁眼醒来,一惊而坐起。宿舍里只有他一人,但充斥着不太正经的味道。 中计了!都怪这小丫头片子,自己可是正经人! 此时,''嗖''的一声,一支袖箭钉在床板上,还有一张小纸条。 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七个字:生米煮成熟饭,嘻。 杨迷糊起紧拔下袖箭,将纸条揉成一团,塞进嘴里嚼了嚼,咽了下去。 他忽然自失一笑,这不是''掩耳盗铃''吗!不对,应该叫''欲盖弥彰''。也不对,应该叫,叫什么呢? 正张惶失措间,门被轻轻推开,一道身影出现,居然是麻生嫣! 杨迷糊赶紧将被子拢在身上,只见麻生嫣''噗嗤''一笑,躬身行了个人日本女子鞠躬礼,“弘田君,您辛苦了!” 杨迷糊顿时闹了个大花脸。这就是枝子所说的,女人一旦让你进来,便会百依百顺? 他干咳两声,“等,等我穿上衣服。” 他一扭头,床头柜上,衣服摆的整整齐齐的。 迅疾穿好衣服,杨迷糊想了想,“呃……枝子没给你打电话,说点什么吗?” 麻生嫣娇羞的点点头,“打了,我以为她开玩笑呢,所以没在意。” 这种话,不好深问,问多就是自找不自在。杨迷糊换了个话题,“那人死了吗?” 麻生嫣摇了摇头,低声细语道:“没死。据说那人心脏长的有些偏,没伤着要害。弘田君,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哎,天不随人愿呐!不过也好,至少不用亡命天涯了。 “嗯……嫣儿,祖母大人那边是什么意思?” “祖母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二郎,不说这个了。昨晚迷迷瞪瞪不知滋味,要么您再辛苦一次?” 麻生嫣边说边依偎过来,杨迷糊像受惊的兔子一般,下意识的往后一跳。 麻生嫣突然变脸,横眉冷对,脸若冰霜,“哼!想提起那个什么不认账,门都没有。祖母很生气,说是要去你的势,你就等着吧。” 说完,麻生嫣转身,气呼呼的走了。 枝子说的也不对啊,这明明是河东狮吼呀! 第122章 透光? 在与麻生嫣的交谈中,杨迷糊至少得到了三个信息。 一是老太太对隆信太郎受伤,没有反感之意,这是个好现象。隆信家没有大张旗鼓的反击,也是一个佐证。 二是老太太并不知昨晚他与麻生嫣发生了什么,从麻生嫣吓唬他的语气中,可以看出来。 三是麻生嫣对昨晚发生的事,欲推还就,并未产生严重的抵触情绪,反而暗喜中带着傲娇。 杨迷糊洗漱完毕,去了情报分析小组。刚在办公桌后坐下,纯子便扭着大屁股,手里托着一套崭新的军服,走了过来。 “弘田副组长,昨天你的少佐任命书就到了,这是麻生副组长派人送来的军服。要不现在就换上?” 麻生嫣这是在造势!看来,她之前并没起外心。 杨迷糊示意纯子将军服放在桌子上,然后问道:“今天怎么没见川上组长?” 闻言,纯子绕过办公桌,来到他身旁,附耳过来。 她的身体前倾,前面那柔软轻触杨迷糊的肩膀。后者突然发觉,纯子前面也是很有料的,心神不禁一荡。 想什么呢?自己以前可是没有这些邪念的。 此时的纯子吹气如兰,“川上组长昨晚与76号的人一块行动,遭到对方伏击,差点没命。逃跑中旧伤复发,住进了仁和医院。” 杨迷糊一笑,这怕是借旧伤复发装可怜、躲灾祸吧。 “就这些?”杨迷糊头也不抬的问道。 “当然不是啦。听说一名改变者被击毙,76号的人死了三人,宪兵伤了两个……” 杨迷糊扭过头,与纯子四目相对。后者似乎觉得自己姿势不雅,后退了半步。 “纯子,这是一根小黄鱼。你代表我去慰问川上组长,礼物买厚重点,以示诚意。” 杨迷糊边说边从抽屉中掏出两根小黄鱼,递给纯子。纯子欢天喜地的去了。 其实,杨迷糊有些诧异,纯子对昨晚海军俱乐部的事只字未提,是心领神会,故意不提,还是有人禁言,不准传播? 杨迷糊猜测,这可能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即便隆信家不敢明目张胆乱来,暗中下狠手是必然的。 他拿起话筒,打给枝子。 枝子一接电话,见是他就笑,“弘田君,您昨晚辛苦了。怎么不休息半天?要不您来我这,我给您补补?” 虽然枝子不在跟前,杨迷糊脸上仍觉发烧。他讪笑了笑,“鸢子在吗?” “她出去了,说是去找小桃。谁知道这鬼丫头去了哪里?”枝子话中带着嗔怪,“对了,我还需要去银行吗?” “去。去完后,回小木楼休息两天,你近期也辛苦了。” 枝子这次没打趣他,而是认真的''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紫鸢是故意避开自己,还是真有事去找小桃,或者去找施一山了? 杨迷糊沉吟片刻,起身前往小川野办公室。他得去套套小川野的话,看看风向。 小川野见是他,没好气的道:“二郎,这两天你野哪里去了,办公室里成天不见人的?” “去了枝子糕点店。麻生副课长说,糕点店是情报课的一个据点,让我去监督。” 杨迷糊张口就来,拿麻生嫣当挡箭牌。 小川野噎住,换了话题,“听到昨晚的事了?” “舅舅是说川上组长,我刚刚听纯子中尉说了一些。具体是怎么回事?”杨迷糊装傻。 “我说的不是他,那是他活该。我是说海军俱乐部发生的事,听说隆信太郎受了重伤……”小川野停顿下来,看着他不再说话。 杨迷糊一惊一乍,“哎呀,谁干的,这么大胆子?” 小川野似笑非笑,“真与你没关系?那就好,那就好。唉,有人还警告我,小心隆信家的报复呢。” 杨迷糊心里一个咯噔,隆信家在暗中布置着什么,但又为何这么快泄露出来? “舅舅,隆信家不会怀疑是我干的吧?若是如此,我也太冤了。哎呀,舅舅,这可怎么办?”杨迷糊一脸张惶。 小川野一时分不清他话中的真假,只好嘱咐道:“近段时间,收敛点。对了,情报专班的事,你想好了吗?” “呃……这得问麻生副课长。她不发话,我也无能为力,只好干等着。”杨迷糊叹了口气。 小川野这是拿隆信太郎受伤之事,来压自己就范。呵呵,想的美! 杨迷糊又道:“舅舅,川上组长又住院了,我是不是该代表你去慰问一下?毕竟是同僚一场嘛。” “你想去就去,我又没拦着你。别忘了,去找麻生小姐,再问问情报专班的事。” 杨迷糊起身,行了个军礼,大步流星的走了。 一连两天,隆信家没有任何动静,麻生嫣也不见人影。 问纯子,纯子一点小道消息也没有。倒是山田回来说,川上正好在医院,被一群来历不明的揍了一顿。 隆信家不会这么小家子气,应该是隆信太郎手下人泄愤干的。同时也说明川上正好短期死不了。 倒也好,这川上就是个搅屎棍子,不死正好。 第三天晚上十一点多,隔壁宿舍的门传来吱呀声,麻生嫣终于回来了。 杨迷糊一跃而起,迅疾窜出门外,用脚顶住了正关上的门。 “嫣儿,你终于回来了。这两天去哪儿了?” 麻生嫣脸若冰霜,“我去哪儿,关你什么事?有时间操操自己的心。” 杨迷糊厚着脸皮挤了进去。 他也不管许多,手脚并用,加上嘴。不一会儿,麻生嫣软了下来。 …… 良久,落英缤纷,潇潇雨歇。 杨迷糊看着像猫一样蜷缩的麻生嫣,问道:“嫣儿,问你一个问题呗。你女扮男装,就是为了逃婚?” “是,也不全是。我自小喜欢舞刀弄枪,当特工是我的梦想。”麻生嫣轻声细语道。 “可短期训练班,是替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人举办的,你掺和进来,又混在一帮男人中,不别扭吗?” “刚开始有点,后来慢慢习惯了。主要是这里没人约束我,足以弥补一切。” “嫣儿,说实话,你看上我,是因为我救过你两次?” “是,也不是。二郎,你有一双迷离忧虑的眼睛,特别吸引人……” 杨迷糊一哂,“那是浑浊无光,好吧?别人都说我这是半痴呆,迷离忧虑还是第一次听说。” 麻生嫣''哼''了一声,“那是他们不懂,枝子就喜欢你这双眼睛。” 这是个陷阱!杨迷糊惊讶道:“枝子不可能这么说,你诈我的吧?嫣儿,祖母大人知道我俩的事了?” 麻生嫣拧了拧他的腰肉,“祖母看出来了。她说我走路蹒跚,两腿有缝透光,定是失了贞……哎呀,别问了。” 杨迷糊讶然,就凭这个就能看出来? “说说,祖母大人怎么看待我俩的事的?” “祖母什么也没说,只是笑。我一气恼,就回来了。” 闻言,杨迷糊心中一松,不置可否就是最好的回答。 早知如此,当初何必拒绝小桃的提议,搞得自己成天担惊受怕的? 虽然紫鸢促成此事,但还是要好好收拾一番,不然她会上了天! 正思忖间,麻生嫣突然低声道: “以后少与枝子打情骂俏的。若让我知道,定不饶你。别解释,我困了,睡了哈。” 说完,麻生嫣轻轻打了一个哈欠,瞬间就打起了轻鼾。 杨迷糊哑然失笑。 第123章 一切皆是浮云 杨迷糊趁机又……才穿好衣服,悄悄溜回自己的宿舍。 可床上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杨迷糊定眼一看,居然是紫鸢。 这小丫头片子胆子不小,这个时候竟然敢钻进他的宿舍,她就不怕麻生嫣抓住她问罪? 杨迷糊此时却不敢惊醒紫鸢,一想起紫鸢那惊恐万状的眼睛,他至今仍一阵阵心悸。 他觉得自己身上一股怪味,不好与紫鸢同床,便窝在椅子上打盹。 迷迷瞪瞪中,忽然觉得鼻子发痒,禁不住打了一个阿嚏。 “二哥,您辛苦了!”紫鸢低声轻笑。 杨迷糊不理不睬,继续装睡。 “哎哎,别装了。二哥梅开几度,你应该感谢我才对吧?”紫鸢仍叽叽喳喳的。 杨迷糊突然一伸手,一把掐住她的小脸蛋,轻叱道:“你使下三滥的手段,还好意思说?你这叫逼良为娼!” “松,松手,疼!可有人乐在其中,又是为何?因为我在成人之美。二哥,你再不松手,我可喊啦!” 紫鸢连服软,带讥讽,加威胁。 杨迷糊还真怕她喊出来,不甘心的松了手,口中却没好气的道:“你找我什么事?” 紫鸢揉揉脸,口中恨恨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算了,大人不计小人过,这次就不与你计较了。” “我问你找我干什么?别咕哝其他的。” 杨迷糊说着又要伸手,紫鸢一退,撞翻了椅子,顿时发出''啪''的一声。 紫鸢赶紧按住椅子,''嘘''了一声,慢慢将椅子扶起。 她低声道:“都怪你,吓我干什么?” 等了片刻,见隔壁的麻生嫣没有过来查看,两人皆吁了口气。 “说正事吧,我溜进了隆信太郎的病房。本想杀了他,却忽然有人推门进来,又没杀成。” 杨迷糊闻言大惊,轻叱道:“你脑子进水了?这种事你也敢做!不要命了?” “上次没打死他,没完成任务,我不甘心,所以……”紫鸢有些委屈。 杨迷糊心中一疼,“紫鸢,不是你枪法不准,而是隆信太郎命大。他的心脏与常人不同,长偏了几公分。而且这样更好呀,你不见隆信家没有反扑吗?” “二哥,真的吗?害得我好几天都没睡好觉。再有,你改主意,为何不告诉我?”紫鸢说着说着,从惊喜转为愠怒。 杨迷糊哭笑不得,“我当时不是说他不死正好吗?还有,这几天你野哪里去了,我找得到你吗?” “也是哈。”紫鸢下意识点点头,但似乎觉得不大对劲,“不对,你找不到我,可以让枝子姐姐转告呀。你不会是根本没想到,我敢潜进医院吧?” 被紫鸢无情的戳穿,杨迷糊面子上有些下不来。 紫鸢傲娇了一会,又道:“枝子姐姐问,她可不可以回糕点店了?” 杨迷糊思忖片刻,摇了摇头,“安全起见,再等等看。隆信家可是不好相与的,你和小桃也要注意,不可轻举妄动。” “知道了,真啰嗦,娘们似的。” 紫鸢边说,边往窗户边走去。临钻出去前,她又扭头指指桌上的一个纸包,“这是枝子姐姐给你准备的,说是可以壮阳补肾。” 话音未落,她已窜了出去。 杨迷糊打开一看,哑然失笑,竟然是一包鹿茸鹿鞭。 这肯定不是枝子准备的,而是紫鸢道听途说,半知半解弄来的。 但被紫鸢一搅和,杨迷糊睡意全无。他索性起身,去了澡堂,冲了一个凉水澡。 十一月份自来水,冰冷透彻骨髓,让他清醒了不少。 他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因为隆信家几乎没有任何动作,除了川上正好被揍以外。 这种平静,他之前以为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可已过去四天了,没有起任何波澜,极不正常。 隆信太郎被人暗算,乃是隆信家族的耻辱,他们不可能不反击。不然,他们的面子怎么挂得住? 除非,除非受伤的人不是隆信太郎,而是与他长得很像的一个人,稍加捣饬,就能惟妙惟肖那种。 毕竟自己,紫鸢都只见过照片,没见过隆信太郎本人。 所以,隆信家没有任何反应。同时,又顺势给了老太太一个顺水人情。 这也算是他们在变相帮助隆信太郎,蒙骗自己。 可他们不就怕自己识破吗?特别是老太太,人老成精,会看不透? 麻生嫣说,老太太不置可否,只是笑,原来是心知肚明。 在老太太眼里,自己和隆信太郎的纠葛争斗,如同两个小孩子过家家,因一时不和,动手打架罢了。 隆信家也作如此想吧,所以根本不动,旁观看戏,一笑置之。 所以,医院的戒备并不森严,紫鸢才能有机会溜进去。 一切都是幌子!障眼法!此时,老太太恐怕正在想,自己能否看透这些吧? 可老太太既然默认自己与麻生嫣的关系,又为何不稍加提醒呢?老太太就不怕自己身死道消,伤了麻生嫣的心? 不对,不能用平常的标准衡量老太太。她能以一己之力让麻生家崛起,定是心冷如冰、心坚如石之人,有时甚至会绝情。 此事中,老太太定是在磨炼观察自己,看自己堪不堪大用,配不配得上麻生嫣。 再说,女子失贞,在一个逐利的大家族,算得上什么! 也许老太太正是想用麻生嫣的贞洁,拴住自己呢!即便自己身死,又能如何?大不了老太太拿出足够的利益,让麻生嫣的下一个男人,忽略掉这种事。 若果真如此,麻生嫣也太可悲了。即便她是老太太最宠溺的亲孙女,也终归沦为一个棋子而已。 何况己乎? 思及此,杨迷糊突然呵呵大笑起来。笑自己的天真幼稚,笑自己暗生希冀,笑自己的自负自大…… 在利益面前,对大家族来说,一切皆是浮云! 第一次见面,老太太说,让自己尽力护住麻生嫣。虽不能说完全出于虚情假意,但一旦涉及利益,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这次,紫鸢算变相立了一功。就不知道是施一山或小桃的暗中授意,还是紫鸢自作主张。 杨迷糊拍拍额头,自己的思绪又跑偏了。 他强压住去找麻生嫣的冲动,直接出了宪兵司令部。 他准备找到枝子,小桃与紫鸢,再好好商议一番。 同时也印证一下,自己的想法与推断是否合理合情。 现在的关键是,怎么确定受伤的人并不是真正的隆信太郎! 杨迷糊刚到胭脂巷,胖子冒了出来。 “杨子哥,小桃让我在这候着你。” 小桃的算无遗策,杨迷糊已见怪不怪了。他坐上车,问道:“小桃在俄租界?” 胖子钦佩的点点头,“嗐!早知如此,我就不需要在此,憨等大半夜了。” 杨迷糊不理会胖子的马屁,淡淡道:“小桃说了什么没有?” 胖子拉着人力车小跑,低声道:“小桃说,受伤的可能不是隆信太郎……” 果然,老太太个腿,果然如此! 第124章 无缚鸡之力 杨迷糊抵达谢尔谢奇路18号。 小木楼里,小桃,紫鸢,枝子三人都在。令他惊讶的是,老杨头也在。 “老不死,你怎么在这里?” 小桃插话,“我邀请老杨头来的,他有重要消息。” 老杨头不满道:“小子,不欢迎我?我可以走,但你别后悔。” 说着,他作势欲走,杨迷糊赶紧陪笑道:“我只是有些诧异,并不是嫌弃你。三根小黄鱼,怎么样?” 老杨头一伸手,“成交!” 杨迷糊:“……” 小桃看向老杨头,“别太贪心哈。人心不足蛇吞象,小心噎住。说吧,杨子哥都来了。” 老杨头呵呵笑,摇头晃脑道:“小子,隆信太郎欲雇用阳七杀你,二人已经谈好了。” “真的假的?我可听说,七哥与隆信太郎有仇,抹不开的那种。”杨迷糊连讹带诈。 “信不信由你。财帛动人心,有什么仇化解不了的?”老杨头哼了一声。 杨迷糊点点头,“隆信太郎究竟给了七哥什么好处?” 老杨头摇头,“不知。江湖上的朋友只听说了一嘴,转告了我。” 见他不似作假,杨迷糊眯起了眼睛,七哥真会杀自己吗? 老杨头也不再停留,挥了挥手,释释然离开了。 “小桃,有多大可信度?”杨迷糊问。 小桃黛眉微蹙,沉思片刻,“一半一半吧。七哥与隆信太郎确实见过面,但老杨头主动告诉我们这些,以他的秉性,不怕招惹日本人和军统,不大正常。” 她顿了顿,“除非他与其中一方有宿怨。暂且不说这个,杨子哥,老太太没召见你,或者通过麻生嫣传什么话?” 杨迷糊便将老太太的态度和自己的猜测讲了一遍,但没过多讲老太太看戏的心态。 紫鸢低声咕哝道:“早知如此,我还费什么劲……” 枝子便笑,“是的喔,让弘田君白白辛苦耕耘一番,不值得。” 杨迷糊闹了个大花脸,讪笑了笑,“我不该抱有希望的,是我想多了。可当务之急,是怎么对付隆信太郎。你们都说说。” 紫鸢第一个憋不住,“简单!守株待兔,我就不信他不出窝。” “很好。请问,他现在藏在哪里?”杨迷糊似笑非笑道。 紫鸢一愣,蛮不讲理的说道:“那是小桃的事,我只负责出手。” 小桃哂嗔:“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会知道?” 枝子眨眨眼睛,看了三人一眼,诡异一笑,“隆信太郎好女色,可以从这一点入手。要不,弘田君受累,再次男扮女装,诱敌深入?” 枝子的中国话进步不小,连''诱敌深入''都会讲。 杨迷糊正欲说话,紫鸢眼中冒出金星,抢先道:“对呀,二哥扮女出马,必定手到擒来。” 小桃摇头哂嗔:“办法虽好,但在此非常之时,隆信太郎不会甄别吗?若他手下一搜身,立马露馅。那时,杨子哥逃无可逃。” 紫鸢有些不耐,“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小桃你倒是出个主意呀。” 小桃也不计较,有意无意看了枝子一眼。 枝子一愣又一惊,“小桃,你是让我色诱?不行不行。我人老色衰不说,即便成功,我手无缚鸡之力,也没用的。” 枝子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却傲然的挺了挺,确实壮观。 “枝子姐姐,你真的无缚鸡之力吗?”小桃坏笑,“我看不见得。你只要让他露头,就成了。” 紫鸢听得一脸懵,杨迷糊初涉人事,却听得懂,只是小桃的话有些黄。 枝子难得的脸一红,瞬即媚眼如丝,咯咯笑道:“按小桃的说法,我缚鸡之力还是有的。弘田君,你怎么看?” 杨迷糊当即拒绝,义正言辞道:“不可!隆信太郎什么东西,值得你这么做,别脏了,脏了……” 紫鸢见他打顿,急忙问道:“脏了什么?二哥,你倒是说呀?急死个人!” 枝子和小桃对视一眼,指着紫鸢咯咯直笑,把紫鸢搞得更加一头雾水,气得直跺脚。 四人闹腾一会,小桃正色道:“有个法子,七哥肯定还会与隆信太郎见面,我们正好顺藤摸瓜。盯住七哥,紫鸢,你是可以的,对不?” 紫鸢傲娇道:“也不是不可以……” 说着,她忽然朝杨迷糊伸出三根手指,后者小鸡啄米似的连忙点头。 枝子抿嘴盈盈一笑,这次是小桃一脸懵。枝子附耳小桃,咕噜几句,小桃恍然大悟,不禁一个莞尔。 紫鸢根本不在意二人的交头接耳,兴高采烈的窜了出去。 枝子讥笑道:“弘田君,你答应紫鸢,可今时不同往日,你不怕麻生小姐的河东狮吼?” “嗐!嫣儿可说过,防火防盗防枝子,对紫鸢不设防。”杨迷糊逗笑道。 “防我?我要想偷吃,只要下点药,早就心想事成了。切!还等她来摘个生瓜蛋子?” 枝子露出了她的风尘本色,虎狼之词尽出。 杨迷糊替她一阵羞愧,但枝子说的是实话,枝子下手,何事不可为? 想起紫鸢的下药手段,肯定是得了枝子的真传,杨迷糊不禁心中一紧,但又莫名的有些期待。 他赶紧把邪心歪思赶走,正正色道:“枝子,你回糕点店吧。俗话说,温饱思婬欲,饥寒起盗心,还是忙点的好。” 枝子白了他一眼,“我才不回呢!小桃派人去了,我正好休息几日。” 小桃道:“杨子哥,回糕点店仍有危险,先等等看吧。” 见杨迷糊点头,把枝子高兴坏了。枝子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含苞待放型尽显,风摆杨柳似的上了楼。 见此,小桃的脸色沉了下来,“老太太够奸诈的,两不得罪,两不相帮,坐收渔翁之利。” 杨迷糊没接话茬,盯着小桃说道:“你支走紫鸢,示意枝子离开,想单独跟我说什么?” 小桃抿嘴一笑,“杨子哥,就知道瞒不过你。我的意思是,紫鸢当幌子盯着七哥,七哥必会发觉。若七哥与隆信太郎真有勾连,二人必会密谋,设套坑你。而你正好将计就计,悄悄干掉隆信太郎。” “若二人并无勾连呢?” “那最好呀。紫鸢是你的马前卒,隆信太郎必会派人盯着她,我再适当加点料,让他确信,你搞错了方向,放松了警惕。” 杨迷糊拊掌,正欲说话,小桃拦住了,“别高兴过早,还需打草惊蛇。先悄默声的干掉医院的假隆信太郎,让他犯急生怒。急中才易出错,怒中才会冒险,逼他显身!” 杨迷糊一下子难住了,上次紫鸢潜入,对方一定加强了戒备,不好得手呐。 见他为难,小桃阴森森道:“医院的人,我来解决。神不知鬼不觉,让隆信太郎心惊肉跳,他必定没了耐心,欲除你而后快。” “若他反而龟缩不出呢?”杨迷糊有些不服。 “信我,他不会。我琢磨过他的性格与面相,此人性格中有冲动好胜的成份,不是一个稳得住的人。” 杨迷糊讶然,“你还懂面相之术?” 小桃一哂,“面相,小技耳,不足道哉,信一半就好。他还在海军俱乐部,盯死他!” 杨迷糊朝小桃伸出大拇指,突然信心大增,大步流星的去了。 第125章 来历不明的人 杨迷糊坐了一会人力车,想了想,中途下了车。 漫步在大街小巷,他突然有个冲动的想法,潜入海军俱乐部三楼,干掉隆信太郎。 虽然俱乐部三楼戒备森严,一般人上不去,但只要有人能上去,自己为何就不能上去? 找麻生嫣想办法,弄个特别通行证?但这事一查就露馅,几乎在告诉隆信太郎,自己在找他。 紫鸢肯定能踅摸进去。凭她的缩骨功与轻功,加上小巧玲珑的身材,像壁虎似的爬上去,神不知鬼不觉的,定能行。 可这小丫头片子去跟踪七哥了,一时三刻也找寻不到。 杨迷糊正准备打消这个荒唐的念头时,紫鸢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手里拎着他的鲁班箱。 紫鸢朝他招招手,待他走近,抱怨道:“二哥,物归原主,这箱子真是死沉死沉的。” 杨迷糊一把接过,“你不是跟踪七哥去了吗?怎么在这里等我?” “跟踪人太累,我才没那么傻呢!我让胖子替我去了,他比我跟踪更好些。”紫鸢不以为意道。 “胖子能耐比你还大?你是替偷懒找借口吧?”杨迷糊没好气的道。 “二哥,我问你一个问题哈,我去跟踪,你在干啥?别以为我傻,你是想支开我,单独行动吧?“紫鸢突然直截了当的问道。 杨迷糊有点措手不及,迅速胡编,“我要回情报课,我可不像你,是个自由人,我可有公事公务要办的。” “哄三岁小孩呢?那你走的方向,为何是海军俱乐部?”紫鸢白了他一眼。 “顺便看一眼,撞撞运气,万一恰巧碰到隆信太郎了呢?”杨迷糊依旧不认承。 “那也行。反正我闲着没事,我跟你一起撞撞运气。”紫鸢死皮赖脸不走。 杨迷糊想了想,“行吧。紫鸢,跟你商量个事呗。你能不能潜进俱乐部三楼?” 闻言,紫鸢眼睛一亮,口中却道:“大概可能可以哈,主要看本姑娘心情。哎呀,肚子好饿,好久没吃过驴肉火烧了。” 杨迷糊呵呵笑,“我今天没带钱,要不你去赊账,或者窃点回来?我也饿了。” “小气鬼,哼!大白天的,易被人发现,要不晚点?” 杨迷糊装作没听懂,大声道:“晚点就饿死了。不行,你现在就去!” 他暗中打了个手势,又低声说了一句,“左后方,屋顶有人。” 紫鸢气呼呼的走向一个路边摊,买了三个烧饼,转身时已不见杨迷糊的踪影。 她气得直跺脚,猛地一抬手,''嗖''的一声,一支袖箭正中迎面而来的人的眉心。 她一闪身,钻进一个小巷子,爬上围墙,落在了里面。 她今天没带步枪,布褡裢里只有一把手枪,只能近距离击杀敌人,所以她想去踅摸一杆步枪。 此时的杨迷糊,已持手枪钻进了一个杂货铺。店老板和店员吓得躲在一个角落。 刚才对方没立马动手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包围圈没有形成,或者狙击手没有到位。这给了二人自救反击的机会。 他让紫鸢走开,一是因为对方的目标是他,二是两人分开,可以相互策应。 还是小瞧了隆信太郎!也是自己太自信、太大意了。小桃刚刚才说过,隆信太郎的人会跟着紫鸢。 好在紫鸢反应快,不然也会遭遇毒手,也可能是对方轻视了她。他奶奶的,老子不发威,以为自己是病猫! 此时,杨迷糊第一枪老是打偏的毛病,成了他致命的弱点。 对手一旦不顾性命冲进来,可能就要了自己的命。思及此,他索性朝对面屋顶,开了一枪。此举也可掩护紫鸢的行踪。 没想到,一阵闷哼声后,瞬即传来沉闷的''噗''的落地声。打中了?不可能吧?杨迷糊心中大喜,这可是意外中的意外! 手枪里只有八发子弹,现在只剩七发,不可浪费。而且此时组装步枪,已经来不及了,对手分分钟可能冲进来。 此时,有人朝杂货铺胡乱开枪,杂乱的脚步声正在逼近杂货铺。 杨迷糊左耳根不断抽动,听脚步声,大概有七个人。 这杂货铺没后门也没窗,逃走是不可能的。也好,至少身后安全。 ''砰砰砰'',杨迷糊根据脚步声,连开三枪,子弹穿木板墙而过,他打的是腿。 瞬息传来三个人倒地的惨叫声。外面剩下的四个人,听脚步声,正四散开去。 街面安静了十几息,忽然远处又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这是对方增援的人。 情急之下,杨迷糊猛地一拍额头,鲁班箱可有三枚手雷,怎么给忘了呢?真该死! ''咔嚓''一声,箱盖开了,他从里面掏出三枚手雷,将其中两枚挂在腰间。 待脚步声靠近时,他用牙咬住手雷保险环一扯,保险扯出,他随即将手雷扔了出去。 在''轰''的一声后,杨迷糊拎起鲁班箱冲了出去。因为他刚才在扔手雷同时,也听到外面有手雷保险拉开的咔吱声。 刚冲到门边,三枚手雷扔了进来。他就地一滚,轰隆隆的火光中,他被冲击波推出了五米开外。 幸运的是,鲁班箱给他挡住了几块弹片,他本人只受了些挫伤,耳朵嗡鸣,头有些发昏。 直到此时,紫鸢仍没有开枪。杨迷糊也顾不上多想,连开四枪,打掉了四个人。 他随即扔掉手枪,竖起鲁班箱,躲在其后。他从腰间拽下一枚手雷,拔掉保险,捏在手中,观察四周。 对方还有七个人有战斗力,其中两人手中各有一枚手雷。 紫鸢要再不开枪,今天自己的命就丢在这了! 正焦躁间,''砰砰''两道步枪声,对方两人手中的手雷''轰隆''两声,爆炸了。 好!现在对方只剩下四人有战斗力。 杨迷糊将手雷扔向紧靠在一起的两个人,''轰''的一声,两人飞上了半空。 紫鸢又是''砰砰''两声,剩下的正逃命的两个人扑倒在街上。 杨迷糊趁机躬身捡起对方掉落的手枪,对准或惨叫或呻吟的人,一枪一个。 见对方的人都死光了,他躬身搜查了几个人,却没有发现任何身份证明。 他回身拎起鲁班箱,朝紫鸢开枪的地方疾行。来到四百米开外处,紫鸢跃下来,与他会合。 “埋伏的人都干掉了?”杨迷糊问。 紫鸢点点头,“干掉了两个,正好捡了一杆步枪。” “能看出对方是什么人吗?” 紫鸢摇头,“不像特勤队员,反倒像一群来历不明的乌合之众。” 杨迷糊也是这样的感觉。不是隆信太郎的人,那会是谁的人呢? 杨迷糊掏出证件,拦住赶来的一队宪兵,厉声吩咐了几句。 见宪兵跑开,他拉起紫鸢就走。此地不宜久留,对方在暗处,极有可能还埋伏着枪手。 第126章 三见老太太 杨迷糊拦了一辆人力车,与紫鸢直奔宪兵司令部。 车上,杨迷糊一路思忖,究竟会是谁呢? 不大可能是隆信太郎的人。因为袭击的人不像日本士兵,日本人身材大多矮小,因从小盘坐,腿大多有点罗圈。 另外,因长期穿木屐,脚上的大拇指和食指之间的缝隙较大。自己专门扒掉两个人的鞋袜,却没有发现这一特征。 袭击的人穿的五花八门,好像江湖人士,但又是谁雇佣的呢? 中统有可能,但近期中统被施一山打击后,一直龟缩不出。即便他们出手,针对的也应该的施一山呐。 军统的人,更不大像,七哥手下可是有精兵强将的。既然军统想打掉自己,至少也要派几个军统的人吧?可在刚才的袭击中,明显没有训练有素的军人的身影。 那剩下的,只能是川上正好了。 他得罪过小川野,又连续出差错,此时,他调动不了宪兵和76号的人。或者,连隆信太郎可能也抛弃了他。 但雇佣江湖杀手,纠集一帮混混,他还是可以做到的。 若成功打掉自己,自然好。若失败,他只需掐断其中一环,谁也查不到他身上。加上他正住院,也是一个极好借口。 可川上正好杀自己的决心,为何如此坚决呢?按理说,上次扣押海军的军火药品被坑,主要是麻生嫣出的面呐。 此后,小川野见死不救,他应该恨小川野才对呀。 再说,诱捕地下党失败,他理应憎恨施一山,才合常理。 难道是欺软怕硬,见自己是个软柿子,好捏,川上便动了心思? 这不符合逻辑。他明知道自己不愿意当这个组长,对他造不成威胁,此时他正处风雨飘摇、四面楚歌之时,又何必节外生枝、自乱阵脚呢?! 那就只有一种解释,有人吹风传谣,说自己极有可能取而代之,川上正好才犯了急。 这吹风传谣之人,也只可能是小川野。 因为以隆信太郎的高傲,他还不屑于借助别人的力量,除掉自己。 加上自己和他的争斗,一边有老太太和麻生嫣,另一边隆信家长辈,正冷眼旁观呢。他不可以,也不可能落此下乘。 思及此,杨迷糊不屑一叹,好一个小川野,想借刀杀人。即便杀不掉,亦可以借此,逼自己就范。 这川上正好哈,真是蠢货一枚。 人力车终于抵达胭脂巷,杨迷糊独自下车。 他让紫鸢去小木楼,暂时放弃跟踪七哥,与小桃、枝子会合,等待他的通知后再说。 离宪兵司令部大门约五十米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了过来,停在杨迷糊面前。 车窗摇下,只见驾驶位上,端坐着一身少将戎装的板田。 板田一偏头,示意杨迷糊上车。后者当作没看见,绕过车头继续往前走。 突然,轿车里下来三个中尉军衔的士兵,持手枪拦住了他的去路。 杨迷糊扭头看向板田,无奈中带着些许怒气,“板田君,你看我这狼狈样,请允许我换身衣服,再去见祖母大人,才不会失礼,行不行?” 板田''哼''了一声,“你确信,你进入宪兵司令部,还会出来?” 杨迷糊立马举手,赌咒发誓,“我保证会出来。不然再出来,就被乱枪打死。” 闻言,板田难得的咧嘴一笑,“你这个咒发的有点意思,自相矛盾。怪不得夫人说,小心着你的道。上车,车上有干净衣服,见夫人前,洗个手脸就行了。” 见他仍不动,板田冷下脸,“不想现在被乱枪打死的话,就上车。” 见逃无可逃,杨迷糊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半个多小时后,黑色轿车又停在那栋别墅前。唯一不同的是,这次门里门外,站着许多荷枪实弹的士兵。 杨迷糊心里一个咯噔,老太太不会要处决自己吧? 但事已至此,退无可退,他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他简单洗了洗,进了别墅正厅。只见老太太今儿个一身和服,神情严肃,与上次的慈祥判若两人。 老太太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一身海军中将制服,五十多岁的男子,与麻生嫣有五六分相似。此人不会是麻生嫣的老爹吧? 此时得装乖巧点,杨迷糊对老太太一个深鞠躬,起身咧嘴一笑,用中国话说道:“祖母大人,您倒是又年轻了半岁,可我就苦哈哈的了。原来您说的半个圆,是一人一半。” 老太太''噗嗤''一笑,破了防,瞬即又敛起笑容,“贫嘴!这是嫣儿的父亲。” 果然是麻生嫣的爹,杨迷糊连忙行了个标准的军礼,用日语说道:“叔叔好!我是麻生小姐的下属,名叫弘田二郎,性别,男。” 听到他的自我介绍,老太太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你不是男的,还是女的不成?还别说,长得挺清秀的。” “你为什么接近嫣儿?”男子冷冷道。 杨迷糊一愣,“呃……叔叔,并非有意接近,麻生小姐此前是男儿身,我们在特工训练班相识,才成为朋友的。我后来才知道她是位女子。” 男子又道:“你现在才区区一个少佐,觉得配得上嫣儿吗?” 杨迷糊心中腹诽,都生米煮成了熟饭,你还想咋地?口中却道:“我知道,但我会努力。” 男子仍不假颜色,“想坑别人,还要怂恿借助嫣儿,这就是你的努力?” 杨迷糊心中已有些不耐,但强忍住了,“叔叔,是的,但这说明我们心意相通。” “你脸皮很厚,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男子突然改用生硬的中国话说道。 “叔叔说的对!在男女之事上,吃上天鹅肉的,总是死皮赖脸的癞蛤蟆。”杨迷糊大声答道。 老太太终于忍不住了,朗声大笑,良久才收住笑,“勋儿,你去吧,一切有我呢。” 男子起身,躬身一礼,应了声''是'',便大步离开了。 “小家伙,心中有怨气吧?”老太太笑盈盈的。 “小辈不敢有怨气。祖母大人画了半张饼,差点没吃上不说,连小命都差点没了。”杨迷糊嬉皮笑脸的。 “呵呵,看来,不是没怨气,只是不敢有。你以为木已成舟,便会水到渠成,世上哪里有那么好的事!” 说着说着,老太太收敛笑容,“说说,你原本想弄残对方,为何突然改了主意?” 杨迷糊张口就来,“我查了一下,对方身边有很多女人,还,还觊觎麻生小姐,心中有些不忿,就改了主意。当然,也是因为觉得有祖母大人撑腰,胆子大了些。唉,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个替身,失算了。” “你这拍马屁的功夫不错,比你的枪法强了点。日后打算怎么办?” “祖母大人,我想问一下,我不杀对方,对方会放过我吗?” 老太太肯定的摇了摇头。 “那不就得了,只有弄死对方了。希望祖母大人……不要再次给予提醒。” 凭借自己此前的推算,以及老太太此刻的语气,杨迷糊听出来了,隆信太郎此次能逃过一劫,与老太太可能有关。 赌一把,讹一番! 闻言,老太太明显愣了一下,“你倒是机灵,讹老身我的吧?也行,''日后''之事,老身只好担着了。” 老太太也这么黄的?杨迷糊心中一乐。 “其实,我并不想你死我活的,但身不由己。祖母大人,我的承诺仍然有效,还是那句话,''只要我有一口肉吃,绝不让嫣儿喝汤''。” 老太太点点头,“好,记住你的话。到时,麻生家绝不会亏待你!” 我信你个鬼!照紫鸢的话说,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呢! 杨迷糊心中腹诽,口中却道:“多谢祖母大人。” 杨迷糊走出别墅,长舒一口气。 唉,一切都要靠自己。 上次老太太通风报信,就说明她是偏向隆信太郎的。三次见自己,只怕是拗不过麻生嫣,才勉强答应的吧? 他有些后悔走近麻生嫣了。一旦一步踏错,两人都会万劫不复! 第127章 逮住你了! 既然躲不开,避不了,那就干吧。杨迷糊再次吁了一口气。 老太太这次让他来,一是让他见见麻生嫣的老爹,二是让他明白,他与隆信太郎的争斗仍然继续。 至于老太太的承诺,他一丁点儿也不信。老太太此前两面下注,通风报信,让他对老太太的信任荡然无存。 只有在此次争斗中,取得压倒性胜利,自己才''可能''有活命的机会。 思及此,杨迷糊决定返回俄租界的小洋楼。 令他诧异的是,紫鸢并没有回小洋楼。他一个激灵,紫鸢去了海军俱乐部。 他之前随口戏言,紫鸢却当了真。他与小桃简单交待几句,又急匆匆往海军俱乐部赶。 这小丫头片子,一点也不省心! 此时坐在人力车上的杨迷糊,心中的邪火逐渐升起。 老子不就是找了个女人吗?就被欺负的一塌糊涂,被搞的焦头烂额,四处漏风,不得不计划逃离上海。 …… 离俱乐部两千米处,杨迷糊下了人力车。 刚下车,玄子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满头大汗的。 “杨子哥,终于找到你了。胖子找不到紫鸢,正满世界寻她呢。” “什么事,这么急吼吼的?”杨迷糊对玄子还是有些戒心的。 “胖子没说,只是让所有车夫寻人。看样子,应该是急事。”玄子道。 会不会是小桃的人得手,假隆信太郎死在了医院?若真是如此,小桃的动作也太快了。 杨迷糊思索片刻,“这样,你让胖子来此地寻我。” 玄子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却没敢问,低头拉着车就跑。 他倒要看看,玄子会不会捣鬼。 他继续往前,七拐八拐的,在离俱乐部八百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找了一个茶摊,坐了下来。以胖子的机灵,胖子应该能找到自己。 果然,一刻钟后,胖子拉着人力车出现了。 胖子喘匀气,“杨子哥,七哥中枪了,但没死。” 杨迷糊一惊而起,“谁干的?” “看情形,应该是隆信太郎的人干的。三个追杀的人,训练有素,口中哇哇说着日语。但有些蹊跷……” “痛快点,磨磨唧唧的干什么?”杨迷糊有些不耐。 “我怀疑七哥在作戏。因为追杀的三个人竟追错了方向,七哥才得以脱身。” 杨迷糊心中一紧,“七哥哪里中枪了?” 胖子迟疑道:“我远远看着,大概是左手臂,因为七哥边跑,边捂着左手臂。我也去查看过,沿途确实发现了几滴鲜血。” 胖子还算心细,可几滴血证明不了七哥就受了伤。 杨迷糊追问道:“是人血吗?不会是红墨水吧?” 胖子摇头,眼睛又一亮,“其中一滴血,有根毛。我当时没在意……不会是猪血吧?对,没错,是猪血。” 好一个七哥!知道有人跟踪他,便将计就计摆了个迷魂阵。 当然,也并不排除,那根毛是偶然出现的。 杨迷糊暗吁一口气,“你找我,就为这事?” 胖子嘿嘿一笑,“当然不是。我听另一个车夫说,假隆信太郎死了。” 见胖子笑的猥琐,杨迷糊大概明白了,此事与胖子有关,至少是个知情者。 “消息准确吗?” “八成是。但确切的消息还没有传来,医院正戒严呢!” “什么时候可以确认?” “那要看戒严什么时候解除。我们的人,此时出不来。” 小桃果然好手段,胖子果然参与其中。 杨迷糊想了想,才道:“确认后,左臂系上白毛巾,在海军俱乐部附近转悠。再有,发现紫鸢后,在右臂上系白毛巾。” 胖子拉着车跑开了。 离开茶摊,前行三百多米,杨迷糊趁人不注意,跃上围墙,攀上了一个屋顶。 此处,离俱乐部四百米开外,正好可以看到俱乐部的前后门。但风险不小,隆信太郎为保安全,此处极有可能埋伏着人。 不是藏在屋顶的哪个角落,就是躲在哪个屋子里。 待会得警觉点,杨迷糊告诫自己,心中又一转念,紫鸢会不会真的潜入了俱乐部? 两个小时后,上海的夜色降临,十一月的寒气上来了。躺在灰黄军用毛毯下的杨迷糊,也觉得有点凉飕飕的。 胖子终于出现了,左臂上系着白毛巾。他绕着俱乐部转了三圈,便又走了。 假隆信太郎死了,可紫鸢仍未出现。杨迷糊一喜一忧。 又是一个小时过去,俱乐部附近没有任何异常。杨迷糊眼皮开始打架,瞌睡上来,他有些撑不住。 不一会儿,他的头猛地往下一点,瞌在枪托上,他惊醒了。 他轻咬舌尖,狠掐十根手指的十二个''井关穴'',人顿时清醒了许多。 他眯起眼睛,因为他看见俱乐部后面的墙壁上,有一个小小的侧影,正在蠕动。 是紫鸢,别人没有这个能力,像壁虎一样贴在墙壁上。 这小丫头片子,恋恋不忘干掉隆信太郎呐。 侧影时动时停。好在俱乐部后面灯光昏暗,只要不刻意盯着看,根本发现不了。 刻意盯着?!杨迷糊一个激灵,肯定有人像自己一样,正盯着俱乐部后面。 他暗骂一句,最近自己老是按下葫芦,忘了瓢。得改! 他在瞄准镜里,观察着俱乐部另一侧的风吹草动。 此时,对面有人拉开了窗帘,而侧影则立马停了下来。还好,这小丫头片子够谨慎。 不久,侧影终于来到窗台下。一只手臂慢慢伸出,朝他的方向缓缓挥了挥。 杨迷糊一惊又一乐,这小丫头片子知道自己在! 怪不得紫鸢胆子这么大!怪不得她此时才行动!原来是发现了自己。 胖子!胖子与她串通一气!所以胖子没将白毛巾系在右臂上。 因为若没有胖子的刻意提醒,紫鸢不可能发现自己。这点儿自信,杨迷糊还是有的。 紫鸢终于钻进窗户,消失不见了。 杨迷糊此时很紧张,生怕紫鸢被人发现,出现意外。 一旦发生意外,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对救援紫鸢极其不利。 但他又不敢动。一动,紫鸢就不知道他在哪里。一旦紫鸢指望用他的所在诱敌,就会出现大偏差。 动还是不动? 杨迷糊十分纠结。最后,他选择相信紫鸢,没动。 三十几息后,三楼除了一间房亮起了灯,没有其他任何异常动静和声响传来。 亮起灯的房间,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印在窗纱上,而且在来回移动。 这是隆信太郎,听到假隆信太郎死了,正焦躁不安的来回踱步? 不对,时间过去了几个小时,隆信太郎焦躁期早该过去了。 这是障眼法! 隆信太郎要出门,让一个人在房间里来回移动,吸引有心人的注意力。 而且杨迷糊记得,俱乐部的窗帘有两层。此时窗户只拉上薄薄的窗纱,而没有拉上厚厚的窗帘,正是做给有心人看的! 得嘞,老子终于逮住你了! 第128章 这次错不了了! 正得意洋洋间,那紫鸢钻进去的那扇窗户里,伸了出一只小手臂,朝他挥了挥手。 杨迷糊一下子懵了。这小丫头片子什么意思?是让他别动,还是示意隆信太郎要下来? 正犹豫思忖间,那扇窗户钻出一道人影,正是紫鸢。 只见紫鸢连溜带滑,瞬时落在一块花墰中。 她窜出来时,手持步枪,躬身绕俱乐部墙根疾行。一个拐弯后,紫鸢消失不见。 杨迷糊明白过来,刚才紫鸢是示意自己不要动手,等她来。 可她为何朝反方向,而不是朝自己这边过来呢? 如此,她距离自己至少七百米开外,她开枪后,自己可护不住她呀! 紫鸢的一番骚操作,把杨迷糊绕晕了。但他知道,紫鸢如此行事,肯定有她的理由。 杨迷糊突然一个激灵,一身冷汗,紫鸢手里没有消音器,她是在吸引火力,防止隆信太郎的人追杀自己。 杨迷糊果断取下消音器,塞进鲁班箱,''咔嚓''一声,开了一个空枪。 果然,十息左右,俱乐部前门涌出八名手持冲锋枪的壮汉,呈战斗队形,分别朝向大门两侧。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来,停在大门口。 五息左右,俱乐部大门一前一后走出两人。但前面的人人高马大,几乎挡住了后面的人。 ''砰'',杨迷糊开枪了,后面那人侧身倒地。 ''砰砰砰砰''又是四声枪响,靠他这边的四个人纷纷后倒。 杨迷糊正欲再开枪时,枪卡壳了。这土枪,仍不适合连续开枪。 他正急忙拉栓,欲弹出卡壳的子弹时,另一侧也响起了四道枪声。四个人中有两人''闷哼''倒地,另外两人一瘸一拐的,奔进了俱乐部大门。 而人高马大的那人,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说时迟,那时快,其实只不过五六息的时间。 杨迷糊大声学鹧鸪鸟''咕咕''叫了三声,拎起鲁班箱就跑。 此时,俱乐部里面涌出数十名荷枪实弹的士兵,分成两队,朝左右两侧分别追去。 杨迷糊在逃离过程中,时不时回头打一枪。这样,至少可以减轻紫鸢的一部分压力。 可紫鸢与他想的几乎一样,杨迷糊仍然能听见另一边,偶尔传来的零星枪声。 这小丫头片子,不要命了! 杨迷糊决定冒险,不再向后撤,而是朝枪声响起的那一侧绕行。 这样,导致不断有子弹打在他的身前身后。一发子弹甚至穿过他手中的鲁班箱,打在了他的小腿脖子上。 他一个趔趄,好在子弹受阻,属强弩之末,力量并不大,并没有钻进他肉里。 再这样跑,他既救不了紫鸢,自己肯定也会没命。他一咬牙,一个纵跃下楼,疾速向后方撤退。 可小腿流着血,追赶的士兵肯定会寻着血迹追来。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火速系在小腿受伤处。 当他起身时,追赶的士兵已不到二百米。 今天要完犊子、死翘翘了!杨迷糊生出一阵绝望。 当他冲出一个小巷子时,胖子拉着人力车迎面而来。 胖子大喊:“快上车!” 杨迷糊大喜过望,一跃而上,胖子掉头,拉起车就狂奔。 杨迷糊扭头看向后面时,只见七八辆人力车堵在了巷口,车夫正四散开去。 杨迷糊长松一口气,胖子和他的兄弟们给力。 绕出几个小巷子,上了街道,胖子喘着粗气,艰难的说道:“紫鸢也有,有人救,救援。” 直到追赶的士兵被甩下五百米远,胖子看见一个车夫在一个角落,他急停,快速喘了两口气,艰难吞出两字,“换人!” 那车夫似乎醒过神来,拽开胖子,跳进车把里,拉起车就跑。 杨迷糊扭头再看时,胖子已瘫在那辆人力车上,如死狗一样。 看到胖子与他的兄弟不顾性命,舍身救他,杨迷糊心中一阵感动。 那车夫奔跑了一千多米,急停,喘着粗气,对路边的一个车夫道:“换人!” 这个车夫二话不说,拉起人力车就跑。 中途,又换了一个车夫。 进入俄租界,杨迷糊让车夫慢了下来。 快到谢尔谢奇路18号时,杨迷糊下了车,让车夫回去。 车夫却没走,“杨子哥,你的腿受了伤,我走了,你咋办?” “没事,皮外伤而已。你们几个都认识我吗?” “认识的。我叫栓子,我们都是''鸢子训练班''的成员。”车夫嘿嘿一笑。 鸢子训练班?杨迷糊瞬即明白过来,这是小桃挑选的几个人,让紫鸢负责训练。 原来,这一路上,都是小桃安排的人在接应,自己还以为只是巧合呢! 杨迷糊一拍栓子的肩膀,笑道:“我没事了,你回去向胖子报平安吧。告诉胖子一声,过几天我请大伙吃饭。” 见栓子远去的背影,杨迷糊一阵感慨,又一阵庆幸。 他在一个拐角,将土枪拆卸,扔进了鲁班箱。然后尽力保持稳健的步伐,朝小木楼缓缓走去。 刚到门口,枝子小跑了出来,接过箱子,“哎呀,受伤了,快进来!” 她一手拎着箱子,一手搀扶杨迷糊进了门。 “鸢子回来了吗?” 枝子点了点头,跑进厨房,又立马回来,手里多了一个小盒子。 “刚回家不久,正与小桃说话呢!别担心,她好好的。” 枝子边絮叨,边用剪刀剪开他的腿角,一把撕开裤腿。 杨迷糊注意到,枝子再次用了''回家''两个字。 不一会儿,枝子包扎好伤口,可仍不见小桃和紫鸢下楼。杨迷糊一惊,紫鸢不会也受了伤吧? 枝子偷瞟了他一眼,柔声笑道:“鸢子没事,她只是怕见你,躲了起来。” 枝子不提这事还好,一提,杨迷糊气就不打一处来,“你去叫她下来,这小丫头片子就是欠收拾。” 枝子故作一惊一乍的,“哎呦喂,弘田君,这是咋地啦!一个灰头灰脸回来,一个一瘸一拐的回来,究竟怎么了?” 杨迷糊想了想,忍了忍,忽然呵呵笑了起来。 “枝子,告诉她,五个晚上陪睡觉的约定取消。” 枝子瞅了瞅,眼神流露出怪异的表情。她没再多说什么,一步三回头的上了二楼。 不一会儿,小桃笑盈盈的下楼,“现在小半个上海都乱了套,这次错不了了!” 杨迷糊一喜又一愣,“你足不出户,这里又没装电话,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桃罕见的傲娇道:“听说过峰火传讯吗?大差不差,我效仿的就是这个法子。” 见他仍愣愣的,小桃又道:“这个以后再细说。现在当务之急,就是看老太太作何反应了。一旦情形不对,我们都得撤。放心,撤退路线我都安排好了。上百根小黄鱼呐,可惜了。” 闻言,杨迷糊也有些肉疼,正欲张口说话,小桃又道:“地道里的三百根,枝子已取回来了。” 根本不需要自己操心!杨迷糊吁了口气。 今儿个,要不是小桃提前有所布置,自己和紫鸢都可能回不来。 算了,不问也不操闲心,听小桃安排便好。 第129章 老杨头的油滑 晚上,杨迷糊考虑到刚刚打掉隆信太郎,才去掉紫鸢的一块心病,在紫鸢的央求下,答应陪她一起睡。 看着打着轻鼾的紫鸢,杨迷糊心中思绪万千。 希望紫鸢能破除心魔,治愈创伤性肾虚,不再听见一点声响就惊醒。 胖子与他那帮兄弟的救命之恩,令自己感动,比起大家族行事皆看利益,还是底层的人来的纯朴。 若七哥果真与隆信太郎勾连,受伤流血只是演戏,此时的七哥,应该正承受着隆信家的万丈怒火。 因为他们肯定极度怀疑,是七哥走漏了风声,泄露了隆信太郎的行踪。 此事若老太太不出面干涉,听之任之,自己走人是必然的。此时的麻生嫣,定已听说了此事,不知她作何感想,又作何举动。 其实,老太太的心思最难猜。三次召见自己,都是以见孙女婿的姿态,似乎站在自己这一边。 但上次又刻意提醒隆信太郎,后又说承担后果,既在看戏,又在介入,实在看不透。 还有,老太太是真病假病,愈发让人分不清。 原以为是称病示弱,看看各方势力的态度,给予冒头者雷霆一击,现在看来未必如此。 所以,此次即便老太太出面干涉,平息了隆信家的怒火,也不可尽信。因为这极有可能是缓兵之计。 …… 朦朦胧胧的,杨迷糊似乎睡着了。因为他见到了早已死去的爹娘。 后来看到爹娘做的一桌子菜,正欲动筷子时,杨迷糊醒了。 睁开眼睛,原来是紫鸢正夹着一块红烧肉,在他鼻子前晃荡。 “张嘴。”紫鸢道。 杨迷糊张开嘴,紫鸢将红烧肉塞到嘴边,他刚想咬住时,筷子倏地缩了回去。 紫鸢咯咯直笑,端着吃食上楼的枝子嗔怪道:“弘田君,刷牙洗脸再吃,不讲卫生。” 惹得紫鸢更是笑个不停。 待杨迷糊洗漱完毕,坐在方桌后准备吃饭时,小桃上来了,脸色不是很好看。 “怎么了?”杨迷糊见状放下筷子。 “日本兵抓走了我们几个人,其中包括黑子与胖子。” “什么理由?” “没有任何理由,大概是你与车坊关系密切吧。” “不是让他们去棚户区躲一躲的吗?”杨迷糊恼火的问道。 “就是在棚户区抓的,看来隆信家下了狠心。”小桃道。 “那老杨头呢?” “说是正好不在,有些奇怪。”小桃沉吟道。 “你是说,老杨头顶不住压力,出卖了黑子他们?“ “有可能。上次老杨头主动来说,七哥与隆信太郎勾连之事,就挺不正常的……” 小桃顿了顿,又道:“当务之急,是如何救出黑子他们。据说,他们被关进了76号,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76号?这个相对好办。杨迷糊松了一口气,让麻生嫣出面保人,问题应该不大。 杨迷糊正欲说话,小桃又道:“我担心,他们是在诱你露头。麻生嫣出面也不一定管用。” 杨迷糊问了另一个问题,“七哥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小桃摇了摇头,“军统的人全部消声匿迹,处于静默状态。” “老杨头不可靠,此地还安全吗?”杨迷糊突然想到这个隐患。 小桃摇头,“老杨头不敢的,这是江湖人士的油滑。他上次来通风报信,就是示好。今日出卖黑子他们,就是避祸。一来一去正好功过相抵,让我们不好意思找他的麻烦。” 杨迷糊仍不放心,“枝子,马上收拾一下,我们去英租界的那个安全屋。” 小桃惊讶了,她真不知道,杨迷糊还有更好的藏身之所。 “鸢子,三百米外警戒!”杨迷糊想了想,又吩咐紫鸢。 紫鸢窜了下楼。 杨迷糊又道:“枝子,打电话给俄罗斯副领事,让他派辆车来。收了那么多钱,他也该出出力了。” 见枝子下楼,他拿起筷子,胡乱吃了几口,起身进入卧室,拎着鲁班箱走了出来。 “小桃,你和小桃带上我的箱子,坐车走。我和鸢子在后跟随,以策万全。” 小桃稳重的点点头,下楼去了。 杨迷糊之所以让小桃拿走鲁班箱,是因为土枪不适合连续开枪,也是时候找一把正式的狙击枪了。以后土枪专门用于暗杀等绝密行动。 他转身走进里屋,打开柜子后面的机关,取出一把手枪和两个弹匣,塞进裤子口袋,拿起三枚手雷挂在裤带上。 又从另外一边取出一杆步枪,斜挂在肩上。 不一会儿,他钻出窗户,攀上了楼顶。他眯起了眼睛,扫视四周。 紫鸢在三百米开外,向他打了一个手势,示意安全。 不久,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小木楼前。杨迷糊看见枝子和小桃拎着东西上了车。 轿车行驶的速度并不快,这可能是小桃刻意要求的,以防他和紫鸢跟不上。 果然,日本兵不顾租界工部局的反对,在租界强行设了路卡。 看来,隆信太郎之死,让隆信家动真格的了。同时也变相说明,老太太并没有履行诺言,至少还没有拿出足够的好处,让隆信家让步。 从好的方面想,也许是隆信家拿到了好处,但仍要做做表面文章,不然面子上下不来。 直到小桃和枝子过了关卡,杨迷糊才长舒一口气,示意紫鸢加速。因为轿车过了关卡,行驶的速度很快。 小半个小时后,轿车停在一个店铺门口,小桃和枝子二人拎着东西,下了车。 二人七拐八拐,走了将近千米左右,才拐进了一个破败的小院。 又过了半个小时,见小院周边仍无异样,杨迷糊才示意紫鸢先进去。 又过了半小时,杨迷糊从屋顶上溜下来,用上衣包裹好步枪,将手雷塞在里面,才慢慢朝小院走去。 令他十分惊讶的是,迎面而来的人力车,拉车的人居然是栓子。 栓子没停下,只是低声说了几句,“杨子哥,小桃让我来的,说是让我负责联络。” 闻言,杨迷糊松了口气,自失一笑,小桃真是事无巨细哈。 进了堂屋,见枝子和小桃正在收拾,而紫鸢正翘着二郎腿,啃着一块糕点。 见状,杨迷糊没好气的道:“鸢子,你为何不帮忙干活?” “我在等二哥一起呀。来,干活去!”紫鸢口不对心,坐着未动。 杨迷糊愣住了,这小丫头片子在将自己的军呢! 不能让她得逞,杨迷糊卷起袖子,拿起一个拖把,作势准备干活,却被枝子拦住了。 紫鸢白了他一眼,''切''了一声,讥讽道:“二哥,干啦!这么快就顺坡下驴了。” 有时,他还真斗不过紫鸢。杨迷糊讪笑了笑,强词夺理道:“我那是受了伤,枝子照顾我。你呢,全须全尾的,怎么不动手?” 紫鸢不理他这一茬,指指一个房间,气呼呼道:“里面有电话,打给你的嫣儿,报个平安。” 这里居然有电话?枝子未雨绸缪,心细如发。 第130章 琐事也有用 杨迷糊走进房间,拿起话筒,想了想,又放了下来。 他觉得有些早,事情没有完全发酵,他看不清形势与首尾。 正如小桃所说,主要是麻生嫣此时出面,恐怕有隆信家撑腰的76号,不会买她的账。 打给老太太,谁知道她怎么想的。她若想帮忙,早就出手了。 况且搞不好,弄巧成拙,隆信家通过追查电话的来源,追踪到自己的位置。 见他立马走了出来,紫鸢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搞得杨迷糊不知所以然。 只见紫鸢从小桃手中拽过抹布,狠狠的来回擦拭着桌子的一角,却不换地方。 见状,枝子笑盈盈的解说道:“弘田君,刚才小桃与鸢子打赌,赌你打不打电话,赌输了就必须搞卫生。” 杨迷糊呵呵笑,“该!小桃,枝子,我们出去吃西餐。鸢子,别急哈,我们吃不完的,会帮你打包回来。” 他边说边往院子里走。紫鸢急了,扔下抹布就追了上去。 枝子咯咯笑,“鸢子,你急昏头了。现在才几点,西餐厅大约还没开门吧?再说,你饿了吗?” 发现上了当,紫鸢讪讪的走回去,乖乖的拿起抹布。这次倒没磨洋工,认真的干了起来。 快到中午,紫鸢眼巴巴的看着杨迷糊,直喊饿。 后者根本不予理睬,老神在在的坐在藤椅里,看着三国演义。 见他不理,紫鸢气恼的抢过他手中的书,“你看得懂吗?装腔作势的,烦不烦人。你没听见我说我饿了?” 杨迷糊装傻,''啊''了一声,“这么快就饿了?我怎么感觉不到饿呀?再说,我也没钱。” 紫鸢似乎气晕了,一把将书扔出门外,又一屁股坐在一张椅子上,撅着的嘴,几乎可以挂上一个油瓶。 枝子,小桃皆抿嘴而笑。 此时,院子里响起脚步声,只见栓子拎着一个大食盒。 栓子搞怪的吆喝道:“来嘞您,东来顺的羊肉羊杂,小炒烧饼喽。” 紫鸢倏地窜了出去,片刻拎着食盒就回来了。看来,紫鸢是真的饿了,掀开盒盖,撕下烧饼与羊肉,塞进嘴里。 小桃却走出大门。经过杨迷糊时,示意他跟上。 小桃弯腰捡起三国演义,拍了拍灰尘,递给杨迷糊。 栓子迎了上来,低声道:“黑子他们都放出来了,为何放人不知道。” 杨迷糊一喜,忙问:“人在哪里?受了刑没有?” 一旁的小桃欣慰的瞅了他一眼。 栓子道:“没有受多大的伤,他们都回了车坊。黑子和胖子不敢出门,让兄弟们传话过来,让你俩放心。” 小桃问道:“有其他消息吗?” 栓子怯怯的看了杨迷糊一眼,“老杨头回了棚户区。听说川上正好出院,回了宪兵司令部。枝子糕点店正常营业,并没有受到干扰,麻生嫣曾出现在糕点店。路上的关卡撤了一大半,街上日本士兵也少了许多……” 栓子连一些毫不相干的琐碎事,也啰哩啰嗦讲了一遍。 杨迷糊有些不耐,小桃却听得津津有味,不时追问几句。 栓子说下午来取食盒,便离开了。 小桃脸色却变得不太好看,“杨子哥,你怎么看?” 杨迷糊摇摇头,“对方偃旗息鼓过快,看不透!” “说句不好听的,我们真要做好去东北的准备了。” 杨迷糊一愣一惊,“真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看来,老太太没有出力,最多轻描淡写的帮忙说了几句场面话。” 见他一脸懵,小桃又道:“这极有可能是''明松暗紧''。老杨头回来了,主动放出黑子他们,糕点店正常营业,连骚扰也没有,就是想让你放松警惕。 表面上看,隆信家是在顺坡下驴,给老太太面子。万一他们是在引蛇出洞呢? 而且,军统的人毫无动静,他们不是谨慎,就是因为他们仍感受到了危险。 刚才你听得不耐烦时,栓子可说了一个重要信息。这就是我让栓子事无巨细汇报的缘故。” 杨迷糊挠挠头,讪笑了笑,“哪一句?我怎么没听出来?” “他说,今日艺伎轩的客人很少。” 见他仍是一脸懵,小桃嗔道:“杨子哥,看来男人都要进那里体会一下生活。你想啊,进艺伎轩的人,大都是日本人,有钱有身份的人。他们其中很多人,是各个要害部门的头头脑脑,即便不亲自参与此事,但听风声、观风向的本事却不小……” 杨迷糊终于明白过来。 艺伎轩生意清淡,是因为忙活一晚上的人,仍在暗中忙碌,没时间去那里放松。而有钱有势的人信息灵通,怕触霉头、惹是非,所以闭门不出。 这说明隆信家没有偃旗息鼓的意思,目的只是诱自己露头而已。 怪不得小桃对栓子的碎嘴,不以为意,反而仔细聆听。 琐事也有用呐!杨迷糊暗道惭愧。 小桃白了他一眼,嗔道:“杨子哥,多动脑筋,别过多指望我,我至多是你的一个狗头军师,我也有出错的时候。 三国演义中,诸葛先生厉害吧,他也犯了许多错。譬如说,刘玄德为替关羽报仇,出兵东吴,他就没极力劝阻,导致刘玄德大败而病亡。 我今儿个索性多说几句。虽然你我不配与先贤齐肩,但以史为鉴,正是看此书的核心要义。 希望与杨子哥共勉,我可不想这一帮兄弟姐妹,跟错人,丢了命,而且没有任何意义。 这也是我没有立即答应,施先生许多事情的主要原因。” 到后来,小桃的语气愈发沉重,甚至有些严厉,但杨迷糊听进去了,居然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见状,小桃长吁一口气,微笑道:“杨子哥,你的态度,终于让我放下了最后的一点疑虑。做事就会有风险,死伤终究难免,但关键是要有意义。今天的话,说多了,也说饿了,咱俩去吃饭吧。” 话罢,小桃主动抓住他的手,就往门里拉拽。 杨迷糊记得,这是小桃第一次对自己有这么亲密的动作。 但愿自己,日后没辜负她的一片拳拳之心。 他快速扒拉几口菜,拿着一块烧饼,说了句''打个电话'',就进了房间。 坐在堂屋里的小桃,看着他的身影傻笑。 紫鸢摸着鼓起的小肚腩,不满的咕哝道:“二哥现在打电话干什么?之前为啥不打,害得我干了半天活!” 小桃笑而不语,枝子掐了掐紫鸢的小脸蛋,哂嗔道:“弘田君是在试探。对不,小桃?” 小桃笑眯眯的点点头。 第131章 弯弯绕 杨迷糊先打给情报分析小组,刚好是纯子接的电话。 纯子大惊小怪道:“哎呀,弘田副组长,你都快两天不见人影了,小川课长找过你好几次。小川课长让你尽快回来,一回来就去找他。” 纯子平时可不是咋呼呼的性子。杨迷糊一想就明白了,纯子身边有人,是故意说给他们听的。 杨迷糊不置可否,问道:“麻生副课长不在办公室吗?打电话没人接。” “在的,在的。麻生副课长可能上洗手间了。”纯子又大声道,“哎哎,别挂电话,我还没说完呢!” ''咔''的一声,杨迷糊挂了电话。 他不禁一笑,这纯子够机灵的。刚才纯子暗示,麻生嫣正焦急的等着他的电话。 杨迷糊又拨给麻生嫣,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弘田副组长吗?你在哪里?”麻生嫣听是杨迷糊,劈头就问。 杨迷糊张口就来,“枝子糕点店。你来吗?糕点店今儿个出了好多新品种,来尝尝吧。” “你真在枝子糕点店?我刚打电话,他们说你不在,枝子也出去了。” “刚进门。听说你来过电话,我就立马回你了。事情没忙完,我过两天再回来。”杨迷糊含糊道。 “那好,我忙完就去找你。别到处瞎跑,到时又找不到人。”麻生嫣说完,挂了电话。 麻生嫣明知道自己不在糕点店,又让自己''别到处瞎跑'',是几个意思? 难道她是让自己呆在原地不动?麻生嫣可追踪到他的位置,隆信家也可以。 就是不知是老太太的意思,还是麻生嫣自个的想法。 若是前者,还靠谱些;若是后者,就别指望了,因为以麻生嫣之力,还拗不过隆信家。 杨迷糊出了房门,很严肃的对紫鸢吩咐道:“去八百米外警戒,若有异样,鸣枪示警,然后去地道出口的所在小院。一旦觉得不安全,就躲进地道。” 紫鸢一时乖巧的点点头,又皱眉道:“可若是麻生家的人,我也分不清啦。” 杨迷糊没好气的道:“我也分不清,不管是谁,示警就好。不准返回,不然会打乱我的步骤,反而坏事。你的明白?” “明白。那二哥你可不准开溜,否则,否则……” 紫鸢''否则''了半晌,找不到可威胁的事,气得一跺脚。 “鸢子,你想想,有小桃和枝子两个拖油瓶,我怎么可能独自离开?倒是你,要发个誓,若不听话返回这里,就永远不再长高!敢吗?” 紫鸢愣住,怒嗔道:“不回就不回,好像谁稀罕回来似的。” 说完,拎起步枪窜出门。临出门,又恨恨道:“你若开溜,我死给你看!” 小桃一叹,“杨子哥,这次你不可失信,不然鸢子会乱来的。” 杨迷糊无奈的点点头,“既然如此,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你俩收拾妥当,让栓子带你俩离开,在千米外等待。一旦情形不对,立马就走,不得有片刻迟疑。小桃,你要带头,明白吗?” 说完,他死死盯着小桃,后者缓缓点头应承。 一刻钟后,小桃和枝子坐上栓子的人力车,朝紫鸢所在的另一个方向离开。 杨迷糊怕紫鸢起疑,上了楼顶,站在最高处,向远处挥了挥手臂。 他又趴了下来,静静扫视四周,见紫鸢没有动静,才放下心来。看来,紫鸢相信了。 此时,栓子的人力车停在一个拐角处,小桃和枝子居然下了车,拐了个弯,不见了。 杨迷糊心中一凛,小桃也不听话,自作主张了? 应该不会,小桃遇事冷静,不会乱来,肯定有其他安排。 果然,栓子回来了,左手臂上系着白毛巾。杨迷糊溜下楼,与栓子汇合。 “栓子,怎么回事?” “小桃说,她俩自有去处,让你放心。我回来,一是去拿那食盒,送回酒楼,以防对方看出端倪,殃及酒楼。二是我好居中联络,传递消息。” 栓子的话,有些牵强附会,杨迷糊不大信,冷冷道:“栓子,说实话!” 栓子挠挠头,“就知道瞒不过杨子哥。小桃在附近购置了一个茶楼,里面都是自己人,她俩去了那里。” 杨迷糊有些奇怪,“这有什么好瞒的?” 栓子支支吾吾的,“大概可能是,小桃不大相信枝子。她暂时也不想让杨子哥知道,让我保密,说你不问就不说……” 这就好理解一点了。小桃对枝子有戒心,怕自己知道后不高兴。可为何要瞒着自己呢? 杨迷糊确实有些不悦,但想想也能理解。小桃与枝子不熟,枝子又是日本人,存有戒心亦属正常。也怕自己一时嘴快,向枝子泄露秘密。 既然如此,小桃为何带枝子去呢?小桃明知枝子心细,枝子定会看出一些端倪。 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为让栓子放心离开,小桃也没跟栓子说实话。或者是对栓子也存有戒心。 若果真如此,小桃和枝子肯定没有去茶楼,而是去了茶楼附近的一个地方,以观风向。 思及此,杨迷糊自失一笑,小桃的弯弯绕倒是真多!想想也不是太过分,毕竟''事以密成,言以泄败''。 可小桃为何总是让自己猜谜呢?明说不好吗?还是她临时起意,来不及告诉自己? 算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自己又''狐疑''了。无论什么原因,小桃这样做,自有她自个的理由与道理。 何况自己的弯弯绕也不少!而且,到目前为止,自己真正相信的只有紫鸢。所以不能苛责小桃的谨慎。 杨迷糊让栓子自由活动,事不可违时可自行离开,不得恋栈。 半个小时过去了,远处的街面上,开始喧嚣起来。但紫鸢并没有鸣枪示警,怎么回事? 紫鸢出事,也不可能这么快呀!她肯定有不示警的理由。 难道她看见麻生嫣了?这种可能性极大。 若只是麻生嫣出现,仍不妥当,除非老太太身边的板田同时露面。 反正枝子与小桃已安全,他决定去找紫鸢确认,或者自己去观察情况。 毕竟事关自己的生死,众人是去是留,马虎不得。 杨迷糊高声''咕咕''的叫了三声,示意紫鸢尽快与自己会合。 二十几息后,紫鸢窜到他面前,低声道:“我见到麻生嫣带了一大群人来。不过,另一边也有一大群人,大概是隆信家的人。” “麻生嫣身边,有没有人一个中年人,脸上刀刻般的,没有一丝笑脸?” 紫鸢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她身边是一个大佐,对她挺恭敬的。” 果然被自己猜中了,老太太没有出死力保自己。没派板田,只派一名大佐,只是应应景,忽弄麻生嫣罢了。 完犊子了! “撤!快!” 杨迷糊拉起紫鸢就跑。 第132章 祸水东引不成 二人急行三里多,停下来喘口气。 紫鸢喘匀气,“二哥,我们去哪里?” “我的证件现在反而会招来麻烦,把步枪扔掉,留下手枪。” 杨迷糊边说,边将步枪顺着土墙滑溜进一个院子。紫鸢踮起脚尖,如法炮制。 “紫鸢,你以前居无定所时,一般住哪里?” “桥洞,屋顶,废弃的工厂,寺庙……” 闻言,杨迷糊一阵心酸,强笑道:“你不是说,经常住主人不在家的空房子吗?” “切!二哥你傻不傻呀,那得观察一二日才能摸进去,现在更不能莽撞。”紫鸢白了他一眼。 今晚总不能露宿街头吧?杨迷糊有些为难,忽然灵机一动,“我们去祸害祸害七哥,怎么样?” 紫鸢眼睛一亮,“好啊。我们去军统那人的住处,你不是说那人可能是七哥假扮的吗?我们正好去捅捅蛇窝。” 二人翻上屋顶,避开了几处关卡,花了近两个小时,才抵达一个四合院附近。 “二哥,军统那人就住在四合院。我们翻进去,堵住他的门,看他怎么办?”紫鸢嘻嘻笑。 杨迷糊摇头,“我们是客人,大摇大摆的进去,打草惊蛇,探探风向。” 紫鸢更加兴奋,拉着他就往大门跟前凑,与碰到的熟人热情打着招呼。 看来,紫鸢以前经常来。 进了门,紫鸢问一个老头,“老木匠在吗?” 老头定眼看了看她,笑呵呵的道:“是你这个小淘气呀,好久不见你了,野哪里去了? “我找到我哥了,跟他住一起。”紫鸢指指杨迷糊,又问道:“老木匠不会不在吧?” “在,在。不过,老木匠今天垮着个脸,你小心点伺候着。”老头拍拍手,走了。 二人来到一个房门前,紫鸢''咚咚''敲了三下门。老半晌,门才''吱呀''一声打开。 开门的是一个青瘦老头,头也不抬道:“大白天闹鬼呀,敲什么敲?” “老木匠,我是紫鸢啦,不认得了?”紫鸢不满道。 “什么纸鸢的,草鸢的,不认识。”老头说着作势欲关门。 紫鸢一把堵住门,“你老糊涂了,连我也不认识。让开,我要进去。” 杨迷糊在一旁冷眼旁观,此人八成不是七哥,除非他的演技已炉火纯青。 紫鸢强挤进去,愣住了,里面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 女人青衣布褂,一副穷主妇的打扮,似乎正在生气。 老头指指女人,没好气的道:“这是你婶娘,刚娶过门。我今天不方便,你快走吧。” 紫鸢讪讪的退了回来,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只听那女人骂骂咧咧的,“老木匠,她不会是你的私生女吧?告诉你,老娘可不伺候!” 老头低声下气道:“怎么可能?她以前是个小乞丐,我见她可怜,时不时给她半块馒头……” 见杨迷糊看向她,紫鸢点点头,低声道:“他说的是真的。我们走吧,人家好不容易娶个老婆,咱就不添乱了。” 二人出了院门,拐进临近的小巷子。紫鸢问道:“二哥,现在怎么办?” 杨迷糊朝四合院的土墙努努嘴,轻声道:“你悄悄踅摸回去,我觉得老木匠在哄骗我们。” 紫鸢一愣一惊,“不会吧?老木匠以前也是这个脾性。也确实没老婆,为此一天到晚还唉声叹气了。” 杨迷糊笑问:“他是军统的人,敢杀日本人,你觉得他会是娶不上老婆的人?” 紫鸢恍然大悟,“差点被老木匠骗了。对了,那女人也不大对劲,不像一个家庭主妇。” “哪里不对劲?” “手太细嫩,不是经常干粗活的那种。” 杨迷糊笑着反驳,“老头娶懒妇,很正常呀。” “是耶。但也不对,她的鞋子是高跟鞋,还是皮制的。” 杨迷糊又反驳,“也许是女人爱美,老木匠买来哄水嫩的老婆的,也说不定。” 紫鸢不耐烦了,“哎呀,你倒是说说,那女人哪里不对劲?” 杨迷糊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怪。” 紫鸢白了他一眼,“搞了半天,你是瞎猜的?” 瞬即,紫鸢回过味来,“你左耳根不停抽动,是在听老木匠他们的动静吧?” 杨迷糊摸摸她的小脑袋,轻声道:“聪明!那女人刚出门,你跟上去。我去会会老木匠,看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紫鸢却未动,“二哥,你不会趁机开溜吧?” 杨迷糊坚定的摇摇头,劝说道:“不会的。那女人应该是去通风报信。若她找的是七哥的人,你就不动。若她想去找日本兵或伪警察,你就近干掉她。” 他的话虽有许多漏洞,但此时的紫鸢没再多想,窜了上去。 这小丫头片子还是挺好骗的。杨迷糊心中一乐。 可当他翻过土墙时,只见紫鸢正站在墙根下,叉着细腰,恶狠狠的瞪着他。 杨迷糊尴尬了,硬着头皮道:“紫鸢,你怎么没跟上去?” “切!我听力虽没你好,但那女人出没出门,我还是听得出的。老实交代,你究竟想干什么?为何要支开我?” 那女人确实出门了,杨迷糊此时没时间与紫鸢纠缠,只好低头附耳过去,轻声道: “刚才,老木匠开门时,左手捏着一个带枝的桃子。你进屋后,他特意将左手背在身后,朝我晃了晃桃子。而他又毫不留情的赶你走,我猜他是想单独见见我。” 紫鸢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是说小桃和枝子姐姐出了事?或者,老木匠抓住了她们什么把柄?” 杨迷糊摇头一叹,“不知道。那你就在外面盯着,一旦有异样就示警,好不好?” 这一次,紫鸢乖巧的点点头,翻墙而出。 杨迷糊推门而入,轻笑道:“七哥,真的是你?我刚开始还真没看出来!” 阳七一哂,“一张假人皮罢了,小技耳。小子,你心思太坏,想祸水东引。要不是我拿个带枝的桃子警告你,你不会大闹一场,弄得路人皆知吧? ” 杨迷糊苦笑,“走投无路之下,只好来找七哥庇护。七哥别怪。” 杨迷糊有意无意瞟向七哥的左胳膊,七哥见状一笑,“我没受伤,我确实与隆信太郎演了一出''捉放曹''。” 见他不信,阳七无奈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向隆信太郎保证,我会跟踪并尽力阻止你,就是为了麻痹他。不然,你以为,仅仅因假隆信太郎之死,会激的他不顾性命的露了头?” 见他依旧不信,阳七摇头苦笑,“就知道你不会信。说正事,小桃和枝子被人劫持了,不知是什么人,但能看出来人训练有素。” 见他依然无动于衷,阳七伸出大拇指,赞叹道:“小子,闻惊雷而不动如松,长进不小呐。你走吧,言尽于此,信不信由你。小子,我可先走了。” 杨迷糊终于开了口,“为何刻意支开紫鸢?” “紫鸢冲动,我怕你拦不住,反而会坏事。我得赶紧换个地方,再不走怕就晚了。”阳七边说边往外走。 信你个鬼!但杨迷糊一时又想不通透,讥讽道:“七哥,老戴着一张假人皮,你不累吗?” 阳七讥笑着出门,“总比扮女人强!” 直到阳七走出四合院的大门,杨迷糊才翻墙而出。 他立马附耳紫鸢,低声交待几句。紫鸢窜了出去。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杨迷糊决定,还是让紫鸢冒险去核实一番。 第133章 替麻生嫣不值 杨迷糊觉得,七哥告诉自己,小桃和枝子被劫持,目的就是让自己离开。 若七哥说的是实话,是让自己欠他一个人情,让自己尽快离开此地,别招来日本兵,祸害到他。 若说的是假话,是想以此要挟自己,让自己心有顾忌,不敢造次,尽快离去。 反正都是想支开自己,别招惹是非呗。 至于七哥说,他与隆信太郎演的''捉放曹''的戏码,杨迷糊一个字也不敢信。 杨迷糊再次来到俄租界的小木楼,这是他与紫鸢事先约定好的。 这么做的好处,一是与日本兵玩灯下黑,二是减少紫鸢来往奔波之苦,三是可快速得到小桃和枝子二人的确切消息。 半个小时后,紫鸢从窗户钻了进来。 “二哥,单凤茶楼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异常,附近也没有发生劫持人的事情,七哥恐怕在说谎。可奇怪的是,我在附近逛了几圈,小桃和枝子却没有出现。” 杨迷糊想了想,问道:“见到栓子了吗?” 紫鸢摇头,“倒是见到了玄子。大部分消息,都是他告诉我的。” 玄子?他怎么会知道此地?按理说,以小桃的谨慎,单凤茶楼,玄子应该不知道才对。 但也难说,毕竟人多嘴杂的,难免说漏嘴。 若是中统的人干的,玄子应该避嫌才对呀。难道中统想变相告诉自己,此事与他们有关? 若真是如此,杨迷糊倒能放下心来。这说明中统不敢对枝子他们怎么样,至多是觊觎枝子手中的小黄鱼,或者要挟自己。 他忽然一个激灵,鲁班箱在小桃她们手上,这可是他最大的秘密。 此秘密只有七哥和紫鸢猜到一点点。难道中统或者其他有心人,也想探明鲁班箱的秘密? 此前,他几次出手,手中凭空出现步枪,让人觉得蹊跷,也属正常。 见杨迷糊一直沉吟不语,紫鸢有些不耐,急道:“二哥,有屁就放,憋着不难受吗?” 杨迷糊喝斥道:“不准讲脏话!女孩子家家的,不害臊?” 紫鸢不服气,一跺脚,“那你倒是说,怎么办啦?” “凉拌!我要是知道怎么办,还杵在这里干什么?”杨迷糊没好气的道。 二人正生闷气间,栓子拉着人力车来到小院。 车上下来一个人,居然是一身旗袍的麻生嫣,紫鸢一下子窜了下去。 不一会儿,麻生嫣单独上了楼。 “嫣儿,你怎么来了?”杨迷糊站起身,故作惊讶道。 麻生嫣白了他一眼,嗔道:“我不来,你会去找我吗?就这么不信我,之前见我来了,还开溜?” 杨迷糊讪笑了笑,“我胆小怕死,不敢冒险。再说,我要不走,你顶的住吗?” 麻生嫣突然媚眼如丝,嗲声嗲气道:“我顶的住,就怕你不持久,顶不住。要不我俩再试试?” 杨迷糊心中一动,强忍住冲动,“别闹。小桃与枝子是不是你安排人带走的?” 麻生嫣的语气渐渐恢复正常,“是呀。她们让人悄悄通知了我。既然你溜走了,我就让人护送她们回了糕点店。” 杨迷糊长松一口气,调笑道:“那就多谢嫣儿了,下次我一定顶住。” 这话,麻生嫣却当作没听见,叹了口气,“二郎,祖母骗了我,她根本没打算帮你……” 见他无动于衷,麻生嫣诧异道:“你不生气?之前可搞得我惴惴不安的。” 杨迷糊一笑,怪不得麻生嫣上来就连嗔带诱惑的,是想软化自己。 “嫣儿,豪门家族以利益为重,很好理解,我也有心理准备。你放心,我不会迁怒于你的。但请你转告老太太,下次别不帮人又装出一副帮人的样子,让人很不舒服。” 说着说着,杨迷糊的声音冷了下来。说不生气是假话,心有怨气却是真。 麻生嫣没有替老太太辩解,认认真真的点点头,“我会的。二郎,要不我俩私奔?听说你想回东北老家,我俩带上鸢子一起走……” 闻言,杨迷糊破颜一笑,“消息挺灵通的哈。那小桃和枝子她们呢?” 麻生嫣扭捏片刻,“小桃勉强可以,枝子不行,我对她不放心。” 杨迷糊呵呵大笑,麻生嫣吃醋了。 “放心。枝子说过,她要存这个心思,叫就得手了。” 见她脸色转阴,杨迷糊急忙岔开话题,“隆信太郎不是隆信家的嫡子吧?换句话说,他在隆信家并不太受待见,对不对?” 麻生嫣愣了一下,点点头,“你怎么猜到的?还是有人告诉你的?” 杨迷糊一哂,“看隆信家的反应,老太太的态度,应该大差不差。我还知道隆信太郎为何这么钟情于你,因为你是嫡女,他想搭上麻生家这艘大船……” 见麻生嫣的脸色阴沉下来,杨迷糊一愣,“我说错了?难道你也是……” “失望了吧?我是私生女,比隆信太郎地位还低。要不是祖母见我可怜,一心护着,我可能活不到成人……” 麻生嫣说着说着,泫然泪下。 原来麻生嫣也是一个畸怜人。 杨迷糊掏出手帕,想帮她擦泪,却被她一把推开,自己抹了抹眼泪。 “二郎,我女扮男装去当兵,去抗争,想挣脱家族的樊篱。 知道我对你什么时候动心的吗?就是你连续救了我两次,动心不是为报恩,而是从小到大,没有任何人为我做过什么,包括祖母。她只是觉得我可怜,随手施舍而已。 不信是吧?你要是见到麻生家的其他后辈,你就会感到,祖母待我与待他们有云泥之别!这次她出尔反尔,就是一个证明。 当然,我并不恨她,还很感激她。因为没有她,我活不到现在。 刚才,我说私奔,一半是真心的。” 麻生嫣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还好,至少我找到了一个,为了我而去抗争的男人。我刚开始,还以为你会退缩呢。知道紫鸢下药,在枝子的提醒下,我为何还会中招吗?那是因为我愿意。” 杨迷糊正想上前,搂住她的蛮腰,紫鸢不合时宜的窜了上来,“快走,有大队荷枪实弹的士兵来了。” 麻生嫣一急,推了杨迷糊一把,“快走!事不可为时,你就回东北老家。快!” 杨迷糊不再迟疑,钻了出去,几个纵跃,消失在纵横交错、高矮不一的屋顶之中。 此时的杨迷糊,心中怒火与邪火熊熊燃烧,替麻生嫣不值。 踟蹰徘徊、思前想后是不行的。这是一个人吃人的世界,既然老子躲不开、甩不掉,那就让你们尝尝血腥味。品品死亡的恐惧。 第134章 地窖 这次,是紫鸢领路,前往郊外。七拐八拐的,穿过许多灌木杂草,二人在一堆枯枝败叶处停了下来。 紫鸢躬身拽开一堆枯枝,露出一块木板。她掀开木板,露出一个地窖。 紫鸢傲娇道:“二哥,此处只有我知道。你是第一个来这里的人,我对你不错吧?” 杨迷糊逗她,“我是第一人,照你这么说,你就不是人。” 紫鸢气得直跺脚,“二哥,我是说除我之外。你现在居无定所,是我养你,你说话可要好听点。不然,我就饿死你。” 说着,紫鸢溜进地窖。 见杨迷糊没跟进来,紫鸢急了。当她再次钻出来时,杨迷糊已不见踪影。 紫鸢窜了出去,杨迷糊笑眯眯从枯枝堆后,走了出来,又溜进地窖。 地窖里两旁,堆着大白菜,白萝卜,还有发芽的土豆与红薯。墙壁上挂着腊肉咸鱼。 杨迷糊拿起一个白萝卜,用手搓掉外面的泥巴,用指甲剥开萝卜皮,耐不住匆忙啃了一口。 正津津有味的咀嚼着,''啪嗒''一声,木板盖上了。本就昏暗的地窖里,顿时一片漆黑。 不一会儿,还有山石滚过来压住木板的声音。 上面传来紫鸢咯咯的笑声,“二哥,你现在是瓮中之鳖,你就给我老实呆着吧。” 杨迷糊呵呵直乐,十一月份的郊外山野里,潮湿冰凉,这傻丫头顶的住吗? 不管她,待会熬不住时,她会主动搬开石头下来的。 杨迷糊索性躺在一个破床上,拢起被子。也许是今天太累,不一会儿他就迷瞪过去了。 半夜,他觉得胸口堵得慌,像有重物压在身上一般。 他缓缓睁开眼睛,摸了摸,竟是一个暖柔的东西。 他一惊坐起,那东西''嘤咛''一声,翻了个身。 听声音是紫鸢!她是怎么钻进来的,自己却毫无察觉?这要是杀手,自己早就一命呜呼了。 他慢慢下床,摸到地窖口,推了推木板,木板纹丝不动。 这紫鸢从哪里进来的,难道她还有同伙?不可能啊! 难道地窖里还有其他出口?对,只有这种可能。可出口又在哪里呢? 算了,等紫鸢醒了再说。他此时可不敢弄醒她。 他又慢慢挪到床上,躺了下来。紫鸢好像知道他躺回来似的,立马一翻身,八爪鱼般的抱住了他。 杨迷糊自失一笑。这小丫头片子依赖自己,到了如此地步。 他怜惜的摸摸紫鸢的小脑袋,盖好被子,又迷瞪过去。 等他醒来时,紫鸢已不见踪影。 杨迷糊又来到地窖口,木板仍被压得死死的,推不动。 他就着昏暗的光线,四周踅摸。在一个拐角处,摸到一个油灯,而且灯罩还是温热的。 他又摸了摸,摸到一盒火柴。 划亮火柴,点燃油灯,杨迷糊终于看清了地窖的轮廊。地窖三十平米左右,一张床占去了三分之一的地方。 这应该是早期伐木工人,存放过冬食物的地方。 可出口在哪里呢?他举着油灯转了一圈,没发现任何端倪。 他取下灯罩,拧大灯芯,灯焰大了一些,泛出黄色的光亮。 他将油灯靠近土窖的土质墙壁,绕着地窖又转了一圈。 但灯焰直直的,说明没有通风口。不然,灯焰因空气的流动,肯定会在通风口被吸过去,从而发生偏斜。 有出口是肯定的!他回到油灯刚才放置的地方,扒开四周的白菜萝卜,摸了摸地面,地面冰凉而坚硬。 杨迷糊泄气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这小丫头片子,还施了障眼法! 他索性趴在地上,右耳根贴地,用手拍拍地面,左耳根不停抽搐一下。 几乎拍完所有地面,他正准备放弃时,床下里侧,堆着的杂物轻轻动了一下。 他起了玩笑之心,一口吹熄油灯,匍匐前行到床底。可三十几息过去,床下没有任何动静。 刚才是自己的错觉,还是里面有诸如老鼠的小动物? 可里面的白菜萝卜没有被啃食过的痕迹呀。不会是毒蛇吧? 若在此地被毒蛇咬了,那可是死路一条。杨迷糊急忙划燃火柴,点亮油灯。 不对,地窖里夹杂着大蒜的气味,雄黄草的臭味,半边莲的清香,地面还到处撒着驱虫的苦杏仁。 这些都是驱蛇、驱鼠、驱虫的东西,地窖里不大可能有老鼠,蛇等小动物。 杨迷糊哑然失笑,这是紫鸢在与他''捉迷藏''、''躲猫猫''。 他突然拍了拍床板,唉叹一声,“这死丫头死哪里去了?她不打开木板,我怎么出去啊?哎呀,尿急,怎么办?那就地解决吧!” 地窖里顿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还夹杂着解皮带的声音。 突然,床下杂物又动了。一个竹簸箕翻了过来,紫鸢露出了灰头土脸的小脑袋。 她刚露头,看到油灯下一张阴森森鬼脸,吓得尖叫一声,缩了回去。 杨迷糊呵呵笑着起身,紫鸢才气鼓鼓的钻了出来。 “二哥,你刚刚吓死我了。”紫鸢恶人先发言。 “谁叫你藏在里面不出来的?活该!”杨迷糊直乐。 紫鸢嗅了嗅,掩住鼻子,“哎呀,这里有一股骚味。二哥,你不会真在这里解决了吧?” “这是骚味吗?胡说八道。快说说,出口通往哪里?”杨迷糊一把捏住她的小脸蛋。 “疼,快松手。松手我就说。”紫鸢无奈妥协道。 杨迷糊刚一松手,紫鸢连忙后退两步,又傲娇道:“想知道?求我呀!” 杨迷糊打量她几眼,突然惊讶道:“紫鸢,你长高了!你看,连裤腿都短了半截子。” 紫鸢大喜,正准备低头查看时,却被一步跨出的杨迷糊,掐住了小脸蛋。 “让你嘚瑟,快说!” 这一次,紫鸢老实了,“出口通往一个小河边,大约有十来米长。但洞口很窄,有的地方只有我能通过。” 杨迷糊突然有些担心,“你就不怕塌方,埋在里面?” “这里地势高,相对干燥,塌不了的。这里可能是之前伐木工人的小孩,想偷溜出去玩耍挖成的,洞里面都被磨得光溜溜的。” 杨迷糊终于松开了手,“这倒是一个极好的藏身之地。我说,这驱蛇驱鼠的法子,谁教你的?” “这还需要人教吗?街面上的乞丐都会呀。”紫鸢反而奇怪了。 闻言,杨迷糊心中一酸,这小丫头片子不知吃了多少苦! 他怜惜的摸了摸紫鸢的小脑袋,突兀问道:“想不想杀隆信家的人? 紫鸢眼睛瞬时亮晶晶的,急忙点点头。 “那好,以后此地就是我俩的大本营,杀完人就躲回这里。” 杨迷糊下了决心,先杀一批隆信家中不肯罢休的人。同时给老太太也施加一些压力,让她出面解决争端。 紫鸢却担忧道:“一旦我们被堵在地窖,我可以钻出去,二哥你怎么办?” 杨迷糊心中一暖,呵呵一笑,“那你就帮我报仇!” 没想到,紫鸢竟爽快的“嗯''了一声,搞得杨迷糊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紫鸢不服气,“被人堵住,总要有一人活着出去报仇啊。难道两人一起白白送死?” 杨迷糊心想,到时紫鸢真能如此,他倒也放心了。 第135章 内急 “你得让我出去才行啊?”杨迷糊指指地窖出口。 “现在不行。小桃说,你得净净心才能出去。”紫鸢不同意。 杨迷糊讶然,“净心?你啥时候见过小桃?” “昨天晚上呀。她们在糕点店挺好的,有麻生嫣的人保护,隆信家倒没去那里骚扰。” 原来这小丫头片子,昨晚去了枝子糕点店,往返至少要三个小时,怪不得她晚上睡得像个小猪似的。 “你还没说,小桃为何让我净心呢?” “小桃说,老太太出尔反尔,隆信家欺人太甚,你一定会杀心大起,她担心你莽撞行事。”紫鸢说着,看了他一眼。 小桃说的没错,杨迷糊心中邪火不熄,就是想杀人泄愤。 但他口中却道:“我不会莽撞的,你放心。我们现在缺的是枪支弹药,怎么办?” 紫鸢眨眨大眼睛,神秘兮兮的指指床底,“都在洞里呢。你的箱子我也带来了。” “那你一晚上几乎没睡?辛苦你了。”杨迷糊的语气很关心。 “咯咯,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左右了,你不看手表的?你以为我傻,大晚上不睡觉,去帮你拿箱子?” 怪不得肚子有点饿!杨迷糊苦笑道:“这萝卜白菜不顶饿,你去弄点吃的呗?” 紫鸢乖巧的点点头,又钻到床底,从洞里掏出一大包油纸。 “给,这是枝子姐姐准备的,应该够二哥你吃两天。” 杨迷糊狼吞虎咽,一吃了一大半,才摸摸肚子,舒服的吁了口气。 他突然怪叫道:“哎呀,吃多了,想上大号,怎么办?” 紫鸢狐疑的打量他,见不似有假,小眉头皱了起来。 “算了,臭点就臭点。来,在那边挖个坑,就地解决。” 说着,她拿起一个生锈的小铲,扔给杨迷糊。 后者惊愣住了,这骚操作! “不行不行,我可不干。再说也没有手纸。” 紫鸢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纸巾,递给他,“别想歪心思,出去不行。我去把箱子和枪支弹药搬出来。” 说完,紫鸢又钻进床底,顺着洞口滑了下去。 完犊子了!杨迷糊刚才故意吃多,想借上厕所,哄紫鸢打开地窖口,没想到她出了这个馊主意! 他看了看手中的小铲,苦笑着走到一个拐角处,蹲下来挖坑。 不一会儿,坑挖好,想了想,他又填上了。 得忍!不然,这事会被紫鸢笑一辈子。 还有,小桃说让他净心,他信,但并不会软禁他。 紫鸢添油加醋、自由发挥了。这小丫头片子肯定是想让自己多陪她几个晚上。 可怎么忽悠她开地窖口呢? 这内急之事,愈想愈急。他看了看那个小土坑,迟疑的向前走了几步。但一想到紫鸢讥笑的小脸,又咬咬牙踅了回来。 他不停的看手表,半个小时过去,仍不见紫鸢回来。 他再次起身,朝土坑走去。 正在此时,地窖口传来了石头滚动的声音。 不一会儿,木板掀开,光线透了进来。紫鸢沐浴在光亮中缓缓落下,像极了一个救苦救难的小天使。 紫鸢眨巴眼睛,打量他,“解决了?” 杨迷糊故作轻松的点点头,还不好意思的''嗯''了一声。 紫鸢顿时气的直跺脚,连忙捂住鼻子与嘴巴,一溜烟窜了上去。 杨迷糊不再迟疑,再犹豫就拉裤裆里了。 他夹紧两腿,艰难的爬出地窖口。只见紫鸢还在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 杨迷糊倏地窜出十几米,钻进一个灌木丛里。后面传来紫鸢''咯咯''的笑声。 待他回来,准备进地窖时,紫鸢堵在窖口,“哎呀,先别进来。前面有条小河,去洗洗手再回来。” 杨迷糊无奈的朝回走,发现大约二十米开外,不是小河,而是一条小溪。 他来到小溪边,蹲下来洗手,又洗了把脸。 他起身四处查看,周边的杂草没有被人踩踏过的痕迹。这洞口在哪里呢? 无奈之下,他返回了地窖。 地上放着他的鲁班箱和两杆步枪,十几盒子弹,还有一箱手雷。此外,一个靛蓝色的大包袱下面,竟然是一床棉被。 “紫鸢,你一个人搬来的?” “是啊,本姑娘辛苦吧?” 杨迷糊趁她傲娇不备,一把掐住她的小脸蛋,“刚刚阴损我,现在还想骗我?说,是谁帮你送来的?” 紫鸢吃疼,“哎哎,是,是胖子。” 杨迷糊仍不松手,“那这里岂不是有第三个人知道了?” “一里外,有,有个小木屋,我让胖子把东西放在那里,松手,疼……” “若被别人取走东西,怎么办?” “我与胖子约,约好了时间。我去他才走,走的。” 闻言,杨迷糊不甘心的松了手,“以后不准阴我,你的明白?” 紫鸢点点头,揉揉脸,又急不可耐的问道:“二哥,你准备怎么干?” 杨迷糊摇头,“没计划。碰到浮出水面的就按下去,怎么样?” 紫鸢拊掌一笑,“没计划好,可以随心所欲,搞得对方晕头转向。” 这小丫头片子,不怕事大! ”紫鸢,虽然没计划,但我们还是要分好工。特别是撤离时,不可过多考虑对方,否则可能两个人都跑不掉。”杨迷糊决定给她打打预防针。 紫鸢居然没反对,乖巧的点点头。唉,这小丫头片子根本没往心里去。 算了,一时三刻也别不过来,以后慢慢调教。 “二哥,我这里有一个小桃草拟的暗杀名单,你看看。” 紫鸢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 杨迷糊接过来一看,并不是小桃的笔迹。纸条上第一个名字居然是76号的行动队二分队队长曲涛。 见他诧异,紫鸢解说道:“这是我模仿七哥的笔迹抄录的,这纸条若无意中丢了,对方也怀疑不到我们不是?至少对方没有证据。” 紫鸢顿了顿,又道:“还记得曲波吗?这曲涛就是他的堂弟。上次抓黑子哥他们的,就是曲涛。小桃说,先打狗,看看风向;若打狗不惊主人,那就打主人。” 杨迷糊仔细看了看名单上的十三个人,点了点头。 见他点头,紫鸢拿起步枪,递给他,头一偏,“走。今晚曲涛在路易斯西餐厅用餐。现在赶过去,刚刚好。” 原来紫鸢早有计划,就等她点头呢。 二人出了地窖口,紫鸢盖上木板,用枯枝败叶简单盖了盖。 “这样也太简单了,易被上山的人发现的。”杨迷糊有些不放心。 “快到晚上了,没人敢过来的。传说这里晚上闹鬼。”紫鸢无所谓道。 “是你晚上出来,吓唬过人吧?” 紫鸢嘻嘻笑,“我怕有人发现这里,曾经吓唬过几拨人。放心,即便白天,也几乎没人敢来这里的。” 杨迷糊哑然失笑,真是人吓人,吓死人;鬼吓人,吓掉魂。 第136章 解法 二人行进了四里多路,才在一个小路上,见到了胖子。 二人上车,胖子也不问去哪里,埋头拉车就走。 杨迷糊不禁瞟了一眼紫鸢,原来这小丫头片子什么都安排好了,只等自己点头同意。 他突兀问道:“曲涛是杀你爹娘的直接凶手?” 紫鸢''啊''了一声,“二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你那点小心眼,还蒙哄得了你二哥。纸条上十三个名字的顺序,也是你调换的吧?” “呃……不是,我抄录时多加了一个。二哥你说,反正曲涛也是一条狗,也不算违背小桃''先打狗''的策略。” 说着,紫鸢眼巴巴的看着他,生怕杨迷糊否决似的。 杨迷糊一哂,“我家紫鸢说的一点都对,那就先打掉曲涛。” 闻言,紫鸢大喜,附耳过去,“二哥,告诉你一个秘密,小桃也喜欢你。” 杨迷糊嗔道:“呵,你还不如说,你也喜欢我!” “对呀,我也喜欢你耶。只不过我还没长全,你得等等,不急哈。” 说完,紫鸢居然遗憾的叹了口气。 “紫鸢,你又在捣什么鬼?实话实说,我还有可能答应。” 紫鸢的话,杨迷糊一个字也不信,觉得她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 紫鸢见他不上道,皱了皱小眉头,“二哥,你这人真没意思。总觉得别人对你好,就别有用心,这要不得,得改!” “不说是吧?好,最后三息考虑时间,过期不候。” 杨迷糊开始倒数数,紫鸢在他倒数到''一''时,开了口:“我想让你陪我去趟苏州……” 杨迷糊愣住了,“去苏州干嘛?” “你就说去不去嘛?” “不去,除非你告诉去干什么。”杨迷糊满口回绝。 紫鸢眼一黯,“算了,不去也好。” 这小丫头片子今儿个咋地了?这可不像她的秉性。 杨迷糊一琢磨,他隐隐约约记起紫鸢曾说过,她娘是苏州人,私奔出来的。 “好,我不问,去也行。但必须此间事了,才可成行。”杨迷糊来了个缓兵之计。 紫鸢大喜过望,“二哥,小桃是真的喜欢你。” 这小丫头片子今天吃错药了,怎么老提这事? 杨迷糊朝胖子努努嘴,小声道:“你故意说给胖子听的?小桃托的你?” 紫鸢悄悄点点头。 杨迷糊感觉,紫鸢此时说这事不妥,胖子肯定会多想。 “胖子,停车。” 待胖子停下,杨迷糊又道:“胖子,紫鸢刚才的话,你听见了,你怎么想?” 紫鸢惊住了,胖子却装傻,“紫鸢刚才说啥了?我一点儿也没听见。” “直说,别装。”杨迷糊没好气的道。 胖子挠挠头,讪笑了笑,“杨子哥,我曾说过,远远看着就好。小桃说喜欢你,我打心底高兴,这是真话。” 话尾,胖子强调了一句。杨迷糊打量他几许,“我想知道为什么。” “杨子哥,每个人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请别多问。”胖子这次说的倒是干脆利落。 杨迷糊:“……” 胖子又道:“我不会因此坏正事的,你放心,真的。” 杨迷糊与紫鸢面面相觑,一时想不明白胖子有什么秘密。 他心念一转,似乎明白过来,“我信你。胖子,紫鸢吃了你的药,为何肾虚不见好转?” 他拦住想说话的紫鸢,看向胖子。 胖子嗫嚅了半晌,脱口而出:“不会吧?至少应该不会再尿床吧?” 紫鸢气急,大声喝斥道:“胖子,我那是尿频,不是尿床,与你可不一样。” 胖子涨红了脸,连忙道:“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你怎么可能和我一样呢!这世上就没有和我一样的人。” 杨迷糊拦住了仍满脸羞恼的紫鸢,听话听音,胖子可能有其他暗疾。 杨迷糊看着胖子,很认真的说道:“紫鸢这事处理的不妥,我代表她向你道歉。胖子,你不要往心里去。” 胖子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杨子哥,我们还是走吧,别误了正事。” 说完,胖子拉起车小跑起来。 见胖子的步伐从凌乱慢慢变得有节奏,杨迷糊暗吁一口气,又狠狠瞪了紫鸢一眼。 紫鸢羞愧的低下头。杨迷糊确定,这不是小桃的主意,是紫鸢的自作主张。 这小丫头片子,净瞎操心,好心办坏事! 自己身边的人,心中有疙瘩,要解,以免留下隐患。但不是紫鸢这种解法,弄不好会适得其反。 但愿胖子能听得进自己的道歉,不会生出别样的心思。 可是以小桃心思之缜密,怎会在紫鸢面前抱怨此事呢?紫鸢在男女事上,向来大大咧咧的,她肯定看不出端倪。 至于上次紫鸢下药自己和麻生嫣,肯定是小桃有意无意暗示过她,因为也只有紫鸢敢不经自己同意,干这事。小桃和枝子大约是不敢的。 一路上,杨迷糊不再说话,保持沉默。紫鸢也难得的老实,呆在一旁不吭声。 一个多小时后,三人抵达路易斯西餐厅附近。 下车后,杨迷糊对胖子低声说道:“去找桃子,告诉她,我会按她的名单来。” 他本想让胖子自由活动的,但刚才紫鸢的一番话,或多或少让胖子存了心,所以他要让胖子觉得,自己一如既往的信任他。 见胖子远去,杨迷糊看向紫鸢,“有些话说的不妥或时机不对,不如不说,很伤人的。” 紫鸢伸伸舌头,扮了个鬼脸。杨迷糊拍拍她的小脑袋,“干活吧。老办法,你靠前,我垫后。” 紫鸢倏地跃上墙头,攀上屋顶,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 若是平时,打掉曲波,紫鸢一个人就够了。 今天,街道上的关卡虽然撤了,但并不表明隆信家就会放松追杀自己。 曲涛这么快来路易斯西餐厅就餐见人,极有可能是隆信家暗中指使的,想以他为诱饵,引自己露头。 若果真如此,隆信家定是研究过自己的秉性,知道自己''睚眦必报''的性格,借此钓鱼。 杨迷糊窜上一个屋顶,扫视西餐厅的四周,包括楼里楼外,一点风吹草动也不放过。 不久,夜幕降临,寒气逼来,杨迷糊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就是这一缩,他看到了一个微弱的反光,闪了一下。但当他定眼再看时,反光消失了。 他自信自己刚才并不是错觉,一定是遇到高手了。自己刚才的猜测与判断并没错。 有那么一刹那间,他有些犹豫了。但一转瞬,他又坚定了决心。 总不能遇难事就退缩吧?! 此时的紫鸢,在他前面两百米处。他学着鹧鸪鸟咕咕叫了三声,示意有敌情,暗中有人理伏。 不久,他踅摸到紫鸢身边,低声道:“别动。两点钟方向,西餐厅右边房子的二楼,有狙击手。对方是个高手。” “那怎么办?”紫鸢小声回应。 杨迷糊想了想,“我们没有瞄准镜或望远镜,反而是个优势,对方发现不了我们。你开枪后,立马后撤,但要让对方,能看见你的身影,好像能打中你似的。这样很危险,做得到吗?” 紫鸢一点也不怕,反而很兴奋,“有个办法,戴上一个瓜皮帽,拱起来就行。” 杨迷糊点点头,“此处离对方五百米开外,子弹在空中会有一个弧度,你目测好你躬身的高度。若没信心,宁可放弃,这不丢人。能不能做到?” 紫鸢思忖片刻,点了点头。 还好,这次,小丫头片子没有眨巴大眼睛,看来是听进去了。 第137章 更改名单 杨迷糊离开紫鸢,向左侧踅摸,在离暗伏之人大约四百米处,停了下来,静静等待。 他之所以让紫鸢冒险,一是磨炼紫鸢的心性,做为一名杀手,诡计百出,险中求生,是必修课。 二是他怕紫鸢争强好胜,在不清楚对方具体位置的情况下,又想开枪打掉对方,这样会更危险。 此时的杨迷糊内心很紧张,他怕紫鸢露头过多,被对方一枪命中,打个正着。 他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应该取消行动才对的。 但他心中的邪火又压制住了后悔,此时不能狐疑,不然会养成遇难事就退缩的毛病。 既然已决定给隆信家一点颜色看看,打掉十三人,其中必定危机重重。没有坚定的意志,怎么能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都快七点半了,仍不见曲涛出现。 难道消息有误?或者曲涛临时改了主意?自己之前所看见的反光,难道真是一个错觉?…… 杨迷糊焦躁间,开始胡思乱想。 此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拉着车出现在西餐厅右侧约四百米处,是玄子! 玄子低头小跑,但白毛巾没挂在他脖子上,却系在左手臂上。 人力车顶篷拉起,从上往下看,正好挡住了坐车人的半张脸。 几个意思?杨迷糊一惊一愣。 他手向后,朝左后侧百米处的紫鸢打了个手势。 身后的紫鸢竟然''喵''了一声。这又是啥意思?杨迷糊被弄糊涂了。 不管了,先看看玄子在捣什么鬼。 三分钟后,人力车停在西餐厅门口。一个人下了车,身边的紫鸢又''喵''了一声,下面的玄子拉起车就走。 ''砰''的一声,紫鸢开枪了,那人应声前扑倒地。 而杨迷糊正死死盯着那房子的二楼。 几点火星在窗户处一闪。 ''砰''的一声,早已开过空枪的杨迷糊朝火星处开枪了。 他并没有起身后撤,而是迅疾挪动一个身位,又死死盯着那扇窗户。 房子里还有人影晃动,而且不是一个人。 这群蠢货!杨迷糊暗骂一声。 只见三个人持枪从一楼冲了出来。 正欲再开枪的杨迷糊却生生停止。又是那野兽般的嗅觉,阻止了他。 凭直觉,对面那人没死,最多只受了点轻伤。对方预判了他的预判,躲开了致命的一击。 杨迷糊忽然咧嘴一笑。要是枝子在此,定会吓住,那一线狰狞再次乍现! 他朝下面随意开了一枪,一个右跨步,又''砰''的朝正冒火星的窗户开了一枪。 与此同时,一发子弹''嗖''地从他左耳三公分处掠过。 瞬即,一道微弱的桌椅倒地的声音传来,打中了! 说时迟,那时快,期间只不过三息时间而已。 杨迷糊迅速蹲下,躬身朝后疾行。他斜挂步枪,贴身翻过墙裙,顺着下水管溜滑落地。 只见五十米开外,仍戴着瓜皮帽的紫鸢正端着步枪警戒。 杨迷糊朝她跑去,“快走,有人追了过来。” 紫鸢忽然一个清亮的口哨,一辆人力车从一个小巷子里拐了出来。 是栓子! 二人上了车,栓子拉起车就跑。一路上,身后不停有人力车钻出来,朝反方向跑去。 这又是什么骚操作?迷惑追敌?杨迷糊有些迷糊。 直到栓子跑了三百多米,紫鸢才咯咯的笑了起来。 “二哥,我训练的人还行吧?” 闻言,杨迷糊''啊''了一声,“玄子也是?” 紫鸢点点头,“曲涛并不是杀我爹娘的凶手,而是杀玄子爹娘的凶手。知道玄子为何替中统做事吗?就是因为中统的人许诺他,替他报仇……” “中统却一直未履行诺言,所以玄子便找到了你?” “嘻嘻,我家二哥就是聪明,一猜就准。” 杨迷糊一笑置之,“那你刚才为何喵声回应我的手势,就不怕我听不懂吗?” 这次是紫鸢''啊''了一声,“我没看见耶。我见玄子系着白毛巾出现,就知道曲涛来了,就''喵''了一声,又怕玄子没听到,后来又''喵''了一声。再说,我还想着怎么诱敌开枪呢,就没注意……” 说到后来,紫鸢的声音愈来愈小,怯生生的看着他。 杨迷糊一把扯下紫鸢的瓜皮帽,没好气的道:“别装得可怜兮兮的。话说,瓜皮帽被击落,你还有空捡起来?” 紫鸢指指瓜皮帽上的弹孔,嘻嘻一笑,“我想拿它当纪念品,以示我舍身伺虎的勇气。” 说着,她一把抢过瓜皮帽,戴在头上,嘚瑟的仰起了头。 行进二里多路,栓子停下脚步,喘了口粗气,“杨子哥,去哪里?” 杨迷糊想了想,说道:“去枝子糕点店。” 见紫鸢诧异,他一哂,“玩灯下黑,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又过了快一个半小时,杨迷糊让栓子停在,地道出口所在的,那小院的门口。 见栓子走了,紫鸢说道:“要不给这小院取个名呗?这样交流起来,也方便。” “可若有心人听到,也更好懂。”杨迷糊摇头不同意。 紫鸢不罢休,“取个普通的名字就行啦,比如弘田别院,紫鸢阁,怎么样?” 杨迷糊讥讽道:“很好,不如叫''地道口''更好。” 紫鸢不甘心的挠挠头,“那就叫本名,山乔屋;俄租界的小木楼叫东楼;英租界的那个小院,叫西院;山上的地窖,叫二道口。这样多顺口,又好记。” 见他点头同意,紫鸢一蹦老高,一下子挂在杨迷糊的肩膀上,不下来。 “别闹了,快去找小桃,告诉她你取的好名字。再问问她,有没有新的计划?” 紫鸢一溜烟钻进井口不见了。 杨迷糊之所以同意紫鸢取的名字,是因为他看到了小桃,而且小桃示意他支开紫鸢。 他进入堂屋,小桃从厢房走了出来,脸色不大好看,“杨子哥,很奇怪我为何支开紫鸢吧?” 杨迷糊老老实实的点点头。 小桃眉头微蹙,“因为紫鸢给你的名单,可能严重有误。我推测,她不仅增加一个,可能还改了几个名字。” 见小桃伸手,杨迷糊连忙掏出纸条递给她。 小桃看了一眼,抬起头,“还好,她只改了三个人的名字。你知道她为什么要改吗?” 杨迷糊摇头,小桃一叹:“她这是假公济私。这三个人都是训练班成员的仇人。” “小桃,你真能未卜先知?”杨迷糊讶然。 “怎么可能?胖子传话过来,说训练班的几个人,这两天特别兴奋与积极,有些悍不畏死的气势。我就上了心。” 杨迷糊挠挠头,这小丫头片子胆子愈来愈大了,需要好好约束一番。 “小桃,需要戳穿她吗?” 令他惊讶的是,小桃摇了摇头。 “杨子哥,将错就错吧,也是我考虑不周。紫鸢替手下人报仇,无可厚非,这也是笼络人心的好法子。但你也要在适当时机指出来,不然今后会坏大事的。” 杨迷糊认真的点点头,小桃说的对,自己对紫鸢过于放纵了,这易惹出大事。 见状,小桃笑了起来,“紫鸢也够精的,学会了造势、裹挟人,让你我不得不从。” 沉默一会,杨迷糊岔开话题,“你完全同意我暗杀的想法吗?” 小桃一愣,又坚定的点点头,“因为不打疼对方,你根本没有资格与隆信家谈判,老太太也不会出面支持你。” 第138章 吃醋争宠? 小桃却话锋一转,“麻生家是你的势,你只可借势,但不可借力。隆信家是你的敌,但你不能逼人狗急跳墙,鱼死网破。循中庸之道,二者不可偏废,所以度一定要掌握好。” 小桃说的虽有点深奥,但杨迷糊大差不差听明白了。 对麻生家,必须借对方的势,但力得自己出。对隆信家,打痛对方,但又不能打残。 也就是说,让麻生家知晓自己有利用价值,让隆信家知道自己不好招惹。 小桃又道:“我就按这个名单,收集提供消息。但要记住,你只能信胖子。若不是胖子亲自传递的消息,一个字也不要信。” 杨迷糊讶然,“为什么这么信胖子?” 小桃脸上有些不自然,掩饰道:“不为什么,就为谨慎。” 杨迷糊却直截了当,直戳心扉,“小桃,别遮掩了,就因为胖子喜欢你,你就这么信任他?正好紫鸢不在,说说缘由吧,我很想知道。” 小桃沉默良久才道:“胖子其实和我是同乡,属青梅竹马。小时候他还说长大了,要娶我呢。” 她摇头苦笑,“但他有暗疾,成不了男人的那种。可没有他,我早就饿死了。我想护他一辈子,但又手无缚鸡之力,因此我努力学习,想用智商笼络一帮人,好护住他。” 怪不得胖子总是说,远远看着就好。杨迷糊沉吟道:“那你也喜欢胖子吗?” 小桃一叹:“是亲人一般的那种喜欢。他若没有暗疾,我可能会嫁给他。为什么不呢?这个世间,人情凉薄,至少他会像兄长一样护着我。可他现在不愿意娶我了,就因为这个。” “那他为何又流露出喜欢你呢?连紫鸢都察觉到了。” “这叫宣示主权,让其他人不好轻易的接近我,是一种变相的保护。所以,我让紫鸢暗示胖子,说我喜欢杨子哥,可让他活的轻松一点。” 原来紫鸢并不是自作主张,只是方法和时机不对。 但有一点,杨迷糊没想通,“那为何一定要跟胖子说,你喜欢的是我,而不是别人呢?” “看来,紫鸢跟胖子说过了。因为你比胖子强大,胖子安心,才会松心放手。” “就这么简单?”杨迷糊有些不爽。 小桃看了他一眼,嗔道:“对呀,你以为我真喜欢你呐。想的美!” “那就好,那就好,吓死我了。”杨迷糊故意拍拍胸口。 小桃突然怒道:“你什么意思?我喜欢你,让你很丢人吗?” 杨迷糊立马嬉皮笑脸的,“不是这个意思。因为麻生嫣说过,我若在外拈花惹草,就要去我的势……” 麻生嫣定是看出了些端倪,怪不得她对自己陪紫鸢睡觉视若无睹,而对枝子防范的紧,对小桃也心生戒心。 闻言,小桃笑了,不过有些苦涩,“算了,紫鸢快回来了,我得走了。记住,胖子的事,不可对外说一个字,否则我与你翻脸。” 说完,小桃气呼呼的去了。 她刚到院子门口,胖子便拉着人力车出现了。 杨迷糊不禁一个莞尔,对胖子又肃然起敬。能不离不弃,又若即若离,心中有多苦,只怕只有胖子知道吧。 同时,杨迷糊又一阵欣慰,小桃能将胖子的秘密告诉自己,算是把自己当自己人看待了。 也许,小桃当初找自己当利箭,初衷也是为护住胖子吧。 不一会儿,紫鸢从井口窜了出来,满脸的不高兴,“小桃根本不在,白去了一趟。” “不在就不在呗。走,我们回东楼。”杨迷糊不以为意道。 “太晚了,我也累了,今天就在这睡吧。”紫鸢不干。 “这儿不安全。” “之前你不是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吗?” “此一时彼一时也,情不同则意不同。” “切!刚看了几本破书,就甩文显摆!要不你学施先生,去教书?装什么大尾巴狼,睡觉!” 杨迷糊被怼得噎住了,刚琢磨怎么讥讽时,紫鸢大惊小怪道:“小桃来这里与你幽会过了?” “证据?”杨迷糊怕她讹自己,理直气壮道。 “这是什么?这把牛角梳子,就是小桃的。” 紫鸢举起梳子,又坏坏一笑,“不会是定情之物吧?” 杨迷糊以攻为守,喝斥道:“胡说八道!我问你,名单上的人你改了几个?” 紫鸢愣住,瞬时又大声道:“你知道这个,就更能证明小桃来过。不然,你怎么现在才发现?” “别左顾而言他!你擅自改变名单,不怕消息跟不上,出大事?”杨迷糊瞪了她一眼。 “你怎么知道我就不会派人去调查?小桃会的,我也会。为什么事事要听她的?”紫鸢不服气的回敬道。 这小丫头片子今儿个怎么了?平时,她与自己斗嘴,但从不争吵,而且转弯也转的极快,今天犯犟了? 杨迷糊训斥道:“你这是藏私货,假公济私!” 紫鸢回击,“切!你的事就是公,我的事就是私?不公平!” 杨迷糊彻底的噎住了,对哈,紫鸢说的极有道理。 但口中却道:“那你可以离开,做你的公事去!” 话音未落,杨迷糊就后悔了,话说重了。 紫鸢倏地窜了出去,瞬时不见踪影。 杨迷糊张了张口,又把话咽了回去。 自己今儿个是怎么了,火气这么大?紫鸢吃枪药了? 他悻悻的摔上大门,走进厢房,躺在床上,气鼓鼓的看着屋顶上的瓦片。 不久,门被推开了。杨迷糊更来气,这么快就没脸没皮的回来了! 但走路的声音不对,是枝子的脚步声。 枝子推门而入,嗔怪道:“弘田君,与鸢子吵架了?两个小孩似的,她蒙着被子正大哭呢。” 杨迷糊余怒未消,“枝子,你是不知道,她擅改名单,说了她几句,她还不服气。长此以往,会坏大事的。” 枝子一笑,“我猜不只是此事吧。她是吃醋了,觉得你待小桃比她好,所以怼你的。” 杨迷糊讶然,“不会吧?小桃的梳子遗漏在此,她是阴阳怪气的。但也不至于……” “那我问你,以小桃之心细,她会漏掉梳子吗?而且那梳子上刻有一个''桃''字……” 杨迷糊不淡定了,“你是说,小桃是故意的?她没必要这么做啊。” 枝子抿嘴一笑,“我能看出,小桃也喜欢你,这叫小孩子争宠。别看她心思深沉,但她比你还小一岁呢。女孩子的小心思,你不懂的。” 杨迷糊不服,“可小桃说,她并不喜欢我,她喜欢的是……算了,不说这个。不管怎么样,先晾鸢子几天,让他长长记性!” “女孩子经常口不随心的。再说,你就不怕鸢子堵气乱来?那样会更危险。” 杨迷糊想了想,“你把梳子带给小桃。再告诉鸢子,我答应她尽快去苏州,她会明白的。” 枝子却笑,“若我的猜测是真,你还梳子的话,小桃会生气的。” “那你说怎么办?女人真是麻烦。”杨迷糊气鼓鼓的道。 “梳子由我暂替你收着。小桃若问起,你就说怕丢了,暂时让我保管。” “若没问呢?”杨迷糊傻乎乎的追问。 枝子咯咯笑弯了腰,半晌喘匀气,才道:“那就装傻呀。中国话里,有句话,傻不拉几的,说的就是你这种直男。” 最后,枝子风摆杨柳般的走了。 第139章 生熟面孔 杨迷糊今晚借机发火,一是为教训约束紫鸢,二是潜意识里他想让紫鸢离开。 只要枝子今天回去,能劝住紫鸢不乱来就行。再说,紫鸢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 紫鸢不在,杨迷糊觉得压力骤减,看淡了行事的风险。 他掏出纸条,盯着上面的十三个名单出神。 玄子的仇人曲涛被干掉了,剩下的三人又会是谁?又会是谁的仇人? 琢磨半天,杨迷糊也没看出所以然。 他看向名单上的倒数第二个名字,尾井幸,大佐,海军某大队队长,隆信太郎的舅舅。 先打掉此人,让隆信家的外戚收手。这种附庸外戚,似条狼狗,必定犬吠得最欢,出力最多。 第二天一早,胖子就来了。 “尾井幸,今天中午要去海军俱乐部。” 杨迷糊诧异的看了胖子一眼,想想也觉正常,以小桃之能,肯定能猜到自己的想法。 “胖子,你认识此人吗?” 胖子摇头,却嘿嘿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偷拍的,但只有半边脸。” 杨迷糊接过照片。照片里的尾井幸是全身,半边侧脸,有些模糊。 “带我去,试试看。” 胖子迟疑片刻,才道:“我今天有事,让玄子带你去,行不?照片是他拍的,也是他冲洗的。” “你觉得玄子可靠吗?” 胖子肯定的点点头,“可靠,在曲涛死后,就更可靠了。小桃说,像玄子这样的,为替爹娘报仇,不择手段的人,不多。” “紫鸢知道这事吗?” 胖子摇头,“枝子姐姐说,让紫鸢休息一天,不让打搅她。” 杨迷糊回到正事,“路上关卡,都撤了?” “大多都撤了。玄子去打探路线了,大约一个小时后来接你。我走了。” 看着胖子远去的背影,杨迷糊忽然感觉,自己有点过多依赖小桃。 一旦小桃出错或者有异心,自己分分钟就陷入险境。 这样可不行,自己还得拥有另外一股力量。这样,二者就可以相互印证,相互牵制。 他为自己的多疑而羞愧,也因多疑而下定了决心。多一股力量,至少不会让对手一锅端。 此事只有紫鸢来办,最为妥贴,也最为放心。人不宜多,三五个就行。 …… 正胡思乱想间,玄子提前回来了。 “杨子哥,路线已探查好。我建议早点出发,以防中途出现变故。” 对于玄子只字不提打掉曲涛的事,杨迷糊很欣慰。感激之心埋在心里,认真办事作为报答,这才是做人之道。 当然,对玄子,他仍有戒心。小桃评价玄子不择手段,在某个时候,亦是玄子的一大缺陷。 “不急,一个小时以后再出发。”杨迷糊不动声色的说道。 见玄子明显有些着急,杨迷糊反而放心了。这说明玄子并没有演戏而故作镇静。 除非玄子反其道而行之…… 大半个小时后,二人出发了。 玄子拉着车左拐右拐,专往僻静巷子走。一路上,倒没有什么异样的事发生。 在一个路卡附近,玄子停下车,“杨子哥,这个关卡无论如何避不开,你得自己绕开或通过检查,我在前面等你。对了,你把步枪可放在我这,车箱底座有个暗箱,紫鸢专门设计的。” 杨迷糊讶然,“有多少辆车有暗箱?” “训练班的人拉的车,都有。大概十三辆吧,都是三人座的,刚好放得下一杆步枪。”玄子没有隐瞒。 “手枪呢?”杨迷糊来了兴趣。 玄子咧嘴一笑,“只能一把,但驳壳枪还不行。紫鸢还说,得空让你设计设计。” 这是个好办法,十三辆人力车,就是行走的十三个武器库,自己还真得上上心。 二人分开。杨迷糊在离关卡约二百米处,找了个路边茶摊坐了下来。 他要看看玄子过关卡时,关卡检查的严不严。 关卡处,有两名挂步枪的伪警察,两名挂驳壳枪的便衣,应该是76号的人。 玄子过关卡时,便衣检查良民证,警察检查人力车。 其中一名警察还俯下身,看了看车箱底座,还用枪托敲了敲。 杨迷糊心中一紧,不会因有空洞的回应,而露馅吧? 只见玄子拿了一包什么东西,递给那名警察,点头哈腰的说着什么。 那警察挥了挥手,玄子拉着人力车走了。 见此,杨迷糊暗吁一口气。 看来,得尽快设计好,解决空洞回音的问题。而且还要放取方便,卡扣的严实。 他扔下一块钱,起身朝一个小巷子走去。 他穿过几个屋顶,跃过一个三米见宽的空隙,抓住向外伸出的,上翘的屋檐。又双脚盘住屋檐,一个揉身,上了屋檐。 不一会儿,他溜下屋顶,落在地上。又往前走了几十米,他看见正在张望的玄子。 玄子迎了上来,低声道:“杨子哥,兄弟们传话来说,尾井幸已进入海军俱乐部。” “带了几个人?” “三个明的,暗的有两个。一个上了大门对面的屋顶,一个留在街面上随意闲逛。” “怎么发现的?” “都是生面孔,好认。一般人可不敢随意在此游荡的。”玄子有些得意。 “若是熟面孔,却是尾井幸的人,怎么办?” 玄子愣住,挠挠头,“我让兄弟们再去查探。” 杨迷糊拦住他,“不用了。真有这样的人,你们现在去查,等于打草惊蛇。走吧。” 二人又行进了千余米,玄子停了下来。 杨迷糊吩咐道:“让你的人都撤走。你留下,见机行事,发现有危险就走。” 玄子从箱底取出步枪,递给杨迷糊。 杨迷糊转身就走,趁人没注意,溜进了一个小巷子,攀上墙头,又上了屋顶。 对这里,他来过几次,很熟。不一会儿,他便找到了匍匐在一个角落的人。 那人正趴在步枪上,聚精会神的盯着海军俱乐部大门,根本没注意到危险在迫近。 杨迷糊摸近那人,不到一米时,他手持军用匕首,一个鱼跃,扑向那人。 匕首插入那人偏左侧的后背,正中对方心脏。 那人''哼唧''一声,口吐鲜血,抽搐几下,便一动不动了。 杨迷糊没有抽出匕首,他怕鲜血四溅,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他就地匍匐在那人的身旁,取下那人的礼帽,戴在头上。 正好可以冒充尾井幸的人,找出可能存在的熟面孔。 此刻,玄子正拉着人力车,左手臂上系着白毛巾,朝一个人跑去。 快路过那人时,玄子朝那人后背指了指。这就是那个在街道上游荡的生面孔。 那熟面孔若存在,可在哪里藏着呢? 第140章 西化的手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生面孔从没朝他隐蔽处看一眼。偶尔有人抬头望天,也没有朝他的方向注目。 不太对劲!那生面孔从不与他用眼神和手势交流,这不符合保镖或特工的行为习惯。 除非,除非另有人盯着他这个方向。 连曲涛出现时,暗地里都埋伏着人。尾井幸一个日本大佐出现,不可能没有暗中策应之人! 那策应之人,应该就在对面某处,看着自己。俱乐部或两侧的房子,都有可能是埋伏点。 他眯起眼睛,一百八十度缓缓扫视前方,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大白天的,又是顺光,以他的视力,不可能发现不了端倪。 他忽然一身冷汗,若暗中真有策应之人,刚才干掉的那人,必定每间隔一段时间,会给对方打一个手势,传信息报平安。 而且愈临近尾井幸出来的时间,手势应该会更加频繁。 现在半个小时过去,至少要打一个手势才对。若暗中策应之人未见手势,必定警觉,至少会派人过来察看。 他紧急思索,决定冒险露出下半张脸。因为他觉得,他与躺在地上的那人,下半张脸有点像。 因为顺光,脸上有阴影,而策应之人逆光,看得未必清楚真切。 他向下压了压礼帽,遮住自己的上半张脸,只露出鼻子、嘴巴和下巴。 他缓缓露出头,持续五息时间,他趁机扫视对面,没发现任何异动或反光。 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策应之人亲自过来查看,所以对面没有任何动静;二是策应之人没有时刻关注他,因为间隔的时间还未到。 他左耳根抽动几下,没听到楼顶附近有任何声响。他决定再次露头,试试找到策应之人。 他再次露头,这次持续时间有十息,但扫视中仍没看到任何异样或反光。 他缩了回去,想了想,决定不再冒险,否则可能被策应之人一枪端掉。 因为只露头,不打手势,不符合规矩。策应之人此时极有可能,在想同样的问题,迟疑片刻,才未动。 不对不对,杨迷糊突然一阵侥幸。俱乐部左侧一个房子的二楼窗户,有星星点点的反光在动,这是用网状物包裹的瞄准镜。 好险!幸亏对方在迟疑,否则自己就被端掉了。 他脑海中快速搜索、琢磨,作为一个日本人,会打什么样的手势,才是报平安呢? 日本人自明治维新起,一直在向西方列强学习,西化的程度又比较高,手势也极有可能西化。 平时,日本人在打手势交流时,在说''好'',''赞同''时,会大拇指与食指掐在一起,形成''o''型,其他三根手指却竖起。 他俯下身,搜了搜躺在地上那人的上衣口袋,掏出一张证件。 此人乃海军某中队的一名少尉,十八岁。一看就是一个未经过生死搏杀之人,不然也不会这么容易被干掉。 既然不是海军特勤队的队员,此人与策应之人联络的手势,一定不会过于复杂隐晦。 思及此,杨迷糊决定再冒冒险。他大拇指与食指相掐,其他三根手指竖起,缓缓伸出后,故意大幅度且较快的左右摇晃。 手势若对,较快的摇晃,是紧张以及经验不足所致,策应之人可能也会这么想。 手势若不对,较快的摇晃,对方距离自己四百米开外,打中的可能性较小。 五息之后,杨迷糊缩回了手,长吁一口气。 只要三分到五分钟之内,附近没有异样的动静或声响,就说明自己蒙对了。 他匍匐隐藏好,一边扫视街面,一边聆听四周的动静。 那生面孔可能是逛累了,正坐在俱乐部大门,侧对面二百米处的,一个路边茶摊,喝着茶,不时扫视一下街面。 五分钟过去了,身后一个声响吓了杨迷糊一跳,回头看时,一个小手伸了出来。 是紫鸢!杨迷糊长吁一口气。这小丫头片子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换了是敌人,恐怕自己早就死翘翘了。 怪不得有段时间不见玄子,定是他提前通知了紫鸢,之后再去迎紫鸢,告知自己的所在。 这个通风报信的时间,大概率是在过关卡后等自己时,传出去的。怪不得玄子一听自己要迟点出发,就犯了急。 杨迷糊心中不禁对玄子的戒心少了许多。他同时一阵欣喜,紫鸢还是担心自己的。 不一会儿,紫鸢摸到他身边,杨迷糊低声道:“你怎么来了?” 紫鸢''哼''了一声,“以为我担心你?想的美,我是怕麻生嫣守活寡!” 杨迷糊一时噎住,半晌才道:“昨晚我不该发火的。我家紫鸢大人大量,一定不会再生气的哈。” “切!小桃喜欢你,我很高兴的,真的。” 杨迷糊不敢接话,只好岔开话题,“左侧九点钟方向,跟离四百米开外,二楼窗户,有狙击手埋伏。有信心打掉吗?” 紫鸢一听有活干,脸色顿时阴转晴,眼中亮晶晶的,兴奋的点点头。 杨迷糊又一把拽住正欲窜出去的紫鸢,“对方的瞄准镜,应该有网状物包裹,极难发现。还有,你尽量靠近点,待我开枪后,做到一枪毙命。行吗?” 紫鸢''切''了一声,翻了一个白眼,像蛇一样游走了。 见状,杨迷糊羡慕极了。 又一个小时过去。期间,他没规律的打了三次手势,报平安。 老子紧张呗,没规律很正常的。 又过去半小时,尾井幸仍没有出来。他见客人吃个饭,也不需要这么久吧? 难道又去找乐子了? 不会啊,此时隆信太郎刚死,作舅舅的此时找乐子,不妥,良心上也过不去。若隆信家一旦知晓,定会失望透顶,恼怒异常。 耐心点!再等等! 五分钟后,一个日本少尉军官走了出来。此人杨迷糊认识,他是海军俱乐部安保处的一名小头目。 他抬起头,朝杨迷糊的方向挥了挥手,转身又进去了。 这人就是他所怀疑的,可能存在的那个熟面孔? 人要出来了!杨迷糊一阵兴奋,''咔嚓''一声,开了一个空枪,又推上子弹。 一分钟后,三名日本兵开道,尾井幸被两名艺伎搀扶着,歪歪倒倒的走了出来。 真去找乐子了?! “砰”的一声,子弹呼啸而出,直接钻入尾井幸的眉心。 杨迷糊随即一个侧翻,还没完全藏到墙裙处,一颗子弹''嗖''的一声,打在对面的一个支架上。 ''砰砰''两声,紫鸢开枪了。 杨迷糊一个翻身,抬手又是三枪,打掉了俱乐部门口的三个人。 见俱乐部里并没有冲出士兵,杨迷糊一个尖锐的口哨,示意紫鸢撤离。 直到紫鸢溜下楼,杨迷糊又朝俱乐部门口连开三枪,压制住欲冲出来的士兵,才躬身朝后疾行。 十分钟后,杨迷糊与紫鸢汇合。紫鸢''喵''的一声,玄子瞬即冒了出来。 “去哪里?”紫鸢冷冷的问杨迷糊。 “去东楼。” 听说是去东楼,而不是说''小木楼'',本来阴冷着脸的紫色,立即阴转晴,“玄子,去俄租界领事馆。” 看来,紫鸢暂时也不想玄子知道,安全屋的所在。 一个多小时后,紫鸢让玄子在领事馆附近停车。二人下车后,玄子离去。 杨迷糊拍了拍紫鸢的小脑袋,“改地方,去二道口。” 紫鸢''啊''了一声,连忙跟了上去。 第141章 见血封喉 “走着去,也太远了吧?而且我们还拎着枪。”紫鸢撅起嘴。 “只要小心点,不碍事的。二道口是有点远,但只有那,只有咱俩知道具体位置,这样最安全。”杨迷糊不以为然道。 其实,他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想看看曲涛和尾井幸相继死后,隆信家和老太太的反应。 二人行进了五百米左右,在一个公用电话亭停下。 “紫鸢,你去给麻生嫣打个电话,就说我还要打掉十一个人。她若问起我,你就说,也不知道我在哪里。” 见要哄骗麻生嫣,紫鸢来了兴致,也不问为什么。 她走进电话亭,不久气鼓鼓的出来了。 “没意思,麻生嫣什么都没问,只是说知道了。” 杨迷糊讶然,麻生嫣这么冷静,没有追问,几个意思? 他摸摸紫鸢的小脑袋,“走,回二道口。” 二人七拐八拐,花了近两个小时,避开一群巡警,两道关卡,回到了郊外的地窖口附近。 在山脚下,二人见到,一辆三座的人力车,被人用铁链栓锁在一根碗口粗的树杆上。应该是胖子到了。 紫鸢带路,二人来到小木屋。胖子从木木屋钻了出来,招呼二人: “杨子哥,紫鸢,快去吃饭,菜都快凉了。” 紫鸢钻了进去,胖子拦住杨迷糊,低声道:“小桃说,杀了尾井幸,对方不会收敛,反而会变本加厉。她让你尽快打掉隆信太郎的爹。” “尽快?她不怕对方趁机下套诱我吗?”杨迷糊有些诧异。 “小桃说,要想尽快了结此事,必须打痛对方,下狠手。此时隆信家也不会相信,你敢杀他们家族的人,趁他们松懈,才有机会。”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这里是隆信原的一些资料和照片,以及常去的地方。杨子哥,你先看看。” 杨迷糊看了看,“他近期常在陆军俱乐部对面的寓所?这寓所不会是枝子的那个吧?” 胖子嘿嘿一笑,“是,他刚找的一个姘头就住在那里。有传言说,隆信太郎死后,隆信太郎的妈闹得厉害,隆信原不厌其烦,就常去哪里,躲清净。” “不对呀,隆信原怎么才大佐,没弄错吧?” 胖子摇头,“不会有错,刚刚核实的。隆信原以前是少将,因为犯了大错,被降级了。之前纸条上写的军衔有误。” “知道具体原因吗?” 胖子摇头,“具体不太清楚。但小桃听麻生嫣说过一嘴,说隆信原得罪过麻生家。” 这个信息很重要。杨迷糊心中一喜,至少老太太乐见其成。 见他沉吟不语,胖子又道:“小桃建议,最好近距离暗杀,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这样才更有震慑力。” 杨迷糊一惊,“这样太危险了吧?你不会有什么事没告诉我吧?” 胖子嘿嘿一笑,“就知道瞒不过你。隆信原的姘头,算是半个自己人。哎,杨子哥,不是你想的那么一回事。她叫云子,本是一名艺伎,自愿参与的,听说她与隆信原有杀父之仇。” “云子什么时候勾搭上隆信原的?”杨迷糊有些明悟。 “在你被隆信太郎追杀后,小桃就着手下了这个冷棋子,没想到现在真起了作用。” 说着,胖子眼睛中冒出钦佩之光。 这小桃未雨绸缪,着实恐怖,幸好她不是自己的敌人。杨迷糊心中感叹。 “那就按小桃说的办!事后,小桃准备怎么安排云子?” 胖子回道:“给她一笔钱,远走高飞。” 杨迷糊有个疑问,“为何不让云子直接动手?” “杀人不是谁都敢干的。再说,她要报仇,也想要钱。”胖子一脸鄙夷。 “那可靠吗?” “可靠。她怕隆信原知道她的身份和目的,不敢不从的。” 有忌惮之处,就好办!杨迷糊思忖片刻,“吃完饭,你就拉我去。” 他话音未落,紫鸢窜了出来,“我也要去!” “我去艺伎轩,你也要去吗?”杨迷糊张口就来。 “切!别以为我没听见。”紫鸢眨巴大眼睛。 见状,杨迷糊便知道,她只听到他最后的话,便继续瞎编: “我真的去艺伎轩,小桃让我去见见世面,体会一下生活。你去不方便的,即便女扮男装,你个子太小,容易露馅。” 紫鸢不干,“我可扮成你的小跟班,这样就没问题了。” 杨迷糊见甩不开,想了想,便问道:“你的袖中箭,有剧毒吗?” 紫鸢理所当然道:“有啊,五步倒的蛇毒可以吗?” 闻言,杨迷糊一阵惊悚,“我说紫鸢,你天天揣在身上,就不怕见血封喉吗?” “''见血封喉''我也有啊,你究竟要哪一种?”紫鸢傲娇道。 胖子见杨迷糊不明白,便解说道:“''见血封喉''是一种树,其树汁有剧毒,十五分钟左右,就可致人神经麻木,窒息死亡。不比五步倒的蛇毒差。” 杨迷糊问紫鸢,“你从哪里弄来的?怎么从没听你说过呀?” 紫鸢一哂,“切!你又没问。三步倒毒液是街面上买的,''见血封喉''是小桃给的,我还没试过,不知道效果咋样。” 杨迷糊心念一转,“小桃什么时候给你的?” “哼,就是与你吵架的那晚。她让我毒死你,出出气。” 杨迷糊听得一身冷汗,讪笑了笑,“哎呀喂,幸亏与你讲和了,不然真有可能小命不保哈。” “那是,二哥你以后可要乖点。”紫鸢傲娇道。 “那好,枝子的那间寓所,303房。隆信太郎的爹--隆信原,今晚在那里过夜。你去毒死他,就用''见血封喉'',让他死慢点,最好是悄无声息。” 杨迷糊边吃饭,边头也不抬的说道。 紫鸢愣住了,“二哥,你不去啊?” 此时,杨迷糊嘴里满是饭菜,含含糊糊的回道:“我不是说了吗?我今晚去艺伎轩。” 紫鸢狠狠拎了一把他的腰肉,“二哥你还真去啊?小心我告诉麻生嫣!” 在一旁嘿嘿笑的胖子,被气恼的紫鸢赶了出去。 在紫鸢的死缠烂打下,杨迷糊顺水推舟,装作勉强答应与紫鸢一块行动。 当晚八点多,二人下山与胖子会合。 车上,杨迷糊问,“胖子,隆信原今晚会到吗?他的内弟可刚死。” “他今晚更会来,因为他老婆一定会闹,他必定以找凶手为由,出来躲清净。”胖子喘着气说道。 杨迷糊说着就笑,“你们怎么这么了解隆信原的事?又有眼线在?” “嘿嘿,他家隔壁的保姆,是自己人。” 果然!小桃究竟安排了多少人,撒了多大的网,布了多大的局? 临近陆军俱乐部,胖子让二人下车稍等,拉着车去了枝子原来的那间寓所。 不一会儿,又返回,朝二人点了点头,拉着人力车离开了。 第142章 幸亏狐疑? 杨迷糊与紫鸢嘀嘀咕咕几句,后者离开,直接朝那寓所走去。 在寓所门口,她被两个身着便衣的人拦住。紫鸢似乎与对方在解释什么,最后紫鸢进了寓所。 跟在后面三百处的杨迷糊吁了口气,他还以为紫鸢根本进不去呢。 他心中一直有些不踏实,隆信原作为隆信家族的人,当过少将,什么女人没见过,为何偏偏钟爱一个人皆可夫的艺伎? 长的漂亮风骚?好像没有什么说服力。究竟是什么原因呢?杨迷糊百思不得其解。 他心念一转,决定打个电话问问枝子。 他走进一个公用电话亭,拨通枝子糕点店的电话。电话是枝子接的。 杨迷糊问得直截了当,“枝子,一个女人除了漂亮贤惠外,有什么极端的办法,吸引一个男人?” 枝子咯咯笑,“弘田君,怎么关心起这种事了?简单,下药啊。没听说过,猫闻到鱼腥味,就会流口水,到处寻摸吗?人也一样。” 枝子聪明,不问来龙去脉,只回答问题。可能她也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最后,杨迷糊嘱咐了一句,“店铺的事不急,先找个地方休息几日。” 枝子也不问原因,''嗯''了一声,挂了电话。她应该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今晚就会撤离,至少也会躲进地下室,暂避风头。 杨迷糊终于明白了。怪不得隆信原经常光顾云子,原来如此。怪不得枝子说,只要她愿意,自己早就不是生瓜蛋子了。 这种鬼魅伎俩,男人着实防不胜防呐!杨迷糊哑然失笑。 枝子的话,从一个侧面证实,隆信原或者说隆信家并没有设套,让自己钻。 但也并不能排除,隆信家将计就计,让自己钻进去。还是谨小慎微的好。 杨迷糊刚才让紫鸢以枝子的名义去寓所,就是一个试探。同样,也存在着以上两种可能。 他决定暂缓行动,看看紫鸢给自己带回来什么消息。 他来到枝子寓所的北面,攀上楼顶。上次与七哥斗法,七哥选择的就是这个地方。 真正来到此地,左右行进各五十米,杨迷糊才切身感受到七哥的精明。 此地与枝子寓所相距四百米开外,在某一处能看到寓所三楼卧室的窗户,但移动一二个身位,窗户就不见了,变成了死角。 他有些遗憾,因要近距离杀掉隆信原,他和紫鸢今晚都没有带步枪。 这个角度,只要里面的云子稍加配合,一个冷枪就能干掉隆信原。 半个小时后,一个小小的身影,从301房的卧室窗户钻了出来。 紫鸢像蛇一样的游走,壁虎一样的攀爬,不一会儿,便来到杨迷糊身边。 “二哥,确实有一个男人在303房间。房门口站着两名便衣,楼梯拐角处有两名,加上寓所门口的,共有六名。腰间都揣着驳壳枪。” “能确定是隆信原吗?”杨迷糊问了一个蠢问题。 紫鸢翻了一个白眼,“二哥,你以为我的眼睛可以透视呀?只能靠判断推测。” “呃……那你听到了什么声音没有?” “听不清在说什么,但确实有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紫鸢又白了他一眼。 杨迷糊一拍她的小脑袋,“我是问你,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声音,比如……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紫鸢一缩脖子,“切!不就是你与麻生嫣做那个时,发出的声音吗?啊,不对,那个男人的声音一本正经的,云子的声音也没有嗲声嗲气的,反而好像怯生生的……” 闻言,杨迷糊一身冷汗,幸亏老子''狐疑'',不然真上了当。 不对,胖子的消息不会有错,隆信原肯定进了寓所。除非进入云子房间的人,有两个男人,其中一个不是隆信原。 杨迷糊想了想,问道:“紫鸢,仔细回忆回忆,有没有听到两个男人的声音?这个很重要。” 紫鸢皱起小眉心,沉思片刻,摇了摇头,“二哥,要不我再去听听?” 话音未落,紫鸢就要走,杨迷糊连忙拦住,“别。去找胖子,问问他知不知道共有几个人进了寓所。” 紫鸢溜下了楼,杨迷糊继续盯着303房间卧室的窗户。 不一会儿,卧室的灯熄灭,而客厅的灯仍亮着。 杨迷糊琢磨不出所以然。按理说,云子愿意配合小桃,除掉隆信原,应该有所暗示才对呀? 这卧室的灯熄灭,即便是暗示,也让人琢磨不透啊。除非事先约定好暗号,可胖子并没有提及。 杨迷糊突然灵光一闪,坏了,云子极有可能有危险。 紫鸢刚才说,里面男人的声音一本正经,云子的声音怯生生的,这像是在审问云子。 杨迷糊强迫自己冷静思考,以云子要钱不要命,替父报仇的决心,云子一时三刻应该不会交待。 再说,若隆信家已落实云子是内应,应该不会多此一举,直接杀掉不就得了。 再等等,希望云子能顶住压力。不然,今晚只能取消行动了。 所以卧室熄灯,只可佐证应该有另一个男人在,审问的人不大可能起身去关灯。 思及此,杨迷糊自失一笑,云子又不是自己什么人,自己紧张个什么? 慈乃恶之贼,小桃好像说过。但为何自己会生出怜悯之心呢? 正胡思乱想间,紫鸢回来了,“胖子又问了一下监视的人。他们没注意有几个人进了寓所,但跟在隆信原身旁的一个人,好像对隆信原并不是恭恭敬敬的。” 这就对了!两人都进了云子的房间。另一个男人来此,就是为了审问云子。 隆信家够谨慎的! 紫鸢又道:“胖子说,他会让人盯着,那人什么时候离开。” 杨迷糊赞许的点点头,刚要说话,一个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 白天,自己让紫鸢告诉麻生嫣,自己还要干掉十一个人。 麻生嫣肯定转告了老太太,以此告诫老太太,事情会变得不可收拾。这也是自己的目的。 是老太太有意转告了隆信家,隆信家才如此谨慎的?果真如此,自己就完全指望不上老太太了! 自己唯一的出路,就是回东北老家。 杨迷糊叹了口气,希望是自己多疑想歪了。现在就等胖子的消息,看看怎么回事了。 他对紫鸢说道:“去跟胖子说,半个小时后,仍不见那人离开,或者隆信原和那人同时离开,取消行动,所有人立即撤,包括你。” 紫鸢冰雪聪明,瞬即就明白了。她窜了出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十五分钟,紫鸢回来了,“二哥,好消息,那人走了,隆信原没出来。还行动吗?” 杨迷糊思忖片刻,点点头,口中却道:“但要谨慎,以防对方杀个回马枪。还有,行动与否,要看云子给不给暗示。” 第143章 二选一 杨迷糊让紫鸢悄悄踅摸回301房间,但郑重交待,不得轻举妄动。 他却在俱乐部四周来回游走,观察楼上楼下,以及街面上的动静。 他又与胖子会合,从胖子的角度,看看有没有异常。 现在时间已过了零点,街面上行人很少,只有陆军俱乐部大门,偶尔有人出来。 出来的人不是坐着轿车走了,就是坐着人力车远去。 胖子说没有任何异常迹象。人力车拉走的人,确实回了住所。也没有什么人往陆军俱乐部这边过来。 见胖子也没有什么发现,杨迷糊放下大半个心。但他仍有些忐忑,总觉得漏掉了些什么。 他走进一个公用电话亭,打电话给情报分析小组。但愿是纯子或山田在值班。 电话是山田接的。见是杨迷糊,山田低声道:“弘田组长,川上组长又因旧伤复发住院,你何时回来主持一下工作呀,我们这里都乱套了。” 杨迷糊一笑置之,“川上组长住院,说明情报课没有重大事情。不急,我过几天就回去了。你们有事,多请示麻生副课长。” 山田''嗯''了一声,“麻生副课长,下班就出去了,好像一直未回来。对了,有个事正好请示一下,尾井幸被人暗杀,海军让情报课尽快破案。麻生副课长把任务交给了情报分析小组,可我们一点头绪都没有。你说怎么办呐?” 山田借请示,在向自己传递消息。杨迷糊一笑,“正常派人协助海军调查,一切听海军的安排。” 见山田没有再说什么,杨迷糊挂了电话。这至少说明,情报课没有发现陆军俱乐部附近有异常。 真是自己多心狐疑了?!杨迷糊自失一笑。 他再次爬上枝子寓所的北边屋顶,静静观察301和303两扇窗户的动静。 301房黑灯瞎火的,303房的卧室窗户却透着光亮。 这说明云子没事,否则隆信原也不可能呆在那里。 可云子却一直没有按预先的约定,将窗帘打开一半。难道隆信原仍没有睡,还在折腾云子?四五十岁的人啦,不可能还有这个精力。 难道今晚的审问,让云子退却了?也不太可能。因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否则云子也讨不了好去。 究竟是什么原因呢?而且紫鸢呆在301房,一直没有动静。 会不会是紫鸢感觉到了危险,不敢给自己任何行动的暗示? 杨迷糊忽然心念一转,想起了山田的话。 山田说,麻生嫣下班后就出去了,一直未归。这是山田在暗示什么?而且山田还特意提到了尾井幸。 电话肯定被监听了,所以山田绕着法子告诉自己,对方可能有行动。 麻生嫣出去未归,大概是找老太太据理力争去了。这说明老太太肯定泄露了消息,让隆信家引起了警觉。 自己怎么这么愚蠢呢? 紫鸢可以偷偷潜进301房,别人就不可以悄无声息的埋伏在303房,守株待兔?之前303卧室熄灯,恐怕也是在打掩护。 还有,紫鸢打着枝子的名义进寓所,进去的也太简单了。 隆信原的人肯定知道枝子与自己的关系,此时枝子的房间来人,他们不可能没有反应啊!至少他们会去打探核实一番。 所以,紫鸢感受到了危险,不敢轻动。 他奶奶个腿,差点被那所谓审问,给误导了。极有可能,那人也是做做样子,吓唬吓唬云子,目的是误导自己。 因为云子这个冷棋子,在小桃的布置下,对方应该是极难发现端倪的。 即便自己的推断有误差,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杨迷糊决定取消行动。 可万一推断正确,紫鸢怎么出来,而不遭到袭击呢?虽然对方的目标是他,但他不愿意紫鸢再次身处险境。 怎么办?正焦躁间,他突然看见一个小小的黑影,自下而上,朝303房的卧室窗台蠕动。 是紫鸢!这小丫头片子在干什么?原来她一直没有进入301房间。 今天没带步枪,太自负大意了!杨迷糊一阵懊恼。 不一会儿,紫鸢停在窗台下,右手缓缓搭在窗台上。 随后,她半侧身,伸手朝杨迷糊的方向挥了挥。 几个意思?杨迷糊也顾不得许多,往左侧挪动几个身位,形成死角,向前腾挪疾行。 大约三分钟后,杨迷糊距离紫鸢不到十米。 也许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引起里面人的警觉,一个半只手臂形状的模糊影子,印在窗帘上。 还好,对方不够专业,居然露出如此大的破绽。不对,此人是云子,肯定另有其人在指挥她。 但愿紫鸢够谨慎,不要击发袖中箭,不然既误伤人,又暴露己身。 杨迷糊忍不住''喵''了一声,在深更半夜,这''喵''声果然比咕咕声好用。 突然,一半的窗帘被一把扯开,里面同时传来低沉的日语: “八格,关上!” 云子似乎豁出去了,干脆站到窗户前,缓缓拉上窗帘。 可能是见没事,另一个人出现在云子身后。 ''啪''的一声,窗玻璃的破碎,云子身后的那人应声倒地。 这是紫鸢发射了袖中箭! 杨迷糊几个纵跃,上了寓所屋顶,又顺下水管而下,伸手一把抓住窗户的外沿,脚尖踏在窗台上。 此时紫鸢已不见踪影,而窗户大开。 杨迷糊迅疾伸头一看,笑了。只见紫鸢正手持手枪,对准一个中年男人的胸口。 中年男人就是隆信原,此时正举起双手,惶恐的看着紫鸢。 此时客厅又响起了敲门声。杨迷糊钻窗而入,紫鸢似乎长松一口气。 “二哥,交给你了。云子,快去应门,就说打碎了一个玻璃杯。不然门外的人会闯进来的。” 云子颤抖着朝房门走去,在门后定了定神,轻声道:“别敲了,刚打碎了一个杯子。” 外面的人应了一声,没了声息。 云子回到卧室,关上卧室门,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气。 此时,紫鸢正撕开床单,结成一股绳子。结好后,她将绳子一头系在床腿上,一头扔出窗外。 紫鸢扭头低声道:“云子,我先下去,你待会顺着绳子往下爬。你呆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明白吗?” 紫鸢钻窗而出,瞬即消失不见,又倏地钻了回来。 她讪笑了笑,“二哥,拿着这个,不见血没事的。” 她边说,边递给杨迷糊一根手指长的银针。 杨迷糊接过,总觉得有点烫手,极想扔掉。 紫鸢见云子身子仍在颤抖,一把拽过云子,将绳子另一头拉回来,系在云子腰间。 她低声吩咐道:“云子,爬上窗户,再顺着墙往下溜,我替你拉着绳子。” 直到云子落地,紫鸢钻窗而去,杨迷糊才对惊恐万状的隆信原说道:“你儿子想杀我,被我反杀,你们不服,是吧?” 隆信原连忙点头又摇头。 杨迷糊一笑,捻捻左手的银针,“银针呢,扎你一下,最多致残。手枪呢,开一枪,死翘翘。二选一,给你五息时间做出选择。” 隆信原毫不迟疑的看向银针。 只见寒光一闪,银针扎入了他的胸口。 第144章 送解药 紫鸢说,''见血封喉''只要见血,可致人血液凝固,心脏停跳,肌肉松驰,最后窒息而死。 杨迷糊倒想看看,究竟效果如何。他逼隆信原躺在床上,将手枪塞进其口中。 只过去一分钟,隆信原就开始抽搐,双手掐着脖子,喘不过气来。 刚开始,隆信原还能含糊的''嗯啊''两声,后来就叫不出声了。 杨迷糊觉得自己有些''残忍'',起身钻窗而去。为示''慈心'',走前,他还朝客厅方向开了一枪。 几分钟后,杨迷糊与紫鸢会合,上了胖子的人力车。 路上,紫鸢见杨迷糊脸色阴晴不定,“二哥,咋不高兴了?他不是你情敌的父亲吗?” 杨迷糊故意叹了口气,“我以为我会很解恨快意,但突然发现没啥子意思。” 紫鸢嘻嘻一笑,“你这叫创伤性杀人后遗症。二哥,你不会有了心理阴影吧?” 杨迷糊一拍她的小脑袋,“又胡编乱造。你说,中了''见血封喉''的毒,有药可救吗?” “有啊,红背竹竿草。听说它伴生在见血封喉树的附近,只有滇南版纳有。放心,等日本医生分析出毒素,隆信原早就死翘翘了。” 能死就好!但不能死的太快,最好变成植物人。这样,才会效果更好。 杨迷糊没好气的道:“我是问你,你手上有没有解药?” 紫鸢摇头,“没有,但小桃手上应该有。” “胖子,你去找小桃。若有解药,给麻生嫣送点,让她转交老太太。”杨迷糊吩咐道。 二人下车,胖子快速远去。 紫鸢嘿嘿笑,“二哥,你够坏的哈。就怕隆信原等不及,解药未到,人就死翘翘了。” 杨迷糊呵呵笑,“日本医院可能有抗毒血清,虽然对''见血封喉''的毒不一定有效,但万不得已时,''死马当活马医'',他们会给隆信原注射血清。紫鸢,万一没死呢?呵呵,不就有用了。” “你才万一没死呢,二哥你是故意的吧?”紫鸢听出他话里的歧义,十分不满。 “别闹。你去打那个''4238''的电话,就说找麻生嫣。若不在,就什么也不要说。”杨迷糊指指不远处的公用电话亭。 不一会儿,紫鸢从电话亭走了出来,“麻生嫣说,她会处理妥当的。现在我们去哪里?” “走着回二道口,再好好休息两天。” 紫鸢撅着嘴不高兴,嘀咕了几句,忽然又大惊小怪道:“哎呀,枝子姐姐她们有危险,隆信家一定会通过寓所,联想到枝子姐姐。” 杨迷糊呵呵笑,“我早让她们躲起来了。若现在才''事后诸葛亮'',晚了。” “那胖子怎么找到小桃要解药?” “笨!胖子还联系不上小桃?再说,我们也不急,隆信原若能苟延残喘,送解药才有用。累了吧,来,二哥背你!” 杨迷糊突然撅着屁股,弯下腰,背对紫鸢。 这个突然的操作把紫鸢搞的一惊一乍一喜。从愣忡中反应过来的紫鸢,一下子蹦上杨迷糊的后背,紧紧抱住他的脖子。 杨迷糊环抱住紫鸢的两条小腿,“紫鸢,你咋这么轻呐?怪不得可以像壁虎似的吸在墙上。” 紫鸢嘻嘻笑,“听说过鸟儿吗?它们在飞翔时,都会排空体内的粪便,就是为减轻体重。知道为什么行动前,我总会上洗手间?就是这个原因。” “那你经常''出拱'',并不仅仅因为是肾虚?” 紫鸢傲娇道:“那是!吃了胖子的药,好多了。” 杨迷糊一喜,起了逗弄之心,“那你会不会也和鸟儿一样,在行动中排泻?” 紫鸢恼怒的捆紧他的脖子,让杨迷糊喘不过气来。 路远则沉。杨迷糊背着紫鸢走了两里多路后,感觉到紫鸢沉了不少。 “紫鸢,累了,下来走走。”杨迷糊夸张的喘着粗气。 “不,我不累呀。你刚才不是说我轻吗?”紫鸢赖着不下来。 “不下来是吧?” 杨迷糊突然松开紫鸢的腿,不停的抖动身躯,急促的颠上颠下。 不一会儿,紫鸢颠得受不了了,松手落在地上。 她笑着笑着,突然眼睛一红,杨迷糊懵了,“咋地了?” “小时候,我爹就是这么颠我的……” “傻丫头……”杨迷糊突然顿住,一把将紫鸢拽到墙根。 “身后,七点钟方向,屋顶有人跟踪。” 这个转折太大,紫鸢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见杨迷糊突然呵呵坏笑,她才知道上了当。 二人一路闹腾了,走走停停,天快蒙蒙亮时,二人才钻进了地窖。 紫鸢倒头就睡着了,杨迷糊却有些压抑的兴奋。 其实,之前他并没有开玩笑,真有人在跟踪。 但那人在他俩身后二三百米尾随,手里并没有带步枪,所以,那人伤不到他俩。 他将紫鸢拽到墙根,也是为了惊走对方。之后之所以走走停停,兜一个大圈,也是想确定那人走了没有。 那人肯定不是七哥,但又会是谁呢? 这人是个高手,一直未被发现。直到自己颠紫鸢时,那人似乎看愣了,一时忘形,才被发现的。 对方似乎没有恶意,若有恶意,早就赶到前面堵住自己了。可又为何远远的跟了一路呢?难道是关注紫鸢的什么人? 杨迷糊仍不大放心,轻轻掰开紫鸢的小手,缓缓起身,拿起一杆步枪,朝地窖口走去。 出了地窖口,他轻手轻脚盖上木板,又拢了拢枯枝败叶。 他一路躬身前行,朝一里外的小木屋摸去。刚到小木屋外二十米处匍匐下来,一个人从小木屋中走出。 看身形,此人就是跟踪自己的那人。 只听那人咕咕哝哝,“这俩小鬼头,藏哪儿了呢?唉,老子也有失算的时候……” 听这意思,那人确实没有恶意。 那人绕着小木屋转了一圈,又钻了进去。不一会儿,便鼾声大作。 正欲起身的杨迷糊,又匍匐下去。 那人在这荒郊野岭,睡得如此之快,不太正常。十一月底的上海,清晨寒意深重,即便呆在小木屋,也极难睡着。 另外,那人的鼾声有些刻意的成份,也是一疑。 果然,杨迷糊在寒冷中捱了十分钟后,鼾声停歇,那人以极快的速度窜了出去。 因为那个方向,刚有一群鸟似乎受惊飞起。 杨迷糊悄悄跟了上去,但速度慢了许多。 三分钟后,那人正持手枪对着另一个人,“侬是啥子人?为何到此?” 那人的口音,南腔北调,听不出是哪里人。 另一个人身着破烂的棉衣棉裤,倒也不惧枪口,指指躺在地上的猎枪,“唔是上海人,组撒啦?唔是打猎的,侬想那能?” 那人看了那自称打猎的人半晌,收了枪,“对不起,侬走吧。” 猎人离开,那人呆在原地半晌,挠了挠头,急速朝山下奔去。 杨迷糊仍不放心,远远跟了三四里路,确定那人下了山,才返回了地窖。 此地不是绝对的安全,还是有猎人出没。下次进出,得掩藏好地窖口。 可那人究竟是谁呢?杨迷糊百思不得其解,待紫鸢醒来,试探着问问。 第145章 紫鸢师傅? 杨迷糊直到下午三点才睡醒,大约是被饭菜的香味叫醒的。 他睁开眼睛,只见紫鸢正将饭菜摆放在一个条凳上。 “是胖子送来的?” “是。他说,小木屋有人光顾过,让我们小心。另外,隆信原住在日本仁和医院,死活不知。解药已交给麻生嫣,后续如何,不得而知。” “就这些?” “嗯。对了,他还说,小桃建议我们休息两天。”紫鸢补充了一句。 杨迷糊拿起筷子就想吃,被紫鸢一把夺了过去。她指了指,“二哥,刷牙洗脸,那边瓦盆里有水。” 杨迷糊不情不愿的起身,简单洗漱了一番,急忙返回。真饿了。 几分钟后,他吃饱喝足,吁了口气,“紫鸢,小木屋有人光顾,你怎么看?” “虽然说这里闹鬼,但胆子大的猎人时常会来,很正常。”紫鸢摸着小肚腩,不以为意道。 “紫鸢,这里也不安全呐,特别是地窖口容易被发现。稍微有心之人,就能看出端倪。” 杨迷糊边说边看向紫鸢,后者却不以为然,“没事。以前我长时间不来,也无人光临此地,发现此处。说起来有些奇怪,但事实就是如此。” 杨迷糊听得一惊,此地有玄奥之处?但自己并没发现任何异样啊! 他思忖片刻,即便被人发现,大不了换个地方,不碍事。只是鲁班箱以后得随身带着。 他岔开话题,“问你个事儿,你还有没有其他亲人,或者说特别关心你的人?” 紫鸢警觉的看着他,“二哥,你几个意思?又想抛下我独自开溜?” 杨迷糊哑然失笑,这小丫头片子时刻警惕着呢。 他摇摇头,“别瞎联想,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紫鸢认真想了想,“没有了。我爹从不谈及他的亲朋好友,我只知道我娘是苏州人,其他一概不知。至于说特别关心我的人,教我缩骨功的师傅算不算?可他早不见人影了。” “说说,你师傅是个什么样的人?” “邋里邋遢的一个江湖怪人,高兴起来像个小孩,生气起来几天不理人。有时几天不见人影,有时又忽然冒了出来。但每次出现,总会给我几块钱。” “他离开时,有没有跟你道别,或者说暗示过你?”杨迷糊追问。 紫鸢有些诧异,“二哥,今儿个咋地了,怎么老问我师傅的事?” 杨迷糊张口就来,“见你的缩骨功神奇,你师傅肯定是高人,就随便问问。你的轻功也是他教的吗?” “不是,是七哥教的。七哥指点的不多,我也是一知半解。可能是我个子小,人轻便,与其说像轻功,不如说是攀爬与起落的技巧。” 说着说着,紫鸢突然眼睛一亮,“昨晚确实有人跟踪咱俩,对不对?” 杨迷糊认真的点点头,对紫鸢简单讲了讲那人的情况。 “二哥,按你描述的长相,不大像我师傅,身高倒有点像,南腔北调也有点像……哎呀,他会不会是化了妆,易了容?” 紫鸢一惊一乍,拉起杨迷糊就走,“我们去小木屋,看他有没有留下什么信物?他就喜欢搞这一套。” 杨迷糊却不动,“你师傅待你好不好?我是说,他会不会是受人所托,跟着我们?” 虽然他觉得那人没有恶意,但小心谨慎必不可少。 紫鸢迟疑了,最终摇了摇头,“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他有个见钱眼开的毛病,隆信家或麻生家出钱雇佣他,让他跟踪我们,也不是不可能。” 说者可能无心,听者却是有意,杨迷糊一惊,自己怎么没想到老太太呢? 若是老太太,她知道自己还要干掉十一个人,从好的方面讲,老太太想是让那人暗中保护自己;从坏处想,是在查探自己的行踪,有利可图时,她便向隆信家通风报信。 怪不得那人,看起来好似没有恶意。 “你师傅叫什么名字?” “就叫师傅啊。”紫鸢脱口而出,又觉不妥,“我没问,他也没说。别人都叫他脏老头。” 杨迷糊思忖片刻,“紫鸢,你单独出去,看他主不主动找你?若不找你,你千万别回来找我,让胖子传话给我。” 紫鸢冰雪聪明,稍微一动脑筋,就明白过来,“你是怕麻生家对你不利?我师傅跟的人,就是你?” 杨迷糊点点头,“柴鸢,江湖险恶,多留几个心眼,不可让他套出话来。” 紫鸢不服气的说道:“真啰嗦,像个娘们似的。我有那么傻吗?” 杨迷糊认真的点点头,紫鸢一跺脚,气呼呼的钻了出去。 过了半个小时,杨迷糊拎着鲁班箱,也钻了出来。他准备就近找个公用电话,打给麻生嫣,问问情况。 行进了五六里路,也没见公用电话亭,杨迷糊无奈走进一个较大的药铺。 事已至此,他决定冒险一试。他将情报课的证件朝老板晃了晃,拿起电话打了出去。 “麻生副课长,是我。” “弘田二郎,你还能想到给我打电话呀?我还以为你早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麻生嫣见是他,开口就抱怨。 杨迷糊嘿嘿笑,“这不来电话了吗?方便说话吗?” “不方便,要不你挂了?”麻生嫣气哼哼的。 见她敢耍横卖嗔,这个电话应该没有人监听。 杨迷糊讪笑了笑,“呵呵,不敢。老太太什么态度?” 说起正事,麻生嫣倒没有再胡搅蛮缠,“听到隆信原出事,祖母笑而不语。解药送过去时,有些诧异,但也没多说什么。” “告诉老太太,别安排人跟着我。”杨迷糊的语气变冷,“再有,保护好枝子她们。” 说完,''咔嚓''一声,他挂了电话。他得做出很不满,很生气的样子。 枝子和小桃在麻生嫣的保护下,安全问题不大,因为隆信家此时不会与麻生家撕破脸。 但事情总有意外,所以,杨迷糊让她们暂时藏起来。 若跟踪自己的那人,确实是紫鸢的师傅,确实是老太太的刻意安排,事情就变得非常棘手难缠。 自己身后总有双眼睛盯着,如芒在背,如眼生钉,得拔出来才好。 警告老太太,让她收敛点,也许会适得其反,但杨迷糊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杨迷糊决定去俄租界的小木楼,就是紫鸢口中的东楼。 因为苏日关系比较微妙,日本人对苏比较谨慎,或者说忌惮,一般不会到俄租界生事。 俄副领事拿了枝子不少钱,不到万不得已,他会护着小木楼的。 加上那人的跟踪,郊外的地窖已不大安全,因为那人极有可能再去那里搜索探查。 基于这些考虑,杨迷糊才做此决定。 同时也庆幸,购买老杨人力车坊,让自己有了一个消息灵通的来源。 胖子会找到自己的。剩下的就是静等紫鸢的反馈。 杨迷糊躺在二楼卧室的床上,半迷瞪过去。 第146章 疯狂 傍晚八点多,胖子拉着车,急匆匆的来了。 “杨子哥,出事了。紫鸢在陆军俱乐部出现过,后来就不见踪影。” 闻言,杨迷糊惊得站了起来,“最后一个看见她的人,是谁?” 胖子迟疑片刻,“是玄子。玄子说,紫鸢让他去枝子糕点店,查探情况。” 又跟玄子有关!杨迷糊定了定神,直截了当道:“玄子有可疑之处吗?” “照他的叙述,我做了些查证,玄子并没说假话,也看不出有什么漏洞。”胖子道。 杨迷糊一阵懊悔,自己还是少想了。紫鸢与自己的关系亲密,抓住紫鸢就等于掐住了自己的''七寸''。 “陆军俱乐部附近,目前情形如何?”杨迷糊只好从此着手。 “宪兵都撤了,只有警察在。不过,那寓所只进不出,检查的很严格。” 见从胖子口中得不到更多消息,杨迷糊吩咐道:“让车坊所有人出动,在方圆千米内游走,盯住所有巷口。不拉活,只盯着,给再高工钱也不接活。告诉黑子,每人每天给兄弟们三十块的补贴。要快!” 见胖子未动,杨迷糊正欲发怒,胖子解说道:“我已经这么安排了,除了三十块的补贴。” 杨迷糊吁了口气,“胖子,我有些犯急。让紫鸢训练班的成员,负责侦查搜索。待会宪兵队的人会去,你打我的旗号,去找一个叫山田的,他会配合你的。” 胖子快速离开,杨迷糊也随后出门,找了一个公用电话,打给情报分析小组。 纯子接的电话。看来,山田与纯子有意错开,保证一天有一个人在办公室。 “纯子,陆军俱乐部对面的寓所,昨晚发生那么大的事,宪兵队怎么撤了?你让山田带队,派五十人去现场。” 纯子支支吾吾的,“弘田副组长,听说人是小川课长下令撤的。既然事关重大,我去请示麻生副课长。” “对,地毯式搜索寓所附近的房屋,我判断作案人就在那里。快去!” 说完,杨迷糊''啪''的挂了电话。 此时撤走宪兵,极不正常!小川野又在捣什么鬼?其中,他又有什么利益可图? 杨迷糊压不住邪火,又窜回东楼,将二楼机关里的手雷和子弹塞满鲁班箱,换了一身少佐军装。 左右肩膀斜挂一杆步枪,腰间挂满子弹和手雷。 他一手拎着鲁班箱,一手持一杆步枪,冲击了东楼。 他持枪拦住一辆轿车,赶下主人,自己上了车,让司机以最快速度开到陆军俱乐部。 司机面如土色,满头大汗,吓得全身发抖,根本开不了车。 杨迷糊用手枪顶在司机后脑勺,冷冷道:“三息之内,车不动,你就会死。这是三根小黄鱼,车到地点,这些就是你的了。” 连威胁带诱惑,司机终于醒过神,轿车弯弯曲曲走了几十米,终于稳当了。 半个小时后,杨迷糊下了车,拎着鲁班箱,疾速朝一个小巷子奔去。 胖子从一个角落冒出头,好像早在此地等他似的。 杨迷糊一把将鲁班箱扔在人力车上,“箱子留给你,随时注意我的行踪。有什么最新消息?” “小桃安排的线人说,三个小时前,有个小女孩和一个中年人,进了枝子寓所后面的那栋楼里。听她的描述,那小女孩可能就是紫鸢。怕打草惊蛇,我们的人远远盯着。” 有线索和踪迹就好!杨迷糊脸色冷峻,语气森严,“让玄子去联络山田。宪兵到了,告诉山田,就说我说的,只管封锁寓所,其他的什么也不要管。” 见胖子招呼另一名车夫,杨迷糊又道:“这片区域,有废弃的下水道吗?” 胖子揺头,“不知道。这一片区域,我们不熟。” 胖子与那车夫嘀咕了几句,那车夫急速离去。 胖子转身问杨迷糊,“我拉你去?” “不用,你在下面引路,我在屋顶跟着。到了地,给我指认一下就行。” 话音未落,杨迷糊就跃上墙头,几个纵跃,攀上了屋顶。 他在屋顶,一路尾随胖子。直到行进了八百米,胖子停在一个两层的小洋楼前,朝里面指了指。 随后,胖子掉了个头,朝杨迷糊的方向奔来。 杨迷糊抵近小洋楼两百米,但并没有立马动手。他竭力按住烦躁不安的情绪,等山田带的宪兵队到达。不然,他可能会受到两面夹击。 十五分钟过去了,宪兵队终于到了。五分钟后,宪兵队包围了寓所。 杨迷糊吁了口气,看来玄子没有耍心眼。 此时,小洋楼里走出一个女人,朝寓所望了几眼,就往回走。 ''砰'',杨迷糊开枪了。子弹在那女人脚下溅起火星,吓得那女人瘫倒在地。 楼里冲出两个男人,又被杨迷糊一枪一个,放倒在地。 此时的杨迷糊根本没考虑对方是什么人,跟掠走紫鸢有没有关系。 他固执的认为,凡是进出此地的人,就是他的敌人。 楼内顿时大呼小叫,人影乱窜。杨迷糊打一枪换个地方,从前门绕到了后门。 绕了一圈,他击毙了九个人。只有那前院瘫软的女人,他没杀。那女人凄惨的哀嚎,会让楼内的人心惊胆战的。 不一会儿,一个竹竿挂着白布从二楼窗户缓缓伸出。 当白布左右摆动时,杨迷糊开枪了。子弹切着窗沿,折射进去。里面瞬即传来惨叫声,随之白布带杆掉落在外面。 楼内静默了几息,又传来争吵声。不一会儿,一个声音从窗户一侧响起,“你的人在我们手里,不想她死,就别再开枪。” 杨迷糊循着声音来源,''砰的''一声,子弹穿过墙壁,射进里面,又是一声惨叫声传来。 他刚才计算,紫鸢身高不过一米五,喊话之人即便让紫鸢挡在前面,子弹最多会贴着紫鸢头顶飞过。 本来也是吓唬对方的,没想到喊话之人自视有墙壁遮挡,大概率是伸出了头,才中了枪。 杨迷糊此时只能冒险,他最多还有十分钟时间,用疯狂强迫对方放了紫鸢。 因为山田能控制住寓所里的人,但挡不住陆军俱乐部冲出的士兵。何况,谁也不知道会从哪个方向,再冒出一队武装力量。 杨迷糊判断,不包括紫鸢,里面大约还有四个人。二人受伤,战斗力不强。另外两人,其中一个,应该是紫鸢所谓的师傅。 这个师傅应该是鸡鸣狗盗之徒,用枪比不上用冷兵器,倒是不怕。 “十息之内,放人。否则……” 杨迷糊大喊一声,一个侧滚,一枚手雷扔了下去。''轰'',手雷将小洋楼的大门轰开。 对方仍没有趁他喊话,开枪射击,说明楼内的人,都不是训练有素之人。 若是训练有素之人,必定会循声开枪。 五息之后,杨迷糊又扔出一枚手雷。''轰''的一声后,前院一片狼藉。 他正欲再扔时,刚才挂白布的窗户,传来紫鸢的声音,“二哥,我出来了。” 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窜出窗户,杨迷糊朝窗户''砰砰''连开三枪。 此时,紫鸢已落地,几个兔起鹘落,窜出了院子的篱笆。 杨迷糊死死盯着对面,防止对方反悔开枪。直到余光中,紫鸢跑过他身后,他才躬身跃下了楼。 第147章 决绝的眼神 二人会合,坐上胖子的人力车。 瞥见紫鸢额头有血迹,杨迷糊又惊又怒,“伤不重吧?谁干的?” 紫鸢推开他想查看的手,翻了个白眼,“只擦破了点皮。要问谁干的呀?二哥,子弹穿过墙壁,可能会拐弯,你不知道吗?要不是我缩了缩脖子,你今天就见不到活着的我了。” 杨迷糊心中一凛,讪笑了笑,“对不起,是我太自信了,下次注意哈。” “二哥,你还想有下次?本姑娘看你救我的份上,这次就原谅你,但下不为例!你的明白?” 杨迷糊小鸡啄米般的点头,又连忙岔开话题,“那挟持你的人,真是你师傅?” 紫鸢点点头,“是,但也不算挟持。师傅只是想与我谈谈,并没有想伤害我的意思。二哥,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人?” 杨迷糊冷笑,“呵,只是谈谈?那我问你,他代表谁找你谈,是不是说麻生家安排他在保护你我?他还想与我见一面?” 紫鸢一愣,“对呀!你咋知道?这有什么不妥吗?” “那好,老太太想见我,通过麻生嫣就行,为何拐了这么一个大弯?”杨迷糊一哂。 “对喔。你是说,他想以我为人质,随时可以要挟你?怪不得师傅盛情挽留我,说明天见你也不迟……这个脏老头,坏死了。” 杨迷糊又问:“若你师傅脚踏两只船,一事卖两家,抓到我后,再献给隆信家呢?他是在等对方的出价,傻丫头!” 紫鸢终于回过味来,脸生愠色,“这脏老头该死!他胳膊受了伤,我还可怜他呢。所以他用我威胁你时,我没有反对。” 杨迷糊一愣,“举白旗的难道是他?” “不是。切!你以为子弹切窗沿,还会那么准?他运气不好,撞上了。” 杨迷糊讪笑了笑,“是有些自信了。我看见白布连杆落地,还以为是持杆之人受伤松了手,原来是吓的。” “二哥,你确定我师傅是想要挟我,甚至出卖你?”紫鸢盯着他,眼珠子也不转一下。 “七八成吧。但从情形来看,他受雇于老太太,这个能确定。我只能像疯子一样乱杀人,他才可能放你走。他愿意放你走,至少说明还没得到隆信家的答复。隆信家没回应,也可能是时间来不及。”杨迷糊耐心解说道。 紫鸢咬咬细牙,“那就干掉脏老头,以除后患。我知道他的几个窝点,我们现在就去碰碰运气。” 杨迷糊有些诧异,“紫鸢,你不念你师傅授业之情?” 紫鸢突然脸色一冷,“你以为我真看不出他的企图?我以为他只是受雇于老太太,念在他是我师傅,才没有杀他的。他若不放我,我袖中箭中还有两支箭,喂着''见血封喉''呢!” 杨迷糊一拍额头,又自作聪明了,不禁有些恼怒,“那你还问东问西的,装清纯!” 紫鸢嘻嘻笑,“咱不带生气的哈。我只是想看看,二哥你是如何安慰关心我的。还好,算你有良心!不说这个了,找那脏老头算账去!” 杨迷糊摆摆手,“咱不急。万一你师傅只是帮老太太做事,想掌握我的行踪,并没有想要挟我,或者将我出卖给隆信家呢?果真如此,还罪不致死。” 紫鸢狐疑的看了他几眼,暗暗吁了口气。看来,她对她师傅还是有感情的。 杨迷糊之所以与她废话连篇,是因为他怕紫鸢受挟持,产生心理阴影。现在看来,紫鸢至少表面上没受多大影响。 三人到了东楼,二人下车,胖子离去。 看着胖子远去的背影,紫鸢道:“二哥,你是怕脏老头杀个回马枪,觉得二道口不安全?” “对滴。脏老头人老成精,又吃了这么大的亏,岂能轻易罢休?我们小心谨慎,才为上策。” 说着,杨迷糊又撇撇嘴,“走,上楼,去清理一下你头上的伤口。” 紫鸢笑道:“不用。我早就抹药了,明早再用酒精清洗一下,就没事了。” 杨迷糊讶然,吸吸鼻子,“什么药,怎么无色无味的?” “不告诉你。等你下次受伤再……呸呸呸,太不吉利。二哥,你说我不会是乌鸦嘴,一说就中吧?” 杨迷糊拿紫鸢一点办法也没有,干笑道:“洗漱一下,然后睡觉觉。” 紫鸢倒是倒头就着,但时不时惊悸一下。 杨迷糊心中一叹,看来,紫鸢并没有表面上显得那么坚强,她大概是怕自己担心,一半是装的吧。 次日睁开眼睛时,却是麻生嫣坐在一旁。 杨迷糊一惊而起,“嫣儿,你咋,哦,你怎么来了?” “你不找我,我只有找你了。我时间不多,两件事。隆信原用了小桃给的解药,保住了小命,但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大概率会成为植物人。” 麻生嫣顿了顿,叹了口气,“祖母大概没听进我说的话,可能还会另想法子跟踪你,你一定要小心。好在她答应,不会对你下手。二郎,你也不要太信,心里有数就行。” 杨迷糊拉起她的手,“我会的。隆信家什么反应?” 麻生嫣叹了口气,“既没说软和话,也没说硬气话,是不是想找个台阶下,也未可知。或者想让你掉以轻心,再雷霆一击,所以你要小心点。当然,我们大不了回东北老家,我跟你一块走。” “嫣儿,这可是你说的哈,不许反悔!”杨迷糊说着说着,开始动手动脚。 麻生嫣脸一红,抽开了身,因为紫鸢不合时宜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 “二郎,记住,事不可为时,不要硬来。我走了哈,待久了会暴露你的行踪的。” 麻生嫣没有迟疑,与紫鸢打了个招呼,转身下楼而去。 杨迷糊想了想,对紫鸢轻声道:“你跟上去,看嫣儿想干什么?若她不回情报课或枝子糕点店,拦住她,就说让她再等等看看,也不迟。” 紫鸢一愣,也不问原因,从二楼窗户溜了出去。 杨迷糊总觉得,麻生嫣今天有些不大对劲,她眼中似乎有决绝之意。 她不会干傻事吧?与麻生家断绝关系,与老太太闹翻?以死相逼,让老太太护着自己?或者与隆信家火拼,来个鱼死网破?…… 杨迷糊开始胡思乱想。他强压了压情绪,但始终摒弃不掉,麻生嫣那决绝的眼神。 他自失一笑,即便紫鸢跟着麻生嫣,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久违的无力感再次袭来。自己现在像个龟孙子,四处躲藏还来不及,连抛头露面都不敢,又何谈阻拦麻生嫣?! 他倏地窜下楼,决定去找小桃,商量对策。 因为他还从麻生嫣决绝的眼神和言语中,推断出老太太可能会舍弃自己,与隆信家利益交换,握手言和。 极有可能,隆信家拿出了让老太太无法拒绝的好处。 第148章 圆谎 见到小桃时,小桃劈头盖脸的一阵抱怨,“杨子哥,你太莽撞了,不会冷静一下。救鸢子有许多方法,为何用最极端的手段?真是想不通……” 枝子躲在小桃身后,朝杨迷糊悄悄眨巴眼睛,慢慢张嘴无声说话,猜应该是''吃醋''。 杨迷糊本来有些不耐,见状,心中一乐。这个枝子,倒会融洽气氛,调和矛盾。 见他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小桃停止了抱怨,诧异的打量他几眼。 杨迷糊心中又是一乐,看来,小桃并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小桃,你的意思是说,我过于疯狂,老太太觉得不好掌控,才改了主意,准备抛弃我,与隆信家握手言和?”杨迷糊问道。 小桃余愠未消,嗔道:“你就是没掌握好度,打破了平衡。本来你留隆信原一命,我还在暗自庆幸,转眼你又疯了一把。谁愿意家里有个疯狗,见人就咬,还没咬死别人,却咬伤了主人,谁也不会喜欢,只想除之而后快!” “哎哎,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词,说什么疯狗?即便用''养虎为患''来形容,也好听点。”杨迷糊不满的回道。 小桃好似没听见,继续道:“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谎称麻生嫣怀孕了。大家族还是比较重视子嗣传承的,或许老太太会改变主意。” 一旁的枝子插话,“可两人在一起,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麻生嫣假装有反应,老太太也不信呐。” 小桃翻了个白眼,“老太太又不知两人在一起的具体时间,往前多提二十天,不就可以了吗?现在的关键是,在老太太知道前,麻生嫣最后一次见老太太是什么时候。这样才好圆这个谎。” 枝子又道:“一时扯谎蒙哄过去,下面怎么圆谎?” 小桃不以为然,“杨子哥再努努力,若真怀上了呢?反正三个月才显怀。若怀不上,可以说,不小心流产了呀。” …… 见二人热烈讨论此事,杨迷糊一阵发懵,又一阵汗颜。 他正欲说话,小桃一拍桌子,“就这么定了。枝子姐姐,你打电话给麻生嫣,就让她这么说。” 枝子忍着笑去了,小桃扭过头,对杨迷糊道:“这是解决当前难题的最好办法,你不准反对。你就不怕麻生嫣铤而走险?” 杨迷糊无奈的点点头,又一惊,“你知道麻生嫣在哪里?” “当然。她被紫鸢拦住,回了情报课。”小桃傲娇道。 杨迷糊佩服的伸出大拇指,小桃消息之灵通,策算之精准,他自叹不如。 小桃白了他一眼,“此地不宜久留,你快走吧,胖子在山乔屋等你。此前的计划,可保持不变。” 杨迷糊嘿嘿一笑,紫鸢取的屋名,小桃也开始用了。 枝子在前面带路,临进地下室时,杨迷糊嘱咐道:“枝子,事不可为时,你和小桃就从地道口走。别舍不得店铺与钱财,小桃知道另外的出口。” 枝子愣了愣,又担忧的点了点头。 杨迷糊突然搂了搂她的蛮腰,“别担心,大不了我们一起去东北,小桃已经安排好了。” 枝子眼中噙泪,却开心的笑了。她恐怕是一直担心自己扔下她一个人吧,自己还是疏忽大意了。 不一会儿,杨迷糊从井口钻了出来,也没进屋,直接朝等在篱笆门的胖子走去。 杨迷糊上了车,胖子却没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杨迷糊奇怪的问道:“胖子,咋地了?有什么不可对我直说的?” “紫鸢可能去寻她师傅去了。我的人看见她没进东楼,而是去了二道口方向。” 杨迷糊一惊一乍,“你也知道二道口这个名字?” 胖子嘿嘿一笑,“小桃说,取名不用,犹如锦衣夜行。不然,你们交待事情,也太麻烦了。放心,杨子哥,车夫里面只有栓子和我知道。紫鸢的事……” 杨迷糊想了想,“随她的意吧。我掺和进去,紫鸢反而难做。” “我是怕她再遇到危险!”胖子见他无动于衷,有些恼火。 这是第一次见胖子发火,他平时可总是笑眯眯的,埋头做事不吭声的。 杨迷糊突然有些高兴,胖子终于把自己当自己人了,不再是从属关系,而是平等的兄弟。 杨迷糊拍拍胖子肩膀,“没事的,紫鸢精着呢。再说,以她的枪法,她师傅现在不是她的对手。” 胖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也是,我多想了。杨子哥,去东楼?” “换个地方,去西院。” “不行,小桃说,你近期行事,紫鸢必须跟在你身边。要不我们去二道口?”胖子居然不同意。 胖子还是担心紫鸢,也是难得。杨迷糊口中却道:“听你的。你知道我去西院干什么吗?” 胖子一乐,拉起车就走,“杨子哥,我可是负责收集情报的。名单上有一人,正好住在英租界。” 坐在车上无聊,杨迷糊问道:“胖子,愿意跟我一起去东北吗?那里除了冬天冷点,其他都挺好的。” 没想到胖子连迟疑片刻都没有,摇了摇头。 杨迷糊讶然,“为什么呀?” 胖子放慢脚步,“都走了,一旦杨子哥要回来,就要从零开始。小桃也问过我的意见,我说有人钉在上海,也算是一条退路。黑子哥也是这个意思。” 闻言,杨迷糊心中一暖,口中却道:“东北三省大,地广人稀,深山老林多,会安全些。” “只要小桃跟你走,我就放心了。杨子哥,你也知道我的情况,我一个畸零人,是生是死我不在乎。再说,小桃走了,我也好放开手脚。我和小桃可是金陵人,流落至此的。” 说着说着,胖子的语气变得十分冰冷。 “胖子,我也是日本人!你相信我,不恨我?”杨迷糊起了试探之心。 “你不可能是日本人。即便是,那又如何?至少你有慈悲心,小桃选择了你。”胖子不以为意道。 看来,自己的身世,小桃连胖子也没透露一丁点儿。 杨迷糊暗自松了口气。现在真正知道自己身世的人,只有小桃和紫鸢。枝子一知半解,小川野只是有疑虑,老杨头就难说。至于施一山,他心知肚明,看破不说破。 “那其他兄弟姐妹,如何看待我?他们大差不差,应该猜到我是干什么的吧?”杨迷糊问了一个一直想问的问题。 “小桃一直在宣扬,日本人中也有好人。而且,我们这些人从小就认识你,现在又依赖你活下去,对你并不抵触……” 杨迷糊不大信,“就没有反对意见?” 胖子顿了顿,老实的点点头,“也有。这也是小桃未全面推行施先生计划的原因之一。她说,要慢慢来,先挑选相同意见者。她还说,要建立防火墙隔开,我也不懂……” 胖子突然低声道:“我们的人示警,左边屋顶,有人盯梢。” 杨迷糊心中一凛,心念急转,下了决心,“前面停车,自然点,我去干掉他!” 胖子慢下脚步,将车停在了街道左侧。杨迷糊拎起鲁班箱,一个闪身,不见了。 第149章 狐疑错了方向? 杨迷糊倒要看看,这盯梢之人又是何方神圣。 既然连胖子的人都能发现此人,说明此人并非专业杀手,除非此人故意显露身形。 此人大约是在守株待兔。同时也说明可能有人在漫天撒网,追查自己。 这些人逼得自己连怀孕的谎都要撒,憋屈死人。 杨迷糊因此决定,无论对方是谁,他都要除掉,日后有心人想针对他时,至少会掂量掂量。 当他攀上屋顶时,盯梢之人已不见踪影,但肯定没下楼,不然胖子会示警。 躲起来了?此人还算机警。 他蹲下来,打开鲁班箱,迅速组装土枪,又装上消音器。 他匍匐下来,静等此人露头。 突然,一个墙裙下,冒出一道声音,“你是杨子哥吧?我是紫鸢的表哥,她娘是我姑姑,苏州来的。别开枪,我出来了哈。” 一只手慢慢伸出,另一只手也举了起来,然后一张脸露了出来。 此人大约十八九岁的模样,与紫鸢倒有三四分相似。 杨迷糊左耳根不停抽动,周围没有任何异响。 此人又大声道:“奶奶病重,想见见紫鸢。我来上海十多天了,才打听到紫鸢和你经常在一起。我找到日式糕点店,他们不告诉我紫鸢在哪里。我听人说你偶尔会经过此地,我就在此守着,碰碰运气。” 此人话里没有太大的漏洞,除了他是怎么认识自己的。 杨迷糊心中思忖。此人要么真是来寻紫鸢的,要么就是引自己现身,好让人一枪端掉自己。 杨迷糊一个翻滚,背靠墙裙,大声道:“你是怎么认识我的?” 此人立马回应,“有个叫玄子的,人力车夫,他指给我看的。” 又是玄子?杨迷糊疑窦顿生。 “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过我?” 此人沉默片刻,才道:“两天前中午,海军俱乐部附近。” 时间地点都对,但玄子何时指认的自己,不得而知。 杨迷糊仔仔细细回忆自己与玄子分开时的每一个细节,可玄子根本没时间指认自己啊! 再说,玄子对一个不大熟的人指认自己,情理上说不过去。除非此人给了他许多钱,或者能威胁到他的性命。 为谨慎起见,万一是紫鸢的亲人,一旦搞错了,不好向紫鸢交待。 另外,此人用如此拙劣的办法,若想诱自己上当,好像不是一个训练有素的人的所作所为。 不对,不对,办法愈拙劣,自己会因不屑而放松警惕。 再说,此人找紫鸢,玄子可以直接转告紫鸢呐,比找自己简单,也容易多了。 他奶奶个腿,狐疑错方向了,差点掉进臭水沟里。看来,对方对紫鸢与自己的关系摸得清清楚楚,想以亲情来蒙蔽自己,借此端掉自己。 可屋顶四周又没有任何异样动静!难道早有狙击手在附近埋伏,只是自己幸运,上屋顶时,刚巧不在狙击手的视野之内? 可自己之前在胖子的车上时,对方既然守株待兔,但为何不开枪呢? 难道是为了万无一失,以防止出现变故或意外,所以引自己来此? 可这种办法也太笨拙,也太巧合了!若自己不停下,或不上来,这办法岂不白瞎? 杨迷糊被自己绕迷糊了,他甩甩头,定定神,大声道:“那好。你现在下楼,找一辆人力车。车夫会拉你到一个地方,我回头带上紫鸢去看你。” 沉寂几息,此人不满的咕哝几句,脚步声噔噔传来,应该是在往下走。 五分钟过去,杨迷糊一动不动。 忽然,一道''喵''声在左侧百米处响起,一只小手伸出,是紫鸢! 她一直藏身此处?自己居然毫无察觉! 杨迷糊心念转动,哑然失笑,怪不得胖子执意让自己前往二道口,又说屋顶有人,原来是在配合紫鸢。 不对!紫鸢的食指关节处有暗红的小斑点,平谢紫鸢与自己的联络时,从来是学鹧鸪鸟咕咕叫的,而且她伸出的小手也没有打任何手势。 奶奶个腿,差点又上当了。对方就是在守株待兔,引自己露头。 杨迷糊索性也''喵''了三声,看看对方有什么反应。果然,沉寂片刻,对方也''喵''了三声。 看来,对方故意把紫鸢引开,前往二道口,又是让人假扮她的表哥,诱自己上钩。 见此计不成,又让假紫鸢露面,让自己对左边放松警惕,专注于右侧。 呵,狙击手肯定在自己的左边!杨迷糊匍匐在地,将鲁班箱挡在左边,慢慢朝楼梯口挪去,那里右侧有扇窗户。 两分钟后,杨迷糊爬进楼梯口,用尼龙绳系好鲁班箱,慢慢起身,将箱子通过窗户缓缓垂下地面。 他又将绳子系在楼梯扶栏上,抓住绳子,一个翻身,钻进窗户,沿着绳子急速下滑到地面。 他掏出匕首,割断绳子,将鲁班箱斜挂在肩,手持土枪,沿着小巷子一侧,向狙击手可能埋伏的方向,蹑手蹑脚的前行。 刚走了十几米,胖子悄无声息的出现。见杨迷糊摇头示警,胖子立马开始大声咳嗽,踩出''嗒嗒''的脚步声。 见胖子在配合混淆视听,杨迷糊将箱子扔给他,放开脚步,贴着墙壁急速前行。胖子拉着人力车,跟在后面,口中哼起不雅的小曲。 这个死胖子,够机灵的,反应也太快了!杨迷糊暗自庆幸。 他行进了七百米左右,攀上了屋顶。嘿嘿,老子现在就在你身后,也来个守株待兔,看你哪里跑! 埋伏的狙击手不大可能在房子里,此前他与自己形成了死角,他至少上屋顶挪动过位置。 但愿假紫鸢没发现端倪,向狙击手示警。虽然这种可能性极小。 还好,杨迷糊终于看到,前方三百米处,一个灰黄的凸起物,极似一个人匍匐在那里。 他扫视了四周几个来回,没有发现有其他埋伏之人。 他突然起了玩弄之心。''噗''!他开枪了。反正第一枪也打不准。 瞬时,对面的凸起物旁边一米处,泛起一股尘土。 令人惊诧的是,凸起物一动未动。坏了,那是假扮的,或者那里本就堆着一堆像人形的杂物。 杨迷糊迅疾几个翻滚,到了屋顶另一侧。当他再次露头观察时,那凸起物不见了。 上当了!这是个心理素质极好的高手。以疑制疑,误导自己。 杨迷糊不再迟疑,溜下屋顶,落到地面上,而胖子恰到好处的出现了。 杨迷糊跃上车,轻喝一声:“别回头,朝西北方快走!” 十分钟后,胖子喘着粗气问道:“杨子哥,出意外了?” 杨迷糊沉着脸,半晌才道:“上当了。刚才那人拉到哪里去了?” 胖子道:“去了糕点店。玄子说他认识此人,让他来处理。” “玄子主动说的?” 见胖子点头,杨迷糊又道:“那我们就去山乔屋。” 第150章 招募? 说实在的,杨迷糊有些憋屈。他自以为自己够精明的了,这次却吃了个暗亏,放走了一个手到擒来的高手。 到了山乔屋,与胖子交待几句,杨迷糊便钻进井口,通过地道,来到了枝子糕点店。 门外,仍有二十多名荷枪实弹的日本士兵把守,看护着糕点店。 因此,糕点店的生意很不景气,店里的店员比客人还多。 杨迷糊招呼小桃,去了紫鸢的卧房。 他简单向小桃叙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期间,小桃听得很认真,几乎没有插话。 听完,小桃黛眉微蹙,叹了口气,“杨子哥,我亲自审问,那人真是紫鸢的表哥,作不了假。听你的叙述,此事透着诡异,我实在看不出来是谁的手笔。” 杨迷糊有些诧异,“连你也看不出来?” 小桃嗔道:“你以为我是算卦的,未卜先知?杨子哥,你高看我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对方极有耐心,利用紫鸢表哥,演了一出戏。虽然演砸了,但对方仍不可小觑。” 杨迷糊点头,示意小桃继续说。 “杨子哥,你觉得憋屈,是吧?我猜,对方即便端不掉你,也无所谓。这也可能是对方的目的之一,让你因憋屈而生邪火,从而恼中出错。对方的做法大简似拙,守拙而不藏拙,一般人都会因此放松警惕。这次幸亏你狐疑的秉性,否则难逃此劫。” 杨迷糊心中认可,口中却道:“有这么复杂吗?” 小桃白了他一眼,“杨子哥心是口非,言不由衷,这可不好。还有一种可能,对方在戏弄你,看过''猴把戏''吗?对方在一旁看戏,扔出几个香蕉水果,几枚铜钱,让你更加卖力戏耍,让他们更加乐哈乐哈。这也说明,对方来头极大。” 杨迷糊皱了皱眉头,这小桃打比方,不能选个好一点的吗? 但扪心自问,比方打得形象而深刻,只是有些尖酸刻薄。 “小桃,会不会两种可能兼而有之?把我当猴耍,让我狗急跳墙,再痛打落水狗?” 小桃嗔怪道:“有自个这般形容自个的吗?嘻嘻,''落水狗'',倒也贴切。” 见他不悦,小桃温声道:“杨子哥,也算是幸运,你没有打掉那狙击手。不然,对方可能会对你产生更大的兴趣,你会招来更大的麻烦。” 杨迷糊一愣又一惊,“你是说,对方在查看我的成色,看是不是他们需要的人?” “也不排除这个可能。''人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是丛林法则,残酷而有效的遴选方式。” 说着说着,小桃似乎想起了什么,眉头轻锁,忧色顿起,“那剩下的十个人,别全杀了,再打掉一二个就收手。你得守拙,显得十分平庸才行。比较而言,现在的隆信家犹如疥体之癣,麻生家乃属隔靴搔痒,不足为虑。” 见她说的深沉,杨迷糊有些不以为然,“对方有这么可怕吗?” 小桃郑重道:“但愿我猜的不准。你先去二道口躲几天,或者去紫鸢的苏州老家,避其锋芒,让对方找不到你,最好渐渐忘了你。” 杨迷糊仍不大信,总觉得小桃在危言耸听,“说说你详细的理由?” 小桃迟疑片刻,点了点头,“也行,我姑且一说,你姑且一听。 以前的行动,你几乎没有失过手,对吧?特别是针对隆信原,弄得诡谲难明,这让对方来了兴致。 你为救紫鸢,像疯子似的杀人,说明你嗜杀,不计后果,不分对错。这可能也是老太太收买紫鸢师傅,故意逼你疯狂杀人。因为对方要的可能就是,你这样疯子般的人。 隆信太郎与你相互搏杀,起因似乎因麻生嫣而起。但他女人众多,真的愿意为麻生嫣舍命相搏?麻生嫣在麻生家的地位,他难道不知? 再者,他是特勤队队长,可能知道一些内幕消息,比如对方正在招募特殊人才。我大胆推测一下,因为你太优秀,他想借干掉你而彰显自己的实力,引起对方的注意和认可。 再说说老太太的出尔反尔,说帮却不帮,任由你与麻生嫣相好,任由你与隆信太郎相斗,让你彰显能耐,成为被招募者。一旦成功,你便是老太太的外孙女婿。若失败,老太太又损失了什么? 再说说隆信家的反应,你连杀他们家族的三位内亲外戚,为何他们雷声大雨点小,你以为你真能斗得过一个豪门家族?极有可能,是对方暗中施加了压力,比如来自麻生家的阻拦。 此前,我一直很困惑,一个豪门家族,怎么可能看中一个无权无势的人?现在我想明白了。老太太三次主动召见你,将麻生嫣托付于你,暗中激你与隆信太郎斗,这是在''养蛊''。 基于这些想法和推理,我猜测对方正在招募一批奇人异士,去执行一个绝密而危险的任务。 此事若成,不管你是生是死,麻生家都会获得巨大的利益,这就是老太太的谋划。无论成败,她最多牺牲掉麻生嫣,你根本不在她的考虑之列……” 说完,小桃长吁一口气,定定的看着杨迷糊。 杨迷糊听得惊出一身冷汗。 若小桃推断是真,老太太也太可怕了。怪不得麻生嫣说,连天皇也尊重老太太三分。 若是真,自己一旦被招募,九死一生,甚至十死无生,几乎没有活命的可能。隆信太郎嘛,也可能是想冒险建功,在家族中争取一席之地。 杨迷糊倏地站起身,“小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现在就去苏州,避避风头。” 小桃讥讽道:“杨子哥,不再觉得我危言耸听,杞人忧天了?你去苏州只是个幌子,躲在二道口才是真。” “可紫鸢的师傅,极有可能会怀疑到那里?”杨迷糊不太同意。 小桃一笑,“紫鸢已搞掂她师傅,已不足为虑。放心,人没死。” 杨迷糊心中凛冽,这小桃连胖子也瞒着,够狠! 紫鸢这小丫头片子,也瞒着自己,原来在干一件大事! 杨迷糊心念又一转,紫鸢一直避而不见她表哥,会不会也是小桃故意为之? 也不是没有可能。想起胖子的人恰到好处的示警,玄子无所顾忌的指认自己,紫鸢好巧不巧的去寻师傅…… 这些也许都是小桃计划的一部分。至于自己会不会遇到危险,可能不在小桃的考虑之列。 因为即便小桃不创造机会,对方也会创造机会,将自己置于险境。若按小桃的计划来,可能危险系数会小许多。 另外,小桃不提醒自己的原因,可能是怕自己一旦有所警觉,会做的过假,反而让对方另想他法测试。 若这样,就超出小桃的掌控范围了。 唉,看破不说破吧!杨迷糊朝小桃点点头,转身离去。 小桃对走过来的枝子说道:“枝子姐姐,你说杨子哥会不会怪我?” 枝子一脸懵,“怪你什么?你干什么坏事了?” 小桃一笑而过,又装作惊奇道:“哎呦喂,枝子姐姐,你那里怎么愈来愈大了?” 枝子脸一红,''啐''了一口,“小浪蹄子,说话没头没脑的。我去忙了。” 第151章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钻进地道,杨迷糊找了个凸起处,坐了下来。小桃的话过于惊悚,他得净净心。 沉思良久,他自失一笑。 麻生嫣的假怀孕,恐怕也是小桃为了稳住老太太。若能让老太太一时举棋不定,也就够了。 他决定听从小桃的安排,看看风向再说。 出了井口,见胖子正坐在人力车上打盹。车上堆满了吃食。 杨迷糊走近,推醒胖子,“你准备这么多吃的干什么?” 胖子搓搓脸,“小桃说,杨子哥要猫几天,让我尽量少联系你。怕你饿着,就多买了点。” 对小桃的安排,杨迷糊已经麻木了,也懒得多问。 “走了,去二道口。” 胖子吆喝一声,“得嘞,走起!” 两个小时后,二人到达山脚下,“杨子哥,我就不上去了。小桃交待过,这几天,除了我,你谁也不能见。” 杨迷糊点点头,“你知道紫鸢什么时候回来吗?” 胖子挠挠头,“听说她要去苏州,不知真假。小桃说,此事让我不要管,所以我也没细问。” 胖子对小桃得有多崇拜呀!张口闭口就是小桃这么说,小桃那么说。 杨迷糊有些羡慕,又有点嫉妒,不满道:“你自己就没主见,什么都听小桃的?” 胖子不以为然,嘿嘿笑,“小桃极少出错,我为何不听,却自伤脑筋?” 杨迷糊一阵无语,挥了挥手,让胖子走了。 杨迷糊将一部分吃食塞进鲁班箱,一部分拎在手上。 他慢悠悠的东拐西拐,来到小木屋。为谨慎起见,他决定在此待一晚,看看四周有没有什么动静。 他撕开油纸,将一个卤鸡啃了个干干净净。又将鸡骨头用油纸包好,出门扔到了山中草丛中。 回到屋里,他从鲁班箱中拿出军用毛毯,裹在身上,便靠着一根木柱假寐。 没想到一下子眯瞪过去,半夜才被冻醒。他缩了缩脖子,哈了口气,裹紧毛毯,准备再睡一会。 突然,他听到屋外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不会是蛇,十二月的上海,晚上天气很冷,蛇大概冬眠了吧。 也不会是老鼠,这悉悉索索的声音是连贯的,不像老鼠一蹦一跳发出的。而且没有吱吱和磨牙的声音。 其他大一点的动物,如黄鼠狼,狐狸,走路更不会发出这种悉悉索索的声响。这些可是他爹从小教他的。 因此,只有人,才能模仿这''悉悉索索''。来人或拖着脚,或匍匐着身,正朝自己慢慢靠近。 杨迷糊没动弹,只将手枪握在手中。 若对方有敌意,又知道自己在里面的话,会开枪逼自己出来。小木屋这么小,视野又开阔,再开一枪就能干掉自己,又何必冒险接近? 大概率是,对方并不知道自己在里面,只是谨慎起见,来查探一番。 果然,门在三十几息后,被轻轻推开。 外面光线好一些,杨迷糊看见一个较为熟悉的人影钻了进来。 待适应里面的黑暗,人影顿时僵住了,慢慢的举起了双手。 此时的杨迷糊心中惊骇,但口中却淡淡的,“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你这缩骨功与紫鸢相比,可差了一大截。说说吧,你是怎么逃脱紫鸢的魔爪的?” 来人正是紫鸢的师傅--脏老头。 脏老头嘿嘿笑,“小丫头仁慈,下药不重,捆得不紧,缩骨功我又留了一手,侥幸得以脱困。” 杨迷糊伸出手枪,“我信你,你最好保持这个姿势不动。麻生家给了你多少钱,这么紧追不舍的?” “一百根小黄鱼,先付一半,成事后再付一半。” “五十根已不少了,为何还不走?” “盗亦有道,不能坏了我的名声。不然,以后谁会找我?” “极有道理!我可不是紫鸢,你说我该怎么办呢?”杨迷糊嘲讽道。 “五十根小黄鱼全给你,我起誓立马走人!” “呵呵,脏老头,你刚刚才说盗亦有道,这么快就无道了?” “性命要紧,俗话说,道是无情,却有情。” “这句诗倒应景。原来前辈修的是''无情道'',我得好好学学。” ''砰''!杨迷糊忽然扣动扳机,子弹穿过脏老头两股之间。 脏老头吓得瘫软在地,瞬时便闻到一股骚味。 杨迷糊讥讽道:“看来,你也是个''银样镴枪头'',不配当紫鸢的师傅。” 正得意时,他突然觉得这骚味,夹杂着曼陀罗花的清淡香味。 老江湖果然不好惹! 杨迷糊突然起身,用枪口顶在脏老头的额头上,“别瞎琢磨了,你的曼陀罗花不纯。我允许你爬出去。” 不一会儿,二人来到屋外。 杨迷糊张口就来,“知道为何我在此等你吗?紫鸢说,你若不再来,便饶你一命。可惜你来了,真让我为难!要不你给我一个放过你的理由?” 他之所以与脏老头废话,他也想尝尝''猫戏老鼠''的滋味。还别说,确实很有趣味。 见脏老头全身哆嗦,杨迷糊又道:“别想歪心思,子弹比刀快。你的暗器于我无用。” 脏老头立马停止哆嗦,嘿嘿笑了起来,“后生可畏!我认栽,您随意。” “别大义凛然的哈。说说,看我感不感兴趣,你只有三息开口的时间。”杨迷糊说着,举起了一根手指。 脏老头见无计可施,急忙道:“紫鸢此去苏州,不安全,有人中途会劫掠她。” 杨迷糊心中一紧,口中却淡淡的,“谁呀,这么大胆的?” “你知道,杨家是大家族,她回去会继承一份家产,可有人不愿意。” 杨迷糊有些吃惊,“紫鸢的娘也姓杨,木易杨?” 脏老头被弄的莫名其妙,“对呀。你不知道她娘姓杨,她不是叫你二哥吗?” 怪不得紫鸢刚见面叫自己杨二哥,原来她是依着她娘的姓氏叫的。 “你说有人要劫掠紫鸢,口说无凭,拿出证据!再说,你之前为何不以此与紫鸢做个交易?” “杨兄弟,这种事怎么会有证据?我是脱困后,才听江湖上的朋友说了一嘴,信不信由你。”脏老头倒硬气起来。 杨迷糊琢磨了一下,一个手刀,敲晕了脏老头。 以紫鸢之精明,脏老头不可能脱困,再说还有小桃的人看管。恐怕是紫鸢念旧情,暗中给脏老头留了一点活口,也说不定。 算了,只要脏老头说的是真,就留他一命吧。 他将脏老头全身搜索了一遍,掏出三把飞刀,两张刀片。却没有手枪,看来脏老头没来得及弄一把。 他用尼龙绳将脏老头紧紧捆在屋里的木柱上。 他又从鲁班箱中,掏出枝子给的蒙汗药,捏开脏老头的嘴巴,倒了一勺蒙汗药。在地上找了一块破布,塞进了脏老头的嘴里。 他拎着鲁班箱,走出小木屋,回头看了看,但愿脏老头能捱过二三个寒冷的夜晚。 杨迷糊之所以不急,是因为紫鸢不可能这么快去苏州。他自信,紫鸢走之前,会来见自己一面的。 但事与愿违! 第152章 没那么复杂 杨迷糊钻进地窖,躺在床上好好睡了一觉。 他突然一惊而起,就着昏暗的光线看了看手表,已是早上十点。 他环顾四周,并没有紫鸢回来过的任何迹象。 难道真有人劫掠紫鸢,提前动手了?该死!又大意了。 他抄起一杆步枪,急速钻出地窖口,来到小木屋,推开门,脏老头还在,嘴唇冻的乌青,一动不动,但有呼吸。 杨迷糊不管不顾,疾行下山。他又来到那间药铺,抄起电话打给枝子。 电话响了好半天,才有人接起。 对方刚''喂''了一声,杨迷糊劈头就问:“枝子呢?” “她出去了。你,你是弘田太君吧?枝子姐姐说,让你去,去俄租界。”一个女孩子怯生生的声音。 “她去了多久?发生了什么事?”杨迷糊急了。 “离开了大概两个小时。枝子姐姐只是说,让你尽快去。” “小桃呢?” “她俩一块出去的。” 杨迷糊''啪''的一声扣了电话。 他定了定神,若紫鸢出事,至少两个小时了,胖子应该会来接自己才对呀。 难道是小桃不让?店员所说是枝子偷偷交待的? 还有,这会不会是那招募人的伎俩?以紫鸢为诱饵,诱骗小桃和枝子出去,抓住她俩再来要挟自己? 但以小桃之精明,肯定不会想不到这一点。难道是急中出错,考虑不周? 杨迷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慢慢走出药铺,左右环视。 只见玄子拉着车正四处张望,他一个尖锐的口哨,玄子跑了过来。 玄子大口喘气,“杨,杨子哥,紫鸢不,不见了。” 杨迷糊心中凛冽,口中却淡淡道:“什么时候的事?知道谁干的吗?” 玄子此时喘匀气,说话也流畅了些,“本来,今天早上八点的火车去苏州,我去接她时,人却不见了。我打电话给糕点店,告诉了小桃。小桃说让我不要急,她来想办法。” 杨迷糊脸色一沉,“你就没去火车站看看?” “去了,我还找到了她表哥。她表哥说,他也在等紫鸢。我问他,你俩昨晚不在一起?他说昨晚他去拜访了一个朋友,约好今早在车站会合的。” “紫鸢表哥现在在哪?” “应该走了吧。他说,他奶奶病重,不能再等紫鸢了,让我告诉紫鸢一声,让紫鸢尽快成行。” 这个表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肯定有问题! 杨迷糊话锋一转,“那你又在这里干什么?” 玄子立马道:“找你啊!听说你曾在此地出现过,我来碰碰运气。” “为何不直接找小桃?” “打了电话,但店员说小桃和枝子都不在。问她俩去了哪里,店员不肯说。再说,再说……”玄子顿住了。 “直说,顾忌什么?”杨迷糊轻喝道。 玄子张张嘴,最后脱口而出,“小桃过于冷静,过于顾全大局,我担心她不会全力找寻紫鸢!” 杨迷糊接过话茬,“所以你来找我……” 玄子连忙点点头。 玄子的所说所做没有漏洞。正如玄子所说,小桃怕自己一时冲动,上了对方的当,为顾全大局,她不愿告诉自己。怪不得不见胖子踪影! 杨迷糊拍了拍玄子的肩膀,“你做的很对。你让人来拉我,再去打电话给黑子,让他发动所有人,去探查紫鸢的蛛丝马迹。要快!” 不一会儿,一个车夫过来,居然是栓子。 “去俄租界的小木楼。” “小木楼?” “哦,就是谢尔谢奇路18号。”杨迷糊回过神,栓子没去过那里。 栓子拉起车就跑,“玄子说紫鸢不见了,是真的吗?” “是。你觉得会是谁干的?” “会不会是她表哥?我总觉得他有问题。” 杨迷糊心中一惊,“说说理由?” “他一来,杨子哥你就差点出事,紫鸢又莫名其妙的不见人影,他又一个人匆匆离开,我觉得太巧合了,不正常!” “还有其他可能吗?” “我有一个笨想法。对手的目标是你,而不是紫鸢,他们不可能死盯着紫鸢。再有,除非有内应,以紫鸢之精,她不可能轻易被人抓走。若她表哥是内应,便说得通。”栓子似乎很肯定。 “那她表哥为何这么做呢?” “为了钱!要不是别人给了他一笔钱,要不是他怕紫鸢回去分家产。我可听说,紫鸢母亲的娘家很有钱。” 对,事情没那么复杂,栓子说的极有道理。 紫鸢表哥来寻紫鸢,看来,并不是出于好心,他或他身后的人是想除掉这个后患。 关键是谁抓走了紫鸢呢?或者紫鸢早沉黄浦江了?想到这,杨迷糊心中一寒,邪火燃烧。 “掉头,去西郊。” 杨迷糊决定回二道口,找紫鸢师傅,让其出马,去打听是谁干的。 栓子也不多问,掉头就往西郊而去。在杨迷糊的指路下,二人来到了山脚下。 “栓子,在此等我。这把手枪你拿着,待会下来的人,若想开溜,就杀了他。” 杨迷糊将手枪塞到栓子手中,便疾行上山。 进了小木屋,他三下五除二,解开绳子,拔掉脏老头口中的破布,使劲拍了拍脏老头的脸。 半晌,脏老头才悠悠醒来,摇了摇昏沉的头,“我还活着?” 杨迷糊冷冷的点点头,“对,还想活下去吗?” 脏老头人老成精,“紫鸢出事了?” 杨迷糊冷峻道:“一百根小黄鱼,帮我找到紫鸢。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的明白?” 脏老头沉默不语,杨迷糊知道对方在拿捏自己,顿时心头火起,用步枪顶住对方额头,“那你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脏老头见情形不对,立马摆手道:“我去我去,希望你不要食言。” 杨迷糊收了步枪,扔给他几张纸币,“山下有人力车等你,你听那车夫的。若偷奸耍滑,你即便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你。” 见脏老头一瘸一拐的下了山,上了栓子的人力车,杨迷糊嘘了一口气。 但愿天意吉祥,紫鸢还活着。 若真是江湖人士干的,他们会讲所谓江湖规矩,按雇主的意思办!但愿紫鸢表哥吝啬,没给够杀人的钱。这也是杨迷糊焦躁不安的原因。 若是麻生家,隆信家,或者招募人干的,紫鸢至少还活着。这也是杨迷糊没有先找麻生嫣甚至老太太的原因。 一旦找了,老太太必定以此要挟自己,参加招募选拔。一旦参加,又不能装怂,因为一怂就会被别人干掉! 杨迷糊又急速下山,又去了那药铺,抄起电话,打给黑子。 “黑子,让老杨头出马,在三教九流中打听紫鸢的下落。他要多少钱,都答应他。但要快!” 不待黑子回话,''啪''的一声,杨迷糊扣了电话,又侧头对药铺老板道:“谁也不准泄露消息,否则,你们就等着买棺材吧。” 杨迷糊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大额纸币,扔在柜台上,扬长而去。 他要见小桃,问个明白。 第153章 不一般见识! 没想到刚出药铺,胖子拉着车出现了。 胖子偷觑上车的杨迷糊,却没说话,埋头吭哧吭哧的拉起车。 杨迷糊淡淡道:“不替小桃解说几句?” 胖子明显顿了顿,半晌才道:“角度不同,观念不同,见解自然不同,我不敢置喙。” 杨迷糊闻言一哂,“说的文绉绉的,小桃的原话吧?” 胖子低声道:“不是,是我瞎琢磨的。小桃什么也没让我说,真的!” “为了我的安全,要顾全大局,兄弟姐妹们的命就不要了?”杨迷糊不屑一哂。 胖子突然停车,扭头争辩道:“若你死了,这帮兄弟姐妹们日子更不好过!换了你是小桃,你会全然不顾其他人的死活吗?再说,小桃坚信紫鸢还活着,会没事。” “小桃凭什么如此坚信?侥幸还差不多!”杨迷糊反讥。 胖子立马一连串反问:“侥幸的人是你杨子哥吧?别以为别人不知道,你为何放了脏老头?又为何打电话给黑子,找老杨头?你事先应该知道些什么吧?为何现在才亡羊补牢,是不是晚了些?” 杨迷糊愣住了,胖子说的极有道理,实属一针见血。可他口中却不愿服软,“谁也有大意的时候!出了事,就得想办法弥补、解决!” “对呀,你咋知道小桃什么也没做?她为你擦了多少次屁股,你心里没数?年纪比人家大,却事事依赖于人家,出了事只会怪罪人家,一个娘炮似的。真奇怪,小桃当初为何选了你?!” 杨迷糊被胖子怼的噎住了。 “来之前,小桃就嘱咐我,不让我多嘴。但一见到你阴沉沉的脸,我就替小桃不值,气难消。” 胖子吁了口气,又道:“杨子哥,别怪我说话太直,小桃说过,离开了谁,地球照样转。你死了,我们大不了回到以前的穷苦日子,又不是没过过?” 见杨迷糊没有大发雷霆,暴跳如雷,胖子愣了一下,突然又笑了,“杨子哥,我还以为,你会怒而弃车而去呢。还好还好,大人才有大量。” 话音未落,胖子生怕他跳下车似的,拉起车就狂奔。 路上,杨迷糊几次想喝斥胖子停车,都强忍了下来。他自我安慰,不与尿床的胖子一般见识,待会见到小桃再理论。 两个小时后,二人抵达东楼,枝子远远迎了出来。 枝子故作大惊小怪的,“哎呦喂,弘田君,怎么黑沉着脸?和谁吵架了?” 待杨迷糊进了院子,枝子上前抱了抱他。 他感觉到一阵柔软,枝子真是含苞待放型,不接触不知道,一接触吓一跳。 他心中突然一软,嘘出一口郁气,回手搂住枝子的蛮腰,开颜笑道:“刚才被胖子训斥一顿,见到你,现在好多了。” 枝子回身瞪了胖子一眼,“就你多嘴,弘田君是那样的人吗?” 胖子嘿嘿笑着去了。 杨迷糊忽然觉得,胖子说的对,自己就是个娘炮儿,事事都要人哄自己开心。 奶奶个腿,老子得改! 经过胖子的一冷,枝子的一热,杨迷糊反而觉得,心中的戾气和邪火消散了许多。 二人相拥进门,杨迷糊松开枝子,“我没有兴师问罪的道理。枝子,你放心吧。” 枝子不放心的打量他几眼,终于松开了手,示意小桃在二楼。 杨迷糊悻悻上了二楼,小桃似笑非笑的迎了上来,“与胖子吵架了?” 杨迷糊没好气的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小桃哂嗔,“按你的秉性,照胖子的性子,我是胖子的逆鳞,犹如紫鸢是你的逆鳞,两个人遇事碰到一起,不吵架才怪呢。” 杨迷糊突然呵呵一笑,“我俩不是吵架,那是争辩,道理不辩不明嘛。胖子说的对,我太以自我为中心,有点被宠坏了。算了,紫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肯定与她表哥脱不了干系。你让脏老头和老杨头去查,应该很快能查到紫鸢的踪迹。但我担忧的是,老太太推波助澜,招募人趁机搅和,以紫鸢为人质,逼你就范,就不好办了。” 闻言,杨迷糊心中邪火顿起,“你就这么确定,紫鸢现在安然无恙?” 小桃点点头,“对。大家族内部,可以相互争斗,但不可互相诛杀,这是铁律,否则便无立锥之地。她表哥最多是想让紫鸢暂时回不了苏州,等她外祖母一咽气,一切就了。” 见他仍不服气,小桃又道:“再想想,你是日本人,任职宪兵司令部,江湖人士明知紫鸢与你关系极好,他们敢伤害她,来招惹你,引来横祸?换作是你,你至于吗?” 杨迷糊静下心来,两者结合起来看,即便她表哥想伤害紫鸢,江湖人士也不敢这样做。所以最多是关几天,待她外祖母一死,紫鸢分不到家产,一切就圆满了。 见他脸色转晴,小桃却犯起了愁,“这叫关心则乱,当局者迷。所以,要想法子让紫鸢尽快被放出来,以免老太太或招募人插手。不然,就会非常麻烦棘手。” 杨迷糊倏地起身,“我打电话给黑子,承诺紫鸢不会分财产,事后也不找江湖人士和她表哥的麻烦。然后我去找栓子和脏老头,也按这个说法去斡旋。” 小桃抿嘴一笑,“早就安排了。杨子哥,你坐下,听我说……” 闻言,杨迷糊讪讪的坐了回去,挠挠头,呵呵笑,“你说,我这次一定洗耳恭听。” 小桃白了他一眼,嗔怪道:“怪不得枝子姐姐说,你只是一个大男孩,让我不要与你计较。若紫鸢今晚不回来,你就去干掉隆信原,让老太太看清你的决绝。是不是觉得牛口不对马嘴,有点隔靴搔痒?” 杨迷糊老老实实的点点头,小桃见状就笑,“杨子哥,你就是这点好,不故作聪明。想想,老太太想让你参加招募选拔,必定会顾忌你的情绪,就只能安抚你这个疯子。从而,紫鸢的事她就不会插手,至少会犹豫,最好是收手……” 杨迷糊突然纵声大笑起身,“好,听你的,我去准备。” 小桃伸手虚拦,“别急呀。江湖人士常说,''道是无情却有情'',你要好好琢磨琢磨。以后别表现的太看重身边的人,不然,所有人都会成为你的累赘和掣肘。你的明白?” 杨迷糊向小桃伸出大拇指,轻快的下楼而去。 小桃在背后咕哝了一句:“男人都长不大吗?” 杨迷糊耳尖,听见了,不禁一阵汗颜。 第154章 误伤? 杨迷糊下楼后,对枝子抱怨道:“嗐,你们女人都瞧不起男人。” 枝子笑盈盈的,“因为我们女人还没享受到,你们男人便一泻了事,呼呼大睡,瞧得上才怪!” 杨迷糊来了兴致,“那也因人而异,不要一竹竿扫落一船人。” 枝子明里没听懂,理解错了,眨巴眨巴眼睛,“那挺厉害的呀,希望弘田君日后也这么威猛。” 杨迷糊大笑出门,招来胖子,“你去日本仁和医院,查出隆信原在哪个房间。” 胖子立马道:“住院部301房。晚上十点停止探视,人少,好动手。” “胖子,你们早就计划好了?”杨迷糊讶然。 “没有的事,正常收集情报,以备不时之需。”胖子嘿嘿笑。 怪不得小桃应对任何事,风轻云淡,信手拈来,原来是有精细的情报支持。 “医院有内应吗?” 胖子摇头,“内应今晚不当班,正好不会牵连到她。但我知道一个射击点,可进退自如,但距离有六百米左右。也因为远,没引起对方的注意。” “你也参加过鸢子训练班?但你一天到晚围着小桃转,哪来的时间?” “呵呵,见缝插针呗。紫鸢给我开小灶,单独上课。紫鸢说过,你六百米也可误伤敌人,所以我就找了一个距离远一点的位置。” “误伤?紫鸢真这么说的?”杨迷糊很是不满,那是在''流弹射程''内好不好! 胖子有些诧异,“不是误伤吗?紫鸢说,超过有效射程,就只能是歪打正着。” 杨迷糊一阵无语,“行,今晚再误伤一次,给你看看。” 胖子连连赞同,“多开几枪,总有一枪打中的。反正隆信原奄奄一息,只要打中躯干,八成也活不了。” 杨迷糊彻底无语,郁闷的离开了。此次,他没让胖子他们跟着,他想独自一人去踩踩点。 上次麻生嫣见他,给他准备了一个宪兵队的假证件,军衔上尉。照片不能换,名字是可以的。搞笑的是,名字叫麻生野。 有证件在手,他也不怕一般人检查,只要避开宪兵和熟人就行。他拎着鲁班箱,东游西逛,迤逦前行,一路上倒也顺利。 直到了下午三点,他才抵达仁和医院千米外。 他在路边一个茶摊上喝茶,观看四周的环境。 在仁和医院后方,有一座钟楼,与医院隔着四条街,两者相距六百米过一点点,确实有点远。 但好处是,钟楼比医院高,视野开阔,而且保护隆信原的人,大概率不会重视此楼。 更妙的是,钟楼下方后面,有一片纵横交错,高矮不一的房屋,极容易混迹其中,撤退也极其方便。 胖子说的,大概率就是此地。 发现这个''打冷枪''的风水宝地后,杨迷糊突然觉得,小桃的主意过于保守,得稍加变通。 他走进一个公用电话亭,直接打给麻生嫣。 待电话接起,麻生嫣刚''喂''了一声,杨迷糊就连忙道: “嫣儿,今天下午五点前,我决定端掉隆信原,你一定要转告老太太。” 麻生嫣生气的问道:“你为什么还要刺激隆信家?” 杨迷糊张口就来,“紫鸢被人劫持了,大概率是隆信家的手笔。我得打痛他们,让他们有所顾忌,不敢伤害紫鸢。” “万一恼羞成怒之下,他们让紫鸢偿命怎么办?”麻生嫣有些急了。 “不会的。我和小桃商量好了,决定先这么干。你只负责转告老太太,现在就打电话,乖,听我的。” 杨迷糊挂了电话,他怕麻生嫣追问,不好圆谎。 他踅摸到钟楼后面,胖子像鬼似的冒了出来。 胖子嘿嘿笑,“杨子哥,这个地方好吧?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 杨迷糊没好气的道:“别嘚瑟了。钟楼上有人吗?” 胖子依然得意洋洋的,“没有,守钟人三点钟就下班了。看见那个小门了吗?这是偷配的钥匙,记得出来时,锁上就行了” 杨迷糊真有些惊讶了,“连钥匙都提前配好了,你就这么确定,我会来此?” 胖子摇头,“小桃说,有备无患,事半功倍。你看,钥匙现在不就用上了吗?” 这个死胖子,一直在''守拙'',甚至在''装傻'',其实他的心智并不比小桃差。不然,他怎能入小桃的法眼?也难怪小桃如此信任他。 “你牛!行吧?十分钟后,你在那个小巷子里等我。”杨迷糊说着,指了指一个偏僻的小巷。 胖子这次没再说话,拉起车就走。杨迷糊趁人不注意,攀上钟楼下面的楼顶。 他用钥匙打开锁,开门进去后,随后关上门。钟楼空间狭窄,只有一个窄窄的竖梯通往钟楼顶端。 他想了想,打开鲁班箱,开始掏出零件,组装土枪。 他斜挂步枪,爬到大钟所在的位置,找了个空隙,开始通过瞄准镜,扫视医院的住院大楼。 又大意了,刚才忘了问,301房在左侧,还是在右侧。 不对,以胖子做事之细致,他不可能不提醒自己。除非,除非301房的位置很明显。 杨迷糊定定神,发现左侧距离约有六百五十米,右侧距离六百米差一点点。胖子之前说,约六百米…… 那只可能是右侧了!即便搞错,也没关系,能住三楼套间的人,大都不会是什么好人。 再说,此时自己又不好再下楼,去问胖子呀!多丢人呐! 正思忖间,他扫视了一下街道,惊奇的发现,胖子将白毛巾系在左臂上,伸手朝右侧三楼指了指。 怕他一次看不到似的,胖子每隔三息便指一指,杨迷糊无奈的''喵''了三声,胖子才拉起车走了。 这个死胖子!杨迷糊哑然失笑。 反正第一枪总打偏,他随意开了一枪。 ''噗'',子弹飞出,打在301房窗户的上沿。 顿时,瞄准镜里,房间里有人影晃动,似乎有人想挪动床铺。这个好,知道隆信原的大致位置就行。 此时外面风和日丽,不需要过多修正风向风速,他将枪口微抬,连续朝房间里的床铺连开五枪。 瞬时,房子里隐约传来惨叫声。 至少有一枪打中了隆信原的胸膛吧? 打不中也没关系,大不了下次再想法子,只要震慑的目的达到就行。 杨迷糊从容收枪,下了竖梯,将土枪拆卸装好,扣上箱盖。 他拎起箱子,打开小门,又锁上门,从楼顶窜到就近的屋顶。 在屋脊上躬身疾行十多米后,见小巷里无人,他纵身一跃,落在地上。 胖子从一个拐角处冒了出来,招呼杨迷糊上车。 二人前行五百多米,胖子慢了下来,喘着粗气笑道:“我刚才是不是画蛇添足了?” “是有点,但……也不是完全没用。”杨迷糊心情大好,调侃起胖子。 二人路过一个电话亭时,杨迷糊突然想起一事,“胖子,找人通知小桃她们,速回糕点店!” “她们早回糕点店了。你以为我是吃干饭的?”胖子边小跑,边嘿嘿笑。 这胖子与自己吵过一架后,反而与自己更亲近了,这是好事。 “胖子,你最近发福许多,快有胖子的形象了。” “晚上睡的好,吃饭喷喷香,自然就胖了不少。”胖子不以为意道。 能吃饱饭,长长膘,是好事!杨迷糊心中感慨万千。 第155章 争? 二人抵达山脚下,杨迷糊刚下车,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山上直奔山下。 是紫鸢!杨迷糊大喜过望,放下鲁班箱,张开双臂,迎了上去。 不一会儿,紫鸢跃起,扑到了杨迷糊怀里。 紫鸢眼睛红红的,泪眼婆娑,杨迷糊一惊一怒,“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紫鸢从他怀里挣开,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有些后怕。他们把我关在一个黑窟窿洞的房子里,伸手不见五指,还不给饭吃……”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谁送你回来的?” 紫鸢扭捏了一下,“刚刚到,师傅送我回来的。” 杨迷糊一愣,“师傅?你这不是告诉他,此地有藏身之所吗?” “他坚持要来此地,我也没有办法的……”紫鸢声若蚊蝇。 紫鸢有些反常,反常即为妖! 杨迷糊打断紫鸢,“少装蒜,你师傅不仅仅是来拿钱的吧?说,他还想要什么?” 紫鸢突然嘟起嘴,“二哥,你就不能装装蒜,看破不戳破吗?真没意思!他说他老了,想留下来,帮我看家护院,打扫卫生……” 杨迷糊嘲讽道:“看家护院?你有家有院吗?” 紫鸢傲娇道:“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我的,东楼,西院,山乔屋,糕点店,二道口,都可以是家呀!” “这些都不是家,只是落脚地。再说,糕点店是枝子的,又不是我的。” 杨迷糊绕来绕去,就是不痛快答应,想看看紫鸢究竟想干什么。 紫鸢终于失去了耐性,“二哥,你别云山雾罩的了,给个痛快话,究竟答应不答应嘛?” “不答应,因为你没有说实话。”杨迷糊对脏老头警惕性不减,怎能轻易答应。 “他刚刚救过我!” “那又怎么样?他可是要了一百根小黄鱼。” “他是我师傅,我得养他!” “你师傅有这么多钱,不需要你养。” “他需要亲情,不仅仅是钱!” “他对你并不好,谈不上亲情。” …… 二人你来我往,斗了半天嘴,杨迷糊就是不松口。 紫鸢终于没忍住,脱口而出,“他教我缩骨功的最后一招,条件是他要留下来。” 果然有鬼,杨迷糊心中一乐。但紫鸢之前为何不明说呢?拐了这么一个大弯? 不对,这最多是第二重要的事,还有更重要的事,紫鸢不愿说。 算了,不为己甚,不刨根问底了。 杨迷糊拍了拍紫鸢小脑袋,“行,这个理由充分,我答应了。但还是要小心脏老头,不可上了他的当。你的明白?” 紫鸢高兴的无可无不可,“二哥,告诉你一个秘密,麻生嫣真的怀孕了!” 紫鸢用的是肯定的语气,是讹自己的呢,还是她误听了? “那都是假的,哄老太太的,别当真。走,去小木屋,见见脏老头。” 紫鸢却没动,嗫嚅半晌才道:“我师傅在地窖等我们……” 杨迷糊盯着她,叹了口气,“你这是先斩后奏,还假模假样的征求我的意见。也是,地窖本来就是你的,我怎能作得了主?” 紫鸢急了,拉住作势欲走的杨迷糊,“那我去赶他走。” “迟了,此地已完全暴露,不安全。你二哥我胆小怕死,得另找地方躲起来。” 杨迷糊挣脱紫鸢的小手,向山下疾行。 这一次,紫鸢并没有追过来。到了山下,杨迷糊回头看时,只见紫鸢孤零零的身影,还站在原地未动。 反常即为妖!这小丫头片子究竟想干什么? 本不想刨根问底的,此时,倒激发了杨迷糊强烈的好奇心。 回苏州算账报复?小丫头片子并不在乎钱财。 真为缩骨功的最后一招?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 脏老头可以帮她长个子?这个倒有一定的吸引力。 难道她真的缺亲情?可这一点上,脏老头比不过自己。 …… 紫鸢未追,让杨迷糊不好意思再回去,他只好继续埋头往前走。 对了,刚才紫鸢语气肯定的说,麻生嫣怀孕了,难道是真的? 这事得问问枝子!千万别是真的,否则自己会被老太太拿捏的死死的。 杨迷糊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他突然发现,自己无处可去。一种孤苦伶仃之感,油然而生。 枝子曾说过回家,紫鸢刚才说看家护院,可家在哪里呢?四海为家,还差不多! 正四处随意游荡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拦住了他。 “施先生,你怎么在这?” “我说是偶遇,你信吗?”施一山扶扶厚厚的眼镜,朗声笑道。 “施先生说的,我都信。你找我有事?” “是有点事,也跟你有关。有没有兴趣听一听?”施一山仍一脸笑意。 “有是有,但我目前处境不好,不得安身,怕给你平添麻烦。” 杨迷糊委婉的拒绝。来人非凡人,定说不凡事。 施一山好似没听懂,继续道:“刚才见你神色,是不是在感叹,世事无常,居无定所,四海为家,无处安身立命?我就是为你的麻烦而来。” 杨迷糊心中一凛,感觉后背凉飕飕的,这施一山是神仙,未卜先知? “走吧,别犹豫了,去我的书房喝杯清茶。你一天到晚拎着个箱子,也累了,正好歇歇。” 说完,施一山往前走去,不再回头看他。 去就去,你不怕麻烦,我姑且听听,又不少块肉。杨迷糊心想,便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二人七拐八拐,上了一个小阁楼。 施一山泡好两杯茶,坐了下来,“尝尝,杭州新茶,一个朋友带来的。再过几个月,就是旧茶了。” 杨迷糊呡了一口,看向施一山不说话。 “呵呵,挺沉得住气的。听说过无产者吗?你现在有点钱,勉强算小资产者,胖子玄子栓子他们都算无产者。” 见杨迷糊一副''那又怎么样''的神情,施一山笑道: “那好,这个世上有人富得流油,有人穷得无裤子;有人有权有势,有人任人宰割;有人高高在上,有人苟且偷生。你觉得公平吗?正常吗?” 杨迷糊想了想,“挺正常的,但不公平。” “所以你就去争,打掉隆信太郎,护住紫鸢她们,给胖子她们一口饭吃,对不?” 杨迷糊点点头。 施一山继续道:“若上升一个高度,这叫''斗争''。你愿意为身边的人去斗争,但愿意为像紫鸢一样可怜,你却不认识的人去斗争吗?” 见他摆出一副''我傻呀''的表神,施一山呵呵直笑。 第156章 怀柔 二人枯坐良久,施一山才道:“可我愿意,许多人和我一样,也愿意。我们是不是都很傻?我不觉得我们傻,反而挺崇高的。” “真这么好,那小桃为何迟迟不大力推行,反而谨慎对待?”杨迷糊问道。 “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你动,小桃才会动;你不动,小桃推不动。因为是你在养活一大帮子人,你不发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小桃做不了。” “我是没过问过,但也没有拦着啊,怎么怪罪到我头上了?”杨迷糊有些不满。 “请问,你愿意帮助那些不认识的穷人?” “不愿意,非亲非故的。再说我也没这个能力。” 施一山也不生气,呵呵一笑,“所以,我说小桃推不动,原因就在此。” 杨迷糊心念一转,“若做,此事对我有什么好处?” 施一山摇头,“对你个人,确实没有好处。可对孤苦伶仃的人,有好处,所以说崇高……” 杨迷糊打断施一山,“施先生,若你所说的安身立命,只根植于此,我是很难理解与接受的。” “可你已经这么做了,老杨人力车坊就是一个例子,只是面有些窄而已。” “我那是有目的的,初衷可不仅仅是养活他们!”杨迷糊不服。 “既然是''不仅仅'',那就是说,你的初衷里面,是有这样的想法的,对不?杨子,别理解错了,不是让你去当圣人,而是让你带动他们去争,这也是''帮助'',可不仅仅是让你出钱养活人。” 杨迷糊心中一动,若真是这样的话,倒不是不可以去做。 施一山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继续道:“黑子,胖子,玄子,栓子,甚至包括小桃,他们与之前比,是不是更不怕与人争长短了?也更有效了?” 杨迷糊下意识的点点头。 “杨子,面可以扩大一些,不要拘泥于一隅。可慢慢来,不急于一时。” 杨迷糊抬起头,没好气的道:“施先生,我还没同意呢。你这是赶鸭子上架,强人所难。” 施一山朗声大笑,“你心动了。心动不如行动,我看好你。” 杨迷糊突然诡谲一笑,“那好。现在可以说说,你打算怎么帮我,脱离眼前的困境?” 施一山指着他,笑着直摇头,“杨子不足与谋!你一直在这,等着我吧。也行,送你两个字:怀柔!” 闻言,杨迷糊大失所望,正欲嘲讽,但忽然心念一转,福至心灵。 妙!以柔克刚,以退为进,不再一味硬刚。 他站起身,“施先生,最后一个问题,紫鸢陷的有多深?” 施一山一哂,“用词不当,不是''陷'',而是''投入'',紫鸢小孩子心性,''三分钟热情,五分钟记忆'',你不必多虑。当然,与你一样,日后看她怎么选择,我们强调自愿,而不是强迫。” 杨迷糊讥讽道:“施先生,你更适合教书育人,授业解惑,而不是从事你现在的事情。” 施一山不以为忤,竟点头认同,“我也这么觉得。但有些事,总要有人跨界去做,去争。希望有一天,我能放下一张书桌,回归安静的教室。” 杨迷糊平静的看向施一山,淡淡道:“施先生,先说好,我可以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是否与你站在一条线上,我还得再看看,再想想。至于紫鸢,你少拉拢蛊惑,我不想让她''陷''的,哦,''投入''的太深,这是我的条件。” “成交!”施一山伸出手。 但杨迷糊当作没看见,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 “风流茶说合,施先生高雅,告辞!” 说完,杨迷糊拎起鲁班箱,踽踽下楼而去,没有再回头。 施一山所谋甚大,杨迷糊不大理解,便不敢轻易承诺,因为一步踏错,后果难料。正如小桃所说,死伤至少也得有意义嘛。 但让杨迷糊最忌惮的是,施一山认定他不是日本人,而是中国人。施一山一直没有以此要挟他,这也是他没有拒绝的原因之一。 小桃曾讲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也可能是施一山一直''察其言,观其行,究其果'',直到现在才下定决心,不再举棋不定,直接找他谈的缘由。 紫鸢留下她师傅,是不是也算一种''帮助'',不得而知。既然她想让她师傅留下,必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留下就留下呗。正像小桃说的,建个防火墙便可。 只要紫鸢陷的不深,杨迷糊觉得,其他的事,他都可以接受。 虽然杨迷糊仍顾虑重重,但经过与施一山的一席谈,但那种雨打浮萍,居无定所的感觉荡然无存。 总算找到了一个行事的方向和目标,这就是所谓的安身立命之所吧。 令杨迷糊惊讶的是,他刚转到街道上,紫鸢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他突然发觉一个怪现象,凡是对他没有多大敌意的人,一般不会引起他的警觉。包括紫鸢,施一山,胖子。 他口中没好气的道:“紫鸢,你一直在跟踪我?” 紫鸢不以为然,“这不是跟踪,这是关心好吧?用词不当。” 杨迷糊惊讶极了,“你刚才在偷听?” 紫鸢扮了一个鬼脸,“师傅刚教的''贴碗牵线术'',学艺不精,只听到了一点点。” “瞎胡闹!聪明用错了地方,害人害己,下不为例!” 杨迷糊没来由的说教,又自觉好笑,这定是受施一山影响了。 “紫鸢,你师傅愿意留下,就留下,我不问原因,但你我得另找一个藏身之地。” 紫鸢大喜过望,“二哥,你真好,好的有些帅气了。” 杨迷糊顿了顿,问道:“顺便问你个事,之前你说麻生嫣怀孕了,是瞎咧咧的吧?” 此时的紫鸢十分高兴,一点也没在意他在说什么,随口回道:“没有吗?那你也太没用了!” 杨迷糊:“……” 紫鸢在这些事上,不太靠谱,还是先找枝子问问。 来到一个公用电话亭前,他将箱子递给紫鸢,走了进去。 电话接通。 “枝子,麻生嫣最近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有啊,但也没说什么,就是让你小心点。怎么了,有事要我转告?” “哦,没事。你给紫鸢一百根小黄鱼,给老杨头一百根,让黑子转交。” “这么多呀?这也太败家了!”枝子心疼得倒抽凉气的声音传来。 杨迷糊呵呵笑,“千金散尽还复来,别心疼了。挂了哈。” 看来,紫鸢真是瞎咧咧的。杨迷糊走出电话亭,狠狠瞪了她一眼。 紫鸢满脸懵,“二哥,谁惹你不高兴了?你瞪我干什么?” 杨迷糊没好气的道:“一百根小黄鱼呢!你去找枝子拿,再给你师傅。你可不许从中克扣贪污,我要查证的。” “切!我可是大家小姐,会在意这点小钱?小瞧人!”紫鸢翻了个白眼。 “要不我们去趟苏州,弄一百根小黄鱼回来?”杨迷糊灵机一动。 “你这是破了江湖规矩,不好。”紫鸢居然反对。 “脏老头可说过,盗亦有道,但万不得已时,道是无情的。我说,你怕是不敢去了吧?” “谁怕谁?明天就走,我去买火车票。” “今天晚上十一点,有去苏州的火车,刚好来得及。” “我得先找枝子姐姐拿钱,明天八点的火车,不见不散!” 话音未落,紫鸢窜了出去,招来一辆人力车,也不问杨迷糊坐不坐,直接一个人走了。 杨迷糊哑然失笑。 第157章 又一个老太太 杨迷糊独自去了山乔屋,美美睡了一觉,次日醒来,六点差一刻。 他匆忙出发,抵达火车站,七点一刻。他去售票处买了张票,进了候车厅,却没见紫鸢的人影。 这小丫头片子,睡过了?还是藏在哪里,想给自己一个惊喜? 可自己今天一身破衣破袄,头戴瓜皮帽,脸上脏兮兮的,她不好认出自己吧?当然,除了手上的鲁班箱。 此时,进站口已开始检票。杨迷糊观察每一个进站的人,没有一个身形像紫鸢的。 不一会儿,候车厅只剩下两三个人,杨迷糊正犹豫进不进站时,胖子小跑进来。 胖子打量了几个人,一下子没认出他。杨迷糊无奈叫住四处张望的胖子,“胖子,出了什么事?” 胖子一惊,瞬即恢复正常,上前低声道:“疑似有人跟随,小心为妙。紫鸢让我告诉你,她已经进去了。” 杨迷糊想了想,也没多问,拎起箱子就走。到进站口时,一名伪警察走了过来,“证件?” 之前并没有查证件呐,偏偏轮到自己就要检查?杨迷糊掏出证件,朝伪警察晃了晃,可对方却没让开身位。 杨迷糊一巴掌拍在对方脸上,用日语喝斥道:“八格!滚开!” 忽然,伪警察身后又冒出三个人,皆一身便衣打扮。看走路的样子,不像日本人的罗圈腿。 一名头目模样的便衣走了过来,“为何打人?” 杨迷糊叽哩哇啦一阵日语,那便衣一脸懵。不对,他在说自己是宪兵队的人时,那便衣的目光,眼神暗暗闪烁了一下。 真笨!这不是自报家门吗?隆信家的人一定派人在此守着。 果然,三个罗圈腿的人跑了过来。 坏事了,因为那三名便衣已掏出了枪,对准了他。 ''砰砰砰''三声枪响,三名便衣应声倒地,那正跑过来的三个罗圈腿,急忙匍匐在地。 此时,杨迷糊已掏出手枪,对准三个罗圈腿。他拎着箱子走近,用日语问道:“你们是隆信家的人?你们出门连枪都不带的?” 其中一个罗圈腿颤声道:“我们是黑龙会的浪人,会长让我们守在这,查一个叫弘田二郎的人。刚才见你迟迟不进站,我们就让他们来查问……” “你们认识弘田二郎?还是手里有他的照片?” “有照片。啊,你,你就是弘田……” ''砰'',杨迷糊开枪了。奶奶个腿,这么近,都打偏了。因为子弹打中那罗圈腿的左耳朵。 那罗圈腿捂住耳朵惨叫。不能再迟疑了,车站外的宪兵马上会到,火车也第三次鸣笛了。 杨迷糊连开三枪,撂倒三个罗圈腿,拎起鲁班箱,窜上了火车。 车厢的列车员不敢上前询问他的座次,杨迷糊便随意找了一个空座位坐下。 这是杨迷糊第三次坐火车,前两次都是便宜舅舅,从东北带他回上海时坐过。 直到现在,他还以为,火车的座位是可以随便坐的。 他扫视了一遍车厢,车厢里的人并不多,见没有任何异样,便闭上了眼睛,但他左耳根时不时抽搐一下。 听那罗圈腿的意思,对方并不知道自己今天乘坐这趟火车去苏州。 但胖子又说,疑似有人跟随,会是什么人呢?隆信家派的人,可能性极大。 正冥想间,一个老太太的咳嗽声从车厢后面传来,杨迷糊没有睁开眼睛。 不一会儿,小脚踩出的脚步声逐渐临近,来人却没有在他身边停下,而是继续咳嗽着往前走。 难道此人不是紫鸢?真是一个老太太? 杨迷糊微微睁开眼睛。只见一个瘦小的老太太,半佝偻着身,怀里抱着一个长长的包裹,背上背着一个靛蓝色的大包袱,很是滑稽可笑。 真不是紫鸢,不然装的也太像了。 这小丫头片子必定耐不住,会自动来找自己的。杨迷糊又闭上了眼睛。 突然,一个景像一闪,奶奶个腿,差一点又上当了。那脚不是三寸金莲,而是踮着脚尖,怪不得像小脚踩出的声音! “十一点钟方向,有人!”杨迷糊大叫一声。 只见老太太朝左侧一个闪身,顿时不见人影。 过了片刻,一个满是褶子的脸从座位上探出头来,朝杨迷糊狠狠瞪了一眼,又慢慢缩了回去。 杨迷糊差点笑出声来。这小丫头片子怎么还不过来?啊!可能坏事了,但愿没有暴露紫鸢的行踪。 杨迷糊站起身,前后扫视车厢众人。可能是他刚才持枪杀人再上车,没人敢与他对视。 见没有异样,他坐了回去,暗吁一口气。今儿个咋地了,怎么老是出错?去苏州兴奋的忘乎所以了?得改,下不为例! 想了想,他拎起鲁班箱,朝车厢前面走去,路过紫鸢时,没停下脚步,也没看紫鸢一眼,去了下一节车厢。 但这节车厢人多,他继续往前走。快到车厢头时,一名列车员拦住了他。 “前面是头等车厢,你不能去!” 这个列车员应该没有看到自己开枪杀人,又加上自己穿的破破烂烂,所以态度倨傲。 杨迷糊撩开棉袄,露出手枪,列车员立马变脸,谄笑着让开身位。 “待会有个老太太要过来,你别横眉竖眼的。” 杨迷糊边说边扔给列车员几张纸币,又恫吓道:“不想吃枪子儿,嘴巴就捂严实点。你的明白?” 列车员连忙点头哈腰,不敢吱一声。 这类人就是施一山让自己帮助的人?一副前倨后恭,见人下菜的奴才样,这类人不帮也罢。 杨迷糊心中鄙夷,进了头等车厢。车厢里只有一个人,而且是一个真的老太太。 老太太慈眉善目,一身青色斜襟褂,脚上是一双三寸金莲的绣花鞋。 “后生仔,坐,陪我这个老太婆说说话。”老太太轻声细语,令人如沐春风。 “我身上太脏,离您远点。您这么大年纪,怎么一个人出来?身边也不跟一个人?” 杨迷糊边说,边坐到斜对面的座位上。 “老身喜清净,不愿让人跟着。”老太太说着便笑,朝后面努努嘴,“但撇不开,他们在后面车厢守着呢。” 老太太又道:“后生仔,去苏州,是探亲访友,还是去找活计做?” “我也是苏州人呢,只是多年未回来过。”杨迷糊憋着苏州口音。 老太太咕哝了几句,见杨迷糊未反应,“后生仔,不实诚喽,欺老身耳聋眼花。” 杨迷糊讪笑了笑,“父母叮嘱,出门在外要多加小心,让老奶奶见笑了。” “嘴够甜的,连奶奶都叫上了。来,吃个橘子。” 杨迷糊剥开橘子,递了过去,“老奶奶,向您打听一个人呗。” 老太太见他如此乖巧,笑盈盈的,“你吃吧,我吃够了。说说,苏州我比较熟,打听谁?” “苏州是不是有个杨姓家族,好像挺有钱的,您听说过吗?” 老太太打量他几眼,“有。杨家有一位和老身一般年纪的老太婆,听说生病了,我正是去看望她呢。就不知道你说的和我说的,是不是同一家人?” 这么巧的?杨迷糊转了几个念头,算了,不会这么凑巧。但无论怎样,小心为妙。 “应该不是。我受人之托,前去探望一位老先生。” 老太太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闭目养神。 第158章 补票 杨迷糊不敢打搅,便蹑手蹑脚的走到在厢门口。 他想问问紫鸢愿不愿意进来,因为这老太太即便不是杨氏老太太,也是与杨氏关系极深之人。 门刚拉开了一半,老太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后生仔,既然坐不住,就让你伙伴也进来陪你吧。” 杨迷糊一愣一惊,看来自己和紫鸢开枪杀人时,老太太尽收眼底。 难道胖子所说的,疑似有人跟随,难道是老太太的人? 杨迷糊呵呵一笑,“老奶奶若不嫌聒噪,那我就叫她进来吧。” 出了车厢门,左边的座位并没见满脸褶子的老太太,去卸妆了? 正疑惑间,洗手间的门打开,紫鸢走了出来,她已恢复本来面目。 “二哥,这大包袱和这劳什子帮我拿着,太碍事了。” 说着,紫鸢便把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步枪和靛蓝色的包袱塞到他怀里。 杨迷糊没好气的道:“我就不碍事了?够懒的哈,那你就不能少带点东西出门?” 紫鸢白了他一眼,“一个大男人,与一个小姑娘斤斤计较,有意思吗?” “你不是小姑娘,你是姑奶奶!带你去见一个人,但要保持淡定,你的明白?”杨迷糊轻声道。 “谁呀?这么神秘兮兮的?” “一个老太太,慈眉善目的,但又不简单,可能与你娘的娘家渊源极深。你去看看就明白了。” 二人进了头等车厢,杨迷糊指了指前面座位上假寐的老太太。 紫鸢眼睛一亮,又瞬时黯淡下来,竖起食指无声''嘘''了一声。 她轻轻坐在座位上,盯着老太太看了半晌,起身示意杨迷糊跟上。 二人出了头等车厢,带上门,杨迷糊问:“与你娘长得像吗?” 紫鸢迟疑片刻,“六七成吧。她若是我外婆,之前不是说她生重病了吗?她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她说她是去探望杨氏老太太的。为保险谨慎起见,我没跟她说实话。”杨迷糊附耳说道。 紫鸢点点头,“算了,不急,到了苏州再说。二哥,有个棘手的事。有几个人带着刀,应该是老太太的保镖。但有两个人,腰里别的,好像不是刀,而是驳壳枪,不知道是什么人。” “上车前,胖子也说疑似有人跟随,不知是不是这两个人?” 紫鸢低声道:“要不直接端掉,以防万一?” 杨迷糊不太赞同,“万一是老太太的人呢?这样,我们苏州不就白来了。我们还要从杨家弄出一百根小黄鱼呢,别因小失大!” 紫鸢翻了个白眼,“二哥,你掉进钱眼里了?财迷一个。” “那也是钱不是?你现在进去,找老太太聊聊天,套套近乎。记住,老太太人老成精,千万别被她套出话来。” 紫鸢不屑的''切''了一声,推门而入。 从刚才紫鸢看老太太的眼神,杨迷糊判断,老太太八九成是紫鸢的外祖母。 至于生病奄奄一息,也许是障眼法,在试探家族内的各方反应。 老太太与紫鸢同坐一趟火车,若是凑巧也就罢了。若是刻意安排,制造邂逅,那就意味深长了。 大家族太复杂,利益太多,不能简单考量。 杨迷糊刚才不同意动那两个带驳壳枪的人,是因为怕弄错。一旦弄错,紫鸢的认亲之旅就毁了,至少给予不安好心者以口实。 还有,令杨迷糊一直想不通的是,为何杨家现在才来寻紫鸢? 若因紫鸢的娘私奔,败了家风,杨家长辈生气,让其自生自灭,可以理解。现在若老太太病重,临终前想见见亲外孙女,没人好拦着,也说得通。但老太太并未生病呐! 假如杨家是刚刚才知晓紫鸢这个人的存在,可又为何指派一个不稳重,不靠谱,带敌意的表哥去呢? 可别又像见麻生嫣的祖母一般,好处油水没捞到,又陷入一个漩涡,惹一身骚吧? 杨迷糊叹了口气,坐到靠近头等车厢门口的座位,观察着普通车厢的所有人。 既然带驳壳枪的两人没有动作,说明他们不是另有目的,就是有所顾忌。也许是还没确认自己的身份吧。 对方现在不动,反正是好事!杨迷糊决定等。 他闭目养神,但左耳根时不时抽动,时不时眼睛微张。 临近十点半,火车即将到站。紫鸢也从头等车厢钻了出来。 “二哥,我为了替你省钱,没买火车票,我先走了哈。” 杨迷糊急忙拦住她,“别,别替我省钱,你是因为带着步枪不方便吧?再说,我们现在补票还来得及。” 苏州,对紫鸢来讲,人生地不熟的,还有可疑之人盯着,太不安全。 “二哥,你傻呀,我都混到站了,再买票太亏了。”紫鸢极不情愿的说道。 “那你就多从杨家抠点出来。到时,车票钱只算九牛一毛。” “二哥,不干。我从小坐车,从不掏钱的,这是江湖规矩,不要坏了我的名声。” 这是脏老头的口气,什么狗屁江湖规矩!同时,也说明,紫鸢之前无论在哪儿,都是东躲西藏的,久而久之,竟成了她信奉的规矩。 想想,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也可怜! “今儿个就破破规矩。列车员,补张普通车票!” 杨迷糊边说,边掏钱,边招呼列车员。 不一会儿,补好车票,火车也靠站了。二人落在人群中间,一前一后下了车。但出站口,居然没有检票的人在。 紫鸢恶狠狠的回头瞪了杨迷糊一眼,生气的一跺脚,大步而去。 落在她身后的杨迷糊,却觉得很不对劲,顿时起了戒备之心。 他们在上海火车站杀了六个人,其中还有三个日本浪人,伪警察即便是例行公事,也会通报苏州方面。 现在不说警察,连检票的人也不在,让杨迷糊不得不多想深思。 本来,他让紫鸢补票,也是做两手准备。一旦情形不对,以紫鸢小女孩模样,只要扔掉枪,出车站不要太容易。 至于他自己,毕竟有宪兵队的证件,一般人不敢造次,至少得给三分面子。 若发现检查森严,他和紫鸢翻围栏,溜出去,也是轻描淡写之事。 可这无人维持秩序,无人检票放行,倒把杨迷糊整不会了。 杨迷糊一边大声咳嗽,一边暗中扫视上下左右。此时,紫鸢闻声已放缓脚步,在人群中时隐时现。 直到出了站口,仍没有异常发生,杨迷糊正欲松口气,突然发现一群黑衣人朝站口涌来。 高度戒备的杨迷糊,却发现那群黑衣人将老太太一行团团围住。 他正思考救不救老太太时,紫鸢尖叫一声:“十点钟方向!” 说着,她朝右侧窜去,''嗖''的一声,一个正欲举枪的人应声倒地。 此时的杨迷糊在电闪雷鸣间,躲在一个人身后,掏出手枪,对准那群黑衣人的地上打了一枪。 反正第一枪也打不准,不如吓唬那群黑衣人,顺便帮老太太那边减轻一点压力。 没想到大部分黑衣人立马四散跑开,原来是一群乌合之众。这也给了杨迷糊更好的藏身便利。 他朝左边扫视,只见一个人刚将驳壳枪塞回腰间。 说时迟,那时快。 ''砰''!那人应声而倒。 瞬时所有黑衣人不见了踪影,而老太太的人正护着她的人力车,全速离开。 杨迷糊疾速向前,追上紫鸢,“往左边走,你前我后,快!见异动者,杀无赦!” 第159章 吃饭! 杨迷糊紧紧跟在紫鸢二十米开外。对方的目标主要是他,紫鸢在前面走,会安全许多。 他射光了手枪里的八发子弹,才松了口气,追上紫鸢。 他一边装新的弹匣,一边扫视四周,一边说道:“紫鸢,大致安全了。拦上一辆人力车,我们坐车走。” 二人上了车,杨迷糊对车夫道:“去苏子绸缎坊。” “好嘞!” 车夫一声吆喝,杨迷糊一惊一愣,“玄子?你是啥时候来苏州的?” 刚才一点儿,也没引他的警觉,自己什么时候对玄子没有戒备之心呢? 难道是玄子真对自己没有外心和敌意,还是自己的嗅觉失灵,或者是一时松懈分心了? 玄子嘿嘿笑,紫鸢插话道:“他昨天晚上到的。他与我表弟熟悉,让他来更妥当些。” “那人力车呢?” 紫鸢翻了个白眼,“二哥,苏州也有小桃的人呐。苏子绸缎坊不就是她告诉你的吗?忘了?” 杨迷糊一拍额头,近几天怎么老是犯迷糊? 他讪笑了笑,挣面子说道:“我是惊叹小桃的手笔,到处都有她的据点和眼线。” 紫鸢气呼呼的,“又只夸小桃,我呢?刚才要不是我示警,你早死翘翘了。” “对对对,我家紫鸢最机灵了。”杨迷糊连忙夸赞道。 “要来的真没意思,哄人也不会哄。真是''生来的一半,教的不全换''!” 紫鸢口不对心,脸上禁不住笑吟吟。 “全换?几个意思?”杨迷糊没听懂。 紫鸢鄙夷叹息,“嗐……就是''全面,都好''的意思。就是说,你生来就笨,教都教不会。怎么哄女人,枝子姐姐偷偷教过你多少次了,你以为我不知道?” “你是女人吗?不过是一个小屁孩而已!”杨迷糊嘲讽道。 紫鸢并不生气,信心满满道:“我只是还没有''长开''。我师……算了,我都不急,二哥你急什么耶!” 我急了吗?杨迷糊心中一哂,又一惊,差点一乍,紫鸢留下她师傅,果然与长个子有关,怪不得紫鸢死磨硬缠自己! 好事好事,她师傅留下,紫鸢赚大发了,自己好像也不亏。 杨迷糊却装作没听出她话中的含意,“二哥不急。等你''长开''了,我应该也学会哄女人了!” 闻言,紫鸢居然高兴的无可无不可。 三人抵达苏子绸缎坊,杨迷糊原以为是大门大户,没想到只是个三进三出的院子。 “这么小的?” 紫鸢不满道:“切!这还小?不过小桃也说小了点,等以后有了钱,再扩大再生产。看看,那迎出来的小姑娘是谁?” 小翠?!她不是去汉口了吗?这小桃有多少事瞒着自己? 见杨迷糊莫名惊诧,紫鸢得意道:“小翠从小跟她奶奶学过织布,懂点丝绸织造,小桃就安排她来这里。这叫''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懂不?” 杨迷糊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 紫鸢看了他一眼,直接戳穿他的心思,“二哥,别膈应了,小桃连我都没瞒着,你担心什么?小翠在这,只算是个学徒,但也是小桃在苏州的眼线。” “你二哥有这么小气吗?哎哟呵,是小翠呀!你在这里好吗?” 杨迷糊低声咕哝一句,转脸对迎上的小翠笑眯眯的说道,听得紫鸢直翻白眼。 “杨子哥,你终于来了,快进来。紫鸢姐,你眼睛进东西了,我待会帮你吹吹。” 小翠干净利索,风风火火的,比以前活泼开朗多了,但嘴依旧很甜。 进了二院,一个青布长袍的老者笑呵呵的走了过来,“是少东家吧?我叫刘义首,舔为这里的掌柜。” 少东家?留一手?什么个鬼? 杨迷糊心中讶然,口中却道:“偶然兴起,来苏州逛逛,可能要麻烦刘掌柜您了!” “少东家说哪里话?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小翠,带少东家先去洗漱休息片刻,饭菜马上就好。” 说罢,刘义首拱拱手,转身走了。 小翠轻声笑道:“杨子哥,想笑就笑,他的绰号就叫''留一手''。他的织布技术一流,但关键的地方,总喜欢留一手,好在我已经偷学的差不多了。刘掌柜人不坏,但守江湖老理,常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总要保住饭碗不是?” 小翠一边絮叨,一边将二人引进房间。 “里间是杨子哥住,外间是紫鸢姐的。房间还算干净,也没有味道。” 小翠转身关上门,才低声道:“听说,杨氏老太太并未生病,悄无声去了上海。回没回来,不晓得。” 杨迷糊与紫鸢对视一眼,会意一笑,“小翠,杨家家业很大吗?” “在苏州,数一数二。听说祖上就是织造府的官儿,后来靠丝绸绣工发家的。家大业大,子孙后代争夺家产,很正常的。听说老太太在杨家,说一不二,杨家的子孙都怕她……” 听着小翠的絮叨,杨迷糊突然生出一个怪念头,怎么大家族都靠老太太支撑着?麻生家是,杨家亦是,男人都干什么去了? “紫鸢,一百根太少了,至少得三百根。你好好动动脑筋,多抠点出来哈。”杨迷糊忽然起了逗弄之心。 紫鸢''切''了一声,“财迷一个。人家认不认还两说,你就提前预定上了?” “紫鸢,你看哈,这绸缎坊要扩大再生产,正好缺钱。你弄来钱,可以养活多少像小翠这样的人?这是福德,你得上上心。”杨迷糊循循善诱。 其实,他想起了施一山所说的''帮助'',正好可以在这里试行。回头再让枝子拿出一些钱,交给小桃来经营。 闻言,紫鸢眼睛一亮,“对,多抠点出来,大不了去--''窃''!二哥,怎么样?” 看来,紫鸢也被施一山洗过脑子,灌输过帮助的思想。 这样也好,小桃,紫鸢都有这种想法,事情就好办多了。 这里没有上海的惊涛骇浪,没有险恶丛生,也牵扯不到自己日本人的身份,试行起来比较容易。 想想未来,杨迷糊觉得自己很圣洁,一股悸动袭遍全身。这就是施一山所说的崇高吗? 但困难也摆在面前,商人的倾轧,当地的排外,恶势力的薅羊毛,还有乱世的变数…… 最困难的是,怎么让像小翠这样的人,把绸缎坊当作自个家来经营。这需要找到一个切实可行的法子。 想想就头疼。算了,这事交给小桃,她心里应该有数。她此次让自己以少东家的身份出现,也应该是想看看自己意欲何为吧。 思及此,杨迷糊叹了口气,正如施一山所讲,自己不动,小桃推不动。所以小桃一直在铺垫,等着自己先动。 想想也是,困难太多,掣肘不少,又生逢乱世,小桃一个人确实做不动。 杨迷糊心念一转,回去赶走川上正好,自己来当情报分析小组的组长。有权有势才好办事。 他突兀的问小翠:“哪里有长途电话?” 小翠一愣,“出门三里多路,有个邮局,那里可以打长途。” “紫鸢,我累了,你跟小翠一起,打电话给麻生嫣,就说我想当组长,让她尽快想办法。” 紫鸢眼睛瞬时亮晶晶的,正要点头,又生生顿住,“不干,要去你去,我也累了。” 杨迷糊嘿嘿一笑,“那好,小翠,咱俩走!” 二人走了不到百米,紫鸢追了上来,“二哥,你坏死了,差点上了你的当!打电话是幌子,就是想支开我,对不?” 杨迷糊便转身往回走,“那好,我回去眯一会儿,你去打电话。” 紫鸢愣住,又立马追了上去,嘻嘻笑,“打电话不急哈,我也累了,也想眯一会儿。” 这个跟屁虫,麦芽糖!咋这么黏人呢?看来,单独探查杨家的愿望,又落空了。 正在此时,刘掌柜在不远处叫道:“少东家,饭好了!” 杨迷糊恶狠狠的瞪了紫鸢一眼,咬牙切齿,蹦出两个字:“吃饭!” 第160章 蟑螂 想去就一起去呗!杨迷糊抹抹嘴角,拍拍肚子,“紫鸢,出不出拱?不出拱,咱俩就出发!” “本姑娘长身体,得留住营养。走!” 紫鸢边说,边拉起他就走。杨迷糊狐疑的看了紫鸢一眼,这又是什么骚操作? 紫鸢翻了个白眼,“说了你也不懂!走啦,磨蹭个啥子嘛。” 二人交待小翠几句,直奔邮局。 “紫鸢,电话还是要打的。你进去打,我不大方便,我在这里等你。” 紫鸢未动,脸上挂满疑虑,“你不会趁机开溜吧?” 杨迷糊没好气的道:“都告诉你去干什么了,我开溜又有啥子用?就这么信不过你二哥?” 紫鸢肯定的点点头,弄得他一阵无语。 “紫鸢喽,我要想溜,有很多机会的。如你睡觉的时候,出拱的时候,一不留神的时候,左顾右盼的时候……” 杨迷糊举了很多''时候'',紫鸢才不情不愿的走进邮局。 不一会儿,紫鸢走出邮局,来到约定地点,却不见杨迷糊人影。 气得紫鸢直咧咧,“这个假鬼子,死蛤蟆,乱肚皮,瘪犊子,小气鬼,不得好死的小赤佬……” “在骂谁呢?”杨迷糊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紫鸢连忙捂住嘴,又怯生生道:“二哥,我不是说你哈。刚才有个蟑螂爬到我的脚上,被我踩死了。但我是大家闺秀,不该说脏话的。” “蟑螂?哪儿呢?让我看看?”杨迷糊边说,边抬起紫鸢的脚。 “哎呦喂,你刚才没踩死,爬到你裤脚上了。你看,你看,还在往上爬呢!”杨迷糊边说,边指,边往后退。 紫鸢惊的一蹦一跳,大叫:“快,快赶走它!” 杨迷糊一巴掌拍在紫鸢屁股上,又叫道:“嗐!没拍中,钻衣服里面去了。感觉到了吗?” 紫鸢赶紧解棉袄,刚解了一个扣子,忽然停了下来,嘟起小嘴,“二哥,你坏透了。也是我傻,大冬天的,提什么蟑螂?算了,咱俩算扯平了!” “谁说没有蟑螂?你看看那儿。”杨迷糊朝地上指了指。 紫鸢的身上,刚才确实有一只蟑螂。在她蹦跳时抖落在地,被杨迷糊偷摸踩死。 打她屁股,是为了惩罚她出脏口,骂自己。 “还真有啊?二哥,是我错怪你了,刚才我不该骂你的。奇怪了哈,大冬天也有蟑螂。”紫鸢认错认得倒挺快。 “可能是从邮局带出来的……”杨迷糊边说,边伸手准备拍拍她的小脑袋,以示安慰。 但紫鸢倏地窜了出去,指着他叫道:“你的手,刚拍死过蟑螂……” 杨迷糊一愣,哑然失笑。他忽然想起一个严肃的问题,紫鸢在伏击时,若遇到蟑螂就大惊小怪,岂不很危险? 在强迫杨迷糊找了一个水龙头,洗了手之后,紫鸢才作罢。 二人走在路上,杨迷糊问:“你这么怕蟑螂,还怕其他虫子吗?” 紫鸢摇头,“蛇,壁虎,蜈蚣,老鼠都不怕,就怕蟑螂。” “那你当乞丐时,或者伏击时,遇到蟑螂怎么办?” “当乞丐时,平时把裤脚扎得紧紧的。埋伏时,除了裹紧裤脚,身上会洒些猫薄荷,薰衣草等粉末,蟑螂就不会靠近。所以七哥说,我不适合当杀手,怕蟑螂,身上又带有香味,很容易被有心人识破……” 说到最后,紫鸢声若蚊蝇,偷偷瞟了一眼杨迷糊。 “所以,我不愿扮小男孩。女孩子洒点香水,身上带点香味,也很正常,不会引人注意。” 杨迷糊思忖道:“七哥说的没错,是很危险。要不你以后就留在绸缎坊,安心学一门手艺?” 紫鸢立马反对,“那可不行。我正在练胆,二哥,你看……” 她从布褡裢里掏出一个紫色的小瓶子,递给杨迷糊。 瓶子居然有三只蟑螂在爬。 杨迷糊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戾气。这吃人的世界,逼得一个本该娇生惯养的女孩,去面对害怕极了的小虫子! 见他脸色不善,紫鸢连忙道:“二哥,没事的。现在我可厉害了,只要我事先知道,蟑螂爬到我身上,我也能一动不动。刚才,刚才是猝不及防……” 杨迷糊拍拍她的小脑袋,“真想当杀手,就必须克服这个心理障碍,否则我真不放心。有个极端的法子,生吃活蟑螂,能挺的过去,一切皆好;若挺不过去,一切皆休。也就是说,吃蟑螂,挺过去,你可继续当杀手。否则,你就去学一门赖以生存的手艺。二选一,你怎么选?” 紫鸢愣住,半晌才哀求道:“再给我一个月练练胆,不行的话再说,行不?” 其实,杨迷糊刚才所说的生吃活蟑螂的法子,是吓唬紫鸢的。现在看情形,不能逼得太紧太死,不然紫鸢豁出去,真有可能会去吃。 他一声长叹,“当杀手有什么好的,朝不保夕,像小翠一样不好吗?要不你认祖归宗,回杨家当个大小姐?” “我才不呢,那还不如学小翠!”紫鸢立马反对。 “那好,先练练胆再说。记住,这是你致命的弱点,不可轻易对人说起。”杨迷糊嘱咐了几句。 见他答应,紫鸢高兴的跳了起来,挂在他的肩膀上,像个小袋熊似的。 “你师傅知道这事吗?” “知道。练胆的法子,就是他教给我的,比较管用。” “对了,你师傅拿到钱,却不走,他到底想干什么?” “秘密!所谓秘密,都是不可告人的。你别问,我的嘴可严了,我不会说的。” 杨迷糊呵呵笑,“我也有一个秘密,你想听吗?” 紫鸢的眼睛立马亮晶晶的,“想,快说!” “秘密,都是不可告人的……” 紫鸢失望的嘟起嘴,从他肩膀上溜下地,一个人埋头走在前面,许久不理睬他。 小丫头片子在欲擒故纵呢!用词不当,应该是拿生气在胁迫自己就范。 一路上,二人东游西逛,直到杨迷糊替她买了个小糖人,紫鸢才高兴起来,又开始叽叽喳喳,问说个不停。 怪不得施一山说她小女孩心性,三分钟的热情,五分钟的记忆。这样也好,至少活得不那么太累。 转了几个圈,杨迷糊发现跟踪的人撤了不少,只留下一两个眼线。 看来,上午冲出火车站,逃离时杀人,起到了震慑作用。同时也侧面佐证,隆信家的手伸得不长,在苏州没有多大影响力。 “紫鸢,走,坐车直接去杨宅!”杨迷糊突兀道。 紫鸢''啊''了一声,咕哝道:“我先上个厕所。” 这小丫头片子的内心,应该挺矛盾,也很紧张!但总要见见吧,苏州也不能白来。 紫鸢在洗手间,磨蹭良久,才出来,“二哥,走,丑媳妇总得见公婆--豁出去了。” 杨迷糊呵呵笑,“你可不是丑媳妇,而是亲外孙女,自信点。若他们惹你不高兴,咱就打道回府,二哥养你!” “这可是你说的哈,不准反悔!走起!”紫鸢突然来了信心。 第161章 亲近? 杨家大院位于苏州河的左岸边,房屋大都是砖瓦斜顶结构,由许多三进三出的院子组成。 中间是一个三层的主楼,全是用杉木建成。众多院子拱卫主楼,有点像迷宫,一般人进去,没有人引领,一时三刻走不出来。 杨迷糊与紫鸢刚到大门口,一个青衣小厮出来,躬身作揖,“杨公子,紫鸢姑娘,请进!” 二人也不觉得奇怪,因为他俩的行踪,杨家一直派人盯着。 “是谁想见我们?”紫鸢问道。 “是老祖。”小厮也不遮掩,回答的很爽利。 紫鸢与杨迷糊对视一眼,“我们只是来附近逛逛,并没有想见任何人。转告你家老祖,抱歉,惊扰老人家了。我们这就走。” 小厮明显愣住,不知该如何回话。见二人扭头就走,小厮无奈转身进了大门。 这是两人商量好的台词,不能''上赶着''去见人,不然会被人看的太轻贱。 紫鸢说,这叫欲擒故纵,欲推还就。杨迷糊虽觉得用词不当,做法欠周全,但毕竟是紫鸢的事,他得尊重她的意见。 “紫鸢,你究竟随娘的姓,还是跟你爹姓?” “当然跟我爹姓,我叫苏紫鸢。你以为我叫你二哥,就得姓杨呀,想得美!” 杨迷糊一个愣忡,这那儿跟那儿,怎么强扯到一块了? 他也懒得与紫鸢掰扯,“我说,你过门而不入,万一老太太一生气,那三百根小黄鱼岂不打水漂了?” 紫鸢''切''了一声,“好像那小黄鱼已经是你的似的。二哥你说,我们在火车上见到的老太太,若真是杨氏老祖,以她人老成精,光从身高长相,就能大致判断出,我就是她的外孙女,她当时为何不认?或者说,事后她为何不派人主动来找我?” 原来紫鸢的气性源于此! “要不咱俩回苏子绸缎坊,等老太太来求见?”杨迷糊逗她。 “想得美!我想派个管家来,就算给我面子了,咱俩正好就坡下驴。” “别别,跟我可没关系,我不需要台阶下。倒是你,拿捏过了,别人不给你下坡的机会,就尴尬了。” “哎,怎么说话呢?你才坡,我牵着你!”紫鸢气鼓鼓的反击。 “口误口误。现在咱俩怎么办?灰溜溜的回去?”杨迷糊说着就笑。 “我们先逛逛,尝尝苏州小吃,晚上夜探杨家大院,怎么样?”紫鸢说道。 “不去,没意思,像做贼似的。一旦被捉住,丢人丢大发了。”杨迷糊立马拒绝。 “也是喔,不去就不去。可惜我娘的金银财宝,埋在假山下,永远出不了头了。” “哎呀,你娘留下一笔金银财宝,怎么从没听你说过?你既然早知道,却宁愿在街上流浪,也不来取?你骗我的吧?”杨迷糊一惊一喜,又一疑。 “那可是我的嫁妆,娘说等我长大了才能取,我不好违背的。”紫鸢眨巴着大眼睛。 杨迷糊一个字也不敢信,人都快饿死了,谁也忍耐不住啊!肯定是有别的特殊原因。 见杨迷糊不为所动,紫鸢又道:“跟你说实话吧,这是我娘的奶奶留给我娘的,我娘分毫未动。杨家人一直虎视眈眈,我要一个人来,或者找一帮贪财的人来取,我可能一分一毫都拿不到,说不定还会被人灭口。所以我一直在等,直到遇见了二哥你。” “我也贪财的,你就不怕我''咔嚓'',灭了你?”杨迷糊说着,一手作抹脖子状。 怪不得紫鸢想来苏州,问自己陪不陪她,原来并不仅仅是为了认祖归宗。 “那你娘以前为何不取走?” “我娘不爱钱,不然她会跟一个穷教书匠私奔?一半也是赌气,不愿花杨家的钱。还有就是,那里有复杂的机关,一般人打不开,我娘把机关的钥匙给丢了。” “你以为我能打开?我对机关也是一知半解的。” “你在东楼设计的机关,就很巧妙。我曾偷偷想开你的箱子,却死活打不开,说明你很厉害呀,至少比我强吧。” “你什么时候偷开过我的箱子?” “趁你睡觉的时候呀,还有上次你不是让我保管过一两天吗?试了好久,就是打不开!” “呵呵,原来你亲近我,有这么多道道,目的很不单纯啦。以后我得小心点。”杨迷糊讥讽道。 “切!你以为是因为你长得帅呀?知道我为何愿意离开七哥吗?因为他把钱财看得极重,我怕他谋财害命,杀人灭口。” “到底有多少钱,值得你这么小心翼翼的?”杨迷糊不解。 “大概值十万大洋吧,换个大几百根小黄鱼不成问题。我娘说,有些古董书画,极其珍贵,是无价之宝。” “即便破开机关,几吨重的东西,咱俩也搬不走啊!” “可以蚂蚁搬家,一点点来,对你我来讲,这不是难事吧?而且杨家大院前面就是苏州河,若雇船运走,就更简单了。” 看来,紫鸢仔细琢磨过。但难题是,紫鸢从来没进去过,并不知道金银财宝的具体位置。 即便找到位置,机关打不打得开还两说。一旦闹出声响,基本上等于送钱给杨家。 再有,运出运走也是个难点,别看紫鸢说的轻松,实际上困难重重。 杨迷糊最担心的是,这么多年过去,金银财宝早被杨家人取走了。 思及此,他耐心向紫鸢解说道:“此事不可轻举妄动,应周密策划。我建议,你先见见你外婆,借机住下来,再暗中查探虚实,方为上策!” “不干!二哥,你主动提出陪我来苏州,到苏州后,又总想支开我,极不正常!又说我怕蟑螂不宜当杀手,不如学一门手艺等等,又三番两次让我亲近老太太,认祖归宗,这说明你急于脱身,又不好对我明说,是不是?” 紫鸢愈说愈激动,眼睛都红了,“我宁可不要认祖归宗,不要金银财宝,你也别想撇下我。” 这小丫头片子,一直在装迷糊,其实心里明镜似的。 说实话,紫鸢所说的这些,可能也是自己下意识的想法和行为,因为自从猜到有招募人的存在后,自己也没想明白,该怎么安置紫鸢。 杨迷糊决定说实话,“紫鸢,二哥我可能碰到了一个极难缠的组织。他们在招募奇人异士,顶尖杀手。但干的事很危险,很难活着回来。我此次来苏州,也是避风头,就怕躲不过去……” 紫鸢抬起头,“那正好我们一起面对呀!” 杨迷糊拍拍她的小脑袋,“这不是杀几个人就能解决的,我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有力无处使,知道不?但愿我这次来苏州,能躲过这个风口浪尖。” 紫鸢低首沉默,又突然抬起头,“那我们就去东北老家,猫起来。” “事情没那么简单!我再想想,再等等,看看这几天有没有人来找我茬。金银财宝的事先缓缓,等我躲过这一劫,再慢慢想办法,行不?” 紫鸢乖巧的点点头,“那好,我先去见老太太,最好能认祖归宗,再打探一下苏州的情形。毕竟杨家在苏州势力大,能提供一定的保护。但前提是,你不能偷偷开溜,你的明白?” 杨迷糊点头,郑重的答应了。 第162章 小花园有古怪 其实,杨迷糊心中有更深层次的不安。 火车上,老太太没立马认紫鸢,至少没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出站口,一群黑衣人团团围住老太太,大概是一种示威和施压。 紫鸢到了苏州,无人来寻,她过门不入时,并没有人出来劝说,而且只派了一个小厮出面迎接。 既然心有顾虑,又何必惺惺作态,虚迎实拒呢? 想想,老太太态度暧昧,无外乎三种可能。 一是愿意接纳紫鸢,但意愿又不是那么强烈。 二是觊觎那些金银财宝,又不愿与紫鸢牵扯过深,悄默声引紫鸢暴露财宝的位置。 三是承受了内外压力,不敢表现出与紫鸢过于亲近,意在变相的保护紫鸢。 或许,三种可能兼而有之。 但杨迷糊不相信,老太太会不顾家族利益,力挺紫鸢。她表现出的,最多是各方因素妥协后,似是而非的,一点可怜的亲情而已。 或许她展现的亲情,没有麻生嫣祖母那么决绝,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杨迷糊才让紫鸢拿主意,没过多劝说紫鸢回归杨家。或许还有不舍的心思在作祟。 见紫鸢进了杨家大院的大门,杨迷糊绕到了大院的后面。 虽然以他俩在火车站的所作所为,杨家人不敢过于造次,但他仍不大放心,决定踅摸进去,探探虚实。 杨家大院虽有不少护院家丁,但对杨迷糊来讲,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且大院里有外客来往,混迹其中不要太容易。 他翻过墙头,轻轻落在一个小花园中。花房中突兀传来一道女声,“谁呀?” 随即,一个二十二三岁的姑娘,从花房中走出。那姑娘一身短衣短裤,大冬天不冷吗? 杨迷糊拱拱手,“打扰姑娘了。我见此地,初冬仍鲜花盛开,一时好奇,便过来看看。” “此地是禁地,只有老祖才能来,请速速离去。不然,我就叫人了。” 杨迷糊却未动,既然是禁地,叫人人敢来吗?他想试试。 那姑娘见状气急,可能外面太冷,她打了一个寒战,又钻进了花房。 不一会儿,那姑娘裹着一件宽大棉袍,跑出花房,边跑边喊:“有种你待着不动,我去找老祖。” 这姑娘有点傻愣哈,杨迷糊哑然失笑,欲转身离去。 刚抬脚,''禁地''二字,冒了出来。此地会不会与紫鸢所说的金银财宝有关? 隐隐约约记得紫鸢说过,她娘也喜欢摆弄花花草草,不会这么巧吧? 他扫视小花园,只地势低洼些,其他平平无奇,花房倒是有点突兀。 他走进花房。花房很暖和,里面有牡丹花,蝴蝶兰,水仙花,蔷薇花,芍药花……反正四季的花都在。 花房地上,竟是大条石砌成,水平光滑的。 若此地是金银财宝的埋藏地,早就被掘地三尺了。杨迷糊觉得自己有点癔症,不禁自失一笑。 走出温暖的花房,一阵寒意袭来,他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他心念一转,不对,花房过于暖和,甚至说有点热,里外温差这么大,说明有取暖设备。 他回去查看,没发现任何可能的热源。他蹲下身子,摸了摸地面,条石温热。 难道地下有温泉流淌?他又来到外面,用手捡起一块泥土,握在手中,泥土并不冰凉。 他绕到花房后面,只见一口浅浅的水井,里面时不时有水涌出。 他伸手探入水井,水稍显冰凉,并不温热。若是温泉口,冰凉没道理呀,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此井其实很深,引来苏州河水,用来遮掩温泉口?极有可能!怪不得大冬天不见氤氲之气缭绕。 花房不可能藏金银财宝,难道与水井有关?也不大可能。紫鸢说过,里面有古董书画,温泉过处,必定潮湿,不宜保存,除非密封的极好。 杨迷糊百思不得其解。 他忽然一个激灵,这么久了,仍未见人来此,那姑娘也没回来。 定是有人在远远窥视,自己的一举一动。这小花园有古怪,不可轻易放过,回头问问紫鸢再说。 他用水洗了洗手,站起身,释释然离开了。 进入一个里弄,行人多了起来,但行人对他几乎视若无睹。他看了看己身,自己仍着破衣破袄,看起来就是一个杂工模样,原来如此。 他在里弄墙根来回徘徊,左耳根不停抽动。不一会儿,小花园那边传来拐杖杵地的咚咚声。 应该是老太太来了! 杨迷糊走出里弄,准备在杨家大院四处逛逛,再从侧门而出。 走了不到五百米,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迎了上来。 管家一个揖让,“杨公子,我家老祖有请!” “我可不是什么公子,只是一时好奇,来此逛逛。杨家人不允许吗?” 管家一愣,“杨公子……早晚七点,杨家大院,外人可以自由进出。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可杨公子好像并不是从大门进来的……” “有证据证明,我不是从大门而入?”杨迷糊耍起了无赖。 管家明显被噎住,脸生愠色,但瞬即又忍了下来。 “我家老祖召见,杨公子不会不给面子吧?一般人想……” 杨迷糊立马打断他,“一般人想见还见不着,是吧?你是个什么东西,敢与本公子如此说话?高高在上惯了,还是离了主子,就变得不温顺了?” 管家惊愕住,刚才自己说话很过分,态度很恶劣吗?还是此人小题大做,故意找茬? 杨迷糊就是想无事生非,一个杨氏老祖,其管家居然用''召见''二字,足见本主平时过于拿大。 管家忍了又忍,“杨公子,刚才是在下说话不好听,请见谅。 杨迷糊仍不假颜色, “告诉你家主子,本公子也不是想见就见的。若想见,送来拜帖,我再考虑考虑。你还不走,想屁吃呢!” 最后一声喝斥,让管家惊得差点一个趔趄。杨迷糊不再理会,迈着方步,释释然走了。 此时的杨迷糊,正心中直乐。他得给紫鸢挣点面子,让杨家人心生顾忌,紫鸢才不会被人看轻。 出了杨家大院,他信步来到苏州河边。大运河宽阔,水流平稳,也算干净清澈。 望着水面,两岸杨柳垂枝,街面上喧嚣却不失宁静,这是一个宜居之处。 紫鸢若愿意留在此地,即便自己舍不得,也可心安了。 杨迷糊在河边伫立良久。终于,一个小小身影窜了过来,不用看,就知道是紫鸢。 杨迷糊并没有回头,轻声问道:“谈的如何?有给你气受吗?” “他们敢!嗐,还行吧,客客气气的,像这苏州河,水波不兴。” 杨迷糊仍望着水面,“什么原因没认你?” 紫鸢低声细语,“说是要核实一番,怕闹出笑话,彼此空欢喜一场。哎呦呵,二哥你装什么深沉,又想到什么鬼主意了吧?” 杨迷糊扭头一笑,“鬼主意倒没有。我问你,你娘是不是喜欢摆弄花花草草,曾经有一个花房?” 紫鸢一愣,“你咋知道的?你进去过了?但我娘说东西并不在花房呀!” “那在哪儿?” “在花房外面的一个拐角处,她说了几次,我都没听明白,那时我太小了。我让她画个图,她说只能口口相传,防止被人窃了去。所以,要去查探一番,要不我们今晚就去?” “你娘有没有提到温泉水井什么的?” “好像说过水井,但没提到温泉,怎么了嘛?云山雾绕的,烦不烦人!” 杨迷糊拉起紫鸢的小手,“有人随时随地盯着我们,怎么查探?我们先回绸缎坊,想想对策再说!” 第163章 杨家有后?! 见杨家真没有立马接纳紫鸢,杨迷糊的心思更重了。 他担心的是,麻生家或隆信家的黑手已伸到苏州,干预了紫鸢认祖归宗的事。 另外,紫鸢她娘的遗产里,金银倒是其次,其中的古董书画一旦被麻生家或隆信家知晓觊觎,紫鸢将祸不旋踵,极可能有性命之忧。 这也是杨迷糊委婉劝阻紫鸢,不去探查小花园的真正原因。 坐在人力车上,杨迷糊问紫鸢:“据你观察,除了老太太,杨家人有谁对你比较好?我是说表现出亲近的那种。” 紫鸢想了想,“有一个九姨,是我娘的亲姐,似乎对我还行。其他人皮笑肉不笑的,虚情假意居多。” “见到那表哥了吗?” 紫鸢摇头,“没见到,可能是躲起来了。” “我有个极端的想法,不知你同意不同意?” 紫鸢立马道:“去掉表哥的命根子,弄残他,对不对?我同意。” 杨迷糊十分惊讶,“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你又不是小桃,咋知道的?” 紫鸢''切''了一声,“二哥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拉……净口净口,我是大家闺秀。哼,别以为我傻,杨家对我的态度不冷不热,肯定是有人干涉了。不然,认个亲怎么可能这么麻烦?” 杨迷糊叹了口气,“紫鸢,隆信家插手,我倒不怕。我怕的是,麻生家的老太太正想各种办法,逼我就范,参加招募选拔。看来,麻生嫣假怀孕的事,没起到应有的作用,要不然就是被她看穿了。” “提起这事,我觉得吧,麻生嫣是真怀上了。她可是亲口告诉我的,还给我看了检查结果。奇怪的是,她叮嘱我不要告诉你和枝子姐姐。可我告诉你时,你又不当回事,我还以为麻生嫣逗我呢!后来你又说,假怀孕是骗老太太的,我就没再提。会不会你和麻生嫣之间沟通出了问题?” “我再问你时,你为何不多说几句?你一脸懵懂样,我以为你只是道听途说,才知道的消息。”杨迷糊有些生气。 “切!怪我喽,你当时说的可是言之凿凿的。再说,此事谁让你事先瞒着我的?我要是知道前因后果,至于不多说两句?” 想想,也不该怪紫鸢,算是阴差阳错。但麻生嫣若真怀上,连枝子也没说,为何只告诉紫鸢呢? “也不是怪你哈,只是真怀上还是假怀上,老太太对我的态度,将有很大区别。是麻生嫣主动告诉你的?” “就是你让我拦住她的第二天中午,我想抓住我师傅,想动用她的线人,我们见面时,她告诉我的。” 这刚好是枝子给麻生嫣打电话的第二天。时间对得上,麻生嫣去医院检查,时间上也来得及。 杨迷糊讨好的笑了笑,“紫鸢,你帮二哥分析分析,麻生嫣为何要瞒着我和枝子,却告诉了你?” 紫鸢摇了摇小脑袋,“我也奇怪!她会不会开的是假证明?这样的话,她没有必要告诉我,也没有必要瞒你呀。只有一种可能,她不想让你悬着心,做起事来畏手畏脚。但她明知道我瞒你的可能性不大,可为何又要告诉我呢?” 杨迷糊也想不通,决定打个电话给麻生嫣。 经过邮局时,二人下了人力车,让玄子离开。 杨迷糊也不再顾忌其他,直接进邮局打了个长途。 恰好,麻生嫣在办公室。 “嫣儿,长话短说,怀孕是真的吗?”” 麻生嫣低声道:“本想开个假证明,没想到一检查却是真的。我问不到一个月,就能检查出来?医生说有的人可以,有的人不行……” 杨迷糊一喜又一嗔,“那为何瞒着我?” 麻生嫣支支吾吾的,“我怕你因此受到束缚,做事不敢放开手脚。另外,告诉紫鸢,也是心情复杂,是怕你日后……算了,不说这个了。有人想招募你进一个可怕的组织,我刚刚才知道的。你要小心点,祖母好似很上心。” 麻生嫣也知道了此事,说明小桃的判断是正确的。 “我知道了。为了我俩的孩子,我小心着呢,你也要当心!我有时间再给你打电话。” 麻生嫣没有撒娇纠缠,乖巧的''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杨迷糊走出邮局大门,冷风一吹,似乎才反应过来,心中大喜:杨家有后了! 二人走在回绸缎坊的路上,杨迷糊正高兴的无可无不可,紫鸢突兀问了句:“没想想她为何要瞒着你? 杨迷糊愣在原地,脑海中电闪雷鸣,麻生嫣说到''怕是日后''时顿住,转移了话题。 坏了!麻生嫣会干出格的事! 杨迷糊虽然不知道她会怎么做,但肯定与孩子有关!自己得马上回去,刻不容缓! 杨迷糊与紫鸢简单说了说情况,紫鸢只惊愣一下,便恢复冷静。 “回去也可以。但当务之急,是打电话给枝子,让她无论如何劝阻麻生嫣。” 杨迷糊一拍脑袋,“对,我现在就去打电话。” 紫鸢一把拽住他,“我去,你在这等着,好好冷静冷静。” 紫鸢走进邮局,杨迷糊在原地打转转。 突然,他一阵心悸,闪身躲在邮局的石柱后。可以说,他那野兽般嗅觉,又救了他一命。 几乎同时,一发子弹击在石柱上,顿时石屑火星飞溅。 杨迷糊掏出手枪,厉声喝道:“紫鸢,别从正门出来,你十一点钟方向有狙击手,距离约三百米。” 话音未落,他向右侧横飞,在腾空中,''砰砰砰''连开三枪,打掉了街道上两个持枪的黑衣人。 他落地后,顺势一滚,滚落到右侧石梯下,隐住身形。 刚才,他正为孩子的事揪心,正痛恨麻生家老太太的绝情,正哀叹自己的无能为力,杀手的突然出手,让他心中的戾气横生,邪火燃烧。 你们穷追不舍,欺人太甚,老子今天不杀个血流成河,誓不罢休! 正思忖如何行动时,鹧鸪鸟咕咕的叫声传来,紫鸢出现在前面三百米开外。 她连续打了几个复杂的手势,转身消失在大街小巷之中。 刚才,紫鸢示意,她回绸缎坊取步枪,狙击手由她来端掉,让杨迷糊隐藏好。 杨迷糊计算了一下,紫鸢从取枪到返回,即便是全速,至少要十到十五分钟。 这段时间变数会极大。那狙击手会变换位置,自己躲在此地,风险极大。 还有,他此时不想与伪警察和宪兵队打交道,谁知道他们受谁指使。一旦伪警察,宪兵队与对手联手,自己会死的悄无声息。 他见两米外的窗户半掩着,而且是内开式的,他决定冒险。 他朝左边的狙击手方向,连开两枪,形成干扰,两个纵身,撞窗而入。 第164章 可惜了! 杨迷糊从邮局楼梯上了天台,匍匐在地,仔细观察、寻找狙击手在何处。 他发现,这狙击手几乎没有挪动位置,还在原地等自己露头。 这家伙真不够专业,枪法应该也不太好。不然,他不会依靠街面上的人,来杀自己。 但可以推断出,此人只是苏州本地的业余杀手。 那么,杨家出手的可能性较大。因为他们希望自己死了,紫鸢便没了帮手,更好被拿捏,金银财宝就更容易揽入怀中。 不一会儿,伪警察到了,但并没进入邮局。只在街面上咋咋呼呼,虚张声势,直到五名宪兵到了,伪警察才冲进去。 杨迷糊依旧没动,他在等紫鸢干掉狙击手。至于敢上天台的伪警察,干掉他们分分钟的事,不足为虑。 让他感到好笑的是,十分钟过去,仍没有人上天台来查看,感情宪兵也怕死! 这也变相说明,死的人,或者说,死的人的身后之人,与宪兵队,伪警察没有切身利害关系。 思及此,杨迷糊判断,此事九成是杨家人做的。 紫鸢也该到了。他扫视前方,看见玄子正拉着车,在邮局对面的第二街道上狂奔。 车上坐的应该是紫鸢,速度还算快。杨迷糊松了一口。 紫鸢最好能留下活口,确认是不是杨家人干的。 五分钟后,一道枪声响起,又过了几息,又一道枪声响起。看来紫鸢也与自己的心思一样,留了活口。 不一会儿,远处传来鹧鸪鸟咕咕的叫声。杨迷糊一跃而起,纵身落到另一个屋顶上。 三分钟后,他见到了紫鸢小小的身影。片刻后,二人会合。 “二哥,真是杨家人干的!你说怎么办?”紫鸢脸色不太好看。 杨迷糊立马推诿,“这个得问你,你说了算!” 紫鸢思忖片刻,咬牙切齿道:“那就杀无赦,除了老祖和九姨。” 杨迷糊心中一紧又一暖,“那岂不是要灭门?有些过,反正我也没死,用不着这么干!” “他们有亲人的样吗?连我二哥都敢动,找死!不过嘛,听你的,为了那批金银财宝,咱也得收敛点,还可趁机讹他们一笔钱。” 紫鸢口上说的轻松,但杨迷糊看得出,她心中很纠结。 杨迷糊一阵心疼,笑道:“要不算了?咱下不为例,行不?” 没想到,紫鸢却很坚决,“不行,得警告警告他们。此次雇佣杀手的人,就是我那表哥和他爹,这两个人必须死。” 看来,小桃说的是对的。大家族内部,一般不敢轻易自相残杀。紫鸢好像也看到了这一点,知道杨家人针对的不是她,所以紫鸢很坚决。 也许自己也是紫鸢的逆鳞吧,杨迷糊心中感叹。 “现在就去,报仇不隔夜。我知道他们住哪个院子。” 紫鸢拉起他就走。 二人从玄子的人力车上下来时,紫鸢将一杆步枪扔给杨迷糊。 “二哥,从大门进去,前行约六百米,左边就是他们居住的院子。” “你不进去?”杨迷糊问了一个蠢问题,立马回过神,“好,你和玄子在前面河边等我。我去去就来!” 他往前走了几步,又扭头问道:“紫鸢,你确定?” 紫鸢仍坚定的点点头。看来,这小丫头片子余怒未消。 一分钟后,杨迷糊直接踹开大门,窜了进去。 杨家大院此时人来人往,见到持枪的杨迷糊,在院子里视若无人,横冲直撞,都懵了。 杨迷糊也不吭声,直奔紫鸢所说的院子。 院子三进三出,紫鸢那表哥应该住在中院,他爹应该住在里院。 杨迷糊抬手就是一枪,紧闭的大门被打出一个小孔。里面顿时传来尖叫声与哭喊声。 他纵身一跃,上了围墙,蹲在上面,持枪瞄准前方。 他首先朝里院连开两枪。几息之后,一大群女人小孩,尖叫着冲出门外。 可一直没见那表哥和他爹出来。是藏在房子里,还是早就溜了? 本来,杨迷糊是想血洗杨家的,但看到紫鸢纠结中的坚定,他临时改了主意。不能让紫鸢太难做,吓唬吓唬得了。 没想到,突然一声枪响,杨迷糊下意识的往左一歪,一发子弹贴着他的手臂,''嗖''的一声飞过。 他顿时大怒,抬手就是一枪,房子里传来一声''闷哼''。 随即,他跃下围墙,朝里院走去。一边走,一边开枪。 刚过中院,里院响起一道声音,“这位好汉,请手下留情,要多少钱我们都给。” 杨迷糊闻声就是一枪,又是一声''闷哼''。他大叫道:“五息之内,全滚出来!否则,杀无赦!” 终于,有一个中年人举着双手,从房子里走了出来,颤声道: “我是紫鸢的舅舅,看在紫鸢的份上,饶过我等。” 这事一定要撇清紫鸢,杨迷糊张口就来,“紫鸢是谁?我不认识!你儿子与我有仇,让他出来!给你等五息时间,不然这里所有的男女老少都得死。” 中年人''噗''的跪下,直磕头,哀求道:“好汉,我三个儿子,已经死了两个。好汉就行行好,给我这一支留一个根……” 杨迷糊冷冷打断:“你只剩下两息时间。” 可五息过后,仍没有人出来。 奶奶个腿,上当了,里面的人趁机开溜了。因为他刚才隐约听到开窗的声音。 可溜出去的人太笨拙,一下子没翻过围墙,挂在了墙上。杨迷糊抬手就是一枪,人''扑通''摔在地上。 那中年人知道,剩下的唯一的儿子也凶多吉少了!他怒吼一声,蹦起来时,手中握着一把手枪。 ''砰''!他手中的手枪飞出,手掌鲜血淋漓。 杨迷糊慢慢走近,讥讽道:“没有太丢杨家人的脸,还算有点骨气。但可惜有点蠢,竟敢招惹我!” 那中年人那股狠劲过去了,开始瑟瑟发抖,两条裤子顿时变得湿漉漉的。 “看来,你还是怕死的哈。算了,饶你一命吧!” 说完,杨迷糊转身就走,倒想看看,这中年人够不够聪明。 十几步后,杨迷糊一声叹息,可惜了! 他回身又是一枪,子弹打中了那正在捡手枪的,中年人的太阳穴。 他走到院门口,在门槛上坐下来,枪抱在怀里。 他在等!希望杨家老太太足够精明! 若听到伪警察和宪兵队的口哨声,那就对不起了,杨家所有人都得死。 果然,十分钟后,杨家大院喧嚣一阵后,安静了下来。 又过了片刻,拐扙的咚咚声,由远而近。听脚步声,好像只来了两个人。 令杨迷糊惊讶的是,其中一人好似在花房那里,他见过的那位姑娘。 第165章 管教不严? 老太太到了,脸有些苍白,但没有任何恼怒之色,淡淡道:“后生仔,多谢手下留情!” 她身旁那姑娘不解道:“谢他?没搞错吧,老祖?” 老太太喝斥道:“紫霞,不得无礼!我儿子杀人不成,被反杀,罪有应得。若是换个人,杨家早血流成河了。” 杨迷糊一点也不敢信,嘲讽道:“见风使舵,杨家老祖高明。你儿子孙子雇人杀我,你一点儿也不知道?别装无辜,我这人多疑!” “我只能说,老身管教不严,他们才惹来杀身之祸。杨公子有什么条件,老身无不应承。”老太太仍然不咸不淡的说道。 杨迷糊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尘土,“这门槛真脏,需要经常打扫打扫。看来没得谈,告辞勿送!” 老太太一愣,那叫紫霞的姑娘却上前一步拦住了杨迷糊,“我说,你杀了杨家人,拍拍屁股就想走人,没那么容易!” 这次老太太没拦着,杨迷糊心中一乐。找个愣头青替她讲,她不好讲的话,老太太高明。 杨迷糊冷笑,“紫霞姑娘,你见过什么叫杀人吗?血流成河,可以漂橹,那才叫杀人。待一边去,否则你也会躺在地上。老太太,别耍小聪明,我不吃这一套。” 杨迷糊用步枪拨开紫霞,边走边道:“看来,杨家不仅门槛脏,心也脏,怪不得邋遢流清鼻涕。唉,是该整肃整肃了。老太太,明天这个时候,我要个说法。不然,血流漂橹。” 他大步流星而去,只听身后的老太太一声叹息,却没再说话。 与紫鸢玄子在河边会合,杨迷糊只说了句,“回绸缎坊。” 车上,紫鸢忍了半天没忍住,“二哥,杀了几个人?” 杨迷糊没好气的道:“全杀了,一个没留!” “真的呀?那太好了,我也不用纠结了。”紫鸢手掌相击。 “别口是心非!杀了四个男的,你的老祖还想利益最大化,这杨家真没劲透了。”杨迷糊烦躁道。 他之所以心情不好,是因为他本想将紫鸢安置在杨家的。但老太太唯利是图,连亲儿子亲孙子死了,也能忍,不护着,何况紫鸢乎? 老太太让他提条件,说什么都应承,其实是想谈条件。只要他一开口,老太太就知道他的底牌,什么条件可以谈。 若老太太发怒,斥责几句,他反而可放心让紫鸢待在这。老太太心冷如寒冰,紫鸢与其待在这里,还不如跟着他。即便以后险象环生,风餐露宿,也比这里好。 见紫鸢眨巴着大眼睛,杨迷糊心念一转,上这小丫头片子的当了。 她此前的纠结是装的,至少不仅仅是纠结于杀不杀杨家人。她坚定的让自己出手,是想断了自己让她留下来的念想。 当然,想杀人泄愤,也是真的。 杨迷糊拍拍她的小脑袋,“紫鸢,下不为例!否则,我就把你扔在大街上--流浪。” 紫鸢乖巧的点点头,突然惊叫一声,吓了杨迷糊一跳。 “二哥,你胳膊受伤了?谁干的?” “擦破点皮,不碍事。” “这是弹孔!有人开枪打你了?” 杨迷糊点点头,“很正常啊,你想杀人,还不让人反抗,说不过去嘛。” 紫鸢忽然道:“玄子,调头。本姑娘亲自杀进去……” 杨迷糊看了她一眼,附和道:“好啊,刚才老憋屈了。” 紫鸢顿时愣住,尴尬的挠挠头,讪笑了笑,“玄子,二哥应该饿了,回去吃饱了再来。” 杨迷糊一笑置之,“紫鸢,明天晚上,我就回上海,你就留在这,料理后事。” 紫鸢立马道:“不行!绝对不行,坚决不行,反正不行!” “那好,你回上海保护麻生嫣,我留在这。这样安排,行不?” “也不行,你别想开溜。再说,这里除了点浮财,也没什么后事要处理,大不了以后有时间再来。” 至此,杨迷糊下定了决心,“行,那明天一早,一起走!玄子你留下,与小翠一起,配合刘义首,管理好绸缎坊。另外,把上海没事干的男孩女孩,全部弄到这边来,混口饭吃。” 玄子愣了一下,“若刘掌柜不配合,怎么办?”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你最重要的任务,是要护住这帮人。你的明白?” 玄子兴奋的点点头。 杨迷糊的本意是,他一直看不透玄子,怕玄子不知什么时候,成为一个定时炸弹。 小桃评价过玄子,说玄子做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将玄子放在苏子绸缎坊,正好可以发挥他的特点。 此时的紫鸢,高兴的无可无不可。 杨迷糊建议把所有后事交给玄子料理,甚至包括她娘留下来的财产,紫鸢也毫不迟疑的点头同意。 吃完晚饭,杨迷糊把刘义首叫了过来,说明天杨家老太太会来拜访。 条件是,十万银元的赔偿不可少,其他的由刘义首自由发挥。 “以后,小翠管账,玄子管钱,刘掌柜你掌总,你们三人一起,把绸缎坊扩大管好。” “上海会来一帮学徒,本地也可招人。我的要求是,先要吃饱饭,再安排好居所。” “玄子,你可调三个鸢子训练班的人来帮你。” 刘义首走了。紫鸢拉住玄子,向他解说,那金银财宝的详细情况。 玄子走后,紫鸢道:“你就这么相信玄子,不怕他有外心?” “怕呀,但总比把他放在上海好。做具体的事,玄子比你我心计多,也不会吃亏。” “你不怕他携款潜逃?” “玄子本性不坏,应该不会。小翠管账,钱存钱庄和银行,玄子想弄也弄不走多少。” “若小翠与他合伙,狼狈为奸呢?” “你有完没完?明天一大早还要赶火车,睡觉!” 看了一会三国演义,到晚上八点多,杨迷糊悄悄起身,准备出门。 走到外间,紫鸢的房门半掩着。杨迷糊轻轻推开门一看,里面没人。 他摸摸床单,冰凉冰凉的,看来人早就不在了。这小丫头片子,鬼精鬼精的,定是去查探杨家的反应了。 杨迷糊找来小翠,“紫鸢和玄子是不是一起出去的?” 小翠眨巴眨巴眼睛,“没有吧?我刚才还看见玄子哥呢。紫鸢姐说,上街买点苏州胭脂粉带回去。杨子哥,有事吗?” 女孩子说谎,都喜欢眨巴眼睛吗? 杨迷糊也懒得戳破,“你提醒得对,我也得上街买点礼物。紫鸢回来,跟她说一声。” 第166章 三短一长 杨迷糊刚出绸缎坊,玄子拉着车迎面而来,气喘吁吁的。 杨迷糊一惊,“紫鸢出事了?” 玄子摇摇头,喘顺气,“倒没有。紫鸢一个人进了杨家大院,我不大放心,瞒着她过来找你。” “杨家大院有异样?” “太安静了,透着诡异。按理说,他们应该大门紧锁,白幡飘扬啊。可紫鸢表哥的院子黑灯瞎火,其他各院各户却灯火通明,护院家丁也没见几个,他们不为死者换衣纳棺,摆设祭台的?” 杨迷糊将鲁班箱放到车上,坐了上去,“边走边说。紫鸢没察觉到吗?” “察觉到了,可她不听劝阻,只让我在围墙外面等。与其在那里憨等,帮不上忙,我还不如回来找你。” “玄子,你做得很对。对了,你车厢底藏有步枪吗?” 杨迷糊考虑到土枪连发,会卡壳,便试探性的问道。 “有啊!杨子哥,你别忘了替我们改良一下,现在装取不是很方便。” 杨迷糊一拍额头,近期忙,倒把这事忘的一干二净。 “我回上海就做,这段时间手忙脚乱的。” 过了一会,玄子停下,指指围墙,“紫鸢就是从此处翻墙进去的。” 杨迷糊一笑,紫鸢选的和自己白天翻进去的,是一个地方。自己是误打误撞,紫鸢应是早有准备。 杨迷糊接过玄子递过来的步枪和一盒子弹。子弹大约有三十发。 “玄子,你在此等紫鸢,我到前面瞅瞅,看好我的箱子。” 他往前行进了三百米,将步枪斜挂在肩,纵身一跃,手扒在墙头,一个拉伸,上了围墙顶。 他扫视四周,果然如玄子所说,杨家太安静了。 他看向右侧三百米外的花房,花房也是黑灯瞎火的。那叫紫霞的姑娘,晚上不在花房睡觉的? 他记得,花房里有一张小木床,被子被褥枕头齐全。床边小桌子上,有一盏煤油灯。 要说这是老太太故意为之,张网以待,但周边五百米内,并没有人影晃动啊! 忽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花房爬了出来,朝他的方向长长''喵''了一声。 这小丫头片子竟然发现了自己! 想想也不奇怪,花房里面黑,院子的灯光加上月光,有一闭黑影凸起在墙头,只要有心,极容易发现。 不一会儿,紫鸢绕到花房后不见了。 她肯定是去水井那儿了! 可足足过了十分钟,花房后面一点细微的响动也没传来,杨迷糊心中升起些许焦躁与不安。 他决定去看看。他再次扫视花园四周,发现确定没有异样,便一手持枪,半蹲着,沿着墙头躬身前行。 他一边前行,一边左耳朵根不停抽动,聆听四周的任何细微声响。但仍没有任何异样! 当水井进入视线,却没有紫鸢的踪影。杨迷糊心中一紧,人呢? 正欲跃下围墙,他忽然发现花房墙角背光处,有一堆黑乎乎的东西,像极了一个人。 他迅疾端起步枪,瞄准那黑影。但黑影一动不动,杨迷糊突然自失一笑,那应该是一杆步枪上,挂着几件衣服。 紫鸢钻水井里了?她之前不是说金银财宝不在花房,在一个拐角处吗? 想了一会儿,杨迷糊一哂,奶奶个腿,被小丫头片子误导了,这不正是''在花房外面的拐角处''吗? 可自己提及水井时,小丫头片子又含糊其辞,是个什么意思?她不可能也没有必要瞒着自己呀? 要不只是去试试?只有这种可能了。 漫长的两分钟过去,仍没见紫鸢冒出头,杨迷糊大急! 紫鸢不可能会江湖上传说的''龟息大法'',能憋这么长的气! 杨迷糊跃下墙头,三步并作两步,窜到水井边。那堆衣服确实是紫鸢的! 杨迷糊快速脱掉棉袄,正欲脱棉裤时,对面十米外的围墙传来咚咚声,虽然轻微,但很有节奏。 三短一长!这是他与紫鸢早就约定好的敲门暗号! 不会是误听或错觉吧?杨迷糊边穿上棉袄,边侧左耳细听。 三息之后,又传来三短一长的咚咚声。这次没错了。 他半躬身迅疾来到围墙下,试探着用枪托敲了四下墙壁。 里面回应,又是三短一长的咚咚声。小丫头片子在围墙里面。 果然''在花房外面的拐角处''!!! 杨迷糊上下左右观察,未发现任何门户机关。 他又攀上墙头,向下俯视,此处的墙壁比其他地方,稍微厚实一些,但不仔细看,看不出任何区别。 紫鸢说她娘个子娇小玲珑,紫鸢也是如此,若围墙有门有空隙,倒是为她俩量身定做的。 还有钥匙!紫鸢说她娘把机关钥匙弄丢了。那样的话,钥匙应该不是很大。 可钥匙孔在哪里呢?紫鸢她娘手无缚鸡之力,那肯定不在墙头,而是在下面,极大可能在围墙里面的下面。 杨迷糊溜下墙,顺势查看了一番,没发现明显的孔洞。 落到地上,一阵寒风来,他打了一个冷战。同时又一个激灵,这紫鸢单衣单裤的,又湿漉漉的,不会冻僵吧? 他又用枪托咚咚敲了四下,可里面没有反应。隔了四五息,又敲了四下,仍没有反应。 杨迷糊急了,正欲端枪,欲从侧面打碎砖块时,他又想起,这里有地热,里面不一定冷。 可紫鸢为何不回应呢?是发现另外的出口,去探查了? 正惶惑间,一个小脑袋从墙头伸了出来,“二哥,拿,拿衣服,走!” 闻言,杨迷糊朝花房角落奔去,抄起步枪和衣服,又奔到墙根,用步枪挑起衣服,递给紫鸢。 杨迷糊左右两肩,各斜挂一杆步枪,纵身一跃,扒住墙头,一个鹞子翻身,越墙而过,落在地上。 紫鸢虽然穿上了棉衣棉裤,但在冷风中冻得瑟瑟发抖,牙关子直打颤。 “我找,找到了,跟,跟我走!” 她边说边拽起杨迷糊的手,后者顿觉她的手十分冰凉。 二人前行十多米,杨迷糊突然将紫鸢拽在身后,低声道:“至少有三只黄雀在后,我们得尽快离开。” 紫鸢有些犯急,“可那出口离此不远,对方派人一搜索,很容易发现的。” “我们现在去,岂不是给人引路?不管了,先离开再说。钱财乃身外之物!” 杨迷糊一个尖锐的口哨,玄子冒了出来。二人上车,玄子拉起车,调头就跑。 杨迷糊脱下棉袄,裹住紫鸢,片刻后,紫鸢才抖得好了许多。 见紫鸢情绪低落,杨迷糊一哂,“小财迷一个!出口很容易被发现吗?” “在一个废井里。仔细搜索,还是容易被发现的。唉,我刚才就不该来找你。不然,他们永远也不会想到,外面还有进出口。”紫鸢叹了口气。 “你怎么想到钻水井的?不怕冷吗?”杨迷糊岔开话题。 闻言,紫鸢立马得意起来,“碰碰运气呗。水倒不是太冷,愈往下愈暖和,只是出来冷风一吹,就冷得受不了了。” “那你是怎么钻出来的?” 紫鸢更加得意,“井壁下方二米多处,有一个豁口,很窄,应该只有我能钻进去。一出井壁,我就浮了上来。里面是个天然的不大的岩洞,热气腾腾的,应该是你所说的温泉。我又拾级而上,敲了敲墙壁,向你报平安。” 杨迷糊哂嗔:“你那是报平安吗?报惊吓还差不多。” “东西真不要了?”紫鸢又拐回主题。 杨迷糊白了她一眼,“怎么会呢?明天让刘掌柜,找杨家要二十万大洋,弥补一下损失。呵呵……” 第167章 又大意了! 紫鸢一喜又一忧,“那万一老太太不给呢?我们明早可就走了,老太太奸似鬼,刘掌柜恐怕搞不掂。” “紫鸢,那可是你外婆,你这叫不敬不孝,明白不?” 紫鸢''切''了一声,“那你还杀我外婆的儿孙呢。你这叫不讲究,没替我着想。” “那是你让我去的,可不能怪我!”杨迷糊不满道。 “你这么说的话,也对哈。那我让你去吃屎,你去……”紫鸢顿时捂住了嘴。 杨迷糊一把捏住她的小脸蛋,“再说一遍!” 玄子见二人斗嘴,独自一个人嘿嘿傻笑。 “玄子,小翠好看吗?”紫鸢突兀来了一句。 玄子下意识的''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那刚才我与二哥谁说的对?想好了再说。”紫鸢半威胁半拉拢的说道。 杨迷糊一时间一头雾水,这与小翠又有什么关系?难道玄子喜欢小翠,小翠也太小了点吧?还有,平时大大咧咧的紫鸢,能看出来这种微妙的事? 玄子没想到笑了一下,也惹祸上身,半晌才道:“都对,一点儿都对。” “只能二选一!”紫鸢咬牙切齿道。 “我当然选你了。杨子哥,对不住了哈,我心中选的可是你。” 玄子的圆滑,让杨迷糊纵声大笑。 “紫鸢,考考你。老太太如此隐忍,拒不出丧,却是为何?”杨迷糊扯回正题。 紫鸢翻了个白眼,“大概是在等隆信家或麻生家的态度吧。我在去小花园之前,可是去了老太太住处的。她们虽然说的隐晦,但仍能听出个大概。” 果然,麻生家或隆信家的手,这么快就伸到了苏州! 杨迷糊之所以急着离开苏州,一是孩子的事,二是即便自己在苏州,杨家老太太恐怕也不会拿钱,息事宁人。 只有回上海,打痛隆信家,与麻生老太太讲和,那时杨家老太太便没了支持,才会就范,愿意去财免灾。 此外,杨家老太太可能也把紫鸢当作了一个筹码。因此,她儿子孙子死了四个,虽明知与紫鸢有关,她却只字不提。 这份心计与隐忍,让杨迷糊不得不佩服。 紫鸢她娘留下的遗产,看来只能听天由命,最多事后找补了。 思及此,杨迷糊摸摸紫鸢的小脑袋,“明日一早回上海,回去好好休息。” 三人抵达绸缎坊,杨迷糊让紫鸢拎着鲁班箱回屋,说是要与玄子单独聊几句。 见紫鸢进去,杨迷糊对玄子轻声道:“你锁好车,也悄悄回去。我去见个人,马上回来,千万别让紫鸢知道。” 玄子愣了一下,却没问,只点头。 杨迷糊朝前走了百余米,在一棵槐树下站定,好似自言自语的说道:“七哥阴魂不散,都跟到苏州来了。” 树上倏地跃下一个人,“好小子,长进不小,怎么发现我的?看来七哥我是老了。” 杨迷糊嘲讽道:“既然老了,何必老骥伏枥?回家养老好了。说吧,此次七哥又意欲何为?” “你倒会顺竿子爬。我想要那笔财物,你不会不同意吧?”阳七倒直截了当。 杨迷糊冷笑,“呵,顺竿爬的是七哥吧?这笔财物与七哥有何关系?是想强行据为己有?” 阳七讪笑了笑,“杨子,目前的关键是,这笔财物,你取不走,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让给七哥我。” 杨迷糊心中一喜,“七哥怕是找不到地吧?或者说是根本进不去?那我又何必着急呢?等机会成熟了,我再来取也不迟。” “杨子,夜长梦多,夜黑风高,时间长了,就不是你的了。” 杨迷糊一哂,“那我就堵七哥取不走。若七哥能取走,我就认栽,如何?” 七哥肯与自己在此叽叽歪歪半天,肯定是有人掣肘,或者说取出来有困难。杨迷糊心中笃定,反而不急了。 “我可帮你脱困,好何?” 杨迷糊装傻,“我现在很好啊,不需要七哥帮忙。” 阳七讥讽道:“好吗?我看你东躲西藏的,说句不好听的,如丧家之犬,好在哪里?” 这话伤人,但是实话。 杨迷糊忍了忍,皮笑肉不笑的回道:“不劳七哥费心。再说,人生在世,谁不会遇到小坎坷,迈过去就行了。” 阳七说了句''好自为之'',悻悻离去。 看来,七哥并不知道招募之事,不然他会开个空头支票给自己,他恐怕仍以为自己的麻烦,只与隆信家有关。 与七哥交锋,至少知道了一件事。紫鸢她娘留下来的遗产,短期内是安全的。跟踪盯梢的人,大约是七哥的人。 若如此,杨家老太太不出丧的举动,就不好理解了。入土为安,是风土习俗,可老太太为何要冒大不韪呢?关键是,这与她想做的事并不冲突啊! 杨迷糊揉揉脸,心中突然一个咯噔。 以七哥之能,他让自己轻易察觉到他的行踪,又不咸不淡的与自己磨叽半晌,他是算准了自己会单独与他见面,能拖住自己? 他与杨家老太太不同。后者一是慑于家规,不敢轻动紫鸢,二是没有与自己死拼的本钱。 而七哥则没有这些忌惮,他可挟持紫鸢,找到出口,弄到钱财后,再与自己讲和! 电闪雷鸣间,杨迷糊判断,紫鸢有危险! 他冲进绸缎坊,一脚踹开房门,只有鲁班箱孤零零的呆在房间。 他大叫:“小翠,紫鸢呢?” 小翠从对面的房子小跑出来,“杨子哥,怎么了?紫鸢刚进去,她不在房间吗?” 杨迷糊突然想到小翠曾经是七哥的人,自己又大意了! 他回到房间,四处查看。看紫鸢在匆忙之间,有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 可什么都没有!目前唯一的目标,只能是七哥。即便不是他干的,他至少应该知道点什么。 世上没有无辜之人! 此时,玄子冲了进来。小翠怯生生的,没敢进来,因为杨迷糊正在盛怒之中。 玄子急问:“杨子哥,紫鸢不在?啊,房间里有蒙汗药的味道!” 与视力和听力相比,他的鼻子不太灵敏,这一直是杨迷糊的短板。 闻言,他吸了吸鼻子,确实有曼陀罗花的淡淡清香。 “玄子,今晚你要出手!带上步枪,在那小花园四周,找个地方隐蔽下来。用''喵''声与我联络,一声平安,二声示警,三声撤离。记住了?” 玄子点点头,冲了出去。 “小翠,叫刘掌柜来!” 不一会儿,刘掌柜睡眼惺忪的进入房间。 杨迷糊低声却严肃的说道:“刘掌柜,紫鸢被人劫走了。我让你做的是,看住所有人,只准进不准出。特别是小翠,她一定要在你的眼皮底下。办法你自己想,我目前只是怀疑。” 杨迷糊拎起鲁班箱和紫鸢的步枪,急速出门。 几息之后,他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第168章 无巧不成书 不算脏老头诱哄的那次,这已是紫鸢第三次被人劫掠。第一次是在花子成衣店,被青帮捉去;第二次是被江湖人士劫持。 桃子和脏老头都说过,''道是无情却有情'',杨迷糊愈想愈有道理。 紫鸢要不是经常跟自己呆在一起,又有几个人会关注到她? 以后得与紫鸢保持适当的距离,让紫鸢少参与危险的事。 这次要不是自己怂恿紫鸢来苏州,也不会闹得鸡飞狗跳,让有心人关注到紫鸢 上两次,他都轻松放过了。这一次,杨迷糊不想简单了事。 既然对方明知道,紫鸢是自己亲近之人,也敢如此肆无忌惮,说明对方没把自己太当回事。 即便是七哥先礼后兵,也不成!得让对方知道,自己要的更多的是面子。 约三十分钟后,杨迷糊抵达杨家大院附近。 根据之前紫鸢敲打围墙,到从围墙外面冒头的时间,他判断出口离杨家的后墙并不远,至多有六百米的距离。 紫鸢说是一口废井,那说明某个院子有两口井,或者在一个无人居住的地方。 杨迷糊上屋顶巡查,首先寻找大门大户,因为只有大门大户才可能有两口井。 可三家较大的院子,有一家倒有两口井,但水井明显处于使用状态。 他又寻遍所有废墟荒地,仍没发现有废井。他不禁有些后悔,之前应多问紫鸢一句的,也不至于现在抓瞎。 他强迫自己静心,应该是思路不对。小门小户也可能有废弃的水井,因水井太浅,井水干涸,又无力再打造而废弃。 但问题是,当初以废井作为出口,紫鸢她娘的祖奶奶就没考虑过,被住户发现的可能性? 不可能没考虑! 那最有可能的情况是,当初这小院偷偷被买了下来,一直没人居住和修缮,愈来愈破败才是。 又找寻许久,可在六百米的范围内,杨迷糊并没有发现破败的小院和废井。 算了,杨迷糊决定,在离杨家大院三百米左右的地方隐藏起来,等待劫持紫鸢的人出现。 这样,左右逢源,皆在他视野之内。 杨迷糊匍匐下来,忽又心念一转。紫鸢被劫走,已经两个多小时了,对方为何仍未出现? 他突然发觉,他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他冲出绸缎坊,而绸缎坊肯定有人盯梢啊! 即便无人盯梢,对方用屁股想,都能想明白,他一定会在附近埋伏啊! 不对,思路又不对!有人在暗中观察他,看他知不知道出口所在。 奶奶个腿!他在四周逡巡,这不是主动把出口的大概范围,告诉了对方吗? 怎么补救呢?对,误导对方! 紫鸢即便咬死不说,对方即便不敢严刑拷打,但江湖上鬼魅伎俩太多,让紫鸢开口的办法有许多。 比如迷幻药,催眠术,特别是以自己的安全为要挟…… 杨迷糊仔仔细细打量了几家院子,选了一个相对破败的小院。 演戏演全套!他时而躬身前行,时而匍匐下来,时而耳朵贴地,时而环顾四周…… 磨磨唧唧,大约过去了十五分钟,他才钻入那二进二出的小院。 在小院转了半天,他才来到井边。 他凑近一张望,水井里面黑窟窿洞的。不得已,他从鲁班箱掏出手电筒。 手电筒一照,这口井虽轱辘齐全,但根本没水,里面全是残枝败叶,破烂的杂物,但有动过的痕迹。 这是个什么鬼?杨迷糊彻底懵了,这不会是紫鸢口中的废井吧?不会这么凑巧吧? ''水浒传''里,有句话,''无巧不成书'',也应在这里了? 奶奶个腿!杨迷糊懊悔极了,真是弄巧成拙! 想了想,既然避无可避,他决定下去看看。 他用尼龙绳系好鲁班箱,将箱子放进井里,又将绳子系在腰间,在身上撒了些驱虫粉,便顺着井壁滑了下去。 人一动,里面的枯枝败叶与杂物,顿时散发出一股腐臭味。 杨迷糊下到井里五米处后,再也下不去了,因为井底全是枯枝与杂物。 这里会不会和山乔屋的井里一般,也有一块砖石板?他用力拍击四周井壁。 终于,有一个地方松动了,杨迷糊大喜过望。 耸推几下,砖石板向一侧打开,杨迷糊钻了进去,又拉起鲁班箱。 ''咔嚓''一声,他将砖石板扣上。他用手电筒照了照,砖石板像门一样,竟是用活页固定的,另一侧还有一个铁栓。 这个工艺技巧倒是难得一见。在石板上刻成井壁的砖石模料,又在后面打孔嵌入铁钎,固定活页与门栓。 他猜测,要不这石头特殊,有韧性,要不这固定剂有玄奥! 他栓上铁栓,又滚过一块大石头,顶在砖石板后面。这样,至少能让后面想进来的人,费费劲。 往前躬身前行十多米,前面出现一个不大的溶洞,三四个房间大小,一侧有个水潭,氤氲之气萦绕。 溶洞正中间,矗立一个两米高的石笋。石笋上面是平的,码放着十几个大铁箱子。箱子上铁锈斑斑,其中有一个好似刚刚被打开过。 杨迷糊爬了上去,打开那个箱子。箱子里面全是干燥的银元,没有生出任何锈斑。 他仔细观察箱子,发现里面是桐油漆过的杉木,外面是半公分厚的铁板,箱口涂了密蜡。 怪不得敢将金银财宝放在这潮湿之地,原来密封做得这么好。 他环顾四周,趟水走向紫鸢说起过的石阶。这上面应该就是杨家大院的围墙。 果然如他所猜测,里面是中空的,但上沿只有五公分宽,下沿有三十公分宽。下沿应该在地面之下,因为围墙也只三四十公分厚。 这里面肯定有机关!极有可能与井壁那里一样,是一个活动门,而且是向上开的门。 上沿应该有活页,但被上面的砖块挡住,看不见。 杨迷糊虽然能看到活动门的轮廓,但找不到机关,用军用匕首撬,也撬不开。 他便往后踅摸,过了两米,才在一个凸起的石头处,找到一个隐蔽的铁拉环。 他用力拉了拉,一根两米多长,生锈的铁管被拔出。铁管前端,半中空,呈锯齿状。这样,若转动插入的钥匙,铁管可一点一点往后挪动。 杨迷糊哑然失笑。即便有钥匙,可能也打不开吧?因为铁管生锈,铁管又长,钥匙插在里面根本转不动啊!除非钥匙末端装一个较大的转柄。 怪不得在水井处,又开了一个出口,这是以防万一,两手准备! 杨迷糊返回,再次将军用匕首插入缝隙,一撬,石板向上半开,一道小门出现。 小门一大半在地上,一小半在地下。杨迷糊打量了一下尺寸,自己应该勉强能钻出去。 可溶洞里,那么大的铁箱子是怎么弄进来的?世事变迁,应该没人能说得清了吧。 杨迷糊钻了出来,一阵寒风吹来,下身湿漉漉的他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还好,花房里仍黑灯瞎火的,那里暖和,他钻了进去。 第169章 羞愧的脸一红 杨迷糊在花房摸黑寻了片刻,找到一个棉裤。他脱下湿漉漉的棉裤,换上干棉裤。 新棉裤虽短了点,但至少保暖。 他坐在床上,想了想,突然拉动枪栓,扣动扳机打了一枪。 ''砰''!枪声响彻在寂静的夜空。 为让紫鸢提前被放出来,杨迷糊决定出此下策。 成与不成,做了再说,大不了便宜杨家老太太。 不一会儿,紫霞拎着马灯进来。 紫霞气鼓鼓的,“哎呀,老祖猜得不错,果真是你。你这次又有什么事?我家老祖年纪大了,可经不住你再三折腾。” 杨迷糊冷冷道:“让老太太一个人来,咱俩好好谈谈。若不愿意,也可以,但希望她别后悔!” “哎呦喂,你怎么穿我的花棉裤,你害不害躁呀?”紫霞突然大惊小怪道。 杨迷糊顿时尴尬住,这紫霞也是一根筋,就不能当作没看见吗? 一刻钟后,老太太独自一人来了。 老太太慈眉善目的,轻笑道:“后生仔,离明天下午还早,等不及了?” “老太太,做个交易。紫鸢她娘的遗产在哪儿,现在你应该知道了,但你却不敢取,对不?” 老太太点点头,“想让我帮你去取,然后咱俩两清,对不?” 杨迷糊也点点头,“不觉得吃亏吗?” 老太太一叹,“吃亏是福。杨家惹了不该惹的人,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吞。这个道理,老身还是懂的。” 杨迷糊笑道:“老太太爽快!你现在派人去取,十日后将十万银元的钱庄存票,交给苏子绸缎坊。明早七点前,我负责清理外围。” 见他拎起箱子,起身便走,老太太又补了句,“你就不怕我出尔反尔吗?” 杨迷糊一哂,“怕有什么用?这就要看老太太怎么取舍。当然,隆信家,或者麻生家一旦给予答复,杨家腰杆子又会硬起来。但是,世事无常,谁知道谁会笑到最后呢?” 快出花房门时,他头也不回的说道:“里面可是有杨家的传家宝,张扬出去多不好。我不贪心,不为己甚,老太太应晓得轻重缓急。” 老太太在身后又追了一句,“后生可畏!老身定信守诺言。” 待老太太柱着拐杖出来,杨迷糊指指围墙拐角处,又将鲁班箱放在墙头,自个正准备攀上去。 突然,左边不远处传来''喵喵''两声,这是玄子在示警。 外面有人?可玄子为何只示警不开枪?只有两种可能,对方处在玄子视野的死角,或者在有效射程之外。 凭喵声判断,玄子在左侧约二百米处,对方应该在右侧。 为保险起见,自己至少得前行四百米,才能绕到对方身后。 他向老太太打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躬身沿墙根疾行二百米,用步枪顶着墙壁开了一枪,以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然后,他又继续急速前行二百多米,一个助跑,攀上墙头,一个鹞子翻身,落在地上,就地一滚,藏在一棵大树后。 果然,在左前方,一个黑影正回头张望。杨迷糊开枪了,那黑影应声而倒! 正想松口气,又是两声猫叫。奶奶个腿,还有敌人! 他一个翻转,半起蹲身,背靠树干,快速扫视前方,有一个黑影正在缩回脑袋。 杨迷糊扣动扳机,黑影应声后倒。身后,又传来一道''喵''声,玄子在报平安。 可杨迷糊并不这么认为,他又绕到树干另一侧,大声叫道:“七哥,我知道你就在附近。东西你是取不走了,放了紫鸢!” 刚才与老太太的交谈中,老太太答应的很爽快。极有可能,她没与七哥合作,因为她刚才没有底气,跟自己讨价还价。 换一个角度,即便她与七哥有合作,在得到她想得到的东西后,她也会向自己示警。因为她知道自己是日本人,与七哥相比,她更惹不起。 两者结合,杨迷糊确定,掠走紫鸢的是七哥。因为是七哥出面拖住了自己,而且掠走紫鸢的手法很专业,很迅疾,老太太的人根本做不到。 此时,杨迷糊最大的底气是,七哥不敢与自己撕破脸皮。因为自己情报课少佐的身份让他忌惮,他不敢铤而走险。 不一会儿,杨家大院花园处,人声鼎沸。杨迷糊一笑,老太太的动作倒是挺快。 伪警察的哨子声也从远处传来。看来,老太太这一次,不仅没有阻止伪警察过来,还极有可能,是她让人打电话给警察局的。 终于,一道悦耳动听的声音传来,“二哥,我过来了。” 随后一个小小的身影,居然从杨迷糊正面跑了过来。 七哥就埋伏在自己的前面!杨迷糊惊出一身冷汗。好在、幸亏七哥心有顾忌,不然,自己今晚就交待在这里了! 杨迷糊高声叫道:“七哥高义,我欠七哥一个人情!” 片刻后,奔跑的紫鸢直接扑向他怀里。杨迷糊一躲,紫鸢扑了个空,人撞在树干上,额头上顿时起了个包。 杨迷糊冷哼一声,“活该!下次再被人劫走,我可不会管你!走,回绸缎坊收拾一下,去火车站。” 紫鸢捂住额头,惊愣的看着杨迷糊不语也不动。这二哥咋变了?! “你走不走?不走,我可走了!” 他回到鲁班箱处,取下箱子,疾步朝伪警察来的反方向疾行。 他一直没有回头再看紫鸢一眼。 奔跑过来的玄子拽起紫鸢,追了上去。 紫鸢似乎一直想挣脱玄子的手,玄子低声喝斥:“杨子哥应该是做给七哥看的,你不要太固执!” 杨迷糊耳尖,听得真切。这玄子也不简单,这么快就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三十分钟后,三人回到了绸缎坊。 杨迷糊让玄子叫来小翠,冷峻道:“小翠,我只问一遍!七哥找过你没有?” 小翠低首半晌,突然抬起头,“昨天早上找过,但我没告诉他,你与紫鸢姐的行踪。但我看见,刘掌柜下午与七哥见过面!” “那你为何不早说?” “中午吃完饭后,你和玄子哥,紫鸢哥出去后,一直未归。” 小翠昂起头,倔强的看向杨迷糊。 玄子立马作证道:“我也一直未回绸缎坊。我怕有事,一直在你们前面晃荡。不然,紫鸢也不会那么快,回去救你。” 杨迷糊扭头看向紫鸢,正生气的紫鸢根本不搭理他。 杨迷糊又回头问小翠:“为何不派人告诉我,或者你亲自去找我?紫鸢回来时,你为何不提醒她?” 不待小翠答话,一旁的紫鸢突然爆发了,“你以为你是谁?小翠为什么要告诉你?小翠才多大?你要求这么多!” 杨迷糊愣住。小翠连忙摆手,口中解说道:“不是的,紫鸢姐。是我胆小,加上刘掌柜看得紧,所以我就……” “小翠,你别怕他,他就是个纸老虎。他这么大时,还只会玩泥巴。” 紫鸢一边安抚小翠,一边对玄子厉声道:“你去叫刘掌柜来!” 过了一会,玄子回来了,“杨子哥,到处找不到刘掌柜!” 闻言,杨迷糊气馁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半晌才道:“小翠,错怪你了。玄子,交给你一个任务,想办法干掉刘掌柜。” 小翠倔强劲过去,此时已怯生生的,“玄子哥,他在外面偷偷养了一个小妾,我知道地方,我带你去!” 紫鸢抄起步枪,“玄子,小翠,我们走!” 到了门口,紫鸢头也不回的说道:“明早八点,在火车站会合!” 杨迷糊看了一下手表,已是凌晨五点,时间应该来得及。 他刚出门,小翠小跑过来,仍怯生生的,“杨子哥,紫鸢姐不让我去。她让我回来,看你有没有什么交待……” 杨迷糊想了想,温声道:“明天上午,去邮局打电话给小桃,听她安排。知道枝子糕点店的电话号码吗?” 小翠点点头,口中却低声道:“杨子哥,我不怪你,因为我曾经骗过你……” 杨迷糊羞愧的脸一红,“紫鸢说的是对的,也怪我多疑……” 说完,他摸了摸小翠的小脑袋。 第170章 上坟与捉奸 小翠走了,杨迷糊强忍着出门的冲动,换了身衣服,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他心中一直安慰自己,除掉一个刘掌柜太简单,自己不必担惊受怕。 可无论怎么自我劝说,总有一种不安在心里悸动。这种感觉,不同于那野兽般的嗅觉那样,突然乍现,而是一种悄然的滋生与蔓延。 若小翠一直在演戏呢? 她说昨天早上,七哥找过她,可她中午见到自己和紫鸢时,为何只字不提?是怕引起自己对她的怀疑,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觉得此事并不重要? 她刚才从倔强争辩,到怯生生,再到说不怪自己,是真情流露,还是故意为之?上次在山乔屋,小翠可是差点骗过自己的呀! 按理说,小桃将她安置在此,且不说感恩戴德,她至少也应心存感激吧? 小翠与紫鸢确实很像,但紫鸢没心没肺的,而小翠乖巧中似乎带着一丝阴鸷。 得核实一下,万一是真的呢?杨迷糊倏地起身,出门来到小翠的房间,敲响房门。 没有人应门!杨迷糊又敲了几下,房间里依然没有动静! 他一脚踹开房门,冲了进去。小翠不在,连床铺也是整整齐齐的! 奶奶个腿!上当了! 杨迷糊急得团团转,却一时没了主意。也怪自己当初没多问一句,刘义首的小妾住在哪里! 他让自己强行冷静下来,竭力理顺思绪。 小翠肯定是找了个借口,让紫鸢放她回来,方便她劝阻自己出门。至于说什么还有什么交待的,所说的话又让自己羞愧的脸红,都是让自己分散注意力,不再细思紫鸢和玄子此去的危险。 还有玄子,以紫鸢大大咧咧的秉性,怎么可能看得出玄子喜欢小翠? 玄子才早自己大半天到苏州而已,他与小翠之前又不熟,可能连面都没见过,怎么可能喜欢的如此之快! 即便是一见钟情,双方也至少是半成熟的人吧?可小翠不到十三岁,根本没开始发育,小屁孩一个,怎能吸引玄子? 唯一的解释,是小翠故意示好示爱,好让玄子听她的。或者故意讲给紫鸢听,好让紫鸢更相信她,因为她极有可能知道,紫鸢很信任玄子。 若果真如此,小翠也太可怕了,智力甚至比肩小桃。 突然,斜对面厢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老妈子端着盆走了出来。 杨迷糊一个灵醒,快步走了过去,尽量用温顺的语气问道: “这位婶婶,向您打听个事,刘掌柜不在房间,他在哪里过夜去了?我找他有急事!” 老妈子一愣,“哎呦喂,这不是少东家吗?我老眼昏花的,一时没看清是您,少东家见谅。您刚才问的是刘掌柜吧?他呀,嗐,一个可怜人呐,肯定是又给他的亡妻上坟去了。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去,雷打不动的,一呆就是一个晚上。” 上坟?杨迷糊心中一个咯噔,口中却淡淡道:“不是吧?我可听小翠说,他在外面有个相好,他是不是去那里过夜了?” 老妈子诡异一笑,“是有一个,但今夜不会。他肯定找他的亡妻唠嗑去了。信我,我与他相识几十年,这事只有我知道。” “他那相好住哪里?我去那儿,碰碰运气。我今早八点半的火车,走前与他有事商量。”杨迷糊强忍住急躁,耐着性子问道。 老妈子道:“这么急呀。我腿脚不便,你让小翠带你去,她知道地方。” “小翠出去办事了,其他人知道吗?” 老妈子摇头,又唠叨道:“那就没人知道了,那老东西捂得严实着呢。现在路上又没人力车,我老胳膊老腿的,到了那里,火车恐怕都开了。要不我告诉你地方?我人老记性不好,记不住门牌号,好像在''苏前路''中间,那里有个染坊,染坊斜对面……” 杨迷糊打断她的唠叨,“那您找个年轻人给我带带路呗?” “对对对。狗子,快穿衣起床,带少东家去个地方!” 不一会儿,一个精瘦的半大小子窜了出来,“奶奶,去哪里?” 老妈子附耳过去,嘀咕了半晌,狗子点点头。 “少东家,跟我走,去捉奸!”狗子嘿嘿笑道。 杨迷糊应了一声,连忙窜回屋,拎起鲁班箱,又窜了出来。 此时,老妈子正迈着小脚,步履蹒跚的满院子追着狗子,嘴里咕哝道:“我让你瞎说,瞎说……” 见杨迷糊出来,狗子窜了过来,拎过箱子,“少东家,快走吧,晚了就起床了。哎呦,这箱子这么沉的……对了,玄子哥有辆人力车,让他拉我们去。” “他出去办事了。我俩快点走,要不然真晚了。” 杨迷糊接过箱子,催促狗子。狗子明显会错了意,嘿嘿坏笑。 二人一路小跑,狗子别看瘦,但皮实,速度一点不比杨迷糊慢,而且一路上不带喘的。 倒是杨迷糊有些吃不消,狗子一把拽过他的箱子,抱起来一溜烟的往前跑。 十大几分钟后,狗子一把将箱子撴在地上,手一指,气喘吁吁道:“我跑不动了。前面二百米,就是染坊,斜对面那杂货铺就是,就是刘掌柜相好住的地方……” “谢谢侬,这是几块银元,你拿着给你奶奶买点好吃的。你回去吧。” 杨迷糊边说边将银元塞给狗子,狗子却连连后退,急忙摆手道:“使不得!奶奶常说,人穷志不穷,马瘦才毛长,我不能拿你的钱。再说,我只带了个路。” 狗子这性子倒是难得! 杨迷糊一把拽住往回走的狗子,“拿着,人要有孝心,你奶奶年纪那么大了……” 狗子迟疑片刻,伸手拿了一块银元,“那谢谢少东家。我会网鱼摸虾的,奶奶饿不着的。” 狗子走了。杨迷糊愣怔了几息,这狗子是个好苗子。不仅人品好,跑得也贼快,停下来的地方,也很隐蔽! 杨迷糊靠墙而立,左耳根不停抽动,聆听四周的动静。 之前,他之所以没让狗子提前停下来,就是想打草惊蛇,减轻紫鸢和玄子的压力。 没想到狗子没到地,就提前停了下来。这样也好,自己正好听听动静。 过了十几息,杨迷糊正欲动身时,忽然左后方约三百米处,传来一道''喵''声。 三息后,右后方二百米又传来一道''喵''声。 这是紫鸢和玄子在联络。第一道喵声是玄子,第二道喵声是紫鸢发出的。 看来,紫鸢进杂货铺查看了,且没有任何发现。 杨迷糊''咕咕''叫了四声,示意自己到了,可紫鸢没回应。他又''咕咕''叫了四声,紫鸢仍没回应。 七哥或者他的人极有可能在此附近! 因为鹧鸪鸟的叫声,应该只有七哥知道,这是自己和紫鸢的联络信号。 第171章 忽悠瘸了 等了不一会儿,紫鸢果然悄无声息的溜了过来。 杨迷糊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紫鸢对他余愠未消,''哼''了一声,“我摸进去,刘掌柜根本不在。小翠应该在说谎。” 杨迷糊简单复述了狗子奶奶的话,最后道:“小翠肯定有问题,至于刘掌柜还两说。你发现了七哥的人没有?” 紫鸢摇头,“没有,也没发现其他人。很奇怪,小翠骗我们来此,究竟为了什么?” 杨迷糊回道:“也许她并不知道刘掌柜是去上坟,而不是来杂货铺吧?紫鸢,还有……会不会是你没发现埋伏之人?比如七哥,你就可能发觉不了。” 见他说的小心翼翼,紫鸢白了一眼,就没再生气,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见状,杨迷糊暗松一口气,“我猜测,有两种可能。一是小翠与刘掌柜有仇,二是小翠与隆信家有勾连。或者兼而有之。” 紫鸢疑惑道:“若与隆信家有勾连,她为何不是诱你前来?” 杨迷糊边思忖,边道:“我们换个思路哈。若她本来是想诱我的,但事出她意料之外,你来我却没来。她便故意玩消失,我一旦发觉,就会本能的想到你有危险,对不?” 紫鸢反驳,“这个推断不靠谱。万一你没有发觉呢?小翠的想法岂不落了空?” “那我问你,小翠之前没随你们来,是什么原因?” 紫鸢想了想,“小翠显得很害怕,身子直发抖,玄子看不过去,就与我商量让小翠回去……啊,你是说,小翠的害怕是装的?” 杨迷糊赞许的点点头,“她上次骗我时,可一点都不紧张!这次转了性子,知道害怕了?不可能嘛。所以即便我没发现她不在,她一定还有其他法子,引我前来。至于什么法子,不得而知。” “那你还来?”紫然突然一怒,又一愣,“也不对,她也可引隆信家的人,去绸缎坊伏击你,为何舍近求远呢?” “因为我是少东家,绸缎坊的人发现可疑人员,必定会报刘掌柜或我。在那里,他们做不到万无一失。” 闻言,紫鸢怒气顿生,“这个小翠,忘恩负义,亏我之前还护着她!” 终于把紫鸢给忽悠瘸了。 其实,杨迷糊早就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也许,隆信家的人根本不在杂货铺,而是埋伏在自己前往杂货铺的必经之路上,做到一击必中。 小翠玩消失,是以为自己一定不会再出去,便出门通知隆信家的人,再到绸缎坊干掉自己。 而自己与狗子出来,未遭遇到对方,也许是与对方刚好错过,也未可知。 杨迷糊之所以前来寻紫鸢,一是自身逃离,二是唯恐紫鸢有危险。这样,两种可能引发的危害都可以降到最低。 目前看来,此地应该没了危险。但他担心对方恼羞成怒之下,滥杀无辜,血洗绸缎坊。 “紫鸢,你就在附近隐蔽,把你的步枪给我,我再去看看。看好我的箱子。” 话音未落,杨迷糊急速窜了出去,生怕紫鸢一不小心回过神来,缠住自己。 鲁班箱太沉,紫鸢拎着,一定追不上自己,杨迷糊心中一乐。 他转了一个大弯,悄悄朝绸缎坊方向奔去。 路过一个巷子时,一个箱子突然从一个巷口横出,绊了他一个趔趄。 紫鸢正双手叉腰,气鼓鼓的盯着他,“二哥,你以为我傻呀!把步枪给我,老规矩,我在前,你殿后!” 话音未落,她一把夺过步枪,“玄子在后面,他的步枪给你,箱子让他看着。” 不一会儿,玄子从另一个巷子里窜了出来,脸上带着坏笑。 杨迷糊千算万算,忘了玄子的位置,定是他告知紫鸢,自己转方向了。 怪不得刚才有两道喵声响起,原以为是玄子与紫鸢在联络,互报平安呢! 都是鬼精鬼精的人呐! 杨迷糊瞪了一眼玄子,没好气的接过步枪,“多给点步枪子弹,手枪给你防身。千万别掉以轻心,此地并不完全安全。” 杨迷糊接过子弹,将手枪扔给玄子,拔腿就跑。 二人一前一后,快速行进了二十多分钟。 杨迷糊视力极好,加上天色见亮,只见紫鸢前面七百米开外,一个皮猴似的人影朝他俩奔来。 是狗子! 杨迷糊心中凛冽,果然被自己猜中了。 他对前面的紫鸢低吼一声,“自己人,别动手!” 紫鸢正抬枪的手放了下来。一分多钟后,三人会合,狗子气喘吁吁的道:“小翠带着四个人,正往绸缎坊方向走,其中一个人在一里外埋伏下来。” “你怎么发现的?” “我本来要回去的。但想到反正都出来了,就顺便去取昨晚下的鱼篓。没想到正好碰见,小翠与四个持长枪的人在嘀嘀咕咕。我留了个心眼,就躲在后面……” “听见他们说什么了吗?” “没听清。但应该是日本人,因为有一个人的中国话很生硬。我怕小翠带的人,对绸缎坊不利,所以……” 杨迷糊一拍狗子肩膀,“你做得很对。你就在这等着,我俩去去就来!” 狗子迟疑,“可我奶奶……” 杨迷糊劝慰道:“会没事的,我们只是以防万一。再说,你手无寸铁,跟上会很危险的。” “可我知道那人埋伏在哪里!我指给你们看!”狗子道。 杨迷糊看了紫鸢一眼,“狗子,你跟她走!紫鸢,记住,不留后患!最好是暗杀,别打草惊蛇!” 看到紫鸢和狗子远去的方向,杨迷糊一阵庆幸。 庆幸于狗子的机警,庆幸于对方的拖沓,庆幸于自己的狐疑…… 杨迷糊决定绕一个大圈,从另一个方向靠近绸缎坊。 紫鸢在狗子的指路下,端掉一个埋伏在外围的人,应该问题不大。 但他有些后悔,让紫鸢暗杀此人。算了,紫鸢也经过千锤百炼了,不会出问题的。 过了十多分钟后,杨迷糊抵近绸缎坊二百米外,上了一棵大树。 绸缎坊仍静悄悄的,只有厨房烟囱在冒烟,大概是狗子的奶奶在准备早餐。 不一会儿,小翠从他和紫鸢住的房间里走了出来,朝一处摆了摆手,摇了摇头。 过了片刻,另一个方向,一个人持枪从一棵树上跃了下来,朝小翠走去。 发现了两个人,还有一个人,不知道在哪里埋伏着! 杨迷糊扫视四周,没见到第三个人的踪影。 不大对劲!自己抵达绸缎坊,花了十几分钟,加上狗子报信的时间,至少也过去了二十分钟,可为何小翠现在才出现在自己的房间外? 难道小翠是被胁迫的,在故意拖延时间? 若果真如此,此前小翠的一番举动又说不通!问题究竟出现在哪里呢? 正犹豫间,那持枪的人小心翼翼的进了房间,片刻后又出来了。 他一枪托砸在小翠的脑门上,好像低声骂了一声''八格''。 小翠倒地,满脸鲜血。但她并没有呼叫,只是倔强的又慢慢爬了起来。 这小翠得留着!她大概率是被胁迫的!曾听小桃说过,小翠唯一的亲人是她奶奶,但不是早已死了吗?又有谁让她被人胁迫呢? 三分钟后,绸缎坊大门窜进一个人,不管不顾,直奔厨房而去! 是狗子回来了!那紫鸢呢? 第172章 不死万万年 杨迷糊正思忖间,厨房突然传来叮当作响的声音。 另一个杀手藏在厨房里!杨迷糊一惊。狗子奶奶之前可能发现了端倪,被挟持或者已被杀了。 世上不如意者十八九,哪有事事周全的? 杨迷糊扣动扳机,打了个空枪,随后,他拉栓上了实弹。 他''砰砰''连开两枪,打掉了对面的两个人。 他又对准烟囱开了一枪,一跃而下,直奔绸缎坊围墙的一个豁口。 此时,他听到一声惨叫,心中一凛,立马又一喜,这不是狗子和他奶奶的叫声。 他三步并作两步,疾速前行。一分多钟后,他从窗户跳进了厨房。 只见狗子正手持一把血淋淋的菜刀,盯着地上一个血肉模糊的人。 “狗子,快救你奶奶!” 他边说边开了一枪,地上的那人抽搐几下,不动了。 不一会儿,躺在狗子怀里的老妈子,悠悠醒来,喘了几口气,“少东家,多谢你了。不然我孙子就没命了。” 杨迷糊问道:“狗子,刚才是怎么回事?” 狗子已从愣忡中清醒过来,惊悸开始袭遍他全身,他开始瑟瑟发抖。 毕竟他刚刚杀了人!杨迷糊拍拍他肩膀,温声道:“扶你奶奶出去吧。” 说完,他窜出厨房门,直奔满脸是血的小翠。 他尽力用温和的语气问道:“小翠,能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此时的小翠眼中没了怯生生,只有倔强,“杨子哥,对不起。我又一次骗了你,你随便处置。” 杨迷糊似乎看到了爹娘被枪杀时,他心中的那种仇恨和倔强。 他不禁心一软,柔声道:“小翠,你只要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可以原谅你。我知道你一直在尽量在拖延时间,尽力在帮我。” 小翠愣愣的看着他,突然哇哇大哭,“求求你,救我弟弟,他被人劫持了。” “你弟弟在哪里?” “在,在杨家大院!” 小翠突然停住哭泣,眼中又充满杀气,“杨家人都不是好东西!” “那你为何不早说?”杨迷糊有些恼火。 “你与紫鸢关系那么好,我怕你偏向杨家人,我怎敢明说?” 杨迷糊喝斥道:“你这话有漏洞!对方明明想杀我,以你弟弟要挟你,我怎会偏向杨家?” 小翠不管不顾了,“杨家人想杀你,你却只杀了他家几个人,我敢说吗?我怎么知道你与杨家人有没有交易?即便我说了,你安全了,杨家人就肯放过我弟弟吗?我怎么知道到那时你愿意替我出头?” 她顿了顿,又道:“再说,他们当时跟我说的,只是想押你回上海,麻生嫣的奶奶想见你。我若不配合,我弟弟只有死路一条。” 杨迷糊仔细回味小翠的话,从她的角度,情形确实扑朔迷离,不好判断! “你认识麻生嫣?” “没见过,但听说过她喜欢你。他们告诉我,你是麻生家的准孙女婿,说你逃婚,是押你回去完婚的。反正也不是什么坏事,不会伤你性命,我就信了。为此,我给小桃打过电话,但不敢明说,便旁敲侧击,她流露出,麻生嫣挺喜欢你的,所以我更信了。” 信息不对等,又心怀鬼胎,一个阴差阳错,招来的事! 杨迷糊心中一叹:一个小女孩,手无寸铁,却为护着弟弟,殚精竭虑,实在可怜。 “小翠,我信你。顺便问一下,你怎么在苏州有个弟弟?” “家里穷,弟弟被卖到了苏州。本来是卖我的,可人家不要女孩。” “那你是怎么找到你弟弟的?卖的时候应该很小吧?” “虽然我当时才五岁,弟弟才三岁,但我从小带他,知道他左手臂上有个殷红的月牙胎记。我奶奶死前,告诉我,弟弟应该被卖到了苏州一个殷实的人家,让我一定要找到他。” “所以你就央求小桃,以会点织布为由,将你安排到苏州?” 小翠点点头,“是。我好不容易找到他。起先我以为他过得很好,不想打搅他。但那户人家让他表面上穿得光鲜,实际上暗中虐待他,他背上全是鞭痕。因为那户人家领养他后,不到两年,生了个亲生儿子。” “那你为何不跟小桃说?她肯定会帮你的呀。” “这个世上,人家帮你是善心,不帮你也不是无情。小桃姐帮我不少了,我自己也得努力,不能事事靠别人。” 杨迷糊突然想起施一山所说的''帮助'',并不只是出钱养活,而是让人活得有尊严。 “小翠,你先收拾一下伤口,紫鸢马上就回来。你若无大碍,跟她一起去领人。放心,杨家不敢不放人的。” 小翠突然咧嘴笑了,笑得扯动了脑门上的伤,不禁呲了呲牙。 杨迷糊刚出门,紫鸢迎面而来,“紫鸢,你带小翠去杨家领她弟弟,具体的你问小翠。我去应付一下伪警察。” 路过狗子奶奶的房间,杨迷糊进去,见狗子奶奶沉沉睡去,便示意狗子出来。 “狗子,你不怪我吧?” 狗子一愣,“怪你?少东家,我应该谢你才对呀!他正想用刺刀捅我时,枪一响,他吓了一跳,我趁机抄起菜刀,乱砍一番。我奶奶就是那时吓晕的。” 杨迷糊松了口气,还好,没有弄巧成拙。 “杀人时不害怕吗?” “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再说他叽哩哇啦的,一看就是鬼子。嘿嘿,只是事后有点怕。坏了,外面的伪警察不会是来找麻烦的吧?” 杨迷糊咧嘴一笑,“放心,我也不是吃素的。持枪擅闯民宅,死了也活该!回去照顾你奶奶。” 狗子一脸惊异的看向他,却没多说什么,扭头走了。 杨迷糊慢腾腾走向绸缎坊大门。 见七八个警察守在门口,不敢进来。看来,对方知道他的身份,连宪兵也不见一个。 “进去两人,将尸体抬出来,送到火葬场去火化。这是五十块大洋,给兄弟们的跑腿费。” 杨迷糊拿出一包银元,扔给一个头目模样的人。 “快点,人都冻僵了,好搬!” 杨迷糊喝斥一声,转身大步离去。 他刚进房门,紫鸢说道:“小翠这个样子,不适宜去领人。再说,我们为何要去领人?让杨家送过来,不就得了。” “是哦,看我这脑子。只是可惜,今天回不了上海喽。”杨迷糊故作惋惜。 紫鸢''切''了一声,“咱俩别聊别的,我这头上的包,你准备怎么抚平?” “那是你不小心自己撞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杨迷糊看向她额头上的青包,着实不小,禁不住笑了。 紫鸢冷哼一声,“没慈悲心!好,这可是你说的哈,待会别后悔!” 杨迷糊想了想,自己好像没有什么把柄,被捏在她手里,便耸耸肩,绕过紫鸢,直接进了里间。 没想到里间的床上,小翠头上缠着绷带,正躺在上面假寐。这小丫头片子,又搞什么鬼,想让自己没地方待? 小翠睁开眼睛,见是杨迷糊,挣扎着坐起,不好意思的说道:“紫鸢姐非要让我在这休息,我这就走……” “别动,躺着就好。刚才匆忙,忘了问,刘掌柜真的有问题吗?” 小翠摇头,“这是我支开紫鸢的法子。刘掌柜真不在杂货铺?” 闻言,杨迷糊心中一松,一笑,“不在,他去亡妻的坟头了。最后一个问题,你啥时候知道对方要杀我的?” 小翠苦笑,“就是我告诉他们,你一个人在绸缎坊时,他们用日语交流,我听懂了几句。所以我故意磨蹭拖延,绕远路,祈祷你会发现我不在,而引起警觉。” “若我没引起警觉呢?” “杨子哥,你多疑,上次骗你时露馅就可见一斑。刚才我也问紫鸢姐,说你若没警觉,该怎么办呐?你猜她说了什么?”小翠心情大好,半真半假开起了玩笑。 杨迷糊一哂,“说什么?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紫鸢姐说,要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闻言,杨迷糊纵声大笑,“可能还有更难听的,你不敢讲吧?” 第173章 不碍事就行 早上八点多,刘义首回来了。一夜没睡的模样,冻得嘴唇发青。 他讪讪的过来打个招呼,杨迷糊也懒得问,让他自行去了。 这么多年过去,能在每年亡妻祭日去上坟,守一整夜,此人的人品坏不到哪里去。 吃完早餐,杨迷糊已困得不行不行的,合衣倒在紫鸢的床上,立马眯瞪过去。 等他醒来睁开眼睛,已是下午三点多。他伸了个懒腰,四周看了看,却不见一个人影。连里间的小翠也不在。 人都去哪里了?怎么这么安静?他一个骨碌起身,走出房门。 只见房门两侧,笔挺的站着两名黑衣人,一看就是日本人。 杨迷糊讶然,“你们是谁?” “弘田君,我们是麻生小姐的护卫,奉命在此守护!”其中一个人立正答道。 “嫣儿?她来了苏州?”杨迷糊一惊一乍。 “对,麻生小姐与鸢子小姐出去逛街了。她说你若醒来,让我们报告一声。”那护卫道。 杨迷糊大喜,怪不得小丫头片子早上威胁自己不要后悔。 “我怎么没见过你们?你们守在这,嫣儿的安全谁来保证?” 那护卫微微一笑,“我们是刚刚分派给麻生小姐的贴身护卫。弘田君,不用担心,还有四个护卫跟着麻生小姐呢。” 闻言,杨迷糊吁了口气,“你们可以自由活动,我这里不需要你们再守着。” “不行!我俩得到的命令是,须臾不得离开!” “我又不跑,你们守个什么劲?” “麻生小姐说,就是怕你跑了!我们只听麻生小姐的命令,请不要为难我们。” 杨迷糊心里一个咯噔,难道这是老太太在变相的软禁自己?不是没有可能! 他朝对面叫了一声,“狗子,过来!” 狗子倏地窜了出来,立马跑到他面前,“少东家,有事?” “小翠的弟弟回来了没有?” 狗子点点头,“但被紫鸢和一个女的,拉出去逛街了。” 杨迷糊没好气的道:“她弟弟没受惊吓?小翠头上还裹着纱布了,简直是胡闹!” 他心中有些嫉妒,都出去了,就留自己一个人在此。 “玄子也出去了?” 狗子点点头,一脸促狭,“是,他负责拉车。紫鸢走前,让我一定要转告少东家一句话,但不大好听……” 杨迷糊连忙摆手,“那就别说了。” 狗子好似没听见,边后退,边自言自语道:“紫鸢说,若是生气,可以去撞墙的……” 说完,狗子转身就跑,边跑边道:“少东家,这可不是我说的,不怪我哈。” 杨迷糊哑然失笑,这狗子搞怪的性子与紫鸢有得一拼。 杨迷糊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百无聊赖起来。 忽然,他肚子咕哝咕哝叫了起来。唉,好像连自己吃没吃饭也没人管。 这肯定是紫鸢使的坏! 他踅摸进厨房,蒸笼里有冰冷的馒头。他拿起来啃了一口,太干,咽不下去。 他找来一个水瓢,舀了一瓢水,喝了一大口,水冰凉,透心扉。 吃了两个馒头,喝了一大瓢水,杨迷糊脸色阴沉的走出厨房。 刘义首却笑眯眯的迎了上来,“少东家,还没吃饭吧?我这就让人来做。这帮人怎么搞的,连少东家吃饭的事也不管。” 杨迷糊古怪的打量他一眼,这刘义首不会是故意的吧? 便没好气的道:“刘掌柜,把你那相好娶进门,别老吊着人家。” 刘义首一愣,脸一红,讪笑了笑,“紫鸢姑娘料事如神,真让她说中了……” 见他愣怔,刘义首呵呵笑,“她说,你宁肯吃冷馒头,也不会喊人来做。我还不信,少东家养尊处优的,怎么可能?没想到真是如此,呵呵!” 这小丫头片子,还真了解自己的秉性。 “她们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刘义首朝远处一扬下巴,“早回来了!喏,她们正在染坊参观呢!” 杨迷糊也不管刘义首,拔腿就跑,三步并两步冲了过去。 他刚一进染坊,正笑逐颜开的麻生嫣瞬即变得冷若冰霜,正眼也不瞧他一眼。 麻生嫣背后的紫鸢伸了伸舌头,扮了个鬼脸,又是这个小丫头片子在使坏,报复自己! 杨迷糊腆着脸,讪讪的走了过去,谄媚道:“嫣儿,你来也不给我说一声?我好去接你呀!都怪鸢子,是她瞒着我!” 紫鸢立马不干,“嫂子,你看,我头上的包就是二哥打的!你看,我还没说什么呢,二哥反而恶人先告状!” 一声''嫂子'',让麻生嫣没绷住,笑的喜逐颜开,开口却是另一个味道:“那肯定是你调皮不听话,你看,你二哥就不会打我。” “哎哎,你们夫妻俩,合着欺负我一个人是吧?等我侄子出生,我与他一起,再好好折腾你们。” 这小丫头片子还是向着自己的,杨迷糊心中一叹。她故意搞怪,是因为她知道麻生嫣此来,心情定不是很好,怨气会洒到自己身上。 回了住处,其他人知趣的离开了,包括紫鸢。 麻生嫣白了他一眼,“你所过之处,便是一地鸡毛。你就不能示示弱,服服软?” 杨迷糊正欲解说,被麻生嫣拦住,“你知道我身边为何多了六名死卫吗?这是祖母看在曾外孙的份上,但并不表明她会护着你。” “死卫是什么?不是护卫吗?” 麻生嫣轻轻一叹,“死卫类似于家族养的家丁,但只效力三年。三年期满,忠诚者,便可在军中任职,至少是少佐军衔。所以他们很忠诚,以死扞卫主人。” “那你家有多少这样的家丁?”杨迷糊很好奇。 “一百单八名,祖母定的数量。哎呀,二郎,你问这个干什么,这不是重点。你应该问……” 见麻生嫣顿住,杨迷糊一脸懵,咋不说了? 气得麻生嫣直跺脚,杨迷糊急忙按住她的腿,“别,别跺了,小心惊了胎气。” “你还知道啊,我以为你根本不在意呢!”麻生嫣傲娇道。 杨迷糊讪笑了笑,“怎么会?你就不该来苏州,本来我今早就要回上海的,阴差阳错误了火车。” 他轻轻搂住麻生嫣,没想到麻生嫣挺主动的,而杨迷糊挺谨慎的,两人腻歪了一阵。 …… 事毕,麻生嫣推开了他,正色道:“说正事。你准备怎么躲开招募?我可不想,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爹。” 杨迷糊苦笑,“没有太好的招术。有人让我怀柔,示弱,但没来得及……” 麻生嫣翻了个白眼,“紫鸢倒有个馊主意,想不想听?” “她的主意,肯定馊,不靠谱!”杨迷糊想也没想就说道。 “那可不一定。还记得她师傅吗?她师傅会点穴法,短时间可让人行动不便。想想,是不是一个好办法?” 杨迷糊眼睛一亮一黯,“真的?但会不会致残不愈?” “风险肯定有,所以紫鸢坚持让她师傅留下来,又一直没对你说。是我说你可能躲不过此次招募选拔,她才支支吾吾告诉了我。” 杨迷糊沉吟片刻,才道:“若我真致残了,你不会嫁给别人吧?” 闻言,麻生嫣忽地咯咯笑,又一脸促狭,“只要不是那里致残,不碍事就行……” 杨迷糊:“……” 第174章 真怀上了吗? 麻生嫣终于问起,杨迷糊回上海将如何对付隆信家。 “嫣儿,借你家的力,肯定不可能了。我若对隆信家怀柔示弱,他们必定以为我怕了,会变本加厉的,所以,我不会手软。对了,我当情报分析小组的事,进展如何?” 麻生嫣叹了口气,“在两可之间。祖母一心让你参加招募选拔,这事指望不上她。父亲倒是乐见其成,因为我从小无母,他不想让他外孙,从小无父,所以与祖母意见相左。但父亲从来敬重祖母,不可能过于违抝。” “嫣儿,跟我说实话,老太太是不是要你辞职隐退,专心相夫教子?”杨迷糊突然问道。 麻生嫣愣了一下,长叹一声,“是。祖母许诺,她与隆信家做交易,让他们不再针对你。但参加招募选拔之事,她始终不松口,令人头疼。” “老太太想让我舍掉性命,为家族谋取更大的利益,从家族的角度讲,她没有错。但从我与你的角度上看,她过于无情无义,我不可能屈服。我目前无力抵抗,所以除了回东北,只有照紫鸢的法子。” 杨迷糊顿了顿,又道:“你专心养胎,倒是好事。但不会是让你回日本本土吧?” 麻生嫣神色黯淡下来,“祖母坚持让我回去,我虽坚决拒绝,但大概率抝不过。祖母派了六名死卫,恐怕也是防止我销声匿迹吧。” “回日本肯定不行,否则我们就真的玩失踪。你可对老太太明言,就说她防得一时,防不了一世。” 杨迷糊咬牙切齿道,这逾过了他的底线。 麻生嫣白了他一眼,“若祖母用强,你又能奈何?” “江湖上阴暗的法子有很多,我能致残,老太太就不能生病?” 麻生嫣倏地站了起来,结巴道:“你,你想害,害我祖母?” 杨迷糊一脸冷色,“觉得我很残忍是不?我就不能威胁她一下?她明知参加招募后,我会九死一生,甚至十死无生,仍坚持不松口。我的命不是命,她的命就比我金贵?” 麻生嫣脸色苍白,沉默不语。 见状,杨迷糊忽然一哂,那一线狰狞又一次乍现,令麻生嫣一阵惊悸。 “嫣儿,你真的怀上了吗?” 麻生嫣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慌,但转瞬即逝,正欲说话,杨迷糊挥手阻止了她。 “本来我没有怀疑,但怀孕一个月内不能同房,你以为我一点也不懂?本来我只是疑惑,还以为是你不懂。可你刚才一直模棱两可,支支吾吾,我一说不利于你祖母的话,虽然正常,但你反应过大。这说明你的心,已开始偏向老太太。” 杨迷糊再次打断欲争辩的麻生嫣,“别解释。你知道紫鸢在这方面,神经大条,怀上之事只告紫鸢,不告枝子,我就觉得极不正常。上次你打电话,故作决绝,暗示会以孩子性命为代价,与老太太博奕,我当时就觉得,一个母亲怎么能做到这一点的,当时除了焦急,还有感动。” 杨迷糊突然自失一笑,“你这次急里忙慌的来苏州,应该是你能怀上孩子的最佳时期吧?我之所以还能够跟你说这些,是因为你也骗了老太太。否则,我们的情分也就到此为止了。” “可,可是我……” 杨迷糊一哂,“可是你还在犹豫不决,对不?所以紫鸢一提到,她师傅可以让我致残,你就顺水推舟,乐见其成。又同我说什么,老太太的妥协与坚持,你父亲的支持与无奈,你呢,夹在中间,两边不好做人……” 杨迷糊顿了顿,“你有没有想过,我一旦致残,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人宰割了?而且,你心里还有一丝侥幸,也许招募后的行动,风险并不大,我仍有活下来的可能,对不?” 杨迷糊愈说,语气愈冷。他倏地起身,穿好衣服,拎起鲁班箱,走出了房间。 他冷视门口的两名护卫,轻喝一声,“紫鸢,出来!收拾东西,我们走!” 这是麻生嫣最后的机会,若护卫拦住自己,一切情分就到此为止。 余光中,跟出来的麻生嫣,朝护卫轻轻摇了摇头。 还好!麻生嫣至少在犹豫!杨迷糊暗舒一口气。 幸好紫鸢打死不愿回归杨家,否则日后受家族裹挟,便会身不由己。 杨迷糊理解麻生嫣的苦衷,以及左右为难,但谁又愿意拿身家性命,去满足别人的欲望呢? 正如小桃所说,死伤也要有意义!自己为何要以死为麻生家争取利益?无论从哪个角度,也说不通! 闻言,紫鸢从一个角落窜了出来,脸色不是太好看。 这小丫头片子不会又在听墙角根吧? 二人联袂出了绸缎坊大门。刘义首追了上来,“少东家,你们要走了吗?” 杨迷糊点点头,“对!但一切照旧,有事你联络小桃。十天后,仍收不到杨家十万银元的存票,告诉小桃。” 老子就不信,没有张屠夫,就吃带毛猪! 刘义首向后努努嘴,“那帮人怎么办?” 杨迷糊想了想,才道:“好酒好菜的招待,拿出滚刀肉的气势,不必卑躬屈膝。他们待不长,会走的。” 二人扬长而去! 路过一个茶摊时,二人坐了下来。紫鸢觑了一眠杨迷糊,“二哥,别生气哈,不值得。” 杨迷糊摸摸她的小脑袋,“我没不高兴,反倒挺轻松的。又听墙角根了?你怎么看?” 紫鸢搂住他的胳膊,“切!你脸上阴沉的快下雨了,还说不生气?我没听太清楚,不好判断,但我会站在你这一边。” 杨迷糊一哂,“你那点穴致残的馊主意,又是怎么回事?” “脏老头的主意,他以此作为交换,想留下来。二哥,你之前是不是以为我只是想长个子,才想留住他的?” 杨迷糊捏捏她的小脸蛋,“别告诉我,你不想长个子。” 紫鸢不满道:“只能说我很纠结。长个子当正常女人,谁不想?可一旦长个子,我的缩骨功大半废了,杀鬼子的风险就会增大许多。我想我一直能帮上你。” “别净拈好听的说,我可不是玻璃心,一碰就碎。说说你真实的想法。” 紫鸢眨巴眨巴大眼睛,正欲开口,却被杨迷糊一把捂住嘴巴,“又想扯谎。” 紫鸢一把拍开他的手,又嘻嘻一笑,“吃东西呢,你不怕你手脏?我呀,没什么想法,走到哪算哪。” “隆信家和麻生家都不会放过我,施先生让我''怀柔''。唉,看来行不通。”杨迷糊故意一叹。 “二哥,你真够笨的。怀柔,不一定是示弱示好,也可说成用脑子,拼智力。我猜,施先生的意思,是想让你不要一味杀人,咄咄逼人,要用智谋……” 闻言,杨迷糊恍然大悟,一拍额头,“我说,紫鸢,你有时笨得像头小猪似的,有时又聪明如小狐狸。你平时不会是装蠢吧?” “这叫''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啊,呸呸呸,不对不对,这叫''大智若愚''!” 杨迷糊知道,紫鸢在装傻充愣,哄自己高兴。 他心中一暖,又一叹。 紫鸢跟着自己太不安全了,该怎么安置她才好呢? 第175章 终于发烧了! 紫鸢问道:“二哥,今晚咱俩住哪里?” 杨迷糊想了想,“骑马,会吗?” 紫鸢眼睛一亮又一黯,“不会。” “我也好久没骑了。挺简单的,我教你。走,去买马!” 说完,杨迷糊拎起鲁班箱就走。 “喂,二哥,哪里有马卖?” 杨迷糊摇头,“不知道。嘴就是路,你去问呗。” 紫鸢''啊''了一声,果断拦住一辆经过的大马车,“喂,哪里有马卖?” 车把式瞥一眼紫鸢,“小女娃,你买马干什么?” “骑啊!” “你还没有马高吧?再说,一个小女娃,骑马组啥?” 紫鸢气急,“你只管告诉,哪里有马卖,不就行了,啰哩啰嗦的组啥?” 车把式呵呵笑,“女娃骑马可不雅观。好吧好吧,前面三里外,有一个三里河马场。” 车把式扬起鞭子,赶着马车走了。 见杨迷糊忍俊不禁,紫鸢知道又上当了,“又坑我。女孩子真不能骑马吗?” “东北女娃也骑马的,苏州能不能骑咱就不知道了。谨慎起见,要不你就别骑了?” “巾帼不让须眉,为何我不能骑?再说我身轻如燕,怕了鸟!” 说完,紫鸢突然捂住嘴。杨迷糊瞪了她一眼,“再讲粗话,就别想骑了。走,去三里河马场。” 紫鸢讨好的拽过鲁班箱,“箱子沉,我来拎,二哥你歇着。” 她这一举动引得杨迷糊哈哈大笑。 杨迷糊短时间内不想碰见麻生嫣,决定骑马回上海。同时也算是教给紫鸢一个逃生的技能。 三里河马场。 里面的马并不多,因为日本人征调了民间不少马匹,好马更是难见。 马场主是一个彪形大汉,一脸横肉,见二人来买马,伸出一根手指头,晃了晃。 紫鸢问道:“十个袁大头?” 马场主一乐,“滚!” 紫鸢买马心切,不以为忤,“那一百个袁大头?” 马场主冷哼一声,“一千!” 杨迷糊见几个人围了上来,看来马场主欺负他俩是外地人,想强买强卖。 杨迷糊拉住正欲发飚的紫鸢,“马老板,一千块银元也不是不可以,但你的马也太次了。你敢在此地卖马,应该与宪兵队和伪警察关系不错吧?” “是又怎么样?拿一千块,走人。”马场主蛮横的挥挥手。 杨迷糊一乐,“走人,那马呢?” 马场主指指一头掉毛的瘦马,“这匹你牵走。” 杨迷糊朝紫鸢使了个眼色,''嗖''的一声,一只袖箭钉在马场主的脚背上。 马场主惨叫着捂脚倒地,围上来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马场主为何突然倒地大叫。 直到鲜血从马场主指缝中溢出,众人才明白怎么回事。 马场主大叫,“捉住这两人,往死里打。不,留下这女娃,雏才有味道!” 杨迷糊本来只想教训教训马场主,但听到马场主的话,他改主意了。 “紫鸢,见血封喉!” 嗖!一根银针扎在马场主的大腿上,又倏地收回,快的他没感觉到疼。 围上来的人退了回去,因为对准他们的是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片刻后,马场主开始呼吸困难,双手抓挠自己的胸口。 其中一人机灵,“这位爷,高抬贵手,我这就给您牵匹好马来。” 紫鸢叫道:“不是一匹,是二匹,姑奶奶也要骑!” 不一会儿,那人牵来两匹马。 杨迷糊找了把椅子坐下,“马鞍呢?对了,我妹妹不会骑,你来教教她。” 那人一愣,这是现买现骑? “不愿意?”杨迷糊用手枪点点那人。 那人灵醒过来,“愿意愿意。你们快取马鞍来,想死啊!” 不一会儿,马鞍与马镫装好,那人扶紫鸢上马,递过鞭子。 可紫鸢腿太短,够不上马蹬,夹不住马肚子,惹得杨迷糊呵呵笑。 “把马鞍去掉,来,把这个毯子铺上。”杨迷糊边说,边从鲁班箱中掏出军用毛毯。 这一次,紫鸢没那么别扭了。 “紫鸢,抓住缰绳,抱紧马脖子。” 说完,杨迷糊一拍马屁股,马扬蹄急驰,紫鸢顿时尖叫,下意识抱住马脖子。 但紫鸢轻盈敏捷,胆子也大,不一会儿,便能在马背上坐起。 半个小时后,二人骑马飞出三里河马场。 紫鸢兴奋的大叫,“二哥,我们去哪里?” “当然回上海喽,不然买马做什么?” “切!这是抢,不是买。不过我喜欢。”紫鸢在马上高兴的无可无不可。 杨迷糊问道:“那人不会窒息而死吧?” “放心,死不了。再说,那人那么坏,死了也不可惜。驾!”紫鸢不以为意的回道。 半个小时后,二人出了苏州城。紫鸢环顾四周,“二哥,往哪个方向走?” “笨办法,沿着苏州河下游走。虽然远点,但一定能到上海。” 又驰行一小时,马跑不动了,二人放马吃草休息。 “紫鸢,天色渐晚,我们在此休息一晚上,明天早上出发,行不?” 紫鸢连连点头。 “那好,我去打猎,你就地休息一会。别犟,听话,你一天一夜没好好睡觉了。” 紫鸢不干,杨迷糊只好哄她,“听话的话,明天我教你,马上打枪,怎么样?” “切!这还用教吗?马上开枪难道不一样吗?”紫鸢有些警惕。 杨迷糊哑然失笑,“当然不一样。我不会扔下你的,我把箱子押在这,行不?” 哄了半晌,紫鸢终于不情不愿的答应了。 一个小时后,杨迷糊回来,手里拎着两只野兔子。 自己回来,紫鸢居然没被惊醒?杨迷糊讶然。还是因为太困了?不会是装的吧? 他挖了个土坑,架起了篝火。 他又去河边清洗了一下兔肉,回来顺手砍了根松枝,将兔子串上。 他从鲁班箱里掏出胡椒,盐巴,孜然等调料,将其均匀撒在兔肉上。 一刻钟后,肉飘香,紫鸢仍未醒。 杨迷糊觉得不对劲,便伸手摸了摸紫鸢的额头,有点烫。 发烧了?杨迷糊一惊。 正欲叫醒紫鸢,想了想又顿住。他将马背上的毛毯取下,盖在紫鸢身上。 他环顾四周,枯黄的狗尾巴草到处都是。但没有瓦罐也不成呐。 他四处踅摸,才在一个灌木丛中找到了一个破了口的瓦罐。 他到河边洗了洗,就地连根拔起一簇狗尾巴草,清洗一下,塞进瓦罐。 回到篝火前,兔肉已被烤得焦糊。他将瓦罐塞进火堆,不一会儿,药香飘起。 他取出瓦罐,放在地上,等待水温变凉。可没有碗,看来,只能让紫鸢就着瓦罐喝药了。 他拍拍紫鸢小脸,紫鸢悠悠醒来,“你发烧了,快起来喝点药。” “发烧了?”紫鸢一惊而起,“真的发烧了?你没骗我?” 杨迷糊没好气的道:“发烧有什么好高兴的,快喝药!” 紫鸢摸了摸额头,原地蹦跳,“哎呀,我终于发烧了,发烧了!” 什么个鬼?杨迷糊愣怔住。 “二哥,我从小就没发过烧,现在发烧了,是天大的好事。” 见他仍然一脸懵,紫鸢才解说道:“我师傅说,发烧就是我长个的征兆。药就不喝了,让我多烧烧!” 闻言,杨迷糊又好笑又心酸,“脏老头的话靠谱吗?再说,脏老头可曾说过,发烧就不用吃药吗?快点,明天还要赶路呢!” 在他半灌半哄下,好在狗尾巴草煮的水甘甜,紫鸢喝下小半罐,又吃了几块兔肉,又沉沉睡去。 第176章 诡异的巧合 杨迷糊用树枝和鲁班箱,依山势架起一个简易窝棚。 同时把篝火点的旺旺的,以防夜晚的寒意,加深紫鸢的风寒。 他盘膝而坐,望着紫鸢蜷缩的小小身形,心中乱糟糟的。 这个世道太混乱,大多人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而自己又树敌太多,让跟着的紫鸢遇到更多的危险。 看来,怀柔之事,自己真要细思量,不能总是快意恩仇,率性而为。 现在在上海,自己应该有了嗜杀的名声,一般人不敢轻易招惹自己,也算为怀柔打下了一定的基础。 是时候''讲讲道理''了。比如麻生老太太,她就很少动手,动心思与暗较量的时候居多,但谁又敢轻视于她呢? 杨迷糊有些后悔,此次与麻生嫣分开。 虽是万不得已,因为一旦她的护卫醒过神来,或者老太太再有指示,到时自己想走也走不脱,可能会被那些护卫押回上海,交给老太太。 但就真该与麻生嫣开诚布公,撕破脸皮吗?自己就不能装回糊涂,迂回迁就一下? 稍微忍一忍,也不至于沦落到露宿荒野的田地,紫鸢至少可以找个舒适之体歇息养病。 慢慢地,他眯瞪过去…… 四周传来猫头鹰凄厉的叫声,一条巨蟒正吐着三岔信子,朝他游来。 巨蟒的头,时而演化成麻生嫣的脸,时而变幻成麻生和杨家两个老太太。他吓得全身发软,可想动却又动弹不得。 同时,在他在前面左、中、右三个方向,伸出三个黑洞洞的枪口。 三个枪口突然喷出火舌,子弹射向他。完了,今天要交待在这里了! 但子弹偏向拐弯,三颗子弹打中了巨蟒的头。巨蟒发出女子的咒骂声,那声音像极紫鸢的。 “都怪你,怪你,你是天煞孤星……” 巨蟒化着一股黑烟消散。此时三道桀桀声齐鸣,“是你克死了她,现在轮到你了,你了……” 他害怕极了,一个怪叫,终于可以动弹了。他朝后面狂奔,因为他听到了他爹娘在小声叫唤: “迷糊,这边,快过来!” 忽然,一道枪声响起,他疾速躲到一棵树后。子弹打在树干上,溅起片片殷红的血汁。 突然,紫鸢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二哥,你怎么了?” 他恨极,咬牙切齿道:“有人想杀我,在树后面……” 紫鸢窜了出去,手中的步枪连连开火,打中了三个人。 不一会儿,紫鸢窜了回来,“二哥,都干掉了。现在怎么办?” “睡觉!我困极了,也累极了。” 说完,他走到篝火旁,倒头就睡! 但篝火一个''劈啪'',一团火星落在他手上,他疼得一个哆嗦,睁开了眼睛。 “二哥,你刚才怎么了?只闭着眼睛说话,自己却不动手?放心,树后的三个人都被我干掉了!” 紫鸢边说,又推了推他。 闻言,杨迷糊揉揉眼睛,又伸手捏捏紫鸢。 紫鸢是真人,而且她手中的步枪还冒着白烟,自己没在梦境中! 杨迷糊淡淡的问道:“三个都干掉了?都是什么人?” “一个好像是麻生嫣的护卫,另外两个,没见过!” 紫鸢一边说,一边仍惊异的看向他,“二哥,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迷糊张口就来,“我闭目听到有人摸来,没动的原因,就是想考验考验你!” 紫鸢翻了个白眼,“切!你撒谎都不带打草稿的。你刚才明明在做梦。我是听到你的一声怪叫,才惊醒的。推你你不睁眼睛,问你你说树后有人要杀你!我摸过去一看,真有三个人。说实话,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来,是瞒不过去了。 杨迷糊挠挠头,“紫鸢,我说了,你可别大惊小怪的。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仔细向紫鸢叙述了一遍梦中的场景,但省去了紫鸢所说的话。 见紫鸢张大小嘴,不发一言,杨迷糊故作傲娇道:“怎么样?你二哥睡觉都能察觉到敌人,厉害吧?” 此时,紫鸢反倒不信了,“骗我的吧?你故意装睡,逗我玩的吧?但装得也太像了……” 见紫鸢嘀嘀咕咕,杨迷糊苦笑,看来说实话,也没人信。 他岔开话题,“真假不重要。走,带我去看看!” 果然,躺在地上的一个人,是麻生嫣六名护卫中的一位。 见紫鸢离他五步开外,杨迷糊没好气的道:“紫鸢,站那么远干什么?过来!” 紫鸢反而朝后挪了挪,“二哥,你太诡异,我怕你把我吃了。你会不会是异能者,能感受到生死危险?” “哎呀喂,还当真了。是巧合,听说过无巧不成书吗?回去后别瞎咧咧,搞得我不像是人似的。” “你是有点不像人,像鬼!那我问你,我最害怕什么?” “蟑螂!” “我最大的毛病是什么?” “尿频!” “我最崇拜的人是谁?” “施先生!” “鬼也有记忆的?那我师傅是谁?” “脏老头,会点穴法,能让你长个子,拿了我一百根小黄鱼。你有完没完!跟你说了,是巧合,叽叽歪歪的干什么?过来!” 见他不耐烦,紫鸢忽地嘻嘻一笑,“你口里哈着白气,应该不是鬼,听说鬼是没有热气的。好了好了,刚才逗你的,但过去就算了。” 她口中虽说不过去,但人却走了过来,“真是巧合?” 杨迷糊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点点头。 其实杨迷糊心中也不''落听'',真是巧合吗?若不是,这也太诡异玄妙了,难道自己在睡梦中也能感应危险? “紫鸢,别纠结了。你怎么看这三个人?” 紫鸢摇了摇头,“八成与你的嫣儿没啥子关系,应该是这名护卫擅自行动。不然,也不会只来他一个。” 杨迷糊反问,“那万一是分散开来,搜寻我们呢?因人手不够,找了帮手,一人带几人呢?” 紫鸢想了想,“我们大闹马场,后来驰马过苏州城,几乎是招摇过市,麻生嫣只要一查,就知道我俩去哪个方向,又何必将人分散开来?也许……” 杨迷糊接过话茬,“那就是说,这名护卫立功心切,或者麻生老太太对他有专门交待,才寻了两个帮手前来?” 紫鸢点点头,“大概率是这样的。他们摸过来,又不敢开枪,应该是想活捉你。你恰巧一声怪叫,吓住了他们。我摸过来的时候,他们正围在一起嘀嘀咕咕呢!” 但愿紫鸢的推断是对的,麻生嫣没有插手其中! 二人回到篝火旁,杨迷糊将冰冷的兔肉在火上烤了烤,递给紫鸢一只兔腿。 见紫鸢狼吞虎咽的,吃的满嘴是油,杨迷糊讶然,“胃口这么好,你不发烧了?” “哎呀喂,忘了,我头疼!头疼就算了,你看我长高了没?” 紫鸢一惊一乍,惹得杨迷糊一阵无语,随口恭维道: “好像高了,裤角都吊着耶。” 闻言,紫鸢大喜过望,但低头瞅了瞅裤角后,咕哝道:“好像也没短呐?慢慢来,好事多磨,本姑娘不急……” 第177章 放冷箭 天色渐亮,二人熄了篝火,简单收拾一下,骑上马再次出发。 这一次,二人并没有疾驰,而是让马小跑着。 紫鸢的骑术已见纯熟,时而侧卧,时而左翻,时而站在马背上。 杨迷糊有些羡慕嫉妒,紫鸢轻盈灵巧的身体,她骑马如鱼得水似的。 杨迷糊一指前面,“紫鸢,前面树上有只鸟,用手枪打掉它。” 紫鸢依言而行,掏枪瞄准,扣动扳机,''砰''的一声,一只大鸟惊起,飞入天空。 她又开了一枪,大鸟冲入天际,不见了踪影。 气恼之下,紫鸢又朝天空中惊飞的另一只鸟开枪,也没打中。 杨迷糊讥讽道:“别浪费子弹喽。你连树上歇着的鸟都打不中,别说运动中的目标了。” 紫鸢勒住缰绳,不服气道:“别只说我,你打一个给我看看。” 杨迷糊一拍马屁股,马向前奔跑,他随手一枪,树上十几只鸟飞起,''砰''的又是一枪,一只鸟应声坠落在树林中。 杨迷糊吹了吹枪口的青烟,傲然的看向紫鸢。 “切!二哥,你那是运气好,十几只鸟呀,我也能。” “不服气是吗?那你开枪惊鸟,我再打一次给你看看。” 二人又拍马向前,紫鸢也鸡贼,她举起手枪,却没有开枪,而是口中''嘎嘎''似鸟惊慌发出的叫声。 ''砰''!一只鸟在树枝上扑腾一下,坠落在地,紫鸢惊诧莫名。 杨迷糊大笑,“傻丫头,静止的目标更好打中!” 紫鸢这次没犟嘴,疑惑的看向他。 “呵呵,听你二哥细细道来。人动目标不动,只需修正自己的速度和枪口的俯仰角,好打!若人动目标也动,就需同时修正双方的速度与距离,最重要的是能预测目标移动的方向,也就是角度。你的明白?” 紫鸢白了他一眼,''切''了一声,“真啰嗦!这么简单,为何不早说?瞧本姑娘的!” 话音未落,她纵马前行,抬手就是一枪,一只麻雀坠落。又抬手一枪,空中惊飞的一只麻雀向下扑腾几下,又直直坠落。 这番操作把杨迷糊惊呆了。紫鸢策马回奔,“二哥,咋样?本姑娘刚才只是想让你显摆显摆,嘚瑟个啥?” 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杨迷糊又好气又好笑,便逗她,“嗐……我本来还想教你绝招的,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紫鸢立马愣住,瞬即又嬉皮笑脸的,“二哥,我刚才是瞎咧咧,咱不带生气赌气的。猫不教老虎爬树,老虎以后会吃亏的。” 杨迷糊摇头,“我不教母老虎,母老虎忘恩负义,我怕被反咬一口。” 此后,无论紫鸢怎么纠缠,软硬兼施,但杨迷糊既不吃软,又不吃硬,搞得紫鸢泄了气。 “你根本没有绝招,对吧?” 杨迷糊连连点头,“对,我骗你的,哪有什么绝招?只有勤学苦练,熟能生巧。” 紫鸢疑惑的打量他许久,''哼''了一声,策马急驰而去。 杨迷糊看着紫鸢马上的背影,不得不承认,在运动中,她的枪法最终会比自己好,在马上躲闪会更敏捷。 但不能过于夸奖她,否则她把此技能滥用,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反而会招来更大的危险。 他心中又突然泛起昨晚诡异的巧合。 这是自己那野兽般嗅觉的延伸?还是久在枪口下,锻造出的潜意识的反应?还是自己命不该绝,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若是天意之说,回头得问问脏老头。他应该对这种玄学更了解,更信奉,更有心得。 还有,自己平时对无敌意之人,根本不起警觉之心,经常突然被他们拦住而不自知,比如施一山,玄子。 另外,自己不似紫鸢,睡觉能睡得死沉死沉的。即便紫鸢,麻生嫣,小桃这些人在一侧,他也不会惊醒。 而昨晚的梦中呓语与此相较,就更显得更加诡谲难明,令人悚然。 …… 杨迷糊下意识的甩甩头,竭力清除脑海中的杂念。 他知道,一路上依旧不安全,回去后仍不得安身,现在还不是思考这种晦涩事情的时候。 他扬起鞭子,虚抽出噼啪声,坐下马立马扬蹄,直奔向前。 不久,见紫鸢的马朝自己奔来,而马上,左右两侧不见紫鸢的身影。 杨迷糊心中凛冽,可刚才并没听见枪声,难道是无声步枪? 杨迷糊一声长''御……'',拉住缰绳,只见紫鸢的马一闪而过,一个小小的身影趴在马肚子上。 正欲松口气,他突然看见紫鸢的小腿上渗着殷红的血迹。 他一急,策马扬鞭,冲了上去。在他的马超过紫色的马半个马头时,他纵身一跃,上了另一个马背,俯身一把抓住缰绳,勒住马头。 马扬起前蹄,一个嘶鸣,与此同时,紫鸢滚落在地。 杨迷糊跃下马,俯身抱住紫鸢。 紫鸢半睁眼,声若蚊蝇,“有人放冷箭,有毒……” 话未说完,便昏了过去。怪不得紫鸢没有叫喊示警,原来她早已处于半昏迷状态。 冷弓冷箭,而且有毒!说明对方是江湖人士或猎人! 对方最多给他十几息时间!他伏下身去,一把撕开紫鸢的裤腿,嘴对准伤口,猛吸几口,一扭头,吐出血水,又低头猛吸几口,又吐出血水。 见小腿伤口流出的血一半呈现殷红色,他一把抱起紫鸢,跑向前面的马。 他一把将紫鸢横放在马背上,纵身一跃上了马背,扬鞭催马狂奔。 此时不是与对方纠缠的时候!他得找个地方隐蔽下来,再找蛇药。 十分钟后,他勒住缰绳,下了马,卸下鲁班箱,一手抱下紫鸢,一手猛地一拍马屁股。 马吃疼,向前狂奔。 他一手拎住箱子,一手抱住紫鸢,往小山坡上的树林奔去。 狂奔千余米,他在一棵齐腰粗的大树下,停了下来。 他打开鲁班箱,拿出一个军用水壶,猛灌一大口酒,漱了漱口。 他张了张嘴,见口里没有麻木生痛之感。还好,牙龈没出血,蛇毒对自己无效! 他含一口酒,连续吮吸紫鸢的伤口,吐出血酒,自己又用酒漱了漱口。如此往复几次。 他掏出一根绑带,紧紧系在紫鸢的伤口上方,以防止蛇毒进一步向上蔓延。 可这初冬季节,到哪里去找半边莲,天南星等解毒药草呢? 正焦躁间,他突然瞥见紫鸢腰间挂着一个鼓囊囊的,不大的荷包。 这里都是紫鸢的宝贝!里面肯定有解蛇毒的药! 他一把拽下荷包,打开一看,里面有六大个小瓶子,但不知道哪一个是解蛇毒的。 为谨慎起见,他连续拍打紫鸢的小脸蛋,紫鸢呻吟一声,悠悠睁开眼睛。 “紫鸢,醒醒,哪一个是解蛇毒的药?” 他将六个小瓶子捧在手心,温声问道。 “白色的,红木塞的……”紫鸢有气无力的。 杨迷糊拔掉木塞,将瓶口对准紫鸢的嘴,灌了她几口。紫鸢艰难的吞咽下去。 他又用药水洗伤口。见伤口的黑血渐渐变成殷红,他解开小腿上的绑带。 又见紫鸢的嘴唇乌青在褪去,翻翻她的眼皮,也没见瞳孔放大,他彻底放下心来,紫鸢算度过了危险期。 他长嘘一口气,与此同时,一股戾气从他胸口勃发。 他豁地站了起来,又俯身打开鲁班箱,开始快速组装土枪,包括瞄准镜和消音器。 去她奶奶的''怀柔''! 第178章 不能心生畏惧? 若放冷箭的人,仍在追踪,此时应该到了附近。 杨迷糊用几个枯枝快速遮掩紫鸢,又在她右前方二百米处,匍匐下来。在此,他既可照看到紫鸢,又可让对方在自己的射击范围内。 当然,对方可能从自己的身后冒头,但可能性极小。除非对方一点也没被自己误导,有足够的时间绕过来。 两分钟后,偏偏身后,有两道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他左耳根不停抽搐。对方的步伐节奏有些偏沉稳刻板,不像猎人的时轻时重,更不像江湖人士的蹑手蹑脚。 难道是受过正规训练的军人?可他们为何用弓不用枪呢? 他向后一寸一寸挪到一个小土坡,一个急翻身,枪口对准前方。 他之所以敢动,是因为听脚步声,对方至少在三百米开外。 对方手里极大可能只有弓,从紫鸢腿上没形成贯穿伤来看,说明是轻便弓。而其有效射程最多八十米,对他没有杀伤力,更不用说在自己二百米前的紫鸢了。 他一寸一寸爬上小土坡,只见前方果然一左一右,有两个躬身前行的人。两人一手持箭,一手持弓,身上背着箭壶。 看来这个小土坡,又因两人躬身,挡住了两人的视线,自己才没被发现。 看两人的姿势,都有点罗圈腿,难道是训练有素的日本士兵? 他仔细倾听两侧和身后的动静,没有听到任何异样的声响。 本欲扣动扳机的他,决定看看两人发现紫鸢后,会是什么动作!反正三枪打中两人,一枪空弹,两枪实弹,又有消音器,问题不大。 果然,两人前行一百余米后,紫鸢的呻吟和悸动,让两人发现了紫鸢的所在。 两人迅速匍匐在地,低声交流,真她奶奶的是日语!不一会儿,一人朝左,一人朝右,分两侧爬去。 可能是没发现杨迷糊的所在,两人想迂回包抄? 对于两人手持弓箭,连手枪好似也没带,直到现在,杨迷糊百思不得其解。他决定留一个活口,因为此事诡异,肯定有特殊的原因。 对于两人敢包抄,他突然心念一转。他出门时只带了鲁班箱,外人看来,他没带步枪,而紫鸢的步枪又因受袭逃命丢。因此,两人以为他手里只有手枪。这同时说明,有人在通报他和紫鸢的情况和行踪。 可这两人又为何不去捡紫鸢的步枪呢?是步枪摔坏了,还是掉山沟沟了? 反正此事透着诡异! 见两人分开远离,''咔嚓'',杨迷糊扣动扳机,打了个空枪。 待两人分开百余米后,''噗''!杨迷糊开枪了。左边的人一声''闷哼'',趴在地上不动了。 右边的人顿时一动不动,连头也没回。此人此时的位置,对杨迷糊来讲,打中也有些难度。但幸好他只是想打残,留下活口。 杨迷糊一哂。此人此举的目的,是赌自己两枪之间,在不到十分之一息的间隙中,拼着受伤,可以躲到一个隐蔽处,争取一线生机。 可杨迷糊不开枪,让此人的想法失去了效用。 杨迷糊右耳朵贴地,左耳根不停抽动,在确定四周没有其他人时,他缓缓起身,持枪慢步走向此人。 在十米外,杨迷糊站定,用日语道:“起来,别装死!我们谈谈,若让我满意,可能会饶你一命。” 此人慢慢爬起,双手举过头顶,颤声道:“我也是日本人,别杀我。” “这个开头可不好。我想知道你为何在此?”杨迷糊咧嘴一笑。 “我和那个人都是日本浪人,相约在此打猎,没想到误伤了太君的朋友。” ''噗''!一发子弹打在此人的膝盖上,此人立马一声惨叫,下意识想用手捂住膝盖,又生生顿住。 杨迷糊淡淡道:“对不起,枪走火,误伤了你。要不再误伤一次?” 此人强忍着剧痛,“我俩是一组的,奉命狙杀你。要求是只能用弓箭,不能用枪,所以我们想先打掉你的朋友,再对付你!” 这就对了!这与杨迷糊心中所想对上了,怪不得两人不去捡紫鸢的步枪。 他突兀问道:“奉命?你俩也是参加招募选拔的?” 此人一愣又一惊,“你也知道招募?” 杨迷糊终于确定,吁了口气,“你们为何不捡我朋友的步枪干掉我?这是不是属于违规?” 此人点点头,“交待任务的人说,以有心算无心,不准我俩用枪。他们事后会来检验的……” 杨迷糊突然警觉,冷声道:“检验的人在哪里?” 此人摇摇头,“不知道,真的!但听说,他们一般在事后一小时,会来核准。” “那就是说,他们就在附近?” 此人摇头又点头,“有可能。但招募人神出鬼没,说不准。” “交待任务的人有几人?” “一个人,戴着斗篷和面具……” 杨迷糊突然开枪,正中此人眉心。在他生机熄灭前,他眼中满是惊诧和恨意。 真蠢!不知道说的愈多,死的愈快吗? 此时,杨迷糊倒不怕检验人,他即便在附近,他也不会对付自己,只会远远观察或抵近核准。 按日本人呆板的习性,检验人在自己离开后,大概率会抵近核准,以便更好的评估结果。 是走,还是留下,会会检验人呢?杨迷糊一时左右为难。 要是紫鸢好好的,可助自己一臂之力。但此时的紫鸢,状态令人担忧,否则真想碰碰招募组织的人,搞不好能揭开其庐山真面目! 杨迷糊有些不死心,等看看紫鸢的情形再说。他快步回到树后,拨开枯枝,紫鸢却不见了。 坏了,招募检验人出手了! 杨迷糊心缩紧,但又不对劲,自己一点警觉之心都没有。若有意外,按以前的惯例,自己在拨开枯枝前,就应该发觉才是! 他侧耳聆听,树上有轻微的悉悉索索的声音,低头一笑,张口却道:“哎呀,人怎么不见了?被人埋了,还是化成鬼,我看不见? “你才被人埋了!你才是鬼!”紫鸢边说边溜下树。 见她活蹦乱跳的,杨迷糊有些惊讶,“你怎么好的这么快?” 紫鸢傲娇道:“本姑娘体质好,加上解毒药好,加上本姑娘体格小,毒性发作的快,药性散布的也快,所以好得也快!” 杨迷糊哂嗔:“要不加上我帮你吮吸伤口?” 闻言,紫鸢忽他一跺脚,“哎呀,我的裤腿是你撕开的?你还吮吸我的小腿?二哥,你耍流氓,我要告诉麻生嫣!” 杨迷糊:“……” 忽然,紫鸢身子一软,瘫坐在地。杨迷糊抢步上前,扶起了她,“让你嘚瑟,又发作了吧?” 紫鸢呻吟一声,“二哥,两点钟方向,六百米开外,有两个反光点。不行,我头晕乏力,我得躺会儿。” 杨迷糊一时分不清,紫鸢是真头晕,还是假头晕。 紫鸢又有气无力的说道:“头晕是真的,但你可将计就计,只需给我五分钟时间缓一缓,干不干?” “他可能是招募组织的,咱俩惹不起!再说,你不是让我怀柔吗?”杨迷糊低声回应。 “先干这一票,再怀柔也不迟。咱们不能心生畏惧,对不?” 杨迷糊明知紫鸢在怂恿挑拨,但又他觉得紫鸢说的在情在理,正合己心,竟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第179章 生死搭档? “干!要死鸟朝天……”杨迷糊低声道。 紫鸢立马接道:“不死万万年!” 杨迷糊将土枪斜挂在肩,背起紫鸢,右手拎起鲁班箱,朝山下缓缓走去。 到了一个拐弯处,杨迷糊放下紫鸢,“你真的可以,不会再昏倒吧?” 紫鸢一笑,“刚才是骗你的,我好着呢!” 杨迷糊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有些苍白,小腿有些发颤,他决定取消冒险。 “算了,你还没有恢复,腿脖子发软,加上有箭伤,我们下次再说。” “我们两个人还干不掉一个人?”紫鸢不同意。 “你只能算半个人。再说,万一对不只一个人呢?” “若有两个人,那就取消行动。我负责侦查干扰,你负责打掉对方,就这么定了!”紫鸢很坚决。 其实,杨迷糊也不甘心。 二人商量一番,杨迷糊拎着鲁班箱,往山下跑,让对方以为他俩已离开。紫鸢则负责找个隐蔽处,埋伏下来。 一刻钟后,杨迷糊绕行五百米,又上了山。此时,他与那检验人至少相距八九百米,检验人应该很难察觉到他的存在。 他找了个居高临下的点,匍匐在地,用枯枝败叶遮挡在前。他取消瞄准镜,以防检验人发现反光点。 剩下的,就是静静等待。 他不停扫视前方,让他有些焦躁的是,他一直未发现紫鸢所在。 这小丫头片子,身形小,极好隐匿,只要她不动,很难被人发现。 半个小时过去,前方九百米处,有个人影缓缓从树后走出。即便以杨迷糊超常的视力,也看不大清楚。 又过了十分钟,人影离他七百米时,他才看得真切些,斗篷下果然有张面具。 不知是自负,还是什么原因,检验人连步枪也是斜挂在肩,居然一边走,一边在纸上记录着什么。 不一会儿,检验人来到了杨迷糊刚刚击毙人的地方,俯下身检看了半晌,才起身。 他一扭头,似乎有意无意朝杨迷糊埋伏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一举动,令杨迷糊一个激灵,难道对方发现了自己?可对方在步枪的射程之下,为何又如此淡定呢? 是有恃无恐,觉得自己不敢开枪,还是另有人盯住了自己,向检验人发出了示警? 可自己上山时,仔细观察过周边,并没有任何异样啊!仅仅是巧合? 检验人朝左边走了七八十米,才停下,俯下身检验被击毙的人。 一分多钟后,检验人才起身,却没有朝离杨迷糊近的尸首走去,反而往来处走去。 难道真的发现了自己?还是虚张声势? 正思忖间,检验人突然一个转身,持枪朝杨迷糊的方向,连开三枪。 一发子弹竟贴着杨迷糊的肩膀飞过。 奶奶个腿!真是虚张声势,至少对方并不知道自己的具体位置。杨迷糊心中暗骂。 这说明,对方与自己一样,对危险有天然的感知力。可紫鸢离对方应该更近,为何他没有发现端倪呢?紫鸢身上可是有血腥味和药味! 难道紫鸢有更好的隐匿办法!或者说紫鸢根本不在此处?但她又在什么位置呢? 他与紫鸢分开时,只明确了自己的大致位置,而没让紫鸢固定地方,因为紫鸢离对方太近,不见机行事,会很危险。 过了三分钟,检验人才折了回来,朝另一个死人走去。 杨迷糊心中一喜,看你哪里跑? 但杨迷糊突然发现,那尸首不是仰卧,而是半侧卧,这与他的记忆不一致。 有人动过尸首!会是检验人的同伙,还是紫鸢干的? 若是同伙,可并没有人形在那,或枪口对准自己呀? 若是紫鸢,她又是怎么潜到此地,不被检验人发现的?因为这一举动也太易被人察觉到了。 杨迷糊犯迷糊了! 他忽地灵光一闪,对对,是紫鸢故意动了尸体,以此故布疑阵,让检验人警觉,在警觉之后再放松警惕。 可紫鸢又溜到哪里去了呢?她不会玩灯下黑,就近埋伏,想干掉检验人吧? 还极有可能!这小丫头片子有时毛胆大,不管不顾的。 为以防万一,杨迷糊决定干掉检验人,以除后患。 正欲开枪时,检验人捂住喉咙倒地。不一会,口中吐出泡沫。 可能是感觉呼吸不畅,检验人一把扯掉面具,但随之仰面倒地。 这一次杨迷糊看清了,又一支袖箭钉在检验人的眉心。 此刻,他发现了紫鸢的大致位置,但奇怪的是,紫鸢仍一动不动。 正欲起身,他又一个激灵,还有一个检验人在!紫鸢千万别被检验人发现了! 他突然自失一笑,即便自己知道紫鸢有袖中箭,都判断不出紫鸢的具体位置,何况检验人! 现在怕的是,检验人胡乱开枪,误伤紫鸢。 他决定朝前方胡乱开枪,吸引检验人的注意力,减轻紫鸢面临的风险。 正准备开枪时,远处传来三声鹧鸪鸟的咕咕声,这是紫鸢的示警。 杨迷糊一惊,怎么回事?躲在那里的人,不是紫鸢,那又会是谁呢? 反正是友非敌,不管了。先处理紫鸢的警示! 奶奶个腿!还真另有一个检验人。但人猫在哪儿呢? 此人此时还敢冒头?杨迷糊倒有些钦佩。 不对,日本人是群胆,一旦落单,怕死得很。此人敢露头,必定是有死规矩约束他。 有个说法,两人一组,组成生死搭档。一人死,另一个也难活,即便不死也会脱层皮。除非活下来的人能完成任务,清除隐患。 这是他在临时特工训练班了解到的,听说军统行动队也有这种规矩。这招募组织恐怕有过之无不及。 嘿嘿,今儿个老子三个人对付你一个人,定要好好品尝一番''猫找老鼠''的滋味。 杨迷糊静静等待,咱不着急。 可一个小时过去,又一个小时过去,根本没见到另一个检验人出现。 他咕咕叫与紫鸢联络,可紫鸢没有任何反应。 会不会是乐极生悲?!他突然一惊,也不是没有可能! 突然,山下传来马蹄声,而且是两匹马。 ''御…驾'',这是紫鸢的声音。 什么个鬼?!紫鸢在戏弄自己,根本没有什么检验人了?可自己对面埋伏的人也没动啊? 正在此时,一道叹息声传来,对面的土里钻出一个人,拍拍身上泥土,对杨迷糊扬了扬手,“咱俩都上那死丫头的当了,下山吧。” 是脏老头!怪不得他有袖箭。 二人会合,相互尴尬的讪笑。 杨迷糊问道:“脏老头,紫鸢让你来的?什么时候到的?” “是,但还是来晚了。我是在你伏击两名弓箭手时到的。” 杨迷糊终于明白了,为何紫鸢中毒不久就活蹦乱跳的,为何在树上弄出动静,与自己斗嘴又突然犯晕犯软,都是在替脏老头打掩护。因为紫鸢知道自己不大信任脏老头。 二人开始尬聊。 “脏老头,你会点穴法?” “会点,至多能让人暂时经脉不通,肯定没紫鸢说的那么玄乎。” “你有办法能让紫鸢长个子?还说发烧就见效果了?” 脏老头嘿嘿笑,“骗她的。小孩发烧长个子不假,她都这么大了……” “那就一直骗下去!” 脏老头:“……” “脏老头,我就算了,您行走江湖多年,怎么也着了她的道,阴沟里翻船?” 脏老头苦笑,“她古灵精怪的,防不胜防。我看,她应该是对你留手了,不然,你早就倒霉透顶了。” “是吗?走,找小丫头片子算账去!” 当三人会合,杨迷糊见到地上躺着的人时,生生将一肚子怨气吞了回去。 第180章 自找不自在 路边躺着一个面具人,半死不活的。紫鸢正傲娇的盯着杨迷糊,似乎想让他表扬她。 杨迷糊及时伸出大拇指,口中却道:“玄子在哪儿?” 紫鸢一愣,嘴硬道:“我一个人做的,跟玄子有啥鸟关系?” 杨迷糊一哂,“又说粗话。就凭你这小身板加病怏怏的,能扛得动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切,谁干的不重要,结果才重要!”紫鸢又扭头道:“哎,老头,别杵在那里,帮我审问审问。这人好像是个女的,你可别趁机揩油。” 脏老头居然没反驳,嘿嘿笑着点头,“想问哪方面的问题?” 紫鸢看向杨迷糊,后者思忖片刻才道:“他们是什么组织的人?有没有生死搭档一说?选拔人准备执行什么任务?” 见脏老头扛起地上的人走远了,紫鸢笑道:“二哥,审问一两天才能出结果,咱俩先回上海。” “你就不怕脏老头待价而沽,把消息卖给他人?” 紫鸢表情十分自信,“他不敢的,他参与了此事,出卖此消息等于自己找死。再说,我上次只给了他五十根小黄鱼,他还等着结清余款呢。” 怪不得脏老头说这小丫头片子难缠!什么都留有后手!看来,她对自己真是手下留情了。 二人上马,纵马前行。 杨迷糊这才注意到,还是原来的两匹马。这小丫头片子早就安排了自己人,在中途接应。 杨迷糊问道:“你咋有这么多人手?其中有施先生的人吧?” 紫鸢没有直接承认,“什么人都有。见你与麻生嫣谈崩,我悄悄吩咐玄子打了几个电话。” “你怎会事先知道走哪条路线?” 紫鸢不以为意道:“不知道呀。但嘴是路啊,问问不就知道了?再说玄子,小桃,小翠他们也不是吃干饭的。” 杨迷糊损道:“紫鸢,是不是来苏州前,小桃给了你几个锦囊?你脑子可没这么好使。” 紫鸢眨巴眨巴大眼睛,正欲说话,被杨迷糊拦住了,虚情假意道:“我知道,定是我家紫鸢自己想到的,与他人无关。” 紫鸢白了他一眼,“切!本来就是本姑娘想到的,何须你说!” 杨迷糊知道问不出实话,也懒得纠缠,便岔开了话题。 “紫鸢,你的毒彻底清除干净了?” “差不多吧。我师傅说,近期不能剧烈运动,不能让毒过快进入心脉。” “那你还活蹦乱跳的?不怕死吗?” “这个不叫剧烈运动,好吗?师傅还说,以毒攻毒,也不全是坏事,可能激发我长个子呢!” 这脏老头又在忽悠紫鸢! 他打量紫鸢裤脚几眼,不对,也许脏老头在糊弄自己,也说不定! 因为他发现,紫鸢的裤脚明显吊着!不会是错觉吧? 杨迷糊扬鞭指向前方,“前面有个小镇,我们去哪里,帮你买件棉裤,这破破烂烂的不雅观。” 紫鸢嘟起嘴,“上衣也要。” “买全套,行不?把我家紫鸢打扮成一个花姑娘。” 紫鸢顿时眉开眼笑,“我说,二哥你不会真是日本人吧?” 杨迷糊一个咯噔,狐疑的看向她,“你又听说了什么?” 紫鸢眨巴大眼睛,摇了摇头,“没有。刚才听你说''花姑娘'',就随口问了一句而已。” 杨迷糊一个字也不信,紫鸢肯定知道些什么!但怎么忽悠紫鸢说出来,是个难题。 “我本就是日本人呐,我可是有日本侨民证的。” “那二哥你还杀那么多日本军人,不怕以叛国罪上军事法庭?” “怕呀。可我不杀对方,对方也要杀我呀。我是万不得已,总要先活着吧?” 紫鸢点点头,没再说什么,策马扬鞭,朝小镇奔驰。 这小丫头片子说的话,前后矛盾。又提及叛国罪与军事法庭,这可不是小丫头片子嘴里的词。 难道麻生老太太以此来要挟自己?还是隆信家以此来干掉自己? 或者说,这是麻生嫣妥协,偏向老太太的原因之一,极有可能!日本人重名誉,她不希望自己嫁给一个有污点的男人,或者说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有一个叛国的父亲。 两者取其轻,麻生嫣想让他参加招募选拔,即便他死了,也有一个好名声。 也许,麻生嫣急于怀上,也是想给他留个种,也算作逼他参加招募选拔的补偿吧。 若果真如此,他也许错怪麻生嫣了! 但此事若为真,紫鸢应该不会瞒他才对。这样看来,此事不是捕风捉影,就是还处于萌芽状态。 但肯定不是空穴来风!谣言也滋生于一定的事实。 杨迷糊有些盲目相信紫鸢,世上所有人都背叛他,紫鸢必不是其中之一。 紫鸢无论是故意,还是无意说漏嘴,肯定有她自己的考量。总之,她肯定很担心,所以她坚持端掉检验人,查探招募组织的虚实,看看里面究竟有多大危险。 不然,她也不会叫来脏老头,以备不时之需。果然,脏老头被用上了。 脏老头乃江湖老油条,江湖上的鬼魅伎俩,如催眠术,点穴法,错骨断筋,与宪兵队刑讯室的酷刑相比,不遑多让。 …… 见紫鸢已跑远,杨迷糊怕她再出意外,便策马扬鞭追了上去。 二人进入小镇,找到了一个女子成衣铺,紫鸢将缰绳一把扔给杨迷糊,一头扎了进去。 杨迷糊找了个拴马桩,系上缰绳,从马背取上鲁班箱,朝女子成衣铺走去。 这小丫头片子不会像上次,在花子成衣店一般,再被人掠走吧? 杨迷糊甩甩头,自失一笑。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他走进成衣铺大门,只见里面只有三两个人。一个店铺老板模样的中年女人,迎了上来。 她的声音倒是悦耳动听,“这位小郎君,帮喜欢的姑娘买衣饰?” 杨迷糊点点头,扫视店铺的试衣间,见到紫鸢的小脚丫子,他暗中吁了口气。 “你这里最好衣裳,全拿出来我看看,要保暖轻便些的。” 中年女人喜上眉梢,“小郎君来对地方了,我们这里货品齐全,我这就给您拿!” 看来,有钱真是好,中年女人说话都带上尊称''您''了。 杨迷糊的意思,也想帮小桃,枝子带上几件,聊表心意。 正思忖间,紫鸢窜了出来。她全身都是带花的大红棉袄、棉裤、棉鞋,像极了年画上的女娃娃。 紫鸢原地转了个圈,“二哥,好看吗?” 杨迷糊连道''好看极了''。 此时,中年女人抱了一大堆衣裳过来,“小郎君,你随便选,不满意的话,我们还有。” 紫鸢眼睛冒出金星,“全是给我挑的?” 杨迷糊心中一紧,差一点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自己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帮小桃和枝子买衣服呢!而且当着紫鸢的面,这不是自找不自在吗? 他连忙点点头,紫鸢高兴的蹦了起来。 第181章 惊弓之鸟 在挑选几件衣裳鞋袜后,紫鸢脱掉身上的大红棉衣,还给了中年女人。 杨迷糊有些迷惑不解,“紫鸢,这套衣服挺好看的,为何不要?” “太艳了,识别度太高,不好。”紫鸢眼中虽有不舍,但仍咬着细牙推给了中年女人。 “老板娘,买了。你正好过年穿,喜庆。”杨迷糊拍板。 紫鸢口不对心,“这也太奢侈了。二哥,帮枝子姐姐,小桃也挑几件吧?” 这小丫头片子懂事,终于自己说出口了。 杨迷糊摸摸她的小脑袋,“可以啊,你知道她俩的尺码吗?” 紫鸢高兴的叽叽喳喳,“小桃的比我大一号就行,枝子姐姐属于含苞待放型,不好把握。二哥你应该知道尺寸吧?不知道,真没用,还得我来……” 挑了近两个小时,杨迷糊有些不耐,“老板娘,附近有客栈吗?” “有有,斜对面三百米有一家。”中年女人连忙指给他看。 杨迷糊半开玩笑半当真,“不会是黑店吧?我兄妹俩胆小,出门在外就怕这个。” 中年女人一愣,“怎么会呢?小郎君,这是当地有名有姓的客栈。” 结账时,杨迷糊附耳过去,轻声道:“紫鸢,这衣服价格合理不合理?” “还好,和上海差不多。这么多件衣服,三十块大洋不多。” 闻言,杨迷糊放心了。 二人出了女子成衣铺,牵上马来到那家客栈。 立马有店小二笑脸相迎,“二位贵客住店,还是打尖?” 紫鸢抢先道:“住店。我夫妇俩喜安静,上好的客房来一间。” 店小二不禁诧异的打量二人一眼,杨迷糊笑道:“这是我的童养媳,不可以住一起吗?” 紫鸢白了杨迷糊一眼,店小二立马道:“当然可以,请进!” 店小二牵走马匹,二人进店。 杨迷糊看向紫鸢,轻声道:“为何不分开住?你不是号称本姑娘吗?” “嘻嘻,住一起,又省钱又热闹。” “别,你少买一件衣服,就可以单开一间了。” “那不一样。进去再说,啰哩啰嗦。”紫鸢不满道。 二人交了三块袁大头,拿了二楼房间钥匙。 进入房间,杨迷糊习惯性扫视里外,见没有任何异样,才问紫鸢,“捣什么鬼?不许眨巴眼睛!” 紫鸢挠挠头,“江湖上有名号的贼,住在这里。” “何以见得?” 紫鸢侃侃而谈,“客栈门外,墙根画着一个叉叉,这是让道上同行回避的意思。这是江湖贼道的规矩,叫退避三舍。” 杨迷糊讶然,这小丫头片子连这个也懂。 “那我们换家客栈,我晚上想好好睡一觉,不想心里有事。” 紫鸢不同意,“进来立马退房,岂不此地无银三百两,自招贼吗?再说,钱都给了。” 闻言,杨迷糊心念一动,江湖上真有这规矩吗?还是紫鸢故弄玄虚,整蛊自己?且拭目以待! 杨迷糊倒床就枕,又半睁开眼睛,“去叫点吃食,九点送上来。我先睡会儿。” 他也真困了,不一会儿就眯瞪过去。但心中处于戒备状态,只是浅睡,可以按点就醒。这一点,是小时候他爹带他狩猎时,训练出来的。 九点钟,杨迷糊按点就醒了,可紫鸢却不在,饭菜倒是在桌上。 杨迷糊整理一番鲁班箱后,从箱子里拿出一根银针,坐在桌前,试试饭菜有没有毒,银针没变成青紫色。 他又打开洒瓶,闻了闻,没有曼陀罗花的清香。 他没等紫鸢,开始胡吃海塞。不一会儿,便将所有饭菜塞进了肚子。 他舒服的拍拍肚子,准备下楼逛逛,消消食。刚开门,紫鸢钻了进来。 “二哥,不太对劲。客栈四周都有人窥视,是不是针对我们,不得而知。” 杨迷糊一惊,“他们有带枪吗?” “没发现。二哥你说,会不会是贼与贼之间的争斗?” “你不是说有''退避三舍''的贼道规矩吗?” “这叫砸场子!”紫鸢翻了个白眼。 杨迷糊却想得很复杂。 自己临时起意,才来的小镇。又临时起意,在小镇过夜。 对方若是对付自己,在这么短的时间,能做出这样的安排,也只有招募组织有这么大的能量和能力。麻生家和隆信家可能都不行。 关键是,对方打着江湖人士砸场子的幌子,说明对方渗透极深。 见他沉思,紫鸢推了推他,“二哥,你不会怀疑这与你有关吧?那我们也太倒霉了。” “不知道,但多留点心没坏处。” 杨迷糊摇摇头,又道:“要不我们连夜回上海?呆在此地,犹如一个囚笼,一旦有事,对我们极端不利。” 紫鸢讶然,“有这么严重吗?” 杨迷糊下定了决心,“小心驶得万年船!走!你去牵马,暗中观察对方的反应。” 二人简单收拾一番。紫鸢背着一大包衣服和裹着的步枪,下了楼。 杨迷糊却未动,他在窗缝处,看着外面的动静。 不一会儿,紫鸢牵着两匹马走到院子里,暗中朝杨迷糊打了个手势。 安全?! 杨迷糊不禁一愣,难道是他自作多情了? 也是,此前他只是狐疑猜测,没有心悸不安,可他又为何急着想离开呢? 他决定顺应本心。他拎起鲁班箱,下了楼,把钥匙扔给店小二。楼下大堂没有客人,很是安静。 他放好鲁班箱,一跃上马,两腿一夹,马放蹄小跑,出了客栈门。紫鸢落后几米,跟了上来。 杨迷糊扭头看向紫鸢,后者轻轻摇头。 待紫鸢纵马齐肩,杨迷糊轻声道:“你注意左侧,我注意右侧,齐头并进,有事朝对方一侧隐蔽,不可逞强。走!” 话音刚落,二人同时扬鞭催马,向前疾驰。此时街上几乎无人,马行进的速度极快。 杨迷糊轻喝一声,“前面五十米左拐!” 这样连续拐了三四个弯,出了小镇,二人勒马慢了下来。 “紫鸢,有什么异常没有?” 紫鸢有些不高兴的嘟起嘴, “没有。二哥你说,我们像不像惊弓之鸟?杯弓蛇影的。” 杨迷糊自失一笑,老老实实的点点头,“是有点……快,下马!” 他一把扯落紫鸢,他同时也滚落在草丛里,马却往前跑开了。 坏了,他的土枪在鲁班箱里! 好在紫鸢被扯下马时,她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步枪。 “紫鸢,前方三百米开外,有两个一闪而过的反光点,两者相距五十米。好在对方想万无一失,不然你我就交待在这里了!” 紫鸢有些急,“可我们只有一把步枪,怎么打掉两个人?” “不能急,一个一个来。还记得上次在屋顶,你拱起瓜皮帽,诱敌开枪吗?” 见紫鸢点头,杨迷糊捡起两根树枝,用枯草捆绑形成十字架。 他拔下几把枯草,缠在树枝一头,扮成人的头部。他又脱下上衣,穿在十字架上。 他低声吩咐,“紫鸢,我慢慢举起假人,你一见对方枪口吐出的火舌,就开枪。注意对方的交叉火力,开完枪立马就地一滚,不可恋战!” 杨迷糊将假人慢慢举起,又倏地放下。他移动一个身位,又举起,又放下,意在让对方觉得他似乎在观察敌情。 假人时高时低,三次后,对方仍没有开枪。 “紫鸢,最后一次。若对方仍未开枪,就躬身往后跑,明白?” 见紫鸢轻''嗯''一声,杨迷糊这一次直接高高举起假人。 ''砰,砰,砰''!三道枪声几乎同时响起。 紫鸢同时一个左翻滚,一发子弹打在她原来的位置。 “打掉了吗?” “打掉了一个!” 第182章 你没死吧? “紫鸢,待会我摸近对方,引对方开枪。你见到火舌,就连开两枪。记住,第一枪打在火舌处,第二枪打在第一枪右侧的半个身位处。” 紫鸢提出质疑,“万一对方开枪后,向右侧翻转呢,岂不打空?” 为增强紫鸢的信心,杨迷糊耐心解说,“日本人做事刻板,讲程序规范。因左翻转的弧度小,头能立马下垂,死伤率小,他们在训练时,严禁右翻转,习惯成自然。明白了?” 紫鸢点头,又问道:“开枪后,我右翻转,可以吗?” “但要快,最好是松手,不要管枪,防止误触扳机走火,暴露你的位置!你灵活掌握,琢磨一下。我去了!” “二哥,小心点,别死了!”紫鸢的声音有些哽咽。 “死不了的,小心身后……”杨迷糊边爬,边没好气的轻声道。 杨迷糊之所以坚持打掉前面的对手,是因为他不知道小镇里,会有什么人在等着自己。 如果前后的人是一伙的,反正已成前后夹击,不如端掉前面的对手,开辟一条生路。 因此,虽然时间很紧,但他不能急。一急,可能连一线生机都没了。 他唯一希望的是,后面的人即便是针对自己的,反应也不要那么快,给他一刻钟时间就好。 现在时间已过去六七分钟,剩下的八九分钟是黄金时间。 刚才对方若不开枪,他和紫鸢只能往回跑,回小镇再找生机。 既然现在已端掉对方一个人,他有信心,也想赌一把,再打掉另一个人。 虽然有夜色遮掩,但月色清亮,在他摸近对方的过程中,必然十分凶险。 他至少得抵近对方一百五十米。不然,手枪准头极低,杀伤力极小,对方一眼就能看穿他的意图。 约六分钟后,他才爬近了一百米,最后的五十米是关键,而且前面是一片光秃秃的沙砾地,只有四五棵不大的树。 他决定冒险,赌对方的稍微迟疑和惊愣,也赌自己的计算和运气。 开枪的同时,他躬身一跃而起,呈之字型,左右腾挪,疾步向前。 十几息之后,他半侧身抵在一棵树干后。 奶奶个腿!对方没有上当,仍不开枪。 按生死搭档的规矩,对方肯定还在。那就只有三种可能,怕紫鸢的冷枪,对方角度不好,引诱自己深入。 他又呈之字型,向前冒进,但仍没有火舌吐出。 坏了,刚才的判断不对,对方应该往后缩了至少二百米。 但愿紫鸢足够机灵,能随机应变,不然距离五百米开外,紫鸢根本打不中。 杨迷糊没辙了,只好匍匐在一个沙砾凸起处的后面,静静等候紫鸢的反应。 一分多钟过去,他仍没听到后方有什么声音传来。 他不信,他刚才的一番操作,紫鸢会毫无反应。除非…… 他不愿想下去,不能过于悲观。见自己陷入绝境,以紫鸢的秉性,她不可能没有动作。 杨迷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右耳朵贴地,左耳根高频率的抽搐。终于,他听到右后方有细微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长嘘一口气,紫鸢的轻功好,缩骨功神奇,以自己的听力,居然差点没听出来。 早知如此,就该让紫鸢突前的!自己过多考虑突前的危险了。 一分钟后,四道轻轻的鹧鸪鸟的叫声传来。紫鸢找好了伏击位置! 但愿对方听力没自己好,辨别不出紫鸢的具体所在,最好以为真是鸟叫声。 杨迷糊突然一个躬身,朝左侧窜去,躲在一棵树下。 一息之后,他又朝右侧腾跃,一个翻滚起身,又朝左前方跃扑,趴在地上。 他要让对方认为他已狗急跳墙,呈亡命搏命状态。这样,对方会误以为他的帮手不给力,他不得不拼命杀出一条血路。 当然,对方肯定也会想到这一点,会观望迟疑,不动手。 但这样一来,杨迷糊会愈来愈逼近,给对方造成一种压迫感。 对方一旦后撤,必然会暴露位置。在两个人的夹击下,危及性命的概率会大大增加。 就看对方的选择了,杨迷糊决定再试一次。 他突然一个纵跃,半腾空半侧头,朝左前方扑去。 ''砰砰砰''连续三声枪响,对面一声''闷哼'',而杨迷糊跌落在地。 他只感觉左耳朵嗡嗡嗡,瞬时又传来一阵阵刺痛。 此时身后传来,紫鸢焦急的呼喊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二哥,你没死吧?!” 杨迷糊一阵无语,这小丫头片子会不会说话?! “死了……”杨迷糊叫了一声。 “啊,二哥不可能死的,我刚才肯定是幻听!不对,死人怎么会说话呢!” 紫鸢的声音由远及近,杨迷糊哑然失笑,就不知是紫鸢紧张所致,还是她故意搞怪,嘲弄自己。 直到紫鸢临近,杨迷糊才看见,她的眼睛充血,噙满了泪水。看得杨迷糊一阵心痛,一阵无奈,又一阵心暖。 见他捂住耳朵,指尖渗血,紫鸢大急。 “伤得重吗?”她边说,边想掰杨迷糊的手。 “别动!擦破点皮,不重,止止血就好了。”杨迷糊笑道。 “二哥,刚才你也太冒险了,不要命了。”紫鸢埋怨道。 “别啰嗦了,快去找马!你的衣服,我的箱子,都在马背上呢!”杨迷糊催促道。 “你真没事?”紫鸢又确认道。 见杨迷糊肯定的点点头,紫鸢才朝前方窜去。 杨迷糊站起身,朝小镇方向望了望,并没有见人影晃动。难道是自己多疑了? 这回上海的一路上,时运真是不济。一次紫鸢发烧,两次中埋伏,仍得小心为妙。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他朝紫鸢快步追去。 沿苏州河边追了三里多路,才见到两匹马,正一前一后在路边悠闲的吃草。 杨迷糊上前取下鲁班箱,猛地一拍马屁股,马嘶鸣一声,朝前奔驰。 “哎,二哥,没了马,我们走回去不成?”紫鸢不解道。 杨迷糊笑道:“对,走回去。我们不能顺着河边走了,太容易被人堵住,得改变路线。” 紫鸢眼睛一亮,“走水路可不可以?顺流而下,虽然慢点,但轻松。” “可船……” 杨迷糊刚开口,便发现前面不远处,一只小木船,停在河边。 “我去看看,你警戒!”杨迷糊边说,边朝小船走去。 不一会儿,他来到河边,小船系在一个木桩上,但没有桨。桨可能是船主拿走了。 他回到路边,用军用匕首砍下一根直而长的树枝,削了削枝叶。 他又从鲁班箱中取出军用水壶,将酒倒出,放在地上,猛踩几脚,水壶顿时变的瘪平。 他将树枝插进壶口,又用绑带捆紧,系了一个死扣。 杨迷糊举起看了看,呵呵一笑,勉强能当桨用。 二人上了船,解下缆绳。 杨迷糊想了想,从箱子中掏出十多枚银元,扔在了木桩附近。 “走!朝右岸划,离左岸远一点。不明白?距离远,有人想打冷枪,也打不中我们。”杨迷糊没好气的道。 可紫鸢划了半晌,小船仍在原地打转转。 杨迷糊不耐烦的一把接过''桨'',划了几下,小船立马离开河边,朝河中心荡去。 直到小船到了右岸,开始顺流而下,杨迷糊才将桨扔给紫鸢。 杨迷糊瞪了一眼紫鸢,“船头左偏左划,右偏右划,真够笨的。好好琢磨,我处理一下伤口。” 紫鸢破天荒的没有反驳,只是伸了伸舌头。用了十几分钟,小船开始听她摆布,兴奋得紫鸢尖叫出声。 “噤声!深更半夜的,不怕人听到?”杨迷糊又瞪了她一眼。 紫鸢扮了个鬼脸,开始专心致志,饶有兴趣的划了起来。 第183章 候选人? 事不过三,二人上岸,终于有惊无险抵达上海郊区。 回到二道口,进入地窖,脏老头还没有回来。 令杨迷糊惊讶的是,地窖变化却不小,被收拾的整洁有序,与脏老头的''脏''字完全不搭噶。 地窖里多了一些瓶瓶罐罐和一些水果和肉罐头。 最好笑的是,里面几乎成了一个小型武器库。步枪,手枪,冲锋枪,手雷,手榴弹,炸药,雷管;大刀,红樱枪,铁锤,弓箭,匕首,五脏俱全。 “紫鸢,脏老头买这些东西干什么?” 紫鸢一笑,“脏老头喜冷热武器,他说买来把玩。我不大信,也没管。” “他不会想组建自己的武装力量吧?” 紫鸢摇头,“应该不会。他喜欢独来独往,很少有朋友。” 杨迷糊仍迷惑不解,“麻生家和你给的小黄鱼,他基本上用于购置这些冷热武器了吧?他就不怕人发现地窖,然后被洗劫一空?” 紫鸢苦笑,“你问到点上了,这也是他赖在此地不走的原因。他说,此地属五行遁甲之地,天然避人注意之所,一般人到不了这里。我也听不懂,反正玄乎乎的。” 此前,紫鸢也奇怪过,说此地人迹罕至。上次脏老头追踪他和紫鸢至此,生生没找到地窖口。 难道此地真的有些玄奥?杨迷糊不大信。但脏老头敢把身家放在此地,他定不会开自己的玩笑吧? 紫鸢推了他一把,“二哥,别琢磨了,我们先休息一晚。醒来,脏老头就应该回来了,然后我们决定怎么办。” 果然,第二天一睁眼,就见脏老头一脸猥琐的数着小黄鱼。 “老头,别数了,快跟二哥说说是个什么情况。”紫鸢鄙夷的看向脏老头。 “杨子,那人负责代表一个组织考核考察对象,在暗杀狙击中,三次逃出生天者,便成为候选人。但这组织什么样,那人一无所知……” 杨迷糊与紫鸢对视一眼,打断脏老头,“你是说,三次逃脱,才成为候选人,后面还有考核?” 脏老头点点头,“是。那人应该只是外围成员,只负责考核上报结果,其他的一概不知情。” “有生死搭档的说法呢?” “有。生死相依,一人死,另一人不能独活。” 闻言,杨迷糊下意识嘘了口气,“还有其他的吗?” 脏老头摇头,嘿嘿一笑,“那人嘴太严,一时没掌握好力度,给弄死了。” “这次多谢了。现在起,这个地窖归你。紫鸢,我们走。” 杨迷糊拎起鲁班箱准备离开,脏老头没说谢,却道:“小心麻生家。” 杨迷糊停下脚步,想了想,“告诉麻生家,就说我不日回情报课。这应该能让你了了你与麻生家的纠葛。” 他和紫鸢出了地窖,来到山脚下。 不一会儿,胖子冒了出来,“杨子哥,你终于回来了。小桃找你有事。” 二人上了胖子的人力车。 杨迷糊问道:“小桃有说什么事吗?” 胖子呵呵笑,“大概可能是孩子的事。” 杨迷糊没好气的道:“你笑个屁,那是假的。” “啊,假的?我看枝子都准备小孩子的衣服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跟你几句话说不清。若只是这事,就别见面了。停车,告诉小桃一声,我回了情报课。” 胖子没停,“那我送你去,反正我今天没事。” 杨迷糊不同意,“你忙你的去,我再叫辆车。” 胖子讪笑了笑,“好吧,是麻生嫣想见你,小桃与枝子也在。” 杨迷糊一哂,“见不见的,没什么意义,强求没必要。你告诉小桃一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他又侧头对紫鸢道:“你跟胖子去,只听不说,看看麻生嫣怎么说。” 紫鸢白了他一眼,“又想支开我?你告诉我干啥子去,我就听你的。” 杨迷糊附耳过去,“别吱声。我去见见麻生老太太,或者说,麻生老太太想见我。” 紫鸢不信,“没见你出门呐,你咋知道人家想见你?” “你二哥我,未卜先知。去吧,将衣服带给小桃与枝子,就说是你买的。” 见紫鸢和胖子远去,杨迷糊长嘘一口气。 他知道,麻生老太太的手,伸到了苏州,麻生嫣只是一个引子。老太太的目的,是让自己觉得避无可避,只有听从她的安排。 既然避不开,那就迎上去。 况且,自己能不能参与招募选拔,不是老太太说了算,老太太至多有推荐权。 若自己消极怠工,老太太也毫无办法,所以老太太一直在以柔克刚,想用钝刀子,逼自己就范。 杨迷糊拎着鲁班箱四处闲逛,他在等,看自己的判断和直觉准不准。 再说,不可能上竿子,去拜访老太太吧?不然,就会更加被动。 直到下午两点,杨迷糊在几个茶摊上喝了一肚子茶水,也没见任何人跟踪自己。 连隆信家的人,好像也销声匿迹了。 不大对劲。 脏老头说,三次逃过生天,就能成为候选人。会不会自己已经是了? 那次在屋顶意外遭遇埋伏,两名弓箭手袭杀,出小镇后遭遇杀手,好像有三次了…… 所以,隆信家不敢再出手对付自己,而麻生家不着急,或者根本没打算见自己。 招募组织有如此恐怖吗?一旦成为候选人,一般人就不敢招惹自己了?自己成为候选人,就肯定逃不过招募人的手掌心? …… 杨迷糊自失一笑。算了,灰溜溜回去见小桃吧! 不对,不对!在小镇外遇到的杀手,并不一定是招募组织的人。 在小镇客栈里,那些可疑的人有可能才是招募组织的人。 他们没来得及完成围猎部署,自己和紫鸢便毫无征兆的逃出小镇。 见有杀手伏击自己,他们可能会在一旁看戏,甚至乐见其成。若自己能逃生,他们再出手考核自己,也不迟。 毕竟招募人要的是强者,连两个杀手都对付不了的人,无需他们去费心费力。 杨迷糊心中一紧,若推断正确,他可能已经陷入了绝境。 又大意了! 可以小桃的缜密,她就一点儿也没想到吗?若有此考虑,她为何改任自流,任凭自己冒险呢? 思及此,杨迷糊忽然觉得,胖子之前的言行有古怪! 他说不见麻生嫣,胖子一点也没坚持;他说回情报课,胖子一点也没劝阻;他说去见麻生老太太,虽然当时声音小,但听到或猜到并不难,可胖子无动于衷…… 只有一种可能,小桃有部署安排。究竟如何,不得而知,但自己一定要配合好! 会不会让自己致残,当不成候选人?杨迷糊觉得自己想法很可笑。 但不是没有可能! 第184章 中了招? 或者,紫鸢与小桃他们是一伙的,也未可知,因为小丫头片子这次没过多纠缠。 杨迷糊愈想愈觉得有道理,不禁有些期待。他甩甩头,竭力清除脑海中荒唐的想法,却未果。 他明明知道四周并没有跟踪,即便是招募组织的人,也做不到不露蛛丝马迹。 可他为何有此不切实际的幻想呢? 今天早上起来,他记得在地窖里只喝了一杯清水,没吃任何东西。 之后,他选择的茶摊,是随机的,即便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会选哪个茶摊。 加上小心翼翼,按理说,自己没有吃喝过迷幻药之类的食物与茶水,才对啊。 若真中了招,净想好事去了,没注意有人跟踪也在情理之中。 可又是何时中招的呢? 早上在地窖喝的水,即便有问题,到了现在,药性早该过去了。 只有可能在茶摊!他竭力恢复理性,慢慢回忆他在几个茶摊的情形。 第二茶摊似乎不大对劲。卖茶水点心的是一个与小桃一般大的女孩,老板娘一直在后头忙活。 茶水有清淡的薄荷味,那女孩说这叫薄荷茶,清神醒脑的。 点心有淡淡的水果味,香味清雅,入口甘甜。 记忆里,龙涎香有水果味,曼陀罗花香闻着清雅,肉豆蔻入口甘甜,但夹杂着薄荷似的辛味。 而肉豆蔻和曼陀罗都有迷幻麻醉作用,其中掺入龙诞香,是为了掩盖其迷幻麻醉药的气味? 杨迷糊再次甩甩头,揉揉脸。他隐约记得紫鸢说过,她可以凭龙涎香味追踪人。 没错,上次那个情报贩子,就是吃了含龙涎香的点心后,被紫鸢追踪到的。 在后来的茶摊上,他几乎没吃东西,只喝了茶水,而且是正宗的龙井茶。 对,就是在第二个茶摊上中招的! 杨迷糊决定去核实一番。他又回到那个茶摊,老板娘正在收摊。 “贵客,收摊了,明天再来。” 老板娘挺热情的,好像认识他,因为他没说他要喝茶。 杨迷糊尽量随意的问道:“生意这么好,这么早点心就卖完了?这位婶婶,之前在茶摊上喝茶时,那个女孩是你家姑娘?手脚挺麻利的。” 闻言,老板娘一愣,“什么女孩?刚才茶摊上伺候的,是我家小子啊。我有两儿子,没姑娘,贵客记错了吧?” 杨迷糊只好说他可能记错了。走了不远,听见老板娘嘀嘀咕咕的,“这人真怪,癔症了?” 杨迷糊自失一笑,自己真癔症了? 刚才讲自己无人跟踪,现在猜自己中了迷幻药,还臆想自己被小桃她们下了套…… 难道是自己狐疑习惯了,生出了多疑的毛病? 正思忖间,一辆人力车在他身边停了下来,是栓子。 “杨子哥,小桃说,你没等到人的话,就回去。她让我来接你。” 杨迷糊问道:“麻生嫣走了吗?” 栓子一愣,“麻生嫣?我今儿个一直与小桃在一起,没见到人呐。杨子哥,你今天好奇怪,脸色酡红,怎么了,不舒服吗?” 杨迷糊不信邪,“那你见过紫鸢和胖子吗?” 栓子又打量他一眼,“见过。他们说你一个人在街上闲逛,说是在等人。” 若栓子没说假话,那自己在地窖就中了招?因为胖子此前明明说,麻生嫣想见他。 算了,见到小桃再说。今儿个老子定要弄个明白,自己到底是中了迷幻药,还是脑瓜子出了毛病! 杨迷糊在心中发狠。 上了车,他干脆闭目养神,没想到一下子眯瞪过去。 等他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到处雪白雪白的。 正愣怔间,一个女护士走了进来,“弘田君,你醒了?我去叫医生。” “等等,我怎么在医院?” “弘田君,你已昏迷不醒两天了。我去叫医生来。”女护士边说边跑。 片刻后,一名医生跟着女护士走进房间。 “我是你的专职医生,我叫麻生靖。弘田君,感觉怎么样?” “头有些昏,四肢无力,其他还好。你叫麻生靖?你认识麻生嫣吗?” 麻生靖微微一笑,“她是我的小堂妹,祖母安排我专门照看你的。先别谈这些,我只是个医生。你能下地走走吗?” 见他疑惑不解,麻生靖解说道:“你的神经系统好像出了毛病,四肢无力就是表象。你走走,让我看看。护士,扶弘田君下床!” 难道自己真的中了脏老头的点穴法?杨迷糊心中一惊,又有些不信邪。 一下床,脚一沾地,他就发现左腿好像没有知觉。 刚一站起,他身子一歪。要不是护士扶着,他肯定会摔倒在地。 奶奶个腿!真残废了?!脏老头不是说点穴法没这么神奇的吗?还是故意骗自己的? 杨迷糊无奈的坐了回去,护士又扶着他躺在了床上。 “麻生君,究竟是怎么回事?能详细说说吗?” “送你上医院来的,是一个叫枝子的。哦,嫣儿想来看你,被祖母拦着了,说医院病气重,不让她来。” 麻生靖顿了顿,“医院对你进行了全面检查,诊断出,你可能神经方面出了问题。因我是专治神经病的,祖母就安排我来了。” 你才神经病呢!杨迷糊心中暗骂,口中却道:“那我神经究竟出了什么毛病?” 麻生靖眉头轻锁,摇了摇头,“你的病,很奇怪,属于疑难杂症。既不是神经发炎,又不是血脉不通,不然你会发烧,出现淤血。说起淤血,你左膝盖上有一块淤青,但我判断是,你摔倒时不小心磕的。因为这块淤青处,没有主动脉,它不会让你丧失行动力……” 杨迷糊不耐烦的打断对方的侃侃而谈,“那是什么毛病?能治好吗?” “我判断是疲劳性暂时肌无力,挂几瓶营养性生肌液就会好转。这种病例,一般是运动量过大,肌肉长期处于紧绷状态造成的疲劳,在军队里时有出现。” 杨迷糊大致听明白了麻生靖的意思,就是太累造成的腿没有力气呗! 这个诊断结果好,忽弄麻生老太太,应该没有问题了。 口中却急道:“多久能治好?会不会瘫痪?会不会复发?” 麻生靖一笑,“快两三天,慢七八天。瘫痪说不上,但复发就难说。你一定要好好静养恢复,日后复发的机率才会低。” 杨迷糊一脸苦笑,“那就是说,我以后不能剧烈运动了?” “对。这一点一定要注意。好了,你先休息,保证充足的睡眠。” 麻生靖转身就走,到了门口,支开女护士,他又折了回来,“弘田君,你出院后,最好去找中国的中医治疗一下,他们活血化瘀的手法很神奇。但诊断报告里我不会提,因为我只是一名西医,我们日本人不大相信中医。” 他狡黠一笑,“嫣儿是个好姑娘,也可怜,你要好好待她。我走了,不打搅你休息了。” 不待杨迷糊说话,麻生靖大步流星,释释然离开。 坏了!麻生靖至少发现了端倪!杨迷糊惊得一身冷汗。 但好在麻生靖似乎没有戳穿的意思。因为他两次强调他只是个医生,暗示自己,他不关心政治,或者说勾心斗角。 但愿这次不要弄巧成拙!杨迷糊心中祈祷。 第185章 泄了气 深更半夜,紫鸢果然悄悄摸了进来。她轻轻推了推杨迷糊,“二哥,别装睡,等着我的吧?” 杨迷糊不睁眼,“为何与小桃她们共谋,设套让我钻?” 紫鸢鄙视道:“本来是阳谋,与你面对面的商量,可你不见人家。” 杨迷糊冷笑,“呵,你们故意说麻生嫣在,我怎么可能去见她?知道我见她太尴尬,肯定不情愿,这样你们就可以实施阴谋。” 紫鸢嘻嘻笑,“二哥,人太聪明了不好,至少要学会装迷糊。话一旦说透,就没意思了。” “我是何时中的招?” “嘻嘻,在地窖是第一次,在茶摊是第二次。” 杨迷糊莫名其妙,睁大眼睛,“地窖?我记得我喝的是清水!” 紫鸢傲娇道:“听说过无色无味吗?脏老头专门配制的,为防露馅,用量极小。” “我昏头昏脑的,你们就不怕我被招募人或隆信家的人干掉?” 紫鸢讥讽道:“你敢独自一人在街上闲逛,难道没有点底气?脏老头说,三次逃出生天,便成为候选人,你就心里有数了吧?再说,给你下龙涎香,也是好追踪到你呀!” “那我为何一点也没察觉到你们?” “你最大的忧点,是对身怀敌意的人很警觉。最大的缺点,是对无敌意的人时常视而不见,小桃就利用了你这个缺点。嘻嘻,还挺管用的。” 杨迷糊醒过味来,“那茶摊上的女孩,是你还是小桃?” “当然不是本姑娘,我俩太熟了。小桃说要亲自出马,居中指挥,以防万一。” “那老板娘呢?” “就是茶摊的老板娘啊。给点钱,什么事办不成!” 杨迷糊又问:“万一我不去那个茶摊呢?” 紫鸢不屑一顾,“不去就不去呗。反正你当时迷迷糊糊的,再找机会下手,分分钟的事。” 小桃真能算无遗策?杨迷糊不信邪,“万一我没成为候选人,招募组织的人趁机出手怎么办?你们保得住我吗?” “麻生家的死卫是干什么吃的?他们保护准孙女婿,理所当然,招募人也挑不了理去。不过,死卫只是在外围。” 杨迷糊有些泄气,“那就是说,麻生老太太也不知道,我是否已成为候选人?” “二哥,你真够笨的。知不知道重要吗?想想,重要吗?” 紫鸢把他怼的哑口无言。是喔,不重要。 若是候选人,招募组织保护还来不及呢!若不是候选人,被招募人调动自己的力量与资源,保护自己,既是一种能力的体现,又无可厚非。 杨迷糊突然想起麻生靖,又来了信心,“可主治医生发现了端倪,恐怕会露馅坏事!” 紫鸢一惊一乍,“啊……他怎么说?” “他暗示我去看中医……” 紫鸢吁了口气,“他说的没错,本来就是中医才可治好啊。再说他只是怀疑,作不得准,也不打紧。” “万一他告诉了老太太呢?还有,脏老头,也说不准……” 紫鸢低声嘿嘿笑,“脏老头不敢的,他可杀过招募组织的检验人。再说,他的身家都在地窖。至于那麻生靖,本姑娘掐指一算,他也不会的。” 杨迷糊一愣又一惊,“你怎么知道他叫麻生靖的?” “我刚才说了他的名字吗?不会吧,本姑娘也能未卜先知?” 紫鸢故作大惊小怪,搞得杨迷糊一阵无奈无语。这小桃真是算无遗策呀! 这是小桃计划好的。 麻生靖主治''神.经.病'',自己出了这方面的毛病,麻生老太太第一时间找的肯定是他。家族之人毕竟比外人更可靠。 老太太派他来,目的有二:一是竭力治好自己;二是以防自己使诈。 一旦麻生靖给出报告,麻生老太太八九成会信。 思及此,杨迷糊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哀叹一声。看来,自己以后当个执行者就好,反正躺着也会赢! 杨迷糊最后确认道:“麻生靖绝对可靠吗?” “小桃说,世上没有绝对之事。一旦绝对,就是悖论!好啦,麻生靖与你的嫣儿关系极好,一般情况下,他不会害她。另外,即便麻生靖说出他的怀疑,那也只是怀疑,没有证据。二哥你说,招募人可能要一个可能有毛病的人吗?” 闻言,杨迷糊终于松了口气,“呵呵,你们和我想的差不多。就这样吧,你可以走了。” 紫鸢立马气呼呼的,“我还没有说完呢!用人在前,不用人在后,说的就是二哥这种人。你的嫣儿,你准备怎么去道歉?” 杨迷糊一哂,“道什么歉?我又没错……我说,你今天是来当''说(shui)客''的吗?” “对呀,我就是陪你睡觉觉的贵客。你若赶我走的话,你别后悔哦。”紫鸢威胁道。 杨迷糊正欲强硬,忽然想起,上次忽视紫鸢的威胁而吃的亏,便生生忍住。 见他不吭声,紫鸢白了他一眼,“算你识相!这是一瓶活血生肌的药,你现在就涂在淤青处。不然,一不小心真成瘸腿二哥啦!” 果然!幸亏!杨迷糊一阵感慨。 他一边涂药,一边问道:“紫鸢你说,脏老头在我膝盖上弄这么一下,就能让我的腿麻木发软,是怎么回事?” 紫鸢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他说人的膝盖与人的胳膊肘,都有一条''麻经''。麻经一旦受损伤和压迫,人的腿就会发麻无力。我也没听得太明白……” 杨迷糊再欲说话时,紫鸢已打起了轻鼾。这小丫头片子! 次日早晨,杨迷糊睁开眼睛,紫鸢已经不见了。 不久,麻生靖推门而入,直皱眉头。他掩住鼻子,“这房间怎么有一股刺鼻的味道?你不会擦了中药水吧?” 杨迷糊老老实实的点点头,“对呀,小舅兄,听你的建议,让人弄了点活血化瘀的中药。万一有用呢?” “弘田君,我还不是你的舅兄,别乱叫。还有,别在医院用中药,有人会不满的。” 麻生靖边说,边走到窗户前推开窗。 杨迷糊岔开话题,“小舅兄,嫣儿也不来看看我。她不会是被祖母大人软禁了吧?” 麻生靖没好气的道:“那叫禁足。告诉你,嫣儿怀孕的假证明,也是我找人开的。你尽快让她真怀上,要不然,我也会跟着吃挂落。” 他的直言不讳,让杨迷糊愣住了。 麻生靖很认真的看着他,“没有那么多不怀好意!嫣儿对你不错,她只是想给你留个后代,别太让她左右为难。” “你也是来当说客的?” 麻生靖一愣,“还有人来劝你?本来嫣儿不让我说的,但我于心不忍,也算打抱不平吧。” 说漏嘴了!幸好麻生靖没太在意。 为岔开话题,杨迷糊连忙保证,“行!我出院后,就去找她,认个错!” 麻生靖高兴的离开了。 这麻生靖知道的还不少!但愿日后不会成为一个隐患。 想想,也在情理之中。麻生嫣无处诉说,又求人帮忙,只好也只能与麻生靖讲了。 三天后,杨迷糊拄着拐杖出了院。 第186章 试探 刚出医院大门,杨迷糊与枝子被一辆黑色轿车堵住,又是沪4238。 板田摇下车窗,一偏头,示意杨迷糊上车。后者透过车窗扫视车内,见里面空无一人,他原以为麻生嫣会来。 他忽地一丢拐扙,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发子弹呼啸而过,打在身后的石柱上。 又是''砰''的一声,一发子弹打在车玻璃上,贴着板田的胸前而过。 板田大急,一踩油门,黑色轿车轰鸣,急驰而去。这样一来,杨迷糊就完全暴露在对方的枪口之下。 此时的枝子才愣过神来,一步挡在杨迷糊前面,视死如归。顿时,一阵温暖席卷后者全身。 枪声不再响起,枪手好似撤了。须臾间,几辆人力车围了过来。 胖子急道:“杨子哥,快上车!我们护着你离开!” 杨迷糊挣扎几下,才在胖子的搀扶下上了车。而枝子此时却瘫软在地上。 “弘田君,你先走,我不是他们的目标。”枝子尖叫。 “杨子哥,我负责拉枝子小姐走,你放心!”胖子道。 杨迷糊坐着车走了。 胖子搀着枝子上车,见四周无人,才低声道:“枝子小姐,别担心,是演戏,让人觉得杨子哥是真瘸了。” 枝子''啊''了一声,又嗔怪道:“那事先跟我讲一声呐,刚才吓死我了。” 胖子嘿嘿笑,“讲了就不逼真啦。杨子哥让我替他说声,对不起。” 枝子摇头苦笑,“但愿我这个道具起了应有的作用,回糕点店吧。” 胖子却摇头,“那可不行,今天聚餐,我们去另一个地方。按鸢子的话说,一定要抚慰一下你受伤的心灵。” 麻生老太太的别墅。 板田双腿紧绷,半倾着上身,低着头,正听麻生老太太训斥。 “也就是说,你为保命,开着车就跑了,将弘田二郎暴露在枪口之下?” “然后,你称功似的对我讲,弘田二郎命大没死,他具体去了哪里,你却一无所知……” “我问你,你的忠诚与血性呢?你还配当一名帝国军人吗?” 见板田涨红了脸,一声不吭,老太太叹了口气,忽然咧嘴一笑,“坐吧,像个中囯门神似的,我看着头晕。” 板田未动,“我错了,请夫人责罚。” 老太太冷声道:“让你坐,你就坐。那小子当时,确实吓得瘫软在地?” 板田小心翼翼,半个屁股坐在沙发上,“对。他应该是发现了枪手,情急之下坐在地上,子弹射在后面的石柱上。” “第二枪好像也不是针对我的,子弹几乎贴着我的胸口,射向他。” “我当时昏了头,开车就离开了。等我灵醒过来,几辆人力车簇拥着他跑开了。” 老太太打断他,“会不会那小子故弄玄虚,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板田愣住,几息之后才回道:“他刚坐在地上,子弹就飞了过来,应该不会如此冒险,而且他并不知道我去堵他。” “假设那小子与枪手配合的天衣无缝呢?” 板田嗫嚅几下,“夫人您是说,他是故意表现出,他的肌无力是真的?这也太……” 正在此时,一名管家走了过来,附耳老太太。 老太太听完一笑,“那让他进来,叫嫣儿也来。板田,你到那边屏风后避避。” 来人正是杨迷糊。他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进别墅。 他拄着拐,向闭目养神的老太太半弯腰,“弘田二郎拜见祖母大人!” 老太太睁开眼,“是二郎啊,坐坐。听说你遇到了枪击,没事吧?” 杨迷糊慢慢坐下,把拐杖放在一旁,“让祖母大人操心了,还好,没打中我。板田叔没受伤吧?” 老太太冷笑,“呵,他临阵脱逃,罪过太大!我正罚他闭门思过呢。” 闻言,杨迷糊心中一乐,口中却道:“也不怪板田叔,枪击来得突然,是人也会避重就轻,可以理解。嫣儿呢,她还好吧?” 老太太轻笑,“好好。她上次坚持去苏州,我也抝不过。听说你们吵架了?夫妻没有隔夜仇,待会她来,你哄哄她,你是男人嘛,主动点。” 日本男人会向自己的女人道歉?还是麻生家阴盛阳衰? 杨迷糊心中一哂,口中却道:“都是我的错,不该在这个时候发脾气。祖母大人,我保证下不为例。不然,就让我成为一个瘫子……” 老太太连忙打断,嗔怪道:“这种赌咒发誓,多不吉利,下次可不能这样。嫣儿,听见了吧?出来吧。” 麻生嫣一身旗袍,低着头从屏风后款款走出。 “弘田君,是我惹你生气了,请多多包涵。” 杨迷糊想坐起来,腿一软,又坐了回去。他讪笑了笑,“嫣儿,你也坐。我正向祖母大人负荆请罪呢。” 麻生嫣怯生生坐在他身旁,“你的腿没事吧?我想去看你,祖母不让,说医院病气重……” 老太太笑吟吟的,“好了好了,你俩说开了就好。隆信家的事,二郎你以后不用管了。听嫣儿说,你想当什么小组长,有这么回事吗?” 杨迷糊点点头,“嫣儿平时埋怨我,说我不思进取。现在她怀上了,我俩即将有孩子,我总得为孩子立个榜样吧?” 老太太一笑而过,“这事我来办。还有一件事,上海乱糟糟的,不大安静,我想过段时间,让嫣儿回日本本土去养胎!” 杨迷糊倏地站了起来,又立马跌落回去,涨红了脸,“我不同意……我的意思是说,连祖母大人也在战火纷飞的上海生活,我的孩子又何必刻意规避呢?您看,我也是在中国长大的……” 老太太脸色一冷,“这不一样。这是我的曾外孙,不能有任何差池。” 杨迷糊据理力争,“祖母大人,日本本土就安全吗?实在不行,把我也调回日本,这样,也有个照应。” 老太太轻喝一声:“噤声!你是帝国军人,怎可逃避战争?此话不可再讲!” 麻生嫣轻扯杨迷糊衣袖,后者好似没发觉,梗着脖子道:“那我不当什么小组长了,我带嫣儿回东北。那里是满洲国,侨民也多,我们一家三口在那里去讨生活,不需要家族照顾。” 老太太颤巍巍站了起来,抖着手,指着他,“你这叫忤逆!气煞老身了。你一个半残疾,怎么养活一家人?” 杨迷糊柱着拐杖,站了起来,“我的毛病只是肌肉疲劳所致,又不是永久性损伤。只要嫣儿愿意,有何不可?” 老太太看向麻生嫣,“你愿意吗?” 麻生嫣低头揪着手指,不吭声。 三人对峙。半晌,老太太长叹一声,“唉!女大不中留,去吧。但从此你与麻生家没有任何关系!” 说完,老太太踽踽而去。 “嫣儿,我们走!” 杨迷糊扯过麻生嫣,朝门外就走。 见她迟疑,杨迷糊低声道:“祖母大人在试探拿捏我们。我们一旦服软,以后就更不好办了。” 麻生嫣点点头,搀扶着杨迷糊出了别墅大门。 别墅内,老太太对板田笑道:“这小子有胆,但不贪心。你再设法试探一下,看他是不是真有毛病。” 板田讶然,“连夫人也看不出真假?” 老太太摇头,“此子狡黠机警,我看不透。” “夫人,把他留在身边,也是一大助力……” “他如果连招募选拔都逃避,岂能为家族尽力?试试吧。” 板田转身离去。 第187章 懵圈了吧? 二人坐在栓子的人力车上,一时无语。 杨迷糊打破沉默,“麻生靖可靠不?” 麻生嫣沉吟道:“嗯……还行吧。再说他可靠与否不重要了,反正祖母不会死心,还会试探。” 杨迷糊用日语问道:“你若真怀不上,打算怎么交待?” 麻生嫣白了他一眼,“这话得问弘田君。再说又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万一是你有问题呢?” “呃……招募组织也不会一直在上海待着吧?等他们走了,就说你不小心小产,老太太发怒,想拿捏我也没辙了吧?” “她现在也拿捏不了你呀。再说,你怎么知道招募人待多久?万一他们是持续性的呢?” 杨迷糊不禁一呆,一拍额头,还是自己想少了。 “二郎,现在的关键是,怎么让祖母消除怀疑?怀不怀上不重要了。” “是这个理。你说老太太会不会不管我当组长的事了?” 麻生嫣想了想,“大概率不会。你当组长对家族有益无害,她不会撒手不管的。对了,我们到底去哪里?” “英租界,老杨人力车坊。上次那些车夫救过我,正好请他们吃个饭。” 麻生嫣嗫嚅道:“弘田君,你虽从小在中国长大,与中国人熟络,但也不能陷得太深,以防别人诟病,好说不好听的。” 杨迷糊心中一紧,麻生嫣话里有话?! 口中却道:“无妨的,当个线人培养而已。这些车夫有奶便是娘,消息又灵通,更利于展开情报工作。再说,76号不也是中国人吗?有用就行。” 麻生嫣仍不放心,“万一他们心怀不轨呢?如果真这样,风险就大了。” “我有分寸。至少现在看来,没什么大问题。对了,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麻生嫣摇头,“中国人有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你想当情报分析小组的组长,肯定有人拿此作为借口阻挠。” 麻生嫣肯定不是无的放矢!杨迷糊装着不以为意道:“是我舅舅,还是川上正好在捣鬼?” 麻生嫣''切''了一声,“他们上不了台面,他们顶多传些闲言碎语。我怕的是隆信家或者是坟冢不二借机阻拦。” 杨迷糊点点头,“要不我们今天不去车坊了?换个地方,过过我俩的二人世界。” 麻生嫣嫣然一笑,“也不至于,以后谨慎些就好。再说,你突然变卦,人家怎么想?不能寒了手下人的心,毕竟还指望他们办事呢。” 听麻生嫣的口气,她并没有怀疑自己是中国人,杨迷糊不禁暗嘘一口气。 “那好,我俩就露个面,何况枝子和鸢子都在呢!” 麻生嫣岔开话题,“问你个事,你可以不回答。鸢子究竟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 杨迷糊瞥了她一眼,“她说她是中国人。一个流落街头的乞丐,我见她可怜,让枝子收养的。为何有此一问?” 麻生嫣不以为意道:“鸢子日语说的极好,我一直以为她是侨民的后代,沦落至此。” “这小丫头片子没什么心计,对我帮助也大,一时离不开。放心,我会注意分寸的。” 麻生嫣哂嗔道:“我不是吃她的醋。但你要离枝子远点,小心一不小心上了她的床,还有小桃……” 杨迷糊呵呵笑,“不会的。你看我肌无力,半残废,哪有那个能力?” 麻生嫣一脸娇羞,“你又不是那里无力……” “万一那里也无力呢?你不会嫌弃吧?”杨迷糊逗她。 “那也挺好的,至少让人放心。” 说话间,人力车进入了英租界,老杨人力车坊远远在望。 栓子突然低声道:“杨子哥,前面有异常。” 杨迷糊心中一紧,掏出手枪,随时准备动手。 栓子忽地呵呵笑,“杨子哥,你的腿好了吗?” 杨迷糊一愣,拍了拍额头,“你是在试探我?看我装的像不像?” 栓子道:“看来小桃说的没错,你还是不够谨慎。你刚才下意识的反应,明眼人在的话,你立马会露馅。” 杨迷糊讪笑了笑,“一不小心,就露了马脚。幸亏不是……” 话音未落,一辆自行车从一个小巷子里飞出,直朝人力车冲来。 这又是小桃的试探!也太小儿科了吧?杨迷糊心中一哂。 但自行车上的人似乎没有捏刹车,速度一直不减,还有两米就会撞上人力车。 杨迷糊忽地心念急转,这不是小桃安排的,是麻生老太太! 他抬手就是一枪,自行车上的人大叫一声,连人带车倒在地上,滑了近一米远,几乎撞上人力车。 杨迷糊喝斥一声:“快走,八格!” 愣怔的栓子灵醒过来,拉起人力车,加速快跑。 直跑了一里多路,栓子才喘着粗气,慢了下来,“刚才那人是,是我们的人,你还真敢开,开枪……” 闻言,杨迷糊一愣一惊又一乍,“什么?你为何不早说?他为何骑车冲过来?” “啊……你刚才不,不是在演戏?”栓子喘顺些气,“我正愣神时,杨子哥你就开了枪。我还以为他是你安排的,或者是你发现了别的人,做戏给别人看的。因为以你的枪法,竟然没打中!” 阴差阳错,差点弄巧成拙!都怪小桃之前让栓子吓唬自己,弄得自己杯弓蛇影,似惊弓之鸟。 好在自己第一枪总打偏,好在自己不为己甚,没开第二枪!不然就坏事了。 杨迷糊又气又恼又觉好笑,心念又一转。 若是小桃刻意安排的,这也太可怖了。这说明,小桃安排眼线全程盯着自己。 她见栓子吓唬自己后,自己定不会轻易露出马脚,便又安排人骑车撞来,让老太太安排的人看到全过程。 为了逼真,所以她连栓子也没告诉。 最令人可怕的是,并不是小桃知道自己第一枪总打偏,而是她判定自己不会开第二枪。即便自己推断那骑车之人,可能是老太太安排的。 小桃把自己的心思摸得准准的!小桃大概是这么想的。 自己面对试探,打第一枪就跑,是想让老太太觉得,自己的腿确实有毛病。 因为这种试探,不会要自己的命,自己定不会开第二枪。 思及此,杨迷糊十分钦佩又有些恼火,他就是按小桃的设想,作出了相应的反应。 见他脸色阴晴不定,一旁的麻生嫣''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懵圈了吧?吃瘪了吧?这是小桃的手段吧?弘田君,你对她以后可要敬而远之。” 杨迷糊讪笑了笑,“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些中国话,连''懵圈吃瘪''都会?” 麻生嫣一笑,“鸢子教的。” 杨迷糊没好气的道:“你以后少跟她学中国话,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麻生嫣笑而不语。 第188章 辛苦几日? 老杨人力车坊二楼。 望着远远而来的人力车,小桃笑道:“紫鸢,你说杨子哥会不会恼羞成怒之下,来个兴师问罪?” 紫鸢不以为意,“放心,二哥没那么小气。再说,我们也是为他好,才出此下策。我倒是担心麻生嫣来此,会不会不合时宜?” “来都来了。从另一个角度讲,麻生嫣与我等捆绑在一起,一般宵小之徒行事前,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成色与份量。杨子哥可能也有这个心思。” 紫鸢却一脸鄙夷,“二哥是见色起意,根本没考虑这一点吧?你刚才说,有人传言他不是日本人,与中国人过往密切,他此刻带麻生嫣来,岂不带了一个见证人?” “你以为麻生嫣毫无察觉?避开她犹如掩耳盗铃。关键还是怀孕之事,要尽快落实。一旦麻生老太太识破,杨子哥可能将祸不旋踵。” 紫鸢一脸不信,“有些夸张吧?真有这么严重?” “你想,以假怀孕哄骗长辈,这叫忤逆不孝。一旦知道假怀孕,老太太仅存的一点慈悲心,将荡然无存。老太太肯定会想,既然你们可以假怀孕欺上瞒下,就不可以假肌无力骗我老太太?” 小桃顿了顿,叹道:“最可怕的是,若老太太盛怒之下,出面担保杨子哥身体无大碍,到时怎么收拾?即使到现在,老太太仍贼心不死,派人跟踪杨子哥,由此可见她的决心有多大。我们不能指望别人的慈悲为怀,我们赌不起!” 闻言,紫鸢却一脸坏笑,“那计划不变。让杨子哥辛苦几''日'',就怕他肾虚坚持不住,别真被弄得残废了。” 小桃白了她一眼,“你那表情是担心吗?幸灾乐祸差不多。一切都准备好了吗?至少坚持三日,不然时间上真来不及了。” 紫鸢自负满满,“枝子姐姐与脏老头的手段,齐头并进,二哥想不中招都不行。你等着瞧好了。” 小桃却一脸担忧,“你师傅的法子究竟靠不靠谱?杨子哥用药过多,不会对胎儿有负作用吧?” 紫鸢不以为意道:“应该不会。再说主要是针对二哥,又不是麻生嫣。她躺平就好……嘻嘻。” 小桃叹了口气,“也是,先熬过当前再说。若杨子哥秋后算账,你可不准一推二五六。好了,杨子哥快进大门了,我们下去迎一迎。” 楼下摆了两桌。基本上是男人一桌,女人一桌。 杨迷糊坐主桌主位,老杨头,脏老头一左一右相陪。 黑子,胖子,鸢子训练班成员也在。 麻生嫣被枝子拉到另一桌,说是男人喝酒,女人喝茶,互不干扰。 开席前,杨迷糊不得不站起来,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感谢兄弟们拼死护着自己之类的…… 饭菜是车坊女工自己做的,大鱼大肉,味道还不错。 觥筹交错间,杨迷糊几杯下肚,满脸通红,不是脏老头眼疾手快,他几次差点溜到桌子底下。 见杨迷糊醉了,小桃叫过黑子和胖子,让二人搀扶着杨迷糊上楼休息片刻。 楼下则划拳吆喝,好不热闹。 麻生嫣见杨迷糊一直不下楼,几次想上楼看看,都被紫鸢找各种理由拖住。 又过去大约半个小时,麻生嫣实在放不下心,起身要上去瞧瞧杨迷糊。 但在枝子的倡议下,以茶代酒,众女一起喝了一杯茶,才让紫鸢带麻生嫣上楼。 刚走了一半,有一个人闯了进来,叫住了麻生嫣。 来人正是板田。此时的麻生嫣双眼迷离,口气不善,“板田叔,你来干什么?” 板田微微躬身一礼,“小姐,夫人让你回去,特让我来接你。” 麻生嫣满脸愠色,绻着舌头道:“我与麻生家已毫无关系,回去干什么?” 板田微微一愣,“夫人担心你,想让你回家静养。小姐,你脸色酡红,不大舒服?弘田君呢?” 小桃向黑子和脏老头使了个眼色,二人会意,凑上前去。 “你谁呀?麻生小姐是我们的贵客,你说走就走?”黑子用熟练的日语质问道。 板田傲然道:“我乃堂堂日本帝国少将,特来请小姐回家,你敢干涉?” 黑子冷笑,“少将?还真看不出来。你叫麻生嫣为小姐,她应该比你尊贵吧?你让她回,她就回,难道你是她的主子?” 板田一愣,旋即怒道:“我是奉夫人的命令!” 黑子滚刀肉似的,“我们这只有小姐,没有夫人。你问问麻生小姐,她愿不愿意跟你走?” 板田脸色铁青,望向麻生嫣。后者摇摇头,晃晃悠悠上楼而去。 板田正想追上去,却突然踉跄一下,差点摔在地上,被脏老头一把扶住。 脏老头用蹩脚的日语说道:“我说少将,你是军人,应该关心打仗,关心别人的私生活干什么?不合时宜嘛。走走,我送你回去打仗立功。” 脏老头像哄小孩似的,将手搭在板田的肩膀上,往外拥走,口中絮絮叨叨:“打仗才是你的正事,夫人让你回去领作战任务。夫人说,这次若立了功,可以升中将。” 板田眼睛一亮,“真的?” 脏老头认真道:“我骗你干嘛?夫人刚派人过来传话。快点走,晚了,夫人会不高兴的。” 黑子暗笑,跑了出去,对坐在黑色轿车里的司机招招手,“你家夫人打电话来,让板田将军尽快回去。板田将军刚喝了几杯酒,有些晕,你扶他上车。路上注意安全。” 司机诧异几息,又''嗨''了一声,连忙迎了上去。 上车前,板田甩甩头,问司机:“夫人真让我回去?” 司机愣愣的点点头,将板田扶上了车。 见黑色轿车急驰而去,黑子对脏老头伸出大拇指,“你这迷幻药,让人最少能迷糊多久?” 脏老头坏笑,“两三个小时……” 黑子闻言却一惊一乍,“糟了,万一他清醒后再回来呢?” 话音未落,黑子就往车坊里面跑,被脏老头一把拽住。 “急啥子嘛!听我说完,虽然两三个小时能醒,但我刚刚又给他催了眠,让他三天内不准来此。” 黑子惊诧莫名,“有这么神奇?万一那夫人命令他再回来呢?” 脏老头诡异一笑,“他不会回来的,信我!” “万一呢?” 脏老头想了想,“你若不放心,半个小时后,让麻生嫣打个电话给那夫人,说她回宪兵队了。” 黑子一拍额头,“好主意!” 黑子跑进屋,上了楼,找到紫鸢,正欲说话,紫鸢''嘘''了一声,示意下楼再说。 “怎么了,黑子哥?” 黑子说了一下情况,紫鸢眼珠子一转,“交给我吧,我知道电话号码。” 说完,紫鸢窜了出去。 第189章 真的肌无力了? 三''日''后,杨迷糊睁开双眼,见床上一片凌乱,自己不着片缕,一惊而…… 嗐……却没坐起,只觉全身发软,口干舌燥。 怎么了?自己真的肌无力了?这该死的点穴法! 他艰难伸过手,拿过床头柜上的一杯水,咕噜噜一口喝了下去。 他又在床上躺了半晌,才觉得有了点力气。他用手撑起上身,坐了起来,但仍觉头晕眼花。 慢慢挪下床,刚一站起,不仅左腿发软,右腿也发颤,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坏了!真是肌无力了! 他静静坐了片刻,揉揉脸,总觉得事情不对劲。 他怎会变得全身发软呢?他记得,他睡过去之前,可是生龙活虎的,身下好像还有个人。 他记得,他是喝多了酒,被胖子搀上楼,扶着躺在床上的。 然后有个女人走了进来,与他躺在一起,然后他不管不顾,扑了上去…… 然后又醒来,看见一片错落有致的雪山,便又扑了上去。 …… 这会不会是在做美梦?他看了看床单,有斑斑点点,嗅了嗅,有一股熟悉的怪味。 而且房间里残留着肉豆蔻的辛香,与曼陀罗花的清香。 他心念急转,一个激灵,中招了!这肯定是紫鸢和脏老头联手所为!可能还有枝子参与其中! 他将衣服穿好,慢慢起身,艰难的提起裤子,穿上鞋子,悄悄来到门前。 听了听门外的动静,又缓缓打开一条缝隙,见二楼根本没人,他长舒一口气。 趁没人,赶紧溜!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可全身发软,力不从心,心到腿不到,根本走不快,还不小心碰倒一把椅子。 椅子倒地的啪啦声,似乎惊动了楼下的人。因为有一个脚步声噔噔传来。 不一会儿,黑子一脸促狭的冒了出来,“杨子,醒了?饿了吧?楼下有饭菜,要不我帮你端上来?” 杨迷糊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淡淡道:“紫鸢她们呢?” 黑子嘿嘿笑,“你是想问麻生小姐吧?她回宪兵队了,说是去交接工作。你等着,我去拿饭菜,吃完再说哈。” 说完,黑子快速跑下楼。 杨迷糊长嘘一口气。紫鸢好像不在,只要她不在就行,不然自己还不得被她嘲笑死。 可事与愿违,一道小小的身影窜了上来。 “二哥,辛苦三日了。来,吃饭补补。” 紫鸢边说,边摆好饭菜。杨迷糊确实饿了,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不一会儿便将饭菜一扫而光。 他拍拍肚子,瞥了一眼正涨红脸的紫鸢,没好气的道:“又是你的鬼主意吧?想笑就笑出来,憋着不难受?” 紫鸢终于憋不住,''噗嗤''一声破了防。 “二哥,这次真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枝子姐姐说,这是江湖救急,得下猛药。” 杨迷糊翻了一个白眼,“枝子会说''江湖救急''这句话?小桃的主意,你在一旁撺掇的吧?” “别瞧不起人,枝子姐姐现在中国话会的可多了。真是她的主意,我只是敲敲边鼓。” 杨迷糊不大信,“你真的不是主谋?想想也是,一个小屁孩,怎么会懂这些!” 紫鸢立马不满,一跺脚,“说谁是小屁孩呢?你看,我都长高了一公分,而且前面也大……嗐,跟你一个大老爷们,说这个干什么?” 闻言,杨迷糊故意打量她几眼。好似真高了些,但就大就有点夸张了。 他故作惊讶,“哎呦喂,是长高了些,但说大就有点言不由衷了。枝子哄你高兴的,这你也信?枝子就这点不好,总是不爱实话……” 他的话,可把紫鸢气坏了,蹭蹭几步下了楼而去。 终于把紫鸢轰走了,杨迷糊正松口气,可紫鸢又立马窜了回来。 “赶快去澡堂洗洗,一身怪味。洗完了,回情报课,你组长的任命下来了。” 说完,不待杨迷糊开囗,紫鸢又窜下楼。这小丫头片子! 杨迷糊一瘸一拐走下楼,他发现此时只有左腿发软。 他洗完澡,换了衣服,走出门时,黑子正拎着鲁班箱在等他。 “杨子,走吧!” 杨迷糊有些惊讶,“紫鸢不跟我一起走吗?” 黑子点点头,“她跟她师傅回去了。说你知道地方,有事可去那里找她。” “她说有什么事要办吗?” “没有。说累了,回去休息几天。” 杨迷糊突然有些失落,紫鸢在他跟前晃吧,他总觉得他会给紫鸢带来危险,甚或说有点烦。但一旦不在吧,他又有些不习惯。 自己真够贱的! 杨迷糊岔开话题,“小桃和枝子都回了糕点店?” “小桃去了苏州,她想亲自去安排一下,过两天就回。你放心,胖子跟着呢。” 黑子见他脸色不愉,又道:“隆信家已全面妥协,不会有危险的。听说川上正好死了。” 杨迷糊一惊,“怎么死的?” “三天前,就是我们聚餐的那天晚上,在路易斯西餐厅,被人枪杀了,原因不得而知。你回情报课再问吧。” 八成是麻生老太太的首尾。也好,小川野对此也无话可说。 杨迷糊一瘸一拐上了栓子的车。 他可不敢掉以轻心,麻生老太太的人一定还在盯着自己。好在自己的左腿确实有些发软,不需要过多的假装。 到了宪兵司令部大门口,杨迷糊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自己终于又回来了。 他一瘸一拐来到宿舍门口,看了看隔壁麻生嫣的宿舍,门紧锁着。 他叹了口气,打开自己的宿舍门,走了进去。他将鲁班箱放在桌子上,环顾四周,发现那盆仙人掌竟然长出了一个新苞苞。 他将仙人掌挪到窗台上,又换了少佐军服,走出宿舍。 刚到情报课的大楼,纯子飞奔出来,前面一颤一颤的,“弘田组长,你终于回来了!” “你们还好吧?” 纯子兴奋道:“好得很。川上正好死了,弘田君回来了,我们正翘首以待呢!” 杨迷糊似笑非笑的,“你把两者放一起说,不太吉利哈。川上组长是怎么死的?” 纯子捂住嘴,又讪讪道:“对不起,我一时口快。他在路易斯西餐厅被狙击手暗杀了。他也真该死,前段时间,他上窜下跳的,到处传你的谣言,说你有残疾,与中国人来往密切什么的……” 见她打顿,杨迷糊一哂,“还有什么更难听的话?” 纯子嗫嚅道:“说,说你可能不是日本人……他这是狗急跳墙,胡说八道。” “有没有人传言是我杀的他?” 纯子一愣,连连摇头,“这个真没有听说。再说,再说你不是住院了吗?” 杨迷糊呵呵笑,“别不好意思讲!我没大事,只是腿有点发软而已,过几天就好了。” 纯子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我们进去吧,山田他们都在等着你呢。” 第190章 两条腿走路! 杨迷糊就这样稀里糊涂的上任了。 小川野没露面,麻生嫣辞职回了老太太的别墅。 除了纯子和山田欢呼雀跃,其他同事表现的皮笑肉不笑,敷衍了事。 由于川上正好死前,忙于保住自己组长的位置,无心工作,情报分析小组积压了很多事。 他简单分配了一下,让情报分析人员各司其职,尽快处理积压的情报。 又专门把纯子和山田叫到自己办公室,让他们专门处理其中的急难问题。 最后,杨迷糊又做了一番训示: “我们组的任务是分析情报,总结通报,具体执行要靠宪兵队。所以,不要越俎代庖,哦,就是不要耕了别人的田,荒了自己的地。” “前几任组长,就是因为主次不分,抢风头,争功劳,没得善终。我要引以为戒,你们也要时刻牢记。” “做好自己的事,不该自己冒头的事,不要冒泡。这不仅惹人嫌,还会招来杀身之祸。” “但你们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并不是不作为,任人蹂躏欺负。中国人有句话,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一句话,掌握好度,不可偏废。” “最后一点,不可有贪欲。贪心重,往往是催命符。别的小组怎么做,不要羡慕嫉妒,不要心理不平衡。” “我很看重忠诚,忠心办事,我不会亏待你们。若偷奸耍滑,我也不是吃素的。就这样,去忙吧。” 纯子和山田二人离开,杨迷糊起身,他得主动去见见小川野,给对方一些面子。 进入小川野办公室,杨迷糊立马立正敬礼,大声道: “弘田二郎向课长报到。” 小川野挥挥手,“少来这一套,我还不知道你?听说你左腿出了点毛病,不碍事吧?” 杨迷糊一笑,“不影响为帝国效力。医生说是肌肉疲劳所致,休养一段时间就好,所以短期内不能出外勤。” 小川野点点头,“那就好。麻生嫣是因为什么辞职的,你知道吗?” 杨迷糊摇头,“她来头大,不像我们,她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想,她也许是对情报工作厌倦了,不想干了吧?” 小川野不置可否,“不说她了。川上正好之死,我很痛心。但也是他自作自受,做事不知轻重,不会左右逢源,你要引以为戒。作为你舅舅,我很担心你。你有时做事不考虑后果,刚则易折,懂吗?” 小川野说的语重心长,杨迷糊连连点头,“是,舅舅,我会引以为戒的。” 他话锋一转,“听说''汪''正筹建国民政府,上海宪兵司令部也要升格,情报课水涨船高,课长级别可能升格为大佐。舅舅没有什么想法吗?” 小川野眼睛一亮,口中却道:“你听谁说的?这种事可不能乱讲。” 杨迷糊作尴尬状,讪笑了笑,“小道消息罢了,舅舅姑且一听,当乱风过耳。既然没有这事,我就不多言了。” 小川野噎住,又不好追问,便转移话题,“有个事,是川上正好死前遗留的,与中共地下党有关。这是资料,你拿回去处理一下。” 这不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就可能是一个陷阱!这是杨迷糊的第一反应。 他简单翻了翻,故作为难道:“舅舅,你看我刚刚接手情报分析小组,人生地不熟,现在接手此事,恐怕力不从心。要不这次,舅舅你把关掌舵,我负责当马前卒?就当你帮帮我这个亲外甥,行不?” 小川野立马冷下脸,“弘田组长,公事要公办,怎能掺杂私人感情?再说,这个事也非''急难险重'',以你的能力,定能办妥,要相信自己。” 不急,你会亲自过问?不险,你会急于推脱?杨迷糊心中一哂。 他知道推不掉,站起身,“嗨,课长!我立马让人去办!” 见他转身就走,小川野叫住了他,“什么让人去办?你亲自办,不可假于他人之手。” 杨迷糊一脸不解,“舅舅刚才说,这不是急难险重的活,我让下面的人办,不正好吗?” 小川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训斥道:“但这是绝密,怎可假于他人?你上上心,不可得过且过。” 杨迷糊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是,我亲自办,反正也不急……” 他边走边嘀咕道:“课长级别为大佐这事,是假的吗?唉,我又瞎操心了……真是多嘴。” 其实,这事他只是听麻生嫣说了一嘴。是真是假,他也不''落听'',但只要小川野上心就可。 这样,小川野至少不会把主要精力放在自己身上,死死盯着自己,至少没时间给自己下套。 刚才,小川野交给他的资料,可能又与施一山有关。是真是假不好判断,极有可能是个圈套。 因为抓住一帮共产党的骨干,是天大的功劳。可自己刚才再次嘀咕课长级别升格为大佐之后,小川野竟毫无反应。 此事若为真,小川野岂会在这关键时候,放弃这天大的功能,舍弃为己增分,争取大佐之位的良机? 怎么可能呢?小川野也太小瞧自己了! 他决定让纯子和山田,去试试水。 但愿紫鸢今晚能来找他,让紫鸢打探一下。 不行不行,找紫鸢不行!一旦事有不周,而小川野正想以此构陷自己,最后给自己安个通共的罪名,到时谁也救不了自己。 这样,小川野借此大义灭亲,既搏得上司的好感,又可顺手除去一块心病,因为他一直怀疑自己是中国人。 直接与施一山谈,也不可行。若对方真是中共的人,施一山不可能坐视不理,到时中共的人开溜,自己也不好交待。 先让纯子和山田去查,只监视不抓人,看看风向,再见机行事。 最好对方只是一个小虾米,或者根本就是一个改变者,这样就两相宜了。 奶奶个腿!就知道这个组长不好当,以前自己坚持不当是对的。小川野说的左右逢源,自己倒是可以试试。 他走进办公室,正想叫纯子和山田来,突然心念一转。 这是川上正好正在办的事,可他又恰恰死了。他的死会不会与此有关? 之前,自己想当然的认为,川上正好的死,与麻生老太太有关。他恰好又死在板田去车坊,找麻生嫣的当天,差点被黑子的话给误导了! 麻生老太太要拿到一个小小组长的位置,不可能去抹除另一个小小的组长。这只是她一句话的事,何必去费这个心力。 这事其中猫腻太多! 思及此,杨迷糊瞬时有了一个大胆而荒谬的想法:会不会是施一山在做局,帮了自己一把呢? 两条腿走路!见见施一山,还是很有必要的。杨迷糊下了决心。 第191章 害口 当天晚上,紫鸢没来,次日也没来,第三日也没来…… 杨迷糊打电话给枝子,枝子说没见过紫鸢,麻生嫣倒去过一趟糕点店。 杨迷糊又打电话给黑子,黑子说小桃在苏州要耽搁两天才能回上海。 杨迷糊怎么感觉一下子,所有人都不理睬自己,甚至躲着自己呢? 他正在假装肌无力,又不好出去乱窜寻人,只能在办公室和宿舍两点一线,装模作样的熬时间。 纯子和山田对和记茶叶铺的监控,刚开始比较顺利。 嫌疑人是茶叶铺的一名小伙计,叫刘忠,二十一二岁的样子。除了送茶叶外,一天十个小时待在茶叶铺不出门。 纯子说,76号的便衣也在茶叶铺附近盯着。她请示要不要与76号联手,毕竟中国人出面,更好侦探情况。 杨迷糊起先没同意,理由是76号鱼目混珠,良莠不齐,谁知道谁与茶叶铺有什么关系。 但六天过去了,纯子和山田毫无进展,汇报的情况千篇一律。 杨迷糊决定扮成一个公子哥,亲自去看看。 茶叶铺分前后院,前面卖茶,后院是储存茶叶。杭州龙井为主,大红袍,铁观音,碧螺春为辅。 据山田讲,掌柜来自杭州,在上海经营茶叶十多年,有根有底。一家三口住在后院,三名伙计挤在一个厢房里。 今天,正好刘忠在铺子里。 刘忠笑着迎了上来,“公子,来点龙井?” 杨迷糊一摆长衫,坐在椅子上,“你们掌柜的呢?” 刘忠道:“真不巧,掌柜出去办事,不在。您要啥子,可以跟我说?” “你能做主?”杨迷糊笑了笑,“我是开茶楼的,听闻你这里的龙井茶比较地道,特来看看。” 刘忠笑眯眯的,“能。价钱上,掌柜给了个标准,多买有折扣。” “你是哪里人?听口音不是上海人?” “我叫刘忠,东北来的,幸得掌柜收留,混口饭吃。来上海快三年了。” 杨迷糊翘着二郎腿,“哦,那就是在日本人来之前。你能在上海站住脚,很不容易吧?也罢,照顾一下你的生意,给我来一百斤龙井茶。” 刘忠喜笑颜开,“好嘞您!一百斤,十块银元。” 杨迷糊问:“你们不收纸币?” 刘忠连忙道:“收收。呵呵,纸币不大好用,价格会高点。” 杨迷糊讶然,“日本人的纸币会不好用?第一次听说。” 刘忠解说道:“不瞒您说,我们要从杭州收茶,乡下人只认银元。所以一来二去,中间会有兑换折损。” “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杨迷糊忽地捻捻手,低声问道:“你这有回扣吗?我爹管得紧,手头不宽裕,你明白的。” 刘忠迟疑片刻,打量他几眼,才轻声道:“有是有,但货不能从这出,而且您这量也贼少了点。” “量没问题,但你可不能以次充好,蒙哄本公子。” “那哪能!你擎好了。再说,我们又不是一次性买卖,对不?”刘忠正色道。 “那行,这是十块银元,一百斤上好龙井。单凤茶楼的伙计明天会来取。” 杨迷糊拍拍刘忠肩膀,连单据也不要,出门扬长而去。 与纯子山田会合后,纯子问道:“组长,此人可疑吗?” 杨迷糊沉吟道:“此人南腔北调,不大像是东北人。我两次变相贬低日本人,他毫无反应,也许是不敢得罪我。此人居然敢背着掌柜出私货,可他来上海不到三年,怎么有能力做到这一点?可惜这三点疑点,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见纯子一脸沮丧,杨迷糊笑道:“别急。明天我让人来收货,看能不能试探出什么?我去打个电话。” 一瘸一拐走进公用电话亭,杨迷糊打给黑子,交待他让单凤茶楼的人来收货,跟刘忠谈一谈下面的生意。 一个小时后,杨迷糊进入枝子糕点店,让纯子守在外面。 枝子见到他很是欣喜,“弘田君,你多久没来了?腿好了点吗?” 杨迷糊笑眯眯的搂了搂她的蛮腰,“好了些,腿还是有些发软。生意怎么样?” 枝子白了他一眼,“不大好。你一刻都没消停,其他几个店铺,我都不敢开张,就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呵呵,中国话说的不错哈。我这一残疾,以后不消停也得消停。你也别瞻前顾后,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枝子促狭道:“该残的却没残,足足三天嘞,真够猛的。” 杨迷糊没好气的道:“还不是你使的坏!快被鸢子笑话死了。” 枝子一愣一嗔,“这可不是我的主意,我最多是从犯,鸢子才是主谋。这死丫头是不是一推二五六?说是我干的?” 见他一脸不信,枝子翻了个白眼,“弘田君,你想想,我们都怕你,只有鸢子不怕你……她当时可是拍着小胸脯保证,出了事她担着,我和小桃才敢同意的。” 这小丫头片子,又在蒙哄自己! 杨迷糊心中一阵无奈,口中却道:“找个机会好好收拾她!小桃回来了吗?” 枝子一愣,“前天就回来了,弘田君不知道?” 杨迷糊摇了摇头,刚才打电话给黑子,黑子也没提起呀! “紫鸢来过吗?” “常来,一天一次,拿了糕点就走。这个点,她也快到了吧?哎呦喂,你怎么不问问你的嫣儿?” 杨迷糊挠挠头,“她也经常来?” 枝子有点难以置信,“你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她现在''害口'',喜吃甜食,经常来。” “害口?几个意思?”杨迷糊没听懂。 “中国方言,妊娠反应,呕吐恶心,食欲异常……” 杨迷糊一惊而起,“这才过去了几天,怎么可能?” 见状,枝子咯咯笑,“之前没检查出来,近几天才发现怀上了。上次那三天,差点弄巧成拙,幸好胎儿没受影响。” “可嫣儿没跟我说过呀?” 枝子责怪道:“那是你没打电话问吧?一个大男人,就知道硬气,不会软和些吗?” 杨迷糊讪笑了笑,“鸢子每天来拿糕点,也是为嫣儿?” 枝子摇头,“麻生小姐都是自己来,没时间也是让仆人来取。” 杨迷糊一喜,“待会嫣儿也会来?” “她一般上午来,你来晚了两小时。要不你现在打个电话给她?” 杨迷糊想了想,“明天吧。我今晚在你这里过夜等她。” 枝子脸一红,“我俩孤男寡女的,麻生小姐会吃醋生气的。我知道她一直防着我……” 杨迷糊坏笑道:“孤男寡女不正好吗?怕个什么?大不了我待会把鸢子逮住留下!” 枝子哂嗔道:“瞧你这点出息!你躲我房间去,鸢子马上就到!” 不一会儿,紫鸢从后厨钻了进来,直接进了枝子的房间。躲在门后的杨迷糊''啪''一声关上了门。 紫鸢倏地转身,一抬手,''嗖''的一支袖箭钉在杨迷糊左耳边的墙壁上。 第192章 夹塞? “哎呀呀,是二哥啊,你怎么在枝子姐姐的卧房?”紫鸢恶人先发言。 “当然是捉拿地下……当是谁呢?吓了我一跳,原来是你呀,又坏了我的好事。”杨迷糊边说,边拔下泛青紫的袖箭。 紫鸢一惊一乍,“你不会是想,与枝子姐姐那个吧?” 杨迷糊居然点点头,“对呀。怎么了,不行吗?” 紫鸢噎住,半晌才回过味来,“不对,你刚才第一句话说的是,捉拿地下什么?” 杨迷糊迷惑道:“我说过吗?你那是幻听吧?哦,你那包糕点里,刚才爬出一只老大的蟑螂……” 紫鸢''啊''了一声,一把扔掉手中的糕点,原地转了两圈,突然醒悟,“二哥,你又骗人!” “约定的一个月已经快过半,你仍如此怕蟑螂,你说怎么办?”杨迷糊冷冷道。 紫鸢一愣,又犟嘴道:“也就过了十一二天,还早呢,你急什么?” “你天天来取糕点,付钱了吗?”杨迷糊突兀转换话题。 紫鸢脸一红,又一扬头,“枝子姐姐都没说什么,要你多管闲事?” 杨迷糊话锋又一转,“施先生和脏老头好吗?” 他东一榔头,西一喇叭,牛头不对马嘴的问话,搞得紫鸢彻底不会了。 后者绕着他转了几圈,上下打量他几眼,嘴里咕哝道:“腿瘸了,难道脑子也抽筋了……” 杨迷糊当作没听见,将手中袖箭递还给她,一声长叹:“唉……别一不小心伤了好人。你走吧,别耽误我捉蟑螂。你看,刚才那一只正从你脚下爬过!” 紫鸢一下子跳起,拉开门,窜了出去。 杨迷糊一把将门关上,合衣躺在床上直乐,没想不久居然眯着了。 三十分钟后,等他睡眼惺忪的走出卧房,发现紫鸢还在。 “鸢子,你怎么还呆在这?” 紫鸢戏谑的问道:“你捉的蟑螂呢?” “吃了。可好吃了,就是有些渴,帮我拿杯水来。”杨迷糊边说,边干咽口水。 他接过枝子递过的水,一口气喝下,抹了抹嘴,“吃饱也喝足了。枝子,走了哈。” 他边说边朝门口走去,却被紫鸢一把拽住,“二哥,说清楚点,你今天究竟来干什么的?” “我昨晚就来了,不信你问枝子。”杨迷糊看向枝子。 枝子竟配合的点点头,紫鸢狐疑的左右打量两人,一跺脚,“枝子姐姐,你也学会骗人了。” 枝子哂嗔道:“谁叫某人推卸责任的。再说,弘田君来干什么,你问你二哥,别问我呀!\" 见把紫鸢揉搓的差不多了,杨迷糊才解了些气, 附耳低声道:“和记茶叶铺。今晚来宿舍找我。” 杨迷糊进门,让纯子返回,继续监视茶叶铺,自己则返回情报课。 他叫来早已回来的山田,“你今晚去茶叶铺接替纯子,让她监视枝子的日式糕点店。原则是只观察,不动手。” 他刚出门,却迎面碰上小川野,“课长,你还未下班?” “进去说!” 二人坐定,小川野问道:“茶叶铺的事进展如何?” 杨迷糊便将三个疑点和后续安排讲了一遍。 小川野眉头轻锁,“也就是说进展不大?” 杨迷糊点点头,“我想放长线钓大鱼,所以不急。76号的人也在监控茶叶铺,课长知道这事吗?” 小川野问道:“76号的人?他们怎么知道茶叶铺的事?” 看他神色与语气,杨迷糊分不清小叫野话的真假。 “舅舅,你也不知道此事?那就好办了,我这就打电话给他们,让他们撤走。” 小川野拦住他,“现在没有理由让他们撤走,先不动,等等看。” 杨迷糊顿生不满,“撤走他们,我们还需要理由?什么时候我们需要看他们脸色行事了?” 小川野字斟句酌道:“汪的国民政府马上就要成立,大本营希望我们与对方精诚合作。此时,我们不能过于强势,生出非议就不好了。” 杨迷糊抚额,惭愧道:“多谢舅舅提醒。我平时不大关心政治,真没注意到这些。” 小川野见机语重心长道:“二郎啊,知道我为何一直不推荐你任这个组长吗?中国人有句话,''高处不胜寒''。人一旦往上走,虽然权力大了,但风险也大。既然你已到了这个位置,那就要学会谨慎小心,因为你只能上不能下,否则落井下石的人会蜂涌而至……” 杨迷糊连忙点头,却不说话,心中一乐:我就不顺竿爬,憋死你。 小川野欲言又止,终于讪讪开了口:“二郎,上次你说,宪兵司令部升格的事,有听到进一步的消息吗?” 杨迷糊摇头,“上次只听麻生副课长提了一嘴,我也没敢深问。她现在辞职回家,我就更不好问了。舅舅听说了什么?” “坟冢司令官今天也随意说了一句,便没了下文。所以我来问问你。就这样吧,你腿还没好,注意休息。” 小川野起身,悻悻而去。 杨迷糊倒没急着回宿舍,坐在办公桌后,从文件夹中随意抽出一份电报。 本来是装模作样拿个东西在手,心中好琢磨小川野的来意的,没想到竟看了进去。 这是一份解码组的解密电报:中共特使近期来沪,详情不知。密级为绝密,却没有注明抄送谁。 这就有些诡异了。按程序,绝密文件必须面对面交接签收。是情报分析小组的人一时疏忽,还是在故意挖坑?可谁又有这么大的胆子呢? 刚才小川野来,难道不是为了打听升格的事,而是来看看自己对此电报的反应? 杨迷糊去找值班人员,“今天有来绝密电报吗?” 值班人员查看登记簿,摇头道:“组长,没有。” 这就说不通了! “今天谁进过我办公室?” “组长出去后,就我进去过一次,送过一次文件。出了什么事吗,组长?” 杨迷糊摇摇头,“没事,顺口问问。” 难道另有其人偷偷夹塞? 电报无论绝密不绝密,让值班人员转达或者面对面送达,理所当然,为何要夹塞呢? 除非,有人在向自己通风报信! 但此人就不怕露馅?因为绝密文件必须当面签收,此人就不怕自己以违反程序为由,大张旗鼓的去查? 还是此人判定自己,定会缄口不言?或者根本不可能查出来是谁干的? 若是好意还好。若是敌意,自己不查,岂不正好上了对方的当? 两权相害,取其轻!查! 思及此,杨迷糊起身,但又迟疑的坐了回去。万一查出来是谁干的,对方又是好意,岂不太不地道? 他有些后悔去问值班人员了,不然,就当作老子今天没看见! 现在装傻,虽有些牵强附会,但嘴硬一下,还是可以的。 挺一挺,见到紫鸢再说。 第193章 这个组长不好当 紫鸢晚上十一点左右,钻进了杨迷糊的宿舍。 “施先生怎么说?” 紫鸢哈着气,不管不顾钻进被窝,“好冷。和记茶叶铺,与其没有联络,除非是另一条线上的人。” 杨迷糊冰得一个激灵,“你的手太冰凉,警告你,别瞎摸。没关系就好,你近期在捣腾什么,也不来见见你二哥?” 紫鸢打了个哈欠,“没忙啥,跟师傅在二道口鼓捣他的武器库。二哥,我困了哈,想睡觉。” “那你每天去枝子那,拿那么多糕点干什么?哎哎,别睡,我话没说完呢!” 杨迷糊扒拉一下紫鸢,可紫鸢已打起了轻鼾。 杨迷糊一叹,“唉,中共特使近期来沪,该怎么办呢?算了,我瞎操什么心?睡觉!” 可紫鸢居然没半点反应,真睡着了?算了,等天亮再说。 杨迷糊一直处在浅睡中,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紫鸢直到天亮,也没醒。 这就有些诡异了! 他在嘀咕中共特使时,紫鸢的鼾声明显顿了顿,难道是巧合? 即便那份电报是假的,紫鸢应有所反应才对呀!还是紫鸢早就知道,情报课掌握了这份情报? 这种正事,紫鸢不可能胡闹,除非施一山早已面授机宜,让她不闻不问,假装风轻云淡。 莫非是这丫头片子摸进情报分析小组,来了个悄无声息的夹塞?这个难度也太大了些。 杨迷糊起床洗漱完毕,紫鸢才醒。 杨迷糊没好气的道:“天都亮了,你赶紧走。” 紫鸢伸了个懒腰,“我今天没事,再赖会床。” “说的好像你一天到晚挺忙似的。”杨迷糊说着,灵机一动,“问你个问题。假设有人在你口袋偷摸塞了根小黄鱼,你会吱声吗?” 紫鸢鄙视,“哪有这么好的事?” “我是问你吱不吱声?” 紫鸢头摇得拨浪鼓似的,“傻呀,偷着乐不好吗?” “万一对方在测试你的人品呢?毕竟是他人之物。” “人品能当饭吃?再说,对方也无法证明,那根小黄鱼就是他的,死无对证嘛!” “万一对方误陷,说是你偷的呢?” “二哥,我说了,死无对证!你又犯病了?”紫鸢打量他几眼。 杨迷糊噎住,“呃……假设而已。再假设一下哈,这根小黄鱼有独特记号,或者有几个人作证,那你怎么办?” 紫鸢不以为意道:“死不认账,大不了还给对方呗,说自己一时见财起意,见猎心喜,对方又能把你怎么样?” 唉,问了白问。 但杨迷糊还是决定,把绝密电报隐瞒下来,看看对方的反应。既然死无对证,就死不认账。 把紫鸢赶走后,杨迷糊回了办公室。他划燃火柴,直接把那份电报烧成灰烬。 尸骨无存,即便东窗事发,对方来搜,也只能一无所获。他倒要看看,是谁捣的鬼。 交待一番事宜,杨迷糊又一瘸一拐出了宪兵司令部的大门。 来到胭脂巷,胖子从拐角处冒了出来。 “杨子哥,小桃正等着你呢!” 杨迷糊见怪不怪,上车后问道:“小桃在哪里?” 胖子回道:“在枝子糕点店,听说麻生嫣也会来。” “嗯。苏州的事,处理的咋样?” “杨家已将十万银元存票送来。小桃准备将绸缎坊扩大十倍,人事上仍按你的要求来办,鸢子训练班的人去了四位。” 杨迷糊下意识点点头,想起胖子看不见,又道:“可以!杨家老太太倒是机警,反应也快。” 一路再无话。 杨迷糊在枝子糕点店下车,让胖子警惕四周,便进了店铺。 麻生嫣未到,只有小桃在与枝子聊天。 “杨子哥,多日不见,瘸腿还没好?”小桃见面就调侃。 “差不多了。习惯成自然,现在不一瘸一拐,还不会走路了呢。”杨迷糊自嘲道。 三人寒暄一会,枝子知道二人有事,知趣的走开了。 “小桃,趁嫣儿未到,问你个事。嫣儿之前说未怀上,是真不知,还是故意为之?” 小桃脸一红,“这种事,你老问我一个姑娘家家的,我哪知道呀!反正车坊三日后,麻生嫣很不高兴的走了。再说,现在也不重要了。” 杨迷糊挠挠头,“也是哈。川上正好之死,你觉得是谁干的?” 小桃不假思索道:“不可能是麻生老太太干的,没有必要嘛。地下党,军统,中统都有可能。但你舅舅不能排除在外。” 杨迷糊一惊,“小川野?他与川上再不和,也是一条线上的啊。” 小桃撇了撇嘴,“你应该已经知道,川上公开传谣,说你可能不是日本人,你舅舅会放过他吗?一旦落实,或者有人听了进去,对小川野也是致命的。你可是他外甥,又是他一力推荐你入的情报课!” 杨迷糊一下子明白过来,“是这个理,真是当局者迷。另一个事,小川野让我调查和记茶叶铺的刘忠,说川上死前,一直在监视刘忠,川上怀疑其是地下党,你怎么看?” 小桃抿嘴一笑,“你昨天不是去过茶叶铺了吗?你觉得刘忠像地下党吗?” “表面上不太像,但万一是假装,故意弄出的破绽呢?” 杨迷糊便讲了刘忠的三个疑点和后续安排。 小桃嗔道:“你也不与我商量,就将单凤茶楼推了出去,不怕有心人跟进吗?” 杨迷糊自信满满,“就当是线人呗。只要我不出事,没人敢深查的。” 小桃反问:“万一是小川野在试探你的底细呢?单凤茶楼的人没经验,他一试就会露馅,或者利用其构陷你呢?” 杨迷糊脸一红,讪讪道:“是我考虑不周。紫鸢也挺奇怪的……” 他又将紫鸢的反馈和反应讲述了一遍。 小桃沉吟片刻才说道:“你首鼠两端,左右逢源,即便刘忠是地下党,施先生能告诉你实话吗?紫鸢的反应也很正常啊,假作没听见呗。” 杨迷糊挠头,“那份绝密电报,你又怎么看?” 小桃态度很肯定,“不会是好意。若不是小川野的试探,便是有人挑拨离间,在一旁看笑话。你烧了也好,一了百了。你的比方中,那根小黄鱼若是脏物,谁敢出头认领?” 她顿了顿,又道:“至于电报真假,看施先生的反应吧。刘忠的事,就把他当地下党查。他若是跑了,说明施先生不够地道。若是未跑,说明小川野可能在挖坑。” 杨迷糊有些不服气,“你就这么肯定你的推断是正确的?” 小桃一哂,“我没做任何肯定的判断啦!猜测居多。事有多头,先抓住一头,再抽丝剥茧,看看最后露出的是啥。” 杨迷糊一想,也是哈。这组长真是不好当!不如当个打冷枪的自在。 小桃突然一脸坏笑,“别磨蹭了,你的嫣儿马上就到,你先琢磨怎么哄人家吧。切记你还瘸着腿。” 说完,小桃竟然从后门走了。 第194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 一辆黑色轿车行驶到糕点门口。两名护卫下车,扫视四周,然后打开车门,麻生嫣下来了。 这两名护卫是新面孔,并不是陪她去苏州的护卫。令杨迷糊诧异的是,护卫并没有进入糕点店,只是站在门口守候。 枝子使了个眼色,示意杨迷糊藏起来,自己却迎了上去。 “麻生小姐,你今天来得挺早,还是老三样?” 麻生嫣点点头,慵懒的走到餐桌前坐下,枝子麻利的端上糕点和水果。 枝子抱怨道:“弘田君昨天说今天早上会过来,不知为何现在还未到,这人真是的!” 麻生嫣一喜,又淡淡道:“他大约太忙了吧,男人都这样,要求不能太高。反正我现在只关心肚子里的宝宝,他在不在都无所谓。” 枝子大惊小怪的,“哎呦喂,这么善解人意的。你就真的无所谓,言不由衷吧?” 麻生嫣忽然咯咯笑了起来,“不过一个妇女用品而已,用完就扔了呗。” 枝子突然朝她身后努努嘴,“喏,妇女用品来了。” 麻生嫣一扭头,连忙捂住嘴,“哎呀,我可不是说你哈。” 杨迷糊故意冷着脸,“那你说谁呢?” “我说的是妇女用品呐,用完就可以扔了。这个没错呀!枝子,对不对?”麻生嫣求助似的看向枝子。 “对,男人本来就是,不过可以重复用而已。好了,你们聊,我还有好多事呢,净在这瞎耽搁工夫。”枝子笑着离开了。 枝子刚一走,麻生嫣便一脸幽怨,杨迷糊挠挠头,“你,你还好吧?” “我呀,好得很。只是某人连个电话也不打,说不过去吧?” 杨迷糊讪笑了笑,“我心里发虚,不敢打电话。你真的怀上了?” 麻生嫣''哼''了一声,“现在才知道问。上次被鸢子她们瞎搞,差点小产。本来挺生气的,想想她们也是好意,就不想计较了。你当上组长,感觉如何?” 杨迷糊一叹,“这组长不好当,左顾右盼的,没劲。嫣儿,上次你说宪兵司令部要升格,有下文吗?” “切,得了便宜还卖乖。汪的国民政府要成立,金陵与上海两地是核心,宪兵司令部相应升格也说得过去。但利益分配争夺激烈,争到最后,恐怕会无疾而终。你问这个,有什么用?” 杨迷糊也不瞒着,“我想吊吊小川野的胃口。我一上任,他就给了我一个抓地下党的活,我怀疑是个坑。若有升格的事吊着,他就会收敛点。” 麻生嫣下意识摸摸小腹,“这样啊,你可以告诉他,说这事成的可能性很大,骗骗他再说。反正成不成你说了不算,他最后也怪不到你头上。” “听你的。”杨迷糊点头,“川上之死,你知道内情不?” 麻生嫣道:“听到点音。他死前,好似在监视和记茶叶铺,76号的人也参与了。此举可能犯了某些人的忌讳,被灭口了也说不定。” “你是说,茶叶铺有军方背景?可文件上说,那里有一名叫刘忠的地下党,川上才盯上的……” 麻生嫣一哂,“你不是说过,假作真时真亦假?反正真真假假难分辩。茶叶铺可能是陆军走私军火药品和烟土的据点,挂狗头卖羊肉而已。小川野让你去查,大概率是个坑。” 杨迷糊想了想,“嗯……我大胆假设一下,那刘忠会不会真是中共埋下的暗线?或者说,打着地下党的幌子,而是军统或中统的人?” 麻生嫣沉吟片刻,才道:“二郎,这也太大胆了,不大合理。正常是,茶叶铺背后之人故意露出破绽,引人上钩,毕竟隐藏的对手比明面的更可怕。反正你小心点,轻易不要碰。实在推不脱,可以拉上小川野垫背,而且一试便知小川野的想法,确定前面是不是一个坑。” 按麻生嫣的说法,中共特使来沪与和记茶叶铺应该没有直接关联。 这有可能是小川野挖的另一个坑。至于具体如何坑自己,不得而知。 见麻生嫣一脸担忧色,杨迷糊认真道:“我会小心的。你放心,我也不是吃素的。老太太没再说,让你回日本本土吧?” 麻生嫣摇头,“祖母见我差点小产,一直没敢提。就怕三个月稳住了胎,她旧事重提。” 杨迷糊诡异一笑,“若一直稳不住呢?” 麻生嫣一惊一乍,“你又有什么歪主意?这可不行,孩子的事可不能胡来。” 杨迷糊呵呵笑,“咱们可以假装啊,再说你已经把麻生靖拖下了水,不妨让他陷得更深些。我再想些法子,以假乱真。关键是,你是怎么想的?” 麻生嫣眼睛一亮,又一黯,“我当然是想留下来陪你啊。你肌无力的事,就怕祖母再起疑心,她可不好哄骗的。我要回去了,不然祖母又会派人来催。” “也好。以后多给我打电话。” 杨迷糊轻轻搂住她的蛮腰,相拥出门。 麻生嫣靠在他肩膀上,轻声细语道:“电话就别打了,有监听,防止言多必失。你想我了,就来糕点店。” 杨迷糊点头道:“也行。话说,我俩要不去办个结婚登记?” 麻生嫣翻了个白眼,“你现在才想起这事?晚了,早办好了。不然,祖母怎会让知晓我未婚先孕?” 杨迷糊讪笑了笑,“老太太算无遗策,佩服!路上小心点。” 麻生嫣上车走了,枝子走了过来,“弘田君,别看了,人都没影了。有个事,问问你。” “说呗,你和我之间,有什么不能问的?” 枝子嗫嚅道:“鸢子不大正常。她老是来取糕点,而且量很大。她近几天很少回来住,也不知道野哪里去了。我担心她又在干什么危险的事。” 杨迷糊心中一动,脸上却笑道:“你就不怕是我安排的事?” 枝子理所当然道:“不可能是你啊,要是你的事,鸢子一般不会这么嘴严。你得空问问她,别不当回事。” 杨迷糊想了想,“她今天下午来,你告诉她,我的腿疾变严重了。呵呵,她会去找我的。” 出了糕点店,杨迷糊决定再去和记茶叶铺看看。 见到山田时,杨迷糊问道:“有什么异样吗?” 山田摇头,“有人来取茶叶了,刚走。刘忠一直没出门。” “山田,你这样。你悄悄观察一下,有没有日本人,特别是军人光临此地。另外,你与76号的人,直接挑明,说情报课也在监控此地,想与他们合作。” 山田''啊''了一声,又会意的点点头,“我现在就去,先让他们出头。” 杨迷糊欣慰一笑,又强调道:“记住一点,任何情况下你都不要出手,让76号的人来。” 他刚一转身,准备上人力车时,忽然一个激灵,那野兽般的嗅觉再次出现。 有杀手! 第195章 及时雨 箭不容发间,杨迷糊猛地一个半转身,一发子弹从他腋下穿过。 他顺势倒地,藏在人力车下,对胖子低声吼道: “胖子,不用管我,快跑!” 胖子却未动,像吓傻了似的站在车旁,口中却低声道:“快,车厢下有步枪。枪手在屋顶,两点钟方向,距离三百米,没有发现反光点。” 杨迷糊用脚尖踢中夹板机关,箱夹板翻开,一杆步枪露出。他用脚尖勾住步枪背带,将步枪猛地拽下,一把勾到自己胸前。 杨迷糊低声道:“朝右边跑!” 胖子刚一闪身,''砰砰''两声枪响,对面屋顶传来惨叫声。 杨迷糊就地一滚,藏倒一个木柱后。 刚才在翻滚中,并没有发现左侧有人。但并不能排除有人埋伏在左侧。 一个尖锐的口哨,十几辆人力车朝四面八方涌来。十几息后,车挡在了杨迷糊身前。 他长嘘一口气,正欲站起身时,胖子突然倒下。 杨迷糊半蹲身,凭直觉朝左侧开了一枪,子弹穿过人力车的顶篷射了出去。 一间房子里传来惨叫声! 杨迷糊低吼,“山田,你在哪里?为何不开枪反击?” 他身后传来山田惊惧的声音,“组长,太远,手枪无效。我怀疑还有一个人,十一点钟方向,距离四百米。” 杨迷糊''嗯''了一声,又对车夫叫道:“兄弟们,别管我,你们快去救胖子,送日本仁和医院,找一个叫麻生靖的,报麻生嫣的名字。” 车夫们朝胖子奔去,但仍有七八辆车留在原地。 “山田,你不是目标,对方不会,也不敢朝你开枪。你去打电话,叫宪兵队或者警察来,直接包围和记茶叶铺。” 半晌,山田才从隐蔽处跑了出来,踉踉跄跄朝对面的商铺跑去。 杨迷糊定了定神。 若是招募组织的人干的,他们一般是两人一组,现在只发现三人,必定还有一人藏在暗处。 若是隆信家的人,只有三个人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若此事与和记茶叶铺有关,川上可能就是死在他们的手上。 无论与茶叶铺有无关系,对方敢在此地袭击自己,要么有恃无恐,要么嫁祸于人,要么勇气可嘉。 但此时正好趁机试探茶叶铺的水有多深,不可错过! 要是紫鸢在就好了,不然也不会这么被动。 ''砰''的一声枪响,瞬即又传来鹧鸪鸟的''咕咕''叫声,而且是四声。 小丫头片子来了!杨迷糊大喜过望,真是及时雨。 他急忙''咕咕''叫了三声,向紫鸢示警,暗示可能还有人。 杨迷糊决定静等宪兵队,或伪警察的到来。奶奶个腿,还得装作左腿肌无力,谁知道会不会有麻生老太太的人在附近! 但至少还有三十分钟,宪兵队才到。伪警察来的用处虽不大,但能起到惊扰作用。 但愿胖子还有救!子弹可是打在了他的胸口上。 终于,伪警察到了。 山田倒是机灵,他让大部分伪警察开始搜索四周的房屋,只安排几个人一前一后,堵住了茶叶铺的前后门。 小田又带了几名警察,将杨迷糊团团护住。此时,杨迷糊才敢从隐蔽处爬了起来。 十分钟后,三十名宪兵从大卡车跳了下来。 令杨迷糊诧异的是,是纯子带队。他侧头问道:“山田,纯子不是在监视糕点店吗?” “我也不知道,我去问问她。”山田边说,边朝纯子跑去。 不一会儿,纯子跑了过来,行了军礼,脸涨红,“组长,对不起,我见你在糕点店,就回去换衣服。刚好听说组长遇袭,就跟来了。” 杨迷糊摆摆手,“课长在不在情报课?” 纯子摇头,“不知道。但他的轿车不在。” 杨迷糊吩咐道:“纯子,你派宪兵逐屋搜索。其中两人受了伤,让人带上军犬,跟着血迹去追。小田,带十名宪兵,将和记茶叶铺的人全部逮捕,带回宪兵司令部。” 见二人离开,杨迷糊一挥手,不耐烦的将面前的伪警察赶走了。 他在等紫鸢。纯子和山田不可信,只能让他俩做些表面工作。 不一会儿,紫鸢窜到他跟前。 “紫鸢,快去日本仁和医院。胖子胸口中枪,你去看看。让枝子也去,带上所有钱,尽一切可能救活胖子。必要时,打电话给麻生嫣。” 见紫鸢一动不动,杨迷糊吼道:“傻了?快去呀!” “吼什么吼?胖子又死不了。”紫鸢冷冷道。 杨迷糊一愣一惊,“你怎么知道?” 紫鸢突然一笑,“我未卜先知,你咬我呀。” 杨迷糊明白过来,怪不得刚才听到清脆的金属声,怪不得没见有血渗出,怪不得当时胖子脑袋半藏在车篷后…… 杨迷糊叹了口气,“紫鸢,是你说死不了的哈,那我就不管了。若胖子死了,由你负责哟。” “哼,真是冷血!人家刚才可是舍命救了你。”紫鸢讥讽道。 杨迷糊无所谓道:“他胸前是不是有块铁板?” “什么铁板?明明是一块怀表。”紫鸢突然捂住嘴。 杨迷糊惊问:“怀表?命真够大的。快跟二哥说实话,胖子到底怎么样?” 紫鸢道:“受了点轻伤,胸口有一块淤青,休息几天就好。” 杨迷糊长嘘一口气,“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紫鸢眨巴大眼睛,“不知道啊。我正在附近闲逛,听到枪声,又见胖子受伤,就赶过来了。” 这小丫头片子又在撒谎!她刚才肯定在附近监视茶叶铺。算了,不与她一般见识。 “紫鸢,和记茶叶铺的所有人,我可都抓走了,你没意见吧?” 紫鸢小手一挥,“随便!跟我有啥子关系。我今天又救了你一命,准备怎么报答我?” 杨迷糊故作沉吟,尔后脱口而出,“嗯……以身相许,你又太小!陪你睡觉,你又尿床!唉,都行不通,要不让施先生来找我呗?” “你才小,你才尿床!啊,施先生,可是你说的哈,不准反悔!哎呀,不对,你在套我话,可恨!” 紫鸢突然反应过来,气得直跺脚。 杨迷糊摸摸她的小脑袋,“行了,这个人情够大了吧?记住,可能有人会跟踪我,想顺藤摸瓜。” 至于施一山见不见自己,杨迷糊并不操心,就看施一山相不相信自己了! 至此,杨迷糊终于理清了思路。 确实有中共特使来沪。 而那份绝密电报,大概是小川野捣的鬼,他想通过试探自己,看能不能顺藤摸瓜,查到中共特使来沪的具体日期。 自己对绝密电报,只字不提,小川野大概以为奸计得逞,正暗中窃喜吧。 这同时也说明,小川野严重怀疑自己有通共嫌疑。 事已至此,杨迷糊决定也挖个坑中坑,让小川野跳进去。 第196章 强拆 不知是有恃无恐,还是确实无辜,茶叶铺的三个伙计一个也没溜走。 经审问,茶叶铺老板一家三口,说是昨天就回杭州探亲去了。杨迷糊不认为是巧合,但也无能为力。 让宪兵将三个伙计带回宪兵司令部,杨迷糊叫上山田,一起搜查整个茶叶铺。 没有暗门,也没有地下室,更不用说地道了。太干净了,这就是茶叶铺不对劲的地方。川上正好再蠢,也不可能一点端倪都没发现。 可问题出现在哪里呢? 此时,纯子回来了。 “组长,两名受伤的人,一名因头部受重伤死在屋顶。另一名受伤的人,我们追寻千余米后,死在一片草苇里,看情形,是被人勒死的。三人身上都没有发现任何可证明其身份的物件。” 杨迷糊一边扫视四周,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是日本人吗?” 纯子道:“是。看脚丫缝隙与腿间空隙,可以确定。” 杨迷糊突然看了看纯子,语气冷了下来,“为何擅自返回情报课?我要听实话。” 纯子一下没反应过来,几息之后才嗫嚅道:“小川课长找我。他询问茶叶铺的监控进展,我便如实报告,反正我们进展也不大。” “之前为何撒谎?” 纯子倒也没藏着掖着,“课长交待,此事先不要对你讲。后来听到组长遇袭,就没顾忌这个,跟随宪兵就来了。” 杨迷糊不再追问,话锋一转,“你俩怎么看待今天的事?” 山田道:“杀手来历不明,但目标是组长,说明组长触碰了某些人的利益。会不会与茶叶铺有关,不得而知。” 纯子道:“看三人的行为,不是浪人,而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但应该不是顶尖的。因为在组长被动的情况下,当时一死二伤,说明他们功夫不到家。” 杨迷糊又问:“你俩对我抓捕茶叶铺的人,如何看?” 纯子倒干脆,“属下认为,不大妥当。这是打草惊蛇,刘忠应该是一个小虾米。” 山田干脆不说话,应该是默认纯子的话。而且刚才搜查茶叶铺后,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杨迷糊突然一笑,“你俩认为我莽撞了?这里是茶叶铺,后院有三个炒茶的灶台很正常,但你们看看这三个大铁锅,有什么异样?” 山田和纯子一惊,仔细打量大铁锅,纯子一声惊呼:“这第三口锅,比较干净,没有太多茶垢,说明此锅不常用。可灶台下却有柴火灰烬,这是障眼法。” 杨迷糊点点头,“山田,你将锅取出,看看下面有没有机关通道?” 山田依言而行。可一眼望去,灶台下似乎没有任何异常! 杨迷糊俯下身,观察片刻才起身,“你俩有没有发现,灶台内壁左侧,烟垢有划痕,不似右侧一片乌黑且均匀分布?这说明有人经常挪动此内壁。” 纯子不解,“可缝隙衔接处很自然啦?” 杨迷糊赞赏的看了她一眼,“这就是其精巧之处。这是水泥和灰镶的边,严丝合缝,让人看不出端倪。有没有发现衔接处比较新,烟垢较少?这说明有人经常修补缺损,再用柴火薰就而成。” 纯子醒悟过来,叫道:“宪兵,搜查所有茶叶罐,看有没有灰色粉末状的东西。” 不一会儿,所有茶叶罐里的东西被倾倒一空,并没有发现水泥。 见状,杨迷糊眉头紧锁,哪里出了问题?他环顾四周,又看了看脚下。 地上有三个蒲团,黑不溜秋的。他上前踩了踩,发现其中一个蒲团死硬死硬的。 “山田,用匕首挑开!” 山田用军用匕首划开蒲团,里面真有粉末状的东西。 杨迷糊呵呵一笑,“既然不知道机关在哪,就强拆这左侧内壁。山田,小心点,一点点的拆,以防里面有机关,牵动下面的雷管引线。” 说完,他又看向纯子,“我们去隔壁看看。” 二人进入三名伙计睡觉的厢房,里面竟然是砖砌的土炕,七八十公分高。 呵呵,对方够谨慎的,连中空回响都考虑到了! “纯子,北方多烧土炕,在上海很少见吧?”杨迷糊很随意的问道。 纯子下意识的点点头,又猛地一惊,“组长,你是说,这下面是入口处?” 杨迷糊不置可否,“等等山田的消息吧。我们去对面茶楼喝口茶,也饿了不是?” 其实,杨迷糊一直没有发现机关,也不想费神,就只好强拆了。 但为防止地下真有炸药,被山田他们给引爆了,便决定出来喝口茶,规避规避危险。 至于为何偏偏带纯子出来,自己也没想通,也许是因为纯子是个女人吧。 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决定远距离观察一下四周的反应。虽然紫鸢也在某处埋伏,但一明一暗,正利于发现异动。 二人上了茶楼,找了个包房坐下。 纯子也不蠢,“组长,谢谢你!” 杨迷糊一笑,“别多想。我看过山田的档案,他学过爆破,此事对他而言,小儿科而已。再说,你又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纯子脸一红,低头道:“谢还是要谢的。小川课长其实还问我,你有没有追查其他人。我说没有,说你只见过麻生小姐。” 杨迷糊似笑非笑,“终于说实话了?别紧张,上司询问,你不得不答,我能理解。再说,你说的也是事实。” 可他心中却一紧,那份绝密电报果然是小川野捣的鬼。 见纯子依然局促不安,杨迷糊一笑,“若我舅舅下次问你,你就说我似乎正在调查一个疑似地下党的人。但具体的情况,你一无所知。” 闻言,纯子没有惊讶,反而松了口气,点点头,“我明白了。其实,我觉得吧,茶叶铺也是一个坑,我怀疑川上之死与此有关。” 杨迷糊来了兴致,“何以见得?” 纯子嗫嚅道:“刘忠,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但绝不是大人物。那个掌柜神出鬼没的,才可疑,而且偏偏在这个时候回杭州探亲,过于巧合。” 杨迷糊故作不解,“若真是茶叶铺背后之人要杀我,那他们为什么选择此地呢?岂非此地无银三百两?” 纯子想也没想,回道:“我之前也想过几种可能。一是有人杀了川上,见未起到震慑作用,便直接就近暗杀你,这说明他们有恃无恐。二是有人想通过在此地暗杀你,栽赃嫁祸于人,借机出手。三是隆信家的人,没有放弃,凑巧在此地杀你……” 这纯子也不简单!她虽然信息不全,但能想到这些,难能可贵。 杨迷糊夸奖道:“精辟!所以你才觉得我莽撞,对吧?你想过没有?我愈后退,对方就愈得寸进尺,我得露出獠牙,让对方忌惮。” 纯子欲言又止,杨迷糊笑道:“呵呵,言者无罪,直说!” 纯子鼓起勇气,“组长,我说句不该说的话,没了麻生副课长的支持,组长你独木难支,会很危险。” 杨迷糊闻言大笑,“我独木难支才好啊!有些人心痒难耐,又怕惹一身骚,我出头露面正合他们的心意。放心,我一点也不会沾包,全部上缴,让他们头痛去。” 正在此时,山田上楼,进入包间。 山田兴奋的报告,“组长,大惊喜,里面全是枪支弹药,药品和烟土。组长快去看看。” 没想到杨迷糊的反应淡淡的,“山田,你去打电话给课长,让他亲自来接收。至于我嘛,你就说我腿疾发作,去医院看病。” 山田一愣,立马会意,转身下楼而去。 第197章 像一条泥鳅 在纯子的陪同下,杨迷糊一瘸一拐走进日本仁和医院。 杨迷糊找到麻生靖,“小舅兄,我腿疾发作,越来越没力了。” 麻生靖帮他检查一番,坏笑道:“你想不想住院?还是送你去找嫣儿,让她帮你吹吹,揉揉?” 杨迷糊不满道:“小舅兄,说什么呢?我是真觉得有些不得劲,才来找你的。刚才差点被人枪杀了,一急之下抻了筋,肌无力好像变严重了。你再给我看看。” 麻生靖正色道:“不用了。这种神经上的毛病,不太好检查出来,只能听患者的感受。你还是去找中医针针灸吧。” 其实,杨迷糊也不完全是装病,他确实觉得有些抽筋,反正不得劲。 杨迷糊半开玩笑道:“你真是个庸医。嫣儿明明怀上了,你们医院却没检查出来。” 麻生靖也不生气,呵呵笑,“我又不是妇科医生。再说,一个月内检查不出来,很正常的。” 杨迷糊耍赖,“那我怎么办?反正我得住院治疗。” 麻生靖大笑,“又惹事了吧?想在医院躲清静?门都没有。” 他顿了顿,认真道:“若惹的事过大,我建议你以陪嫣儿为由,去找祖母。我可以帮你开点药,正好休养几天。” 杨迷糊眼睛一亮又一黯,他怕老太太趁机试探、拿捏自己。 “别犹豫了。我刚才打过电话,车应该已经在楼下。” 杨迷糊跳了起来,又讪讪坐下,“祖母大人的主意?” 麻生靖似笑非笑,“别多想,去休养几天吧,别真落下残疾。反正丑媳妇总要见公婆,总要让祖母放心不是?” 杨迷糊一瘸一拐下了楼,迎面驶来车牌为''沪4238''的轿车。 车窗摇了下来,司机并不是板田,而是杨迷糊见过的那个管家。 管家笑眯眯的,“弘田君,上车吧。” 杨迷糊故作艰难的坐上车,“多谢管家大人,嫣儿在家吧?” 管家扭头一笑,“弘田君,千万别这么说。我可不是什么大人,一个管家而已,我叫永川。” 杨迷糊笑得像朵菊花似的,“永川叔,听嫣儿说,她是你一手带大的?” 永川笑道:“呵呵,别套近乎哈。放心,我是嫣儿派来的,夫人不在家。” 杨迷糊长嘘一口气,“那就好,我真有点怕老太太。” “很正常呐,我们都怕。”永川边说边开车,“嫣儿是个好姑娘,却被一个残疾拱了,到哪里说理去。” 杨迷糊不满道:“哎哎,老头,我只是暂时肌无力,不是残疾。” “老头都叫上了?夫人让我小心点你,看来真没错。” 杨迷糊讶然,“你不是说老太太不在家嘛?” “不在家呀。我出门,夫人也出门,还专门让我开这辆车,来接你。” 杨迷糊一阵无语,“那老太太让你小心我什么?” 永川倒干脆,“小心你套近乎,打听夫人的行踪……反正说你滑得像泥鳅似的。其实,夫人挺喜欢你的。” 闻言,杨迷糊心中一哂:这种喜欢,我可受不了。 口中却道:“那是那是,不然老太太也不会把嫣儿许配给我。” 永川鄙夷道:“您那是许配?是先斩后奏才对。夫人说,反正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饭,也只好顺水推舟了。” 杨迷糊讪笑了笑,“永川叔,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是管家,你不是说,嫣儿是我带大的吗?我俩熟,亲近,当然就知道了。” 杨迷糊忽起警觉,这管家很健谈,似乎在与自己套近乎,拉近关系,会不会是老太太交待的? “那就多谢永川叔照应嫣儿了。老太太还说什么没有?” 永川迟疑片刻,才道:“老太太说你又惹事了,她得出门帮你擦屁股。这话,下了车我是不认的。” 杨迷糊讶然,不信道:“老太太真这么说的?” 永川点点头,不再言语。 半个小时后,轿车驶进别墅。麻生嫣在门口等着。 麻生嫣扶着他下了车,轻声道:“真有毛病了?” 杨迷糊讪笑了笑,“有点抽筋,没大事。” 麻生嫣仍满脸担忧,“不会是后遗症吧?” 杨迷糊呵呵笑,“那哪能啊。老太太出去了?” 麻生嫣白了他一眼,“别没大没小的,叫祖母。还不是听说你惹祸了,才出的门。” 看来,管家永川没有说假话。 杨迷糊故作惊讶道:“老太……祖母大人消息太灵通了,我这刚刚才……不对,老太太一直派人盯着我。” “你没露馅吧?” 杨迷糊一叹,“唉……就为不露馅,抻了筋,还差点没命呢!” 麻生嫣惊讶道:“不是你先动的手吗?宪兵警察一大帮的,你倒吃亏了?” 杨迷糊很无奈,便向麻生嫣详细解说了一遍。 他最后问道:“嫣儿,老太……唉,这嘴怎么老改不过来呢?你说,祖母大人不会是觊觎那批军火药品吧?” 没想到,麻生嫣居然老实的点点头,“老太太无利不起早,帮你平事也是真的。” “嫣儿,你刚才也叫''老太太''了!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麻生嫣耍赖不认,“你那是幻听?即便说了,也是让你带偏的。” 杨迷糊哈哈大笑,“嫣儿,你被鸢子带坏了。永川与你关系好吗?” 麻生嫣嫣然一笑,“我是他一手带大的,你说关系好不好?怎么了?” 杨迷糊傻乐,“嘿嘿,还真被我蒙对了。我怕他蒙哄我,顺口问问。你说你现在喜爱吃甜食,会不会是个女孩?” “女孩不好吗?我看你挺喜欢鸢子的。” 杨迷糊连忙点点头,“我就是顺口说说,你可别揪我小辫子。” 麻生嫣一愣,“小辫子?你有小辫子吗?” “小辫子,就是……唉,我和你说不清,就是挑我的理,找我的茬,寻我的小毛病……” 麻生嫣仍然一脸懵懂,见杨迷糊直挠头,突然噗嗤一声,“你别逗我开心了。说正事,你是不是怕老太,呸,祖母得了便宜,不卖乖?” “正是。这是个烂摊子,老太太不会生气吧?” “不会的。在不涉及家族核心利益时,她还是很护短的,就是护犊子,你的明白?” “就是打狗看主人呗,我懂。”杨迷糊一哂,见她不懂,又道:“嫣儿,你看呐,家里养了一条狗,若外人想要打狗时,要先看看老太太愿不愿意。你的明白?” “我的明白。小子,你敢背后讲我坏话,想让腿真瘸了?” 老太太?杨迷糊差点蹦起来,又假装腿一软,跌坐了回去。 老太太一哂,“装的还挺像?小子,知道老身派人在跟踪你,便有恃无恐,捅了那么大篓子,甩手就溜,不地道吧?” 杨迷糊嬉皮笑脸的,“老……,祖母大人英明,瞌睡碰到枕头,不正好吗?” “你这是逼老身出面!逼良为……都被你小子气糊涂了。你还有脸躲在这里?” 杨迷糊滚刀肉似的,“我是您孙女婿,我惹了祸,不找您庇护,您说我找谁去?” 说完,又嘀咕道:“嫣儿说的对,真是得了便宜,不卖乖……” 老太太一下子没听懂,但知道不是好话,嗔怒道:“嫣儿,把他轰走。他在这,老身血压都上升了。” 麻生嫣连忙拉起杨迷糊,就往自己房间走。 见二人走开,老太太突然一笑,“永川,你看这小子,像不像一条泥鳅?” “像,但比较肥。” 老太太咯咯直笑,“再试试他,小心点,防止他乍刺。这小子鬼精鬼精的,我不托底。” 第198章 压不住火? 次日一早,杨迷糊就被老太太轰出门。理由是事情已解决,工作不能耽误,而且要求以后没事少来,让麻生嫣安心养胎。 杨迷糊据理力争,但老太太威胁他,若不遵从,便让麻生嫣立马返回日本本土。 麻生嫣送他到别墅门口,温柔的劝慰道:“你安心做事,我会好好的。想我了,便去枝子糕点店找我。” 杨迷糊余怒未消,“老太太真够霸道的,一点理都不讲。” 麻生嫣道:“祖母必定有她的考虑。再说,你若老躲着,就是示弱,别人以为你怕了。” 杨迷糊虽然明白,却是气不消。老子可是刚刚送了一份大礼,这批军火药品加上烟土,可值不少小黄鱼。 郁闷归郁闷,走还得走。他叫了一辆人力车,悻悻的去了。 到了情报课办公室,纯子跟了进来。 “组长,我当天回茶叶铺看了看,那批货足足装了三大卡车。组长,你就这么放弃,太可惜了。” 杨迷糊问道:“知道什么人运走的吗?小川课长什么表情?” “不知道。反正课长脸色很难看,但还要强装笑脸……” 杨迷糊想了想,“此事你不要再管,包括抓捕的三个人。” 纯子为难道:“可课长并没接手啊!要不让其他人接手此事?” 杨迷糊一笑,“那倒不用。拖着,自然有人会着急。” 纯子满脸不解的走了,杨迷糊决定去见见小川野。 “课长,我回来了。” 小川野面无表情,“坐。腿没事了吧?“ “没事,只是抻了筋,我还以为旧疾发作呢。那批货……” 小川野有些不耐烦,“这个你不用管了。你也是毛胆大,顾头不顾腚,那可是陆军大人物的私货。” 杨迷糊一脸无辜,“我哪知道呀!我遭到不明身份的人的伏击,以为是茶叶铺背后之人指使干的,情急之下就包围了茶叶铺。看见那么多军火药品,我腿都吓软了,就让人报告了舅舅。舅舅你说,川上正好的死,是不是与此有关?” 小川野打量他几眼,似乎懒得与他掰扯,语气忽地变得沉重,“知道害怕了?有些人我们得罪不起,何况你一个小小组长?你做事也太莽撞了。” 杨迷糊乖巧的点点头,“谢谢舅舅的教诲。听舅舅的意思,那这批货,我们情报课不就白发现了?这可是大功劳。” 小川野一副看白痴的样子,“坟冢司令官都不敢插手,何况情报课?对方说,这批军火药品,是准备让汪的国民政府秘密接收的,毕竟帝国不好明面上支持汪。你的明白?” 杨迷糊莫名惊诧,“难不成烟土也是?” 小川野不耐烦道:“怎么跟你说不明白呢?烟土也可以治病。” 杨迷糊挠挠头,讪笑了笑,“那刘忠他们岂不是抓错了,要不要放人?” “急什么,等人来说情吧。不然,情报课岂不真白干活了?” 杨迷糊恍然大悟,“对,刘忠他们仍有地下党的嫌疑,不能轻易放。” 小川野不置可否,转了话题,“听说你正在追查另一个地下党嫌疑人?” 闻言,杨迷糊心中一乐,纯子办事效率挺高的。 口中却道:“是。我本来想汇报来着,但想想昨天发生的事,还是觉得谨慎点好。别一不小心,再招惹了什么大人物,给舅舅又惹麻烦。等我摸清了再报告。” 杨迷糊正欲起身离开,小川野虚按了按,“二郎,你与麻生嫣还有联系吗?” “昨天在枝子糕点店见过一面,她正好去那买糕点。也没说别的什么,她就走了。舅舅有事?” 小川野摆摆手,让杨迷糊走了。 杨迷糊沉思,难不成,小川野的人没有跟踪到仁和医院,守在了茶叶铺? 他又似乎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她是不想让人发现,自己经常出入她的别墅,想把自己当暗子用。但至少可让人觉得,自己与麻生家不熟。 但有心人只要愿意,一查不就明白自己与麻生嫣的关系了吗?老太太画蛇添足,多此一举,又有什么深意?想不通! 杨迷糊决定今天就去见施一山,他觉得事情变得,愈来愈有趣了。 他回宿舍换了件干净衣服,出了宪兵司令部的大门,来到胭脂巷。 他四处张望,胖子和栓子都不在,紫鸢也没有冒出来。 这又是搞哪一出?清场了?不至于吧? 他随手招了一辆人力车,坐了上去,“去西郊。” 车夫似乎一愣,不好意思道:“太偏远了,回程一大截子没客人,得加钱。” “加多少?” “两块大洋。”车夫伸出两根指头。 杨迷糊立马叫道:“抢钱呢?跑个来回,才两块大洋。” 没想到这车夫倒硬气,“那您另请高明,我还不伺候了您嘞!” 杨迷糊还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正欲发火,忽地心念一转,不会是施一山的手笔吧? “那行,一事不烦二主,我给你加三块大洋,去不?” 车夫一愣,又嘿嘿一笑,“那要先给,不然您一到地,荒郊野岭的,我可不敢找您要。” 杨迷糊不假思索,直接递给车夫五块银元,“够了吗?走啊!” 车夫居然招来一个同伴,把五块银元交给对方,低声嘀嘀咕咕半晌,才拉起了车。 这骚操作,搞得杨迷糊哭笑不得。难不成,事情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奶奶个腿!五块大洋白花了。瞎装什么大方?!先去二道口再说吧。 半个小时后,杨迷糊仍没发现车夫,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难不成,车夫会看相,知道自己是个冤大头,好讹自己的钱? 让杨迷糊恼火的是,车坏在了半路。说是车轱辘坏了! “嘿嘿,贵客,我把钱还给你。” 车夫边说,边掏口袋,却只掏出一元的纸币。 车夫讪讪道:“贵客,就这些,你看……要不您等等,我让那人送钱来?” “要多久?”杨迷糊边扫视四周,边问道。 车夫点头哈腰,赔笑道:“最多三个小时。那有个茶摊,要不您先去那喝喝茶?我这就让人叫我兄弟送钱来。” 杨迷糊本想说算了,但却压不住心头火,他觉得自己中了''仙人跳''。 “行,你可别跑啊,我可记住了你的长相。” 杨迷糊决定等等看,反正自己今儿个也没什么事。没想到他在茶摊刚一坐下,车夫拉起车就狂奔。 杨迷糊刚想拔腿去追,忽然一个激灵,自己现在还在装肌无力。这不会又是老太太的试探吧? 他又跌坐了回去,望车兴叹。自己之前为何不看看车是真坏,还是假坏呢? 难不成,自己今儿个又中了迷幻药?杨迷糊摇了摇头,很清醒呐! 在茶摊静坐半小时,杨迷糊起身,又一瘸一拐走到街边,招了辆人力车。 他决定回情报课,因为今天的事过于蹊跷。 若不是施一山的手段,便是老太太的试探,也许两者凑巧碰到了一起。说不定小川野也派人在跟踪。 小心驶得万年船! 第199章 什么怀表? 不对,不对,从车夫加钱到车夫开溜,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如不是凑巧,便是一个非常了解自己脾性的人,推动的。 只要自己不较劲,换个车不就行了;只要自己不狐疑,也不会故作大方;只要自己不去茶摊喝茶,车夫也跑不掉…… 施一山虽睿智,但不屑施展这些小伎俩;老太太可能会,但不大了解自己脾性;小川野虽了解自己的脾性,但做不到如此细致。 只有小桃,加上紫鸢的捣蛋,才能做到这个田地。还有胖子和栓子,二人都诡异的没出现在胭脂巷。 若推断正确,她俩是不希望自己去二道口。自己折回,是误打误撞对了。 至于老太太,施一山,甚或小川野,并不能排除他们派人盯梢。 但小桃掺和进来,就有些意味深长了。难不成,她站到了施一山的一边? 车上,杨迷糊正自思自乐。 他忽然一个激灵,忘了隆信家的人。他此前听老太太说问题解决了,下意识的认定,昨天下午袭击自己的人,不是隆信家的人。 奶奶个腿,又大意了! 若隆信家派杀手跟踪自己,再找个合适的时机打自己冷枪,自己恐怕在劫难逃! 小桃说自己对怀有敌意的人,才能引起警觉,但并不是说,自己对怀有敌意的人,都能引起警觉。 除非自己当时处于戒备状态!可今天,自己挺放松的,并没有过多在意对手,可以说是漫不经心。 思及此,杨迷糊决定改变目的地,去西院或者单凤茶楼。 “喂,掉个头,去英租界!“ 车夫愣了一下,没说什么,也没提加钱,掉头就走。 应该提加钱才对啊?这可是南辕北辙,两个方向啊! 又他奶奶的有鬼?! 杨迷糊提起心,关注着沿途的动静,左耳根不停的抽动。 可是有惊无险,一个小时后,人力车进入了英租界。 在西院附近,杨迷糊下了车,付了钱。直到车夫拐进一条街,消失不见,杨迷糊才折进西院所在的街道。 刚进入院子,小桃便笑盈盈的出现在门口。 奶奶个腿!绕来绕去,还是没跳出小桃的手掌心。 杨迷糊没好气的道:“紫鸢呢?让她出来!” 话音未落,一道小小的身影窜了出来,“二哥,你牛!居然能踅摸到这里。” 杨迷糊忙退后半步,“你一边去。小桃,我身后的尾巴都甩掉了吗?” 小桃淡淡道:“大部分吧。但不排除有人知道此地,早就在此守株待兔。” 紫鸢才不管杨迷糊的脸色,拉起他就进屋,“衣服鞋子都准备好了,要不再化装成女人呗?” “好啊,拿衣服。”杨迷糊倒是干脆。 紫鸢却嘟起嘴,“二哥,你的反应不应该是抗拒吗?真没劲。” 杨迷糊此刻没心情,语气不善道:“若院子里突地多了个女人,有心人会发现不了吗?施先生在哪里?我都绕了一大圈,还想让我再绕一圈?不见拉倒!” 紫鸢忽然软了下来,撒起娇来,“二哥,别生气嘛。实在是你被人盯得紧,而且有两三拨人,施先生不得不小心。” 杨迷糊余气未消,“所以你拉扯上小桃,让她帮施先生排雷,他却躲在后面偷着乐,合适吗?” 小桃走了进来,劝说道:“杨子哥,实在是事关重大,施先生怕被人盯上,不得不出此下策,可以理解。之前试探你,是因为老太太的管家一直不远不近的跟在你身后。我想,与其让他来试探,不如我们来试探,更妥贴些。” 不提还好,一提杨迷糊更加恼火,“可我还是差点露了馅!再说,那管家真的在跟着我?我怎么没发现?” 小桃翻了个白眼,“你连我们这一关都过不了,你又怎能过老太太那一关?再说,你不是表现的很好吗?之后,那管家就走了。唉,说起那管家,也不是省油的灯,不然老太太不会派他来。行了,别装了,你现在不应该是得意洋洋的吗?” 得意?可自己当时并未完全识破这一切啊!但无论如何,此时此刻的杨迷糊,不得不争面子说话。 他忽然咧嘴一笑,“紫鸢,你不掺和还好,你一掺和这种事,太容易让人识破了。” 余光中,他却瞥见小桃脸上挂着一丝促狭!小桃是在捧杀,但自己不得不顺竿爬。 没办法了,只能继续装下去。 “紫鸢,说吧,施先生何时何地可以见我?” 紫鸢低声咕哝一句''死要面子活受罪'',又立马挽着杨迷糊的胳膊,嗲声嗲气的笑道:“今天不行,明天吧。” 闻言,杨迷糊不禁又一阵火起,“那就永不相见。走了,小桃。“ 他挣开紫鸢的手,转身朝门外走去。紫鸢和小桃居然没拦他! 出了篱笆门,胖子拉着车冒了出来。 该死!刚才怎么忘了问胖子的事呢。人家昨天可是拼命救了自己! 杨迷糊火气顿消,讪笑了笑,“胖子,你没事了吧?你昨天也太冒险了,下次记得先逃命。” 胖子嘿嘿笑,“没事。我不也赌对了吗?” 杨迷糊上车,“怀表修不好了吧?走,现在就去买块新的。” 胖子愣住,“怀表?什么怀表?我从来没有怀表呀!” 这个小丫头片子!又被她骗了!怪不得脏老头说她防不胜防!因为她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正思忖间,胖子笑了起来,“杨子哥,谁告诉你的?我哪有那么好的运气。昨天胸前挂了块铁皮,几层的那种,里面垫放着一些银元倒是真的。我瞎鼓捣的,小桃当时还笑话我呢,没想到真起到了作用。” 杨迷糊来了兴趣,“那你帮我也弄一个。” “可以啊。但对你作用不大,而且铁皮太硬,有时会妨碍人的行动,反而会招来危险。”胖子不以为然道。 杨迷糊想想,便作罢了。 胖子问:“杨子哥,走吗?回宪兵司令部?” “算了,不走了。你不是说过吗?我不能总让别人迁就自己。再说,我也没有啥过硬的底牌,去拿捏施先生。” 他边说边下车,昂首阔步,走进院子。嗐……好像只要脸皮厚,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进了门,见过紫鸢一脸讥讽,他一把掐住她的小脸蛋,“说!为什么骗我?” “疼疼,松手!我没骗你呀,不信你问小桃……” “我是问昨天的事!” “昨天,昨天什么事?昨天我可救了你一命……” “想不起来是吧?哎呦,我的手僵了,好像也松不开手了。” “二哥,我想起来了,你是说怀表的事?真是,疼,真是怀表啊,不信你问胖子!” 杨迷糊看向小桃,小桃犹豫片刻,才道,“胖子是怕你内疚,所以说是铁板。” 杨迷糊不大信,“可胖子刚刚说的,有鼻子有眼,不像是说假话。” 小桃表情复杂,“胖子应该不知紫鸢见过他,所以没跟她统一口径。” 唉,这个死胖子! 杨迷糊松开了手,紫鸢趁机踢了他一脚,恨恨道:“哼!要不是我说实话,你会一直蒙在鼓里。不谢我,反而掐我,你……算了,大人不计小人过!” 第200章 别想讹我 杨迷糊郑重道:“小桃,胖子听你的,你要好好劝劝他。这种搏命的事,以后不要干。” 小桃认真点点头,“我已严厉训斥过了。说实话,胖子能否听得进去,我没有信心。” 杨迷糊有些恼火,“那就让他以后别跟着我,让他跟着你。” 小桃忧心忡忡,“那更麻烦。他若自行其是,会更危险。让他跟着你,你多教教他生存的技能,可能会更安全些。再说,你目前转型为怀柔,风险也没有以前那么大了。” 紫鸢在一旁表示不满,“小桃,我教的也不错呀。二哥那几把刷子,我都会。” 杨迷糊损她,“你那是狗肉上不了正席。别不服气,超过五百米,你能打中对手吗?” 紫鸢噎住,又顶嘴道:“可我鼻子比你灵!” 杨迷糊不屑道:“那视力和听力呢?一天到晚总觉得自己了不起!对了,你练胆练的怎么样了?十天后,我要检查的。不合格,就去苏州绸缎坊,去学织布绣花。” 紫鸢终于不敢犟嘴了,低着头,气呼呼的,不吭声。 小桃见机岔开话题,“杨子哥,你见施先生,是想联合坑小川野一把?” 杨迷糊想起就来气,“对。和记茶叶铺,就是他挖的一个坑。要不是我见机的快,可能连死都不知怎么死的。中共特使来沪的事,又是另一个坑。我原以为是连环坑,没想到二者根本没有关联。” 小桃迟疑一下,“可施先生并不完全相信你,你准备怎么与他合作?” “我只想知道假的那一部分,真的那一块由施先生自行掌握。这个条件,施先生应该能接受吧?” 说着,杨迷糊看向紫鸢,“你去联络。若施先生不同意,那就作罢,反正跟我也没多大关系。” 小桃拦住准备走的紫鸢,“若想以假乱真,必须要有真的东西。小川野也不傻,他怎会轻易上当?还有一个风险,一旦真的特使没抓到,他极有可能把责任推给你,你到时怎么办?” 杨迷糊坏笑,“只要他不认识真的中共特使,或者不知道是谁,这个事就好办。” 小桃思忖片刻,才道:“那就走一步算一步。紫鸢,你必须面见施先生,若见不到,此事作罢。我们不能相信他人的传话,只相信施先生亲口说的。紫鸢,你一定要坚持这一点,因为其他人,我们都信不过。” 杨迷糊看向紫鸢,“你要听小桃的。不然,二哥可能会因此丧命,你的明白?” 闻言,紫鸢似乎才重视起来,“行。我见不到施先生,就什么都不说,当作没有这事。” 杨迷糊起身,摸摸她的小脑袋,“该长个就长个,别再压制了。我个高,不也一样杀日本人,是不?” 紫鸢眼一红,“我就怕以后帮不上你……” 杨迷糊呵呵一笑,“反正你又长不到我这么高,怕什么?去吧。” 紫鸢走了。小桃嗔道:“你这打一棒子,再给口糖吃的法子,用的倒是炉火纯青。你就别见施先生了,让我来,行不?” 杨迷糊沉吟道:“行。我就怕施先生以为我另有目的,不完全信任我……” 小桃深以为然,“不信任,很正常,毕竟事关重大。换成你,可能连见面,你都不敢答应吧?” 杨迷糊点点头,“也是,是我想简单了。这是一根小黄鱼,你买块怀表送给胖子,别说是我送的。” 他顿了顿,“再有,特使的事,我只认紫鸢,让她居中联络。别的人,甚至是胖子,也不要泄露半分。” 小桃慎重点头,“这个自然,再小心也不为过。” 杨迷糊想了想,又道:“若施先生依旧迟疑不决,你就说,''杨花落尽子规啼,扶摇直上九万里''。他会明白的。” 他刚走出小院,胖子又冒了出来。 上车后,杨迷糊问道:“胖子,你的枪法咋样?” 胖子边拉车小跑,边道:“不太准,但十发九中还是可以的。” 杨迷糊讶然,“这还不算准?” 胖子嘿嘿笑,“我说的十发九中,是上靶,不是中靶心。” 杨迷糊一阵无语,“是不是因为实弹机会少?” 胖子叹了口气,“应该是吧。偶尔有空钻到山里,才能偷偷打几枪。” “鸢子训练班的成员,谁的枪法最准?” “栓子,紫鸢说他有天赋,其次是玄子。其他人和我差不多。” 杨迷糊有些惊讶,“栓子枪法最好,没想到。等我忙完这段时间,我带你和栓子上山打猎,练练枪法。” 胖子很高兴,“那太好了。不过,你别因昨天的事,就过多照顾我。也别内疚,那是我自愿的。” 杨迷糊一笑,“明白,但你的自保能力也要提高,不然你到时帮不上我。问你个事,你近几天去过二道口吗?” 胖子摇摇头,“没去过,紫鸢又不在那。” 果然,这小丫头片子一直在忙活中共特使的事! 她经常去枝子那拿糕点,难不成中共特使早就到了,或者是先遣人员,而且人还不少? 从内心上讲,杨迷糊是不愿紫鸢掺和此事的。但他又知道拦不住紫鸢。 他此次主动联络施一山,除了给小川野挖坑,顺便帮一把施一山外,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想让紫鸢尽早从此事中抽身出来。 没想到,他刚到宪兵司令部大门口,永川从轿车里出来了。 “弘田君,我找你有点事,方便到车上坐坐?” 杨迷糊坐进轿车,“永川叔,老太太又有什么交待?” 永川笑眯眯的,“我就开门见山。今天我跟了你一路,你的腿好像没事,特别是从茶摊上蹦起来的时候。别紧张,我既然与你讲,就不会告诉夫人的,因为我不大赞同夫人的想法。但夫人疑心重,你千万别露馅……” 杨迷糊打断了他,“我那是条件反射,好吗?我记得我好像又跌坐了回去。老头,别想讹我!我装肌无力,对我有什么好处!刚才你说''夫人的想法'',老太太有什么事,想让我去做?” 他的反客为主,让永川愣怔住了。永川支支吾吾半晌,才道:“你可别说是我说的。夫人想让你参加一个选拔,此事很危险,恐有性命之忧……” 杨迷糊故作惊诧和愠怒,“还有这样的事?老太太这么可怕的?我可是她孙女婿!我得去问问!” 瞬间,永川额头冒出细汗,连忙道:“冷静冷静,你这一问,我可就活不成了。再说,你既然已经肌无力,也参加不了选拔,何苦为难我呢?” 杨迷糊沉默半晌,突然一笑,“你说的也对,不为己甚,我就不为难你了。永川叔,替我照看好嫣儿,多谢了。” 永川的表情明显一松,“多谢弘田君。麻生小姐,我会照料好的,你放心。” 杨迷糊下了车,心中一乐。 这管家倒是厉害,居然用肯定与关心的语气来讹诈自己。 他说出选拔之事,可能也是老太太授意。不然打死他,他也不敢讲。 至于他紧张到冒汗,大概率是做戏给自己看的。 不过,从中可以看出,他基本上认定,自己的肌无力不是装的。这次谈话算是最后的试探。 也算是一桩好事!至少老太太不会天天派人盯着自己啦! 第201章 我也不知道 进入自己的办公室,杨迷糊叫来山田。 “山田,有人提审刘忠他们吗?或者听说有人求情没有?” 山田道:“76号的人来过,他们声称刘忠等三人,与他们调查的一个地下党嫌疑人有牵连,想申请提调,押三人回76号审讯。课长居然同意了。” “人押走了吗?” “课长说,情报课今天要审讯,核实一些情况,让76号的人明天早上再来。” “谁负责审讯?” “解码组组长横冢。他是组长你在外执行任务期间,调来的。” 闻言,杨迷糊心中一动,这就与解码组的那份绝密电报对上了。 可能是,小川野自知川上正好已与他离心离德,即便川上被调走,他也用不了自己人,便另辟蹊径,退而求其次,调横冢来担任组长。 大概是,小川野与横冢密谋,偷偷将绝密电报夹在其他文件中。 这个文件夹塞的时机必须把握的很准。 一是在值班人员整理核对好文件,准备呈交自己之时。 二是自己当时一定不在办公室。不然,自己可能会当面签阅,发现绝密电报必定立马询问。若这样,自己就没有犹豫不决的时间,对方的试探就起不到应有的效果。 即便自己事后去查,也查不到来源,最多找几个替死鬼。呵呵,小川野够狠的哈。 思及此,杨迷糊决定搅和。 “山田,去提审刘忠,我要亲自审问。” 山田嗫嚅道:“组长,可横冢组长正在审问……” 杨迷糊一挥手,“刘忠乃我们小组长抓获的人,什么时候轮到别人越俎代庖了?你现在就去,我随后就到。” 等杨迷糊进入刑讯室,刘忠已被打的皮开肉绽,不成人形,一直耷拉着脑袋。山田则尴尬的站在一旁。 杨迷糊走近刘忠,翻了翻他眼皮,捏开他的嘴,看了看舌头。 他转过身,皮笑肉不笑的问道:“横冢组长,这是情报分析小组抓到的人,什么时候解码组也行审讯之责了?” 横冢连身也没起,不咸不淡道:“弘田组长,我们收到一份电报,可能与刘忠有关,便来询问一下。” 杨迷糊针锋相对,“横冢组长,这不是询问,这是往死里打。弄死了,你负责还是我负责?若是课长授权,我无话可说,转身就走。请出示授权书。” 横冢冷冷道:“课长口头同意的,不然我也不敢来。” “可我早上见课长,课长说先放一放,等一等。横冢组长急于插手,难不成是与那批军火药品有关联?” 杨迷糊顺口给横冢扣了一顶大帽子。 横冢明显一慌,瞬时又镇静道:“与那批军火药品无关。至于与什么有关,这是机密,我不能说。” 杨迷糊一哂,“可我这,却与那批军火药品有关!若你的事更重要,那我就不管了。横冢组长,你看呢?” 横冢一声不吭站起身,准备带人离开。 杨迷糊虚拦,“且慢!我得先确认,此人是否还活着。不然,这个责任谁来担?” 杨迷糊之所以与横冢废话,他就是在等曼陀罗花药性发作。之前他捏开刘忠的嘴时,弹了一颗药丸进去。 “山田,用冷水泼脸,看刘忠能否醒来,免得让横冢组长傻等。” 山田端了一盆凉水,泼向刘忠。刘忠一点反应都没有。 有反应才怪呢!此前刘忠已半死不活,再加上曼陀罗花的药性,定是已陷入深度昏迷。 杨迷糊淡淡道:“横冢组长,你看怎么办?要不我直接写份报告,说解码组刑讯犯人不得法,犯人已成活死人,如何?” 横冢终于开始气急败坏,“可人没有死!” 杨迷糊赞同道:“对呀,我也说是活死人呐,要不说成植物人?山田,此人已无用,我们走!” 说完,杨迷糊扬长而去,山田在后面一步一趋。 出了刑讯室,见山田一脸不解,杨迷糊笑道:“是不是想问,我们来此干什么?” 山田连忙点头。 杨迷糊一哂,“其实吧,我也不知道。你先回去,我去见见课长。” 杨迷糊说的是实话,他也不知道横冢的目的几何,完全是出于搅和的心态,只要让对方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就行。 你们给老子挖坑,老子搅和一下,不过分吧?杨迷糊心中一乐。 进入小川野办公室,他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气呼呼的道:“舅舅,刘忠被横冢组长弄成了活死人,你看怎么办?若有大佬来要人,我可不负责!” 小川野一愣又一哂,“一个小喽啰而已,即便死了,又有何妨?” 杨迷糊显得很着急,“打狗看主人!万一有大佬来兴师问罪,刘忠又没有交待画押,我们怎么解释?” 小川野眼中精光一闪而逝,“你听说了什么?” 杨迷糊没好气的道:“不用听说呀,用屁股想也能想到。舅舅之前不审刘忠,不也是顾忌此吗?若刘忠手上还有重要的东西,就更麻烦了。” 小川野明显有些慌,眼珠子又一转,“那怎么办?要不去弄一份假的审讯记录,就说他承认是共产党了?” 杨迷糊质疑,“那得签字才能画押,仅仅是手印可不行。” 小川野坏笑,“模仿,以假乱真。” “万一对方请人鉴定笔迹呢?何况我们手上又没有刘忠的笔迹。” “茶叶铺有账本,肯定有笔迹呀。” 杨迷糊挠挠头,“舅舅,诡异的是,根本没发现账本。我当时也没太在意,因为发现了军火药品,有没有账本也就无所谓了。” 小川野沉默片刻,又道:“让纯子中尉去茶叶铺,掘地三尺,找到账本。” “万一找不到呢?都过去一天多了,宪兵早就撤了。” 小川野急了,“那就快去找。我亲自打电话给纯子!” 他边说边拿起电话,打了出去。 不一会儿,电话里传来纯子的声音,“课长,有事请吩咐!” “纯子中尉,立即去茶叶铺,找到账本,要快!坐我的车去!” 只听纯子''嗨''了一声,小川野挂了电话。 “二郎,你也不要急,我们先等等。这个横冢,怎么办事的?还不如川上……” 小川野似乎意识到说漏了嘴,连忙转换话题,“你追查的地下党嫌疑人,有进展吗?” 杨迷糊摇头,张口就来,“没进展,好像受了惊吓,不见人影了。奇怪的是,此人是我亲自在跟,没假于他人之手,此人怎么就警觉了呢?舅舅,你说会不会有人跟踪我,此人发现了端倪才跑路的?” 小川野眉头轻锁,“就没有住址单位什么的?” 杨迷糊遗憾的摇摇头,“此人神出鬼没,都是他来找我,我却找不到他。我说我手上有一批药品,急于出手,他才来找我的。我原以为他是个走私贩子,但他要的多是消炎药,我才怀疑他是地下党。” “唉,可惜了!”小川野叹息一声。 杨迷糊却道:“我自信做的滴水不漏,此人或许并不是受惊而逃,先等等看。万一他又回来了呢?” 小川野一直拉着他东扯西拉,就是不让他离开。 大半个小时过去,纯子来电话,“课长,找到了一本账本。” “有刘忠的签名没?” “您等等……” 话筒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三十几息后,纯子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刘忠的,只有另外两人的。” “那就继续搜查!” 说完,小川野''啪''的一声,气恼的扣了电话。 第202章 避祸,看热闹 见状,杨迷糊心中暗笑,这种''莫须有''真好用,反正让小川野不安就行,至少让他不会有太多精力,去坑自己。 小川野没再拖住他,让他走了。 杨迷糊回到办公室不久,电话铃声响起。他一接电话,对方居然是麻生嫣。 “弘田君,有人让我转告你,明天有人去接刘忠,让你不要管,就当作不知道。” 真的有大佬保刘忠?!这可是个大好事。 杨迷糊笑道:“明白。明天我刚好有事,要外出。再说,刘忠的事,已由别人接手。” 麻生嫣也没多说,便挂了电话。 杨迷糊想了想,等纯子一回来,他就准备出门避祸。 快下班时,纯子脸色阴郁的回来了。她先去找小川野汇报,回办公室找杨迷糊时,已是一刻钟后。 “组长,只搜到一个薄薄的账本。小川课长看样子很不高兴。” 杨迷糊问道:“只有一个账本,你推测是什么原因?” “我猜测,可能是茶叶铺老板带走了,或者是半月一结账,账本已转移到其他人的手中。” 杨迷糊有些不解,“茶叶账本有什么可隐瞒的?” 纯子诡秘一笑,“我猜茶叶账就是军火药品与烟土的交易账,只是用了我们看不懂的密语而已。” 这就说得过去了,但账本没有刘忠的签名,有些说不通。 算了,不问了,因为纯子也不一定知晓缘由。 杨迷糊转换话题,“纯子,下班后,没事的话,你跟我出去一趟,打扮的漂亮点。” 闻言,纯子兴奋的点点头。 小川野不是想让纯子做内线吗?正好,带纯子出去,也好让纯子向小川野报告。 晚上六点,杨迷糊和纯子一块出了宪兵司令部的大门。 纯子打扮的很得体,一袭紫鸢长裙,衬托出优美的曲线。 杨迷糊第一次注意到,纯子原来是这么有料。他打量纯子几眼,夸赞了几句。 二人上了人力车,纯子道:“组长,为何不用配给你的轿车?” 杨迷糊不以为然道:“车太破了,经常抛锚。再说,视野不够开阔,容易被人堵住,到时性命休矣。” 纯子恭维道:“也是。像组长这种身手,坐轿车反而是妨碍。” 杨迷糊一笑置之,“知道我带你去哪里吗? 纯子甜甜一笑,“你让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杨迷糊笑道:“哈哈,你这话让人浮想联翩。去海军俱乐部,让你教我跳舞。” 纯子谦逊道:“可我舞也跳的不好,怕教不好组长。” “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会,对不?” 纯子可不傻,“需要我注意什么?” “八个字:自由发挥,无所顾忌。” 闻言,纯子先迷惑,后兴奋的点点头。 进入海军俱乐部,因时间还早,客人并不多。 杨迷糊掏出一根小黄鱼,递给纯子,“你去定个包厢,点些酒菜,我去打个电话。” 见纯子兴高采烈的离开,杨迷糊出了俱乐部大门,走进一个公用电话亭。 电话是打给值班的山田的,杨迷糊交待他,若有事,让人到海军俱乐部找他,或者打电话过来也行。 值班电话是有监听的。监听的目的就是为出事后,分清责任。 杨迷糊打这个电话,就是让小川野知道自己在哪,如果他有心的话。 回到俱乐部,纯子引他进入名叫''雏菊''的包厢。包厢是日式的,客人只能盘膝而坐。 等酒菜期间,二人闲聊。 “纯子,你是哪里人?” “大阪的。听说组长是北海道的?” “祖籍北海道,但自小在中国东北长大,从没有回去过。” “怪不得组长中国话说得这么好。” “别张口闭口组长组长的。出来玩,就要放松。以后私下里,就直呼我的名字。” 纯子倒也干脆,“那好。我以后在私人场合,叫你弘田君。” 酒菜陆续上来,杨迷糊大快朵颐,喝了不少清酒。 “酒壮怂人胆,走,跳舞去。” 杨迷糊摇摇晃晃走出房间,纯子连忙上前搀扶。 学了半个小时,杨迷糊才掌握了一些基本步伐,但仍是很笨拙,经常踩纯子的脚尖。 这比打冷枪难多了。杨迷糊一时气馁,回了包厢。 他卷着舌头,“纯子,你说我为什么就学不会呢?” 纯子媚眼如丝,“作为初学者,弘田君已经很不错了。再说,你的腿还有些不方便。” “呵呵,好话就是顺耳。对了,你也别和我呆在一块了,出去找人跳舞。” 见纯子扭捏,杨迷糊又道:“这是命令。今晚你要放开了。” 纯子一步三回头,见杨迷糊不是说笑,便开门而出。 杨迷糊灌了一大口清酒,侧身合衣躺在木榻上睡着了。当然只是浅睡,随时可醒的那种。 毕竟这里是狼窝,说不定老太太,小川野,隆信家都有人盯着。甚至可能还有施一山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杨迷糊被纯子推醒,“弘田君,已是凌晨一点,我们该回去了。” 杨迷糊装作半梦半醒,“回什么回?今晚就在这里过夜。” 纯子脸一红,哄小孩似的劝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给你招来闲话的。要不去旅馆开个房间,你再睡,行不?” “也行。咱,咱们走!”杨迷糊大着舌头。 在纯子的搀扶下,二人出了海军俱乐部的大门。 不久,进入一家日式旅馆。 见纯子只开一间房,杨迷糊道:“两间。这么晚了……你不,不会是,想和我呆,呆在一个房间吧?” 纯子咧嘴笑,“只要弘田君敢,我倒无所谓。” 最终,纯子又开了一间房。 进入房间,杨迷糊仰头倒在床上,挥了挥手,纯子迟疑片刻,蹑手蹑脚的离开了。 “出来吧,跟了一路,不累吗?” 话音未落,一个小小的身影从窗户外钻了进来。 “哼,有色心无色胆。二哥你怕什么,反正麻生嫣也不在。” 杨迷糊坐起身,瞪了一眼,“紫鸢,你二哥是那样的人吗?话说,你怎么有时间盯着我?” 紫鸢也没瞒着,“施先生交待的,让我跟踪你,看看你身后有多少条尾巴。” 杨迷糊''哦''了一声,“有什么发现没有?” “有三拨人,分不清是谁的人。二哥,你今晚出来干啥子?我看你谁也没见呐!” 杨迷糊嘿嘿笑,“避祸,看热闹。” 见紫鸢居然没追问,杨迷糊诧异的打量她几眼,“这不是你的风格呀!快说,发现了什么?” 紫鸢眨巴眨巴大眼睛,杨迷糊连忙打住,“别说了,肯定不是实话。” 紫鸢翻了个白眼,“好吧好吧。仁和医院传来消息,那个叫刘忠的,差点儿醒了。” 杨迷糊一惊又一喜,差点儿醒了,就是没醒。 “情报课派人搜查茶叶铺的时候,你也在?” 紫鸢点点头,“那个叫纯子的,打电话时,我正好在。与刘忠进医院一联系,肯定与签名有关,对不?所以,不管猜的对不对,我又给刘忠加了点料。反正三天之内,应该是醒不了了。” 杨迷糊伸出两个大拇指,“牛!甚慰我心。呵呵,明天有人来保刘忠,够小川野好好喝一壶的。” “二哥,你还有什么目的?” “与地下党接头啊。你去纯子房间看看,她有没有出门?” 紫鸢傲娇道:“没出去,因为没听到猫叫声。” 这个小丫头片子,够机灵的! 第203章 刺呢? 次日一早,杨迷糊醒来时,已不见紫鸢人影。 纯子敲门,杨迷糊开门,见他只着裤衩,一身键子肉,纯子不禁脸一红。 “进来吧。你昨晚去哪了?” “我就在隔壁呀,弘田君忘了?” 杨迷糊边穿衣服,边讪讪道:“喝断片了。你先回情报课,76号的人要提调刘忠他们,你去看看动静。” “好,多谢弘田君!” 杨迷糊讶然,“谢我什么?至于吗?不对,你以为我心怀不轨,想对你……” 纯子脸一红,又嘻嘻一笑,“可弘田君终究没下手,令人失望啊。” “是吗?来来,现在也不迟。”杨迷糊边说,边揽住她的小蛮腰。 纯子身子一紧,随即松驰,声若蚊蝇,“可以的,不就几分钟的事吗?” 杨迷糊一拍她的大屁股,没好气的道:“回去办正事,没想到你也是一个妖精。” 纯子像受惊的兔子,跳了起来,摸着屁股,嗔怪道:“弘田君,你下手也太重了,也不知怜香惜玉……” 杨迷糊呵呵笑,“对了,昨晚有什么人有意接近过你吗?” “很多人呐,本姑娘还是有些魅力的。” 见杨迷糊瞪眼,纯子连忙道:“有个叫岗村的,他一直缠着我。据他说,他是海军特勤队的少佐。我知道组长与特勤队的恩怨,便留了心,但他并没有打听任何事。” “还有其他异样吗?” 纯子迟疑片刻,“我们来旅馆的路上,身后好像有人跟踪,但又不像是一拨的。” “何以见得?” 纯子下意识揉揉翘臀,“他们之间在相互戒备。还有一个小女孩,好像是经常跟着你的那个,也在远远吊着。”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纯子一哂,“组长出来,不就是想看看,有谁盯着你吗?再说,你当时装得醉醺醺的,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杨迷糊瞥了她一眼,“你倒是通透。但我昨晚确实喝多了,酒量真是不行。” “酒壮怂人胆,可组长昨晚一点也没占我便宜,我可是接受过训练的……” 纯子边说,边跑了出去,紫鸢却从窗户窜了进来。 “二哥,好啊,调戏女下属,唉,有色心无色胆,悲催!” 杨迷糊没好气的道:“你就不能从正门而入?成天没个正形的。说吧,又有什么事?” 紫鸢不满道:“没事啦。要不小桃让我跟着你,我才不来呢!” “跟着我干嘛?施先生与小桃见过面了?” “见了吗?没见吧。反正小桃让我不要管,跟着你就行。” 杨迷糊一把掐住她的小脸蛋,“说人话!想让我见谁?” “见,见脏老头!” 杨迷糊以为她胡说八道,又掐紧了些,“赃老头?他能起什么作用?” “疼疼,是真的。他是我们的人!” 杨迷糊一惊,慢慢松开手,“详细说说,但要说人话。” 紫鸢揉揉脸,不满道:“二哥,你是不是有些变态,老掐人家脸干什么?脏老头自告奋勇,想与你一起阴小川野。” 杨迷糊不大信,“自告奋勇的前提是,脏老头事先知道此事才行。究竟是怎么回事?” 紫鸢眨巴眼睛,“跟你说实话吧,这是小桃的主意。我并没告诉我师傅,我们的真实目的,只是说让他参与坑小川野。” “他要多少根小黄鱼?” “嘿嘿,二哥一点就透,一百根。” 杨迷糊立马拒绝,“没有。” “那就八十根…不行五十根…再不济四十根……二哥,不能再少了。” 紫鸢看着他的脸色,不停降价。 杨迷糊伸出三根手指,“一口价,三十根。不干的话,我另寻高明。” “成交!”紫鸢立马道。 又被这小丫头片子套路了! 杨迷糊突然有些懊悔,自己替人办事,还要自己出钱,说不定紫鸢还有回扣,这算什么事嘛! 不待他反悔,紫鸢便掰起手指头,叽叽喳喳说起小桃的谋划。 一是脏老头改变行头,扮成一个江湖油子。 二是脏老头请一帮江湖朋友,帮忙站台。 三是透露一点中共特使的行踪,然后中共特使消失。 四是诱小川野上钩,在抓捕过程中,让小川野吃瘪。 五是…… 杨迷糊连忙打断她,“一堆屁话,你瞎编的吧?小桃是不是想让我一无所知,临机应变,然后才显得真实?” 紫鸢惊诧半晌,低声嘀咕道:“我可是想了半宿,怎么就一下子被看穿了呢?” 见状,杨迷糊呵呵一笑,忽地心念一转。 出钱,出力,出智谋,为他人做嫁衣,小桃知道自己肯定会生气。 但紫鸢出面就不同,因为自己拿紫鸢毫无办法,定会忍声吞气继续办事。 这小桃真是把自己拿捏得死死的! 杨迷糊愈想愈烦躁,愈烦躁就愈不爽,施一山想得太美了! 便冷冷道:“你告诉施一山,此事不办了,让你的施先生自求多福吧。” 话音未落,杨迷糊便走出了房间,紫鸢一个人愣怔在原地。等紫鸢追下来时,杨迷糊已扬长而去。 坐在人力车上的杨迷糊,仍在郁闷生气。 施一山一个人不出,一点风险也不担,让自己招蜂引蝶,惹一身骚,施一山却在一旁坐享其成,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小桃难不成完全站在了施一山一边?还有紫鸢这个小丫头片子! 而且施一山并不相信自己,连见个面也推三阻四。自己反悔不干是对的。 …… 无处可去的杨迷糊,让车夫前去枝子糕点店。 到了糕点店,刚一下车,枝子出门迎了上来。 “弘田君,脸色这么难看的?谁给你气受了?” 杨迷糊气呼呼的走进店铺,钻进紫鸢卧房,狠狠躺在床上。 他倏地蹦了起来,背上扎的生疼。他翻开被褥,里面竟然有一个长满尖刺的球状仙人掌。 随即大怒,“枝子,过来!床上怎么有仙人掌?谁放的?” 枝子连忙走进来,见到仙人掌,又绕到杨迷糊背后,“哎呀,别动,有根刺,我帮你拔一下。” 杨迷糊转过身,“刺呢?我要留着当证据。” 枝子咯咯笑,“即便是鸢子使的坏,可这不是你的卧房,你凭什么当证据?” 杨迷糊愣住,随即咬牙切齿道:“小丫头片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枝子忍住笑,“弘田君,别生气,气大伤肝伤肾。鸢子怎么惹你了?” 杨迷糊气恼之下,没了顾忌,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听完,枝子抿嘴一笑,“弘田君,你上当了!” 见他一脸不解,枝子又道:“你自以为避祸,小川野却认为,你是趁机出去见人,而且你还带上了同事,以掩人耳目。你之后即便不动,小川野也会盯着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杨迷糊明白过来,“所以紫鸢故意跟着自己,惹人注意。所以故意与我讨价还价,让我气鼓鼓出门,而在别人眼里,却是急于去办事……那鸢子放个仙人球放在床上,又是干什么呢?” “气你呀!万一扎着了呢?”枝子笑弯了腰了。 杨迷糊彻底醒过味来,小桃要的恐怕就是,他的这种自然反应。 第204章 没下药吗? 待自己明白过来,一切木已成舟,悔之晚矣。自己只好将错就错,继续被裹挟。 主要还是自己不干净,小川野怀疑自己亦无可厚非。 杨迷糊心中一叹,就当为了让紫鸢早日脱身,适当配合一下吧。 希望此次与施一山合作后,能获得他足够的信任,可以安排一个人与自己单线联系,免得紫鸢再牵涉其中。 他忽地咧嘴一笑,“枝子,嫣儿今天会过来吗?” 枝子道:“她昨天说,今天要去医院孕检,来不了。有事要我转达吗?” 杨迷糊摇头,岔开话题,“枝子,你想回国吗?” 枝子一愣,“弘田君,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杨迷糊轻描淡写道:“想起老太太总想让嫣儿回国,便顺口问问。我从未去过日本本土,那里究竟怎么样?” “以前挺好的。但听国内来的人讲,现在国内全部进入战争状态,所有资源都缺乏,普通人开始节衣缩食,昼夜劳作,支持对外作战。” 杨迷糊有些迷惑不解,“那你为何要来上海?待在本土不好吗?” 枝子自嘲,“被蒙哄过来的,他们说上海遍地黄金,很好发财……况且我现在回去,还不如待在上海。麻生嫣回去就完全不一样,你可别掉以轻心。” 见他点点头,枝子又嘱咐道:“这一瘸一拐的,你就别再装了,过犹不及,反而招人怀疑。” 见他又点点头,枝子咯咯笑了起来,“今儿个怎么这么乖巧听话?” 杨迷糊咧嘴一笑,“你为我好,我当然听得进去。枝子,你去忙吧,我也该回去了。” 枝子却按住了他,“其实吧,坑小川野,你找我更合适。你看呐,我是做生意的,与各方面都打交道,与别人喝个茶,聊会天也很自然。” 杨迷糊不假思索的说道,“不行,这太危险了。” 枝子一哂,“你以为我不参与,就不危险?知道麻生嫣为什么经常来这里吗?她就是为了震慑宵小,觊觎我这摊生意的人可不少。一旦麻生嫣回国,你又未占稳脚跟,我这生意迟早会被人夺了去。” 杨迷糊心中忽然一紧。惭愧呀,自己一直没有关心枝子的处境。 他讪笑了笑,“是我疏忽了。你以后有事,直接和我讲,别藏着掖着。但你参与此事,让我再想想。” 枝子突然诡异一笑,“别再想了,我与鸢子早商量过了。脏老头是由头,我才是主角。” 闻言,杨迷糊彻底愣怔住,“你与鸢子,小桃是一伙的……” 枝子眨眨眼睛,“对呀!不然,鸢子床上的被褥下怎会有仙人球呢?小桃说,你只有气急败坏,才会向我和盘托出。我趁机提出参与此事,便水到渠成。” 杨迷糊愣了半晌才道:“为何不直接跟我说,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枝子白了他一眼,“切!我几次试着跟你提,你根本不予理睬。小桃说,这种事要循序渐进,才能诱敌深入,瓮中捉鳖,心想事成。” “这么多成语,都是小桃说的?你听得懂吗?” 枝子捂嘴笑,“弘田君,大概意思是明白的。反正就是让你左右为难,一不小心就同意了呗。” 杨迷糊哈哈大笑,“但我还是要考虑考虑,风险太大。你可是我的财神娘娘,不能出事。” 枝子不放弃,“我还有一个优势。你看呐,我出身风尘,不怕失身,这比小桃,鸢子她们都强。碰到这种事,我也能应对自如。” “你想色诱小川野?不行不行,若是这样,我更不会答应。” 枝子一跺脚,嗔怪道:“谁想色诱了?我是打个比方,说的是万一。还有,你若不答应,我就这么做,你拦不住的。” 面对她可笑的威胁,杨迷糊挠挠头,“那行,你先试试,若不行,赶紧撤。你的明白?” 闻言,枝子一把抱住他,杨迷糊顿觉一阵柔软袭来。 “你这是糖衣炮弹,我的小心脏可受不了。快松手,不然……” 枝子媚眼如丝,“不然咋地?我可是有缚鸡之力的。” 杨迷糊顿觉心猿意马,口不对心。坏了,是不是中了迷.晴.药? 忽然,枝子松开手,后退半步,“咯咯,想的美!” 杨迷糊甩甩头,净净心,定定神,难不成没下药?被戏弄了! 他极力严肃的说道:“你日后可别逗我,小心我……算了,跟你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和鸢子,小桃商量好后,再告诉我怎么配合。我去打个电话,还有好多正事呢。” 枝子笑而不语。 杨迷糊抄起话筒,打给了纯子。 “纯子,是我。是个什么情况?” 纯子低声道:“76号的人,根本没来。倒来了一个大佐,说是刘忠与一个战略情报有关,点名要刘忠协助,特来提调。可刘忠在医院里昏迷不醒,情报课交不出活人,课长应该正在头疼呢。” “那大佐还没走?” “不知道。课长命令我们呆在办公室,不准出去。” 杨迷糊一乐,正欲说话,见紫鸢窜了进来,他突然灵机一动,“半个小时后,你去报告课长,就说刘忠醒了,我正在医院。” 挂了电话,他转身问紫鸢,“鸢子,医院的刘忠可以立马弄醒吗?” 紫鸢满脸不解,“可是可以,但为啥子嘛?” “卖个好给小川野。走,详细的路上再说。” 半个小时后,二人进了日本仁和医院。 刘忠的病号前,横田的人守在门口,见杨迷糊过来,他们不敢阻拦。 杨迷糊冷冷道:“人还没有醒?” 对方摇头,他推门而入,见窗帘拉得紧紧的,冷声道:“这里病气太重,把窗帘和窗户打开,透透气。” 十几息后,杨迷糊挥了挥手,“你们都出去,看着就烦。” 当房间里只剩下他和紫鸢时,他示意紫鸢动手。 紫鸢拿出一个小瓶子,捏住刘忠下颌,灌入几口红红的液体。 “怎么像辢椒水的味道?”杨迷糊问。 “对呀,里面就掺有辢椒水。” 过了三十几息,紫鸢突然连拍刘忠的脸,一声轻叱:醒来! 见紫鸢装神弄鬼,杨迷糊哑然失笑。 “笑什么笑!这叫催眠术,懂不?”紫鸢傲娇道。 杨迷糊嘲讽,“你也会催眠术?不可能吧?你看,人还没有醒!” “是喔,怎么还不醒呢?不应该呀!”紫鸢也满脸迷惑。 杨迷糊急了,“你靠不靠谱啊?小川野马上就到了。” 紫鸢掩嘴低声发笑,“我再泼杯凉水试试!” 她环顾四周,见茶几上有杯茶水。她拿过来,一把泼在刘忠脸上。 神了,刘忠居然慢慢睁开了眼睛。 “二哥,刘忠怎么醒的,知道怎么说吧?” 紫鸢打开门,竟释释然走了。 这真真假假的鬼魅伎俩! 等了五分钟,杨迷糊走出房间,冲门外的人冷声道:“人醒了。课长马上就到,你们可看好了,别又弄死了。” 说完,杨迷糊也释释然离开了。 第205章 灵机一动 杨迷糊刚下楼左拐,与紫鸢会合,一辆黑色轿车风驰电掣的驶了过来。 一个急刹车,轿车停下。小川野从轿车里钻了出来,又连忙绕过车身,打开车后门。 一个大佐军衔的人,下了车。然后,二人一前一后急步进了医院。 见此,紫鸢十分不满,“二哥,何必卖小川野人情,他又不会帮你。” 杨迷糊笑了笑,“别小家子气,那可是我舅舅。再说,卖个人情,让他以为许多事皆在我掌控之中,生出忌惮。” 紫鸢''切''了一声,“你的那点坏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为了缓和你们之间关系,然后好与他合作抓中共特使,再趁机狠狠坑他一把。” 杨迷糊挠挠头,“紫鸢呐,看破不说破,人太聪明了可不好。我问你,为何与枝子小桃一起下套,看你二哥笑话?” 紫鸢嘻嘻笑,“好玩啦。看你吃瘪的样子,我就高兴。” 杨迷糊一阵无语,便岔开话题,“你刚才叫醒刘忠的方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紫鸢眨巴眨巴大眼睛,“都是真的呀。” 杨迷糊就后悔问,“枝子说,此事她为主,脏老头为辅,你们准备怎么迷惑小川野?” “枝子姐姐出面色诱小川野,你恼羞成怒之下,与枝子姐姐决裂,然后她向小川野说出你的秘密。” “打住打住,你不会是胡说八道吧?这样一来,我岂不白卖了人情?” “卖了人情,小川野才信啦!” “你这是什么烂大街的逻辑?” 紫鸢突然指着杨迷糊,咯咯直笑,“本来就是我胡说八道,怎么会有逻辑呢!又上当了吧?” 脏老头说,紫鸢坑起人来,令人防不胜防,果然如此! 杨迷糊正正脸色,“别一天到晚没有正形,说正事呢。你也别得意,不就是枝子去火车站接脏老头,然后脏老头在回来的路上玩消失,过几天再露一次脸,然后再消失吗?” 紫鸢一下子愣怔住,“枝子姐姐告诉你的?” 杨迷糊与她讲条件,“你先告诉我,脏老头图什么,我再告诉你,我是怎么知道的。” 紫鸢这次没眨大眼睛,“我师傅闲来无事,又不满汪伪政府的成立,便想出点力,不行啊?” 难不成,紫鸢这次没胡说八道?还是故意没眨眼睛? 杨迷糊不想纠缠这个,换了话题,“你也知道汪伪政府的事?” 紫鸢傲娇道:“当然知道。''汪''提出什么''曲线救国''的言论,其实就是投靠日本人,当大汉奸。哎呀,不对,你又在套我话。真是记吃不记打,老是掉进一个茅坑里。” 杨迷糊起了逗弄之心,“我若是茅坑,你就是落入坑中的小狐狸,怪不得你身上总这么臭呢?哎呀,离你远点。” 紫鸢气得一跺脚,“你才是茅坑,你才更臭。算了,不跟长不大的男人一般见识!” …… 二人斗了半天嘴,才见小川野送那大佐离开。 小川野向杨迷糊招招手,“二郎,你过来。” 杨迷糊示意紫鸢在此等他,自己走向小川野。 “舅舅,问题解决了?” 小川野长嘘一口气,“总算过去了,对方已派人接管病房,以后就不关我们的事了。这次多亏你,你是怎么弄醒刘忠的?” 杨迷糊道:“我见刘忠昏迷不醒,舅舅定不好交待,就寻江湖人士问办法。他们说,灌辢椒水,再泼点凉水,看能不能醒。权且''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真醒了。” 小川野问道:“你就没想过,万一没弄醒呢?我急里忙慌的赶来,到时岂不坐蜡?” 杨迷糊嘿嘿笑,“也是赌一把。即便弄不醒,我可以说,刘忠刚醒过来,又昏迷过去,这也说的过去呀。这总比什么都不做强吧?” 小川野点点头,“也算你运气好。他奶奶的,说什么刘忠与战略情报有关,我看净是扯淡。你看,刘忠一醒,不知道说了什么,那狗日的大佐就走了。我看,刘忠八成活不长。” 闻言,杨迷糊忽地灵机一动,诡异一笑,“舅舅,你想不想知道刘忠说了什么?” 小川野一愣,“你有办法?” “试一试呗。江湖鬼魅伎俩多,听说有一种迷幻药,能让人陷入幻境。我们只要骗刘忠,说对方想杀人灭口,刘忠必定开口。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进入病房?” 小川野思忖片刻,才道:“对方只安排了两个人守在病房……我让人弄晕他们,你的人再进去,如何?” “行,此事宜早不宜迟。”杨迷糊顿了顿,挠挠头,“那江湖人士要价极高,这钱……” 小川野打量他几眼,“要多少?” 杨迷糊竖起一根手指,“一百根小黄鱼。” 小川野眉头微锁,“万一问不出来呢,岂不竹篮打水,一场空?” 杨迷糊一笑,“这个放心!那人很讲信用的,问不出不收钱。事后发现问出的是假话,他也会退钱。” “我怎么从未听说过此人?” 杨迷糊张口就来,“我也是无意中听说的。此人神出鬼没,从不在一个地方呆够三天,而且认钱不认人。” 小川野问道:“那你要多久,才能找到他?” “最多一天。钱怎么办?” 小川野沉吟片刻,似乎下了决心,“我让人将一百根小黄鱼,送到枝子的糕点店,半个小时就能到。你小心别被人哄骗了,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 “好的,我先去探探,先联系上那江湖人士再说。” 说完,杨迷糊急匆匆招来一辆人力车。车夫正好是胖子。 他坐上车,低声道:“胖子,让栓子拉上紫鸢跟上,小心身后的尾巴。直到觉得安全了,才与紫鸢会合。” 胖子向前面的栓子使了个眼色,又大声吆喝道:“好嘞您,走起!” 胖子拉着车在大街小巷上瞎转悠,杨迷糊时不时下车,在店铺买点东西。 大约一个小时后,杨迷糊与紫鸢会合。杨迷糊与紫鸢嘀嘀咕咕良久,后者眼睛一亮一闪,很是兴奋。 尔后,胖子拉着紫鸢,前往二道口,去寻脏老头。而杨迷糊则直接返回糕点店。 刚进门,枝子便迎了上来,“弘田君,有人刚送来一百根小黄鱼。他说你知道的。” 杨迷糊点点头,“枝子,有个好消息。我让紫鸢去请脏老头,让他给住院的刘忠下药,问出刘忠口中的秘密。然后我们趁机告诉小川野,''中共特使''几时抵沪。这个连环套,我就不信小川野不上当。” 枝子却很冷静,“万一小川野派人跟着脏老头呢?” 杨迷糊开心一笑,“没事。我亲自出面,晾小川野的人不敢靠近。现在的关键是,你立即去找小桃商量,我们的''中共特使''何时抵沪,才是最好时机。” 没想到枝子变得意兴阑珊,“那岂不是说,我一点用处都没有了?” 杨迷糊一阵无语,“你脑子进水了?风险愈小,不愈好吗?你若真想掺和,可以让小桃来安排。” 枝子这才高高兴兴的走了。 这些与虎谋皮的风险事,真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第206章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两个小时后,枝子和紫鸢前后脚回来了。 枝子先说:“小桃拍板,''中共特使''三日后,乘坐火车抵达上海,给脏老头充裕的准备时间,人还是我去接。具体时间是下午三点抵达,小桃建议不要告诉小川野具体时间,这样,我们操作的空间会更大。” 紫鸢后道:“脏老头已经驻进一家日式旅馆,随时等候我们的消息。” 杨迷糊问道:“鸢子,你说脏老头为何要帮我?他憎恨汪伪政府和汉奸,应该更恨日本人吧?” 紫鸢一脸鄙夷,“二哥,你真够笨的。我师傅根本不知道,他是在帮你,他只知道由他假扮中共特使,蒙哄宪兵司令部。” 杨迷糊赞赏的点点头,又问道:“那去医院蒙哄刘忠,又是用的什么由头?” 紫鸢像看白痴一样,看向他,“同样的理由呀。误导小川野,吸引小川野的视线,让小川野深信不疑,主动上钩。” 枝子插话,“小桃着重强调,即便小川野的人不能靠近病房,但也有窃听的可能。还要谨防小川野亲临,到时弘田君可拦不住。” 紫鸢望向杨迷糊,后者沉思半晌,“刘忠手里的秘密,应该与军火药品交易账本有关。我们只需让刘忠说出两件事。关于账本,让他清晰表达,至于中共特殊的事,模棱两可便成。两者纠缠在一起,如若真有窃听,或者小川野亲临,刘忠的话更令人可信。” 杨迷糊顿了顿,又道:“关键是,脏老头有没有可能,诱导刘忠说出,我们想让他说出的话?如若不可能,就让刘忠说出心中的秘密即可。至于中共特使的事,如发现有窃听,或小川野亲临,我们就想别的法子。鸢子,你现在去仁和医院,看病房内外有没有窃听器。我就在这里,静等你的电话。” 紫鸢离开,杨迷糊又看向枝子,“脏老头离开后的安全,以及从异地前往上海的车程,小桃应该安排好了吧?” 枝子点头,但又提到了另一个问题,“小桃担忧,小川野会事后强行扣押脏老头。” 这倒是一个棘手的问题!此事也不宜借麻生老太太的势,狐假虎威。不然,又会牵扯出一堆麻烦事。 杨迷糊突然灵光一闪,窃听器!只要手上有录音设备,事情就好办多了。 “枝子,你手上有没有录音设备?” 枝子摇头,“没有,我平时也不喜这类东西。” 枝子话中的''不喜'',提醒了杨迷糊。脏老头可是喜''把玩''冷热武器,说不定有录音设备。 为了保密,脏老头住在哪个日式旅馆,无人知晓。令人懊恼的是,杨迷糊刚才居然忘了问紫鸢。 从情报课调来一台,可不是不可以,但唯恐小川野生疑,妨碍事情的进展。 反正时间还算充裕,杨迷糊决定静等紫鸢的电话,再做安排。 两个小时后,紫鸢直接回来了。 “窃听器嘛,床底下倒有一个,但没找到监听人藏在何处。” 杨迷糊忽地一身冷汗。小川野早在病房安装了窃听器!幸亏紫鸢和自己当时没有说出格的话,量小川野也找不出啥子毛病。 这也可能是,小川野同意让自己进一步诱导刘忠的原因之一。因为自己当时对小川野说的话,八九成是真的。 杨迷糊静静神,“鸢子,脏老头手上有没有录音设备?” “有啊,你问这个……你是想提前独自行动?”紫鸢反应贼快。 闻言,杨迷糊大喜过望,“鸢子,你取来录音设备后,便与脏老头一起,单独行动。注意,你拔掉对方的窃听器后,若十分钟没人过来查看,才开始按计划行事。” 紫鸢不耐烦道:“知道了,真啰嗦!是不是还要告诉我,病房只有两个人看守?我走了。” 见杨迷糊一脸窘状,枝子在一旁捂嘴偷笑。 杨迷糊没好气的道:“有什么好笑的?还不去准备脏老头的行头!” 枝子嗔道:“哦,搞不掂鸢子,气就洒在我身上了?唉,不公平呐。” 闻言,杨迷糊一阵尴尬,自己确实有些迁怒于枝子。 他挠挠头,“这小丫头片子有时气死人,不偿命。你去找小桃,安排后续事宜。告诉小桃,我会调一队宪兵,在仁和医院外围游弋,带队的叫纯子。鸢子完事后,会去找你们。” 枝子却道:“后续的事不急,我去给你弄点吃。饿坏了吧?” 不一会儿,吃食端了上来。杨迷糊也真饿了,风卷残云似的,一扫而光。 他抹抹嘴上的油,打了个饱嗝,“让胖子,栓子他俩直接参与进来,呵呵,现在已百无禁忌。剩下的,我就不管了。若有需要我配合的,告诉我就行。” 吃饱喝足后,杨迷糊的心情变得十分惬意,他悠闲的躺在躺椅上,看起了闲置许久的''论语''。 也不知看了多久,反正是鼻子发痒才醒来的。 “紫鸢?搞掂了?” “本姑娘出马,一个顶俩!这是录音磁带,应该能满足你的两个要求。” “脏老头呢?” “被胖子他们截胡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杨迷糊点点头,突然蹦了起来,他忘记给纯子打电话了。 等他打完电话,紫鸢问道:“二哥,我们已经撤了,现在让宪兵去医院干什么?” 杨迷糊故作神秘兮兮的,“没事,就虚张声势,欲盖弥彰……有用没用打一竿子,万一树上有枣呢?” 紫鸢不屑道:“说的玄乎乎的。不就是让有心人认为,宪兵司令部在变相保护医院的刘忠吗?” 杨迷糊露出夸张的表情,“对,你说的一点都对!我家紫鸢就是聪慧。” 紫鸢''切''了一声,“夸人又夸不到点上,假惺惺居多!二哥,你怎么一点也不关心磁带中的内容?” 杨迷糊一哂,“我相信你呀。再说,咱也不急。我明天和小川野一起听,那时我的表情会显得更自然一些。” 紫鸢不甘心,“你就不怕刘忠供出的东西,对你有用?” 杨迷糊无所谓道:“对小川野可能有用,对我来说,已经过期。再说,那些机密,我也不愿触碰。” 紫鸢气鼓鼓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气在哪里?不就是因为我也没着急跟你讲吗?我能忍住,肯定没大事,至少不会对你不利,对不?” 杨迷糊哈哈大笑,伸出两个大拇指,“知我者,紫鸢也!哎,你困不困?不困的话,我正好给你讲讲''论语''。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未显摆几句,倒在床上的紫鸢,早已打起了轻鼾。 第207章 枝子,刺激吗? 次日早上,枝子回来了。 “弘田君,后天中午三点,火车从苏州抵沪。我去接''中共特使''。” 杨迷糊始终不大理解,“谁接不是接,为何一定要你去?” 枝子抿嘴笑,“按鸢子的话说,刺激啊!静极思动,不然一天到晚,也太寡淡乏味了。” 见他沉吟,枝子似乎怕他反悔不同意,又连忙道:“弘田君,你此次最多当个旁观者,一旦撇不清,会给你招惹许多是非,只能我们来。再说,我不去接,也要有人去接呀。” 杨迷糊叹了口气,“行吧。注意随机应变,事不可为时,一个字:开溜!” 紫鸢窜了过来,“明明是两个字。二哥,我今天干什么?” 杨迷糊想了想,“盯住小川野,做得到吗?” 没想到紫鸢居然摇头,“我一个人不行,让栓子跟着我。” 杨迷糊也没多想,“好!我现在打电话给小川野。” 电话只响了一声,立马被接起。见是杨迷糊,小川野立马问道:“二郎,找到人了?” 杨迷糊一声苦笑,“舅舅,先说一句哈,可不是我擅作主张。那江湖人士私自接触刘忠,好在录音已拿到手。” 电话另一头的小川野沉默几息,才道:“录音里说了些什么?” 腹稿杨迷糊早就打好了,“有人扔下录音磁带,就走了。我才刚刚拿到,里面有什么,我也不知道。舅舅,我打电话的意思,是让你安排人来接,我现在糕点店。” 小川野只说了''你等着'',便挂了电话。 杨迷糊咧嘴一笑,一旁的紫鸢鄙视他一眼,“二哥,我发现你现在编瞎话,张口就来。一旦你咧嘴笑,肯定是又想到了什么馊主意,要不说说?” 杨迷糊拿捏起来,“想知道吗?我在想……想知道,门都没有。你赶紧出发吧,小川野的人马上就到了。” “你以为我真想知道?” 话音未落,紫鸢从后门窜了出去。 枝子一脸担忧,“弘田君,你说鸢子什么时候才能稳重点?老这样,以后谁敢要她?” 杨迷糊却不以为意,“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放心,王八看绿豆,总有对眼时。” 枝子一脸懵,“绿豆对眼,啥意思?” 杨迷糊哈哈大笑,“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也不对,一个坑可能会有几个萝卜,比如说你……” 枝子这次似乎听懂了,调笑道:“那弘田君这个萝卜,也可进我的坑,我不嫌弃。” “我这萝卜太大,你的坑不一定装得下……”杨迷糊傲然道。 枝子露出风尘本色,媚眼如丝,“那不咱俩试试!” 杨迷糊落荒而逃,推门而出! 枝子在后面补了一刀,“切,怂包一个!” 大约二十分钟后,远处,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入糕点店所在的街道。 小川野的人到了。正欲伸手打招呼的杨迷糊,突然窜向街道另一侧,几个纵跃,便消失不见了。 此时,杨迷糊趴在一个屋顶上。 奶奶个腿!又大意了。 轿车车牌不是情报课的!而且对方好像不大熟悉这片区域,而且早到了至少五分钟。 难不成,是糕点店的电话有人监听?幸亏紫鸢昨日没打电话,人直接返回,不然,就全露馅了。 枝子找小桃,好像也没用过电话,难道她们也知道电话被监听了?若真如此,枝子不会瞒着自己才对呀。 当然,这并不能排除,来人不是小川野的人。但更可能的是,是刘忠背后之人,若真是,细思极恐。 黑色轿车驶过糕点店门口十米开外,杨迷糊正欲松口气,突然,轿车停住,从里面迅速下来五个人。 他一个人也不认识!坏了,枝子可能有危险。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杨迷糊在屋顶上急速跳跃,一分多钟后,他来到了山乔屋。 钻进枯井,进入地道,他急速前行。他记得紫鸢在地下室,悄悄藏了一杆步枪。 五分钟后,他手持步枪,钻出了地下室,回到地面。 他从窗户看去,街面上只有一辆轿车,而情报课的车仍不见踪影。 他绕着假山小亭,他蹑手蹑脚,左耳根不停抽动,悄悄抵近糕点店。 “枝子小姐,东西交出来,我的耐心有限。”一个沙哑而冷峻的声音传来。 “这位太君,我都说了好几遍了,你要的东西是什么,我都不知道,怎么交出来?”枝子的声音很冷静。 “那就别怪我不可客气了。打断她的腿!”仍是那沙哑而冷峻的声音。 枝子突然大声道:“且慢!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就凭你们三个人,也想翻出天来?” 这是枝子在告诉自己,店铺内只有三个人。此时,杨迷糊已能看见枝子的脑袋。 沙哑而冷峻的声音道:“小娘们倒硬挺,你愣什么?打断她的……” 话音未落,''砰砰''两声枪响,店铺里传来桌椅翻倒的声音。 此时,杨迷糊已抵近店铺后面的窗户,只见枝子已抱头蹲在地上,另外两个人正持手枪四处张望。 ''砰砰砰砰'',连续四声枪响,店铺里两人,店铺外正准备冲进来的两个人,相继倒地。 杨迷糊钻进去,见枝子脸色苍白,咧嘴一笑,“枝子,刺激吗?” 没想到枝子站了起来,“刺激!怪不得鸢子那么喜欢冒险。” 杨迷糊:“……” 他无语抄起话筒。电话一接通,他吼道:“糕点店受袭,舅舅你究竟想干什么?” “冷静,二郎。不可能是我的人,按时间算,我的人应该还未到。”小川野连忙安抚。 杨迷糊放缓语速,“不是你的人?那他们可能已经被干掉了。你说我现在怎么办?” “你先离开糕点店,去海军俱乐部。” “不行!我现在谁也不信,我直接联系坟冢司令官。” 话音未落,杨迷糊''啪''的扣了电话,嘴角翘起一个弧度。 纯子带的宪兵,应该马上就到。昨天,杨迷糊安排她,带人在医院附近游荡,目的之一就是,防止有人对自己动手。 没想到,真用上了。 这样也好,小川野对录音的内容,必定更加深信不疑。 若此次闯入糕点店的人,真是刘忠背后之人,那就有趣了。说明刘忠为保命,有所保留,并没有说出所有秘密。 缓过劲来的枝子,走了过来,“弘田君,你真会找坟冢司令官?” 杨迷糊咧嘴笑,“赌气而已,让小川野着着急。他电话马上就会打来。” 果然,电话铃声响起,杨迷糊示意枝子去接,“就说我不在。” 枝子接起电话,“小川课长啊,你让弘田君接电话?你等等……” 枝子看向杨迷糊,忽地诡异一笑,嗲声嗲气道:“小川课长呐,弘田君刚刚说,他不在呀!” 杨迷糊:“……” 他无奈接起电话,嗯嗯啊啊几次,便挂了电话。 不一会儿,纯子带人赶到,杨迷糊暗''嘘''一口气。 第208章 抚慰受伤的心灵 这一次,小川野亲自来,还带来了录音设备。 一见面,小川野就埋怨道:“二郎,你也太不相信你舅舅了,我派的人是被人拦住了。” 杨迷糊装作余怒未消,“舅舅,换作是你,你会怎么想?那是五个荷枪实弹的人,幸亏我发现了端倪。” 小川野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好了。若消息有用,我再给你一百根小黄鱼……” 杨迷糊眼中冒光,但又一黯,嘀咕道:“就怕有命拿,没命花。” 纯子过来,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长官,经查,黑色轿车乃黑龙会的。但黑龙会的人说,车子前天就被盗了,也到当地警察分局报过案。我正派人核实。” 杨迷糊瞥一眼小川野,“课长,你看,又是个悬案,死无对证。” 小川野将糕点店清场,包括枝子,也请出门。见杨迷糊一脸不满,小川野笑道:“糕点店的损失,我负责弥补,真是个小财迷。” “拢共一百一十根小黄鱼,一根都不能少。行的话,我们就开始听。” 小川野呵呵笑,“行!开始。” 杨迷糊按下播音键,录音设备开始转动。里面两个人的对话,断断续续的。 “刘忠啊,你究竟惹了什么人?有人想杀你灭口。唉,要不是我冒险救你,你早就没命了。”一个人的声音响起。 …… “你倒是说话呀,我才好保住你啦。” …… “不说是吧?那你自生自灭,我走了。” “别…别…陆军的人……”刘忠的声音终于响起。 “说详细点。” “他叫筱川幸好,陆军俱乐部的,少佐军衔……” “他们为何要杀你灭口?” “因为账本……” “账本?你留着它们有什么用?” “为保命,我没,没交全……” “怪不得有人要杀你,账本在哪里?对方说,你只要交出,就不再追究。” ……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唉,你不说,我也没有办法。算了,我走了,你自求多福吧。” 磁带里,传来脚步声。 “我说我说,你别走……大和银行保险柜,编号303。只有我能取……” “这就对了嘛。此事你别管了,安心休息。” 脚步声又响起。 “别,别扔下我呀。”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有个立大功的机会,我若说了,你要带我走。” “可以,我让你远走高飞,还会给你一千根小黄鱼。这是大和银行存单,你看看。” “1月21日,中共有个大人物,坐火车来上海……” “具体时间?” “不知。他们说,来人会手提一个紫藤箱,戴黑色礼帽。”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不会是骗我的吧?” “千真万确。我送茶叶时,在西云茶楼无意间听到的。其中有一个人称另一个为施先生。” “那你怎么知道是中共的人?” “他们互称同志,谈话中提到了''汪''。在谈及来人时,称来人为首长。只有中共的人,才称大人物为首长……” “好,这张银行存单给你。还有吗?” “没了。当时有人经过,我就赶紧走了。” “那你为何一直没向上司报告?” “我本来想报告的,但近几天总是有人盯梢,没来得及。” “好,跟我走吧。放心,你安全了。” …… 磁带播完,杨迷糊立马道:“舅舅,西云茶楼,赶快安排人去查!看刘忠出事前,有没有去过?” 小川野未动,却笑眯眯的,“出事的前一天,他确实去过西云茶楼,这就对上了。这次,终于逮住一条大鱼。二郎,给你二百根小黄鱼,我马上让人送来。” 杨迷糊正大喜过望,小川野又冷不丁问道:“那江湖人士,能抓到吗?” 杨迷糊皱眉摇头,“可能抓不到此人神出鬼没的,善于伪装,但信誉极好,所以要价极高。他此次悄悄派人送来磁带,也可能是出于人身安全的考虑。” 见小川野仍心有不甘,杨迷糊一笑,“我有个主意,派人去取账本。若为真,不就证明刘忠没说假话,同时也说明那江湖人士没有''一事卖多家''。再说,无论如何,我们也要去做呀,岂能错失此良机?” 小川野点点头,拍拍他肩膀,“这样,你负责去银行取账本,我负责去火车站抓人。” 杨迷糊几乎跳了起来,连连摆手,“让我去?连银行保险箱的钥匙也没有,我怎么取?再说,账本可能涉及到军方大佬,弄不好,八九成会没命。” 小川野沉下脸,“弘田组长,这是命令,必须在中共特使来临之前,完成任务!” 嘿嘿,小川野已笃定来人,就是''中共特使''。 小川野走了,杨迷糊笑了。 老子终于可以在洗脱嫌疑的前提下,好好坑小川野一把。 见枝子进来,杨迷糊笑道:“小川野让我去银行去取账本,他去抓''中共特使''。等小川野将小黄鱼送过来,你再去找小桃商量后续。不要用糕点店的电话,电话应该被窃听了。” 他忽又想起一事,“嫣儿今天怎么没过来?” 枝子眼一瞪,“你傻呀,糕点店枪声大作,又死了人,老太太会让嫣儿出门?唉,倒霉透顶,糕点店的生意愈来愈难做了。” 杨迷糊呵呵笑,“枝子,你才是女财迷一个。二百根小黄鱼,还弥补不了你的损失?” 枝子仍气鼓鼓的,“你懂什么,卖糕点是我的情怀,一天到晚钱呐钱的,俗不俗?”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还好,二百根小黄鱼,也能稍稍抚慰我受伤的心灵。弘田君,你说,你舅舅会不会赖账呀?” 杨迷糊纵声大笑,“他不会因小失大的。他若真赖账,我就不动,急死他。纯子,你进来!” 纯子进来,杨迷糊吩咐道:“你叫上山田,一起去大和银行。303保险箱,取刘忠存在里面的东西。呵呵,别看别问,保险箱的钥匙,我也没有。” 闻言,纯子一脸为难,“组长,大和银行可是日本人开的,我和山田去,管用吗?” 杨迷糊一哂,“你们就不会趁登记新的保险箱时,来个顺手牵羊?再说,我只要结果,不要过程。去吧。” 见纯子悻悻而去,杨迷糊一乐。 先让纯子和山田试试。实在不行,让紫鸢出马。撬门开锁的,这小丫头片子在行。 第209章 刘忠的弟弟 杨迷糊心中不屑,即便自己取不到账本,小川野又能奈何,难不成他会取消对''中共特使''的抓捕?没可能嘛。 唯一让杨迷糊担心的是,真正的中共特使能否安然无恙,抵达上海。否则,紫鸢一直脱不开身。再者,谋划这么久,事不成,也很遗憾。 杨迷糊突然觉得,自己一下子成了一个闲人。枝子收到二百根小黄鱼后,直接拎着去了银行。店铺里因死人,歇业两天,没客人,显得空荡荡的。 他忽地心念一转。 银行?枝子不会去了大和银行吧?她这么着急的去存钱,会不会是去掺和取账本的事? 杨迷糊甩甩头,自嘲一笑,真是闲的,胡思乱想。 不对,他隐约听枝子说过一嘴,有个银行的保险箱编号是301。对,就是她寓所的房间号,枝子当时还说真凑巧。 至于是不是大和银行,杨迷糊不大记得了。算了,即便为了安心,他得亲自去瞅瞅。 他一出糕点店,胖子拉着车冒了出来。 “胖子,去大和银行。” “杨子哥,你去干嘛,纯子不是已经去了吗?”胖子问道。 杨迷糊一拍额头。这种事,紫鸢岂能忍得住?怪不得一大早起来,她问自己今天让她干什么。 “胖子,账本你们是不是已经取到手?” “没有啊,我们根本没去大和银行呐。”胖子不认承。 胖子的话里有漏洞,若紫鸢真去盯小川野,胖子大概率不知道账本的事。而胖子主动却提及纯子,自己说起账本时,胖子没一点惊讶。 “胖子啊,你是故意泄露呢,还是说谎不会圆?” 胖子嘿嘿笑,“紫鸢不让说。” 杨迷糊又一拍额头。录音里,只录制了想让小川野知道的内容,并不能表明,刘忠说的只有这些。 极有可能,银行保险箱里,有刘忠私藏的军火药品清单。 杨迷糊故意一愣,“那枝子去大和银行干什么?” 胖子也一愣,“没见着枝子呀!她什么时候去的?” 见他不似作假,杨迷糊一惊,“半个小时前去的。快,枝子极有可能干傻事。” 枝子一直在寻求刺激,极大可能去协助纯子他们,或者单独行动。她与紫鸢经常呆在一起,紫鸢教过她撬门开锁,也不是不可能。 都是自己闲的,枝子的异样根本没引起自己的注意! 小川野知道账本的事,以他多疑的秉性,岂能不另安排人盯着? “胖子,账本你们什么时候取出来的?” 胖子喘着粗气,“纯子抵达前。不过,紫鸢没取账本,只取了一张纸。” 哎呀,我去!果然和自己猜想的一样。 “胖子停车。你先去,一个人速度快。若遇到枝子,让她来找我,千万别让她去找小桃。另外,让你的人朝银行胡乱开几枪,引起银行的警觉,最好能迫使枝子及时收手。” 一刻钟后,杨迷糊听到银行附近几声枪响。但愿枝子没来得及得手。 若得手,枝子的表现肯定不自然,一定会被小川野的人盯上,他们可能会杀人抢夺。 五分钟后,杨迷糊抵达大和银行附近,胖子急匆匆过来。 “杨子哥,没见到枝子出来。她是不是在里面,不得而知。” 杨迷糊急问,“你见到纯子了吗?或者那个叫山田的?” “山田在大厅,未见纯子。” 还好,若是纯子跟踪枝子,问题倒不大。但也不能排除小川野的人没跟踪。 “快,你去叫山田过来。” 不一会儿,山田到了。 杨迷糊劈头就问:“山田,纯子干什么去了?” “她去打个电话,课长找她。” 果然,小川野派人盯在这。 “你见到枝子了吗?” “见过,她走了约二十分钟,枪声响起前走的。她走的时候,好像很高兴。” “哦。这么久了,你俩还没有想到办法?” 山田尴尬的挠挠头,“我俩对银行业务不熟,从未办过保险箱业务,就决定先观察了一番,再采取行动。” “行,你俩继续盯在这。” 见山田走开,杨迷糊想了想,问胖子:“小桃现在哪里?你能立马通知到小桃吗?” “能!她在单凤茶楼。” “好!让她派人截住枝子并保护她,让枝子返回糕点店。另外,你去糕点店,若见到枝子,告诉她别出门。我去追枝子。” 胖子匆匆离开,杨迷糊叫来一辆人力车。车上,杨迷糊心念翻转,梳理思路。 山田说枝子走时很高兴,枝子应该是得手了。而枝子还有事找小桃,她大概率去找小桃了。但并不能排除枝子不回糕点店。 若枝子回糕点店,小川野的人不大可能动手,因为他们以为这是自己安排的。 若枝子去找小桃,只要胖子能联系上小桃,二人见面的可能性不大。怕就怕在,小川野的人一时奈不住会动手,但应该先会跟踪观察一番。 枝子虽然经验不足,但还是有一定的反跟踪能力,她大概率会绕一个圈,或者假装去逛一下街,但不会绕几圈,拖延太久。 思及此,杨迷糊觉得自己的想法,没有大错。既然就近难寻到枝子,他决定前往一个必经之地,去堵枝子。 他觉得这车夫面生,有些怪,但又说不清,便起了疑心,“兄弟,你也是训练班的?” 车夫喘着气道:“是,鸢子训练班的。我叫富顺,上次聚餐,我没赶上,所以你没见过我。” “鸢子训练班中,谁枪法最好?” 车夫富顺笑道:“胖子啊。” 杨迷糊惊讶道:“不是玄子枪法最好吗?” “对对,你看我这记性。” 为谨慎计,杨迷糊决定再确认一次,“你和胖子一般大吧?” 富顺道:“对呀。” “富顺,找个公共厕所,我去方便下。” 不一会儿,人力车拐进一个小巷子,停了下来。 “到了。” 富顺说完,一扭头,只见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杨迷糊冷冷道:“76号的吧?真的富顺呢?别扯谎,我只给你一次开口的机会。” ''富顺''额头冷汗直冒,却不吭声。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我杀你如杀一只鸡。三息时间,你不开口,我就开枪。” 杨迷糊忽然一哂,那一丝狰狞再次乍现。 富顺惊的坐在地上,“我不是76号的人。今天富顺病了,我替他拉车,挣点外快。” ''砰''的一声枪响,子弹在地上溅起火星,一股骚味顿时飘来。 “我没时间与你掰扯,最后问你一句,你究竟是什么人?” “刘忠是,是我哥,我叫刘顺。我有银,银行的钥匙,但他们还,还要我哥本人来,说是双方订的什么,什么契约。” 刘顺咽了一下口水,说话顺畅了些,“但我不死心,便在银行附近转悠。今天,我无意间听一个日本男人,就是你刚才见到的那男的,与另一个日本女人,嘀咕303保险箱,所以我就跟上了你。” “你懂日本话?那富顺在哪里呢?” “懂几句,但不多。富顺真病了,让我替他拉车,他说车坊有考核,不能耽搁。不信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找他。” “你说刘忠是你哥,那他是什么人,你应该知道吧?” 刘顺道:“我不知我哥是干什么的,但肯定不是坏人。我哥只交待我保管钥匙,并嘱咐我一定不要来银行。可我见我哥出事,以为里面的东西可以救我哥,所以就不管不顾了。” 杨迷糊微微一笑,“你起来,我信你。那你为何要跟着我?” 刘顺慢慢爬起,“因为我知道你是日本人的大官,或许我可以求你帮忙。我也实在是走投无路,见到你,才临时起的意。还有,那个叫枝子的,上人力车时,她说要回糕点店,你不用急。” 杨迷糊心头一松,“呵呵,你之前是准备用枝子的消息,与我交换,帮你救人?怪不得你之前,时不时扭头偷瞟我一眼。” 他顿了顿,又问道:“你还可以拉车吗?” 刘顺尴尬的看了看下身,点了点头,嗫嚅道:“可以。杨子哥……你能,能救我哥吗?” 杨迷糊一愣,“哟呵,原来你知道他们叫我杨子哥呀!之前为何不叫?差点害我杀错人。” 刘顺讪讪道:“一时叫不出口,也是怕你不爱听反感……” “行,我帮你救人。你去糕点店找胖子,让他去仁和医院找我。” 刘顺大喜过望,拉起车就跑了。 杨迷糊远远跟了一路,发现刘顺真去了糕点店,又见到枝子出现在门口,才折身去了医院。 第210章 你就明说 杨迷糊之所以改变主意,去救刘忠,是因为紫鸢专门盗取了一张纸,可能是刘忠私藏的军火药品清单。 加上刘顺说,刘忠不是坏人,杨迷糊猜测,刘忠可能不仅仅是在帮日本人做事。不然,给刘忠再大的胆子,他一个人也不敢黑日本人的军火药品。 至于抄出的账本中,没有刘忠的签名,可能是刘忠级别比较高,只有汇总的账本,他才签字。亦或是茶叶铺背后之人,制定了权力分开,双互制约的死规定。 现在这个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杨迷糊想起了,川上正好怀疑刘忠是地下党的事。 也许川上是对的,刘忠真是地下党,只是与施一山不是一条线。即便不是,刘忠也可能是军统或中统的人。 所以,川上之死,有可能是刘忠撺掇茶叶铺背后之人干的,甚或是他所在的组织干的。 也许,自己在茶叶铺附近遇袭,也是刘忠撺掇的。 至于刘忠当时为何不跑,不得而知。也许是茶叶铺背后之人有恃无恐吧。自己的一番莽撞操作,搞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而已。 若真如自己所推断,事情就愈来愈有趣了。杨迷糊心中直乐呵。 再次让刘忠假死?他怕不小心真把刘忠弄死了。 劫走?倒是简单,但怕小川野狐疑,以为是自己趁机做局,坑他呢! …… 不久,胖子找来了。 “杨子哥,枝子拿到了账本。糕点店外仍有宪兵守着,比较安全,你放心。” “枝子这么快得手,你没问问原由?” 胖子嘿嘿笑,“枝子说,锁很好捅开呀。我猜,可能是紫鸢故意留了后手,方便你或你的人下手。” 闻言,杨迷糊直乐。乐了一会儿,他换了话题,“刘顺,你以前认识吗?” 胖子点头,“认识,他与富顺关系比较好,时常顶替富顺拉车。所以他在银行转悠,包括拉上你,我也没太在意。“ “胖子,你知道吗?刘顺可是刘忠的弟弟,就是躺在仁和医院的那个刘忠……“ 胖子愣住了,“真的?那刘顺刚刚为何没提这事?他只说你找我。” 杨迷糊认真的点点头,向胖子讲了讲事情经过和自己的猜测,最后问道: “胖子,你说,我们现在若救刘忠,会不会弄巧成拙,让小川野起疑?” 胖子沉吟道:“小川野起疑心是必然的。你又说若再下药,刘忠又会出事,若等吧,茶叶铺背后之人可能会弄死刘忠。问题就摆在这,也回避不了,只能看你取舍了。小桃可说过,取舍有时候没有对与错。” 杨迷糊思忖半晌,一拍大腿,“救,赌刘忠不仅仅是帮日本人做事。” 见胖子神色不对,杨迷糊一脸不解,“你又怎么了?” 胖子挠挠头,又诡异一笑,“我现在确定,你不是日本人了。每次问小桃,她总是模棱两可的。” 杨迷糊有些诧异,“你上次舍命救我,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 胖子摆摆手,没好气的道:“我知道个屁!算了,说正事,你准备怎么干?” 杨迷糊道:“弄个无名尸首,深更半夜在病房点一把火,趁乱我们溜出去。唯一的难点,是时机要把握好,以防被宪兵堵个正着。” 胖子翻了个白眼,“我觉得,唯一的难点,是怎么把无名尸首弄进医院!” 杨迷糊想了想,“那就不弄替身,直接干掉那两个看门狗,再放一把火,更简单直接。” 胖子又问:“刘忠可是受了重伤,你能确保他走得动路,迈得开脚?” 杨迷糊鄙视道:“你这人真没劲!要是紫鸢,问也不会问,直接干就完事了。” 胖子''哼''了一声,“那紫鸢也太可怜了。想让我出手,试试我的本事,你就明说,云山雾罩的干嘛?我除了比你枪法差点,其他的并不比你差,你瞧好了。但前提是,你必须听我指挥。” “呵呵,那是必须的。那你有什么计划?” 胖子嘿嘿笑,“就按你的计划来!” 杨迷糊:“……” 深夜,仁和医院的门诊部,一个房间泛起了火光,但因门诊部没人,暂时没引起人注意。 而此刻的住院部,刘忠病房。两名看守被抹了脖子,正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一个人影将刘忠捆在后背,又朝窗户外扔下一根绳子。 人影抓住绳子,从二楼一溜而下,背着刘忠就朝医院门口跑。 此时,门口的两名门卫已被迷昏,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人影上了一辆人力车。人力车疾驰,转眼不见踪影。 一个小时后,山乔屋。 杨迷糊与胖子相对而坐,后者一脸得意洋洋。 杨迷糊愤愤不平,“胖子,你让我杀人救人,除了放了一把火,迷倒两名门卫外,合计你什么也没干?” 胖子不以为然,“本来就很简单的事,我又何必画蛇添足,多此几举?” 杨迷糊反问:“你那把火难道不是画蛇添足?” 胖子忽然嬉皮笑脸的,“按你的计划,必须有放火这一项啊,怎能缺少?” 杨迷糊怒道:“那房间里究竟有什么东西?你老实交待!” 胖子道:“治内外伤的药啊!不然刘忠的伤势,怎么恢复?放火嘛,是泄泄岔,随手而为罢了。” 杨迷糊一个字也不信,“鬼话连篇。胖子啊,看来,上山打猎的时候,我只能叫上栓子了。” 胖子脸上一僵,苦笑道:“好吧好吧。那个房间可能是一个储存鼠疫病毒的地方,小桃让我设法毁掉他。这不正好两好合一好,就一块做了。” “胖子,鼠疫病毒会储存在这戒备松懈的地方?鬼才信!” “杨子哥,你这就不讲理了。我刚刚是说可能,没说肯定!再说,鬼子就不会玩灯下黑?小桃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毁掉再说。反正咱们又没费什么劲。” 闻言,杨迷糊无奈的伸出大拇指,敷衍了事般的朝胖子晃了晃。 胖子嘿嘿笑,“杨子哥,上山打猎,还有我的份吧?” 杨迷糊不置可否,站起身,“刘忠就交给你了。是否安排刘顺与他见面,你自己决定。我建议你尽快送走刘忠,茶叶铺背后之人,会发疯的。” 说完,他转身出了小院。 胖子果然一直在''守拙'',这比''藏拙''更可怖。 杨迷糊不得不承认,若胖子枪法再准点,肯定比自己强。 第211章 交浅言深 第二天一早,杨迷糊召回山田和纯子。 “银行保险箱的事不用管了。你俩今天去火车站蹲守,原则是只看不说不动手。” 二人一脸诧异。 纯子嗫嚅道:“组长,听说课长昨天就派人去了火车站。我和山田去,是不是为同一件事?” 杨迷糊想了想,“是,所以你们要隐蔽好,不得与其他同事接触。” 纯子还想说什么,却被山田使眼色拦住了。 二人离去。杨迷糊起身,拿起一个文件袋,前往小川野办公室。 “课长,幸不辱使命,这就是银行保险箱里面的东西。”杨迷糊边说,边递过文件袋。 小川野赞赏道:“不错。看过里面的内容没有?” 杨迷糊挠挠头,“粗略看了看,明面是茶叶交易的账本。老实说,我也没看明白。” 小川野随意翻了翻,站起身,“此事先放一放。今天的重点是抓捕中共特使,你跟我一起去。” 二人下楼。 “二郎,仁和医院的刘忠昨晚被人劫走,你怎么看?” 杨迷糊''啊''了一声,顿住脚步,“谁干的?不会是陆军的人,自导自演吧?” 小川野没想到他这么直接,愣了愣,“不大像……而且医院的门诊部还起了火。” 杨迷糊迷惑不解,“门诊部起火与刘忠被劫走也有干联?” 小川野瞥了他一眼,摇摇头,却没说话。 杨迷糊叫了起来,“舅舅,你这眼神不对!好像是我干的似的。这可涉及到大佬,我哪有那么大的胆子?我昨天可一直在琢磨银行保险箱的事。” 小川野一哂,“你这是做贼心虚,此地无银三百两!昨天下午,可是有人看见,你在医院附近徘徊……” “舅舅,我们假设一下,只是假设,是我劫走了刘忠,那为何要在门诊部放火,不是多此一举吗?” 杨迷糊边说,边觉得那把火放得真是好。 小川野似笑非笑,“也许是巧合呢?或者说,是你故意为之。” 杨迷糊无奈道:“那就先假设是巧合,为何偏偏是门诊部起火呢?难不成门诊部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小川野眼中精光一闪而过,“你这个说法有些道理。那假设是你故意为之呢?” 杨迷糊不满道:“我没那么傻!” 小川野穷追不舍,“门卫可是被曼陀罗花迷晕的!你与江湖人士的关系可不一般,这就是疑点。” “舅舅啊,你又绕回来了。不对,你是在怀疑,刘忠昏迷不醒与我有关,对不对?那行,我自关禁闭一天,别到时候火车站出了岔子,舅舅又怀疑到我身上,那我就冤枉死了。” 杨迷糊边说,边往回走。 小川野轻喝道:“回来!说笑而已,你还当真了。” 杨迷糊讪讪转身,“我以为舅舅是当真的在讲。其实,我还有一个假设没说,万一刘忠不仅仅是替陆军做事呢?嗯,舅舅,你想想,川上正好殉职前,可是怀疑刘忠是地下党!” 闻言,小川野停下了脚步。 杨迷糊连续发问:“为何76号的人要提调刘忠?为何横冢组长一审,刘忠就昏迷?为何陆军的人只简单问了几个问题就走了?为何刘忠被劫走,舅舅第一时间怀疑上我?” 小川野沉吟道:“你是说,有人在暗中布局推动,让我怀疑你,自断一臂?” 杨迷糊摇头,“不知道,但肯定不仅仅在于此,至少与中共特使的事有关联。我担心,中共特使的抵达时间和地点,会不会是刘忠背后之人,故意泄露给刘忠听的,或者说根本是对方设下的一个套?这可能是金蝉脱壳……” 小川野眉头紧锁,“你是说,中共特使昨天就到了,或者说,中共特使明天或后天才到?” 杨迷糊点头,“不排除这个可能。还有一个可能,今天来的人,可能是假的。还有一个更恐怖的可能,今天来的就是真正的中共特使,但对方用一个假的吸引视线!以假乱真,真真假假,谁说的清?!” 小川野明显被他绕迷糊了,怔怔的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杨迷糊一哂,“只能走着瞧呗!难不成不管不问?” 小川野瞪了他一眼,“你这是屁话!你提了一大堆疑问,最后只有一句''走着瞧''?” 杨迷糊不服气,“那是因为舅舅怀疑我,我急于撇清才讲的。不过,我觉得我说的有一定道理。” 他顿了顿,“还有,火车可以到上海,轮船或陆路就不可以吗?” 小川野自信道:“这个你可以放心,码头,陆路都设有路卡,暗中还有便衣。再说,我也不是没有其他消息来源。” 若小川野不是抢面子说话,他今儿个去火车站,便是故布疑阵。 这叫''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但愿施一山他们会想到这一点。 说话间,二人上了轿车。 杨迷糊决定岔开话题,“舅舅,中共特使来沪,是不是为破坏''汪''国民政府的成立?但他为何不去南京呢?” 小川野瞥了他一眼,“是的。可能是南京戒备森严,不好行事,所以来上海鼓动闹事。也不排除两地都派了中共特使。“ “我明白了。怪不得近段时间,76号的人跳的那么欢!那76号提调刘忠,若不是以怀疑刘忠是地下党为由,就意味深长了。” 在小川野的鼓励下,杨迷糊又道:“我想问一下,横冢组长提审刘忠的原因,是不是也不是这个理由?若真不是,舅舅,我总觉得,这次抓捕中共特使就是一个坑,至少是让舅舅抓不到他,而落入某些人手中。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句中国俗语,很适合当前的情形。” 闻言,小川野不禁低声嘀咕了一句,“横冢应该没问题吧?” 杨迷糊一脸得意,“看看,舅舅也犯了嘀咕,对不?我有个笨想法,让横冢与其他人调换抓捕地点,以防万一。” 小川野眉头紧锁,“来不及了。现在调换,中共特使真可能漏网。这样,你去火车站,我去找横冢。停车,二郎,你上后面那辆车。” 杨迷糊边开门,边侧首问道:“那我做不了主时,怎么联系你?” “不用请示,你全权做主。出了问题,我担着。” 杨迷糊上了另一辆车。 上车前,他看见前面极远处,有一个小手伸出,晃了晃。有紫鸢盯着小川野,事情至少不会太糟。 车上,杨迷糊闭目养神,对车里的人连正眼也不瞧一眼。 之前与小川野云山雾罩,东扯西拉,交浅言深,就是想让小川野生疑,让他举棋不定之后,再痛下落子。 也许小川野在配合自己演戏,再杀个回马枪。但至少打探到,还有另一处,极有可能是小川野关注的重点。 难不成真中共特使真的今天抵沪?小川野刚才说,他另有消息来源。至于可信度有多高,不得而知。 按计划,假中共特使,即脏老头的火车抵沪时间是下午三点。 现在已快十一点,自己到达火车站至少十一点半。 小川野之前不紧不慢的,确实有些不同寻常,但也勉强说得过去。 因此,杨迷糊觉得,还是抓住火车站这一头。另一头,只能听天由命。 第212章 小脚老太太 到了火车站,杨迷糊问了一下情况。密码组组长竹内不似横冢,至少表面上懂得收敛。 竹内长着一张胖脸,脸上总挂着淡淡的笑容,好似一个老好人。 但熟悉的人都知道,此人行事狠辢,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也懂韬光养晦,择机而动。 竹内此时笑得像一朵菊花,“弘田组长,抵达的每辆火车,我们将安排人逐个检查通过,扣押可疑人等候再查。你看怎么样?” 杨迷糊淡淡的,“一切由竹内组长做主便是。但这荷枪实弹的,会不会吓跑来人?万一这边一个电话,那边人不上车,怎么办?” 竹内笑容不减,“这是课长安排的,我也是按命令行事……” 闻言,杨迷糊立马歉意的摆摆手,语气软中带硬,“就当我没说,竹内组长说了算。今天我就是一个花瓶,当个摆设,不用在意我的意见。” 竹内噎住,但瞬即又笑容满面,“话可不能这么说,都是为帝国效力。希望弘田组长多多包涵,能理解我的难处。” 杨迷糊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理解,当然理解。我想问一下,知道那人的具体抵达时间吗?” 竹内一声叹息,“难点也在此,如同大海捞针似的。弘田组长刚才说的也对,一旦惊动,那人负隅顽抗,来个鱼死网破,抓不到活的,真不好向课长交待。” 杨迷糊深以为然,“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竹内组长先忙,我四周看看,不介意吧?若妨碍公务,我就呆在这喝茶,保证一动不动。” 竹内尬笑,“看弘田组长说的,你随意。” 杨迷糊上了站台,招来站长,“到了几班车?” 站长点头哈腰,“太君,一班苏州来的,一班杭州来的。” “还有几班未到?” “七班。这是火车到站表,太君您看看。” 表上,果然有一班从苏州始发,下午三点抵达上海的火车。 …… 时间慢慢流逝,一点钟的火车到了,二点半的火车也抵达。 此间,杨迷糊信守诺言,真当摆设,不闻不问不顾,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其实,他内心可煎熬着呢。他一直没有看到胖子与栓子他们。现在快三点了,连枝子的鬼人影也没见着。 小桃她们会不会在放自己鸽子?脏老头根本不是从苏州坐火车来,或者早就到了。 杨迷糊一阵懊悔,自己就不该心血来潮,大清早去见小川野,忽悠小川野。不然,自己现在可能在办公室悠闲的喝着茶呢。 可谁叫自己闲来无事,心痒难耐,想来看看小桃她们如何表演呢!唉,这不是自找不自在吗?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轰隆轰隆,又一声长鸣,苏州来的火车即将进站。 五分钟后,火车靠站,乘客陆续下车。 杨迷糊站在出站口二楼的阳台,看着人群朝出站口涌来。 以他的视力,扫视几眼,便发现了两个拎紫藤箱的人,一个是抱着小女孩、长相白皙的少妇,一个是小脚老太太。 这两个人,脏老头扮不成这个样子。脏老头虽皮肤褶子不多,但如何化妆也变不成白皙。至于小脚老太太,他更做不到了。 戴黑色礼帽的倒有十二三个,可没一个身形步伐像脏老头的。 再说枝子来接,脏老头至少扮成生意人的模样,才符合双方的身份。 杨迷糊一哂。这竹内倒细致,直接让一个女同事上前检查少妇和老太太。在将两人全身上下摸了一个遍后,女同事微微摇摇头。 紫藤箱当然也要打开检查,可一无所获。 当竹内点头放行时,小脚老太太仍全身哆嗦,向检查人员不停弯腰行礼。 戴黑色礼帽的人,就不这么容易通过了,有五个人被推到了一边呆着。 看来,这五个人不死也要脱层皮了。杨迷糊心中一叹。 他失望地转身准备离开时,又鬼使神差的,朝少妇和小脚老太太望了一眼。 少妇怀中的小女孩,大约是受了惊吓,一直在哭闹。 小脚老太太此时没再发抖,正迈着小碎步,朝一个身着靛蓝色棉衣的中年妇女走去。 这小碎步迈得,滑稽的很。杨迷糊一哂,可刚一迈步,他又停了下来。 不对,这小碎步,让老太太身子一踮一踮的,而不是颤颤巍巍的。 这是踮起脚尖在走路! 他猛然想起,脏老头会缩骨功,身形可以缩小变形,变成躬腰驼背的老太太,不要太简单。即便是胸前弄出两坨肉,也不在话下。而且此老太太身形并不瘦小。 关键是这三寸金莲,难以伪装。所以刚才在检查时,反而没有检查她的裤角和鞋子。而她的裤角基本上半遮着脚面和脚后跟。 神奇的缩骨功!杨迷糊一乐又一叹。 但有个关键的问题没有解决,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走了,怎么坑小川野?若如此,完全是吃饱了撑着,白费功夫! 此时,中年妇女搀扶着小脚老太太上了车,有意无意朝杨迷糊方向瞟了一眼。这是枝子的眼睛! 而小脚老太太下意识的拍了拍小腿。这应该是踮久了,小腿有些酸痛。 杨迷糊不满的''哼''了一声,走进房间。 刚一进房间,楼顶忽然传来两声猫叫,杨迷糊不禁一笑。 不一会儿,外面的喧哗声和喝斥声响起。 他快步走出房间,只见阳台上飘落一张绿纸。他捡起来一瞅,不禁大吃一惊! 绿纸上写着:汪卖国求荣,投靠日本鬼子,乃大汉奸! 他快速扫视楼下,只见竹内手里拽着一个黑色礼帽,一边指挥宪兵便衣驱赶人群。 而地面上,到处飞扬着五颜六色的纸张,一大群宪兵便衣正在四处收捡。 杨迷糊一跃而下,冲竹内奔去,口中喊道:“竹内组长,怎么回事?” 此时的竹内脸上不再有笑容,而是一脸狰狞,强压着怒气。“弘田组长,你看!” 竹内递过黑色礼帽,杨迷糊接过一看,差点笑出声来。 礼帽中,贴着一张绿色的纸,上面画着一个猪头,写着:小川课长,幸会幸会! 杨迷糊涨红着脸,“哪来的?” 竹内咬牙切齿道:“刚才有人从楼顶,扔下这些传单和这顶礼帽。我们的人已上楼,不知道能不能抓到人!” 杨迷糊突然掏出手枪,朝天空连开三枪,看热闹的人群顿时四处逃散。 他随即又高声叫道:“宪兵,快捡!尽快将传单收捡干净,减少影响。” 他推了推惊愣的竹内,“我们也去捡。今天风大,传单飞得到处都是。走啊,愣什么神!” 尔后,杨迷糊很认真的捡了起来,但只要一低头,他就忍俊不禁。 这猪头,肯定是小丫头片子的主意! 传单上,写着不同的内容。诸如此类: 日本鬼子滚出中国! 汪打着''曲线救国''的幌子,卖国! 汪的老婆人丑,心更丑。 汪乃大汉奸!大汉奸!大汉奸! 一个小时后,该捡的传单都捡干净了。至于大风吹远的传单,就无能为力了。 杨迷糊推推仍在怔忡的竹内,“竹内组长,你是不是应该给课长打个电话?” 竹内''啊''了一声,急匆匆走进车站。看来,竹内是知道小川野在哪里的。 这个坑,有点意思!早知道,自己就不该忽悠小川野去别处! 第213章 被忽悠瘸了! 可事情并没有结束。正当气急败坏的小川野,大发雷霆时,又有消息接连传来。 76号的一个行动分队的小队长被人枪杀在76号门口。 正在替汪伪政府呐喊助威的一名报社记者,死在报社门口。 一个支持日伪的帮派大头目,被人在姘头的床上,悄无声息的抹了脖子。 一个与日本株式会社关系密切的商人,心脏病突发,死在医院。 …… 总共有十三起,十三人无一幸存,而且每人身上都贴着''大汉奸''的纸条。 小川野仍心存侥幸,打电话给金陵情报课的同仁。对方说金陵风平浪静,且提醒小川野,他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怒气冲冲的小川野,不停在杨迷糊,横冢,竹内三人身上逡巡,想看看谁最可疑。 竹内乃直接当事人,不大可能揽事,主动背黑锅。但此人阴险狡诈,说不定是在伺机而动。 横冢虽然是自己人,但在审讯刘忠一事上,存在猫腻。而且他此前主动请缨去码头,抓捕中共特使,但毛都没见一根。 弘田二郎在消息来源上,给予不少帮助,也提出了不少疑点,但是不是故布疑阵,引自己上当,谁说得清! 正思忖间,杨迷糊开口说话了,“课长,当务之急是派出宪兵和76号的便衣,保护几个重点保护对象。若再出意外,情报课不好交待。” 说着,他朝小川野眨眨眼睛,小川野瞬间明白过来。 “竹内,你去76号,让他们全体出动,全力贴身保护重点对象。“ 见竹内大步离开,小川野又看向横冢,“你去宪兵队,让宪兵暗中守护几个核心人物。这是名单。” 他边说,边从抽屉中拿出一张纸。杨迷糊只用余光扫了一眼,居然有七八个人。 见横冢走了,杨迷糊突然问了句,“舅舅,你就那么相信横冢?” 小川野一愣又一惊,咬咬牙道:“又大意了。但落子无悔,我再派特工小分队的人出马。若这八个人出了事,横冢就得剖腹自杀,他不敢的。” 杨迷糊摆出一副纠结的样子,半晌才道:“舅舅,我再多句嘴,此举乃此地无银三百两,即便是暗中保护,可敌人也不是傻子,一琢磨就……” 小川野没让他说完,抬手打断他,抄起话筒,迟疑片刻又放下了。 杨迷糊看到小川野嘴角微微往上翘了翘。 奶奶个腿,有猫腻,其中有诈! 八个人中至多有一二人是真正的核心人物,甚至里面有抗日组织或不支持汪伪政府的人。 小川野在欲盖弥彰,目的是在钓鱼,引人上钩。 思及此,杨迷糊真心有些佩服。小川野在气急败坏之下,仍能冷静思考布局,不可小觑啊! 小川野咳嗽一声,“二郎,可能来不及了。事已至此,我再加强人手,保护总比不保护好。我待会亲自打电话给这八个人,小心点应该没事的。” 杨迷糊心中呵呵,口中却道:“这样做也对,至少事后少,谁也挑不出大毛病。舅舅之前说,你另有消息渠道,中共特使究竟从哪里上…抵达上海?” 他差点说漏嘴,说成''上岸''。跟踪的紫鸢事后告诉他,小川野去了大浦码头。 小川野好似没发觉,“对方也说,可能是火车站。惊讶我为何偏偏不去火车站,而是去了码头吧?是因为你的话提醒了我,既然扑朔迷离,就来个真假难辨。没想到竹内是个废物!” 杨迷糊显得惊诧莫名,“舅舅,你连我都蒙在鼓里呀,高明。不对呀,舅舅,既然消息可靠,为何不把所有人抓起来?” 小川野瞪了他一眼,“汪的国民政府马上要成立,抓了所有人,搞的鸡飞狗跳,乌烟瘴气的,会误了大局!” 杨迷糊想了想,站起身,“舅舅,你蒙得了别人,也骗不了我,我可是与你在一起生活了一年多!算了,枉我白费心机。” 小川野轻声一哂,“那你说说看,我怎么蒙骗你了?” 杨迷糊气鼓鼓的道: “舅舅,高啊!你给我三百根小黄鱼,目的是让我觉得,你相信了我。 你对账本漠不关心,又迟迟才去火车站,说明你心中有底不慌。 你刚才大发雷霆,还与别人打电话询句,却迟迟不采取行动,让我们以为你只是气晕了。 再者,你一直再等,我们其中一人开口,提醒你采取保护措施吧? 还有,那份名单十有八九是假的。你在试探我们三人,而且你更相信的是竹内,而不是横冢和我。 所以,我猜测,舅舅知道中共特使并未到,而且极有可能知道,他抵达的时间和地点。” 小川野似笑非笑,“看破不说破,那你为何要说破呢?” 杨迷糊忽然丧气的跌坐在椅子上,“我若不直言,你会更加怀疑我。当然,即便我说破,你仍会怀疑。我只能两权相害,取其轻……” 小川野示意他继续说。 “那我就全说了。中共特使抵沪的绝密电报,是你让横冢塞到我的文件夹里的吧? 我出主意,从刘忠口中获得了中共特使抵沪的日期,你便将计就计,以防情报有误。 尔后刘忠离奇失踪,让你迷惑不解,认为我在故意打草惊蛇,想逆向洗清自身的嫌疑。 我在车上说横冢不可信,你装作听了进去,便顺势去了码头,对不对? 你让我单独去火车站,说什么''出了问题你负责'',其实是想看看我的反应,看我是否在演戏,对不对? 舅舅,虽然我当时不大明就里,可我并不傻!所以我就当花瓶,当摆设,不闻不问不管! 直到我开枪鸣警,你才稍微减轻对我的怀疑,对不对?” 小川野不置可否,“你说了这么多,就不怕我认为,你是做贼心虚,故意撇清嫌疑?” 杨迷糊苦笑,“那是舅舅的事,我管不了你怎么想。舅舅,我再多句嘴。中国人有句俗话,聪明反被聪明误。有人在火车站搞这么一出,中共特使会不会趁乱溜出火车站?我就不信,你的消息来源就那么可靠!” 闻言,小川野突然站起身,厉声道:“你有什么确凿的证据?” 杨迷糊心中呵呵,口中却道:“可惜我没有证据,但舅舅八九成相信了我的猜测。十三人,一夜之间都死了,难不成不是中共特使在示威?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因为也太凑巧了。” 此时,小川野已冷静下来,质问道:“也许他们在虚张声势,转移我们的视线呢?” 杨迷糊一叹,“其实舅舅已经信了八九成,对不?我有个笨想法,舅舅你最好联络一下,你的消息渠道,问问是什么情况。若果真如此,我们也好及时止损!” 正说话间,门外响起敲门声。 随着小川野一声''进来'',一个人匆匆而入。杨迷糊认得,此人是解码组的人。 小川野接过此人递过的电报,扫了一眼,颓然坐回椅子上。 他将电报递给杨迷糊,长叹一声,“真被你说中了。” 杨迷糊打了一眼,只见电报上写着: 中共特使已抵沪,山鸡。 杨迷糊示意解码组的人离开,“舅舅,此人可靠吗?” 小川野点点头。 杨迷糊眼光明灭,“那还有一种可能。中共正在甄别内部人员,故意说中共特使已抵沪。若如此,此人可能已经暴露了。所以,我猜想,中共特使并未抵沪,这只是烟雾弹,让我们放松警惕的手段而已!“ 小川野突然坐直了,死死盯着杨迷糊。 小川野终于被忽悠瘸了!杨迷糊心中那个爽啊,无以言表。 第214章 不好催眠? 小川野半晌才道:“那中共特使未抵沪,你有几成把握?” 杨迷糊咧嘴一笑,“一半一半吧。舅舅你想啊,十三个人无一幸存,不像地下党的习性。他们在上海的半公开活动,一般是组织罢工,学潮,抗议以及散发传单,不奉行暗杀,以暴制暴这一套。看情形,倒像军统飓风队的作风,他们更嗜好暗杀。” 小川野已冷静下来,“二郎,你说的极有道理。还有一种可能,军统趁中共特使抵沪,嫁祸地下党,让他们背黑锅。” 杨迷糊阴阴一笑,“所以我只能说一半一半。我有一个蠢想法,只要没人抓到中共特使,谁敢肯定的讲,中共特使就在上海?要是我,我就将黑锅扣在军统头上,咬死说是军统干的,谁又能奈我何?这样做的好处是,上下左右更容易接受些,责任也会小很多。” 闻言,小川野明显心动,脸上却是一副十分为难的表情,“这个恐怕不大妥当……” 杨迷糊心中鄙夷,口中却道:“我现在就安排人手去调查,看看这十三个人究竟是谁杀的。我就不信,查不出来。” 他边说,边站起身,“舅舅,我觉得,目前地下党组织学潮、罢工、抗议的可能性并不大,只要将此事平息下来,即可度过难关。当前的关键是,最好不要再死人,度过这个风口浪尖再说。事不宜迟,我去调查幕后凶手。” 小川野罕见的把杨迷糊送到门口,拍拍他的肩膀,“二郎,舅甥同心,其利断金,辛苦你了。” 杨迷糊坚定的点点头,大步流星而去。回到办公室,他召来山田和纯子。 杨迷糊直接进入主题,“山田,十三个人的死因,宪兵队有什么眉目没有?” 山田点头,“十三个人的死因,各有不同。被枪杀的有六人,中毒致死的有三人,死于突发疾病的有两人,还有两人,因喝醉酒冻死在路边。” 杨迷糊眉头紧锁,“确定是谁干的?” 山田摇头,“目前无法确定。军统,中统,甚至仇杀都有可能。” 杨迷糊质问:“你为何不提地下党?” 山田道:“因为地下党除了铲除叛徒和救人,很少动手暗杀人,这不符合他们的行为习惯。” 杨迷糊点点头,“先查六个被枪杀之人的死因。是远距离还是近距离枪杀,是步枪子弹还是手枪指弹,请导弹专家拿出分析报告。山田,你现在就去。” 他侧过头,“纯子,你去调查这六个人的背景,是否有仇怨。还有,动用我们的线人,看看军统飓风队近期有何动作。明天早上,我要看到报告,你的明白?” 纯子站起身,却没走,口中支吾半晌,才道:“组长,中共特使到底在不在上海呀?” 杨迷糊仰起头,“为何这么问?” 纯子这次倒没有扭捏,“我是想说,中共特使在不在上海,与情报分析小组关系不大,我们没必要上赶着去沾惹麻烦……” 杨迷糊咧嘴一笑,“哦,明哲保身,我还是懂的,但仍感谢你的提醒。我们只查死因,明白了?” 纯子会心一笑,“山田刚刚说的对,八成是军统干的,我就按这个方向去查。” 这个纯子懂事! 杨迷糊点头,“先按你的思路办。但也不能只拘泥于军统,中统或地下党也有可能。” 纯子扭着大屁股走了。 杨迷糊回了宿舍,检查了一下房间,将仙人掌盆摆在窗台上。按道理,紫鸢今晚会来找他。 他躺在床上,左等右等,不见紫鸢来,不久便眯瞪过去。 等他次日一大早醒来,才发现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床的一角。 这小丫头片子改性子了,竟然没骚扰自己? 杨迷糊安安静静的洗漱完毕,正准备出门时,紫鸢醒了。 “什么时候来的?” “半夜三更。” 杨迷糊一阵无语,“你这不废话吗?说说你那边的情况,别添油加醋,画蛇添足,我还有事。” 紫鸢''切''了一声,“没什么事。” 见她顿住不说,杨迷糊迷惑不解,“继续啊。” 紫鸢理直气壮道:“二哥,我说了,''没什么事''啊,我没有画蛇添足吧?” 杨迷糊气得脑袋一阵晕眩,轻斥道:“小脸蛋子发痒了?快讲,昨天那十三个人是不是你们杀的?” 紫鸢摇头,“不全是。我们只干掉了一个76号的人。那喝醉酒的两人,被下了蒙汗药,自己躺在路边冻死的,与我们关系不大。其他十人,可能是七哥的人干的。” “中共特使究竟到了没有?” 紫鸢嘻嘻笑,“我是该说到了,还是该说没到呢?” 杨迷糊刚一伸手,紫鸢急忙捂住脸,“到了到了。你猜猜,他是在何处抵沪的?” “我猜你的大头鬼……”杨迷糊心念一顿一转,“跟在小脚老太太身后?” 紫鸢翻了个白眼,“二哥,你就不能假装多猜几次?真没劲!” 杨迷糊有些不解,“若如此,脏老头好像没起什么作用啊。这岂不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切!他下迷幻药加催眠呐。不然,特使怎么蒙哄过关?” 杨迷糊挠挠头,“当时我就站在二楼,没见任何异常啊。” 紫鸢满脸鄙夷,“你以为你能洞察一切?那抱小女孩的女人,忘了?” 杨迷糊不禁低声惊呼一声,“怎么会?你蒙我的吧?” “是真的。本来原计划不是这么安排的,但正好有个小女孩,要到上海就医,就一起带来了。” “你是说,脏老头给那搜查的女人下了药,催了眠?所以才没发现被搜查的女人,是个男的?” 紫鸢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这脑子怎么像浆糊似的。谁告诉你,特使一定是男的?” 杨迷糊惊愕住,半晌才道:“那为何一定要拎个紫藤箱呢?这与自暴身份何异?” 紫鸢一声叹息,“唉,这个不懂,不能怪你。紫藤箱既用来装机密文件,又是催眠的道具。搜查的人脑子里只有认定了一件东西,才好对其催眠。两个一模一样的紫藤箱,在催眠下,搜查的人会潜意识认为,此紫藤箱并不是彼紫藤箱。现在明白了?反正不明白,也就这样了。” 怪不得小脚老太太一直没与抱小女孩的少妇站在一起,而是站在那紫藤箱一旁! 至于为何机密文件不由脏老头携带,大概率是,机密文件不得假于他人之手吧。 杨迷糊讪笑了笑,“最后一个问题,万一那小女孩哭叫呢?” “笨!催眠呐,让小女孩认定特使就是她妈妈呀!” 哎呀,我去!若紫鸢没有夸大的成份,这脏老头也太恐怖了。 杨迷糊突然一声冷汗,自己会不会被脏老头催眠过?自己会不会暴露了自己是中国人? 紫鸢似乎洞穿了他的心思,“放心,我师傅说,你杀气太重,意志坚韧,不好催眠。” 闻言,杨迷糊心头一松,又立马大惊失色,结结巴巴的问道: “你是,是说,脏老头给,给我催过眠?” 第215章 这一群娘们! 紫鸢像看白痴似的,看着杨迷糊,“不然,上次在车坊三''日'',你会那么听话?” “你刚刚不是说,我不好催眠吗?“ “''不好''并不等于''不能''。放心,你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问什么都不说。” 杨迷糊没心情理会她的讥讽,“万一我说了呢?这也太冒险了。” 紫鸢无所谓道:“没事,因为我先试过。脏老头不信我,也趁机试了试,气得他直骂你是''榆木脑袋不过电''。” 杨迷糊满脸惊怒色,“先不说你试过没有!我是担心,万一脏老头手段高超,问出不该说的了呢?” “二哥,你要相信本姑娘!” 见他脸色愈来愈阴沉,紫鸢解说道:“不可能的。若果真如此,我会打断我师傅,叫醒你的。瞪什么眼,好像谁怕你似的。你好好想想,下次谁想问出你心中所想,可能吗?你到时可放一百个心,高枕无忧,多好的事。” “那你的意思是,我还应该感谢你喽?”杨迷糊没好气的道。 紫鸢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对呀。受过一次催眠的人,会出现两种可能。一种是以后特容易被催眠,一种是很难再被催眠,你恰恰属于后者。我试过两次,不放心,就让我师傅出面,再验证一次。哼!所以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闻言,杨迷糊从惊怒变成哭笑不得,“你坚持让脏老头留下来,除了长个子,就是为了验证这个?” 紫鸢眨巴大眼睛,大惊小怪道:“哎呦,二哥终于开窍了!不容易哈。” 本来杨迷糊是信了的,但一见紫鸢眨巴大眼睛,他又开始狐疑起来。 杨迷糊也懒得与她再掰扯,因为根本问不出实话。 便冷冷道:“紫鸢,我时间有限,再不去办公室,纯子可能找过来了。你认真听我说,再去转告你该转告的人。” 杨迷糊便把他这边的情形,说了一遍,听得紫鸢直翻白眼。 离开前,紫鸢扮了个鬼脸,“二哥,你的心都坏透了,从头到脚都流着肮脏的东西……” 倏地,紫鸢窜出窗户外,不见了。 杨迷糊去了办公室。纯子早已在门口等候。 “组长,六个人的背景调查已完毕,请过目。” 杨迷糊简单翻了翻,“简单说说。” “这六个人,都是帝国的忠实拥趸,但职务都不高,社会地位也处于中下层。所以,与人发生纠纷的可能性较大,存在仇怨不足为奇。” 纯子顿了顿,“极有可能是计划好的谋杀,不可能是临时兴起而为。六人的死亡时间相对比较集中,但地方分散,说明对方人数较多……” 杨迷糊打断了她,“山田呢,怎么还没到?” 纯子愣了愣,“他被小川课长叫走了。他大概说了一下情况,六人中,四人被步枪远距离枪杀,两人被手枪近距离射杀,都是一枪毙命,但诡异的是,没有发现一个子弹壳。弹导专家认为,杀手专业,枪法极准,肯定是受过专业训练。但子弹有三种型号,说明配枪可能不是同一型号。” 杨迷糊脸上露出不悦,“你俩忙活一晚上,就弄出这么点东西?” 纯子脸一红,“我俩的初步结论是,此事乃军统飓风队所为,只有他们有这个能力。” “就凭你俩的背景调查和弹道分析?”杨迷糊训斥道。 纯子有些懵,似乎在说,这个主怎么一夜之间改主意了呢? 杨迷糊没好气的道:“中统或地下党,就一点边也不沾?太过于武断。回去重新梳理一遍,要快!弄完报告,直接抄送课长一份。我出去一趟。” 闻言,纯子更懵了,但似乎瞬即回过味来。 杨迷糊出去,本意是不想在小川野眼皮子底下,晃荡! 更重要的是,紫鸢不大靠谱,他得去找小桃商量一番,包括刘忠的事。 一个多小时后,杨迷糊进入枝子糕点店,没想到麻生嫣居然也在。 “嫣儿,你怎么也在?昨天发生那么多暗杀事件,多不安全!” 麻生嫣似乎不大高兴,“弘田组长,我不让你掺和茶叶铺的事,当耳边风了?” 杨迷糊没想到她问的是这事,愣了愣,讪笑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小川课长逼我去,我能不去吗?” 麻生嫣翻了个白眼,“是你主动凑上去的吧,蒙谁呢?算了,我也管不了你。我今天来,是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见到你。祖母说,中国新年到了,你有何打算?” 杨迷糊讶然,“你是说春节?老太太也过春节?” 麻生嫣哂嗔:“祖母还过圣诞节呢,有什么奇怪的。祖母让你休假两天,大年三十和初一,回别墅一聚。” 杨迷糊突然嬉皮笑脸的,“不是应该说回家一聚吗?我可是老太太的孙女婿。” “有啥区别?别嘚瑟,给个准话!”麻生嫣有些不满。 杨迷糊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上海的治安可能要乱一阵子,别人都在忙活,我怎好请假休息?而且过的是中国人的春节,好说不好听的。” 其实,杨迷糊心中已十分警觉,老太太让他过春节,极有可能听到了什么音,想试探一番。 但会是谁捣的鬼呢?小川野? 不对,小川野怎敢主动拿自己可能是中国人说事! 唯一合理的解释是,老太太派人去东北调查自己的底细,发现了蛛丝马迹。 麻生嫣有些生气的站了起来,“你看着办!我该回去了。不然,祖母大人该着急了。” 杨迷糊心念一转,“嫣儿,你不会是偷跑出来的吧?我就说嘛,街上不太平,老太太怎会让你出门。” 麻生嫣脸一红,没好气的道:“就你聪明!枝子,小桃,小屁孩,我走了哈。” 紫鸢窜了过来,叉着腰,嘟起嘴,“叫谁小屁孩呢?” 杨迷糊立刻补刀,“谁应谁就是!” 麻生嫣咯咯笑,脸色霁和,气得紫鸢上蹦下跳,指着麻生嫣,对杨迷糊恨恨的叫道: “二哥,你的嫣儿肚子里,肯定是个女孩!” 紫鸢的话,令众人哈哈大笑,弄得她一头雾水。 麻生嫣上车走了,一旁的小桃笑道:“你那边的情形,我听鸢子说了。麻生小姐说的对,你不该主动的,风险太大。” 杨迷糊不服,“是吗?说说你的理由。” 小桃撇撇嘴,“没有理由,就是觉得不合适,不行吗?” 小桃怎么与紫鸢一个德性?开始不讲道理了! 打量打量杨迷糊,小桃忽然变了脸,质问道:“你为何主动让枝子姐姐参加此次行动?” 杨迷糊惊诧莫名,说话都结巴了,“不,不是,枝子说你同意的,怎么赖到我头上了?” 他一扭头,大叫道:“枝子,你别躲!你两边通吃,什么意思?” 枝子大大方走了过来,笑吟吟道:“弘田君,我有什么好躲的,不是你逼我参与的吗?我有鸢子作证。” 紫鸢连忙小鸡啄米般的点点头。 奶奶个腿!这是枝子与紫鸢合谋的!但自己有口难辩呐! 小桃恍然大悟,口中却恨恨道:“杨子哥,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这一群娘们!杨迷糊欲哭无泪。 第216章 想反水也难 算了,不与娘们一般见识! 杨迷糊无奈之下,转入正题,“刘忠走了没?” 小桃笑意未消,“你是想问,刘忠是什么人吧?胖子没问,刘忠没讲,胖子已送他走了。不过,施先生倒发了一笔横财。” “那刘顺呢?”杨迷糊随口一问。 小桃用手拢拢耳边秀发,“我招他进了车坊,让他有口饭吃。反正没几个人知道,他与刘忠的关系。” 杨迷糊不置可否,换了话题,“我们的人,不要再掺和什么暗杀,小心上当,杀错人。鸢子,特别是你,不可胡来。鸢子,你去通知一下七哥,至于七哥听不听,就跟我没有关系了。” 见紫鸢满脸不高兴,杨迷糊冷下脸来,“在火车站撒传单,不就是你干的?弄巧成拙,小川野已怀疑此事是地下党干的。我不知道中共特使来的真正目的,我也不想问。我只提醒一句,一旦出现学潮罢工,小川野就会认定中共特使已抵沪。” 他顿了顿,“枝子,刚才玩笑归玩笑,但下不为例。你没有自保能力,涉险就是搏命,不值得。” 枝子伸伸舌头,“知道了。我只是志在参与,其他的都是小桃和鸢子在做。” 紫鸢出门,枝子走开,只剩小桃和杨迷糊。 “小桃,过春节的事,你怎么看?” 小桃淡淡的,“老杨头去东北了,春节前会赶回来。目前麻生老太太至多是怀疑,不可能有确凿证据。这个样子也好,至少她不会力荐你参加招募选拔。” 杨迷糊有些担忧,“就怕老杨头生出别样心思。” 小桃一笑,“不怕的,要生歪心思,他早就把你卖了,不至于等到今天。再说……春节的事,我们也在准备,地点在人力车坊。你视情参加吧。” 杨迷糊点点头,岔开话题,“现在说说紫鸢的事。她与施先生交往频繁,风险极大,小川野也有所怀疑,能否让施先生安排可靠的人,直接与我联络?” 小桃神色有些异样,但一闪而逝,“可是可以,此事我负责与施先生洽谈。关键是,以你狐疑的性格,你会轻易相信他人?你最担心的应该是,紫鸢怕蟑螂吧?” 杨迷糊一声叹息,“对。对一个杀手来说,这是致命的弱点。还有她的肾虚,至今仍没有痊愈,也是一大隐患。” “但人各有志,你也不能不让别人做想做的事。此事关键在紫鸢,以她的性子,你恐怕拦不住,堵不如疏。” 杨迷糊长吁一口气,“我明白的。我只是感觉不好,总怕她会出事。你说她长个子,真正变成一个大姑娘后,会不会转性子?” “俗话说,女大十八变,有可能。你慢慢的不要陪她睡觉了,不然,她会有''恋哥情结'',以后不好嫁人的。”小桃半开玩笑道。 杨迷糊讶然,“真有这么严重?其实,我也觉得不妥。紫鸢的事,先就这么着,我慢慢做她的思想工作。” 他沉思片刻,正欲开口,小桃抬手虚拦,“别瞎琢磨了,你暂时离不开情报课。理由有三: 一是因为麻生嫣,还有肚子里的孩子,这是老太制约你的最大把柄,也是最难办的。 二是你一旦离开,无权无势的,这一帮兄弟姐妹怎么生存? 三是你没有了价值,先不说别人,恐怕连施先生也弃你如草履吧? 我知道你一直担心,中国人的身份会暴露,但死无对证,谁又能奈你何?那认识你的小孩,不久前得急病死了。” 闻言,杨迷糊眼色变幻,小桃翻了个白眼,“你想多了,我没那么心狠手辣,处置他的办法多了去,我为何要采取极端的办法?” 杨迷糊讪笑了笑,口中却不承认,“是你想多了,我倒认为你过于心慈手软。算了,施先生对我也有些想法吧?” 小桃''切''了一声,没再计较,冷不丁道:“你手上就有个现成的,与小川野联系的那人,就是投名状!” 杨迷糊惊得站起,“小桃,你真的未卜先知?!” 小桃吃吃笑,“很简单啦。小川野抓捕中共特使时,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西,还拿出三百根小黄鱼迷惑你,一猜就能想到,小川野在延安有内线。” 杨迷糊惊愣住了,这比''未卜先知''还要恐怖。 小桃一摆手,“不逗你了。施先生也有所怀疑,让我问问你,有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原来是这么回事!小桃跟紫鸢学坏了。 杨迷糊无奈的挠挠头,“有个代号叫山鸡的,昨晚发来电报,说''中共特使已抵沪''。小川野是在情急之下给我看的,不似作假。这说明,此人在延安的保密中枢内。” 小桃嘘了口气,“幸亏你随机应变,蒙哄过关,不然你就危险了。到时,小川野抓到中共特使,再给你安个通共的罪名,趁机除掉你这个心中隐患。虽然他会受些损伤与质疑,但功大于过。这小川野够阴险的。” 杨迷糊一直没想到这一层,闻言不禁一身冷汗。 冷静片刻,他好似漫不经心的说道:“说一说施先生的回馈吧。” 小桃咯咯笑了起来,“姜还是老的辣。施先生赌你能猜出他的意图,我当时还不信呢!” 小桃看了看不远处的枝子,压低声音道:特使来沪的目的之一,就是要铲除一个人。此人本来是一名地下党,顶替日本人身份,打入株式会社高层。但从蛛丝马迹中,发现此人叛变了。但此人轻易不会出手,为取信延安方面,日本人甚至牺牲极大的利益……” 杨迷糊质疑,“若我干掉此人,小川野岂不更加怀疑我?” 小桃诡异一笑,“不会的。延安方面深入调查发现,此人直接受日本大本营指挥。在日驻沪派遣军里,目前无人知晓此人的身份。施先生计划通过''山鸡'',传递消息,小川野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肯定会出手。” 杨迷糊听明白了,“现在的关键是,时机要把握好。此人一旦受惊,极有可能立即报告日本人,施先生那边损失就大了。” 见他变相答应,小桃有些兴奋,“这就是特使冒险亲临上海的原因之一。因为此事重大,必须面对面的布置。施先生说,只要你答应,他会配合好,到时与此人有联系的所有人,会及时撤离。” 杨迷糊忽然咧嘴一笑,“此人恐怕不是株式会社的吧?” 小桃伸出大拇指,“我也是这么猜想的。也可以理解,毕竟我们的可信度不高。” 杨迷糊有些佩服。施一山敢告诉小桃这些,是因为即便小桃和自己知道了,想反水,也无能为力。因为无人知晓此人是谁,无人证实此人的存在。 几乎连惊动此人,都做不到! 至于山鸡向小川野通风报信后,施一山也有办法,防止自己反水。比如:情报是假的,其实另有其人。也就是说,''不见兔子不撒鹰'',自己想反水也难。 思及此,杨迷糊也变得有些兴奋,“小桃,转告施先生,这活我接了。” 第217章 活该你瘦! 小桃更兴奋了,这很少见。 杨迷糊心中突然有些发虚,“小桃,杀此人是不是很难很难?” 小桃立马摇头,“不难不难。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再说,难才有挑战性!” 杨迷糊顿觉自己上了小桃设的套,可能不是杀个人那么简单。 但此时反悔又太没面子,且为时已晚,加上自己心中也有战意在涌动。 鬼使神差的,此刻的他,居然冷不丁想到一个,与当前气氛完全不搭嘎的问题,脱口而出,“小桃,你为何总是这么瘦啊?” 小桃''啊''了一声,迷惑不解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杨迷糊也觉得自己问得突兀,挠挠头,讪讪道:“可能是我脑子抽筋进水了。” 小桃忽地笑逐颜开,傲娇道:“我瘦,是因为用脑过度,吃下的都用来增长智慧了。” 枝子恰到好处的走了过来,促狭道:“小桃你高兴啥?弘田君是嫌弃你手感不好,一摸一把骨头。” 小桃脸上泛起酡红,杨迷糊瞪看枝子,刚才自己是这个意思吗?想想,好像也差不离! “枝子姐姐,你坏死了!杨子哥只是关心我而已。” 枝子坏笑道:“关心的地方多了去,为何只关心胖瘦呢?弘田君,你来解释解释。” 杨迷糊讪笑了笑,张口狡辩,“我是说,心机深沉,用脑过度,消耗过大,不利于身心健康!” 枝子不依不饶,鄙视道:“关心就是关心,扯什么有的没的,怂货一个!” 小桃却神色一黯,“杨子哥说的是对的。有一个江湖郎中曾帮我瞧过病,说是''心疾''。心思太多,会引起心悸,造成肝火旺,肾阳虚,不长肉……” 枝子和杨迷糊二人听得一脸懵。 枝子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搂住小桃的蛮腰,劝慰道:“我开玩笑的,别当真。弘田君也真是的,这个时候关心什么肥瘠?咱家小桃这是有骨感,对不?” 小桃''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枝子吩咐道:“弘田君,去把厨房的饭菜端过来,一天到晚净吃白食,饭来张口的,羞不羞!” 杨迷糊无奈起身,枝子絮絮叨叨的跟了过来。 二人进入厨房,枝子低声道:“知道小桃刚才为何笑逐颜开吗?不懂吧?这是与鸢子在''争宠'',你的明白?” 见杨迷糊一脸茫然,枝子翻了个白眼,“你之前张口闭口,鸢子有多危险,你有多担心,小桃听着能舒服吗?你当时一问她为何这么瘦,小桃才知道你也是关心她的。现在明白了?” 杨迷糊老老实实的点点头,枝子嗔怪道:“你们男人都粗心,永远不知女人在想什么!” 杨迷糊却突然问道:“我们的谈话,你刚才都听到了?你不会又起了什么歪心思吧?” 枝子一愣一惊又一喜,“关心我?学的挺快的,值得表扬。” 杨迷糊却冷下脸,“别顾左右而言他,你是不是又想掺和进来?” 枝子顿了顿,支支吾吾道:“我不想做一个花瓶,当摆设。说实话,我只隐约听到你们要杀一个人,具体是谁没听清。” “不明就里,你跟着瞎掺和?” 杨迷糊有些懊恼,就应该背着她与小桃谈。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枝子连忙答应,“行行,我不掺和了。走,吃饭了,你不饿吗?” 三人坐下。 杨迷糊夹一筷子菜,正准备塞进嘴里时,忽地顿住,抬起头,“枝子,循序渐进,诱敌深入,瓮中捉鳖,心想事成,是个什么意思?” 闻言,枝子与小桃同时愣住。 杨迷糊似笑非笑,“枝子,套近乎又是什么意思?我可知道你这个女人在想什么。小桃,你不会是同谋吧?” 小桃连连摆手,“跟我可没关系!” 杨迷糊一哂,“我说了什么,你就说跟你可没关系?露馅了吧?这次真的去色诱吧?” 小桃无奈的看了枝子一眼,连忙推卸责任,“都怪你,告诉过你,''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现在坏事了吧?杨子哥喜狐疑,你不知道吗?” 杨迷糊突兀来了一句,“想色诱,我同意,赶紧吃饭!” 话音未落,紫鸢窜了进来,得意洋洋道:“我说二哥会同意的吧。” 杨迷糊冷笑一声,“鸢子,不是枝子去色诱,而是你去。敢吗?” 见紫鸢脸色变幻不定,杨迷糊怒道:“你不敢,为何枝子要敢?小桃,要不你去?看看,为难了吧?可你俩为枝子考虑过吗?她好不容易上岸,再让她陷进去?一天到晚,净琢磨一些有的没的。吃饭!” 紫鸢却不怕他,一拍桌子,“吼什么吼,好像谁怕你似的。要是我和小桃有那本钱,我们会让枝子去?我们还不是想,尽快为你洗清嫌疑,以免小川野嫁祸于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杨迷糊顿时来了火气,一扔筷子,“此事作罢!” 说完,他起身就走。 紫鸢在后面叫道:“缺了杨屠夫,就吃带毛猪。我们自己干,也能干成!” 杨迷糊心中一凛,坏事了,紫鸢真敢这么干! 但面子一下子又拉不下来,他只好气鼓鼓的摔门而去。 见杨迷糊走了,小桃轻叹一声,“鸢子,你刺激杨子哥干什么?这样会适得其反的。即便做成了,也对杨子哥无益。” 紫鸢突然嘻嘻笑道:“我和枝子同时出手,二哥不会袖手旁观的。小桃,你就等着瞧吧。我现在就去追二哥,他极好哄的。” 说完,紫鸢窜了出去。 枝子道:“小桃,你是故意的吧?明知道鸢子不怕弘田君……” 小桃摇头不认承,“我没那么神!我也没想到杨子哥会发火,鸢子会回来……” 枝子一个字也不信,“算了吧。另一个问题,为何让我去色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目的可不单纯。” 小桃沉默良久,才开口:“若施先生的目的也不单纯呢?想想?施先生到现在也不能完全相信我们,我能理解。我不完全相信施先生,你也能理解吧?” 枝子点了点头,眼睛又一亮,“你是说,借刀杀人,而且杀的并不是叛徒?” 小桃伸出大拇指,“对头!所以,我让你去,正好验证一下。你是日本人,又会说中国话,更容易甄别那人的身份,看他究竟是不是中国人!” “若那人本来就是日本人呢?” “那就不能称之为''叛徒''?这就是漏洞,对不?” 枝子咯咯笑了起来,“你这心机,活该你瘦!” 小桃一哂,嘲讽道:“若那人真是日本人,你参与杀了,你不内疚?” 没想到枝子却直摇头,“我内疚个鬼!你也知道,我在艺伎轩讨过生活,接待的都是日本人,他们有些人禽兽不如。再说,只要能帮上弘田君,我就认了。” 小桃一叹,“就凭杨子哥在你困难的时候,拉过你一把?” 枝子坚定的点头,“对。你看,他刚才为我发火,我就觉得值。你不用劝说了,我心已定!” 第218章 扣电话 紫鸢一直未追上杨迷糊,因为他躲在一个小巷子里,后来一直尾随在紫鸢身后。 他倒要看看,紫鸢没追上他,为何不返回糕点店。同时也想考察紫鸢的反跟踪能力。 奇怪的是,紫鸢一直在兜圈子,可她身后又没有人跟踪。而杨迷糊自信没有被她发现。 只有一种可能,紫鸢有重要的人要见,或重大的事要办。 两个小时后,紫鸢进进悦来酒楼。这可是中统的秘密联络站,情报课的人二十四小时监控此地,她来此作甚? 五分钟,紫鸢手里拎着一个长长的包裹,和一小坛酒。 包裹里应该是步枪,可酒又是个什么鬼? 杨迷糊有些羡慕,紫鸢娇小玲珑,小女孩,模样背着一个长长的包裹,几乎没引起监视人的注意。 不过,出来后的紫鸢似乎很警惕。过了两个巷口后,她翻上屋顶,静静趴在那里寒风中半个小时,一动不动。 待落到街地面后,她朝76号的方向穿行,明显步伐加快了许多。 坏了,她要去76号伏击人! 杨迷糊有些急了,正欲追赶上去,拦住紫鸢,却见她突然停了下来,坐在一个台阶上,四处张望了一番。 不一会儿,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经过台阶时,乞丐顺手拿走了那一小坛酒。期间,二人没有任何交流。 这乞丐不大像脏老头,而且二人见面也不需如此神神秘秘。 杨迷糊决定先盯住紫鸢,看看她后续的动作。 令惊讶的是,紫鸢怀抱着那长长的包裹,缩着脖子,似乎睡着了似的,半晌没动弹。 又过了一刻钟,紫鸢才哈哈手,站了起来,跺了跺脚,抱着包裹,慢腾腾进了一个茶楼。 杨迷糊无法跟进去,便在攀上对街的一个屋顶,盯着茶楼门口。 十分钟后,紫鸢从茶楼出来,手里长长的包裹不见了。 她把枪藏在这里干什么?等晚上来伏击人?还是那长长的包裹里,根本就不是步枪? 杨迷糊想的有些头痛,决定直接拦住她,问个究竟。 刚朝前迈步时,一辆人力车从一个小巷子里钻了出来,一个拐弯,挡住了紫鸢。 人力车不是老杨人力车坊的,车夫也不认识。紫鸢似乎迟疑片刻,才上了人力车。 杨迷糊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他迅速观察了一下四周的街巷,决定从一个小巷子,抄近路,赶到两人的前头。 十分钟后,那辆人力车在杨迷糊所站的巷口闪过,但车上空空如也。 杨迷糊已没有考校紫鸢的耐心了,疾速追了上去。 他上前一把拽停人力车,车夫惊得差点摔倒在地。 杨迷糊冷声道:“我问你,刚刚坐你车的小女孩,你弄到哪里去了?” 车夫结结巴巴的,“她,她刚上车,没走几,几步,她说急着上茅厕,就下车了。” “她没让你等她?” 车夫直摇头。 杨迷糊扫视人力车,没发现什么异样,便松开车把手,扔给车夫一张二十元的纸币,歉意道:“兄弟,让你受惊了。” 车夫将纸币随意塞进口袋,拉起车就跑。 这小丫头片子究竟在搞什么鬼!她因尿.频经常要上厕所,车夫的话也对得上。可她坐在台阶上良久,就没想到上车前,先解决一下? 杨迷糊实在想不出紫鸢会遇到什么危险,倒是自己跟丢了人,有些丢人。 他正准备招人力车时,脑海中突然电光一闪,紫鸢上车时的迟疑,加上车夫拿到二十块钱时,随意塞进口袋的动作,极其可疑。 那可是二十元日币,对一个车夫来讲,不是小数目,可那车夫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那车夫是见过大钱的! 又大意了!紫鸢八成被人劫走了! 若真被劫走,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说明对方早有预谋,且训练有素。 可自己一路跟踪紫鸢来此,并没见她身后有人盯着呀!除非,除非有人知道,她今天肯定会在此出现。 那乞丐又是谁?难道紫鸢藏步枪时被人发现了?76号的人? 杨迷糊有些后悔,没去跟那乞丐,不然肯定能发现一些端倪。可紫鸢又为何在台阶上枯坐一刻钟呢? 他一阵茫然,久违的无力感再次袭来。 走进一个公用电话亭,他直接打给了枝子糕点店,也不管电话有没有人监听。 电话刚一接通,他劈头问道:“枝子,鸢子说今天干什么去了?” 没想到电话那一头却传来一道阴恻恻的声音,“想要枝子,告诉我刘忠去哪里了?” 杨迷糊一惊,立马反问:“你知道我是谁?” 对方冷冷道:“弘田组长,一人换一人。你最好回来,守在这里,等我电话。” 杨迷糊决定诈一诈,“刘忠失踪,跟我没关系呀,我怎么与你交换?你等等,你是小川课长的人吧?” 对方微微顿了顿,立马道:“想讹我?你不用管我是谁!照我的吩咐去做,枝子才有活命的机会!” 一阵忙音,对方扣了电话。 杨迷糊顿时怒火中烧,对方刚刚那一瞬间的停顿,让他确定,对方八成是小川野的人。再有是,枝子糕点店的宪兵,只有小川野才能下令撤走。 紫鸢,也可能是小川野下令劫走的。76号的人最多是配合,他们明知紫鸢与自己关系密切,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杨迷糊直接拨通了小川野的电话,“舅舅,这也可能是我最后叫你一声舅舅。” 话音刚落,不待小川野说话,他''啪''的一声扣了电话。 他又拨通老太太别墅的电话,管家永川的声音传来。 “永川叔,我是二郎,嫣儿在家吗?” 永川笑呵呵的,“在在,你等等,我去叫。” 不一会儿,麻生嫣''喂''了一声,“什么事呀?” “嫣儿,枝子被小川野的人抓走了,你想办法让他放人!其他的,见面再说!” 此事言多必失,只能长话短说。他''啪''的一声又扣了电话。 他又打给老杨人力车坊,“黑子,枝子被抓,小桃可能逃过一劫。你全力联系小桃,让胖子,栓子到山乔屋找我。要快!” 扣了电话,杨迷糊进出电话亭。一月份的上海,寒风凛冽,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若真是小川野,枝子和紫鸢如果有所损伤,所有的情份就到此为止! 若是陆军的人,虽然可能性不大,此刻的他有些无力,因为都不知道找谁。 陆军俱乐部的筱川幸好,只是少佐军衔,应该只是个喽啰。 可小川野劫走枝子,甚至紫鸢,具体目的又是什么呢? 小川野目前焦头烂额,为何招惹自己? 难不成,他想从枝子和紫鸢的口中,拿到自己通共的口供,让自己背''中共特使抵沪''的黑锅?极有可能! 若果真如此,''山鸡''应该不仅仅与小川野有联系。因为小川野怕他向其他人通报,到时推卸不了责任,小川野不下台,也会脱层皮。 第219章 不信你不出门 一个多小时后,山乔屋。 杨迷糊与小桃,胖子,栓子相对而坐。 杨迷糊神色冷峻,小桃脸色苍白。 杨迷糊强压着怒气与邪火,但语气肃杀,“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们有什么看法?” 小桃开口,“杨子哥,根据你的描述与猜测,紫鸢的失踪有些蹊跷,不一定是小川野干的,反倒像紫鸢发现了什么,主动去追踪了。我认为,你的两个疑点占不住脚。” 她顿了顿,又看了看三人,才道:“紫鸢迟疑,可能是想到或看到了什么。而车夫不在意二十块钱,也许是惊吓所致。 而枝子姐姐被抓走,却显得十分诡异。根据你的时间描述,那时我刚走不久,难道对方专门在等我离开?而对方好像在专门等你电话,他们为何如此着急,或者说肆无忌惮呢?” 还有,小川野明知道枝子与麻生嫣的关系,为何敢掠走枝子?此举有些得不偿失,不似小川野的行事作风。” 闻言,杨迷糊不置可否,看向胖子。后者道:“我们在此推测瞎想没哈子鸟用。你现在应该打个电话,问问麻生嫣,她那边情形如何?” 杨迷糊迟疑道:“现在打电话,她或者老太太肯定要问我理由和证据,我是一无所有啊。” 栓子奈不住,插话道:“若对方想帮你,要个屁的证据。这个世道,理由和证据重要吗?主要看你够不够强势!” 小桃点头,“栓子讲的极有道理。这个电话得尽快打!” 杨迷糊不再迟疑,窜了出去,找到一个公用电话亭。 接电话的正好是麻生嫣,杨迷糊道:“嫣儿,是我。情形怎么样?” “二郎,你不会搞错了吧?小川野叫起''撞天屈'',死活不承认与他有关。” “谁联系的小川野?” 麻生嫣沉默几息,才道:“我打的电话。祖母大人,她不愿意干涉此事……” 杨迷糊的声音冷了下来,“我知道了,谢谢你。” 他慢慢挂了电话,一阵失望袭遍全身。麻生嫣没有尽全力,老太太亦够冷漠,都他特么指望不上。 悻悻回到山乔屋,他对小桃摇了摇头,又侧首问栓子,“听说你枪法极好,敢跟我一起去杀人吗?” 栓子有些兴奋,“敢!76号死的小队长就是我干掉的。杨子哥,你说怎么干?” 小桃立马明白杨迷糊想干什么,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了口气。 杨迷糊下了决心,“好!栓子,你去76号附近,干掉几个大头目,胖子你配合好栓子。不用盯具有目标,随机暗杀他们就可,反正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栓子和胖子走了。 杨迷糊看向小桃,“你有办法联系到七哥吗?就说,五百根小黄鱼,让他的人今天动手。” “可我手上没这么多钱呐?” “井口下的地道,枝子埋了五百根小黄鱼,我现在就去取。” 不一会儿,杨迷糊从枯井中钻了出来。 他拎着一个手提箱和一杆步枪,走进堂屋。 “小桃,传出话去,中共特使已抵沪,情报课功亏一篑。传的愈邪乎愈好!” 小桃迟疑,问道:“我们怎么向施先生那过交待?” 杨迷糊冷冷道:“顾不了那么多!施先生得了不少好处,也是他付点利息的时候了。再说,这也不一定会对他们造成伤害。” 小桃拎起手提箱。手提箱对她来说,似乎有点沉,她走的很慢,但步伐坚定。 杨迷糊又钻进了枯井,进入地道。不一会儿,他出现在假山石亭处。 可能是因为枝子出事,加上糕点店前几天死了人,几个店铺只有几个店员,几乎见不到客人。 杨迷糊钻进糕点店后厨,只有一个小女孩在。 小女孩见到他,立马眼睛噙泪,“弘田太君,枝子姐姐被人抓走了。” 杨迷糊一喜,“你亲眼所见?” 小女孩似乎有些后怕,怯生生点点头,“两个人,有手枪,带走了枝子姐姐。” 杨迷糊尽量放缓语气,“他们讲的是日语,还是中国话?” “中国话,有时比较生硬,但看着又不像日本人……” “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 小女孩摇头,“他们根本没在意我。再说,再说我当时都吓晕了。” 杨迷糊摸了摸小女孩的头,“你已经很勇敢了。你为何还在,一个人不怕吗?” 小女孩仍怯生生的,“怕,但糕点店没人,我怕有人来偷东西……”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春妮。” “春妮,好名字。你别担心,枝子姐姐马上就能回来。你去其他店铺,或者直接回家。你的明白?” 见春妮一步三回头的离开,杨迷糊一声叹息,一个小女孩,也比麻生嫣给力! 杨迷糊拨通了情报分析小组的值班电话,让接电话的人找来纯子。 “纯子,被枪杀的六个人,知道是谁干的吗?” “组长,我和山田的结论,是军统飓风队干的,但报告递给课长后,他不认可,认为地下党可能性更大。我俩也不好置喙。” “那就按课长的思路继续调查。知道竹内组长,横冢组长在哪里吗?我找他们有事。” 纯子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听说竹内组长在76号坐镇,横冢组长去了日本株式会社。是否属实,我就不知道了。组长你可以打电话去那边问问。” 杨迷糊说了声''知道了'',便挂了电话。 其实,杨迷糊用糕点店的电话,打到情报分析小组的值班电话上,目的就是让小川野知道他的行踪和说话的内容。 既然可能有人在监听糕点店的电话,他为何不利用一下呢?! 杨迷糊思忖片刻,决定先打掉竹内。因为他觉得竹内更像小川野的心腹。何况此举可以顺带声援栓子他们。 小川野不是死不认账吗?老子就打到你痛,你害怕! 即便事后证明,此明不是小川野主使的,但协从他跑不掉。不然,糕点店的宪兵怎会突然恰巧撤走了呢? 一个多小时后,杨迷糊在76号附近下了人力车。 趁人不注意,他攀上了墙头,上了屋顶。 五百米开外的76号,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十分钟后,一辆黑色轿车驶进76号的大门。一个身着少佐军衔的人,下了车,但此人并不是竹内。 侧对面,''砰''的一声枪响,少佐捂住胸口倒下。 瞬间,七八便衣持枪冲了出来。但他们并没有发现枪声来自何处。 一分钟后,一个头目模样的人在两人的陪同下,走了出来。 ''砰砰砰''三声枪响,三个人胸口中弹,向后仰倒在地。 十几个便衣朝火舌喷出处,一阵胡乱开枪。 二十几声后,杨迷糊听到了''喵喵''的应和声。这是栓子和胖子在呼应。他凛冽的心突然变得温暖,紧绷的心松了松。 此时,76号院内,乱糟糟的。其中三楼的一个房间拉上了窗帘。 在窗帘拉上的一瞬间,杨迷糊看见竹内胖胖的身影一闪而过。 竹内,你在就好!杨迷糊心中嘿嘿。 栓子敢在此地开枪,肯定是干掉了76号外面的暗桩。而且栓子开枪的他方,离杨迷糊至少有五百米,76号的人出门搜索,大概率不会搜到他这边来。 杨迷糊又往后撤了八十米左右,但刚好在''流弹射程''之内。 老子就在此地静候,不信你不出门! 第220章 你有证据吗? 当夜,小半个上海,不时响起零星的枪声。东一枪西一枪,北一枪南一枪的,街上随处可见宪兵和伪警察。 有趣的是,各个租界所在方向,却安静的出奇。 但令杨迷糊恼火的是,竹内一直龟.缩不出。 得想个法子,逼竹内露脸。可此时自己独自一人,孤掌难鸣,要是紫鸢在…… 突然,他身后响起鹧鸪鸟的''咕咕''叫声,而且是四声。 杨迷糊闻声大喜,但又轻轻摇头,肯定是幻听,或者是真的鹧鸪鸟在鸣叫。 不久,身后依稀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 这一次,杨迷糊确定了,肯定是紫鸢无疑。只有她,才可几乎悄无声息的靠近自己。 为谨慎计,杨迷糊翻个身,换了个隐蔽处。等他慢慢伸出头时,只见前面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朝自己方向蠕动,像蛇一样。 杨迷糊一口气松了下来,竟然有些虚脱的感觉。他''咕咕''叫了四声,小小身影蠕动的快了许多。 不一会儿,紫鸢溜到杨迷糊身边。 后者突然有些恼火,“你究竟去哪儿?” 紫鸢小声嘻嘻笑,“我去见施先生了。胖子说,你以为我被抓了。我当时确实去上茅厕,你净瞎操心,自作聪明。” 杨迷糊哑然失笑,都是狐疑惹的祸,“那你在台阶上,坐了一刻钟,想干什么?那乞丐又是谁?你去悦来客栈干什么?” 紫鸢一哂,“二哥,你真的在全程跟踪我呀。很简单呐,去悦来客栈拿枪买酒,酒是联络暗号。那乞丐是联络人,顺走酒,意思是''没多久''人就到了。我坐在台阶上就是等人呐,进入茶楼就是去见施先生。怎么样,一点都不复杂吧?” 杨迷糊仍有些迷惑,“那你手里的包裹,不是步枪,那是什么?” 紫鸢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就是步枪啊。我怕有人伏击我,就带在身边。见施先生时,他说留给他,有人要用。” 杨迷糊讪笑了笑,“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先去了宪兵司令部,你的宿舍,没见到你。我掐指一算啦,你八成在76号附近。就来这里碰碰运气,没想到你真在这里。” 杨迷糊伸出大拇指,“我家紫鸢就是机灵聪明。这到处枪响,有七哥的人参与吗?” 紫鸢学着他的样子,挠挠头,“不知道,应该是吧,反正死了不少人。你别啰嗦了,你想干掉谁?我怎么配合你?” 杨迷糊就喜欢她这一点,不问缘由,干就完事。 杨迷糊指向76号,“你可真是及时雨。你来,看见三楼中间的那个房间了吗?有个叫竹内的,八成还躲在里面。外面闹得这么大,可他就是不出来。” 紫鸢眼睛一亮,“我绕着76号,开枪打一圈,我不信他不出来。” 话音未落,她就要走,却被杨迷糊一把拽住。 “现在到处是宪兵和伪警察,你这样做,极有可能被他们堵个正着。若能让房间里的人移动,就好了。” 紫鸢似乎胸有成竹,“好办!竹内大概坐在办公桌后,这是个死角。若我一百七十八度开枪,子弹贴着窗户,射到他的右侧,他必定往左边躲,枪再微微转一度,再开一枪。依次打个三四枪,他不往左躲,就会中弹。他若躲,你就可以开枪了。” 杨迷糊觉得这个法子可行,口中却道:“万一他躲在桌子下面,一动不动呢?” 紫鸢不屑道:“考我是吧?简单,那就一个角度连开两枪,一个平射,一个俯射就可!” 杨迷糊再次拽住想走的紫鸢,“要不我去,你正面射击?” 紫鸢摇头,“二哥,你视力好,你正面射击成功率高。那边只是盲射,反而简单。” 杨迷糊点了点头,紫鸢半躬着身,蹑手蹑脚的走了。 一刻钟后,四道枪声连续响起。 透过窗帘,杨迷糊看见一个胖矮的模糊影子急速朝门口窜去。 早已蓄势待发的杨迷糊,''砰砰''连开两枪后,几个纵跃,他落到地面,朝紫鸢方向疾行。 不一会儿,二人会合,钻进一片偏僻的小街小巷中。因为之前杨迷糊已发现,那片区域几乎没有宪兵或伪警察。 可能是因为宵禁,街面上几乎见不到行人。二人往前行走了三四里路,在一个必经之路上,遇到了关卡。 “紫鸢,你去把两杆步枪藏起来,我们再大摇大摆过关卡。” 紫鸢不一会儿就回来了。二人一起走向关卡,杨迷糊掏出情报课的证件,傲慢的朝一个宪兵晃了晃。 他用日语问道:“抓到可疑的人了吗?” 宪兵好像认识他,立正道:“弘田组长,没有任何发现。你看,这街面上基本没有行人。” 杨迷糊道:“你们辛苦了。那辆轿车是谁的?让司机送我回情报课。” 那宪兵有点为难,“那是横冢组长的车,他刚去前面巡察了。” 杨迷糊心中暗喜,正想找你呢! 杨迷糊不以为意道:“那就算了,我们走回去。” 紫鸢在一旁低声细语,“二哥,太明目张胆了,事后不好解释。再说,真把你舅舅逼急了,一旦狗急跳墙,他对枝子发狠,不划算。” 杨迷糊想了想,觉得紫鸢说得极有道理,点头答应了,“也行。若明天枝子还不回来再说。我回情报课,你回哪里?” 紫鸢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变脸,“我去杀地下党叛徒,去哪里跟你有半毛钱关系?走了。” 不一会儿,紫鸢就不见了踪影。 杨迷糊尴尬的站在原地,呆了半晌,才迈步离开。 进入宪兵司令部大门,杨迷糊没去情报课,而是直接回了宿舍。没想到纯子正焦急的等在门口。 “纯子,这么晚了,有什么急事?” 纯子压低声音,“刚才76号的人来电话,说竹内组长被人枪杀了。小川课长正大发雷霆,四处寻你呢。” 杨迷糊故作惊讶道:“寻我?课长不会迁怒于我吧?” 纯子摇头,“不知道。组长,既然避无可避,不如去见见?” “行!纯子,枝子糕点店的宪兵是谁下令撤走的?” “应该是课长下的命令,横冢组长联系的宪兵队。组长,你怀疑枝子小姐被抓,与课长有关系?” 杨迷糊不置可否,让纯子先回办公室,说自己进宿舍收拾一下,随后就到。 他在宿舍里磨磨唧唧好久,将仙人掌盆从窗台上拿走,才出门前往情报课。 刚进办公室,小川野便劈头盖脸的问道:“弘田组长,老实说,竹内之死与你有没有关系?” 杨迷糊一怔,旋即冷冷道:“舅舅,你有证据吗?” “不承认,是吧?来……” “且慢!舅舅,枝子被劫走与你有没有关系?我也没有证据,舅舅是不是也要老实交待?别想着官大一级压死人,麻生嫣给你打电话了吧?我可听说,宪兵司令部马上要升格了,舅舅可别因小失大。” 杨迷糊一连串的反问,又祭出一个胡萝卜,让小川野脸色变幻不定。 最终,小川野一声长叹,“枝子的事,与我无关!宪兵是我撤走的,但人不是我抓的,抓走她的人是谁,无可奉告。够坦诚了吧?” 杨迷糊点点头,又灵机一动,准备给竹内上点眼药,“别蒙我了,竹内并没有死,只是中了枪,对不对?竹内是你的人,而横冢不是,对不对?街面上传言,中共特使已抵沪,我听说是从76号传出去的,而竹内恰好在那里,不会仅仅是巧合吧?” 小川野强压怒气,指指一把椅子,“坐,今晚又死了十几个与帝国亲近的人,你有什么应对办法没有?” 第221章 该来,还是不该来? 杨迷糊沉吟片刻,才道:“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抓到中共特使,或施一山,或地下党其他高层,才能功大于过。舅舅手中应该有相应的人选吧?” 他如此说,是因为他知道,小川野即便找不到中共特使或施一山,他手中一定掌握着地下党中高层的某些动态,待时机到了再去抓捕。美其名曰,放长线,钓大鱼。 所谓时机,就是自身犯了大错,焦头烂额时,抓个地下党立功,用来抵罪。或者是有升职机会,恰到好处的抓捕立功,提升升职的竞争力。这几乎是情报课心照不宣的惯例。 再者,即便小川野手中暂时没有人选,但那潜伏在延安的山鸡,也可临时提供地下党在上海的情报。 这也是杨迷糊下意识里,对暗杀那地下党叛徒,做的一个铺垫。 果然,小川野眉头紧锁,似乎在权衡利弊,或者又想到了山鸡。 小川野抬起头,沉吟道:“人选倒是有,但现在抓捕为时过早,有些可惜。” 杨迷糊趁热打铁,劝说道:“放长线钓大鱼,固然不错,但我们总要先解决燃眉之急。再说,宪兵司令部升格也没那么快,至少会与''汪''的国民政府成立时间,保持大概一致,我们还有时间。所以,我劝舅舅不要再犹豫。” 杨迷糊心中想的是,若小川野手中有现存的人选,便想办法通风报信,破坏抓捕。再逼小川野孤独一掷,联系山鸡,正好趁机干掉那个叛徒。 小川野捏着下巴,沉思片刻,似乎下了决心,“我手里倒有一个长期监视的人,但此人只是地下党的中层,好像份量不够,即便抓了,作用也不大。” 杨迷糊好似松了口气,再次进言,“舅舅,有总比没有强,至少能抵消一部分人对你的诟病。之后,舅舅再想想法子,找一个更大的猎物,不就成了?” 小川野终于点点头,“行,但容我再想想,回头再说。你去忙吧。” 见杨迷糊未动,小川野问道:“二郎,你还有事?” 杨迷糊站起身,脸上似笑非笑,“我就问一个事,那账本已被人取走了吧?” 小川野迟疑片刻,不情不愿的微微点头。 杨迷糊大步流星,出门而去。 这就对了。枝子被劫走,大概率是陆军的人,或者麻生老太太的人,或者是双方合作的结果。 陆军方面应该是发现了账目不对,急于查找剩余的军火药品与烟土去了何处。 麻生老太太贪心不足,仍想分一杯羹。怪不得麻生嫣说,老太太不愿插手干涉。 至于账本的事,定是枝子供出的。枝子可不傻,既然已知晓账本已无效,何必受不必要的皮肉之苦。 目前当务之急,是怎么以平安的方式,救出枝子。 突破口依然在老太太那里。只要老太太相信,那遗失的军火药品已无法找回,说不定她会出手帮忙。 明天一大早,去老太太的别墅,找老太太帮忙救人。 至于街面上死了那么多人,杨迷糊也不想管了,就让小川野,甚至坟冢不二去头疼。 对,之后协助施一山清除叛徒时,也要设法拉上坟冢不二一起背黑锅。 杨迷糊躺在床上,闭着眼胡思乱想,不久眯瞪过去。 早上七点,他准时醒了。洗漱完毕,他急匆匆出了门。 刚到胭脂巷,胖子冒了出来。 “胖子,宵禁刚解除,你就来了,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小桃说,你一大早必定有事要办,就让我早早在此等候。去哪里?” 杨迷糊翻了个白眼,“小桃算无遗策,你也不傻,不知道我去哪里?” 胖子煞有介事的摇头,“真不知,你以为小桃是神仙?” 杨迷糊半信半疑打量胖子,也没心情再与他斗智斗勇,便没好气的道:“去找麻生嫣。” 两个多小时后,二人经过多个关卡的检查,终于抵达麻生老太太的别墅。 “胖子,你在门口等我。若一个小时我不出来,你就去找小桃。” 说完,杨迷糊下车进了别墅。 管家永川笑呵呵迎了出来,“弘田君,稀客稀客,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杨迷糊也笑眯眯的,“一夜寒风,将我吹来。祖母大人在吗?” 永川笑容不减,“在,不过夫人正在见客,你得等等。嫣儿倒闲来无事。” 杨迷糊一进门,便见麻生嫣慵懒的半躺在沙发上。他急步上前,“嫣儿,不舒服吗?” 麻生嫣睁开眼睛,嗔道:“还知道来呀?我以为你会和我一刀两断呢。” 杨迷糊脸上堆满笑容,“哪里敢,怎么会!当时一时情急,话说的有些不好听。” 麻生嫣白了他一眼,“枝子找到了吗?” 杨迷糊摇头苦笑,“没有。小川野不承认,但听话听音,我猜想,枝子好像是祖母大人请走了。” 麻生嫣诧异的坐起身子,“此事跟祖母也有关系?” 杨迷糊张口就来,“有啊。老太太认为有人私藏了茶叶铺的军火药品,刚好枝子又去取过刘忠藏在银行里的东西,所以请枝子来询问,也说得过去。” 其实,以他的听力,他知道老太太在屏风后偷听,他是借机说给老太太听的。 果然,身后响起了老太太嗔怪的声音,“好啊,小子,趁老身不在,给我泼脏水。” 杨迷糊惊的站了起来,说话都结结巴巴的,“祖,祖母大人,早上好,好哇。” 老太太一身旗袍,朝他走来,“小子,刚才说什么,我老了,耳聋眼花的,没听太清楚,要不再重复一遍?” 杨迷糊变得嬉皮笑脸的,“不敢不敢。刚才我只是与嫣儿开玩笑,但来请祖母大人帮忙救枝子,是真的。” 老太太却装聋作哑,“她被谁抓走了?哦,你口中的枝子,是不是糕点店的那个小老板?我只听嫣儿说过几嘴,没见过。小子,给我一个救她的理由。” 杨迷糊眼巴巴的看着老太太,“糕点店是情报课的联络点;枝子与嫣儿关系也不错,她只是被殃及的池鱼;另外,另外,我的一些小钱,也投到她的店铺里,她一出事,我可就一无所有了……这可是我和嫣儿日后的生活费。” 老太太眨巴眼睛,突然一笑,“你不会与那所谓的枝子有一腿吧?” 杨迷糊大惊失色,“哎呀,老太……祖母大人,我与枝子是清白的,若不信,嫣儿可以作证。” 说着,他看向麻生嫣,没想到后者嘀咕道:“我也觉得你俩不干净……” 杨迷糊气急败坏,“嫣儿,我是来求祖母大人的。你不说情就算了,还,还添油加醋,火上浇油。” 老太太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尔后又戏谑道:“我是该帮,还是不该帮呢?” 杨迷糊连忙道:“帮,该帮。我可是你的孙女婿。” “呵呵,你小子!见到你,总能让我笑一会儿。行,就冲这个,我帮,回去等消息吧。” 老太太指着他,笑眯眯的答应了,见他仍不动,恼道:“昨晚上海到处枪响,你没事忙吗?快走,工作要紧,以后少来。” 杨迷糊厚着脸皮问道:“那大年三十和初一,我该来,还是不该来?” 老太太挥挥手,“随你便!永川,将这癞皮小子,赶出去。” 出了别墅门,杨迷糊长''嘘''一口气。 “胖子,去找小桃。” 第222章 怪不得如此瘦弱! 没想到胖子直接来到了糕点店。更令他惊讶的是,枝子已笑盈盈的站在门口迎接他。 杨迷糊急忙下车,上前抱住枝子,“你没事吧?什么时候回来的?” “早上回来的。快松松手,我都喘不过气来了。”枝子嗔怪道。 杨迷糊松开枝子,忍不住回头狠狠瞪了胖子一眼。胖子嘿嘿笑,拉着人力车走了。 小桃,紫鸢也在店里。 “小桃,为何不通知我,让我白求老太太一趟?” 小桃苦笑道:“这是老太太的条件,你进别墅门,老太太就让人放枝子走,我也没办法。这样也好,让枝子在老太太那挂个号,加深点印象,也有利于下一步的行动。” 杨迷糊不解,“胖子为何不同我讲?” 小桃哂嗔道:“跟你讲了,你还会向老太太怀柔示弱?让老太太觉得你在她的掌控之中,有益无害,不好吗?” 杨迷糊一阵无奈,扭头看向枝子,“是老太太的人,还是陆军的人抓的你?” 枝子摇摇头,“不知道。他们对我还算客气,问我去银行干了什么,我就老实交待,所以也没吃什么苦头。” 小桃看向杨迷糊,“不管老太太出于什么目的,但在麻生嫣的要求下,让人放了枝子,这是好事。你可不能记恨于麻生嫣,不然就有些苛责了。” 杨迷糊点点头,岔开话题,“枝子,你离远点,别偷听后,又来瞎掺和。” 见枝子不情不愿的走开,杨迷糊才道:“紫鸢,小川野一直在监视一个地下党的中高层,他仍在犹豫抓不抓捕。你尽快转告施先生,看他知不知道被监视的人是谁。若有必要,建议那人尽快撤离。” 紫鸢一惊,但又有些担忧的问道:“若那人一走,岂不将你暴露了?” 杨迷糊想了想,“应该怀疑不到我头上,因为我连是谁都不知道。” 小桃眉头轻蹙,“我们不能掉以轻心。万一小川野在试探你呢?若他监视的人真不见了,他一定怀疑,你知道些什么。甚至会怀疑,你对他的一举一动,一清二楚。他会把你当成心腹大患,甚至因此确认你通共。” 杨迷糊真没想到这一层,点头道:“也是。我原来的想法,是破坏他的此次抓捕,让他不得不主动联系''山鸡''。这样,他才会深信不疑,跟着我们的节奏走。现在看来在,是不成了。” 小桃却摇头,“也不一定。若所有地下党突然处于静默状态,那被监视的人同时撤离,在当前形势下,应该不会引起小川野对你的怀疑。但问题是,施先生那边做不做得到?” 杨迷糊看向紫鸢,后者起身,“我现在就去问。” 看着紫鸢出门,杨迷糊突然问道:“小桃,你支走紫鸢,有什么不好当她面说的话?” 小桃翻了个白眼,嗔道:“我是怕紫鸢难做,她毕竟与施先生那边亲近。施先生让我们暗杀那叛徒,算是借刀杀人,对吧?” 见杨迷糊没反对,她继续道:“施先生要清除叛徒,为何一定要假借我们的手?难不成施先生那边真没有这个能力?虽然之前他说,让你暗杀一名地下党,是为了消除有些人对你的怀疑,但这个理由并不够。” 杨迷糊也有此迷惑,“那你说,施先生那边深层次的目的是什么?” 小桃摇头,“我也琢磨不透。我猜测,无外乎另外两种可能。 一是那人并不是叛徒,而是打入中共的间谍,只是被发现了而已。 二是那人是地下党的眼中钉,肉中刺,欲杀之而后快。 延安方面欲借''山鸡''的口,给那人按个叛徒的罪名,让我们出手杀人。 若果真如此,我们杀了那人,你岂不脱不了干系?有些得不偿失。” 杨迷糊却问道:“按你的说法,即便那人真是地下党的叛徒,我们杀了,不一样风险极大?” 小桃沉吟片刻,“有所不同。若真是叛徒,被杀了,对方也不会穷追不舍。因为对一个叛徒,敌我双方都瞧不起,甚至憎恶。再说,谁也不会充分相信一个叛徒,谁知道这叛徒下一步会做什么。也许对方正想清除他了。所以,我们得看看施先生的诚意。” 杨迷糊笑问,“你觉得,施先生拿出什么样的诚意,我们才能信任他呢?” 小桃苦笑,“症结就在此,因为我也不知道。但这诚意,必定让我们相信,你不会受到连累。” 杨迷糊一哂,“简单呐,神不知鬼不觉干掉那人,不就行了?” 小桃突然怒道:“那你冒了那么大风险,得到了什么?” 见她发怒,杨迷糊心中不禁一暖,赔笑道:“你说的一点都对。但我们换个思路,为何施先生一定要借我们的手呢?他自身完全可以做到啊!” 闻言,小桃一愣,良久才一叹,“关心则乱,当局者迷,古人诚不欺我。是啊,施先生没必要弄得如此复杂,而且还有走漏风声的危险。” 杨迷糊想了想,“小桃,你之前分析的,也很有道理,也许是你我没有勘透其中的玄机。要不我们这样,看一步走一步,见机行事,如何?” 小桃长''嘘''一口气,“行,先这么办。” 她看了看四周,见枝子不在,忽然压低声音说道:“枝子毫发无损的回来,一切显得合情合理,你不觉得诡异吗?日本人做事,什么时候这么怜香惜玉了?” 杨迷糊一愣一惊,“你是说,老太太放她走的条件,是要见我,是别有深意?再说,枝子也经受过考验的,连中共特使的事,她也没向外露一个字!” 小桃一连串反问,“万一她根本不知道谁是中共特使呢?万一她所谋甚大,不想轻易出手呢?万一她像那地下党叛徒一样的作风呢?万一她临时变节呢?……但愿我想多了。” 杨迷糊端起茶杯,慢慢品了一小口,放下茶杯,缓缓转动杯子,突然咧嘴一笑,“小桃,你究竟想说什么?这可不像你的思维方式,只提问题,不给结论。” 说着,他忽地一个激灵,定定的看向小桃,“老杨头回来了?他究竟查到了什么?” 小桃显得惊诧莫名,瞬即冷静下来,“老杨头去了你的老家--杨家屯。屯子里还生活着不少人,屯子里的老人说,根本没有一个叫迷糊的人。很诡异,是不?” 杨迷糊有些惊怒,“难道老杨头说的都是实话,他就不会骗你?或者他根本就找错了屯子?” “我曾听你说过,你们屯子前,有一排排大松树,对不?这个我可没告诉过老杨头。” 杨迷糊冷下脸,“也就是说,你也怀疑我不是中国人?” 小桃一点也没惊惧,镇定的点点头,“还有一种可能,有人去过你的老家,让屯子里的人统一口径,说根本就没有你这个人。但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所以,刚才无论是谈及枝子,施一山,还是老太太,都是你在试探我的态度,对不?” 小桃没一点隐瞒,“对!两种可能。要不你就是日本人,像那地下党叛徒一样,你身后的人所谋甚大,将你变成了一枚暗子;要不就是有人要保护你,帮你刻意抹除了一切痕迹!” 杨迷糊突然一笑,那一丝狰狞再次乍现,小桃似乎惊的脸色发白。 杨迷糊淡淡道:“你就不怕我杀人灭口?我想,要说你会将此事告诉其他人,你只会告诉胖人。我若悄悄杀了你,老杨头和胖子,则万事大吉!” 小桃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吓死本姑娘了。我终于可以肯定,你不是日本人了!因为你那一线狰狞,与以前完全不同,多半是装出来的。” 杨迷糊:“……你之前都是讹我的?” 小桃摇头,笑逐颜开,“老杨头的话是真的。唯有一个人,可能会这样帮你,就是施先生。所以,施先生可信!” 这可能就是,小桃刚才提及的施先生的诚意吧! 愈想,杨迷糊愈加哭笑不得。这小桃心计太深了。先证明自己是中国人,然后再判定施一山可信。 怪不得如此瘦弱!所有营养全用到心机上了! 斗不过,以后干脆躺平算了! 第223章 诡异 片刻后,小桃正正色,“杨子哥,我刚才所说,全靠推断,并不代表事实如此。所以,你一定要与施先生面对面谈一次。我也不相信枝子姐姐有外心,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杨迷糊点点头,谨慎小心是必要的。 让小桃诧异的是,杨迷糊直接叫来枝子,“枝子,你毫发无损的回来,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枝子居然不以为忤,“弘田君,你即便不问,我也会主动讲。抓我的人,好像既不是麻生老太太的人,也不是陆军的人,因为我是日本人,所以更知道日本人的习性,他们不会如此善待我。而且其中一人,他讲的日语虽然流利,但说法的方式更像中国人。” 闻言,杨迷糊与小桃惊讶万分,瞪大了眼睛。 枝子又道:“也不像军统或中统的人。他们也是嗜杀之人,也不可能不动我一根手指头。当我讲出账本的事后,除了不让我出房间,基本上不限制我,也没再审问我。然后今天早上,蒙上我的眼睛,带我坐车走了很长一段路后,就放了我。” 杨迷糊忍不住开口询问,“那你觉得他们是什么人?” 枝子摇头,“不确定。若是地下党,他们应该撤不走宪兵。但他们的行为却更像地下党,怪就怪在这里。” 杨迷糊说道:“小川野亲口承认,日本宪兵是他下令撤走的。听他口气,不像是巧合。但更多的,他说无可奉告。小桃,你怎么看?” 小桃从沉思中回过神,“假设是地下党做的,那就有两个诡异之处。一是他们是通过什么方式,或者说是谁,让宪兵撤走的?二是老太太为何如此笃定,枝子今早会被放回来?这两个问题不解决,枝子,你所说的,真难以令人信服……” 见她停顿,枝子苦笑,“这也是令我迷惑的地方,我也知道解释不清,会令人生疑。但我又不想瞎编,自圆其说。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俩脑子好使,信息量也大,只有靠你俩了。未弄清楚之前,我足不出户,不与外人接触,等你俩的结论。我去准备午饭。” 说完,枝子直接朝厨房走去,杨迷糊与小桃面面相觑。 小桃压低声音,“要不枝子确实可疑,要不有人故意让我们生疑。不解决此事,我们下面的行动只能暂停,甚至取消。” 此时,杨迷糊的脑子也是一团浆糊。 谁有这么大的能量,同时能与情报课和老太太沟通协调? 若是陆军或老太太的人调走了宪兵,可抓枝子的人又不似他们的人,难不成有人恰到时机的截住了对方,来了个浑水摸鱼? 若果真如此,浑水摸鱼之人,必定消息非常灵通,行动能力也非常之强。 还有,在枝子被抓之后,账本恰恰被人从小川野那里取走了!若是巧合,也就罢了。若是有意为之,细思极恐。 对方好像对事态掌握的非常清晰,对自己的思维方式也拿捏的不差分毫,好似知道自己肯定会怀疑小川野,而且肯定会疯狂闹事,报复施压。 再有,老太太是怎么知道对方何时放走枝子的?即便是老太太派人盯着,也不可能知晓枝子何时回来,老太太怎能以此与自己讲条件? 最大的可能就是,对方有意为之,或者说与老太太有勾连。但对方为何要如此呢?他们的利益诉求是什么呢? 若枝子讲的是假话,但这种假话明眼人一眼看穿,又有何必要?除非对方以假乱真,让自己生疑的同时,认为此事匪夷所思,不可信,自然而然不再去怀疑枝子? 刚才,枝子的言外之意,猜测是地下党。这也可能是,枝子一见面没说的原因之一,因为紫鸢当时也在。 若是施一山所为,以他之能,确实可以做到。但节奏的把握,要非常到位才行。 此举,即便是要为清除叛徒做铺垫,也好像一下子联系不到一块。 思及此,杨迷糊甩甩头,对小桃道:“我要尽快与施先生见一面。若可行,让紫鸢来找我。”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枝子拿着锅铲追了出来,“喂,先吃饭,再走不迟,我马上就好。” 杨迷糊笑着答应了。 “小桃,我走后,你尽量安抚一下枝子。别看她很冷静似的,谁碰到这种事,也不会心无波澜。” 三人吃完饭,杨迷糊嘴一抹,搂了搂枝子,大步流星而去。 出门后,栓子冒了出来。 “胖子呢?你昨天干掉几个?” 栓子属于平常话不多,但一聊起来又话唠的那种,“四个吧,枪法还是不行,只能打胸口。” 栓子倒没说假,杨迷糊亲眼所见。 “不害怕吗?” “怕!但怕过一阵子,就好了。”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聊天,一个多小时后,来到了胭脂巷。 杨迷糊回了情报课,纯子和山田都在。 招呼二人进了办公室,杨迷糊问道:“昨晚又死了多少人?听说竹内组长也受伤了?” “死了十三人,伤了两人。听说竹内组长屁股中了两枪,只能趴着睡。”纯子说着边笑。 山田却认真的问道:“我俩还需要掺和吗?” 杨迷糊摇头,“没有课长的命令,你们当作不知,忙自己的事就行了。” 他顿了顿,忽地想起什么似的,“对了,糕点店宪兵被撤走,用的什么理由?” 纯子答道:“以维护治安,缺少人手为由。” 杨迷糊想了想,这倒是个好由头,但看不出有什么诡异之处。 他忽然想起一事,枝子仍不大安全。 “给你俩一个任务,去糕点店保护枝子,但不要干涉枝子的行动自由。” 二人领命而去。 不一会,小川野来电话,让杨迷糊去他办公室。 杨迷糊刚一落座,小川野就开了口,“我下定决心,决定秘密逮捕那地下党。” “舅舅,该当如此。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明天下午吧。” 杨迷糊灵机一动,“为防止泄密,我建议情报课暂时只进不出,直到行动完毕。” 小川野盯着他,迟疑道:“有这个必要吗?” 杨迷糊肯定的点点头,“有,因为我们再也输不起。目前谁都可疑,也包括我。还要切断所有电话,只留几个被监听的值班电话。” 小川野点点头,打给电讯组,让他们切断电话。 杨迷糊站起身,说道:“舅舅,我就不参与了,也是避嫌。” 小川野不同意,“既想避嫌,你就必须参与,回办公室等我通知。” 杨迷糊无奈答应,但心中却直乐。因为施一山得到紫鸢的传信,无论如何也会做个布置调整,还有一天,时间足够了。 怕就怕,小川野提前行动,但愿施一山反应够快! 第224章 打扫卫生 果然,下午四点,小川野直接来寻杨迷糊。 “二郎,我们走。” “不是,舅舅,你不是说明天吗?”杨迷糊讶然。 小川野道:“事不宜迟,迟则生变,早抓住早安生。” 杨迷糊似乎才醒悟过来,连忙道:“对对,先抓了再说。” 二人上车,杨迷糊诧异的问道:“舅舅,我们的人呢?” 小川野一哂,“他们先出发了。” 杨迷糊一脸不解,“抓一个人,还要等我俩去才行?对方有三头六臂吗?” 小川野颔首,“还别说,此人身手很是了得,是地下党的行动队长。” 杨迷糊有些担心,“这么说的话,此人警惕性肯定很高。我们的人不会打草惊蛇吧?” 小川野拍拍他肩膀,“放心,不会的。他们只是去布控,暂时不近距离接触此人。” 见他信心满满,杨迷糊不再说话,低头假寐,不再言语。该问的也问了,该说的都说了,出了问题干自己鸟事! 至于那地下党跑了,小川野即便怀疑自己,他也没证据。但也不排除,小川野在钓鱼,想让自己上钩。 大约半个小时后,杨迷糊被小川野推醒,“别睡了,打起精神。” 杨迷糊揉揉脸,咕哝道:“到目的地了?” 他朝车窗外一瞅,有些吃惊,这是去往枝子糕点店的方向。 他看向小川野,“课长,这是去哪里?” 后者得意一笑,“你猜的没错,就是去枝子糕点店附近。” 杨迷糊一脸懵,“真的?我怎么从未发现过端倪?” “这也算''灯下黑''。此人独来独往,神出鬼没,他呆在一个地方从不超过三天。但我们的人二十四小时蹲守,今早发现他回来了。” 闻言,杨迷糊一个激灵。此人不会是抓枝子的其中一人吧?他可是得天时地利人和。 “舅…课长,你是说,我们的人,平时根本查不到他的行踪?” “对头。此人只要出门,一瞬间就能不见踪影,反侦察能力极强。当然,也跟我们安排的人手少有很大关系,人多会打草惊蛇。” 杨迷糊脑海灵光一闪,监控点不会是糕点店斜对面,拐个弯就到的洗衣店吧?他还曾经让店老板派人打扫过糕点店的卫生! 记得那店老板刚开始不撂自己,等自己掏出情报课的证件,才点头哈腰的答应,当时自己还一脸鄙夷不屑呢。 怪不得自己出入糕点店,偶尔会遇到此人!若果真如此,也太可怕了。因为此人也可能顺带监视着糕点店。 怪不得小川野似乎对糕点店的情况,一直比较了解。 怪不得在提出抓捕一名地下党,将功补过时,小川野有些迟疑不决,他是怕暴露一个监控糕点店的监视点。 怪不得小川野一定要拉上自己,因为自己去糕点店理所当然,不会引起那地下党的警觉。 凡人凡事都不可小觑啊! 果然,黑色轿车直接驰入糕点店所在的街道,不一会儿,停在了糕点店门口。 一见到纯子和山田迎了出来,杨迷糊立马明白过来,小川野为何提前行动。原因之一,山田和纯子就是现成的人手,不用白不用!而且他俩同样也不会,引起那地下党的警觉。 奶奶个腿!小川野一环扣一环,自己不知不觉上了他的套。 杨迷糊低声一叹:“舅舅,果然高明,顺势而为,水到渠成,不给对方任何惊觉的机会,外甥佩服之至。” 小川野也不禁有些得意,“别拍马屁!你不就是在怀疑,我派人在监视糕点店吗?实话告诉你,就是如此。毕竟糕点店是情报课的一个联络点,情报课不得不加以暗中保护。” 听到小川野证实,杨迷糊不禁生出一阵侥幸,幸亏监视的人手不足,自己这边也没露出过多破绽。 正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以有心算无心,防不胜防呐! 杨迷糊一副后怕的样子,“幸亏我没干什么出格的事,不然,会被舅舅你抓个正着。” 小川野瞪了他一眼,“少扯淡,你干的出格事还少吗?” 杨迷糊挠挠头,嘿嘿傻笑。 枝子闻声也迎了出来,笑盈盈的,“小川课长,你是稀客,让小店蓬毕生辉呀!” 小川野也笑眯眯的,“枝子小姐,中国成语用的不错,人也愈发漂亮了,生意亦兴隆吧?前些日子,听说你的糕点店出了新品种,特来叨扰品尝一番。” 枝子看了杨迷糊一眼,嗔怪道:“弘田君,你舅舅来,你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打扫打扫卫生,弄得干净整洁点,也是你的体面嘛!你看,现在乱糟糟的,都不好下脚。” 打扫卫生?杨迷糊心中一个咯噔,难不成枝子知道那洗衣店有问题?或者仅仅是巧合? “枝子小姐客气了。我又不是什么贵客,弄得那么隆重干什么,你们平常是咋样就咋样。看你把店铺打理的有条不紊,我也替二郎高兴,他可请了一个好帮手。” 二人寒暄一阵,枝子急忙端来了茶水糕点。 小川野让山田,纯子也坐下。杨迷糊使了个眼色,枝子会意的走开。 只见枝子拿起一块抹布,一边擦拭桌面,一边小声咕哝了几句。 杨迷糊听力极好,枝子刚才说的是,鸢子刚回来又溜出去了,也不知道帮忙打扫卫生,收拾收拾。 杨迷糊心中一松一乐,看来,小川野这次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直到枝子知趣的出了店铺,小川野才开始布置抓捕行动。 果然,那洗衣店老板,就是小川野安排的线人。 至于提前抵达的其他三名行动人员,小川野没有细说。杨迷糊理所当然的也没问,反正知道的愈少愈好。 六点一刻开始,山田和纯子分别出了糕点店,约定七点钟开始抓捕。 杨迷糊故作迟疑,犹犹豫豫开了口:“舅舅,需不需要我出手?” 小川野自信道:“你的脸太熟,在周边游动,容易引起对方怀疑。再说,五人抓一人,我就不信对方溜得掉。” 杨迷糊仍有些担心,“你不是说对方身手很好吗?不怕他突围跑掉?” 小川野摆摆手,“我在三个方向,另行安排了狙击手,除非对方能上天入地。” 其实,杨迷糊是在担心紫鸢,她又掺和进来了。但小川野把自己看得这么紧,不给一丝一毫的机会,杨迷糊只好听天由命了! 他心中不停安慰自己,以紫鸢的机灵,应该不会出问题。 见他眉头轻锁,小川野反过来安慰他,让杨迷糊哭笑不得。 七点整,街面上响起四道枪声,随后一切归于平静。 此时,小川野没了镇定,站起身,兴奋的搓着手。 山田提枪钻进店铺,一见面,就大声叫道:“课长,根本没发现目标。有人打冷枪,我们死了四人,包括洗衣店的老板。” 小川野顿时愣怔住,旋即大声吼道:“其他人呢?” 山田结巴道:“去追,追打冷枪的人了!” 小川野转着圈怒吼:“一群蠢货!蠢货!不怕目标趁机溜走?” 山田低声咕哝一句,“房子里根本没人……” 杨迷糊站起身,“舅舅,要不我去看看?” 小川野强行让自己冷静,摆了摆手,“晚了!我们回宪兵司令部。” 杨迷糊扭头吩咐道:“山田,你和纯子一起,收拾一下残局,注意不要声张。” 第225章 牵强附会 轿车里,杨迷糊觑了眼小川野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道:“之后,我们怎么办?” 小川野眉头紧锁,不发一言,杨迷糊立马闭嘴。 快到宪兵司令部时,小川野突然开口说话,“二郎,你说,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杨迷糊装模作样思忖片刻,“舅舅,洗衣店老板,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小川野迟疑一下,“竹内知道。他在医院,又不知道此次抓捕行动,不可能是他。” “我假设一下,他在医院,不正好洗脱嫌疑?我可听说他只是屁股受了点伤,并不是昏迷不醒……你能保证电讯班就没有他的人?” 闻言,小川野腮帮子不禁咬紧,但旋即松驰,“不可能是他,他想当副课长,还指望我帮他说话……” 杨迷糊得寸进尺,“可万一竹内与某人有交易,''把你拉下马''就是他们之间的交换条件呢?嗯?” 小川野神色变幻,口中却道:“此事子虚乌有,不可再言。当务之急,是怎么收拾这个乱摊子?” 杨迷糊挠挠头,“要不我们再设法抓捕一个地下党高层?” 小川野没好气的道:“你以为地下党高层,满大街都是啊!但你说的不无道理,只有立功才能抵过,容我再想想。” 二人回到情报课,各自回了宿舍。 杨迷糊躺在床上,脑海里正快速梳理今天发生的一切。 此次,让小川野扑了一个空,肯定是施一山的手笔。枝子和紫鸢只是在打配合。 这说明,施一山早就知道洗衣店老板有问题。他让一个艺高人胆大的地下党,吸引小川野的视线,也不是不可能。 甚至让小川野以为有利可图,可以顺藤摸瓜,抓一条大鱼,从而迟迟不肯收网。 应该是紫鸢的传讯,让施一山立马会想到此人,便顺势设下局中局,诱敌深入。 目的是,打小川野一个措手不及,小川野必定会另想他法。在找不到其他地下党的情况下,他必定联系''山鸡''。 而延安方面,有意无意透露那地下党叛徒的情况,小川野焦头烂额之时,必定饥不择食,先干掉再说。 时机妙就妙在,离''汪''的国民政府正式成立,愈来愈临近,宪兵司令部升格的事也迫在眉睫。 小川野若干掉一个潜伏极深的地下党,必定能将功补过,又升迁有望。 刚才自己提到,有人可能想将他拉下马时,小川野必定想到了这一层。情报课一升格,课长可是大佐军衔,这可是小川野梦寐以求的东西! 若思路正确,自己和小桃此前对枝子被抓走,想得过于复杂了。 若从简单层面上想,牵强附会一下,经过大概是这样的。 麻生老太太或陆军的人,想通过枝子了解账本的事,便找了个上海太乱,治安不好的理由,指责宪兵怎能为保一个糕点店安全,而置整个上海的治安不顾呢? 这样,调走糕点店的宪兵便轻而易举了。 既然施一山对洗衣店有反监控,必定也知道,附近有人蠢蠢欲动,想闯入糕点店抓人。或者是施一山通过其他渠道,得到了一些内部消息。 当宪兵撤走,那身手了得,地下党的行动队长,截住了欲对枝子不轨的人,然后冒充对方,前往糕点店。 然后是紫鸢的适时失踪。这也许是施一山的人发现了自己的行踪,临时起意安排的。可能连紫鸢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一味的配合,所谓上厕所,只是她的借口而已。 这就能说清,紫鸢为何在台阶上,枯坐了一刻钟的事了。 然后,在找不到紫鸢而担心的情况下,自己必然会打电话询问枝子。坐等在那里的人,便说用刘忠一换一。 而当时着急的自己,必然会第一时间,以为是小川野干的。因为只有刘忠才能看懂账本,而小川野又严重怀疑刘忠的失踪与自己有关。 至于麻生老太太或陆军的人,他们连录音磁带的事都知道,想抢夺,他们必定也能查到,账本是被枝子从银行取走。 随后,山田和纯子又被自己从银行叫回。他们因此怀疑账本,已在情报课手里,而掌握账本的人,自然八成是小川野。 尔后,麻生老太太或陆军的人,随便找个理由索回账本,小川野不敢不从。小川野可能连具体是谁要账本,都不知道。 茶叶铺的账本,虽然是密写的,但麻生老太太或陆军的人,看懂是没有问题的。查到了刘忠隐瞒了一批军火药品,但又不知去处,他们心里肯定痒痒的。 施一山虽知道私藏的军火药品在哪里,但量很大,凭借地下党的力量,他一时无法安全运出上海。 所以,施一山便想到了麻生老太太,或者从被截住人的口中,知道了是老太太的授意,他便试着通过中间人,与老太太洽谈,希望达成合作意向。 但贪财的老太太满口答应,又顺便以枝子为条件,向自己示好,卖个顺水人情,让自己对她不说感恩戴德,也心有善意。 见到自己才能放人,这是老太太的条件。在宵禁的情况下,胖子冒险一大早,在胭脂巷等自己,就说得通了。 再琢磨一下施一山的目的。 枝子被劫走,求助麻生嫣无果后,自己必定会大闹。事实上,自己确实配合的很好,连军统也牵扯了进来。上海一夜之间,又死了十几个人。 紫鸢的及时出现,降了自己的一半怒火,而且紫鸢罕见的劝自己不要太过分。自己余怒未消的回到情报课,准备质问小川野,但怒气已是强弩之末。 小川野难得坦诚相见,说他并不知晓是谁劫走了枝子,再加上小川野承认账本已被人取走,自己便自然而然会去求老太太。因为事情到这个地步,也只有老太太能帮上自己。 施一山的人劫走枝子,可能是防止枝子受到日本人的摧残,甚至一命呜呼。到时,自己不可能善罢甘休,肯定会闹得更大,最后不可收拾。 若如此,自己便根本没心思,配合施一山干掉那地下党叛徒。而小川野的位置也会朝不保夕,也没心情去抓什么地下党了。 若推理正确,一切都说通了,虽然有些牵强附会。但关键的问题来了。 除了帮自己洗清通共嫌疑外,施一山为何一定要假借情报课,或自己的手,干掉那地下党叛徒呢? 难不成,若地下党直接出手,会招到日本方面的疯狂报复? 而情报课出手,任何人也无话可说,不知者无罪嘛!毕竟除了日本大本营,没有人知道地下党叛徒的真实身份,情报课也好推卸责任。 可这个问题,用牵强附会来推理,也说不通。 突然,杨迷糊一下子坐起身,脑海里电光一闪,只有一种可能说得过去。 施一山抹除自己在东北杨家屯存在的一切痕迹,是想确保自己中国人的身份不被暴露。这样,自己就可以长时间潜伏在情报课。 而安然无恙的自己,正好可以帮地下党做不少,他们做不到或不方便做的事情。 这种循序渐进,请君入瓮的办法,虽细思极恐,但也算妙手偶得,将一切消弭于无形。 关键是,扪心自问,自己愿意不愿意? 杨迷糊自嘲一笑,怪不得有人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必被大势所裹挟。 他甩了甩头,揉了揉太阳穴,静下心来。 又思忖良久,他下了决断。无论怎样,必须先面见施一山,看看他怎么说,有多大诚意! 第226章 半只苍蝇 深更半夜,紫鸢来了。 她开门见山,“二哥,施先生明天下午三点,在单凤茶楼见你。” 杨迷糊用手捂着她冻得通红的小脸蛋,“究竟在哪里见面?” 紫鸢眨巴眨巴大眼睛,“就是单凤茶楼啊,这次没骗你。” 杨迷糊一哂,“行,我相信你。问你个事儿。前两天,你以上茅厕为由,下了人力车,是临时起意,还是有意为之?” 紫鸢想了想,“施先生说,外面有可疑的人,让我机灵点。只是没想到是你在跟踪我。” 这就对了,自己的推断没错。杨迷糊心中感慨。 “冷吗?上床捂热一下。” 紫鸢就等这句话,''滋溜''钻进被窝,“哎呀,真冷!” 杨迷糊眼睛半合,“紫鸢,你说,施先生让我去杀那叛徒,目的是什么?” 紫鸢不以为意道:“不知道,我也懒得去想。要真说有目的,就是帮你洗清通共嫌疑呗。” “施先生为何偏偏找我?他那边不是有身手了得之人吗?” “你远距离枪法好呗。那人远距离枪法一般,还不如我呢。” “紫鸢,跟你说个事儿。老杨头去了趟东北,我的老家--杨家屯。当地老人说,根本没有我这个人。我怀疑是施先生通过当地抗联做的,你怎么想?” “那太好了。即便再有人怀疑,也死无对证,不好吗?不对,你是问施先生为何这么做?应该是顺手帮忙吧,别多想。” “就没有别的目的?” 紫鸢顿了顿,“这个我琢磨不出来。二哥,你这人就是喜狐疑,这样不好。” 杨迷糊咳嗽一声,“我假设一下哈。施先生此举,一是帮我洗清嫌疑,二是让我身份干净,好替他做事。” 紫鸢思忖片刻,“你本来也帮了他不少忙呀。比如:中共特使抵沪。反正吧,施先生不会坑你,也不会像军统那般,以此来要挟你。不信的话,你明天可以当面问问施先生。” 杨迷糊追问:“他为何不以此拿捏我?这不是挺好用的法子吗?” 紫鸢认真的摇摇头,“他们从不强迫人,以自愿为主。比如我吧,施先生说,我来去自由。但一旦入了他们的组织,要求就严了。” 杨迷糊一哂,“所以你没加入他们的组织,就是怕管得太严?” 紫鸢咕哝道:“也不完全是,我得站在你这边,帮施先生是顺带的。哎呀,你有完没完?我都跑了一整天了,困死了。” 说完,张大小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顷刻间,打起了轻鼾。 这没心没肺的小丫头片子! 一早醒来,紫鸢已不见了。杨迷糊洗漱完毕,去了情报课自己的办公室。 纯子敲门而入,“组长,昨晚抓捕的情况,向你报告一下。昨晚死了四人,除店老板外,其他三人都是埋伏的狙击手。我们五个直接执行抓捕任务的人,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冲进房子里时,已人去楼空……” 杨迷糊打断她,“你是说,房子里原来是有人的?” 纯子自嘲道:“桌子上的茶杯,还冒着热气呢。我们是合围的,不知目标是怎么逃离的。” 杨迷糊讶然,“房子里没有地下室之类的?” 纯子苦笑,“目标住二楼,我和山田到了才知道的。一楼是房东,我们彻彻底底搜索了一遍,没见有地下室。审问房东,房东也说没有。” “那房东现在在哪里?” “审问时,一不小心弄死了。哎,组长,是另外三个人审讯的,跟我和山田无关。我是想拦的,但没拦住。” 杨迷糊岔开话题,“那洗衣店老板又是怎么回事?” 纯子下意识压低声音,“店老板应该是情报课的外勤人员,他夫人应该不是,只是协助。” 杨迷糊问道:“应该?” 纯子黛眉轻蹙,“他夫人说的,她主要是想要抚恤金。可我回来查名册,根本没这个人。我猜测,可能是课长安排的暗子,由他亲自掌握。” 杨迷糊点点头,又换了话题,“参与行动的另外三个人是什么身份,知道吗?” 纯子摇头,“从未见过,但身手很好。组长,还有一事,被杀掉的四人,是被外面的两个人杀的,他们好像知道,我们当天有抓捕行动。” 这大概率是栓子和紫鸢干的!杨迷糊心中一乐。 这目标也是艺高人胆大,竟然在合围中逃之夭夭,令人佩服。 “纯子,此事过于复杂,你和山田不要牵涉过深,适可而止。对了,山田又去哪里了?” 纯子忽然咯咯笑,“他崴了脚,我看八成是装的。我是个女的,别人也看不上,所以就脱身了。” 闻言,杨迷糊不禁翻了个白眼。 “你俩都猴精猴精的。昨天守在糕点店,有没有什么发现?” 纯子一笑,“一切很平静。倒是那个叫鸢子的小女孩,古怪精灵的,很好玩。” 杨迷糊心中一紧,脸上却毫不带出,“鸢子干了什么,让你这么认为?” 纯子一开口又咯咯笑,“也没干什么,就是捉弄山田,让山田吃了个苍蝇。可能是因为山田说了一句,''这小女孩真可爱'',惹毛了她。” 这是紫鸢的性子,杨迷糊不禁露出宠溺的笑容。 看样子,纯子并没有联想到,抓捕行动与紫鸢有关联。 杨迷糊挥挥手,纯子扭着大屁股走了。 他给小川野打了个电话,说是去昨晚抓捕现场,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没想到小川野想也不想,就同意了。不是应该费点口舌才同意的吗? 路过密码组,遇到撅着屁股一瘸一拐的竹内,杨迷糊明白过来。 杨迷糊大惊小怪道:“哎呀,竹内组长,你这个样子,不在医院呆着,怎么回来办公了?” 竹内一脸郁闷无奈,“课长召唤,不敢不回。弘田组长,你这是要外出?” 杨迷糊也苦笑,“一样的命苦。去昨晚抓捕的现场,走走过场。竹内组长,你说人都跑了,去那有什么鸟用?走了。”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琢磨。 看来,昨晚给竹内上的眼药,并没有在小川野那起到作用。 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可能是小川野对竹内的试探。可怎么再加点料,让小川野更生疑呢? 见杨迷糊过来,正在宪兵司令部大门口等候的山田,贼兮兮迎了过来。 “山田,崴的脚好了?” 山田挠挠头,“组长,偷奸耍滑的小把戏,望组长饶恕。我是不是给组长惹麻烦了?” 杨迷糊拍拍山田的肩膀,“这倒没有。走,同我一起,再去昨晚的抓捕现场看看。然后,你在枝子糕点店守着。” 二人上了人力车。杨迷糊随口问道:“听说你昨天吃了一只苍蝇?” 山田直摇头,“组长,准确的说,是半只,一口下去,半只在嘴里,半只在糕点里。” 杨迷糊大笑:“然后呢?” 山田苦笑,“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发现时,半只苍蝇已咽进肚子,那小女孩早就溜了。” 杨迷糊纵情大笑。 第227章 小心有贼 其实,杨迷糊想去抓捕现场查实,那身手了得之人,是真的身手了得,还是有预设的撤退路线。比如地下室,地道等等。 然而到了现场,即便有心理准备,他仍觉得匪夷所思。 这是一个背街的两层小木楼。楼下是一个小杂货铺,楼上是一室一厅的小阁楼。 二楼小客厅桌子上的那杯水还在。纯子说当时那杯水还冒着热气,即便是一杯百度的开水,在没有取暖设备的情况下,在上海的深冬,最多五分钟,就不会再冒热气。 假设抓捕的目标知道准确的行动时间,在五分钟内撤离,可那时三个方向有三名狙击手到位,他怎么可能会在合围中,脱离所有人的视线?! 杨迷糊望了望楼顶,楼顶瓦片齐整,没有人动过的任何痕迹。按山田的描述,他当时就守在门口,目标不可能从门口逃走。 那么,目标只能从窗户中钻出去。 他打开窗户,伸出头望了望,视野开阔,不可能存在死角。相应的,训练有素的狙击手必定死盯着窗户。 虽然外面的窗台下,有人攀爬过的痕迹,但也覆盖了薄薄的一层灰尘,所以痕迹不可能是昨晚留下的。 他静静的打量,房子里上下左右,不时敲敲木质墙壁,没有空响回音。 他又在角落跺跺脚,下面明显是木地板正常的回响。 除非目标能凭空消失,或者人根本不在房子里。 若人不在房子里,那冒热气的水,就说不通。 山田说,当时门是反锁的,上楼的三个人是撞开门,闯入的。 杨迷糊看了看门锁,确定是被强行撞开的。 他思忖片刻,先假设一种最不可能的可能,人根本不在房子里? 窗台外攀爬的痕迹掩饰,可以通过做旧,撒点带点粘性的灰尘即可。 冬天枯冷,粘性一会就干,一般人根本看不出,灰尘是人为,还是自然覆盖,除非是专业研究痕迹学的人。 杨迷糊头伸到窗台外,用手抹了抹灰尘,再捻了捻。他摇摇头,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那问题的焦点,就在这杯当时冒热气的水了。 人不在,水却一直冒热气。有什么办法,让水一直冒热气呢? 生石灰遇水倒是可以,但这杯水却清澈透明,不带一点杂质。 烧碱倒是可以,虽然少见,但有心应该能弄到。关键是,此物溶于水不仅发热,而且无色。 只要在杯壁无水的上方,粘上少量白色的烧碱粉末。若水一晃荡,粉末会迅速溶解于水,发热冒热气。 抓捕的人撞开门,闯进房子,地板肯定会颤动,桌子上的水随之晃荡,烧碱粉末入水便发热。 杨迷糊凑近茶杯嗅了嗅,用食指探入茶杯,蘸了点水,伸出舌尖舔了舔,一股涩味。 果然是烧碱这东西! 杨迷糊喜笑颜开,“山田,把这杯水密封好,到日本仁和医院去检验,看是不是烧碱。若是,就证明,当时抓捕时,目标根本不在房子里。” 见小田一脸懵,他便向山田详细解说了一番。 山田恍然大悟,下意识露出钦佩之色。 杨迷糊吩咐道:“山田,得到医院检验结果后,你直接向课长报告。然后留在糕点店,保护枝子小姐,我总觉得周边仍不大安全。我再去其他地方,看有没有其他发现。” 小田拿着茶杯,小心翼翼下楼而去。 若将此发现报告小川野,必会减少他对自己的怀疑。因为若自己通共,也不会傻到报告此事,最好的办法是弄翻这杯水,让后来的人查无实据。 如果在减少小川野怀疑的同时,又增加他对竹内的怀疑,就更好了。 杨迷糊满带笑意的下了楼,拐了一个弯,直接去了枝子糕点店。 没想到紫鸢和小桃都在。 紫鸢立马凑过来,“二哥,你去现场有什么发现?” 杨迷糊逗她,“鸢子你说,我是该有发现,还是不该有发现呢?” 紫鸢打量他一眼,“看你面带春色,应该是有所发现吧?” 杨迷糊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真是匪夷所思,那人究竟是怎么逃离的?我真心有些佩服。” 紫鸢突然傲娇的对小桃伸出手,“愿赌服输,一块袁大头,拿来!” 小桃无动于衷,笑而不语。 紫鸢急了,“小桃,赖账可不好!” 小桃望望杨迷糊,“杨子哥,你可要有公正心,不能偏颇。” 杨迷糊呵呵笑,侧首道:“枝子,街面上,烧碱好弄到吗?” 枝子微微一笑,“纯烧碱不太好弄。但我是开珠宝首饰店和女子成衣店的,肯定有点存货呀。” 杨迷糊故作大惊小怪,“枝子,快去看看,你的烧碱少了没有?小心有贼!” 紫鸢连连朝杨迷糊使眼色,可已经来不及,枝子已经去了。 紫鸢连忙起身,“二哥,下午三点不见不散。我先去忙了。” 紫鸢扔下一块银元,倏地窜了出去。 二人笑过一阵,小桃脸色沉了下来,“杨子哥,你想好了吗?” 杨迷糊长嘘一口气,摇摇头,“没想好,我得见见施先生。” “你是担心,他会把你当工具使用?” “不完全是。一旦我入毂,我们许多方面都需要改变。最重要的是,风险愈来愈大,你也应该有所担心吧?” 小桃点点头,“施先生讲阶级平等,一切为了劳苦大众,确实很诱人。但风险一大,我们这帮兄弟姐妹,不说饿肚子,可能连性命也搭上。我一直在想,到底值不值?” 见他不置可否,小桃又道:“若说不值吧,为何有那么多像施先生一样的人,前赴后继,不顾生死呢?” 杨迷糊摆摆手,“我也做如是想。但还是那句话,施先生要能说服我,先见见再说。对了,真在单凤茶楼见面?” 小桃嗔怪道:“你明知不可能,何必问我?但单凤茶楼应该是你去的第一站,到时见机行事。有紫鸢在,你至少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枝子气呼呼的走了过来,一副心疼钱的模样,“真少了许多烧碱,这东西可不便宜!又是鸢子干的吧?真是个小家贼,败家货。” 三人说笑一阵,杨迷糊起身,“枝子,待会山田要过来,我让他守在这,你有事就吩咐他。小桃,我先走,注意切断我身后的尾巴。” 看着杨迷糊远去的背影,枝子有些愣神,小桃促狭道:“俊吗?” 枝子下意识的回道:“俊……你个小浪蹄子,跟鸢子学坏了。我是有点担心弘田君,他冒的风险也太大了。” 小桃一笑,“你就一点也不担心,你平平安安回来,杨子哥仍没有消除对你的疑心?” 枝子苦笑,“此事诡异,我又辩无可辩,只能做好自己,听天由命了。” 第228章 杀人灭口 按小桃的意思,杨迷糊今天不要坐老杨人力车坊的车,所以胖子,栓子他们一个也没在附近出现。 反正时间上还来得及,他东拐西拐,去了棚户区。也该见见老杨头了。 这老杨头也是怪,按说现在他不需要养活一帮半大小孩,生活上也算宽裕,但大部分时间,他依旧住在破破烂烂的棚户区。 杨迷糊推门而入,里面一股霉臭味袭来。 棚子里,老杨头不是坐着,而是躺在床上,双眼紧闭。 杨迷糊快步上前,“老杨头,你怎么了?” 老杨头艰难睁开眼睛,“杨子啊,坐。我呀,老了,时日不多了。” 杨迷糊一惊,“那你还呆在这里?我给你换个地。” 老杨头咳嗽几声,“不换了,换了死的更快。杨子,我知你来意。有什么疑惑,你就问吧。” 这老杨头思维如此清晰,不会是装病吧? 杨迷糊迟疑片刻,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你与我究竟是什么关系?” 老杨头似乎有些意外,“为何有此问?” 杨迷糊一笑,“咱俩都姓杨,你虽然南腔北调的,但骨子里仍带我老家的口音。你也出生在杨家屯?” 老杨头眼睛亮了一下,又黯淡下去,“是,十岁那年随父母逃荒出来,便没再回去过。这次回去,不仅仅是为你的事,也是我想回去看看。唉,可惜没人记得我了。” 杨迷糊心念一动,话锋一转,“老杨头,别装病了。我来找你,又不是杀人灭口,你怕个鸟?” 老杨头见露了馅,坐了起来,呵呵笑了几声,“谨慎惯了。论起来,我还是你不出五服的堂叔,你要杀我,便是忤逆不孝。” 虽有些心理准备,闻此言,杨迷糊仍然有些惊讶,“我怎么从未听我爹娘提起过你?” 老杨头叹了口气,“他们早应该把我忘了,况且,他们无缘无故提我干嘛?再说……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问正经事吧。” “为何屯子里,都说没我这个人?” “屯子里人口流失超三分之二,剩下的大多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中年人不多见,有能力的都走了。也许走的人太多,而且你离开时,年纪又太小,大家对你的印象不深,甚至没印象,可以理解。” “别蒙我,这个道理说不通。小时候,我在老家可是有名的淘气鬼,猎枪打的极好的那种,一般人都应该记得我。” 老杨头没好气的道:“记得你个屁,你以为你是谁?我连你爹娘是谁都不知道,只问有人认不认识杨迷糊,能问出个锤子?” 杨迷糊仍不大信,“真没问出来?” 老杨头瞪了他一眼,“我骗你干啥子嘛!我都觉得,是我找错了屯子,要不你小子记错了地。” “我记得,屯子前,有一排排的大松树。这个没错吧?” “东北山里,有大松树的地方,多了去了。” 杨迷糊倏地站起身,“看来,我只能杀人灭口了。老杨头,再给你一次改口机会。” 老杨头居然又躺了回去,双眼紧闭,口中咕哝道:“你随意……反正俺也活够了。” “不就是有人故意隐瞒吗?你以为我不知道。屯子里的人,民风淳朴,口风极严,听说我有危险,自然不会对外人讲。你去那里,小恩小惠的,没问出实话,我倒信。但以你的老奸巨猾,能看不出端倪?” 老杨头侧下身,面对墙壁,嘴里咕噜道:“你都猜到了,还问个锤子!好好感谢那里的杨家人吧。” 确认了此事,杨迷糊转身噔噔走了。 老杨头立马坐了起来,挠挠头,嘀咕道:“奇怪,这小子,没杀人灭口……” 杨迷糊并没有走远,闻言心中不禁一乐。 出了棚户区,他又折向,前往路易斯西餐厅。虽然在那里,他杀过不少人,但那里的西餐还挺好吃的。 坐在西餐厅,杨迷糊点了一份牛排,一杯红酒,静静享受着片刻安宁的时光。 付了钱,结了账,抹抹嘴,站起身,出了西餐厅的大门。 他知道,一旦出了这个门,他便要提起百般小心,甩掉可能存在的尾巴,干干净净的去见施一山。否则,对他和施一山二人来讲,极有可能会祸不旋踵,甚至死无葬身之地。 此前,小川野满口答应自己去抓捕现场,大概率安排了后手,所以不得不防。 加上麻生老太太不会放任自流,陆军的人也不会善罢甘休。 还有军统的七哥,见自己花大价钱大闹上海,也可能正在狐疑,派人盯着自己,甚至亲自出马,也属正常。 即便是老杨头,也极有可能派人盯着自己。因为他也疑惑不解,为何有人帮自己隐匿身世? 趁四周没人,杨迷糊跃上墙头,上了屋顶。他静静的趴在那里,半个小时一动不动。 上海的深冬,即便是正午,寒风依然凛冽,像刀子般的刮骨。 街上的行人,都缩着脖子,埋头各奔东西。 也许是快过年了,杂货铺里零星摆放着对联,福字,剪纸,但买的人并不多。 在这个连肚子都填不饱的世道,一般人哪有心情和余钱买这些东西。 见没任何异样,杨迷糊溜落在地,招了一辆人力车,直接交待去英租界。 车上,杨迷糊眼睛微眯,似乎在闭目养神,但他的左耳根不时抽动。 一个多小时后,人力车进入英租界,杨迷糊下了车。 他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溜达,慢慢摸近西院。 小院里,衣架上挂着一件白色的衣裳。杨迷糊一惊,这是小桃的人在示警,告诉他小院四周,可能有人盯梢,至少是不能排除。 会是谁呢?他可是随机来到这里的。之前,他可是打算去老杨人力车坊的,但想到刚与老杨头见过面,为谨慎计,才临时改的主意。 这反而激起了他的好奇心,反正时间上还充裕,他悄悄抵近西院。 在约三百米处,他上了一个屋顶,趴在那儿静静的观察。 不一会儿,胖子从小院大门走了出来,看了看天色,又进去了。 搞什么鬼?连个手势暗号都不打?! 杨迷糊有些迷惑。 又过了五分钟,胖子拿着一件红色的衣裳,挂在晾衣杆上,却没收那件白色的衣裳,又埋头进屋。 这番骚操作让杨迷糊更加不解。半红半白,是个啥意思?这个,小桃可没跟自己交待过。 既然看不懂,杨迷糊决定撤离。他在屋顶上穿行五百米后,落在地上。 前面六百米开外,就是单凤茶楼。而二楼窗户外,居然也晾晒着一红一白两件衣裳。 奶奶个腿!又是半红半白?! 红色代表安全,白色代表可疑。难不成,小桃的意思是,在她的掌控范围之内,是安全的,而怀疑还有未知可疑之人在此徘徊? 或者说,虽然小桃觉得安全,但故意挂出半红半白,为谨慎计,让自己不要掉以轻心? 小桃熟知自己多疑的秉性,弄出一个事先并未约定的暗号,难不成想让自己狐疑再三? 若她的想法如此,她做到了。 杨迷糊沿着单凤茶楼的方向,开始绕行。 突然,在一个拐角处,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此人似曾相识,但杨迷糊一下子又想不起来,具体是谁! 追,还是不追? 第229章 讨生活? 杨迷糊踌躇不前,等想起迈步时,觉得似乎已经迟了。 哎,也许自己看花眼了,或许是疑心病闹的。 但细思又觉得不太对劲,会不会又中了啥子迷幻药了? 杨迷糊踅摸到一个水井边,打了一桶水,用冷水洗了把脸。人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许多。 他将冻得生疼的双手捂进袖筒,好半晌才回过暖来。 得,先去喝口小酒,暖暖身子再说。他钻进路边的一个小酒馆,叫了三四个菜,一小壶热酒,不紧不慢的吃喝起来。 直喝到三点钟过了,他也没抬屁股走人。因为他喝着喝着,给自己定了一个原则:稍安勿躁,静观其变。 至于身后的尾巴,让施一山和小桃他们去忙活,以二人之能,何须自己操心劳力?说不定自己乱动,还会帮倒忙呢! 找到偷闲偷懒的充分理由,杨迷糊口中哼着小曲,双眼愈发迷糊的紧,有一下没一下的喝一小口酒。 但到了四点过一刻,仍不见有人来寻自己,杨迷糊不禁有些急了。 难不成,之前自己像只没头苍蝇,乱飞乱撞,是不是也脱离了施一山和小桃他们的视线,他们也找不到自己了? 还真别说,真有可能! 他急忙叫来店老板,付了钱结了账,正欲出门时,店老板却惊呼一声,“哎呀,贵客,您这银元……要不您费费神换一块?” 杨迷糊一愣,转身似笑非笑道:“银子离手,概不退换,这是规矩。你这小门小店的,难不成也是一个黑店?” 店老板点头哈腰的谄笑,“您多担待,我这是小本生意,一块不真的银元,我这一天白忙活了不是?” 闻言,杨迷糊趁着酒兴,来个兴致,“老板,你说这块银元是假的,银元已离我手入你手,万一你调换了,我找谁说理去?” 店老板一脸苦笑,“我这种在底层讨生活的人,哪敢没事生事?若是有一点法子,我也不敢跟您在这掰扯不是?” 杨迷糊见他不似作假,斜眼打量店老板几眼,笑道:“那银元真不是真的?也行,讨生活都不易,你把那块银元还我,我给你一块新的。” 接过新的银元,店老板喜笑颜开,恭恭敬敬的礼送杨迷糊出门。 出了门,杨迷糊长嘘了口气,一口雾气在空中飘荡。 其实,他不是不怀疑店老板,但没有任何蛛丝马迹显示,店老板在使诈,想讹自己的钱。 同时,也不是不怀疑店老板与施一山是一伙的。但店老板来这一出,好像也没有任何意义啊! 若真是一伙的,施一山不可能无的放矢,他究竟要表明什么呢? 可能是酒上头的缘故,杨迷糊突然变得有些意兴阑珊。 见什么施一山,根本没有什么意义。见了又如何,不见又能咋样。 杀了那叛徒,这世道,仍是店老板这类人,战战兢兢讨生活的世道,根本什么也没改变。 回去!今儿个什么也不干了。 杨迷糊摇摇晃晃招来一辆人力车,上了车,扔了几块银元给车夫,睡眼朦胧道:“随便到处转转,走走。” 车夫欢快的吆喝一声,“好嘞,您坐好。” 车夫拉起车慢跑起来。 等杨迷糊睁开眼睛,天已一抹黑。 “兄弟,这是哪里?” 车夫嘿嘿笑,“单凤茶楼。” 杨迷糊一惊,酒全醒了,“你拉我到这里干什么?” 车夫愣住,“我们已转了两个多小时。你看,天已黑了,我刚才问您究竟去哪里,您说去单凤茶楼。我就拉您来这了。” 杨迷糊挠挠头,“我真这么说的?” 车夫连连点头,“比真的还真!” 杨迷糊半信半疑的下了车,挥了挥手,让车夫走了。 他嘘了口气,酒气少了不少。既来之,则安之,他走进茶楼。 店伙计笑容满面,迎了上来。 “贵客,一位?龙井还是碧螺春?” 杨迷糊坐下,“你这有吓煞人的茶吗?” 店伙计赔笑道:“有有。吓煞人的茶又叫吓煞人香,康熙爷赐名碧螺春。要不您来一壶?” 杨迷糊一愣一乍,“还真有这茶?那来一壶。 店伙计去了。杨迷糊本想为难为难店家,没想到还真有这茶! 店伙计可能觉得杨迷糊有些难伺候,后面更加小心翼翼的,生怕他发火生事。 此举让杨迷糊心里更加别扭。 店老板、车夫、店伙计……都是在低层讨生活的人,胖子、栓子他们又何尝不是?想想自己,亦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杨迷糊揉揉太阳穴,他也不知道,今儿个为何总想这方面的事。 可直到喝完一壶茶,小桃未见,施一山也未出现。 看来,见面的事,可能被自己搅黄了。今天,自己西一榔头,东一棒子的,可能把所有人整晕乎了。 杨迷糊不信,今天自己的所见所闻,就是施一山刻意安排的!即便施一山有通天的本事。 正自信的时候,脑海里又有另一个声音响起,“不是吗?” 今早,小桃问自己想好没有时,曾说施一山他们主张阶级平等,一切为了劳苦大众。而前不久,施一山曾与自己谈过信仰和帮助,自己也正在苏州绸缎坊推行,想力所能及的帮助一些人。 记得自己当时回答小桃的是,''施一山能说服自己''。 难道自己下意识在思考''阶级平等和劳苦大众''的问题? 所以见到店老板、车夫和店伙计时,平时习以为常的事,反而变得令人极其别扭? 若事情进展真是如此,这种潜移默化的可怕就凸显了出来。 或许自己潜意识里,早有此类想法,只要有人在水面上扔下一块小石子,便泛起了涟漪? 但杨迷糊仍坚信,这不是施一山的刻意安排,而是顺水推舟。要确认这个问题,得当面问问施一山。 思及此,杨迷糊倒有些期待与施一山的见面。 走出茶楼,依稀能看见二楼窗户外,一红一白的两件衣裳,在寒风中飘扬。 难不成,小桃此举,是给时间让自己多思多想,而不仅仅是让自己狐疑? 杨迷糊在街上踽踽而行,突然感到一种孤独寂寞。 没有明确的目标,没有崇高的信仰,说自己如同行尸走肉,也不为过。 他忽地停下脚步,自失一笑。无论承认不承认,自己都跟着施一山甚至小桃的节奏在走。 他决定就地等紫鸢的出现。 果然,不负所望,一刻钟后,紫鸢来到了他的身旁。 “二哥,你今天咋地了,失魂落魄的?施先生等你好久啦!” 杨迷糊摸摸紫鸢的小脑袋,自嘲道:“这不就是施先生想见到的吗?” 紫鸢明显没听明白,白了他一眼,“你还说呢!你到处乱窜,我还以为有人跟踪你呢!二哥,你不会得了失心疯吧?” 杨迷糊却认真看向紫鸢,“若我选择帮施先生做事,你怎么看?” 紫鸢不以为意道:“我无所谓呀,我听二哥你的。你看,我对你好吧?” “万一其中危机重重,可能丢掉你的性命呢?” 紫鸢愣怔住,旋即傲然道:“只要能多杀鬼子汉奸,我不在乎!” 杨迷糊知道,紫鸢讲的是真心话。 思忖片刻,他不禁脱口而出:“走,带我去见施先生!” 第230章 这活我接了 与施一山见面的地方,离单凤茶楼并不远。穿过一条街道,一个小巷,便到了一栋两层小洋楼。 二楼楼梯口,站着一袭衣衫,戴着厚厚眼镜的施一山,依旧是一副学究模样。 他笑眯眯的,但言语直戳人心窝。 “杨子,请坐。茶都换了好几次了,我还以为你不想见我这教书匠呢。” 杨迷糊开门见山,“为何让我见到那些?” 施一山呵呵笑,“芸芸众生中,到处是挣扎讨生活的人。你只是看到了,以前不想看到的一面而已。” “哪一个是你刻意安排的?” 施一山没有犹豫,揶揄道:“车夫。也不算刻意,是怕你中途反悔,万一你又想见我呢?说实话,我也未想到你会浮想联翩。” “为何要帮我?” 施一山一愣,“你是说你老家的事?顺手而为,不必记在心里。” 果然是你!杨迷糊心中一叹,“交换条件是什么?” 施一山大笑,“小瞧人了吧?我说过,顺手而为罢了。以恩惠、要挟、拿捏来行事,并不是我们的风格。” “为何选择了我?” 施一山收敛笑容,正色道:“既然见面,坦诚相见。原因有四: 一是你有一定的意愿,不然你也不会见我。 二是帮你洗清''通共''嫌疑,有个安生立命之处。 三是我这边枪法好的,没有人比得上你。 四是为防止日方报复,想将部分风险转移到你身上。” 杨迷糊讥讽道:“够坦诚的,也够狡猾。对于原因四,我有些不解,杀了叛徒,日本人就不会联想到你们?” 施一山微微一笑,“这是必然。对于战略性间谍,彼此间有不成文的默契,相恨而不相杀,但也有例外。” 杨迷糊回过味来,“你是说,此人并不是真的叛变,而早就是日方的人?” 施一山凝重的点点头,“对。这是日方在侵华之前,就埋下的暗子。此人打入我们组织内部后,经常提供日方重大情报,曾获得我们的充分信任。但在关键时刻,又给予了我们沉重打击。我党有一个高层领导人,便是此人出卖的。” 杨迷糊思忖片刻,“按我的理解,你们也有类似的人,安插在日方吧?” 施一山不置可否,仍延续之前的话题,“所以,我们对外依旧称,此人为我们组织的人,这样才能师出有名,方便行动。” “万一日方也以同样方式报复呢?” 施一山苦笑,“这就是难以抉择之处。但此人掌握我党的一个重大机密,据我们了解,此人没将此事上报,可能是待价而沽,也可能是以此作为保命的稻草。但对我们来讲,这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会引爆。” 杨迷糊点点头,话锋又一转,“为何劫走枝子?” 施一山一笑,“投桃报李,我也不能总拿你的好处。不然,你会有怨气的。” 果然又是你! “此人究竟是谁?” 施一山摇头,“山鸡会告诉小川野的,你现在不方便知道。以不知应对未知,显得更加自然。” 杨迷糊有些恼火,“万一小川野不让我参与呢?” 施一山摆摆手,“你觉得会吗?你应该已经给竹内上过眼药吧?你查出昨晚抓捕现场的真相,为何要报告小川野?万一竹内下一次抓捕地下党的任务,又失败了呢?” 杨迷糊抬头,“高!佩服!此活我接了,还你一个人情。” 闻言,施一山似乎有些失望,但仍表示感谢,“多谢鼎力相助!” 杨迷糊摆摆手,换了话题,“你们的组织,真能做到众生平等?” 施一山眼睛一亮,“我们称之为阶级平等,人人平等,劳苦大众当家作主。想做到,也难做到,所以我们在不懈努力,甚至不惜生命。你之前也看到了,为养家糊口,讨生活的人卑躬屈膝,曲意奉承,实属不易。我们为何不改变一下呢?当然,目前的重中之重是,将日本人赶出中国!尔后再解决我们中国人自己的问题。” 杨迷糊思忖良久,但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讨论。他站起身,“远的不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解决掉那叛徒。此事解决后,我希望紫鸢不再掺和你们的事。” 施一山也站了起来,“可以。但紫鸢的工作,要你来做,我力有不逮。” 杨迷糊下了楼,紫鸢正在对街的一个杂货铺等着。 见他出来,紫鸢窜了过来,低声道:“谈的咋样?” 杨迷糊轻捏她冻得通红的小脸蛋,笑道:“还好吧,此事容后细说。但有个要求,日后与施先生联络,我只相信你这个中间人。所以,每次的消息传递,必须是施先生当面交待你的,不能假借他人之手。若施先生做不到,我会抽身而出,你的明白?” 见他说得很沉重,紫鸢没有胡闹,认真的点了点小脑袋。 “跟我一起回枝子糕点店吧。今天的事,对枝子一个字也不要提起,色诱根本不可行。” “那小桃呢,说不说?” 杨迷糊顿了顿,才道:“可以说一些,但不能全说。这一次,只有你我全程参与,知道的人愈少愈好,你的明白?” “你不相信小桃?” “我更相信你。记住,我们的人牵扯的愈少愈好。” 闻言,紫鸢高兴的无可无不可,不再纠缠这个话题。 两个多小时后,二人回到了枝子糕点店。 枝子见到两人,有些诧异,“这么晚了,你俩怎么一块过来了?” 见杨迷糊不吭声,紫鸢蹦到枝子面前,“枝子姐姐,我饿死了。二哥太小气,不愿意去酒馆请我吃饭。” 枝子白了杨迷糊一眼,“鸢子,先吃点糕点将就将就,我这就去做饭。” 见枝子走开,杨迷糊没好气的道:“你就不能找点别的理由?” 紫鸢委屈巴巴的,“二哥,你真没良心。为保护你,我一天都没吃饭,连水都没敢多喝,你说我饿不饿?差点忘了,先喝点水,渴死我了!” 见紫鸢大口喝水吃东西的馋样,杨迷糊不禁一阵心疼,口中却鬼使神差的问道:“练胆练得如何了?” 一听这话,紫鸢一下子噎住,直拍小胸脯。 杨迷糊连拍她的后背几下,紫鸢才把糕点咽了下去,长舒一口气。 她眼光闪烁,“还行吧。” 杨迷糊严肃的问道:“还行是什么意思?” “就是还行的意思!” 紫鸢边说,边掏出装蟑螂的小瓶子,打开瓶塞,将瓶口对准嘴,手一抖,一只蟑螂掉落。 杨迷糊手疾眼快,二指一伸,险险夹住蟑螂,怒道:“你搞什么鬼?” 紫鸢脸色一僵,“你不是说,练胆不成,就要生吃蟑螂吗?” 杨迷糊瞪了她一眼,“那是吓唬你的,平常也没见你这么乖巧听话过!” 紫鸢突然咯咯直笑,“二哥,你上当了!不过,你这夹苍蝇的手法,夹蟑螂也贼快!” 杨迷糊:“……” 紫鸢又道:“不过,为了练胆,我真吃过一只活蟑螂……” 杨迷糊张大嘴,“……真的?” 紫鸢认真的点点头。 不会是真的吧?!因为这小丫头片子居然没有眨巴大眼睛! 杨迷糊突然有些心酸加懊恼,一股邪火顿时从心中腾腾升起。 第231章 '坚壁清野\' 不一会儿,枝子端来吃食,紫鸢忙给杨迷糊夹菜,后者却总觉得有股蟑螂味,有点咽不下去。 见他一脸的嫌弃,紫鸢恼了,伸出舌头,把所有菜都舔了一遍,搞得杨迷糊一阵无奈,放下了筷子。 这一番骚操作,让不知所以然的枝子张口结舌,而两人又闷声不解释。枝子独自咕噜道:“这兄妹俩,吃个饭也不安生……” 紫鸢独自吃的小肚腩浑圆,打了个饱嗝,站起身,向杨迷糊伸了伸舌头,走进卧房,''砰''的一声关上门。 枝子这才走过来,悄声问道:“弘田君,你俩搞什么鬼?” 杨迷糊简单解说了几句,枝子一阵恶心干呕,指着他,“你,这么恶心的东西,你也逼鸢子吃?” “我也没想到,原本只是吓唬她,没想到她真敢吃!” 说着,杨迷糊心念一转,“枝子你说,这小丫头片子嘴里没什么奥话,她会不会是骗我的?” 枝子摆摆手,“我看是真的。我还奇怪呢,鸢子近段时间么不怕蟑螂了?” 杨迷糊仍有些怀疑,“不怕蟑螂,也并代表她吃过……” 枝子苦笑,“吃没吃过不重要。重要的是,鸢子不怕蟑螂是好事,你日后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杨迷糊点点头,“也是哈。枝子,我严重警告你呀,暗杀地下党叛徒的事,你不准掺和。若如此,不仅给你带来危险,还会给我带来性命之忧,你一定要想明白这个道理。” 见他愈说愈严肃,枝子低下头,仍倔强的嘀咕道:“为何小桃她就可以,我就不行?” 杨迷糊双手扳住枝子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答应我!这次,我也没让小桃参与,因为太危险了。” 枝子睁大眼睛,“连小桃也排除在外?那我平衡了,就不给你添乱了。” 见枝子是认真的,杨迷糊不禁松了口气。 枝子似乎醒过神来,“那鸢子呢?” 杨迷糊急忙道:“打住打住!她负责与施先生联络,暂时离不开她,但我不会直接让她参与行动。” 闻言,枝子脸上挂满担忧,“没人帮你,你岂不更危险了?” 杨迷糊没好气的道:“你只要不掺和,才不会更危险,别想一些有的没的。困了,睡觉了!” 他自然而然朝紫鸢的卧房走去,却被枝子一把拽住。 “弘田君,鸢子大了,你再跟她一起睡,好说不好听的。我在后院为你准备了一间卧房,挺宽敞的。” 杨迷糊讪讪的挠挠头,跟着枝子走了。 二人刚离开,卧房的门打开,紫鸢的小脑袋伸了出来,''哼''了一声,又关上了门。 半个小时后,卧房的门缓缓打开,一个小脑袋刚伸出,又倏地缩了回去。 “鸢子,告诉你,想都别想,大不了我在这守一夜。”枝子在门外笑嘻嘻的,“你不会从窗户钻出去吧?要不我进去陪你睡?” 紫鸢捂住被子,瓮声瓮气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保证不出去,行了吧?” 枝子哂嗔道:“都是大姑娘了,还这么没羞没臊的。你说话可要算数,听见了?” 枝子带上门,蹑手蹑脚的走了。在餐厅静静坐了足足半个小时,见紫鸢卧房仍没有动静,才起身回了自己的卧房。 次日一早,杨迷糊起床,洗漱完毕出门。 胖子拉着人力车,跑了过来。杨迷糊上了车,胖子道:“杨子哥,小桃想见你。” 杨迷糊想也没想,“不见!送我回宪兵司令部。” 胖子扭头,“杨子哥,你什么意思?” “我回宪兵司令部有事。跟小桃说,这次,你们都别掺和,静观其变就好。” 胖子一哈腰,一伸手,“请下车,我伺候不了您。” 杨迷糊一愣,愠怒道:“你什么意思?” 胖子一脸无辜,“杨子哥,你刚刚不是同我讲,别掺和吗?既然您矜贵,我不沾您边,请嘞您!” 杨迷糊无言以对,悻悻下了车,胖子拉着车,飞奔而去。 奇了怪了!杨迷糊再想招呼人力车时,根本没人停下来搭理他,包括不是老杨人力车坊的。 这胖子有这么大的能量,能做到''坚壁清野''? 无奈之下,杨迷糊强行拦住一辆人力车,连威胁带多给钱,车夫才勉强答应。 路上,杨迷糊好奇的问道:“哎,兄弟,你又不是胖子他们车坊的,为何听胖子的?” 车夫呵呵笑,“我们虽不是一个车坊的,却是同行,这叫同气连枝。只有联合起来,别人才不敢轻易欺负我们。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挺有道理的!杨迷糊下意识点点头。 可车夫们都不拉自己,自己日后行事极其不便,甚至可以说寸步难行。 这定是小桃事先安排好的,想拿捏自己,逼自己就范。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还以为自己有多能耐呢!唉,一旦与胖子他们脱钩,连出个门都困难。 得立马妥协!不然,会严重影响后续的暗杀行动。紫鸢也会和自己一样,没有胖子他们的穿插,可能会遭遇更多不便与风险。 回了情报课,杨迷糊直接去了小川野办公室。 小川野抬起头,“二郎,一夜未归,有什么收获?” 杨迷糊摇摇头,“除了山田向你报告的,也没有什么新发现。舅舅,这次抓捕失败,肯定是有人走漏了风声。所以,我建议暂缓抓捕地下党……” 小川野抬手打断了他,“那我怎么向上司交待?二郎啊,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杨迷糊连忙歉意道:“是是,是我想左了。舅舅,你有办法了?” 小川野诡异一笑,“先等等,万一我们这次运气好呢?” 杨迷糊惊愣住,果然如此。奶奶个腿,都特么是人精。 见他愣住,小川野有些得意。 杨迷糊回过神来,立马恭维道:“这是好事,好事!我今早还在担心呢,没想到舅舅悄默声就解决了。那我回去忙了。” 出了门,杨迷糊心中腹诽:好你个大头鬼!竹内空着手回来,看你还嘚瑟! 果然,没过一刻钟,小川野打来电话,语气气急败坏的,“来我办公室一趟,快点!” 一见他进门,小川野急吼吼的说道:“你说的没错,这个竹内有问题。” 杨迷糊满脸惊讶不信,“人又跑了?舅舅刚刚不是说……竹内不会通共吧?” 小川野怒气不减,“要是通共就好了,我可以直接枪毙他。你是对的,他可能与别人有交易,所以故意失手。” 杨迷糊又装得迷惑不解,“可故意失手,对竹内也没有好处啊?” 小川野突然冷静下来,“你说的对,我有些气糊涂了。抓捕的目标一直是他在跟进,他不敢故意把人放走,他担不起这个责任。那问题就来了,难不成地下党提前有所警觉?” 杨迷糊立马顺其意,“极有可能。可能我们太急了,刚刚抓捕失败,又展开抓捕行动,地下党肯定似惊弓之鸟啊!舅舅,现在纠结这些没有用,关键是,舅舅你还有没其他辙?” 小川野眉头紧锁,最终摇了摇头,朝杨迷糊挥了挥手。后者知趣的离开了,但内心很愉悦。 此举也算是一种''坚壁清野'',逼鱼儿咬钩! 第232章 连敲带打 目前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小川野的下次抓捕行动,会叫上自己。 杨迷糊很是期待,施一山会以何种方式,让小川野认为,此行动非自己参加不可。 难不成,施一山到时竟会让自己,来个守株待兔,或者见机行事? 还有一点,杨迷糊一直没想明白,那叛徒真的那么难杀吗? 按杨迷糊的想法,施一山让自己提前知道此人具体是谁,不是更有利于暗杀行动吗?为何要事到临头,才揭开神秘面纱呢? 若说施一山仍没有完全相信自己,他也没必要提前与自己说那么消息呀。 过于神秘,等于诡异。自己得提起万分小心,至少要养足精神,应对后续。 连续五天,杨迷糊除了上班,处理一些日常事务外,哪儿也不去。 小川野没找他,紫鸢也没过来,一切风平浪静。暗底里是否激流涌动,不得而知。 小川野倒是经常外出,不知在忙活些什么。直属小川野指挥的特工小分队,却一直待在宪兵司令部,没见一个人外出。 据山田和纯子报告,街面上已安静下来。可能是中国新年将至,即便在沦陷的上海,中国人对春节的执着,让大街小巷多了些喜庆色彩。 又一天过去,杨迷糊有些坐不住了,决定次日出去转转。 可次日一早,他被小川野堵在宿舍门口。 “二郎,今天没事的话,陪我出去转转。” 杨迷糊嬉皮笑脸,“舅舅,我有份报告没写完,这算不算有事?” 小川野没好气的道:“回来再写不迟,我们中午就回来了。” 二人坐着轿车,出了宪兵司令部。 半个小时里,小川野一直不说话,杨迷糊终于耐不住了,“舅舅,我们到底去哪里啊?” 小川野只说了一句,“到了,你就知道了。” 半个小时后,轿车停在日本株式会社的大门前。株式会社的副会长田中荣,亲自在门口迎接。 杨迷糊曾看过田中荣的档案,此人的履历很干净,做过不少大事。此人一年前,才调到株式会社任副会长,此前任满洲铁路局的局长。 小桃此前曾猜测,那叛徒大概率不是株式会社的人。但万一施一山来个''真作假时假亦真'',自己到时措手不及,岂不被动? 所以,在小川野与田中荣寒暄时,杨迷糊在悄悄观察。 田中荣不似一般的日本人,身材矮小,而是人高马大。他身材笔挺,一身西装,显得精明强干。 他步伐矫健,走路带着弹性。看来,此人是军人出身,可档案里并没有提及。这就有些诡异了。 小川野与田中荣坐下来交谈时,也一直带着杨迷糊,却一直没介绍他的身份。 杨迷糊很自觉站在小川野的身后,目不斜视。 两人交谈的内容,不外乎当前的社会治安,经商环境,以及大日本帝国的未来。 直到小川野离开,两人都没谈及任何具体事务。 轿车驶出株式会社,小川野问道:“二郎,你对田中荣有何观感?” 杨迷糊沉吟片刻,“舅舅,此人精明强干,一副军人模样。我曾调阅过他的档案,档案里却只字未提他的军旅生涯。” 小川野似笑非笑,“哦……你对他也感兴趣?” 杨迷糊挠挠头,“之前,茶叶铺的货物,曾从株式会社走过,我就关注了一下。舅舅,你今天带我过来,有什么格外的深意吗?” 小川野轻描淡写的说道:“随便走走看看,哪有那么多深意,我最多是让你当个保镖而已。” 我信你个鬼! 杨迷糊心中腹诽,口中却道:“我知道,舅舅是想让我见见世面,长长见识。” 小川野又''哦''了一声,“说说看,长了什么见识?” 面对他的追问,杨迷糊挠挠头,脱口而出:“此人个子很高。” 闻言,小川野指着他哈哈大笑,“二郎,没想到你说话如此风趣。真没有看出什么来?” 杨迷糊讪笑了笑,“没有。你俩一点具体的事也没谈,云里雾里的,看不明白。” 小川野有些得意,“看不明白就对了。此刻的田中荣,也许正在迷惑不解呢。” 杨迷糊眼睛一亮,“舅舅,你是想打草惊蛇,引蛇出洞?” 小川野叹了口气,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是蛇才会惊,就怕不是蛇。” 杨迷糊一个激灵,小川野话中有话,一语双关,是在变相敲打自己? “舅舅,你怀疑田中荣是一条冬眠的毒蛇?” 小川野摇头,“二郎,做我们这一行的,怀疑一切是一种职业习惯。田中荣的履历过于干净,档案中没有军旅经历,但他今天却处处表现出军人风采,实在令人不解。” 杨迷糊连连点头,却不再搭话。 小川野也换了话题,“快到饭点了,去枝子小姐那打打秋风?” “舅舅,''打秋风''不是蹭饭,而是找人借钱的意思。''因人丰富而抽索之”,故而称之为''打抽丰'',慢慢才演变为''打秋风''。” 小川野似笑非笑,“你就知道,我不是去借钱?” 杨迷糊赔笑道:“舅舅呀,借钱可不行,我就那么点家底,舅舅别惦记了哈。” 小川野望着他笑,“你舅舅我就那么想招人嫌?放心,我才不会在意你那三瓜两枣的。” 说笑间,二人来到糕点店。 枝子迎了上来,小川野打趣道:“枝子小姐,你这里可以''打秋风''吗?” 枝子一愣,“打秋风?冬天的寒风倒有,但也打不了啊。” 小川野哈哈大笑,“二郎怕我找你借钱,你不会也不借吧?” 枝子嘻嘻笑,“小川课长,您找我借钱,不怕自降身份啦?弘田君可交待过,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 小川野更是乐不可支,敛住笑,好似随意的问道:“对了,我记得你店里,好像有个叫鸢子的小姑娘,怎么我两次来,都没见到人?” 杨迷糊顿生警觉,难不成,这才是小川野此行的真正目的? 枝子苦笑道:“小川课长好记性。这鸢子呀,自认受弘回君宠溺,做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基本上等于吃白食,我也管不了了。这会儿,又不知野哪里去了?” 小川野一脸不解道:“你这里还有鱼有网的?枝子小姐,那你可要把网补好,别让鱼溜了。” 枝子不再接话,扭头对一名店员吩咐道:“春妮,去''食为天'',买些好点的饭菜过来。记住是三个人的份量,别买多了,吃不了浪费。” 吩咐完,她低声咕噜道:“这些小孩也不知帮我省着点。” 她又转过头,歉意道:“小川课长,今天不知道您来,没买菜,您就将就点。” 杨迷糊心中直乐。枝子含沙射影,指桑骂槐,连敲带打的,看来枝子对小川野的到来,也起了疑心。 小川野充耳不闻,仍笑眯眯的,“是我不请自来,叨扰了。枝子小姐去忙,我和二郎坐等饭菜来。” 至此,小川野也没再说多余的话,埋头吃完饭后,说他还有事,让杨迷糊自己回去。 见小川野的轿车远去,杨迷糊郑重道:“枝子,立马设法通知小桃,全力暗中保护紫鸢。告诉小桃,宁可放弃一切,不可妄动。记住,一定要小心。” 杨迷糊不敢在此久留,招了一辆人力车,上车离开了。 第233章 死间计 当天晚上,紫鸢摸进杨迷糊的宿舍。 “二哥,小川野去株式会社干什么?” 杨迷糊摇头,“什么也没干,他只是与田中荣闲聊了一会天,大概率释放的是烟雾弹。施先生有说那叛徒具体是谁吗?” 紫鸢眨巴大眼睛,“施先生说,让你听小川野的安排,见机行事。” 杨迷糊有些恼火,“怎么见机行事?如果我到时抽不开身,怎么暗杀此人?” 紫鸢难得的没有怼他,“好了好了。施先生说,时机未到,只能耐心等待。” 杨迷糊语气软和下来,“紫鸢,你帮我琢磨琢磨,何时才是最好的时机?” 紫鸢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不过令人奇怪的是,施先生在谈及即将来临的春节时,吟诵了一首不应景的诗句:''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而且他当时神态很忧伤。你说,他会不会在春节前后动手?但这与忧伤又完全不搭嘎呀。” 是啊,这应是在九九重阳节吟咏的诗句。而茱萸在民间,又有''逐寒驱邪''的说法。 施一山即便不说是国学大师,但至少算精通古今文学,他为何吟的诗如此不应景,甚至有些牵强附会呢? 杨迷糊脑海中突然一个激灵,心中一个寒颤,一个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他一把拽住紫鸢,急促道:“我必须立马见施先生,否则,我就退出此次行动。” 紫鸢惊诧莫名,“二哥,你究竟想到了什么?为何这么着急?你不说我不去,再说,我怎么跟施先生讲呀!” 杨迷糊拿紫鸢一点办法也没有,而自己的想法也不一定靠谱,他只好耐着性子说道:“先说好,你不要大惊小怪。因为我有一个极其荒诞的想法。 此前,施先生说那人是地下党的叛徒,可一见面又改了口,说那人是日本间谍。他故意变换那人身份,我觉得他是在试探我的反应。 紫鸢,你先别说话。我不是在谈施先生的不信任,而是在说,他只有充分信任我,才会抛出真正想要暗杀的人。 而株式会社的副会长田中荣,可能是延安方面向山鸡释放的烟雾弹。因为山鸡也不确定,所以小川野今天便去打草惊蛇,顺便试探于我。 而我猜测,在施先生确定我值得信任后,延安方面才会寻机有意无意,向山鸡泄露那人的身份。 而我荒诞的想法是,那人极有可能是真正的地下党。紫鸢你先别急,听我说说理由。 一是那人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也知道日本人在放长线钓大鱼。那人知道自己根本跑不掉,便想发挥自己最大的剩余价值,让施先生酌情处理。 二是那人身犯重疾,自知命不久矣,那人要求发挥余热,最后为组织做点事情。 以地下党的行事风格,若是第一种情况,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营救那人。所以此猜测可能性较小。 第二种情况,表面上虽然荒诞不经,但细思极其合理。 你想啊,施先生为何吟诵不应景的诗,且神态忧伤,那人肯定是施先生极端不舍之人。 我只有干掉或抓住真正的地下党,才能消除自身嫌疑,在情报课立住脚。从而让因此升迁的小川野彻底相信我,更依赖于我。 若我猜的不错,那人的生日不是九月九重阳节,就是大年三十前后。施先生这是触景生情。 所以,施先生一直不说那人的身份,也不讲具体的行动时间,两个原因:一是在试探我的反应,二是在等待一个时间节点。” 听他说完,本来几次想张口插话的紫鸢,反而惊愕在当场,半晌才道:“二哥,你是不是有点异想天开?” 杨迷糊则反问:“施先生在我老家,帮我抹除了我存在的一切痕迹,难道真的只是顺手而为?听说过''死间计''吗?就是以死来搏取敌人的信任!” 紫鸢看向他,“若果真如此,你还愿意参加此次暗杀行动吗?” 杨迷糊摇摇头,“不知道,所以我想再见见施先生。毕竟这些只是推测,见过之后才能确定。” 紫鸢此时已回过神来,“二哥,你是担心施先生他们行事,也与军统中统如出一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悄悄出卖或牺牲自己的同志?” 杨迷糊郑重的点点头,“若果真如此,我会与施先生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 紫鸢不舍追问:“若是你假设的两种情况,你还会掺和吗?” 杨迷糊摇头,“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不太理解,那人为何要这么做,所以我仍想当面问问。” “万一不是你所猜测的那样呢?” “那感情好,我也就不再有太大的心理压力了。” 紫鸢想了想,“那我现在去找施先生。” 打开窗户,准备钻出去时,紫鸢又回头低声问道:“万一施先生故意让我听到,再转告于你,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呢?” 杨迷糊一哂,“都一样,去吧。” 紫鸢走了,杨迷糊怔怔站在原地,半晌未动。 若果然如紫鸢所言,这施一山的层层铺垫,既精妙绝伦,又着实可怕。 与施一山见面前,此事还得与小桃好好商量商量。 次日一早,杨迷糊便出了门,前往胭脂巷。 他刚一出小巷,胖子便笑呵呵的拉着车,迎了上来。 上了车,杨迷糊也没说去哪,胖子也没问,拉起车就走。 “胖子,问你一个问题。你会为一个不大相干的人,牺牲自身的性命吗? 胖子埋头拉车,也不回头,“那要看这不大相干的人,是为了什么。若我死,他能更好的替我完成心愿,我说不定会愿意。” “那就是,说不定不愿意?” “对啊,好死不如赖活。对了,你怎么问起这么奇怪的问题?” “闲来无事,无话找话呗。” 一路无话,一个多小时后,二人抵达英租界的西院。 进入堂屋,小桃正一个人在下象棋。 她头也没抬,“杨子哥,坐。我马上快把自己将死了,你稍等哈。” 她的话,听得杨迷糊直乐。 片刻后,小桃抬起头,“没啥好乐的。你就快把自己给将死了。” 杨迷糊讪笑了笑,“对,我不该想撇开你们,独自行动。” 小桃鄙视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我是说,你的心境被困住了,正左右为难,不知所措。” “紫鸢的嘴够快的哈。” 小桃闻言一愣,“这跟紫鸢有啥子关系?我是在琢磨,施先生迟迟不展开行动,是不是与你的心境和态度有关。” 原来小桃并没有猜出施一山的意图,杨迷糊不禁有些得意。 他向小桃讲了讲自己的推测,听得小桃一愣一愣的。 小桃长叹一声,“你真行!看来,我这个狗头军师快没用了。施先生施展''死间计'',怕是情不得已而为之。要说有人为一个崇高的目标,情愿牺牲掉自身的性命,恐怕也只有像施先生那样的人了。反正,我自忖我做不到,还没有达到那个境界。” 杨迷糊挠挠头,“我也很惊诧,也不大相信,世上真有甘愿牺牲自身的人。面见施先生,也是想让心里有个底,不再于心不安。” 小桃看向他,“我猜测,施先生八成不会再见你。你想啊,他见你说什么呢?说这是事实,劝你不要有心理障碍?此事成与不成,主要看你的心境。若事情果真如此,到了你仍迟疑不决,施先生恐怕会取消计划。” 杨迷糊想了想,小桃说的极有道理。难道真要施一山,苦口婆心的劝导自己一番? 大概率不会! 第234章 立牌坊 不一会儿,紫鸢来了,神色有些黯然。 “二哥,施先生说,既然已经猜到了,就不用见面了,一切由你决定。施先生还说,那人生日是2月6日,即大年三十的前一日。” 闻言,杨迷糊没有因猜中而洋洋自得,反而坐不住,站起身,走出门,独自一个人在院子里踱步。 紫鸢问小桃,“你说,二哥会接吗?” 小桃蹙眉,“我也不知道,就看他如何想了。” 许久,杨迷糊踅了回来,开口问道:“紫鸢,此人一定要枪杀,不能活捉吗?” 紫鸢点点头,“施先生说,根据那人的意愿,他不想再受那份罪,而且他身体虚弱,怕扛不住刑讯,交代问题,就得不偿失了。” “那人得了什么重疾?” “肾坏死。为防小川野起疑,最好打他的腰间。到时再在子弹上涂点麻醉迷幻药,这样不会太痛苦。” 杨迷糊神色凛然,“紫鸢,你现在可以告诉我,那人具体是谁了吧?” 紫鸢此时没有迟疑,“海军作战处的副课长,山井大佐。除了公务,他平时深居简出。近期在一个别墅疗养,但四周戒备森严,很难靠近。” 杨迷糊质疑,“另一个问题,若打腰间,不更引起怀疑吗?” 紫鸢道:“病情是严格保密的,外人无从知晓。到时他会反抗,你正好开枪射击。” “一定要在大年三十行动吗?” “对。施先生想让那人过完人生的最后一个生日。另外,大年三十和初一,麻生老太太不是邀请你去别墅吗?必要时,你可以去老太太那避避风头。” 杨迷糊讥讽道:“施先生真是算无遗策啊!” 紫鸢有些不满,“你以为施先生愿意?那人可是施先生的发小。” 杨迷糊一愣一惊,“那人就不希望自然死去吗?” 紫鸢叹了口气,“可他希望死的有点价值。而且他察觉,海军方面已开始怀疑他了,让他疗养,其实是软禁。所以,他跑不掉。” 她顿了顿,又道:“施先生说,那人目前传递消息已很困难,我们也很难与他取得联系。所以,不会再有更多消息传来。另外,因家丑不想外扬,海军方面肯定会极力阻挠,甚至可能会设法加速那人的自然死亡。因此,山鸡向小川野报告的时间,大概在2月4日左右。” 杨迷糊仍有疑问,“若海军阻挠,不让进别墅,有什么铁证可以让海军妥协?” 紫鸢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也许小川野会孤独一掷,强行抓捕提审,那人一反抗,你正好可以开枪反去。不过,可以从那人的住处,搜集到他准备好的一些证据。” 事情哪有万全万当的!杨迷糊心中一叹,口中却道:“施先生这次把一切都告诉了你,他就那么确定,我会同意出手吗?” 紫鸢翻了个白眼,“你那点心思,是个人就能看得出来!施先生说,其实你心里已经同意,只是一时过不了那个坎而已。叫我说,二哥你这叫,既想当那个什么子,又想立牌坊。不服是吧?” 紫鸢边说,边朝门口窜去,“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小桃说的。” 话音未落,人已不见了。 杨迷糊恼羞成怒的看向堂屋里的小桃。后者连连摆手,“紫鸢的话你也信?但话糙理不糙,我也不反对紫鸢的说法。” 杨迷糊咬牙切齿,“小桃,紫鸢不可能想到这些,肯定是你诱导的,对不对?” 小桃苦着脸,“我只说这是''半推半就,欲拒还迎'',我哪想到紫鸢会这么说?” 见杨迷糊脸色愈发阴沉,小桃大叫道:“胖子,快来,杨子哥要吃人啦!” 倏地,胖子窜了进来,怒气冲冲的喝斥道:“好好说话,别欺负人。” 恼怒中的杨迷糊,一把拽住胖子的胳膊,身子一转,一个背摔,胖子''噗''的一声,摔在他上,痛得呲牙咧嘴。 小桃惊得一个趔趄,指着杨迷糊说不出话来。 泄了怒火的杨迷糊,拍了拍手,突然得意的笑了起来。 “胖子,就你这点身手,也敢在我面前横!你是活该,知道不?你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喝斥我,你咋知道不是小桃在欺负人?” 胖子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嘴硬道:“你突然袭击,我只是一时不防。再说,小桃手无缚鸡之力,怎会欺负你?” 杨迷糊反问:“谁告诉你,欺负人,只靠武力?小桃牙尖嘴利,言词犀利,比刮骨刀还厉害,你没领教过?不服是吧?那我们再来过。” 说着,杨迷糊拉开架势,胖子也不屑的拉开了架势。 一旁的小桃轻喝一声,“胖子,别胡闹了,出去!” 胖子立马蔫巴,垂下手,悻悻的走开。 杨迷糊不罢休,大声嘲讽道:“小桃,胖子真是怕你呀!胖子,你不觉得丢人吗?” “我愿意,你咬我呀!”胖子气呼呼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有本事,你让紫鸢怕你呀!” 没想到,紫鸢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大叫道:“胖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这叫挑拨离间,知道不?再说,我平时可怕二哥了。” 胖子恨恨道:“你怕个锤子!你连吃蟑螂都不怕,你会怕他?” 只听见院子里,紫鸢气鼓鼓追赶与怒骂胖子的声音,不绝于耳。 小桃忽然一哂,“杨子哥,紫鸢才是真心护着你,生怕你不舒心,故意闹腾一番。” 杨迷糊一愣,一下子回过味来,又上了这小丫头片子的套了。 不久,胖子顶着鸡窝般的头,走了进来,没好气的道:“杨迷糊,你走不走?不走我可走了!” 听胖子叫他''杨迷糊'',杨迷糊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待回过神来,胖子已出门而去。 小桃推了一把怔忡的杨迷糊,嗔道:“胖子敢这么与你说话,也算是真心认可你了。找时间好好教他打枪,他会成为一个好帮手。走吧,你得立马回情报课盯着。” 杨迷糊苦笑着走出院子,胖子''哼''了一声,“上车!” 杨迷糊厚着脸皮,上了车。 路上,他打破僵持,“胖子,你枪法不好,是哪里出了毛病?” 胖子一时没吭声,半晌才道:“扣扳机的刹那间,托枪的左手会微微抖一下……” 杨迷糊沉吟一下,“我看你平时手很稳呀,你是不是把靶心当成人,开枪时手臂会下意识抖动一下?” 胖子沮丧道:“反正心里不干净,总觉得前面是个人。” 杨迷糊想了想,“你这毛病,与紫鸢吃蟑螂一样,要以毒攻毒,才能治愈。唯一的办法,你得杀个人才行。” “我杀过人呀。那天在76号,他们的暗桩就是我干掉的。” 杨迷糊想了想,打了个比方,“紫鸢不怕毒蛇,老鼠,却极怕蟑螂。同样的道理,你不怕近距离杀人,但你怕杀枪口瞄准下的人。看似一样,其实区别大了,找个机会试试就好了。” 胖子认真的点点头。 第235章 踢了一脚 回到情报课,杨迷糊开始琢磨,怎么让小川野顺着施一山,或者自己的意思,往下走呢? 难点也在这!小川野精着呢,实在一下子想不出好办法,让他上套。 杨迷糊琢磨半晌,决定采取最笨的办法,踏下心来做事,坚持四不原则:不掺和,不打听,不传谣,不信谣。 一连三天,杨迷糊专心呆在办公室,处理积压的事务。 小川野有事找他,但杨迷糊绝口不提抓捕地下党的事。即便小川野主动提及,他也装作漠不关心,甚至有些忌讳,生怕招惹麻烦似的。 虽然这做法,有些明显,一眼就能被小川野看穿,但至少能让小川野举棋不定,狐疑再三,猜测自己究竟想干什么。 果然不负所望,竹内未抓到的那个地下党,好巧不巧的在竹内吃饭的附近露头,一闪而逝。 小川野把此事告诉杨迷糊,问问他怎么看? 杨迷糊一反常态的替竹内说话,“舅舅,你是了解竹内的,他不可能通共。会不会是凑巧,或者是地下党故布疑阵,借此挑拨离间?” 小川野却不认可,“万一他们之间有什么私下交易呢?你帮我盯着他。” 杨迷糊有些为难,“这怕不好吧?而且我俩太熟,容易露馅。要不我让车坊的车夫盯着他?这样不易被察觉。” “那些人可靠吗?” 杨迷糊咧嘴一笑,“办事还可以,给够钱就行。” 此事给予他外出的最好借口。他正想与紫鸢一起,去探探山井所住别墅的情况。 他本不想叫上紫鸢,但到时这小丫头片子掺和进来,不了解情况,反而会更危险。 当天下午,杨迷糊去了枝子的糕点店。紫鸢早已等候多时。 “紫鸢,老实交代,你有没有擅自去山井住的别墅?” 紫鸢眨巴眨巴大眼睛,小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 “这么乖巧的?不错。我们今晚,去探探!” 紫鸢眼睛顿时亮晶晶的,急忙道:“现在就去。晚上戒备森严,白天去更好……” 她似乎察觉说漏了嘴,连忙捂住嘴巴,杨迷糊视而不见,“听你的,走!” 紫鸢倏地窜出门,又立马窜了回来,大为不满,“二哥,你又骗我!” 杨迷糊嘿嘿笑,“是你先骗我的。既然晚上戒备森严,那我俩就晚上去,以备不时之需。” 他侧过头,“枝子,通知胖子,让他安排人,跟踪情报课的竹内,但他和栓子不要参与。记住,远远跟着就行,其他的事别管。” 尔后,杨迷糊支开紫鸢,躺在躺椅上看''论语''。也许是书催庸人懒,他很快眯瞪了过去。 直到觉得有人在拍他的脸,他才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回道:“几点了?” 紫鸢很不高兴,嘟着小嘴,叉着小腰,狠狠的盯着他。 半晌才气鼓鼓的道:“快七点了。我说,你睡得像个死猪似的,若有人要杀你,不要太容易。” 杨迷糊深以为然,“对对,下不为例!再说,有你在,我怕什么!” 见他这么说,紫鸢立马喜笑颜开,连忙呼唤枝子,“枝子姐姐,快弄点吃的来,吃完好办事。” 杨迷糊一边吃饭,一边叮嘱紫鸢,“待会一切听我的,不准乱跑乱闯。不然,你就别去了。” 紫鸢乖巧的点点头,反而让杨迷糊更担心了。不让紫鸢去是不可能的,自己只能口头威胁一下而已。 吃完饭,杨迷糊让紫鸢穿暖和一点,又坚持让她上了趟茅厕。 二人出门,迎上来的是脸冻得泛青的栓子。 杨迷糊没好气的道:“栓子,这天多冷,你就不能找个小茶馆暖和暖和?” 栓子哈着气,嘿嘿笑,“我一个拉车的,老窝在茶馆里算怎么回事?再说,我也没那么钱。” 杨迷糊一愣,也一阵无奈,正欲开口安慰几句,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对,茶馆!上海有很多小茶馆,就是为车夫,马夫,挑夫,小贩服务的。 他心念一转,起了调侃之意,“来,这是一块袁大头,你去茶馆喝点茶,暖和暖和,我们再叫其他车。去呀,愣着干什么?” 栓子讪讪接过钱,人却未动,求助似的看向紫鸢。 紫鸢翻了个白眼,“活该!让你晚点来,你不听,现在好了?二哥,栓子枪法好,我想让他参与一下,不兴就用上了。” 杨迷糊拍拍栓子肩膀,召呼紫鸢上了车,“栓子,愣什么神,走吧。” 一个多小时后,栓子拉着车出了郊外,沿着黄浦江边跑去。 不一会儿,二人下车,栓子将人力车藏进一片灌木丛中。 紫鸢指着远处的几栋别墅,“二哥,那是海军的疗养院,对外称海事研究所。里围有一个大队守卫,约三百人。” 杨迷糊问道:“守卫的薄弱点在哪里?” 紫鸢看向栓子,后者挠挠头,“我趁拉人进去过两趟。据我观察,后山防守因有山坡密林,易藏人,那里巡逻的士兵明显偏多。反而是江边,驻守巡逻的士兵不多,只有两个岗亭。” 杨迷糊欣赏的看了眼栓子,“不错,说说你的想法。” 栓子受到鼓励,自信了许多,“因为江水冰冷,看守松懈,从江面潜进去更容易,但水性一定要好……” 见他顿住,杨迷糊一哂,“你是怕我不会水?你该担心的是紫鸢,她怕水。” 见栓子迷惑的眼光看过来,紫鸢一下子发毛了,“别听我二哥瞎咧咧,他才怕水。” 杨迷糊呵呵笑,“那好,你敢脱光了下水吗?” 紫鸢反击,“穿衣服下水不就行了?” 杨迷糊满脸鄙夷,“呵,那不冻死你!一点也不懂,还敢逞能!” 栓子也连忙附和,“紫鸢,杨子哥说的一点都对。冬天穿衣服下水,上岸后寒风一吹,即便事先喝酒暖身,也会立马冻成冰棍。再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与一帮光着膀子的男人在一起,也不方便。” 紫鸢气急败坏,但又无话可说。 杨迷糊适时拍拍她肩膀,“你傻呀!可以从陆上钻进去。” 闻言,紫鸢眼睛立马亮了起来。 杨迷糊拦住跃跃欲试的紫鸢,“别急。栓子,你靠近岸边岗哨,好好观察一下守卫人数和巡逻的间隔时间。记住,别靠得太近。” 栓子离开,杨迷糊对紫鸢道:“你个子小,目标不大,你瞅个空隙,从侧面潜进去,没问题吧?对了,忘了问你,知道山井住在哪栋别墅吗?” 紫鸢摇头,杨迷糊又问:“有他的照片吗?” 紫鸢又摇头,杨迷糊一下子恼了,“那你知道什么?一问三不知!” 紫鸢也急了,踢了他一脚,“你发什么火!我为什么要知道?为保证山井的安全,山井的所有资料都被销毁了。目前,此人只有施先生认识。” 杨迷糊揉揉小腿脖子,讪笑了笑,“你还真踢呀!回去后,让施先生找人,给山井画个像。不然到时抓瞎,就麻烦了。” 紫鸢朝前走了几步,回头问道:“你从哪里进去?” 杨迷糊笑着挥挥手,“后山。放心,我不会硬闯的。” 第236章 查探别墅 杨迷糊与紫鸢分开。他绕过一片荒地,往疗养院后面潜行。 此刻,杨迷糊正站在一个高处,俯瞰山下闪烁零星灯火的疗养院。 疗养院依一座小土山修建而成,占地面积并不大,长宽约千米。土山不高,但树木茂盛,极好隐藏人,怪不得栓子说后山守卫的士兵多。 整个疗养院三面由铁丝网围成,只有江边一面,是一片开阔的沙滩,直抵江水。 疗养院只有一个大门,八名荷枪实弹的士兵站在门前门后。大门正中还设置了路障,偶尔进入的车辆,都得下车检查。 左右两个岗楼上,两个探照灯正交叉扫射四周。灯光到处,让人无处遁形。 杨迷糊耐心的跟着探照灯的扫射,观察着疗养院内的别墅,岗亭以及巡逻的士兵。 别墅共十座,面向江面,呈半圆形拱卫一个主殿。 军营设在后山,一排营房掩隐在树林中。十五个岗亭零星散落在疗养院四周。 有三队士兵巡逻,每队十人。一队在后山,一队在左侧,一队在右侧。栓子说的对,江边守卫薄弱,没有巡逻队。 此前紫鸢说,守卫的士兵约三百名。根据营房房间的数量,一个房间住十人,三十多个房间,住三百人。 紫鸢应该是据此估算出来的,人数大差不差。但杨迷糊算不出这么多人。 十五个岗亭,每个岗亭两名士兵,共三十人。三支巡逻队共三十人。 二十四小时,分三班倒,每天需要九十人。即便做一休一,也只要一百八十人。 那剩下的一百多人在干什么呢?按做一休一计算,至少五十人隐藏在某处。 后山是营房,不大可能再隐匿士兵。江边开阔,地势低,下面不可能有地下工事。 极有可能,疗养院左右两侧有地下工事,或者院内某处有暗岗暗哨。 紫鸢从右侧潜入,会不会真侦探到一个地下工事? 杨迷糊继续潜行,抵近后山营房百米处,匍匐下来。 他静静观察了近半个小时,正欲避开探照灯和巡逻队,翻过铁丝网,进入疗养院时,右侧传来了鹧鸪鸟的咕咕鸣叫,而且是三声。 这是紫鸢在示警! 杨迷糊耐心的等待探照灯,照射到右侧。但随着白炽的灯光扫过,他没发现任何异样。 他自信,不可能有人能悄无声息的靠近自己。那紫鸢的示警,又是什么意思呢? 为谨慎计,杨迷糊决定后撤,绕到右侧,接应紫鸢。 一刻钟后,他已匍匐在右侧铁丝网百米处。 他利用探照灯灯光的散射,扫视暗淡的阴影处,看能不能发现紫鸢所在,但未果。 他不禁心中有些发急,难道紫鸢被地下工事隐蔽的人,堵了个正着,所以一动不敢动? 不管怎样,他得闹出点动静,为紫鸢制造移动的机会。 他后撤三百米,再向后山方向疾行二百米,掏出手枪,朝后山连开三枪。 然后,他疾速向后跑去,直到行进五百米,才趴在地上。 此时,疗养院多处亮起灯光,喧嚣声和脚步声远远传来,但没有人敢出疗养院。 但愿紫鸢可趁乱脱身! 半个小时后,他右侧三百米处,传来喵喵的猫叫声。这是紫鸢与栓子在相互联络。 杨迷糊半躬起身,走向喵声处。紫鸢正蹲在地上,包扎着手腕。 杨迷糊疾步上前,低声道:“受伤了?” 紫鸢不以为意道:“被铁丝网的倒刺挂了一下,没事。” “刚才怎么回事?” “我发现了一个地下工事。刚向你示警完,两人士兵从我身后钻了出来,把我堵在那,动弹不得。” 杨迷糊恼火的一拍她的小脑袋,“一个地下工事而已,你鬼叫什么?” 紫鸢委屈巴巴的,“我怕你进来,误入其中呀。” “我有那么蠢?下次别画蛇添足!栓子呢?” 紫鸢摇头,“我刚才联络他,还没有回应。” 杨迷糊想了想,“你去人力车隐藏处,我去看看。” 沿着江边搜寻,没见栓子踪影。这小子听到枪声,院内骚乱,早就应该后撤才对啊? 杨迷糊心念一转,这小子不会凫水潜入江边了吧? 他扫视四周,在一个灌木丛边,发现了一个白色的扁平小瓶。 他走过去,捡起闻了闻,瓶子里仍残留着烧酒味。他蹲下身,发现了灌木丛中,塞着一包衣服。 江边的沙滩上,有一串脚印,但皆是脚后跟在后,脚尖在前。 这小子不会冻僵在水里了吧? 杨迷糊躬身朝前小跑,终于抵近铁丝网附近。 此处的铁丝网,伸进江水中三米左右,尾端还焊接着许多一尺来长的尖铁棍。 此时正好有探照灯扫射过来,杨迷糊看见有一只手抓在铁棍上,一个身形在水中起伏漂荡。 杨迷糊连裤子也没脱,三步并作两步涉水前行,伸手抓住那手,将人拽了出来。 果然是只穿着内裤的栓子!人已半昏迷,嘴唇乌紫。 他一把抱起栓子,朝岸上疾行。可能是脚踩水的哗啦声,惊动了岗哨,身后传来喝叱声和拉枪栓的声音。 ''砰砰''两声枪响,完犊子了!这是杨迷糊的第一反应! 见自己仍在狂奔,才明白是紫鸢开的枪。 两分钟后,杨迷糊来到人力车前,一把将栓子扔在车座上。 “紫鸢,快上车!” 杨迷糊拉起人力车就跑,同时,紫鸢跃上了车。 杨迷糊边狂奔,边低吼道:“你身上有辣椒水吗?快给栓子喂下!脱下你的外套,给他盖上,再帮他揉搓胸口。” 狂奔了七八分钟,不再听见后面追兵的脚步声,杨迷糊在一个拐角避风处,停了下来。 “醒了没有?” 紫鸢摇头,杨迷糊沉声道:“你下车警戒,我来。” 他翻了翻栓子的眼皮,见瞳孔没有放大,稍稍放下心来。 他掀开车箱盖板,伸手摸了摸,果然摸到一个扁平的瓶子。 拔开塞子,一闻见是酒,他将酒倒了一些在手心,掏出打火机,点燃酒。 酒在手心燃烧,冒出蓝光,手掌顿时灼痛。他一把将手放在栓子胸口上,不停来回揉搓。 “紫鸢,过来帮忙!” 见紫鸢窜过来,杨迷糊吩咐道:“倒些酒在栓子胸口,用打火机点燃,我来揉搓。你的明白?” 紫鸢迟疑,“会不会灼伤栓子?” “顾不上了,先救醒他再说。快,你磨蹭什么!” 紫鸢在栓子胸口上倒了一些酒,试了几次,才点燃。一团蓝光腾地冒出,杨迷糊赶紧抹擦蓝光,手在栓子胸口和腹部游走。 如此循环几次,栓子终于''哼唧''一声,睁开了眼睛。 杨迷糊大喜过望,脱下自己上衣,连同紫鸢的外套,裹紧栓子。 杨迷糊冷的牙齿上下打架,“紫鸢,上车,我们回城。” 半个小时后,三人进了城。见到一个小旅馆,杨迷糊停车,一把抱起栓子,踹开旅馆门,冲了进去。 “紫鸢,要一盆炭火,一盆热水,一碗姜糖水。” 杨迷糊边说边踹开一个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顿时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叫声,一个男人的诅骂声。 杨迷糊将栓子扔进热被窝,掏出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那男人,喝斥道: “不想死,穿上衣服赶紧滚!” 一男一女惊慌失措的逃出房间,杨迷糊连忙脱下湿漉漉的裤子,也钻进了被窝。 不一会儿,店老板搬来一盆炭火,紫鸢端来一盆热水。 “二哥,姜糖水正在煮,马上就好。” 杨迷糊吩咐道:“老板,你帮我兄弟,用温热水敷敷身子。这是十块大洋,赏你了。” 店老板顿时来了劲,帮栓子用热毛巾擦拭身子。 不一会儿,一个胖胖的女人,端着热腾腾的碗,走了进来。 杨迷糊吩咐道:“老板娘,喂我兄弟喝!” 十分钟后,栓子的嘴唇有了血色,杨迷糊终于松了口气。 “老板娘,帮我找件棉裤来。” 老板娘出去,杨迷糊想起一事,“紫鸢,刚才从房间里跑出去的一男一女,去哪里了?” 紫鸢白了他一眼,“你凶神恶煞的,人还敢在这呆?早吓跑了。” 杨迷糊讪笑了笑。 第237章 诡异的脏老头 见栓子沉沉睡去,杨迷糊想了想,“紫鸢,你去找脏老头,栓子的毛病,他最拿手。若他没有把握,你再去请个郎中。” 紫鸢却有些为难,“我师傅又不知跑哪儿去了,我一下子找不到他。” 杨迷糊思忖片刻,“那一定要找北方的郎中,特别是要懂治冻伤的。” 店老板怯生生的插话,“你俩刚才说的那人,叫脏老头?我们这里也住着一个叫脏老头的,就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他一天到晚脏兮兮的,一直赖着住店的钱……” 闻言,紫鸢眼睛一亮,“快带我去。” 店老板出门,到柜台取了房间钥匙,递给紫鸢,“小姑娘,你自己去,我有些怕他。” 紫鸢愈发兴奋,拿着钥匙窜上了二楼。 不一会儿,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被紫鸢推着走进房间。 “老头,赶紧帮忙看看!不然,你的那些宝贝疙瘩,我全部没收。” 杨迷糊大喜过望,此人果然是脏老头。 他激动道:“脏老头,快帮我兄弟看看。他不小心落在水里,快冻成冰棍了。” 脏老头胡子拉碴的,好像是被紫鸢从睡梦中揪起来的,有些起床气。 “是杨子呀,我说是谁呢。” 脏老头一边咕哝,一边不情不愿的翻了翻栓子的眼皮,捏了捏他的手脚,却沉默半晌不说话。 杨迷糊竖起一根手指头,“一百根。” 脏老头立马喜笑颜开,“成交!你们都出去。” 几人被赶了出来。 杨迷糊有些迷惑,紫鸢低声道:“祖传秘方,概不外传。这老头精着呢。” 不到十分钟,脏老头开门走了出来,傲然道:“没事了,睡一觉就好。杨子,说好的事,不可食言。” 杨迷糊连连点头,长舒一口气。 一旁的紫鸢语出惊人,“死老头,你做梦!最多三十根,不要拉倒!你瞪什么眼,你根本就没干什么,其实我们已把栓子救过来了,对不?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 杨迷糊以为脏老头会怒不可遏,没想到他却笑着一点头,“成交!” 紫鸢顿时一跺脚,恨恨道:“死老头,又上你当了。” 脏老头笑眯眯的,“我已经让利了,杨子你可不能再赖账。对了,我的房钱,你俩帮我付了。” 见他上了楼,杨迷糊轻声道:“我们是不是有点不仗义,不讲信誉?” 紫鸢不以为然,“你以为我师傅那么好说话的?因为他的宝贝疙瘩全在我手里捏着。我还怀疑,他是不是故意候在这呢!” 杨迷糊一脸不解,紫鸢道:“二哥,十天前,你去井边洗脸前,是不是看到过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就是化了妆的他,当时被我赶走了。” 杨迷糊一阵惊愕,扭头问店老板,“脏老头在这里住了多久?” 店老板翻了翻账本,“九天,只第一天,第二天付了钱,后面的住店费就一直拖着。” 紫鸢问:“那你为何不把他赶出去?” 店老板讪讪道:“他自称江湖郎中,会驱虫治病,他还灭了很多蟑螂与老鼠。他威胁我说,若不让他欠着,他就让所有住客知道,我店里不干净。而且他还说,最多半个月,会有人来付账的。你看,你们不就来了。” 闻言,杨迷糊与紫鸢面面相觑,这脏老头也太诡异了! 二人回了房间。 见栓子嘴唇已红润,呼吸平稳,杨迷糊彻底放下心来。 他坐在椅子上,想着脏老头的事。 此事绝密,除了自己,施先生,紫鸢和小桃外,无人知晓。但脏老头是怎么知道的呢? 他心念一动,“紫鸢,我问你,我与施先生见面前,你已知道了那人是谁,对不?此事很重要,不准眨巴眼睛!” 紫鸢无奈的点点头,“施先生说,让我轻易不要对你讲。” 杨迷糊又问:“那两句诗,也是施先生故意让你讲给我听的?” 紫鸢再次点头,“是!施先生说,你会琢磨出来的。” 杨迷糊顿时火起,“所以那天晚上,我讲了那么一大堆,你都是在配合演戏,看我出丑?” 紫鸢白了他一眼,“这可不能全怪我。我几次张口说话,你都不让我开口,这个你承认吧?后来,见你分析得大差不差,我就只好顺着你的话说了。当你说九月初九或春节前后是那人的生日时,我的诧异是真的,因为我也不知道。” 杨迷糊回忆了一下,当时情形确实如此。怪只怪自己当时得意洋洋,忘乎所以,没琢磨紫鸢的神色。 杨迷糊挠挠头,叹息一声,“原来我自己才是小丑啊。紫鸢呐,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紫鸢却不惯着他,“别装可怜,我不会对小桃和枝子姐姐讲的。再说,我要再一讲,岂不表明你神机妙算?我才没那么傻。说实话,二哥,你心机愈来愈可怕啦!” 她顿了顿,“对了,差点被你绕迷糊了,你突然提起此事……哎呦喂,你是说我可能被脏老头催眠了?” 杨迷糊苦笑,“极有可能。你知道我为何去洗脸吗?就是感觉自己好像中了迷幻药!” 紫鸢咬牙切齿,“这该死的老头!他对你催眠不成,趁我赶他走时,便借机对我催了眠。怪不得你在小酒馆喝酒的某一段时间,我一点也记不起来。我去找他算账!” 杨迷糊一把拽住往外走的紫鸢,“目前看来,他并没有恶意。他既然不愿讲明,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杨迷糊边说,边掀开栓子身上的被子,只见栓子肚脐眼上,贴着一个圆形的膏药。 “紫鸢,你看,他在帮我们。他恐怕提前猜到,我们会凫水潜入疗养院。” 紫鸢不解道:“那他怎么知道,我们会住这个小旅馆?” 杨迷糊心中对脏老头一阵钦佩,口中解说道:“小旅馆是我们回城的必经之路。情急之下,我们肯定会闯进来,我们大概率会想到脏老头。而脏老头又让店老板不停加深对他的印象。即便店老板不提他,他也会主动下来的。你想想,你拉他下楼,他是不是没有专门拿这块膏药?这就是说,他早已准备好了。” 紫鸢瞪大眼睛,“万一我们没进小旅馆呢?” “他也会主动寻来的。” 说着,杨迷糊忽然咧嘴一笑,“紫鸢,是不是觉得,你以前整蛊他,纯属侥幸?” 紫鸢老老实实的点点头。 杨迷糊又道:“你曾说,他对你不好不坏。但在我看来,他对你极好。你仔细想想,是不是很在理?” 闻言,紫鸢陷入了沉思,良久才抬头问道:“难不成,他是我父亲的亲朋好友,所以一直在保护我?” 杨迷糊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他对你极好,倒是真的。知足吧,别去刨根问底,捅破这层窗户纸,反而让他为难。” 紫鸢乖巧的点头,神色有些愉悦。 其实,杨迷糊想说,脏老头极有可能是紫鸢娘亲的仰慕者,爱屋及乌,因此一直暗中保护紫鸢。 也许这才是脏老头神神叨叨的原因之一。但实情究竟如何,不得而知。 次日一早,栓子醒来,而且是活蹦乱跳的,起来就直呼肚子饿。 杨迷糊陪栓子和紫鸢吃了早餐,付了脏老头的欠账,便独自一人回了情报课。 第238章 春生豇豆角送狼外婆 其实,杨迷糊对脏老头的出现极其警觉。不论他是好意,还是恶意,脏老头的介入都会对日后的行动,产生或多或少的影响。 走之前,杨迷糊让紫鸢去找小桃,商量一下对策。以小桃的脑子,她可能比自己分析的更透彻,布署的更周密。 刚回到情报课办公室,山田和纯子联袂而来。 这一次,倒是山田先开口,“组长,课长开会,要求情报分析小组,尽快破获地下党的组织,以维持''汪''的国民政府成立前的社会治安稳定。密码组、解码组、电讯班将全力协助我们。” 杨迷糊不置可否,问纯子:“你有什么事?” 纯子抱怨道:“课长将前几天上海的暗杀事件,也交给情报分析小组负责,说是要限期破案,拿出结论。组长,两件事加在一起,我们情报分析小组,即便二十四小时加班加点,人手也不够,压力太大。” 杨迷糊想了想,“这样,两件事合在一块办。纯子你为主,山田你为辅,尽快取得进展。” 见二人不动,杨迷糊一哂,“你们是在想,我干什么,对吧?俗话说,尽人事听天命,你们尽力,就是我尽力,听明白我的意思了?” 纯子嘴快,“就是。别人站干岸看河涨,凭什么压力都在我们小组头上?” 山田却道:“我去找76号的人,要求他们全员出动,抓捕地下党。这样,可减少我们人手紧张的问题。” 看来,还是山田全听明白了。 杨迷糊心中一叹,口中却毫不带出,“你俩的想法都不错,去忙吧。” 见二人悻悻而去,杨迷糊心中直乐。 小川野开始狗急跳墙。他一方面寄希望于山鸡的情报,另一方面又希望天上掉馅饼,想来个漫天撒网,浑水摸鱼。 至于把压力全压在情报分析小组身上,不过是逼自己帮他想辙。竹内,横冢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 特别是竹内,他乃小川野心腹,上次抓捕失败,而小川野把两件重要任务交给情报分析小组,他可能正在惴惴不安,担心副课长的位置要落空。即将到手的鸭子要飞了,他岂能甘心? 虽然此事有利于诱导小川野,让他跟着自己的套路走,但杨迷糊仍决意去找小川野去理论。 连招呼也不打,趁自己外出,冷不丁把两件重要任务,全压在情报分析小组,于情理解,于理不合。 走进小川野办公室,杨迷糊气呼呼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抱怨道: “课长,你安排的两件事,我尽力而为,但力不从心之时,请课长理解。” 小川野扔掉手中的笔,抬起头,“二郎,这说明我充分信任你呀。怎么,想撂挑子?” “舅舅,你冷不丁全压给我们,我怕误事,害了舅舅。再说,地下党是那么好抓的?若是容易,怎会轮到我?” 小川野安抚道:“别有怨气呐。我此前不安排你做,是因为风险太大,怕对你不利。你看,现在这种状况,我也是万不得已,此时你不帮舅舅,谁帮舅舅?从这一点上讲,你就义不容辞。” 杨迷糊撇撇嘴,决定适可而止,“行,那我全力去做。但我能力有限,要误了事,舅舅到时可别怪我。” 从小川野办公室出来,翻译官竹下班屁颠屁颠跟了上来。 “弘田组长,借用您几分钟时间?” 杨迷糊有些诧异,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笑道:“竹下翻译官,有何指教于我?” 竹下班讪笑了笑,“不敢不敢,倒是我有求于弘田君。” 二人在办公室坐下,竹下班恭维道:“弘田君生于中国,长在中国,是真正的中国通,不像我是个半吊子,名不符实。我这有个事,课长催得急,希望弘田君能帮帮忙。” 杨迷糊挑起左边眉毛,“呦呵,这倒是个新鲜事,竹下君先说说看?” 竹下班掏出一张纸条展开,杨迷糊俯身瞅了瞅。 纸条上只写着九个字:春生豇豆角送狼外婆。 杨迷糊心中一动,但口中却道:“有些怪。豇豆角我知道,就是长长的那种豆角,中国人餐桌上的家常菜。狼外婆是中国寓言,也是小孩睡觉故事里的一个角色。主要讲狼扮成外婆,骗小孩开门,想吃掉小孩,意思是教育小孩,不要轻易给陌生人开门。至于''春生'',会不会是春年生长的意思?不得而知。但九个字连起来,又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竹下班眉头轻锁,“弘田君你说,会不会是,让一个叫春生的人将豆角送给狼外婆?因为''豇''读''将''音。” 杨迷糊摇头,“这也太字面意思了。我不好细问出处,我只能假设一下。若是密语,这就有不同的解释。''申''与''生''在方言里同音,''春生豇''谐音为''春申江”。知道春申君吗?” 竹下班眼睛一亮,连忙点头,“他叫黄歇,战国时期楚国公子,曾因治理黄浦江,因此此江的名字被叫作''黄歇浦''或''春申江''。至于后来为何改为黄浦江,不得而知。” 杨迷糊钦佩的翻起大拇指,“竹下君,真不愧为中国通,连这个也知道。我曾听上海的老人讲,''申时''在十二地支里,也叫''晡时'',指下午三点至五点。''春申江''改名黄浦江,可能也与此有关。是否属实,不得而知。” 竹下班兴奋起来,“''春生豇''?会不会也指下午三点至五点,将豆角送黄浦江的狼外婆?” 杨迷糊一哂,“你这么理解也可以。但我不知前因后果,这样解释,我也不清楚说不说得通。” 竹下班不再多说,起身连连鞠躬,“多谢弘田君,你帮我大忙了。” 杨迷糊摆摆手,“过奖过奖,没误导弘田君,就谢天谢地了。” 见竹下班匆匆离去,杨迷糊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若是施一山施展的障碍眼法,提前的铺垫还好说,若是情报课截获的情报,事情就复杂了。 此事得尽快通报施一山! 杨迷糊刚站起身,又坐下来。这极有可能是小川野在试探。 他有些后悔刚才的卖弄了。但什么都不说,小川野会更怀疑。 好在,自己知道了,此事可能与黄浦江别墅的山井有关。''狼外婆''大概是山井的代号,至于''豆角''是什么,对自己已不重要。 杨迷糊拨通枝子的电话,“枝子,我让你做的事,怎么样了?” 枝子嗲声嗲气道:“弘田君,什么事呀?我怎么不记得了?” 杨迷糊怒道:“你还不如鸢子,连什么事都记不得!我要你干什么?取钱,这次记住了?” 枝子委屈巴巴的声音传来,“钱早准备好了,要不我给你送过去?” “不用了。你尽快让鸢子送给黑子,让他手下的车夫勤快点。特么的,就知道要钱,却不好好干活。” 说完,杨迷糊''啪''的一声扣了电话。 即便小川野的人,在监听糕点店的电话,自己说的也合情合理。 但愿枝子能听懂自己的话! 第239章 歪打正着 天色刚擦黑,杨迷糊回宿舍,紫鸢便溜了进来。 “二哥,什么事,这么急?” 杨迷糊递给她一张纸条,紫鸢瞅了瞅,轻声道:“春生豇豆角送狼外婆……这句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杨迷糊快速解说了一番。听完,紫鸢似乎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从这个角度理解,可以误导小川野。” 杨迷糊有些讶然,“你事发知道这句话?呵,不错嘛,够沉得住气的。” 紫鸢傲娇道:“那是,做事要有静气,不能一惊一乍。” 见她未往下说,杨迷糊捏住她的小脸蛋,“别装蒜,究竟什么意思?” 紫鸢低声叫道:“疼,松手!这是施先生那边的机密事,你真的要听吗?” 杨迷糊松开手,“若与山井有关,我就听。” 紫鸢揉揉脸,眨巴眨巴大眼睛,“那我就不说了,因为与你没有直接关系。我走了哈,瞎耽误我工夫。” 说完,她作势欲走,倒把杨迷糊整懵圈了。紫鸢眨巴眼睛,不应该是在撒谎吗? 无奈之下,杨迷糊拽住紫鸢,“跟山井没关系,我也听。说吧,别卖关子。” 紫鸢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嘿嘿笑,“这句话的意思,你完全想偏了。你的代号,就是''狼外婆'',''春生''是施先生的代号,''豆角''意指山井,意思是山井将由你处置。这是施先生向西安发的电报,再由其转达延安。” 杨迷糊恼火道:“那你还说,此事和我没有关系?” 紫鸢毫不在乎他的脸色,“二哥,这就是你不讲理了。我刚才可是说,''与你没有直接关系'',对不对?这是机密,对不对?” 杨迷糊只剩下挠头的份了,因为紫鸢说的极其在理。 “好吧,那为何叫我''狼外婆''?这个代号难听死了。” 紫鸢嘻嘻笑,“因为是我取的呀,我觉得很形象啊。” 杨迷糊正想与紫鸢掰扯,突然心念一转,“不对呀,你在那边已经插手得这么深了?” 紫鸢不以为意道:“是地呀,不行吗?” 见他脸色阴沉下来,紫鸢才笑道:“没有啦。施先生只让我掺和此事,其他的一概不让我沾边。” 杨迷糊没好气的道:“那你连施先生的代号都知道,还说牵扯不深?” 紫鸢翻了个白眼,“''春生''是施先生的临时代号,过期作废。你总怕我陷得太深,施先生怎么可能让我深入其中?” 闻言,杨迷糊讪笑了笑,正想怎么蒙哄过去,但心中又一个激灵,“''春生''乃''新生''的意思。也就是说,施先生和延安方面,早就认定,我会参与此事?” 紫鸢一脸鄙夷,“想得美!你咋知道施先生只有一两个代号?那是按密级程度来的。因为这句话,不属于绝密,所以发的不是绝密电报。不然,你以为小川野能那么容易破获?” 杨迷糊呵呵傻笑,“是我想多了。紫鸢,施先生那边,风险太大,你参与过多,不好。所以我与施先生有过约定,你要理解。” 紫鸢道:“若我不能理解呢?” 杨迷糊一哂,“那也要想法子理解。不说这个了,既然这句话,我歪打正着,若好好利用,岂不美哉?” 紫鸢深以为然,“这也算是一个铺垫。你刚才对''申时''的理解,也算半对,因为三号至五号间,有人会将山井的身份,巧妙的泄露给山鸡。” 杨迷糊又火起,“那你为何现在才说?是不是,我不问你就不准备说了?” 紫鸢嗔怒道:“你又发什么火?本来施先生不让说的,我提前透露给你,你还怪我?施先生说,顺其自然,不想让你主动凑上去,引起小川野的怀疑。” 杨迷糊愣住,“那岂不白费工夫了?” 紫鸢没好气的道:“施先生说,你有心就好。这次不成,下次再想办法!” 原来,施一山一直在保护自己,生怕自己有闪失。杨迷糊心中感慨。 紫鸢又道:“跟你说实话吧。''狼外婆''并不是特指你,而是指''情报课''。你的明白?” “这又是几个意思?”杨迷糊十分不解。 紫鸢嘻嘻笑,“就是一听就明白的意思。你不是他们组织的人,他们还没有为你取专用代号。我刚才那么说,是让高兴高兴,反正也不影响大局,对不?” 这个小丫头片子,不适合搞情报工作!她连这种事也敢开玩笑。 怪不得施一山不强求她加入他们的组织。这是好事,自己至少可以放下大部分心来。 见杨迷糊脸带喜色,紫鸢迷惑的看向他,“二哥,你的反应不正常哈。” 正欲敷衍几句,杨迷糊忽然低声道:“噤声!是小川野的脚步声。” 紫鸢一惊,正准备窜出去时,被杨迷糊一把拽住,急促道:“挂在床板下,外面可能有埋伏。一旦被发现,就说是我让你来的,为竹内的事。” 杨迷糊听见的,可不只是小川野的脚步声,他还听见了窗外不远处,皮鞋踩枯叶的吱吱声。 十几息后,宿舍门被敲响了。 杨迷糊开门,诧异道:“舅舅,你怎么亲自来了?” “不请舅舅进去?” 杨迷糊''哦''了一声,侧开身,“你是为那张纸条的事来的?” 小川野不置可否,环顾房间四周,“你这里也太简陋了,得空搬到军官楼去。那里有供暖,舒服多了。” 杨迷糊心中警觉,脸上却毫不带出,“不用了,我年轻抗冻。再说,麻生副课长以前也住这。” 小川野一哂,“别犟了。年轻时受了寒,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显露出来了,别不当回事。” 杨迷糊一笑而过,“舅舅,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你就吩咐。” 小川野轻咳一声,“你对那句话,有什么新看法没有?” 杨迷糊挠挠头,“我跟竹下班说的,没根没据,舅舅可别当真。难不成,我说的方向是对的?” 小川野点点头,“有些道理,但仍没有明确指向,你再替我琢磨琢磨。” 杨迷糊站起身,“让我想想。” 他捏住下巴,在房间踱步,好似无意间走到窗户前,贴耳听了听,一把撩开窗帘。 窗外人影一闪,杨迷糊惊问:“谁?” 他猛地退后一步,一弯身,伸手抓住桌子上的手枪,对准了窗外。 “舅舅,有人窥视。” 杨迷糊的一连串动作,让小川野也吃了一惊,旋即大怒。 小川野的反应,尽收杨迷糊眼底。难不成,刚才的人影不是小川野安排的? 杨迷糊问:“追不追?” 小川野摇头,“晚了,早跑了。” 杨迷糊讶然,“舅舅,你知道是谁?” 小川野摇头苦笑,“幸亏我们刚才说话,像是在打哑谜,不然就坏事了。唉,升官发财,谁不上心?” 小川野的话,信息量很大。杨迷糊心中一个咯噔,难不成,坟冢不二也上心了?不然,小川野不可能不让自己去追! “此事牵扯到上面?”杨迷糊惊道。 小川野长叹,“大概可能是吧。宪兵司令部要升格,各个方面都坐不住了。” 杨迷糊结结巴巴道:“事情不是,不是还没有明确吗,着什么急?” “听说定了。所以许多人急了,都想分一杯羹,捞点功劳。” 见杨迷糊神色异样,小川野似乎回过神,他刚才应该会错了意,尴尬一笑,“是啊,我们还一头雾水,有人就急了。” 杨迷糊心中直乐。 刚才他故意模棱两可,没想到小川野一下子上了套。说别人急,你更急吧?不心心念念升格的事,你会有此反应? 小川野走了,紫鸢从床底下爬了出来,抱怨道:“累死我了。“ 杨迷糊认真道:“这里,你暂时不要再来!小川野真真假假的,不能全信。我先出去看看,你再走。” 第240章 三角符号△ 杨迷糊在宿舍四周逡巡了近一个小时,才来到宿舍窗外,敲了敲窗户,示意紫鸢可以离开。 直到紫鸢翻墙而过,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杨迷糊才转身回了宿舍。 此前有人窥视,小川野没有采取任何行动,让杨迷糊警觉不已。 极有可能,有人看见了紫鸢的身影,却又不知道她去了何处,所以小川野借机来查看。 而最可怕的一种情况是,有人看见紫鸢钻进了自己的宿舍,小川野却不点破,顾左右而言他。 当然,小川野之后的解释似乎也合情合理。 在此非常时期,杨迷糊岂能掉以轻心?!他决定稳坐钓鱼台,不闻不问。 若小川野不主动找他,正如施一山所说,顺其自然,上赶着凑上去,只能适得其反。 三天过去了,今天已是2月3号,小川野没有动静。 2月4号一整天,小川野仍没动静。 下班后,杨迷糊直接回了宿舍,因为他有些焦躁不安。 实在有点坐不住,他便在宿舍来回踱步,竭力梳理整个过程。 最大可能,山鸡仍没有发电报,因为小川野几乎没出办公室的门,也很少有人进出他的办公室。 当然,也不排除,小川野用电话指挥部署,完全避开了自己,竹内和横冢。 ''春生豇豆角送狼外婆''这九个字,又浮现在杨迷糊脑海中。 紫鸢的说法是一解,自己的推测是二解,小川野可能有三解。 杨迷糊忽地灵机一动,以施一山的智谋,他极有可能将这九个字变成两种用途。 一个用来向延安通报,一个用来诱导小川野。 当然,若竹下班不找自己解读,施一山的计划可能会失败。但也不排除找自己呀,施一山就是利用这种''可能''。 若这一''可能''出现,小川野必定认为自己或多或少掌握了一些情况。一旦收到山鸡的电报,事关重大,小川野必定会来找自己核实比对。 那时,自己顺理成章参与其中,小川野想甩开自己也难。 另一方面,对于小川野来说,这九个字的意思模棱两可。也正因如此,小川野才会深信不疑,以为截获了地下党的绝密电报。 加上山鸡电报的印证,小川野定会大喜过望。 想到这,杨迷糊定下心来,自信心暴涨。事已至此,他不信小川野不来找他。 杨迷糊清除杂念,倒在床上,蒙头就睡。 半夜时分,值班的纯子敲开了杨迷糊的宿舍门。 “组长,课长有急事找你,让你马上就去他办公室。” 杨迷糊边穿衣服,边问道:“什么事,这么急?” 纯子摇头,“不知道。似乎是电讯班惊动了课长。” 杨迷糊心中一喜,八成是山鸡的电报来了。 进入小川野办公室,令他有些诧异的是,竹内也在,二人正在讨论着什么。 看来,之前对竹内所谓的怀疑,都是小川野做给自己看的,也是在试探自己的态度。杨迷糊心中一哂。 小川野招招手,“二郎,快坐,看看这份电报。” 杨迷糊扫了一眼,电报上只有一行字:海军作战课山井,乃中共地下党。山鸡△。 他吃惊的看向小川野,“此事为真?知道山井是什么人吗?” 小川野没说话,竹内回道:“山井,作战课副课长,军衔大佐。” 杨迷糊低首思忖片刻,抬头道:“此事干系重大,一旦弄错,我们无法交待。” 小川野指指电报的三角符号''△'',“这个符号表明,山鸡能确定情报是真实可靠的。还有,我们之前截获的那九个字,变相验证山鸡情报是可靠的。” 杨迷糊又提出疑问,“我们假设一下,万一山鸡已暴露,延安方面故意向他泄露情报,借刀杀人呢?” 小川野愣怔住,半晌才道:“这个假设有一定道理,毕竟事关重大。竹内组长,你去调阅山鸡以前发回的电报,看有没有什么疑点。” 见竹内离开,杨迷糊自嘲道:“此前我不该怀疑竹内组长的,幸亏舅舅没听进去,不然罪过就大了。” 小川野瞪了他一眼,“少装蒜!你刚才朝我使眼色,你想说什么?” 杨迷糊诡异一笑,“运走茶叶铺的那批货,海军那边是谁出的面?据我了解,好像也叫山井。是不是同一个人,舅舅心知肚明吧?” 小川野一惊,“你是说,山井与海军高层,关系密切?” 杨迷糊点头,“肯定不一般。轻举妄动,对我们极其不利。我有一个蠢想法,山井是条大鱼,仅靠情报课拉不上岸,不如向上请示。万一出了差错,我们责任也轻些不是?” 小川野迟疑道:“万一有人想撇开我们,岂不竹篮打水,一场空?” 杨迷糊坏笑,“我们就说,严重怀疑山井有问题。功劳和风险并存,这样,谁也不敢直接用自己人去抓捕山井!” 小川野紧锁的眉头松开,“二郎,还是一家人亲。刚才竹内……算了,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坟冢司令官。” 杨迷糊拦住,“且慢!也不迟于这一时,等天亮再说。我们等等竹内组长的反馈,也许竹内组长另有想法呢?” 小川野立马回过味来,赞许道:“二郎,你终于长大了,鬼心眼变多了。” 杨迷糊翻了白眼,“舅舅,有你这么夸人的吗?” 其实,杨迷糊只是想尽力拖延两天时间,让山井,那个自愿献出生命,仍不知真实姓名的地下党,能过一个平平安安的生日! 这也是自己能为山井做的,唯一的事情了! 杨迷糊继续道:“山井此刻人在哪里?这一点,很重要。一旦我们实施抓捕,却找不到人,就闹笑话了。” 小川野深以为然,“你说的对。明天一早,让竹内找个理由,前往海军作战课询问。” 杨迷糊心中一哂,站起身,“舅舅,没我事了,我走了。” 小川野一愣,旋即轻喝一声:“站住!又想撂挑子?” 杨迷糊苦笑,“舅舅,我想问一下,你真不知道山井在哪里?山鸡只发来这一份电报?那九个字是从哪里得知的?为何舅舅如此确定山鸡的情报没出错?” 见小川野依旧不发一言,一副装傻充愣的样子,他不禁讥讽道:“舅舅,你一切都瞒着我,还不断试探我,我只好避嫌了。如果担心我泄密,可关我禁闭。即便如此,我仍提醒一句,小心竹内!” 小川野只尴尬一瞬,旋即安抚道:“别置气了。我并不是瞒你一个人,连竹内也不知情。连续两次抓捕失败,我不得不加万分小心,因为我再也输不起。” 杨迷糊将他的军,“那山井此刻在哪里?” 小川野依旧摇头,闭口不言。 杨迷糊自言自语道:“我可知道,山井在海军疗养院。他自从经手茶叶铺的那批货后,一直在那里休养。我前段时间曾去查询过,舅舅不会不知道吧?” 这是杨迷糊临时起意,做的决定。与其藏着掖着,不如借查茶叶铺的事,半真半假告诉小川野一些事情,让其减轻对自己的疑心。 他最后又加了一把火,“此事过后,我申请调离情报课,甚至离开宪兵司令部也行。我想,以我和麻生嫣的交情,这点事她不难办到。” 他边说,边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第241章 一阵发毛 杨迷糊走到门口,却被两名宪兵伸手拦住。 小川野没好气的道:“回来!目无上司,目无军纪。你以为我这是菜园子,想来就来想去就去?坐下!告诉你实话,我确实怀疑你,特别是你去黄浦江边别墅的事,一直只字未提,解读那九个字时,又提及黄浦江什么的……” 杨迷糊眨巴眼睛,“课长,你是怎么知道的?不会是一个自称脏老头的人,告诉你的吧?怪不得他救人只要了三十根小黄鱼!” 小川野有些惊异,“呵,不错,你连这个也知道?” 杨迷糊一哂,“他出现的也太巧了,我不得不怀疑。我想,你也没见过他本人吧?因为他就是个情报贩子,两边通吃。” 这个脏老头究竟想干什么?他为何屡屡插手,却半明半暗,半推半就? 若为钱,他却只透露一点不轻不重的消息。若为紫鸢,好像此举又保护不了她。 难不成,脏老头预判自己会主动交代去别墅的事,以此撇清嫌疑? 难道他又催眠过紫鸢?对,这个可能性最大。 他因此知道了所有的事,判定自己去别墅,一定会找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即便自己不主动交代,小川野追究,也拿自己毫无办法。 杨迷糊愈想愈觉得,脏老头深不可测。 此时,小川野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二郎,不要怪舅舅不信任你,我也是出于无奈,你要理解我的苦衷。既然你主动说出别墅的事,我就放心了。这样,此次行动由你现场指挥。” 似乎被安抚住的杨迷糊连连摆手,“让竹内组长指挥,我协助。这样,也不会寒了竹内组长的心,他毕竟是你的人,而且他也急需立功当上副课长,而我不需要。再说我枪法还行,可以在外围狙击,防止山井逃脱。” 小川野一愣,“你真这么想的?” 杨迷糊郑重道:“虽然我有时仗着是你的外甥,说话做事有些蛮横任性,但大局观我还是有的。我刚才说小心竹内,也是怕他提前与某些人通风报信。但我相信,他还是忠于帝国的,不会影响大局。” 小川野似乎很欣慰,拍了拍他的肩膀,“二郎,你终于成熟了,我也算对得起我死去的姐姐了。” 说着,他话锋一转,“山井与海军高层的关系,你不要向竹内讲。他要升官,总得多承担点风险。” 过了一会儿,竹内匆匆走进来,“课长,我查了山鸡发回的所有电报,以及我们的处置结果,只有一次,信息不准。可以说,没有证据表明,山鸡暴露了。” 杨迷糊在一旁察言观色,发现竹内讲话时,眼睛朝左看,这说明他在说谎,可能隐瞒了一些事实。 想想也能理解。竹内急于当上副课长,情报课一旦升格,他就是中佐军衔,这么大的诱惑在前,他下意识隐瞒,也在情理之中。 这也是好事。一旦抓捕山井失败,或者山鸡暴露,竹内就会因此背上黑锅。 正嘚瑟间,杨迷糊发现小川野的左边嘴角勾起一个轻微的弧度。小川野显然也心知肚明,恐怕也想到了这一点。 “竹内组长,此次抓捕行动,由你全权负责,弘田组长协助于你。何时行动,待我请示坟冢司令官后,再定。” 闻言,竹内的左耳朵轻微抽动了一下。这家伙果然将此事报告了坟冢不二。 竹内立刻一个立正,绷直身体,低首道:“嗨!我必定不负课长所望。” 看着竹内离去的背影,小川野脸色阴沉下来,“二郎,你怎么看?” 杨迷糊嗫嚅半晌,“舅舅,你都看在眼里,何必为难我?再说,让坟冢司令官早介入,我们压力也小不少……” 小川野伸出大拇指,“通透!那你就在外围,防止山井逃走。” 杨迷糊却一脸忧色,“舅舅,我倒有些担心,海军方面会强势阻拦,最大的让步是他们自行处理掉山井。若果真如此,我们就白忙活了。除非我们有铁证,证明山井是货真价实的地下党!” 小川野深以为然,“是啊。可惜我们手上证据不足,只好寄希望于坟冢司令官斡旋,能得到海军的默许。” 杨迷糊忽然道:“我可以潜进海军疗养院,悄悄搜查山井的住处。若能发现证据,岂不就不这么为难了?” 小川野有些吃惊,“疗养院戒备森严,你可以摸的进去?” 杨迷糊下意识的压低声音,“我上次去别墅,发现江边防守薄弱,潜进去的机率极大。现在的关键是,我不知道山井住在哪栋别墅。” 小川野手一挥,“这个简单,我让竹内以调查军统一个案子为名,例行公事询问山井。” 杨迷糊站起身,“那行。我回去准备,等候舅舅的消息。” “你一个人行吗?”小川野问道。 杨迷糊自信满满,“一个人最好,人愈多愈容易被发现。即便我被抓住,也可以搜查地下党证据为由,谅海军也不敢过于为难我。我明天晚上展开行动,舅舅与海军的交涉时间够用吗?” 见小川野仍在迟疑,他又劝说道:“即便我不成功,山井也跑不掉,舅舅也没损失什么。若一旦成功,这功劳可就大了。若舅舅不放心,此事就当我没说。” 小川野思忖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点了点头。 杨迷糊大步流星而去。 回到宿舍,他从床底下拖出久违的鲁班箱,打开箱子,细心的检查了一番。 然后,合衣躺在床上假寐,等待天亮。 早上,他拎着鲁班箱刚一出大门,一辆车牌为''沪4238''的黑色轿车,拦住他的去路。 永川从车上笑眯眯的下来,“弘田君,夫人找你有事。” 他边说,边接过杨迷糊手中的箱子,奇怪道:“怎么这么沉?” 杨迷糊回道:“金丝楠木做的。老太太找我什么事?” 永川摇一摇头,“我哪知道?我也不敢问啦。” 永川将箱子放在后座,关上门,示意杨迷糊上副驾驶座。 二人上车,永川一脚油门,轿车轰的一声,快速朝前驶去。 车上,杨迷糊试图打探老太太的意图,但永川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笑而不语。 无奈之下,杨迷糊闭上嘴,闭目养神。 半个多小时后,轿车驶进别墅,在门口停了下来。 杨迷糊下车,永川直接将车开走了。坏了,老太太要检查自己的箱子! 此时,杨迷糊也没有他法,只好硬着头皮走向别墅的大门。心中却不停祈祷,但愿他们打不开鲁班锁。 进门前,他猛地回头,只见院门口不远处,一个人影一闪,居然是纯子。 这小川野安排纯子跟踪自己,难不成纯子是小川野的人?有人跟着也好,至少事后说得清。 进入别墅大厅,里面端坐着麻生老太太,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老…祖母大人安好!”杨迷糊边说边鞠躬。 老太太指了指沙发,“坐!别贼眉鼠眼的瞧东瞧西,嫣儿去糕点店了,不在。” 杨迷糊嬉皮笑脸道:“祖母大人,明知道我要来,却支开嫣儿,这叫不近天理人情。” 老太太嗔道:“你这是在指责老身的不是。知道为何支开嫣儿吗?” 杨迷糊挠挠头,“老太太人老成精,神鬼莫测,谁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太太指着他,呵呵笑,“老太太都叫出来了,我姑且当你在夸奖老身。你最近在捣什么鬼?” 杨迷糊一愣,一拍胸膛,义正言辞道:“忙正经事啊,绝对没有惹事生非,我可以发誓。” 老太太盯着他,目不转睛,又一言不发,让杨迷糊心里一阵发毛。 难不成老太太消息如此灵通,这么快就知道了抓捕山井的事? 第242章 比比耐心 老太太哂了一声,“嫣儿害口害得厉害,你就休息几天,陪她好好过个年,可以吗?” 杨迷糊挠挠头,“这几天正忙,不好请假。祖母大人,您不是一直要求我以效忠帝国为重吗?” 老太太''哦''了一声,“讲得好。但一年到头总要休息几天,老身亲自帮你去请假,行吗?” 杨迷糊装作一喜,“太行了。老太太出马,一个顶俩。” 老太太狐疑的瞥他一眼,“那咱俩说好了。永川,你来的正好,让人打电话给坟冢不二,帮这小子告几天假。” 永川躬身而去。 杨迷糊站起身,长舒一口气,“真是无事一身轻呐。那我去寻嫣儿玩去了。” 老太太压压手,哂嗔道:“你猴急什么?嫣儿马上就回来,你此刻去恰好错过。闲来无事,陪老身聊聊天呗。” 杨迷糊也豁出去了,又坐了回去,“老太太,你说聊什么,我陪你聊。” 老太太哭笑不得,“那先从你叫我老太太开始聊起,为何总叫我老太太?” 杨迷糊反问:“那你为何在我面前自称''老身''?你在嫣儿面前不会这么自称吧?再说''老太太''在中国习俗里,也是一个尊称。” 老太太噎住,有些气急,“你小子……算了,是我先不对,但你也有后错,咱俩扯平了。咱俩说好了,你哪儿也不准去,就呆在这里。” 杨迷糊立马驳回,“祖母大人,咱俩刚刚说好的,可不是这个,这是变相软禁!” “永川,永川,你过来!”老太太突然大声叫道。 永川从屏风后一闪而出,“夫人,您请吩咐!” 老太太冷声道:“永川,派两名护卫,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我的孙女婿,寸步不离。二郎,这样总可以了吧?” 永川鞠了个躬,退去。 杨迷糊苦下脸,伸出大拇指,“祖母大人,够狠,我服。” 老太太咯咯笑了起来。 杨迷糊却话锋一转,“上次茶叶铺的货,您赚了不少,我也出力不少,总得分我一点点吧?” 老太太没想到他会提及此事,愣了一下,又爽快道:“行,三百根小黄鱼。但嫣儿在我这白吃白住,就算生活费了。” 杨迷糊先喜后不满,“嫣儿可是你的亲孙女!” 老太太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嫁出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难道你不该出点钱?” “您这生活费也太贵了,我接嫣儿出去另住,还能省下不少钱!”杨迷糊据理力争。 “那安全呢?那可是俩性命。按我说,三百根小黄鱼还不够。”老太太反辱相讥。 “不说了,不说了,再说我还得倒贴。祖母大人,说正事吧,不然,我在这也坐不住。”杨迷糊挪了挪屁股。 老太太老神在在,故作讶然道:“我没正事呀,聊聊天而已。” “那行。”杨迷糊站起身,打了个哈欠,“我昨晚几乎没睡,我去补会觉。” 老太太这次没拦着,挥挥手,没好气的道:“同你聊天,让人头疼,去了也好。” 杨迷糊在两名护卫的陪同下,上了楼。 永川冒了出来,忍住笑意,“夫人,您俩就这样僵持着?” 老太太一哂,“那就比比耐心。这小子鬼精鬼精的,盯住了,连电话也要截断。” 永川笑眯眯的退了下去。 进了麻生嫣的闺房,杨迷糊决定睡个大觉。 一来没有法子离开,二来去疗养院还有一天多时间,三来确实困了,不如好好睡会儿。 老太太大概率知道些什么,把自己困在这里,要不是不想让自己搅和进去,要不是想让自己帮她做点事。 纯子跟踪自己,小川野必然会知道自己在哪里,谅他也不敢说三道四,此时恐怕心中正惴惴不安吧? 杨迷糊一觉醒来,睁开眼睛,只见麻生嫣正坐在床边。 “嫣儿?”杨迷糊坐起身,“几点了?” 麻生嫣嗔道:“都下午三点了,就知道睡。饿了不?下楼吃饭。” 杨迷糊看了看她小腹,不解道:“怎么一点也不显怀呀?” 麻生嫣白了他一眼,“三个月才显怀,现在才两月。对了,你今天怎么有时间在这睡大觉?” 杨迷糊苦笑,“被老太太软禁了。嫣儿,你知道老太太意欲何为? 麻生嫣轻叹一声,“老太太几乎不让我管任何事,我怎么可能知道?” 杨迷糊下床,搂住麻生嫣,“既来之则安之。走,下去吃饭。” 二人下楼,管家永川正笑眯眯的站在楼梯口。 “弘田君,饿了吧?饭菜马上就好。” 杨迷糊点点头,又问道:“永川叔,辛苦了。老太太呢?” 永川笑而不语,在前面引路。 杨迷糊与麻生嫣在餐厅,一边吃饭,一边聊天,悠哉游哉的。 半个小时后,二人出了别墅门,在院子里闲逛。 唯一令人讨厌的是,两名护卫像跟屁虫似的,在二人身后两米处晃荡。 杨迷糊有些不耐,扭头无奈道:“我说二位太君,你俩就不能拉开点距离,让我俩说说悄悄话?” 两名护卫好似没听见,仍不紧不慢的跟着。 无奈之下,杨迷糊只能拐弯抹角的说道:“嫣儿,你明天就别去糕点店了,打电话让鸢子送来。” 麻生嫣不以为意道:“明天我没准备去呀,我今天带回不少。” 这麻生嫣怀孕是不是怀傻了?脑子这么不灵光的?杨迷糊心中一叹。 “我也要吃啊。”杨迷糊使了个眼色,“肯定不够呀。” “够的。因为快过年了,专门打包许多。” 杨迷糊一阵无语,正抓耳挠腮,麻生嫣咯咯直笑,“知道了,我让鸢子明天送点新鲜的过来,行不?傻样。” 杨迷糊随口问道:“对了,过年时,你家里人都会来吗?” 麻生嫣翻了个白眼,“什么我家里人?他们不过中国春节的,怕引起闲话。放心,只有我们几个人。” 杨迷糊长舒一口气,“那就好。我还怕一堆人,我一来,把我当猴把戏耍呢!” 麻生嫣咯咯笑,“知道就好。” 回到别墅,麻生嫣拿起电话,当着永川的面,打给了枝子。说枝子忙的话,让鸢子送点新鲜的糕点来。 直到七点晚饭时,老太太才露面。 “小子,还是在这里陪媳妇舒服吧?” 杨迷糊自嘲道:“那是那是。以前都是被赶走,今儿个能被留住,受宠若惊,幸福的不得了。” 老太太一笑置之,不再理睬他。 杨迷糊灵机一动,“祖母大人,天天吃这日本寿司不厌吗?明天中午我来做饭,小鸡炖蘑菇,大白菜炖粉条,油炸肉丸子,改改口味如何?” 老太太讶然,“你个大男人,还会做饭?不错嘛。我明早少吃点,等着你的大餐。” 这老太太是装傻,还是真没听明白?行,那就比比耐心! 第243章 不能太干净 次日一大早,杨迷糊借口买菜出门,老太太也没拦着,只是两名护卫狗皮膏药似的跟着。 郁闷的杨迷糊步行去菜市场,但来回的路上,没见到胖子和栓子的人影。 按理说,他们应该会发现自己的所在才对呀。现在只好等紫鸢来了。 杨迷糊系着围裙,装模作样的在厨房准备食材,耳朵竖起,听着大厅的一举一动。 可左等右等不见人来。他出厨房问麻生嫣,后者说打电话催过,枝子说紫鸢早已出门。 难道被老太太派人拦住了? 杨迷糊直接叫来管家永川,说他要见老太太。永川却说,老太太一早就出去了,中午饭点才回来。 无奈之下,他让麻生嫣再次打电话给枝子。枝子说未见紫鸢回来。 杨迷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胡思乱想,专心做饭。若中午不见紫鸢,他只好向老太太屈服、摊牌。 中午十二点整,老太太准时回来,却仍不见紫鸢的踪影。 杨迷糊亲自端上菜,盛好饭,摆好筷子,招呼老太太和麻生嫣吃饭。 直到老太太放下筷子,心满意足的准备离开时,仍不见紫鸢来。 杨迷糊殷勤的倒了一杯茶,“祖母大人,你先喝口茶,去去油腻。” 老太太似笑非笑,接过茶,喝了一小口,却不发一言。 豁出去了! 杨迷糊开口谄媚道:“祖母大人,小鸡也炖了,丸子也炸了,粉条也吃了,您把小子也揉搓的差不多……” 他停顿片刻,左耳根微微动了动,忽地一个急转弯,“所以碗该您洗了。” 老太太正有些得意,见他反转的如此之快,不禁一愣又一怒,笑骂道: “让你媳妇去,还想支使老身我!” 杨迷糊讪笑了笑,“忘了忘了,我去洗,还不成?媳妇儿,你身子不大方便,别动我来。” 麻生嫣傲娇道:“我没动啊。我现在闻着厨房的味,就恶心。” 杨迷糊三下五除二,收拾完毕,拉上麻生嫣就出了门,说多走动对孕妇好,而自己正好消消食。 二人直奔院门口,紫鸢正气鼓鼓的探头探脑。 “嫂子,这两个看门狗不让我进去!”紫鸢立马叫道。 麻生嫣笑着朝两名门卫摆摆手,紫鸢窜了进来,“嫂子,你这里我再也不来了。进个门还问东问西的。” 见紫鸢两手空空,杨迷糊忍不住插话,“糕点在哪儿呢?” 紫鸢神色顿时黯然下来,“被人抢了,我追了好大一圈,还是没追上。” 杨迷糊不大信,嘲讽道:“那你从九点追到了十二点多?够辛苦的哈。” 紫鸢忽地眼一红,“二哥,是真的。 麻生嫣瞪了杨迷糊一眼,“鸢子,抢了就抢了呗,反正又不是给我送的。走,我带你去玩。” 这个法子好,两名护卫只跟着自己,不跟着麻生嫣。 见紫鸢前,杨迷糊跟麻生嫣附耳说了句,去别墅拿东西。 麻生嫣带紫鸢转悠了近一个小时,后者离开前,朝杨迷糊悄悄打了一个手势。 杨迷糊舒了一口气。看来,紫鸢一大早,应该是去找施一山,问山井所住别墅的具体位置了。 “嫣儿,糕点真被抢了?” “应该是。她说被一群小孩哄抢,气得她追了好几条街。” “后来呢?” “后来不好意思来这里,又不好意思回糕点店再去拿,说多丢人。” 闻言,杨迷糊呵呵大笑。看来,糕点被抢是真的,这符合紫鸢的秉性。 麻生嫣也笑,“你觉得鸢子说的是真话?” 杨迷糊忍住笑,“八成是真的。” 麻生嫣忽地问道:“你和老太太在打什么哑谜?” 杨迷糊摇摇头,“我也不知老太太想让我做什么,她似乎不急,在与我比耐心。” 麻生嫣狐疑心打量他几眼,“老太太变了,她以前从不与人磨磨唧唧的。二郎,你也是,主动问问不就得了?” 杨迷糊一哂,“万一老太太乐在其中呢?我明问,岂不没趣?” 二人一边聊天,一边朝别墅走。进了门,只见老太太正坐在沙发上品茶。 “祖母大人,您中午不休息的?”杨迷糊殷勤的问道。 老太太叹了口气,“唉,等以后长眠了,有的是时间休息。” 杨迷糊连忙道:“那可不行,今天是今天,以后是以后。难道为了以后,今天不睡觉了不成?” 老太太咯咯笑,“头一次听人这么劝人的。难得你孝顺一次,我就跟你直说吧。嫣儿,你先上楼休息。” 见麻生嫣悻悻走远,老太太叹了口气,“有个麻烦事,需要你帮忙。你们情报课,是不是要抓捕山井?” 杨迷糊老实的点点头。 “你可能听说过,山井帮麻生家做过不少事。本来我想让海军方面阻挠,自行处置的。但想了想,让你去处置,可能对你也有好处,对麻生家伤害也小些。” “你想让我怎么处置?直接杀了他?”杨迷糊淡淡的问道。 老太太也淡淡的,“不用,不然你也不好交代。伤他就行,他肾不好。” 说着,她指了指桌子上的一个小瓶子,“子弹上喂点这个就行,很快。” 闻言,杨迷糊顿时觉得,后颈脖的汗毛倒竖了起来。 老太太一哂,“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 杨迷糊摇头又点头,字斟句酌道:“山井是地下党,里外都是个死,不如一了百了,对他也是一种解脱。从这个方面讲,老太太是仁慈的。” 老太太扬起淡眉,“呵,没想到你也会拍马屁。残忍就残忍吧,一切因果就由老身承担。但是……” 她顿了顿,冷声道:“海军方面表面上一定会追究的,所以你一定要让情报课查无实据。你让你的人,去偷证据,我不反对,但一定不能交给情报课。你的明白?” 杨迷糊有些不解,“海军自己去搜查,岂不更方便?” 老太太摆摆手,“这就是我原来的想法。你以为我真的在与你比耐心?是因为我举棋不定,在权衡利弊。我觉得还是你出手比较好,干净些。你也知道,一旦牵扯到地下党,极其麻烦。” 杨迷糊又问:“万一我的人,没搜出证据,反被情报课搜出来了呢?” 老太太再次摆摆手,“万一不成,我也安排了后手。你尽力而为就好。” 杨迷糊琢磨了一下,“老太太,让他悄无声息的去了,岂不更干净?” 老太太眼光明灭,“不能太干净,后遗症太大,不能寒了人心……” 原来,老太太纠结的是这个。也是,做得太无情,谁愿替你做事! 杨迷糊正色道:“我会尽力而为,替您分点忧。” “什么条件?”老太太冷不丁道。 这老太太上路! 杨迷糊嘿嘿一笑,挠了挠头,“不让嫣儿回日本本地。” 老太太立马拒绝,“不行,换一个。” 杨迷糊摇头,“只有这么一个条件,不同意就算了。” 老太太盯着他良久,忽地语气一软,“也是难得,就这样。你去忙吧。” 杨迷糊刚起身,永川就拎着鲁班箱冒了出来。 永川呵呵笑,“你这锁有些怪,怎么也打不开。” 杨迷糊接过箱子,放在茶几上,用手一按,''咔嚓''一声,锁就开了。 杨迷糊嘚瑟道:“这是鲁班扣,不懂得技巧是打不开的。” 他掀开箱盖,把桌子上的小瓶子放进箱子里,又盖上。 他似笑非笑,“永川叔,一千根小黄鱼,我教你怎么开,舍得不?” 永川直咋舌,连连摆手,咕噜道:“我可没这么多线。” 杨迷糊大步流星而去。 永川道:“此子诡异,他不会捣乱吧?” “不会。即便捣乱,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后抹平也不难。” 永川恍然,“夫人是在试他的倾向?” 老太太笑而不答,踽踽而去。 第244章 逢数减一 杨迷糊坐在人力车上,脸上处于半迷糊状态,心中却在仔细琢磨老太太的心理。 老太太想让山井死在情报课手里,但又担心被情报课抓住把柄。所以老太太说她举棋不定,是真的。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让情报课立全功,甚至连活的山井,也不愿意让情报课得到。 此次,老太太罕见的对自己推心置腹,甚至连不让麻生嫣回日本本地,她也勉为其难的口头答应了。她到底有什么深意呢? 看来,山井说他疑似暴露是真的,所以情报课一有风吹草动,老太太立马引起了警觉,可又是谁泄露给老太太的呢? 杨迷糊不禁想到坟冢不二,只有他才可能第一时间联系老太太,小川野的身份还不够。 难道宪兵司令部升格为中将,坟冢不二也需要老太太帮忙?极有可能! 若果真如此,事情就愈发有趣了。自己浑水摸鱼的可能性,愈发大了。 可话又说回来,老太太为何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己呢?而且与自己比耐心,拉扯了大半天。 可能还是与自己身份有疑有关。老太太可能作如是想:自己一旦枪杀一名地下党,便没了回头路,也可间接证明自己不是中国人。 想到此,杨迷糊眼中精光一闪而逝。既然施一山可以通过中间人联系上老太太,山井是地下党的事,施一山同样可以通知老太太呀! 还真有这种可能。此举可谓两得,让自己同时获得老太太和小川野的信任! 当然,也不能排除,坟冢不二将此事通知了老太太。因为老太太不可能只有一个消息渠道。 若两条消息合二为一?!这就能说明,老太太早对自己要干什么心知肚明,所以事先把自己软禁在别墅再说。 随着事态的发展,老太太下定了决心,决定让自己去杀掉山井。若老太太作出的决定与自己的意图相背,她就会将自己困在别墅,不让自己出来,以此打乱情报课的行事节奏。 大致想明白后,杨迷糊不禁感叹,老太太好手段,好心计,亦好可怕。 不过,无论各方怎么操作,都在施一山预先设计的路线上。 最大的便利是,一旦事态严重,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自己可以借过年,躲在老太太的别墅。 现在想来,老太太帮自己请的这个假,精妙绝伦! 杨迷糊慨叹,自己还有许多不足,还得向老一辈学习学习再学习。 刚进枝子糕点店,紫鸢便冒了出来,不满道:“二哥,你咋回来了呢?” “你什么意思?嫌二哥碍事?” “对呀!好不容易做回主,又被你搅和了。” 杨迷糊故作沉吟,“鸢子哟,我本来没准备去的。现在经你一说,我又担心你会办砸事。你说我该去,还是不该去呢?” “那就不去,杀鸡焉用牛刀!”紫鸢连忙道。 杨迷糊看向枝子,“枝子,你说我能相信鸢子吗?” 枝子立马摇头,“她小屁股一个,不可信,还不如我去。” 紫鸢气急,“那里戒备森严,你进不去。” “但我可以色诱啊,那里有很多男人,经常出来打野食。你行吗?” 说着,枝子傲娇的挺了挺。 本来想逗逗紫鸢的,枝子的一番话,让杨迷糊哭笑不得。 “你俩打住。枝子你想也别想,紫鸢你也别得意,还是我去!” 见二人皆不吭声,杨迷糊又问道:“枝子,纯子来过吗?” 枝子气呼呼的递过一张纸条,杨迷糊展开一看,纸条上只有一个数字:3。 杨迷糊抬头问紫鸢,“哪一栋?” 紫鸢的食指与大拇指张开,是''8''。 这小丫头片子在蒙哄自己,想让自己找错地方,吃个大瘪,她却偷偷潜进三号别墅。 杨迷糊知道自己难以拦住紫鸢,决定再逗逗她,“行吧。你潜进8号别墅,我负责在外望风,成不?” 紫鸢眨巴眨巴大眼睛,“行啊。二哥,人多眼杂的,你就不用进里面了。” 杨迷糊一脸担忧与决绝,“可你一个人进去,二哥我不大放心呐。若不同意的话,你就不用去了。” 紫鸢丧气道:“好吧好吧。是六栋,行了吧。” 杨迷糊突然问道:“枝子,你这茶,味道不对劲呐,鸢子好像有点犯迷糊。” 闻言,紫鸢一惊而起,瞬即觉得似乎有点头晕,“枝子姐姐,你下了蒙汗……” 杨迷糊纵声大笑,枝子笑弯了腰,紫鸢才知道上当了。 半晌,杨迷糊敛住笑,郑重道:“鸢子,你以后谨记,以后正经事,你不可乱开玩笑。即便有自己的想法,可以明说,不可胡说。不然,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 紫鸢这次没怼他,乖巧的点点头,“四栋,这次没蒙你。” 杨迷糊把纸条展开递给紫鸢,却是''3''。后者旋即急赤白脸道:“我这次真没说假话。” 杨迷糊心念一动,“这是施先生直接告诉你的吗?” 紫鸢不甘的低下头,“不是,是另一个人传的消息。怪我一时心急,没见到施先生,就信了。” 杨迷糊脸色冷了下来,“我当初怎么跟你讲的?不是施先生当面说的,你不信,不是你当面说的,我不信!若我稍不注意,你极有可能坏了大事。” 紫鸢脸色也狰狞起来,“你是说那传话的人有问题?我去杀了他。” 杨迷糊喝斥道:“我这么说了吗?情报是要核对的,我们要辨别真假,甚至可能,两个都是假的。你可以立马见到施先生吗?” 紫鸢很干脆,“不能。此事一旦启动,施先生很难见到。最早也要到明天早上。” 杨迷糊被难住,他原地转了一圈,说道:“这么着,鸢子你再试一试。我回情报课,找小川野核实。不得准确消息,不得动手,切记!” 紫鸢''嗖''地窜了出去,杨迷糊松了口气。 枝子笑道:“这是你与施先生预先商量好的吧?” 杨迷糊呵呵笑,“没有。施先生当时只说了四个字''逢数减一''。施先生真是高明呐,连发电报的日期亦是如此。” 枝子却一脸担忧,“万一鸢子醒悟过来,怎么办?她可能会大闹的。” 杨迷糊听得心中一个''咯噔'',自我安慰道:“总比丢了性命好,你先尽力安抚吧。我总觉得,此行不大安全,晦暗难测。” 枝子低头不语,半晌才抬起头,眼中已噙着泪水,“是不是我们一帮人,拖累了你?” 杨迷糊一愣,连忙摆手道:“不是,你别瞎想。要说拖累,此事倒是我拖累了大家。” 枝子狐疑的打量他几眼,“要不要告诉小桃,我们提前做些准备?” 杨迷糊想了想,“不用。这次与上次不同,不会牵连到你们。但你的钱,多留些在身边,或者交小桃一部分,别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枝子却道:“小桃那存着两百根,上次她只给了阳七三百根。” 这个小桃,也是个财迷! 第245章 反客为主 然而,杨迷糊小瞧了紫鸢。因为后者不到十分钟后又窜了回来。 “鸢子,你怎么又回来了。”枝子惊讶道。 “我已设下暗记,静等施先生回应。二哥呢?”紫鸢边说边四处张望。 枝子见瞒不住,无奈的指指后院,“在卧房呢。” 紫鸢一脚踹开门,“二哥,哪里跑!” 可里面却不见人影,只有一个孤零零的鲁班箱。 紫鸢又窜回店铺,一把拽住枝子,“二哥不在卧房,他究竟去了哪里?快说!” 枝子一愣神,“不在?怎么可能?他刚刚进去才多久?” “坏了!我刚才没仔细检查卧房。”紫鸢转身往后跑。 此次,连鲁班箱也不见了。紫鸢懊恼的挠挠头,一跺脚,又去找枝子。 “枝子姐姐,不许骗我,二哥是不是想撇开我?” “没有吧,他刚才还打电话回情报课,确认消息的准确性呢!” “胡说,糕点店电话有人监听,二哥不可能这么做。” 枝子尴尬了,嗫嚅道:“我也,也不知道弘田君是怎么想的。要不先等等?” 紫鸢恼道:“两个骗子。告诉二哥,我先去别墅了。” 话音未落,紫鸢又窜了出去。杨迷糊从枝子的卧房走了出来,自嘲道:“瞒不住喽!” 枝子有些急,“你还不去追?” 杨迷糊自信道:“她会杀个回马枪的,你等着瞧!” 但左等右等,半个小时后,仍不见紫鸢回来。 这小丫头片子,不会真一个人去了别墅?杨迷糊有些急了,正欲起身离开,枝子拦住他,狡黠的朝紫鸢卧房努努嘴。 这枝子也不是好人! 杨迷糊摇头苦笑,拿起''论语''胡乱翻阅,消磨时光。 与这小丫头片子比比耐心,看她什么时候出来找自己。 可一直不见紫鸢动静!杨迷糊狐疑的看向枝子,后者肯定的点点头。 晚上六点,夜色降临。枝子准备好晚饭,大声叫道:“开饭喽。” 仍不见紫鸢出来,枝子走向紫鸢卧房,推门而入。片刻后,她急匆匆走出来,急道:“坏了,紫鸢不在,应该钻窗溜了。” 杨迷糊不疑有他,几步冲进卧房,只见紫鸢双手叉腰,气鼓鼓又傲娇的站在里面。 “哼,躲猫猫,还是你先来见我吧?” 杨迷糊恼火中带着尴尬,“看把你能的,饭后出发。” 三人在沉默中吃完饭。杨迷糊把嘴一抹,“鸢子,你去解决一下内急。” 紫鸢起身,狐疑道:“你不会又开溜吧?” 杨迷糊没好气的道:“你像个狗皮膏药似的,怎么溜?快去。” 见紫鸢离开,杨迷糊慎重的对枝子说道:“我俩走后,你去找小桃,与她呆在一块。若明早我俩未回,打电话给嫣儿。别担心,只是以防万一。” 正在此时,胖子进了糕点店。 杨迷糊问道:“胖子?你咋来了?” 胖子道:“栓子拉人进疗养院,正好碰上山井在换别墅,是四号别墅。” “有看见搬运行李吗?” “没看见,栓子不能久留。”胖子眉头一皱,“我怀疑海军的人,想借机搜查山井的别墅和行李。” 果然,老太太并不相信自己。也不能排除,还有其他陷阱在等着自己。 杨迷糊想了想,郑重道:“我和鸢子进去,你和栓子在远处接应,不要擅自行动,帮倒忙!记住了?” 胖子不甘的点点头,悻悻去了。 一刻钟后,杨迷糊和紫鸢二人联袂而出。 “二哥,你拎个箱子,行动时多不方便呐?” 杨迷糊一哂,“不方便也得拎着。还是老规矩,你靠前,我殿后,事不可为时,立即撤离,不得纠结,不得逞能。拿不拿得到东西,对我们不重要,你的明白?” 二人未坐车,在街上闲逛,慢慢朝郊外走去。 一路上,杨迷糊不停叮嘱一些注意事项,听得紫鸢捂起了耳朵,嘟囔道:“二哥呀,你别烦人了,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出了郊外,杨迷糊顿住脚步,“记住,我们在此分开,在此会合。” 紫鸢狐疑的看向他,“离这么远,就分开,你不会又在想什么歪主意吧?” “事已至此,我不会拿你小命开玩笑的,放心的去吧。” 说完,他摸了摸紫鸢的小脑袋,推了她一把,“活着回来,明白吗?” 紫鸢''噔噔''两步停下,扭头道:“真有这么危险?” 杨迷糊点点头,揶揄道:“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打退堂鼓不丢人……” “危险好,本姑娘喜欢!” 紫鸢挥挥手,施施然走了。 看来,又白吓唬,让她加倍小心了。杨迷糊望着紫鸢远去的背影,不禁摇头苦笑。 其实,杨迷糊最怕的是,老太太心狠手辣,让自己当替罪的羔羊。海军擒住自己后,随之杀了山井,再嫁祸于自己。 这个可能性是有的,不得不防啊! 麻生嫣说,老太太做事从不磨磨唧唧。此前老太太一反常态,与自己拉扯半天,现在想来,她并不仅仅是在纠结麻生家的声誉,极有可能的是,她在纠结是否该让自己背黑锅。 若这样做,老太太就可以把控住事情的进展,减少出乱子意外的可能。 若自己打退堂鼓,老太太必定知道,自己事后不好交待,总不能拿猜测堵住老太太的口吧? 所以自己只能进,不能退。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就是老太太的逼迫手段。 不过好在,这个黑锅并不黑,也不重。老太太随时能以办案职责所在为名,值得宽宥为由,在情报裸的斡旋下,恰到好处的大度的放了自己。 而面对自己时,老太太会说某些方面没有协调好,造成了误会,大不了多安慰自己几句罢了。 反正自己没伤半根毫毛,即便自己想闹腾,也只能打在软棉花上,无处着力。 再加上,老太太主动把将杀地下党的功劳送给情报课,同时对情报课及时发现海军中的间谍,予以大加赞扬。到时情报课便无话可说,各方皆大欢喜。 极有可能,自己顺便也可立个功。 这才是老太太想要的''干净''!真正的一尘不染! 唯一可以反击的是,不让海军捉住自己,让紫鸢拿到东西,自己才能占据主动,让老太太现在忌惮,日后也得忌惮。 思及此,杨迷糊下了狠心。 老子要将计就计,即便老太太不作如是想,也要顺势拿住她的把柄,变被动为主动,以后才好拿捏她。 老子就不信,施先生折腾这么久,不会没让山井留些有价值的东西,让老子手握把柄! 老太太,你瞧好了!看你一天到晚,用麻生嫣和她肚子的孩子,拿捏威胁老子! 一想到日后能反客为主,变被动为主动,杨迷糊的心情大好,拎起鲁班箱大步流星而去,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第246章 要不我扔了? 杨迷糊本来想,若忽悠紫鸢成功,他独自来疗养院的话,成与不成就随意。 现在既然甩不掉,杨迷糊倒希望能成。因为紫鸢说不定与山井有什么联络暗号,寻找证据更容易些。 他推测,山井准备的证据,可能是微型胶卷。只有细小,才在海军的多次暗中搜查中,躲过一劫。 现在他唯一担心的是,海军在别墅附近设有埋伏,在紫鸢准备撤离时,来个瓮中捉鳖,拿到证据。 如何引开,或者避开对方视线,是目前重中之重,难点中的难点。 之前与紫鸢商定的是,先去四号别墅,找山井聊聊。由于没撕破脸,海军在山井的别墅内,可能安装了窃听器,但大概率不会派人守在房间里面。 二人针对各种应急情况,同时约定了各种暗号,暗语和手势。 一个多小时后,杨迷糊抵近疗养院右侧三百米处,也就是大门的这一边。 按约定,紫鸢也从这边潜入疗养院,并会在铁丝网上挂上一块白色的小布条。 此时,铁丝网上的小布条在寒风中飘动,这说明紫鸢已进去了。 杨迷糊藏在灌木丛中,打开鲁班箱,将土枪组装好,包括瞄准镜和消音器。 两个探照灯是一大威胁。但想同时打掉,他做不到,因为两者相距太远。 他得找到栓子才行。他''喵喵''两声,十分钟后胖子摸了过来。 “杨子哥,什么事?” “让栓子绕到左侧,在我干掉右侧的探照灯后,他打掉左侧的,完事后就撤。” “行。那我们其他人干什么?” “见机行事,主要是接应紫鸢。对了,帮我拎走箱子。” 胖子离开后,杨迷糊开始纠结,到底该不该潜入疗养院。 若一切顺利,潜入进去,对紫鸢反而是一种拖累。因此,他找好了另一潜入点,决定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三个多小时过后,杨迷糊终于通过探照灯的散光,通过瞄准镜,在四楼别墅的左侧墙角,看到一个缓慢蠕动的小小身形。 两个探照灯扫射的间隔时间为三分钟,也就是说紫鸢只有三分钟,从二楼左侧半掩的窗户钻进去。 其实,这三分钟最大的危险,来自于暗中埋伏的人。 杨迷糊决定冒险打草惊蛇,打灭二号别墅一楼的廊灯。 趁探照灯刚刚扫过,''咔嚓''一声,他打了空枪。''噗''的一声,子弹射出,廊灯灭了。 二号别墅附近的几个人影稍微动了动,其中一个人影爬起身,走到别墅前,用手电筒照了照廊灯处。 那人影低声打了个呼哨,又有一个人影走近。这样不行,其他几个人影仍埋伏不动。 得制造混乱,才能为紫鸢吸引视线,争取时间。 杨迷糊连开三枪,火舌吐出,廊门前的三个人影随即倒地。几息之后,十几个人影迅速朝二号别墅和他这边移动。 但令人糟心的是,右侧的探照灯光开始往回扫,而且四号别墅的左侧后面,钻出一道人影。 这样,给予紫鸢的时间,估摸只有一分钟,同时紫鸢还要面对进入四号别墅后的未知。 好在也不是完全听天由命。 杨迷糊死死盯着那半掩窗户,一旦有人露头查看,他只能冒险开枪射击了。 因为从上到下落地,估计不到三息,紫鸢可能有时间,窜到其他地方隐蔽起来。 若有人发现紫鸢,就全部打掉。反正冬天的夜晚寒冷,土枪不会因发热变形,造成卡壳,连续打个十来枪,应该不成问题。 杨迷糊相信,以紫鸢的缩骨功和轻功,在自己的掩护下,暂时躲起来应该没太大问题。 说时迟那时快,紫鸢小小的身影已蠕动到窗台下。 令人杨迷糊欣慰的是,紫鸢挂在稍稍凸出的窗台下,四五息一动未动。 忽地,紫鸢倏地一个揉身,疾速钻进窗户。 杨迷糊长舒一口气,终于有惊有险过了第一关。 此时二号别墅楼下,散落着十几个人。同时不断有士兵从营房和地下工事中钻了出来。 两个探照灯也聚焦在一二三栋别墅上,加上火把照耀,四周顿时亮了起来。 这正规军就是这点好,喜欢集中力量,合击对手。至少对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应该多方搜索。 杨迷糊心中暗自庆幸,若幸运的话,紫鸢只需两三分钟就能完事。 此时的杨迷糊,多么希望山井老谋深算,''证据''在手,直接交给紫鸢。 不负所望,五分钟后,三声悦耳动听的喵叫声传来,这是紫鸢在示意撤离。 杨迷糊大喜过望,抬手一枪,打灭一个探照灯。 五息之后,''砰砰''的两声枪响,左侧的探照灯灭了,一个人影从灯塔坠落。 这栓子比自己狠,还一拖二!杨迷糊一乐。 现在可以转移到后山去了。此前与紫鸢商量的撤退路线之一,便是从后山走,因为最危险的地方才可能最安全。 令杨迷糊意外的是,江中有一条渔船快速顺流而下,六七杆步枪连续开火,四个岗哨被打死。 这是小桃安排的策应,真乃及时雨啊。 疗养院内顿时大乱,哨子声不绝于耳。更多的士兵从营房与地下工事,赶往江边。 可小渔船顺流而下,早已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此时,杨迷糊已绕到后山,钻进树林,接应紫鸢。 营房空了,后山只剩下十人的巡逻队。对于千米的巡逻距离,十个人属于杯水车薪,不值一提。 杨迷糊担心的是,怕有人暗中埋伏在某处,特别是营房里面和房顶。 由于铁丝网内外各十五米的树木被砍得精光,这三十米的距离,是紫鸢最危险的时候。 杨迷糊忽然又一个激灵,此处会不会埋有地雷? 该死!上次探查时,一时大意,居然忘了这件事。 他额头上突然冒出一丝冷汗。现在该怎么办?他急速想着对策。 对,鲁班箱中,还有三枚手雷,可箱子又被胖子拿走了! 他环顾四周,发现有些树干缠着藤条。对,用藤条接成长绳,一头甩挂在铁丝网上,一头系在树干上,紫鸢借此可以脚不沾地的爬过来。 他掏出匕首,正欲动手砍藤条时,一个小小的身影攀上了铁丝网。 杨迷糊急了,咕咕叫了两声示警,而紫鸢根本不予理会,纵身一跃,跳了下来。她疾速朝前奔跑,几息之后钻进了树林。 是自己多虑了!杨迷糊长吁一口气。 三分钟后,二人会合,翻过土山,朝山下奔去。 不久,二人看到了胖子,拉着人力车朝他们奔来。 半个小时后,三人进入城里。 杨迷糊这才松了口气,问道:“紫鸢,你刚才就不怕地上埋有地雷?” 紫鸢傲娇道:“不怕呀!地雷早被我偷偷清除了,那落地处属于安全地带。” 杨迷糊拍拍额头,“你太厉害了!” 闻言,紫鸢更加骄傲得像个小母鸡,咯咯笑,“那是,不然我怎敢乱闯,不要命了?对了,你怎么不问问,东西我拿到手没有?“ 杨迷糊装作无所谓道:“这个不重要!” 紫鸢翻了个白眼,戏谑道:“既然如此,要不我扔了?” 第247章 不爽 在离海军俱乐部不远的一个公用电话亭,杨迷糊拨出''4238''这个电话号码。 他以为深更半夜,电话一定会响很久,没想到刚一振铃,对方就有人接起。 “永川叔吗?我要找老太太。” 永川道:“弘田君,你稍等,我去叫醒老太太。” 一分钟后,电话里传来老太太含糊的声音,“二郎,半夜三更的,什么事?” 你就装吧,一分钟就接了电话,肯定在等我吧。杨迷糊心中一阵鄙夷,口中却道: “老太太,我在海军俱乐部,你派谁来取?” 老太太很干脆,“我让板田去,半个小时到。” 挂了电话,杨迷糊琢磨一番,因为他依旧担心老太太会使坏。 “紫鸢,你带着那两卷胶卷和我的箱子,和胖子一起,去找小桃。与我们有关的那一卷,让小桃尽快洗出来。另外一卷,你今早见施先生时,直接交给他。” 看着二人远去,杨迷糊步行五百米,又走进了另一个公用电话亭。 这里离海军俱乐部约八百米。躲在这里,既可以抵挡深夜的寒风,又可远距离观察俱乐部门口的动静。 杨迷糊手中把玩着小手指粗的胶卷,心中却五味杂陈。 山井真给力,直接准备了两真一假三卷微型胶卷。 真的两卷紫鸢带走了。据山井讲,其中一卷是他没来得及送出的情报,另一卷是经过他手的,麻生家的黑账。 而现在自己手中的胶卷,就是''假的''。里面一部分是关于海军的情报,一部分记录着麻生家的部分黑账。 严格意义上讲,用''假的''形容不准确,应该说是想让人看到的''证据''。 杨迷糊几乎第一时间联络麻生老太太,目的之一,就是让老太太认为,自己没有时间做手脚,以降低她的怀疑度。 至于如何拿到胶卷的,他也想好了说辞,就说给山井下了迷幻药,骗来的。反正,紫鸢在山井房间里的红酒杯中,洒了点肉豆蔻粉末。至于老太太信不信,就由不得自己了。 只要判定胶卷为真,老太太大概率不会穷追不舍,是如何找到''证据''的。 真正让杨迷糊感兴趣的,一是这三卷胶卷,山井是如何多次躲过暗中搜查的,昨天搬别墅时又是如何带走的。可惜啊,这恐怕是个永远的谜。 二是山井为何与紫鸢一见面,就将胶卷交给了她。一路上,杨迷糊几次问紫鸢,后者死活不肯讲真话。 板田比预计到的要快,只带了两名随从,而且直接走进了俱乐部。 看来,老太太此前并没有派人跟踪自己,只在疗养院有所安排。若在外安排眼线,一旦被自己发现,恐怕是生怕自己炸毛吧。 不一会儿,板田走出了俱乐部,焦急的四处张望。 此时的杨迷糊已悄悄抵近俱乐部三百米处。在板田再次进去后,杨迷糊才慢慢朝俱乐部走去。 走进俱乐部,迎面碰上了板田。板田黑沉着刀刻般的脸,看着他一声不吭。 杨迷糊看见他阴沉的脸,顿时一阵不爽,口中戏谑道:“板田少将,这么晚了,还未休息?” 板田一伸手,冷冷的蹦出三个字:“交出来!” 杨迷糊一脸诧异状,“交什么?” 板田愠怒,“我命令你交出来!” 杨迷糊一哂,“板田少将,你让我交什么,你要说清楚呀。再说,我与你不相统属,你的命令我无法执行。” 板田一挥手,两名随从围了上来。 杨迷糊慢慢拈起身上残留的两根杂草,又跺了跺脚上的泥土,呵呵一笑,“想强行搜身?万一我身上什么都没有呢?板田少将,你可想好了说辞?” 板田一愣,半晌又挥挥手,两名随从立即退下。 他似乎想装得温和点,但脸色比哭还难看,语气仍有些生硬,“夫人让我来取东西。” 杨迷糊两手一摊,“东西?我没有什么东西要交给老太太呀。” 他边说边绕过板田,走到酒吧前台,拿起话筒打了出去。 对方立马有人接起,正是永川。 “永川叔,老太太的人呢?” “板田少将不是去了吗?” “我未见到。” 说完,未待永川讲话,杨迷糊''啪''的一声,扣了电话。 他转身笑眯眯的朝板田走去,“对不起啊,板田少将,刚才是我误会了。这是老太太要的东西,你收好。” 他边说,边将手心的胶卷,递给板田,郑重道:“银货两清,过后不问。” 板田黑沉着脸走了。杨迷糊心中一叹,看来自己这个孙女婿,在麻生家毫无地位可言呐! 另外,令他头疼的是,杨迷糊还得打好腹稿,怎么跟小川野解释。 他不想跟小川野讲,他没有拿到''证据''。既然老太太说过,海军表面上还会与情报课掰扯,那就顺其势,说自己拿到的证据,被海军的板田强行取走了。 这也是杨迷糊刚才为何刁难板田的原因之一。不爽板田的高高在上,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让板田的人围住自己片刻,对小川野就好交代了。 至于老太太怎么想,杨迷糊不屑一顾。 他又等了四五分钟,才抄起话筒拨打情报分析小组的值班电话。电话是山田接的。 “山田,叫醒小川课长,我有急事。” 山田却道:“组长,课长一直在办公室,好似在等人。” 杨迷糊拍拍额头,居然忘了小川野肯定在办公室等自己的消息啊。 电话一接通,杨迷糊急促道:“课长,证据被海军强行截走了。你看怎么办?” 小川野似乎站了起来,冷声道:“谁截走的?你现在在哪儿?” 杨迷糊委屈巴巴的,“板田少将,他带了两名随从,似乎事先知道,我会来海军俱乐部。” 小川野恼道:“你为何要去海军俱乐部?” “这里近一些。我以为最危险的地方,会最安全,却不知怎么泄露了行踪。” 小川野沉默片刻,才道:“你呆在那里别动,等我电话!” 听到话筒里瓮瓮的盲音,杨迷糊心中直乐。 板田是老太太的人,小川野心知肚明,他明知道自己可能在编瞎话,但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训斥自己。 此刻,小川野可能正在请示坟冢不二。 半个小时后,电话响了。等在电话旁的杨迷糊立马接听,小心翼翼的说道:“课长,是我。” “你就地休息,明天上午九点有人来接你。” 旋即,杨迷糊又听到,话筒里传来瓮瓮声。 第248章 逃之夭夭 杨迷糊出了俱乐部的大门,在对街不远处找了个小旅馆,吩咐店伙计次日八点半叫醒他。 他进入房间,带上门,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次日没等伙计叫,八点半差几分钟,杨迷糊自动醒了。看来还是心里有事,没能睡得太沉。 出了旅馆,在旁边的早餐店,胡乱填塞一点包子、油条、豆浆后,他便朝海军俱乐部走去。 刚到门口,一辆黑色轿车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的居然是纯子。 她欢快的打招呼,“组长,早上好。课长让我来接你,请上车。” 杨迷糊脸色淡淡的,“课长为何派你来?” 纯子有些发虚,嗫嚅道:“课长让我跟踪你,我不敢不从……” 杨迷糊一哂,“我问你这个了吗?” 纯子愣怔住,讪讪道:“课长为何偏偏派我来,我也不知缘由,但这次肯定不是监视你。他让我跟你一起,去海军疗养院,具体干什么,他没说,我也没敢问。” 杨迷糊不置可否,换了话题,“竹内组长在哪里?” 纯子松了口气,“我出来的时候,竹内组长在办公室,未见有外出的迹象。” 杨迷糊怔忡皱眉,“竹内组长不去疗养院?其他人呢?” 纯子脸上带着些许迷惑,“我听说,只有特工小分队的八名成员参加,他们目前已在城郊等候。” 杨迷糊突然怪叫一声,“哎哟呵,我左腿发软,老毛病可能又犯了。” 他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朝纯子摆摆手,“纯子,你去报告课长,就说我左腿肌无力毛病又犯了,得去医院看看。去疗养院,请课长另派他人。” 纯子刚才一番话,加上昨晚的事,杨迷糊瞬即明白过来。 这是小川野恼怒之下,想让自己背黑锅。看来,海军方面因为证据消失,现在已有恃无恐,谁的面子也不会给。此时谁去抓捕山井,都可能会惹一身骚。 因为海军只需坚持一点,谁说山井是地下党,请谁拿出证据。这样一来,谁也没辙,这可能是老太太想要达到的效果。 而情报课甚至宪兵司令部,不可能仅凭一份真假难辨的电报,就确认山井的间谍身份。 所以竹内宁可不愿立功,也设法躲了,而小川野则顺势,把自己推向风口浪尖。 幸亏纯子站在自己这一边,把实情说了出来。否则,今儿个就上了小川野的套了。 杨迷糊见纯子愣着不动,催促道:“快去打电话,愣个什么神,别误了公事!” 纯子急匆匆的走进俱乐部,杨迷糊则招了辆人力车,一瘸一拐的坐上去,扬长而去。 在快到达日本仁和医院时,杨迷糊临时改了口,说他好多了,让车夫掉头去麻生家的别墅。 到了麻生老太太的别墅,他下了车,一瘸一拐的走进大门,一屁股瘫坐在大厅的沙发上。 他对一脸惊诧的管家永川苦笑道:“昨晚动作幅度太大,加上紧张,抻了筋,左腿肌无力的毛病又犯了。” 闻声而来的麻生嫣埋怨道:“那你不去医院,跑到别墅来干什么?” 杨迷糊朝麻生嫣眨眨眼睛,“嫣儿,我已到仁和医院门口,但又觉得好转不少,就来找你了。我那小舅兄麻生靖可说过,这个毛病打针吃药没什么用,休养几天就好了。要不你帮我吹吹?他说效果可能会更好些。” 麻生嫣脸一红,嗔道:“永川叔还在呢!没羞没臊的。” 永川满脸狐疑的去了,麻生嫣低声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别墅的窃听器撤了吗?”说着,杨迷糊朝沙发下努努嘴。 麻生嫣点点头,气呼呼的道:“你走的当天就撤了,好像专门针对你似的。我正与老太太怄气呢。” 闻言,杨迷糊便简单说了说假病的原由,听得麻生嫣咯咯笑。 “也好,今天是中国人的大年三十,你正好躲躲清闲。再说老太太不是帮你请好假吗?谁也说不出一个不是。” 杨迷糊一拍大腿,差点忘了这一茬。得,偷得浮生几日闲。只是有些遗憾,参加不了小桃她们准备的年节。 其实,以他敏锐的听力,杨迷糊早已察觉到,老太太在屏风后偷听。所以在讲给麻生嫣听时,他故意添油加醋,甚至损了老太太几句。 二人不再谈论这个话题时,身后传来轻咳声,老太太随之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杨迷糊忽地蹦了起来,“老太……祖母大人安好,我今天来这过年。” 老太太''啧啧''两声,“腿好的这么快?” 杨迷糊一愣又一乍,“神了,嫣儿!你看,祖母大人一来,我的腿就自愈了。看来,以后得多来这里,多沾沾祖母大人的福气才是。” 这话惹得老太太呵呵直笑,“你这猢狲,满嘴跑火车,你究竟哪一句话是真的?刚才我听到你俩的只言片语,你再细说说,我听听。” 杨迷糊又简单的讲了一遍,最后满脸忧怨道:“老太太呀,你这叫过河拆桥,小川野呢,属于卸磨杀驴,我呢,只好逃之夭夭了。” 闻言,老太太纵声大笑,指着他,眼泪都笑出来了。 老太太刚敛住笑,杨迷糊又嬉皮笑脸的凑了过去,“老太太,你的大红包准备好了没有?按中国人的习俗,大年初一,老一辈要给年轻人红包的。” 老太太佯嗔道:“多大的人,还要红包?放一百个心,早准备好了。” 杨迷糊穷追不舍,“红包有多大?您看您德高望重,以大欺小,一跺脚整个上海也要抖三抖,''红包''太小了,可不符合您的身份形象。” 老太太哭笑不得,“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这小一辈中,还真没人敢这么同我讲话的!” 管家永川适时插话,“弘田君逗你笑一笑,也是出于孝心不是?中国话讲,笑一笑十年少嘛。” 杨迷糊立马反对,“永川叔净拈好听的说,我看老太太明明只年轻了九岁半。永川叔,你也太夸张了,这样奉承人可不好。”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哄然大笑。 老太太终于敛住笑,“你既然能搏我一笑,我就送你个小礼物。嗯…你想不想当情报课的副课长?” 杨迷糊立马摇头,“不想,我只想要红包!” 老太太怪异的瞥了他一眼,“二郎,你这个人有些怪。其他人想升官而不得,而你却避之唯恐不及。我看你又不似作假,能说说为什么吗?” 杨迷糊想了想,郑重回道:“俗话说,有多大的手,就端多大的碗;有多大的肚子,就吃多大的饭。我知道我干不了,就不能尸位素餐。” 他顿了顿,又道:“中国有位圣贤,名叫老子的,他说过,''知人者智也,自知者明也''。老太太精通中国文化,熟谙世理人情,必定深知其中滋味。” 老太太眼睛一亮,又黯淡下去,“你能如此通透世情,实属难得。我本来还在犹豫,现在心里有底了。” 杨迷糊正欲开口拒绝,却被麻生嫣轻轻掐了一下,便住了口。 几人说笑一阵,各自散了。 杨迷糊刚才在说笑,其实心中一直凛冽如寒冰。不知道山井以怎样壮烈的方式,告别这个世界。这可能也是他逃之夭夭的主要原因。 晚上年饭前,老太太悄悄说了句,''山井大佐不甘受辱,饮弹自杀了''。 杨迷糊当作乱风过耳,没做任何反应,仍然与麻生嫣你侬我侬,与老太太谈笑风生。 心中却暗骂:这个操蛋的世界! 第249章 发红包 晚上十点,杨迷糊忍不住,拨通了情报分析小组的值班电话。接电话的居然是纯子。 “纯子,今天是你值班?” “不是,算加班。组长,你的腿好些了吗?” “好多了。听说山井畏罪自杀?” 纯子似乎心有余悸,“是。后来是竹内组长带队去的疗养院,当时海军强势阻挠,要我们拿出确切的证据。因此双方僵持许久,最后海军才同意我们询问山井……” 她顿了顿,似乎在措辞,“后来,山井义愤填膺,说不堪受辱,突然开枪自杀了。为此,海军扣押了竹内组长,我们就,就回来了。” 杨迷糊哑然,几息之后才说道:“扣押竹内组长?海军也太肆无忌惮了。以什么理由扣押的?” 纯子这次很干脆,“以诬陷海军的人,导致山井自杀为由,要求宪兵司令部给个说法。” “我们这边就一点证据也没有?” “竹内组长出示了一些证据,但海军说这是''莫须有''的证据,有捏造构陷的嫌疑,不予认可。” “我知道了。若课长问起我,就说我后天回去上班。” 挂了电话,杨迷糊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果然,小川野想让自己去顶缸,而且连他掌握的一些证据也没提供给自己。 大概是他以为,自己与麻生嫣甚至老太太关系不错,海军会给自己面子。同时也是为了保护竹内。 在自己''金蝉脱壳''后,小川野不得已,让竹内带队前去。果然如自己所想,海军根本不买账,山井的突然自杀,给予海军口实,趁势扣押了竹内。 回想老太太告诉山井自杀的表情,老太太似乎想让自己开口说情,把人情卖给自己,可自己却傻乎乎的未接茬。 又想起老太太早上冷不丁提及情报课副课长的位置,她似乎预判到事情的进展与结果。 此事,她应该不是临时起意,而是以想以此拉拢自己,将自己与麻生家牢牢捆绑在一起。 难不成,她怀疑自己在山井的事上还留有后手,甚至复制或隐瞒了证据?以她多疑谨慎的性格,不是不可能。 当时自己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副课长的位置,是不是有些弄巧成拙,让老太太更加怀疑自己? 因为从某个程度上讲,自己显得过于无欲无求,心无波澜。老太太定会猜疑,自己是不是在待价而沽? 此时夜已深。杨迷糊躺在床上,似乎睡着了,实际上心里却在翻腾。 山井的死,没有达到他本人预期的目的,他会不会有些遗憾?自己的逃避,对他而言,是一种残忍,还是一种仁慈? 这个问题,在杨迷糊脑海中反复萦绕,挥之不去。 再者,施一山知道后会怎么想?是不是觉得自己仍对地下党持有极强的戒心? 但无论如何,明天得设法通知施一山,他有权知道山井的事。 不然,在海军和情报课讳莫如深的情况下,施一山他们可能很久也查不到结果。这对一个甘愿牺牲性命的地下党,也不公平。 还有,自己今后的路该怎么走?虽然经历了山井的事,但自己对前途仍很迷茫,仍想不通山井甘于赴死,意义何在。 …… 次日一早,给老太太拜了年,拿了个大红包,杨迷糊开始忽悠麻生嫣去逛街,看看中国人是怎么过新年的。 老太太似乎很赞同,说作为一个日本人,深入了解中国人的习俗和习性,才能更好的为帝国效忠。 麻生嫣不情不愿的,跟着杨迷糊出了门。但一离开别墅,麻生嫣就变得兴高采烈,原来她是在老太太面前装矜持。 “走,去找小桃她们,之前小桃还邀请我来着!” 在二人的坚持下,管家永川并没有为他俩派车。此时,二人坐在透风灌气的人力车上,兴致勃勃。 一个多小时后,二人抵达老杨人力车坊。 车坊大门上方,挂着四个大红灯笼,门两侧贴着大红对联。 走进院子,二层的楼房贴着许多福字,挂着许多幸运结。 院子里人力车不多,大过年的,车夫大概都去外面讨生活了。 黑子迎了出来,拱拱手,“杨子,嫂子,新年好!” 三人寒暄着走进大厅,小桃,紫鸢,枝子,胖子,栓子都在。令他惊讶的是,老杨头,脏老头也在。 杨迷糊上前给俩老头拜了个年,讨了个红包。 正得意时,小桃说道:“杨子哥,嫂子,你俩已是大人,该给我们发红包。” 众人起哄,紫鸢闹得最凶,杨迷糊想耍赖也不成。 他笑问年龄最小的春妮,“春妮,你想不想要红包?” 春妮小鸡啄米般的连连点头。 杨迷糊拱了拱手,“俩老头,我就僭越了。凡是老杨人力车坊的兄弟姐妹,包括枝子店铺的所有店员,一人一百块钱的红包。” 见他说完,人却不动,紫鸢立马不干了,“红包呢?” 杨迷糊指指枝子,“找她要。” 枝子促狭道:“你发红包,我掏钱,这个不行,我没有。” 麻生嫣也在一旁帮腔,“就是。而且一百块钱太少,加上我的一份,一人二百块钱。” 杨迷糊大笑,“你个败家娘们!也好,紫鸢,快去把你枝子姐姐的箱子拿下来,那里面的红包大大的有。” 话音未落,紫鸢早已窜上了楼。几息之后,她拎着箱子蹦了下来。 枝子笑盈盈的打开箱子,里面码数的全是一摞摞的红包。 杨迷糊俯身抽出两个红包,走向老杨头和脏老头,他拱拱手,笑道:“两位本是长者,我给红包有些僭越,但喜气要均沾。请笑纳!” 俩老头也不客气,笑眯眯的收了。 不一会儿,车夫们像约好了似的,陆陆续续回来了。顿时整个车坊人满为患,喜气洋洋。 杨迷糊拽住紫鸢,“你别抢了,你都有四五个了。对了,你为何不穿上次买的大红碎花棉袄?” 紫鸢眼睛一亮,“对耶,我都忘了。小桃,枝子姐姐,我们去换新衣服。” 见小桃和枝子一脸懵,杨迷糊便知道,紫鸢上次买的衣服,都没舍得拿出来穿,看来是为今天准备的! 杨迷糊有些心酸,一年到头为生存而忙活,像紫鸢这个年龄的女孩子,也忘了,过年要穿新衣服。 不一会儿,紫鸢身着一身红衣红裤红鞋,一蹦三跳的下了楼。 此时,她像极了年画里的女娃娃,只是怀里缺少一个金灿灿的鲤鱼。 杨迷糊看着,一阵欣慰。 他忽地又想起山井,心中不禁一叹一黯,明年春节,这些人还都在吗? 奶奶个腿,好不吉利的想法!但他不得不打断紫鸢的欢快! 杨迷糊趁众人不注意,将紫鸢拽到一旁,“山井开枪自杀了。你想办法尽快通知施先生。” 紫鸢的眼中,瞬时噙满了泪水,“不是让你送他最后一程的吗?” 杨迷糊心中凛冽,揉揉她的小脑袋,又简单的说了说事情的经过。 “二哥,你是在逃避?” 紫鸢的话一针见血,杨迷糊默然的点点头。 第250章 反转 杨迷糊直等到紫鸢去而复返,才离开。 紫鸢说,施先生觉得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并让她带回一句话,小心麻生老太太。 杨迷糊虽然知道施一山在安慰他,但心中禁不住松了口气。 回了老太太的别墅,麻生嫣有些累,上楼休息去了。 杨迷糊开门见山,“老太太,若我替竹内说情,是好是坏?” 老太太也直截了当,“若你接受副课长的位置,是好事。若不接受,是坏事。” 杨迷糊有些迷惑不解,老太太的话正好与他的想法,背道而驰。 老太太一哂,“很好理解呀。竹内立马灰头土脸的回去,坟冢不二和小川野肯定把责任全推到他身上,至少安个办事不力的罪名,竹内升职无望。若竹内苦熬些日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运作一下,他还有机会。” 杨迷糊恍然大悟,却没按老太太的暗示来,阴笑道:“那就让竹内多呆几天。” 老太太有些诧异,但仍点了点头,“也行。海军方面,不为己甚,最多只能扣押竹内一个星期,你自己看着办。” 杨迷糊当即离开,回情报课。他没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直接去找小川野。 后者一见是他,气不打一处来,“竹内刚被扣押,你的病就好了?” 杨迷糊反问:“舅舅,之前可说好了的,由竹内带队,为何临时改了主意?我也不是傻子,竹内会躲,我就不会躲?再说,我是请过假的,而且旧疾也真的复发了。” 小川野见他说话硬气,一时也不敢过于指责,嘘了一口气,“此事先不论。竹内的事,你可以帮忙说说情吗?” 杨迷糊连忙摆手,“我有几斤几两,我自己清楚。我算哪一棵葱,对方会给我面子?不过,我听说,海军方面最多扣押竹内七天……” 小川野眼光明灭,“你能确定?” 杨迷糊忽地诡异一笑,“若舅舅愿意,竹内早点回来,也不是不可能。” 小川野眉头一皱,“怎么说?” 杨迷糊字斟句酌道:“若竹内不想当副课长,就行。” 小川野一下愣住,旋即又回过味来,口中却意味深长的道:“得尽快想法子让竹内回来,这也太丢宪兵司令部的面子了。” 看来,小川野与竹内之间,生了嫌隙,虽然杨迷糊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小川野又想支持谁上位呢?难不成是横田?不大可能啊,除非横田大出血,花了大价钱。 不过,杨迷糊达到了试探的目的,便不再与小川野纠缠,换了个话题,“离3月30号,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舅舅你不运作一番?” 小川野叹了口气,“宪兵司令部升格的事,好像搁浅了,坟冢司令官正为此事着急呢。” 杨迷糊忽地回过神来,老太太想让自己当副课长,并不意味着就可升中佐军衔,自己有些想当然了。 怪不得老太太主动提出来!若副课长真是中佐军衔,以自己的资历,想上去难度不小。 也不是说老太太做不到。若果真是中佐军衔,而自己又势在必得,老太太肯定会说难话,逼自己拿出可以交换的筹码。 可自己筹码是什么呢?不外乎效忠,或者手里有威胁到麻生家的东西。 哎呦,我去!老太太仍在怀疑,在山井的事上,自己留有后手。 奶奶个腿,这么多弯弯绕的! 从小川野的话语中,杨迷糊隐约听出,坟冢不二急于找个人顶罪,可能已经放弃竹内,所以小川野也顺势舍弃了竹内。 至于怎么让竹内早点回归,小川野可能早想好了办法。刚才之所以让自己去说情,也是一种试探,幸亏自己没有上当。 思及此,杨迷糊生出恶趣味,便言之凿凿的说道:“我可听说,宪兵司令部升格的事并未搁浅,只是隐而不发,似乎有人想试探各方的反应。” 小川野眼睛一亮,不再老神在在,不再故作深沉,有些急道:“你是听谁说的?” 杨迷糊心中呵呵,口中却道:“我与麻生嫣闲聊时,她无意间提了一嘴。是真是假,我可不敢保证。” 反正是''听说'',即便事后证明是子虚乌有,小川野也拿自己没办法。若侥幸说中了,小川野至少会对自己释放善意。 二人又闲聊了一会,杨迷糊告辞离开,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让杨迷糊意想不到的是,下班前,事情发生了大反转。 小川野把他叫回去,一脸兴奋的给他看了一份资料。这是山鸡辗转派人送来的。 里面较为详细的记录了海军方面泄露的绝密情报,并证实是一个代号叫''豇豆角''的人,陆续发给延安的。 山鸡又确认,豇豆角就是山井,而且附了一份山井的简历。 简历中,山井的原名叫施一川,看照片,与施一山七八成像,若戴上厚厚的眼镜,简直与施一山一模一样。 杨迷糊有些震惊,二人不会是双胞胎兄弟吧?怪不得他满脸忧伤的吟咏''遥望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杨迷糊推测,山鸡应该已经被捕了。延安方面利用他的名义,得到施一川的死讯后,便向情报课递送了这份早已准备好的情报。 施一山厉害呀,原来他早就安排了后手,不想让自己劳而无功。 这手段,杨迷糊不得不服! 看完资料,他灵机一动,“舅舅,你准备拿这个予以反击?我劝一句哈,还是息事宁人的好,不可惹毛了海军高层。因为山井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小川野没想到他会说出这话,闻言直皱眉头,“不行!这也太便宜海军作战课了。” 杨迷糊压低声音,“万一海军反咬一口,说是我们担造的证据呢?万一坟冢司令官想借海军的势升中将呢?舅舅,你仔细想想,坟冢司令官的态度一直有些暧昧,不正说明……” 杨迷糊停顿,不再说下去,静候小川野的反应。 小川野沉默良久,半晌才抬头道:“若偃旗息鼓,我岂不就白忙活了?” 杨迷糊一哂,“不是白忙活,而是未尽全功。我有一个想法,趁消息未传出,舅舅可以向海军那边,悄悄卖个好。” 小川野没好气的道:“你刚刚不是说,那边你说不上话吗?” 杨迷糊嬉皮笑脸的,“帮忙是帮不上,卖人情还是可以的。” 小川野犹豫再三,终于点点头,“行,但别上赶着,拿捏着点。” 杨迷糊郑重点点头,心情愉快的走了。他没有打电话,而是直接去了老太太的别墅。 见到他去而复返,麻生嫣很诧异,“二郎,你怎么又回来了?” “想你了呗。” 麻生嫣抿嘴一笑,“别装蒜,找老太太吧?她刚出去,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永川叔呢?” “一块去的。” “知道去哪里了?” 麻生嫣摇头,神色有些黯然,“她从不告诉我这些的。” “要不你去枝子那住几天,散散步?我有办法让老太太同意,相信我。” 过了一个小时,老太太回来,见到杨迷糊,没好气的道:“你怎么又来了?” 杨迷糊装作气鼓鼓的样子,站起身作势欲走,“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走了。” “站住,脾气见涨啊。什么事,说!”老太太轻喝一声。 “我想让嫣儿去枝子糕点店,住几天,可以吗?” 老太太正欲拒绝,又生生顿住,“嫣儿,你先上楼。说说你的交换条件?” 一刻钟后,杨迷糊当着老太太的面,给小川野打电话,只说了一句,“舅舅,竹内明天可以回去。” 第251章 不置可否 麻生老太太之所以立马同意放人,是因为杨迷糊点了点,山鸡的情报里,似乎涉及到麻生家走私军火药品。 杨迷糊离开前,老太太最后问了一句,“你想不想当副课长?” 杨迷糊不置可否,也问了一句,“宪兵司令部升格有望吗?” 老太太也不置可否,一笑带过,“该是你的别人抢不走,不该是你的你也抢不来。好好为帝国效力,去吧。” 杨迷糊回到情报课,直接去找未下班的小川野。 “课长,明天上午九点,海军作战课将竹内组长送到海军俱乐部,对方要求你亲自去对接。” 小川野点点头,“竹内未受到虐待吧?” 杨迷糊摇摇头,“没问,也不敢问。竹内组长吉人天相,应该没事的。坟冢司令官是什么意见?” 小川野淡淡道:“对外息事宁人,对内大张旗鼓,该表彰表彰,该问责问责。” 杨迷糊嘘了口气,“那就好,我还一直担心,证据被海军截走,我要承担责任呢。我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他话锋一转,“舅舅,竹内组长也应该属于表彰范畴吧?” 见小川野不置可否,杨迷糊不干了,“舅舅,竹内的事先不说,我有没有责任,你总得表个态吧?” 小川野见绕不过去,便苦笑道:“这个事,我做不了主啊!当然我会尽量替你说话。” 杨迷糊站了起来,“呵呵,本来情报课就没准备提前搜查证据,是我自告奋勇去的。到了证据被人截走,我来担责任,这说不过去。请问,海军能截住我,我们的人干什么去了?难不成让我舍命保住证据呀?” 小川野却道:“证据怎么被截走的,你心知肚明吧?再说,你不提前去,也许证据不会丢。你要知道,可不是我一个人这么想!” 杨迷糊讥讽道:“那感情好。我也有一点不明白,山鸡的情报今天下午到的,离我们去抓捕山仅隔一天,为何我们不能再等等,却猴急猴急的去抓人?是不是有人故意隐瞒了山鸡的情报?舅舅,你不觉得山鸡的情报,出现的太巧合了吗?” 小川野忽地一拍桌子,“你这是臆测!” 杨迷糊将佩枪一把拍在办公桌上,“你们能臆测,我就不能臆测,真是笑话。行,我辞职,这总可以了吧?” 小川野从惊惧中镇静下来,冷声道:“没人拦着你辞职,但要把问题交待清楚,这是规矩。” “可以。那你就等着替竹内收尸吧,哈哈。” 杨迷糊大笑着扬长而去。 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也来得太快了吧!杨迷糊心中气难平。 他抄起话筒,正欲拨打老太太的电话,忽然心念一动,不对,似乎上了小川野的套。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小川野临时改了主意,不想让竹内早点回来,或者说至少不要这么快回来。 是坟冢不二想与海军方面讨价还价?因为一旦竹内回来,他就缺少了谈判的借口。至于直接打上门去,他应该不敢。 可竹内不回,小川野从中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对对,他是怕自己争夺副课长的位置。 怪不得他之前问,竹内有没有受虐待,这是想把苦劳当成功劳。竹内回来的太早,就是办事不力。一旦受点皮肉之苦回来,别人就不好过于指责竹内了。 而他与竹内的一点嫌隙,大不过他怀疑自己是中国人的戒心。只要自己不上位,他宁可让竹内当。 如果自己爬得太高,一旦中国人的身份被证实,小川野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要自担责任。 所以小川野不断打压自己,向人变相的表明,他并不信任自己。自己以后一旦出事,他就可以撇清一部分责任。 思及此,杨迷糊有些迁怒于小桃,她当初就不该设法,让小川野怀疑自己不是日本人,搞得现在处处,时时受此制约阻碍。 当然,小桃不这么做,自己极可能会随波逐流,得过且过,现在也许正躺在''温柔乡''里,忘了自己是谁。 杨迷糊气恼的放下话筒,决定静等竹内回来。 回了宿舍,杨迷糊蒙头就睡。 等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他也不去办公室,穿了一身运动服,在操场跑步。 三千米过后,他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 他忽地觉得左腿不大对劲,真的有点肌无力的感觉。脏老头的江湖腌臜手段,不会有后遗症吧? 杨迷糊卷起裤腿,左膝盖上,那块淤青似乎又变深了。 一瘸一拐回了宿舍,拿上换洗衣服,他直接去了澡堂。 用热水冲冲,活络活络经脉,看会不会有所好转。但事与愿违,当他冲完热水澡,穿上衣服,往回走时,左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完犊子了!真特么肌无力了!杨迷糊一阵懊恼与沮丧。 他慢慢的,艰难的爬起来,竭力让自己恢复冷静。 昨天上午,他在老杨人力车坊,见过脏老头。脏老头会不会悄无声息的又给自己来了一下? 他仔细回想当时的场景,脏老头几乎没靠近过自己,只有众人在哄抢红包时,他被人撞了几下。 想起来了!紫鸢接连抢红包,被自己拽住时,她曾气恼的踢过自己一脚,而且正在左膝盖上。 当时只觉得生疼,但一会儿就过去了,自己也没太在意。 难不成就是因为那一脚?这也太准了!若果真如此,也太匪夷所思! 一瘸一拐回了宿舍,床上躺着一个人,正是紫鸢,正沉沉的睡着。 杨迷糊本想揪她起来,问个明白,但一想到她那惊恐万状的眼神,他生生忍住。 床上,沉睡中的紫鸢,一脸安谧。长长的眼睫毛,不时蠕动。小嘴巴不时吧唧,嘴角时不时勾起一丝笑意。 坐在椅子上的杨迷糊,竟看得有些痴了。 这小丫头片子,总能给予自己一丝慰籍和心安,同时又让自己升起一阵浓浓的保护欲。 这小丫头片子,一点儿也不怕自己,敢不分场合怼自己,蒙哄自己,也敢不要命的保护自己,却生怕自己不要她,抛弃她。 杨迷糊揉了揉发软的左腿,不禁叹了口气。 紫鸢忽地睁开眼睛,长长的眼睫毛扬起,“看什么看?本姑娘是漂亮,但你也不至于目不转睛吧?” “你没睡着?”杨迷糊讶然。 “本姑娘在练浅睡,你一进门,我就知道了。”紫鸢傲娇道。 “瞎掰。你刚才还吧唧嘴巴,一看就是深睡。”杨迷糊唬她。 紫鸢一下子坐起,“浅睡不吧唧嘴巴的?哎呦,露马脚了。” 杨迷糊笑了笑,岔开话题,“你来干嘛?不是让你暂时不要来的吗?” 紫鸢有意无意的瞟了瞟他的左腿,“施先生说,你若争取副课长的位置,暂时不要用挟迫的方式。” “就这个?” “对呀,你以为呢?走了哈。” 见杨迷糊无动于衷,紫鸢忍不住回头问道:“你的腿没事吗?” 果然是这小丫头片子和脏老头使的坏,暗算自己! 口中却道:“没事啊,怎么啦?” 紫鸢低声咕哝一声''奇怪'',便钻窗而出,瞬即消失不见。 第252章 上山打猎 杨迷糊没去办公室,纯子却找来了。 “组长,死掉的二十几人的结案报告,需要你签字,课长催得急。” 杨迷糊''哦''了一声,“你可能还不知道,我昨天当面向课长提交辞呈,待一些问题交代清楚后,就离开。所以这个字我签不了,建议你和山田联名后,直接上报即可。” 纯子大惊失色,“真的吗?组长不是逗我玩的吧?” 杨迷糊郑重的点点头,“是真的。对了,竹内组长回来没?” “没听说,但课长一大早就出去了。组长,你准备去哪里高就?要不带上我呗。”纯子又绕了回来。 杨迷糊苦笑,“我还不知道去哪里,怎么带你?再说,情报课风不吹雨不打的,不像战场上枪林弹雨,多好哇。” 纯子眼一红,“组长,你平时虽严厉了些,但是真心护着我们。你一走,来个狠人,日子可不好过……” 杨迷糊摆摆手,拦住纯子的煽情,“谁来都一样,好好做事就行。若竹内组长回来,得便告诉我一声,行不?” 纯子点点头,见他不想再说话,悻悻的走了。 下午一点,正在宿舍闭目养神的杨迷糊,被纯子叫醒。 “组长,听说竹内组长被放出来了,但直接住进了医院。还听说被打得皮开肉绽,遍体鳞伤,不成人样。” 杨迷糊有些惊讶,“是吗?海军胆子够大的呀。课长回来没有?” “刚刚回来,正大发雷霆呢!” “什么事,值得课长发火?” 纯子坏坏一笑,“有人传言,说竹内丢了宪兵司令部的面子,还有脸回来,应该剖腹自杀才对。还有人说,受了那么点伤,还住什么医院装可怜……反正几乎一边倒的说竹内的不是。” 杨迷糊随口问道:“这些话,是不是解码组的人,传得多一些?” 纯子一惊又一乍,“组长,你这一说,还真是!难不成横冢组长有什么想法?” 杨迷糊一哂,“我就这么一说,别瞎想。好好做事,少开尊口,才不会招惹是非,惹祸上身。” 纯子伸伸舌头,转身出门而去。 老太太果然人老成精,料事如神,即便竹内遍体鳞伤回来,也遭到了各种诟病与非议。 直到下午三点,小川野也没理睬他。杨迷糊收拾一下,一瘸一拐出了门,准备去枝子那找麻生嫣玩。 到了糕点店,麻生嫣果然在,这老太太还算讲信用。 麻生嫣见他一瘸一拐的,“你这腿真出问题了?” 杨迷糊摆摆手,“别谈了,昨日鸢子踢了我一脚,导致旧伤复发。对了,鸢子呢?我正想找她兴师问罪。” 枝子笑盈盈的走过来,“刚刚还在,这会儿应该是见你来,做贼心虚,溜了。据她说,是想让你装病装得像点,免得有人抓住你的小尾巴说事。” 果然如此!就是紫鸢的馊主意。 “嫣儿,老太太放你出来玩几天?” “三天,怎么啦?” “我提交了辞呈,小川野无暇顾及我,我也闲着,要不我们明天上山打猎烧烤?” 麻生嫣大惊,“提交辞呈?为什么?” 杨迷糊苦笑,“小川野说,此次抓捕山井未立全功,责任全在我。我一气之下,就辞了职。” 麻生嫣忙问:“他同意了?” “同意了,但要求我说清失职之处,说这是规矩。” 麻生嫣站起身,有些笨拙的走向电话,抄起话筒,拨了出去。 “永川叔,告诉老太太,二郎被迫辞职,正等待讯问。” 说完,她挂了电话,抿嘴一笑,“二郎,我知道你是故意说给我听的,但我仍气不平。老太太若不管,我就不回去。” 杨迷糊心中一暖,笑道:“我哪知道你是打给老太太的?我还以为你打的是小川野的电话。你可别生气,对胎儿不好。枝子,叫上胖子,栓子,明天我们上山打猎,乐哈乐哈。” 见他根本不在乎的样子,麻生嫣也开始起了兴致,与枝子叽叽喳喳讨论,明天带些什么上山。 一夜无话。 次日大清早,胖子和栓子兴冲冲的拉着人力车就来了。 枝子准备的大包小包,被胖子和栓子拎上人力车。刚准备出发时,紫鸢恰到好处的出现了。 她怯生生的躲在麻生嫣身后,“嫂子,你待会拦住二哥点。我让他肌无力,可是为他好。” 一声嫂子,让麻生嫣高兴的无可无不可,瞪了正欲动手的杨迷糊一眼,拉着紫鸢上了同一辆车,又促狭道: “二郎,今儿个机会难得,你正好与枝子同坐。” 杨迷糊走到车前,“鸢子,你若下车,我既往不咎。” 没想到紫鸢二话不说,跳下去,上了另一辆车,倒整得杨迷糊有些不会了。 难不成这小丫头片子,又干了什么坏事?或者说有求于自己? 六人出发,前往郊外。两个多小时,六人抵达西郊的山野。 令人惊诧的是,山下站着一排排荷枪实弹的士兵。士兵枪上挂着的小旗帜,其上的太阳微微有些偏,杨迷糊判断应该是海军的士兵。 他正欲出示证件,领头的一名大佐却一个立正,“麻生小姐,夫人在山上等你们。” 杨迷糊狐疑的看了一眼麻生嫣,后者苦笑道:“我怕我们打猎,惊动驻军,就给永川叔打了个电话,让他报备一下。我真没想到祖母会来!” 杨迷糊一瘸一拐的和五人一起上山。 山腰处,临时支起了一个凉亭,四周用白布围拢。 杨迷糊和麻生嫣联袂走进帐篷。老太太居中而坐,她一左一右居然坐着麻生勋和板田。 二人鞠了一躬,麻生嫣低首道:“祖母,父亲,板田叔,你们怎么来了?” 老太太微微一笑,“听说你们上山打猎,我一时兴起,想活动活动腿脚。正好你父亲和你板田叔在附近,我便叫上了他俩。小子,你没意见吧?” 杨迷糊立马一个立正,口中却道:“我求之不得哟!听说祖母大人枪法极好,能否屈尊下场与我们比试比试?” 板田轻喝一声,“你放肆!夫人岂能与你们一帮小辈争长短?” 杨迷糊乜了眼板田,轻蔑道:“板田叔,你上次劫走我的胶卷,我还没找你理论呢!再说,这是我们一家人的事,也碍着板田叔了?祖母大人刚刚也说,想活动活动腿脚,板田叔要扫了老太…祖母大人的兴?” 板田闻言,脸色泛青,正欲再训斥时,被老太太拦住了。 “你别再说话。小子,比试也不是不可以,但要下些赌注,敢接吗?” 杨迷糊一愣,旋即道:“老太太你说我听!” 第253章 打苹果 麻生勋见他直呼''老太太'',听得直皱眉头,老太太却抿嘴一笑,“你若赢了,我出一千根小黄鱼。你若输了,嫣儿立马回日本本地。如何?” 麻生嫣偷偷扯了扯他的衣袖,杨迷糊却当着没感觉到,朗声道:“可以!老太太,万一你输了,不认账,我可拿你没有任何办法。我要见到字据,或者现金。” 他之所以敢接,是因为,即便自己赢了,老太太想送麻生嫣回日本本土,有千万个理由,而且谁也拦不住。 老太太纵声大笑,“勋儿,你看这小子,胆子真不小,但总能搏我一笑,你就不行。” 麻生勋微微欠了欠身,不发一言。 老太太拍了拍手,一名少佐军官拎着一个箱子,走了进来。 他将箱子放在桌子上打开,只见里面金灿灿的,全是小黄鱼。 杨迷糊心中一惊,这老太太早有准备?肯定居心不良!不禁一阵纠结,待会是该输,还是该赢呢? 他权衡一下,决定见机行事。 “老太太,我腿疾犯了,不适宜运动中射击。要不这样,我们六百米处打苹果,如何?” 六百米打苹果,老太太肯定知难而退。没想到老太太却爽利道:“行!六百米就六百米,拿狙击枪来!” 狙击枪一拿出,杨迷糊就明白为什么了。这枪的枪管长,射击的有效距离至少在八百米以上。 老太太得意一笑,“小子,你不会说,我拿这枪欺负你吧?” 这是在堵自己的嘴! 杨迷糊摇头诡异一笑,“可以,但要增加难度。不如这样,老太太你要同意的话,让忠心耿耿的板田叔,头顶苹果,我们来打。板田叔,你不会拒绝吧?” 杨迷糊一直看板田不爽,想恶心恶心他。 闻言,老太太似乎惊愕住,麻生勋此时才正眼瞧了杨迷糊一眼,而板田的脸色则变幻不定。 见众人沉默,杨迷糊又道:“要不这样,不能让板田叔太为难。老太太你打他头上的苹果,我让我的人头顶苹果,这样对板田叔也公平些。如何?” 老太太眯起眼睛,盯着杨迷糊良久。这小子搞了个出其不意,在将自己的军呐! 杨迷糊又道:“老太太,要不我再退一步,我先开枪,打中算我赢,打不中算我输。这样,板田叔也不再为难。” 他张口板田叔长,板田叔短的,叫得生甜,让板田的脸色更加难看。 趁老太太考虑的间隙,麻生嫣轻声道:“二郎,你有把握吗?” 杨迷糊附耳过去,“这是我研究出的''流弹射程'',试过几次还行,要保密哦。” 麻生嫣黛眉轻蹙,正欲再说话,板田倏地站起身,冷声道:“夫人,我愿意一试!小子,你的人呢?” 话音刚落,胖子''嗖''地一声,窜了进来,“就是我!” 杨迷糊狠狠剐了胖子一眼。他的本意只是想恶心恶心板田,即便逼板田同意,他也会耍赖皮,谁让自己是晚辈呢? 老太太突然起身,笑眯眯的道:“就这么定了!也不能让这小子看我笑话不是?” 杨迷糊虽有些懊恼,但自信还是有的,口中却叹息一声,“唉,老太太,又上你的当了。” 见老太太兴致很高,他又低声问道:“嫣儿,老太太的枪法,真的很好?” 麻生嫣翻了个白眼,“百发百中,百步穿杨,你说好不好?” 奶奶个腿,真上当了!这蠢货胖子自告奋勇一出来,看来耍不成赖了! 老太太促狭道:“小子,怕了?” 杨迷糊义正言辞道:“怕个……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他从一名站岗的士兵手中,拽过一杆步枪,连续拉枪栓,卸下所有子弹。又装模作样抬起枪口,朝天空瞄准,扣动扳机,打了一个空枪。 他回头道:“老太太,我们一枪定输赢!” 有士兵撤了前面的围帐,有士兵在测量距离,有士兵在地上铺设垫子…… 利用这个空当,杨迷糊把胖子拽到一边,低声道:“这也是练胆的一种极端方式,也许比枪口下杀人更有效,好好感受体会一番。最重要的是,要相信我,不要腿软发抖。” 顿了顿,他又以极小的声音说道:“去找紫鸢,要点迷幻药,坑一下板田。” 胖子紧张中带着兴奋的走了。杨迷糊心中一阵呵呵。 十分钟后,一切准备就绪。 此时,老太太一身紧身装,显得干净利落。她趴在地下,开始瞄准。 杨迷糊懒散的端着枪,拉开枪栓,上了一发子弹。 他伸出舌头,测了测风向风速。他眯起眼睛,望了望远处的树梢,测算树梢摆动的幅度。胖子的身高,他心知肚明,不用操心枪口向上的仰角。 他朝胖子挥了挥手,又对麻生嫣,紫鸢和枝子,眨了眨眼睛,咧嘴一笑。 ''砰'',他抬手就是一枪,看也不看胖子那边的情形,只是低头吹了吹枪口冒出的白烟。 见老太太一直未扣动扳机,杨迷糊这才朝板田望去,只见板田一直在左右摇晃。 呵呵,板田中了紫鸢的迷幻药,也许板田此时正在恐惧中挣扎呢! 麻生勋放下望远镜,不满的嘀咕道:“这板田怎么回事?这么怕死的?!” 老太太终于爬了起来,愠怒道:“原来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勋儿,此人无胆无识,你找个理由,调他到前线去。” 她又望向麻生嫣,“嫣儿,你去替下板田。” 闻言,麻生嫣惊愣住,一阵怔忡,而杨迷糊心中一阵凛冽,戾气顿生。 杨迷糊跨前一步,虚拦麻生嫣。他冲老太太一笑,那一丝狰狞再次乍现,“老太太,你认真的?” 老太太眼中露出一丝惊惧,但一闪而逝。她点点头,“嫣儿,你见识过我的枪法,相信我!” “老太太,这样吧,我替嫣儿去!你不会趁机打掉我吧?” 未待老太太答话,杨迷糊已一瘸一拐的走开。路过紫鸢时,他低声道:“拦住嫣儿,记住今天。” 三分多钟后,杨迷糊走到板田身边,低声喝退欲上前的胖子,一把拿起苹果,一脚将板田踹飞。板田轱辘辘滚下山坡。 杨迷糊把苹果放在头顶,朝老太太方向挥了挥手。 ''砰'',一声枪响,他头顶上的苹果,应声飞出。此时的他,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 今天是自己的错,不该逞强挑衅老太太,差点闹出事来。 老太太呀,你过于心硬,可别怪我心狠手辣哈! 临了,杨迷糊走向老太太,笑眯眯的说道:“虽胜负未分,但我有两件事相求。一是嫣儿从今天起,不再回别墅。二是不管宪兵司令部升不升格,我都想当上情报课的副课长。希望老太太成全!” 他又对紫鸢笑道:“此地不是你我该待的地方,扶你嫂子下山。我们走!” 见他如此无礼,麻生勋正想上前,却被老太太轻声喝住,“让他们走!我猜得没错的话,他手里应该有我们的把柄。” 麻生勋脸色一冷,“那就让他魂归天国!” 老太太一哂,“此子机狡奸诈,你以为他就没有后手?但这小子重情义,这是他的致命弱点,可利用之。你别管了,我来对付他。” 麻生勋又迟疑道:“那板田的事……” “那是说给那小子听的。板田可能中了小子的暗算,我一生气,才让嫣儿替他的。” 说着说着,老太太笑了起来,“这小子此时恐怕已回过味来,或者说他早已回过神,只是借机拐走嫣儿罢了。” 第254章 烤肉飘香 杨迷糊在下山的途中,突然开心的哈哈大笑起来,搞得其余五人一脸迷惑不解。 “走,我们到山的另一边,去打猎烧烤。” “二哥,还去啊?”紫鸢问道。 “为何不去?我们不能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杨迷糊大声道:“胖子,今天感受如何?待会就看你的表现了。” 胖子仍处在兴奋中,跃跃欲试,“在枪口下,好像也没那么可怕。栓子,待会咱俩也比试比试。” 栓子不屑道:“就凭你那枪法,还敢叫板?” 似乎只有枝子,仍没从刚才的惊惧中清醒过来,一脸怔忡。麻生嫣在一旁安慰劝解她。 紫鸢历来不怕事大,对此前的比试,兴趣盎然,一直与杨迷糊叽叽喳喳的讨论着。 到了半山腰,六人找了个开阔地,紫鸢,胖子和栓子三人钻进了山林,而杨迷糊,麻生嫣和枝子三人,则在地上铺上毯子,席地而坐。 麻生嫣依偎在杨迷糊的肩膀上,轻声问道:“二郎你说,老太太会不会食言?” 杨迷糊笑道:“她不置可否,也就可以随时反悔。但她以为我手上有她忌惮的东西,所以一时半会,她不会强行让你回去。” 麻生嫣掐了他一把,“我问的是副课长的事,老太太会不会拿捏你?” 杨迷糊想了想,“肯定会。今儿个见我,就是在试探我。上次我偷了一份山井通共的证据,中途被板田拿走,但老太太怀疑我藏了私,我就顺势以此威胁她。” 麻生嫣又问:“你今天为何一直挤兑板田叔,让他下不来台?” 杨迷糊坏笑,“他一副高高在上,瞧不起人的样子,我为何要惯着他?” 麻生嫣点点头,“板田叔就这个样子。你说,老太太会不会真的把他调到前线?” 杨迷糊摇摇头,“怎么可能?老太太故意说给我听的吧。再说,这也不是她的御下之术。” 麻生嫣坐起身,“老太太让我顶苹果,你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其实吧,小时候我也顶过几次,不足为奇。” 杨迷糊惊讶极了,“你不害怕?” “但我更怕她。不过,事后也觉得挺好玩的。” “你胆子够肥的哈。不对,你在安慰我,至少没你说的那么轻松。” 麻生嫣见他识破,苦笑道:“美其名曰是让我练胆,可她从不让她的其他孙子孙女这么做。我知道我在家族中地位低下,只好顺从。久而久之,我也习惯了。家族中,对我好点的,只有麻生靖,他经常护着我。” “那你母亲是谁?可以说说吗?” 麻生嫣一声叹息,“我没见过她。据老太太说,母亲生我时,难产而死。我虽不大信,但我又没有任何凭据,而父亲又绝口不提我母亲,所以我对母亲几乎一无所知。” 杨迷糊抚抚她的秀发,“算了,怪我多嘴。我今天之所以生气,不仅仅是因为你,还因为你怀着孩子,老太太就不怕你受惊流产?你看看板田,胖子都紧张的不行。我现在也回过味来,但再怎么说,老太太也不应拿你来试探我。” 麻生嫣忽地咯咯笑,“板田叔那个样子,是紫鸢使的坏吧?别挠头,你以为我一点也没看出来?” 杨迷糊一笑置之,“知道我为何向老太太提了两件事吗?舍一保一,至少你不再被困在别墅了。” 麻生嫣一哂,“你想得美,老太太要做什么,谁也抝不过。” 杨迷糊傲然道:“那我就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此时,山林中不时传来零星的枪声,紫鸢的尖叫声,以及胖子和栓子的欢呼声。 杨迷糊站起身,帮枝子支起烤架和铁锅。 “枝子,今天感想如何?” 枝子眼中仍有余悸,但此时更多的是兴奋,“有些后怕,比刀口舔血更可怕。但也令人兴奋紧张,当事人一定很刺激吧?” 杨迷糊无奈摇头,“枝子,安心生活不好吗?” 枝子翻了个白眼,“弘回君,你以为开店做生意就能安身?告诉你,不是有人觊觎店铺,就是我的人,还有三教九流的骚扰,烦得要死。对了,你真想当什么副课长?” “你觉得我该当吗?”杨迷糊笑问。 “既然安不了身,不如就当。你以为当个普通人,日子就好过?反正这个世道,恃强凌弱的,不如当,大不了咱们不欺负人。” 闻言,杨迷糊哈哈大笑。 一个多小时后,打猎的三个人结伙而归。 紫鸢手中的树枝上,串着四五条一斤多重的鱼。 栓子手上拎着两只野兔子,胖子肩上居然扛着一只小猪獾。 “胖子,枪法有提高吗?”杨迷糊问道。 胖子嘿嘿笑,“刚开始不行,后来我把猎物当成板田,就准多了。” 栓子嘲讽道:“你那叫,瞎猫碰上死耗子!” 胖子不干了,“你看,猪獾可是一枪爆头的。” 紫鸢补刀:“所以叫''瞎猫碰上死耗子''!” 胖子气急,“栓子,紫鸢,我们三人比试比试。” 紫鸢促狭道:“也要头顶苹果?你敢吗?” 胖子涨红脸,不再吭声。 杨迷糊没好气的道:“吵什么吵!快去清洗猎物,等着肉上架呢!” 不久,烤肉焦黄飘香,除了麻生嫣,五人举杯共饮。 正欢畅间,来了两个不速之客。一个是小桃,一个是施一山。 小桃气鼓鼓的,“杨子哥,你什么意思?就不邀请我?” 施一山则笑哈哈的,“寻香而来,杨子,不会拒客吧?” 杨迷糊迅速扫视一眼四周,左耳朵抽动几下,见周围没有异样,笑眯眯的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施先生请!小桃请!“ “听说,杨子小哥辞职不干了,可有此事?”施一山慢条斯理的吃着烤肉,笑问。 “有。情报课没意思极了,想换个地,恐怕又不得。施先生大才,有何建议?” 杨迷糊边说,边偷瞟一眼麻生嫣。后者可能见过施一山的照片,施一山今日为何如此大胆? 好在麻生嫣似乎一点也没想起来,或者装作不认识,只顾与小桃,枝子她们聊天。 “杨子呀,哪里都有江湖,哪有事事都顺意的?苟且偷生不好吗?何必事事争个对与错?”施一山笑言。 杨迷糊心中一动,这是施一山在劝诫自己。 “施先生说的对。我辞职也是一时冲动,还好只是口头辞职,应该有挽回的余地。但硬着头皮,涎着脸回去,心又有些不甘。”杨迷糊说完,自嘲一笑。 “面子固然重要,但安身立命更重要。俗话说,人在矮檐下,岂敢不低头。”施一山回道。 紫鸢愣头愣脑的插话,“施先生,二哥又想立牌坊而已,这叫死要面子活受罪。” 杨迷糊嗔怪道:“就你话多,吃也堵不住你的嘴。小屁孩,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不礼貌,知道不?” 枝子将气呼呼的紫鸢拉回来坐下,把一块肉塞进紫鸢的小嘴,抿嘴盈盈一笑,“弘田君,嘴堵住了。” 众人哄然大笑。 中途,施一山先撤了,说你们年轻人聚会,小老头就不掺和扫兴了。 见他下山而去,麻生嫣扯扯杨迷糊的衣袖,轻声道:“此人是不是情报课一直想抓捕的人?” 杨迷糊不置可否,“不大清楚,难得糊涂。何况此人对我有大用,我为何要拒之门外?再说,抓不抓是情报课的事,与我无关。” 麻生嫣担忧道:“你这是在走悬空钢丝,风险极大,你小心点。” 杨迷糊一声哀叹,“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也不想啊。再说此人究竟是什么身份,我也不太清楚,好像老太太也与他有接触。老太太人老成精,她敢我为何不敢?” 麻生嫣有些诧异,但没有继续追问。 杨迷糊心中思忖,虽然没完全想透施一山此行的目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是来安抚与劝诫自己的。 欢乐总有时,下午三点左右,七人下山而去。 杨迷糊下山后,听小桃低声嘀咕了几句,就直接回了情报课。 第255章 先弄浑水,再摸鱼 分开时小桃说,你的际遇与施一川的极其类似,与其常戚戚,不如放手一搏。 杨迷糊听进去了! 他刚一进办公室,纯子尾随而至,“组长,课长有请!” 杨迷糊来到小川野办公室,嬉皮笑脸道:“舅舅,你找我?” 小川野笑骂道:“你小子行啊,顾头不顾腚的与我闹,现在想回头了?” 杨迷糊满脸堆笑,“回不回头的,要看舅舅给不给机会,我说了不算。” 小川野不置可否,“你去看看竹内,同事一场,别太薄情寡义,让人觉得你不近人情。” “好嘞。”杨迷糊转身就走。 “等会儿,猴急猴急的,不能稳重点。问你个事儿,你与麻生家的老太太究竟处得如何?一会冷一会热的,把我都搞迷糊了。” “一般般吧。舅舅,你也知道我与麻生嫣的关系,但家族利益重于个人关系,必要时可能会牺牲掉个人。所以,我在麻生家的份量严重不足,也没成多大指望。” 小川野似信非信,模棱两可道:“这样就有些难办了。你最好获得麻生家的明确表态,办法你自己去想。” 出了小川野办公室,杨迷糊心中思忖。 老太太替自己说话了,又留了尾巴,可能在等自己上门服软。但这个门一开,以后就成了习惯,这可不是自己想要的。 杨迷糊想了想,决定威胁吓唬一下老太太,不能让她总占据主动。 他叫上纯子,去日本仁和医院看望竹内。 竹内够惨的,胖脸上缠满绷带,身上也好不到哪里去,连张口说话都有些困难。 若自己当日去了疗养院,下场恐怕也不会比竹内好多少。 杨迷糊简单安慰几句,便带着纯子扬长而去。 出了医院,他让纯子回情报课,自己则踅回枝子糕点店。 他进门就喊:“枝子,鸢子死哪里去了?” 紫鸢卧房窜了出来,小手叉腰,“你个死瘸子,找我干啥?” 杨迷糊坏笑,“我因你而瘸,你要负责,就是赖上你了。你的明白?” “那好啊。嫂子,我把二哥带走了哈,反正一个瘸子,你也不稀罕,大不了换一个。” 紫鸢边说,边将杨迷糊拽进她的卧房,惹得麻生嫣和枝子哑然失笑。 关上门,紫鸢傲娇道:“说吧,你有什么事要我办?” 杨迷糊伸出大拇指,“通透!你有施一川,就是山井的笔迹吗?根据胶卷上的内容,用施一川的笔迹,伪造一份不轻不重的证据,邮寄给麻生老太太,或者偷偷塞进她的别墅。” 紫鸢眼睛一亮又一黯,“施先生不是说,别轻易挟迫吗?” 杨迷糊一脸狡黠,“不轻易的挟迫,施先生没反对吧?别废话,你多久能搞掂?” 紫鸢兴奋起来,竖起食指,“一个晚上。” 杨迷糊又叮嘱道:“别弄得太像,要留些破绽,似是而非,内容和笔迹皆如此。” 紫鸢接到任务,旋即将他推出门外,“找你的嫣儿去,不准再来烦我。” 麻生嫣白了他一眼,“你怎么又惹毛了鸢子?你哪像个当二哥的?吃了没?” 杨迷糊一拍额头,真有些饿了。枝子端来一些糕点,“家里没菜了,你将就着点。” 饭后,杨迷糊与麻生嫣回到后院的卧房。二人东扯西拉的聊了些琐碎事,就睡了。 次日一早,杨迷糊一开门,紫鸢钻了进去,“嫂子,起床了。日本女人在丈夫出门时,不是要跪着恭送的吗?” 杨迷糊哭笑不得,一把拽回紫鸢,轻喝道:“你嫂子怀孕,身子惫懒,需要多多休息。我交待的事,办完了?” 紫鸢不情不愿的出了门,不耐烦的''嗯''了一声。 杨迷糊讶然,“这么快的?里面说了些啥?” “就五个字:山井的遗言。” “你又胡闹!这有什么用?” “有用的很,假设每隔一二天都有一份呢?你说老太太会不会夜不能寐?”紫鸢一脸坏笑。 杨迷糊觉得这个办法妙,但又有些担心,“万一你被老太太抓个正着呢?” 紫鸢鄙夷道:“我有那么傻吗?” “有!”杨迷糊立马回道。 紫鸢气得一脚踢了过去,又正中他的左膝盖。杨迷糊立马左腿一软,差一点摔在地上。 紫鸢笑嘻嘻的跑开,又扭头伸出舌头,扮了个鬼脸。 杨迷糊一阵恼火,但又无可奈何,一瘸一拐,上了胖子的人力车。 送他出门的枝子,看着门后的紫鸢,“你老这么踢他,就不怕真留下残疾?” 紫鸢无所谓道:“没事的,何况二哥现在需要装病。” 枝子盯着她,“你说一个残疾,谁会用他?你今天得跟我交个底。” 紫鸢反问:“若有人被杀了,谁会怀疑一个残疾?” 枝子回过味来,嗔怪道:“可以装啊,何必来真的!弘田君知道你的想法吗?” 紫鸢一哂,“这样更自然,谁也看不出破绽。二哥鬼精鬼精的,他会想明白的。” 此时的杨迷糊,也正在琢磨紫鸢的意图。但这意图肯定不是她自己出的,授意她这么做的,只有小桃和施一山。 好像也不对,装病示弱,在目前情形下,对自己极端不利。施一山和小桃辛辛苦苦谋划半天,不会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让自己捞不到好处。 那就是另有其人。不大可能是脏老头,他最多是紫鸢的同谋,是从犯。 杨迷糊搜肠刮肚,一下子也想不出是谁。 他换了个思路,目前政治上,什么事最瞩目,最重要?当然是''汪''国民政府的成立! 在成立之前,让汉奸胆战心惊,人心惶惶,以搅乱社会稳定,恐怕只有军统有这个能力与想法。 杨迷糊顿时豁然开朗,是七哥!但七哥为何确定自己一定会配合呢?他必定会给出交换条件。一是给钱,二是配合自己争取到副课长的位置。 到时,七哥让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处杀人,搞得情报课甚至宪兵司令部,焦头烂额,无法向上交待,势必受到责罚惩戒。 在宪兵司令部可能升格的情形下,坟冢不二和小川野,必定惶惶不可终日。 而七哥又恰到好处的抛出一些废弃的棋子,或者已倾向投靠''汪''的一些人,只让自己去抓获。这样,自己必定得到上面的赏识,然后副课长的位置就大有可能收入囊中。 当然,七哥也不可能让自己坐享其成,肯定要让自己亲自出手。这就是紫鸢让自己''装病示弱''的缘由所在。 想通了,杨迷糊心中一乐,也不是不可以。 加上紫鸢对老太太的不停恐吓,老太太人老成精,大概率会猜到是自己所为。为谨慎小心计,老太太必定会明确支持自己上位。 但紫鸢有这种心机吗?必定离不开小桃的指使。 小桃选紫鸢做这种事,算是选对了人。也只有紫鸢敢肆无忌惮的针对自己,可以违背自己的意愿自行其是,而自己又拿紫鸢一丁点办法都没有。 唯一不确定的是,施一山是否掺和其中。难道他昨天上山见自己一面,也暗含此意? 不管了,先弄浑水,再摸鱼,万一捞条大的呢? 他又自嘲一笑,要说汉奸,自己才是大汉奸!到时得甄别一番,不然上了七哥的当,杀错了人而不自知。 第256章 考察心性 第二天下午,老太太那边有了反应,因为小川野把杨迷糊叫到了办公室。 小川野此次倒是开门见山,没有拐弯抹角,“有人打招呼,推荐你担任情报课副课长。” 杨迷糊却装傻吃惊,“谁推荐的?” 小川野摇头一笑,“说情人的电话,打到了坟冢司令官那里。我也不知道对方是谁,说了些什么。” 麻生老太太不可能亲自打电话,否则,她一旦想后悔,就没了回旋的余地。 杨迷糊郑重道:“推荐归推荐,落实还要看舅舅,要感谢也只感谢舅舅。” 小川野讶然,“呦呵,学会说软话了,不容易。你这次一反常态想往上走,受什么刺激了?” 杨迷糊苦笑,“连麻生家的家臣都敢给我脸色看,你说我不该往上爬吗?” 小川野深以为然,“你这么想就对了,一直犟着,对自身没好处。因势利导,顺势而为,才是良策。” 杨迷糊点点头,话锋一转,“我昨天见了个线人。他说,''汪''的国民政府成立前,军统可能会捣乱,准备对亲帝国的人动手。舅舅,你收到类似的消息了吗?” 小川野一愣一惊,不似作假。他片刻即镇静下来,“真有此事?” 杨迷糊仰头望向天花板,咕哝道:“可能吧。若果真如此,倒是个好事。” 见小川野一脸不解,杨迷糊又道:“以我的蠢想法,军统是在帮咱们。社会治安越乱,说明宪兵司令部升格势在必行。舅舅你想啊,人手不足,权限不高,怎么支持''汪''国民政府的成立与运转?” 小川野却担心道:“理是这个理,但治安太乱,上面问责,即便升格,可能也是别人摘了桃子。” 杨迷糊诡异一笑,“若乱的同时,我们又适当的抓捕一些人,显示我们不是没能力,而是因为人手不足,而人数与规格是成正比的。再说,上面的人急需稳定,哪有心情调来新手,用熟手不更好吗?” 小川野明显被说动了,也一脸坏笑,“那就让76号的人多参与维持治安,我们也省点心。军统若展开行动,此次针对的大约是他们口中的汉奸……” 可能是觉得过于直白,小川野顿住,没往下说。 杨迷糊心领神会,顺着他的话意,说道:“舅舅,当务之急,我们要盯紧军统,中统,甚至地下党,做到心中有数,一击即中。否则,到时我们会过于被动,不好交差。” 小川野沉吟片刻,“行。你觉得,此事由谁来办比较好?” 杨迷糊不假思索,“让宪兵队出面维持治安,这是他们的职责所在。我们平常只负责收集分析情报,关键时候再雷霆出击。如此一明一暗,必定马到成功。” 小川野也觉得可行,欣慰道:“二郎,只要你上心,很多事你都可以帮上舅舅。我现在就向坟冢司令官报告,看看他什么意见。” 杨迷糊知趣的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叫来纯子和山田。 “你俩近期的工作重点,是搜集整理军统,特别是其飓风队的活动情况。但不要轻易出手,盯住就好。有什么想法和困难,现在就说。” 纯子嘴快,“组长,军统飓风队近几天突然处于静默状态,似乎有大行动。我们盯着的人,大部分突然消失,露头的只是一些虾兵蟹将。” 杨迷糊心中呵呵,果然如此,七哥正在蓄积力量,安排部署,口中却道: “盯住虾兵蟹将,顺藤摸瓜,也有可能抓到大鱼。山田,你也说说。” 山田挠头道:“76号的人,大多是军统的转变者,他们都熟悉军统的行事风格,而且说不定与某些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另外,一些在军统不得志的人,也在蠢蠢欲动,想投靠76号,这是我们的优势。” 山田说的含蓄,但意思明白。关键时候,若抓军统中坚力量而不得,可以拿这些人滥竽充数。 这个山田了不得,给自己提供了另一条思路。看来,山田日后可以胜任情报分析小组长的工作。至于纯子嘛,至多让她当个副组长。 这也是杨迷糊近几天一直在思考的问题。一旦自己升任副课长,必须有自己的班底和人马,否则万事皆难。 思及此,他却口不对心,训斥道:“山田,别一天到晚想走捷径,搪塞上司,终有一天你要吃亏的。寻找军统的中坚力量,是此次的重中之重。纯子,你也不要一味想着困难,对有心人来讲,办法总比问题多。” 纯子伸伸舌头,山田却没有因为训斥而沮丧,反而自信满满。唉,这就是区别呀! 二人离去,杨迷糊决定去见见小桃。因为一个不慎,就会着了七哥的道。 刚到胭脂巷,胖子和栓子同时冒了出来。 杨迷糊有些讶然,“你俩怎么混在一起?” 胖子嘿嘿笑,“请命杀敌。” 杨迷糊翻了个白眼,“走,去见小桃。栓子,你今晚随机端掉一名76号的人,注意安全。” 胖子涎着脸,“栓子,咱俩换换,你拉杨子哥去见人,好不?” 栓子不干,“你枪法不行,还得我来。是不,杨子哥?” 杨迷糊一哂,“你说的对,胖子枪法不行,就让他去练练。你跟我走。” 栓子愣住,胖子嘿嘿直笑。 杨迷糊上了栓子的人力车,坏笑道:“栓子,咱俩去干点别的活,别羡慕胖子,让胖子羡慕你。” 这次是胖子愣住,栓子得意的呵呵笑。 其实,杨迷糊是想考察考察栓子的心性。至于胖子,他一旦枪法提高,办事一点问题都没有。 路上,杨迷糊让栓子慢慢走,说不急。 “栓子,问你个事儿,我是日本人,你为何替我办事,不怕别人说你是汉奸吗?” 栓子不以为然道:“日本人也不全是坏人。小桃经常讲,杨子哥给我一碗饭吃,要知道感恩。我平时瞎琢磨哈,小桃这样的人,都跟着杨子哥,我跟着也不会有错。再说,杨子哥你仗义疏财,不嫖娼宿妓,不欺负穷人,说不上是坏人。” 听了栓子的话,杨迷糊哭笑不得,这是夸人的词吗? “若我只是利用你们呢?” 栓子思索片刻,才道:“无妨的。我们一点用也没有,你要我们又有何用?跟着你,风险确实很大,但你护犊子呀!从紫鸢,枝子姐姐被抓的事上,可见一斑。” 杨迷糊追问,“若别人把你当汉奸咋办?” 栓子嘿嘿笑,“汉奸里也不全是坏人,许多人也只是混口饭吃。我也一样啊,活下来才是硬道理。” 杨迷糊突然想起麻生家养的死卫,栓子不分青红皂白,有当''死士''的潜质。 “栓子呀,在你眼里,除了生存,就没有对与错?” 栓子却不赞同,“我也有对错的标准。跟着该跟的人,就是对;跟了不该跟的人,就是错。我认为杨子哥就是该跟的人,我就是对的。” 栓子的这套理论,让杨迷糊陷入了沉思。 自己就能说,自己做的事就是对的?自己杀过的人,都是该杀之人? 自己混迹在各种势力中,时好时坏,时正时邪,就是对的? 自己一直与施一山若即若离,可能也是因为自己心中不落底,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吧? 第257章 容我再想想 小桃见到他就笑,嘴里低声咕哝一句''死瘸子''。 杨迷糊狠狠瞪了她一眼,“此事就是你的手笔吧?” 小桃叫起''撞天屈'',“这事真不是我的主意,你以为紫鸢是善人?她的馊主意可是层出不穷!” 杨迷糊懒得纠缠,直接说正事,“上次给七哥的三百根小黄鱼,我们要连本带息讨回来。还有,七哥必须先得交出一些替死鬼,否则他的行动,我们不配合。” 小桃撇撇嘴,“与七哥直接联络的是紫鸢,我根本插不上手。这两个要求,你得找紫鸢商量。” 杨迷糊奇怪的打量小桃几眼,这两丫头片子闹翻了? “你和紫鸢的意见相左?” 小桃无奈的点点头,“我不同意''以暴制暴'',紫鸢却非常感兴趣,她说这样才痛快,才能震慑汉奸。所以,紫鸢干脆不让我参与,我也懒得多管闲事。本就''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我也不好劝,也不好拦。” 原来是这么回事! 杨迷糊便说了说自己借此上位的想法,小桃来了兴致。 “杨子哥,若是如此,我倒不反对。但这如同走悬空纲丝,很容易掉下去,得好好谋划一番才行。” 杨迷糊笑道:“胖子和栓子兴趣盎然,不如让他们也搅和进去,把水搅得更浑,我们才好趁机摸鱼。” 小桃白了他一眼,“你这是先斩后奏!不承认是吧?那我问你,胖子去哪里了?” 杨迷糊讪笑了笑,“我起初以为这是你的主意,也想让胖子练练手,所以……” 小桃摆摆手,“别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与七哥合作的事,仍由紫鸢负责联络,我安排人手策应紫鸢。关键的问题是,我怕七哥趁机铲除异己,嫁祸于人,到时你一旦杀错人,将覆水难收。” 杨迷糊真没想到这一点,小桃说的含蓄,但一想就会明白。 七哥极有可能出卖自己人,或嫁祸于地下党。到时自己虽立了功,却深陷泥潭不能自拔,七哥趁机裹挟自己,跟着他的节奏走。 杨迷糊自嘲道:“唉,是我对副课长的位置过于上头,没考虑周全。说起来也是好笑,我什么时候也开始喜欢当官了。” 小桃一脸鄙夷,“别装大头蒜!你不是没有野心,而是想伸手又怕烫着自己,让高个子在前面顶着,自己藏起来偷偷拿好处。目前再这么做,好像不成了,你便借机冒出头,想先占个坑位。” 杨迷糊没好气的道:“即便真是如此,你也不用说的如此难听吧?” 小桃不以为意道:“话逆耳,药苦口。我想让你学学施一川,稳住神,别总想着脚踏两只船。若有一天,两船一分开,你就一个大劈叉,伤了腿,扯了淡,来个嘴啃泥。” 闻言,杨迷糊惊诧莫名。小桃今儿个怎么了?既占坑又扯淡的,不正常呐! 胖子,她在担心胖子!对,肯定是这样的! 杨迷糊促狭道:“胖子会好好的,你别担心。” 小桃腾得脸一红,嘴硬道:“这跟胖子有什么关系?我是在进谏言,让你早点拿定主意!” 杨迷糊见她真恼了,连忙点点头,“是是,我尽快坚定立场,但你也要给我一段时间,容我再想想。” 看来,近期街上满天飞的''汉奸''骂名,也影响到了一贯冷静的小桃,她也有些心烦意乱了。 是啊,她一直在帮自己做事,不是汉奸又是什么?总不能逢人就解释吧! 小桃不罢休,继续劝道:“其实也没啥子好想的,与其左右为难,不如顺着本心。逆心而为,得多难受。” 见状,杨迷糊索性敞开了,“这么说吧,我这说不清的身份,总是不大干净,将来不得正果,会以悲剧结尾。 你看呐,在情报课,有人怀疑我是中国人;即便我改换了门庭,别人又会怀疑我是日本人。 还有,我以现在的身份做事,或多或少间接沾染了同胞的鲜血。一旦形势变幻,这也是永远说不清的一点。 施一川和我不完全一样,他是组织有意安插的暗子,虽然死的不明不白,但他的组织却是认可他的。 可我呢?中途变幻大王旗,到最后谁能真正信我?你会说,施先生信,但他一个人能让所有人信吗? 还有嫣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我当初与她若即若离,不是紫鸢使坏,推了我俩一把,目前我俩可能已是陌路人。既然既成事实,我得为她们负责。这件事,以后更是说不清,道不明。 小川野让我参与抓捕施一川,也许就存着这个心思,让我手上沾点地下党的血,没有回头路可走。 是,这次我避开了,但下次,下下次呢?况且时间久了,即便侥幸全避开,你说,像小川野这样的人会不会怀疑我? 我一旦被迫抓了,杀了我归顺组织的人,我怎么解释交待?到时恐怕是有口难辩吧。 是,小桃你会说,即便在日本人这边,我也会碰到同样的问题。但我可以逃啊,我经常说大不了回东北老家,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我们假设一下,我加入了某个组织,若日后他们中有人追究,我往哪里躲? 你说,日本人为何让''汪''在日站领区金陵成立国民政府,是因为日本已力不从心。所以日本人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到时,国内无论是谁当政,能容忍我这''非驴非马''的骡子? 对,小桃你会说,日本一旦战败,我也无处遁形。但你想过没有,我若是一个客人,帮了主人一个忙,主人会感谢我。但我一旦成为主人,要求就不一样了,只要做了一个主人不该做的事,别人就认定我犯了错,甚至是背叛。 小桃,知道以前我为何不想当官吗?就是怕到了一个高点的位置,就会干更多更大的坏事。 知道我目前为何又竭力往上爬吗?是因为我发现我避不开,不得不干一些违背意愿的事。也许到了更高的职位,我的操作空间会大一些,可能会少干些违良心的事。 所以,小桃啊,我很矛盾,很纠结,也很无奈。” 认真听完他的一番心里话,一直未插一言的小桃突然抿嘴一笑,“若既往不咎呢?” 杨迷糊摇头苦笑,“那往后的事咎不咎?谁来保证?哪个组织也不会给予任何人这样的豁免权:你杀自己人,是万不得已,事后无罪。若这样的话,岂不乱套了?” 小桃深以为然,“是啊,确实挺难的。若我们像施一川一样,可以为了组织牺牲个人的一切,不计较任何个人得失,就没这么多问题了。可惜你我还没有这个境界。” 二人沉默良久,杨迷糊突然冷不丁的问道:“小桃,施先生让你当说客,就没有给你交个底?” 小桃一愣一惊又一叹,“上次我带施先生上山去见你,就知道瞒不过你。你也一直在等我谈及这个话题吧?施先生说,不强求你,顺其自然。” 闻言,杨迷糊沉默良久,才道:“转告施先生,容我再想想,也许走着走着,说不定想通透了呢!” 第258章 闻味寻人 杨迷糊站起身,“小桃,我这里有一份''汉奸''名单。但为保万无一失,你安排你的人去核实,以防其中有和我一样的情形,并不是真正的汉奸。到时我们再与七哥提出的名单,比对一番。我们只对确认的汉奸出手,其他的只提出质疑,至于七哥听不听,我们就管不着了。” 小桃点点头,“我可以将汉奸名单给施先生一份吗?” 杨迷糊思忖片刻,摇摇头,“不用。只需告诉他,军统即将展开''锄奸行动''。以施先生之能,定会采取措施保护好自己的人。” “万一有错漏,杀错了人怎么办?”小桃一针见血的指出。 杨迷糊长叹一声,“这就是我刚才所说的''变相间接沾血''。但泥沙俱下,岂有完卵?我们不能因噎废食,止步不前。” 小桃沉吟半晌,才道:“你何时见七哥?” “你在后面负责补漏拾遗,紫鸢负责联络七哥。但我会要求紫鸢行动前,必须向你报备。” 杨迷糊边说,边站起身,诡异一笑,“七哥已经到了。” 走出山乔屋,杨迷糊向某处挥挥手,坐上栓子的车,“去单凤茶楼。” 没想到栓子笑道:“人就在前面,何必舍近求远?” 杨迷糊讶然,“你发现了可疑之人?” “七哥呗,你刚才挥手的方向,不就是他的所在吗?” 杨迷糊顿住,“哎,我说,你是怎么发现的?” 栓子挠挠头,“我鼻子比较灵。七哥刚刚从山乔屋走过,他虽然化了妆,但身上的气味遮掩不住。我看见他去了那个方向。” 杨迷糊一脸不信,“这么灵的?有些夸张。” 栓子有些不满,“杨子哥,你视力极好,听力大概也不差,你是根据七哥的脚步声,判断出来的吧?那我为何不能凭嗅觉甄别人呢?” 杨迷糊撇撇嘴,“那你说说,你熟悉的几人,体味是什么样的?” 栓子嗫嚅道:“我若说了,杨子哥,你可不能生气哈。” 杨迷糊没好气的道:“我有那么小气吗?快说,别卖关子!” “那好。先说七哥,他是中年大叔,体味带点酸臭,有血腥味,他用什么香水也遮不住。” “再说说我。”杨迷糊大觉诡异,仍不大信。 “我说了,你可不准打我。”栓子说着往后退了一步,“你的体味,带点狐臭,体味中带着戾气,但时隐时显,不注意容易察觉不到。” “这就是你识别体味的方法?不应该是闻气味吗,怎么还能闻出戾气?”杨迷糊仍觉得他在鬼扯。 “不信是吧?那我说说胖子。他身上有股尿骚味,应该是有时忍不住,滴了几滴。”栓子一脸坏笑。 “呵呵,这个不算,你太了解胖子了。” “那就说说紫鸢。她的体味,清新淡雅,一尘不染,极其少见,特别好识别。小桃呢,她的体味,带着病态的香气,是一种操劳过度的气味。枝子嘛,她的气味,夹杂着男人味,可能与她此前的操业有关……” 杨迷糊仍摇头,“这些人,与你太熟了,你可以瞎编。这样,你现在闻味找到七哥,我就信你。” 栓子眼睛一亮,但又一黯,“我都知道他在哪里,很好找的。” 杨迷糊兴致勃勃,“这样,我去找七哥,我让他躲起来。你若能找到他,我就信你。” 不一会儿,杨迷糊进了七哥所在的茶楼,与七哥聊了一会儿,谈好交易条件,商定怎么相互配合行动。 半个小时后,阳七准备离开时,杨迷糊诡异一笑,“七哥,你不要走正门,门前似乎有人盯梢。” 阳七狐疑打量他几眼,但是还是钻窗而出。杨迷糊则走到茶楼门口,向不远处的栓子招招手。 栓子进了门,吸嗦一下鼻子,用手扇了扇空气,直接往楼上窜去。 杨迷糊慢慢跟在后面。只见栓子先到了一个包房,推开门瞅了瞅,又继续往前走,直接进入最里头的一个包房。 杨迷糊有些惊愕,又有些促狭。他跟进房间,只见栓子正迷惑不解的看向窗外。 “还吹牛吗,栓子?你找错地方了。”杨迷糊讥讽道。 栓子挠挠头,喃喃自语,“我是寻着味来的,怎么可能没人呢?难道人从窗户溜了出去?” 当他正准备钻窗而出时,杨迷糊一把上前拽住了他。 “栓子,我信了。你这是狗鼻子吗?” “七哥真的是钻窗出去的?” 杨迷糊点点头,“你是怎么寻对路线的?” 栓子嘿嘿笑,笑得很得意,“体味遇空气会变味。味不同,自然表明待得时间不同。别问我,我也说不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杨迷糊像捡了个宝似的,“你这特异功能,还有谁知道?” 栓子有些沮丧加恼火,“胖子他们都以为我吹牛,没人信。当然,也是因为我平时故意隐藏锋芒,我不太想让别人知道,我真正的秘密。” “那你今儿个为何暴露呢?” 栓子有点难为情,“不弄出点动静,杨子哥你会重视我?胖子是''守拙'',而我是''藏锋'',我自信我并不比胖子差,而且我比他枪法好。” 见栓子愈说愈自信,杨迷糊灵机一动,“栓子,我若让你独当一面,做个孤家寡人,你愿意吗?” “杨子哥,你的意思是说,我只听命于你?”栓子问道。 “对头。你自己组建一队人马,四五个人就好。但不要在现有的人中寻找。” “那我得有独立的生活圈子,得有钱才行。” 杨迷糊想了想,一字一句道:“钱的事,我来操心。今后你逐渐疏远胖子他们,甚至与他们闹翻。而且,你表面上看起来,并不是我的人,甚至对我有敌意,能做到吗?” 栓子眼睛里发出贼亮的光芒,“能!脏活都由我来做!” 杨迷糊脸色忽然变得冷峻,“为什么?” 栓子郑重其事,“我与胖子他们不同,我是在荒山野岭中长大的。三岁的时候曾被一只狼叼走,靠吃狼奶和生肉长到五岁。后来那只狼老了,又把我叼回了家。这是我爹娘说的,但我记忆里,确实有一只狼与我生活了一段时间。八岁时,爹娘死了,我就到处流浪,辗转来到上海。” “你仍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栓子咬咬牙,“我观察你很久了。你像极了我记忆里的那只狼,护犊子,也露獠牙。所以,我决定跟着你,很简单!” 杨迷糊有些震惊,他平复一下心情,“你确定?” 栓子坚定的点点头,没再说话。 杨迷糊忽地展颜一笑,“那你现在还吃生肉吗?” 栓子也恢复了平时的状态,嘿嘿一笑,“偶尔偷偷吃点,也喝点鲜血。但不喝人血,不吃人肉,这点你放心!” 杨迷糊一哂,话锋一转,“凭你的直觉,枝子可信吗?” “可信,比紫鸢靠谱!” “那行。待会与我一起去枝子糕点店,去拿钱。你以后缺钱,就找枝子。” “杨子哥,提个要求。你把小翠和玄子调回来,或者找个理由开了他们。” 杨迷糊虽然诧异,但没问原因,只是点了点头。 他心中一阵欣喜,自己即将拥有,一支暗藏的武装力量! 第259章 袁大头? 进入糕点店,杨迷糊拉着枝子进入她的卧房,低声交待了几句,枝子郑重的点点头。 不一会儿,枝子找到栓子,递给他一个小布袋,“栓子,这是一百根小黄鱼。弘田君交待,你以后有事,可直接寻我,不得假于他人。” 栓子乐呵呵接小布袋,也不与杨迷糊打招呼,信步出了糕点店。 看着栓子远去的背影,枝子问一旁的杨迷糊,“一点也没看出来,栓子会是这种性格的人。” 杨迷糊一哂,“看不出来就对了。通知小桃,让小翠和玄子,尽快从苏州返回上海。” 枝子有些迷惑不解,“不是要保密吗?” 枝子一把打掉他伸过来的咸猪手,嗔怪道:“被你的嫣儿看见,看你怎么解释?不过今天我很高兴,你难得信任我一次。” 杨迷糊讪笑道:“一直很信任呐,不然你怎会是我的管家婆?栓子的事,对紫鸢一定要绝口不提,不然,她又不知出什么幺蛾子,瞎捣乱。” 枝子不耐烦道:“知道啦,你怎么像个娘们似的,啰哩啰嗦。对了,脏老头今天来过,不知道对你的嫣儿说了什么,她很不高兴。你最好去后院看看。” 这脏老头又在捣什么鬼!怎么时不时,冷不丁冒一下泡? 走进后院卧房,麻生嫣孤单单的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望着窗外的一棵梧桐树,发呆! “脏老头说什么了,让你这么心神不宁的?那老头嘴里没什么好话,别听他的。” 麻生嫣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二郎,他也没说什么。我这是妊娠焦虑症,胡思乱想罢了。放心吧,一会就好。” “别瞒我了,枝子都跟我说了。具体说了什么,不能告诉我吗?” 麻生嫣见瞒不过,低声道:“脏老头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有些特异,煞气较重,让我经常去拜佛烧香,化戾气为祥和。” 杨迷糊听了,呵呵一笑,“就这些?我还以为说了什么大不了的话呢?脏老头平时喜欢装神弄鬼,不要放在心上。即便是真的,也可能是他猜测,我俩见的杀戳多,怕我俩身上的煞气影响胎儿。若想心安,你平时多去烧香拜佛,少见杀鸡杀鱼的,就够了。” 麻生嫣听着,似乎轻松了些,又叮嘱道:“二郎,你以后尽量不要杀人,为我们的孩子积点德。” 这女人一怀上孩子,咋性情就大变样了呢?杨迷糊口中却连忙答应,说一定一定。 可杨迷糊的心中却起了波澜。脏老头迟不说早不讲,偏偏在自己准备大开杀戒时,说这番话呢?而且还拿孩子说事。 安抚好麻生嫣,杨迷糊决定立马找脏老头理论理论,他究竟是何企图? 进入店铺,恰好遇见紫鸢回来。 “鸢子,你师傅在哪里?” 紫鸢摇头,“不知道啊。他今天早上说,要来糕点店蹭饭,怎么没来?” 杨迷糊转述了脏老头的话,最后问道:“你说,这脏老头意欲何为?” 紫鸢也是一脸迷惑,“以前从没听他嘀咕这方面的事,奇了怪了。不过他神叨叨的,十句信一句就不错了,我去找嫂子说个明白。” 话音未落,她窜了出去。 枝子走过来,轻声道:“这老头无事生非,哪有对一个孕妇这么说话的!搞得人心不安。” “你就敢肯定,他就没有其他深意?”杨迷糊问。 枝子思忖片刻,才迟疑道:“他是不是说,杀人不祥,让你少开杀戒,以免生出戾气和煞气?” “可能吧。我得见见脏老头,不然心中始终不安。” 枝子讥讽道:“弘田君,你也信这个?真没看出来。” 关心则乱,有什么办法。杨迷糊摇头苦笑。 他拽着紫鸢连哄带骗,带威胁加恐吓,后者才勉为其难的答应,带他去找脏老头。 二人先到二道口,下了地窖,里面空空如也,枪支弹药全不见了。 紫鸢也是一脸懵,“我两天前才来过,这么快就搬走了?他也没更好的地方藏东西啊!” “你说,脏老头会不会把枪支弹药,高价卖给了七哥?” “有可能。他有次说,这些劳什子,他已厌倦了,我还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 杨迷糊心念一动,“这就对了。他应该早就猜到,军统会展开''锄奸行动''。在中共特使来沪前,他就在囤积枪支弹药,准备到时待价而沽。他帮中共特使进入上海,目的之一,可能也是想确认,''汪''成立国民政府的真实性。” 他想了想,又道:“你看呐,他时不时露头,插手我们的事,可能也是想从我们这里,得到只言片语,再确定枪支弹药何时出手,才是最佳时机。而这一次装神弄鬼,也可能是想间接告诉我们,既然已有人出手杀汉奸,我们就可以袖手旁观,少生杀孽。” 紫鸢却不以为然,“万一只是你的自我安慰呢?脏老头虽大多数时候不靠谱,有时候也灵的可怕,之前当着枝子姐姐的面不好讲,你还是小心谨慎的好。” 杨迷糊刚刚构建的心理防线,又被紫鸢攻破了,咬咬牙,“那就务必找到脏老头。” 二人出了二道口,去了好几个地方,一直没见脏老头的人影。 紫鸢泄了气,“二哥,别找了,累死了。下次见到他,我帮你问问,好不好?” 杨迷糊也丧气道:“回吧。” 二人往回走,路过一个小巷时,一个裹得紧紧的小男孩,朝二人跑了过来。 “这位小姐姐,你是不是叫紫鸢?” 见紫鸢点头,小男孩道:“有个脏兮兮的老头,让我把这个东西给你。” 说着,他递给紫鸢一把小小的桃木剑。 紫鸢接过,翻看了几眼,未发现任何异样,便向前几步,一把拽住正离开的小男孩,“那老头人呢?” 小男孩朝前面指了指,又惊讶的叫道:“人呢?这老头骗我,他说送完这个,就给我一块袁大头。” 杨迷糊蹲下身,温和的说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回答的好,我就给你一块袁大头。” 小男孩惊喜道:“真的?你快问。” “那老头给你桃木剑时,说了什么没有?” 小男孩想了想,看着杨迷糊手中的银元,沮丧的摇摇头。 小男孩转身走了几步,不甘心的扭头看了一眼杨迷糊,“他自言自语说什么''驱鬼辟邪''的,算不算?” 杨迷糊一喜,“算!给你。” 他将银元扔给小男孩,后者喜滋滋的去了。 紫鸢转了转桃木剑,“可我听说,桃木剑不能放在孕妇的卧房里,这不矛盾吗?” 杨迷糊接过桃木剑,就着街边的灯光,翻来覆去的查看,也没看出任何端倪。 他哀叹一声,“走吧,回去再说。” 刚走几步,他又顿住脚。不对,这桃木剑是给紫鸢的,不是给自己的。 送一次桃木剑,给一个袁大头? 杨迷糊灵光一闪,猛地记起,在''汉奸名单''里,有个人原名为袁达寿,绰号就叫''袁大头''。 虽然觉得有些荒唐好笑,但杨迷糊好奇心顿生,决定一试。 “紫鸢,快走,我们去找一个叫袁大头的人!” 紫鸢一愣又一惊问,“那人是不是叫袁达寿?” “你也认识此人?”轮到杨迷糊讶然。 紫鸢恨恨的点点头,咬牙切齿道:“他烧成灰我也认识。此人在哪里?我要杀了他!” “有深仇大恨?” “就是因为他,我差点被卖到窑子里。幸亏碰到脏老头,他花了十块银元,从人贩子手中救下了我。” 杨迷糊心中凛冽,口中却劝慰道:“脏老头现在隐晦的提及此人,我看不仅仅是这事。我们先看看,袁大头又在干什么坏事,也许他是军统''锄奸行动''中的关键一环,不然,脏老头也没必要拐弯抹角,搞得这么复杂。” 半晌,紫鸢才点了点小脑袋。 可这事似乎与''少生杀孽''背道而驰啊! 第260章 破绽何在? 一天之后,杨迷糊打电话向小川野报告,他已发现军统一些人员的行踪,再过一二天,应该能挖出大一点的鱼。 真巧,袁大头就是紫鸢要找的那个人。此人现在是一个掮客,说的不好听点,就是拉皮条的。 袁大头与军统,中统,76号都有联系。但此人只认钱,没有政治倾向性,有奶便是娘。 他干的都是一些脏活,拐卖妇女儿童,拉皮条,在军火贩卖上赚些搭线跑腿钱。 所以,有些在军统不得志的人,或者是犯了军统规矩的人,想通过袁大头,投靠76号。而袁大头则从中收取介绍费。 但76号不是什么人都要,所以总有些军统的人在等待76号的甄别,当然也要拿出相应的投名状。 这样一来,袁大头身边就有这样的人围绕着。76号也需要这些人,帮忙针对军统在上海的行动,以维持社会治安。 经过杨迷糊,小桃和紫鸢的一番调查,发现脏老头的枪支弹药,大都卖给了这些人。 这可能也是脏老头有意引导杨迷糊的原因之一。看来,脏老头真的特别憎恶汉奸,想引这些汉奸露头,借他的手一网打尽。 杨迷糊现在回过味来,脏老头的原意,并不是让他少生杀孽,而是让他别杀错人,少生煞气和戾气,多积点阴德。 这老头很有意思,什么事都不明说,总喜欢装神弄鬼,玩儿邪乎,让人琢磨不透。 同时,杨迷糊也在琢磨另外一件事。七哥虽然准时送来五百根小黄鱼,但并不能表明,他不会在暗杀名单上不使坏,夹带私货,挟私报复。 因为七哥提供的汉奸名单中,有两人却是情报课一直想抓捕的对象。 也许是小川野故布疑阵,不然为啥一直抓不到人呢?但七哥是否在设坑下套,还需要甄别。 甄别的办法,说复杂不复杂,说简单不简单。杨迷糊决定去找小川野,报告他想抓捕其中一人。 “舅舅,我发现一个人,极其可疑,我想抓来讯问……” 小川野正闹心于近期街面上零星死人,便不耐烦的回道:“抓就抓呗,不必问我。” 见杨迷糊难得的,乖巧的起身就走,小川野叫住他,“哎哎,你抓的人是谁?” “朱夏水,曾担任肉联公司副经理的那位。我怀疑他是亲重庆的人,想抓来问问。” “你发现了他的行踪?” “有点线索,但顺藤摸瓜应该不难。” “那行,抓到人你就立大功了。我们怀疑朱夏…水,可能是地下党。去吧。” 杨迷糊迷惑的走出小川野的办公室,他一下子难以判断对方话中的真假。 他一个电话打给了枝子。 “鸢子回来了?人别没盯住吧?” “我也不知道呀。要不你跟她说?鸢子,快来,你二哥电话找你。” 紫鸢''喂''了一声,“我回来换件衣服,人都馊了。''猪下水''跑不掉的,酒喝多了正睡大觉呢。放心,他一时半会醒不了。” “我请示过了,决定先抓了再说。你回去盯紧了,我马上就到。” 紫鸢欢快叫道:“好嘞,等你开口好久了。” 若朱夏水跑了,表明枝子的电话可能是小川野的人在监听。但同时也说明,七哥并没有捣鬼,对七哥的试探将以失败告终。 若再以同样的方式试探,必定会引起七哥的警觉,后面即便七哥夹带私货,自己也很难察觉。 到底该抓不该抓?杨迷糊一时迟疑起来。不抓吧,小川野怀疑自己在试探,若朱夏水真是汉奸,放跑了也太可惜;抓吧,极有可能上了七哥的当,人一旦进了宪兵司令部,出去的机会几乎等于零。 杨迷糊决定见机行事,直接去了费尔特斯路63号。这里离小川野和他此前住的老宅只差十几个门牌号,两地相差不到一百米。 这也是杨迷糊更倾向怀疑小川野,更愿意相信七哥的理由之一。 到了地,紫鸢窜了出来,“二哥,你没带人来?” “朱夏水人还在吗?” “我进去看过,人在呢。” “确定是本人吗?” 紫鸢一愣,“这倒没有。难道还会换人?胖子一直蹲在这里,他没发现有人进出屋子呀。” 杨迷糊想了想,“保险起见,你再去看看。” 紫鸢不情不愿的走了,不一会儿,又神情异样而沮丧的回来。 “真不是本人?”杨迷糊问道。 紫鸢摇摇头,“不是。躺在床上的人就是一混混。他说,他是朱夏水花钱请的,让他今天就呆在屋里,好吃好喝,但不允许出去。他说他喝多了,并不知道朱夏水回来过没有。” 难不成,朱夏水早已知道,他被监视了,所以来了个金蝉脱壳?但唯独偏偏''今天'',请个人当替身呢? 若果真如此,自己这两天岂不白忙活了?唉,到头来,自己连朱夏水是何身份也没弄明白。 杨迷糊有些怅然,又不甘心道:“那混混呢?” 紫鸢撇撇嘴,“让他走了。胖子说认识此人,确认就是一混混。为保险起见,胖子派人跟了上去。” 看来一时没法子破局,杨迷糊悻悻的走了,没让紫鸢跟着。 他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他得好好想想,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若朱夏水真是汉奸,小川野即便泄露消息于他,他也没可能事先安排替身。 若朱夏水不是汉奸,即使他早已察觉被监视了,为何还要冒险回住处?安排个替身又有何用呢? 除非混混在说假话,但胖子又言之凿凿。 难不成,七哥反过来在试探自己?七哥不相信自己是肯定的,故意说朱夏水是汉奸,也不奇怪,但试探自己的目的何在呢? 若借刀杀人,七哥就确信自己独独抓此人,而不是别人? …… 想破头,杨迷糊也没想明白,他决定去求助小桃。以小桃缜密的思维,一定能看出其中的蹊跷之处,破绽何在! 在山乔屋,没想见到了玄子和小翠。 几人寒暄一会,小桃问:“杨子哥,你把他俩从苏州调回来,有特别的安排吗?” 杨迷糊装作想了想,“小翠去枝子糕点店帮忙,她那里缺少一个管账的。玄子呢,你和栓子的枪法都好,就两人一组,暂时配合紫鸢的行动。后面怎么安排,看情况再定。” 见二人离开,杨迷糊说了说自己心中的迷惑。 听完,小桃蹙眉道:“是有些怪。会不会是施先生那边的人?好像也说不通。” 见她也一筹莫展,杨迷糊心里平衡了。但小桃话锋一转,“我猜,应该是脏老头插手了。他不可能只关注袁大头,也可能在关注你和七哥。你的一举一动,可能尽收他眼底。” 对啊,杨迷糊一拍大腿,怎么把脏老头给忘了?!不应该呀。 对脏老头来讲,此人是不是汉奸,在一定程度上,可能比不过私下交情与江湖义气,毕竟没发现此人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若朱夏水是汉奸,脏老头可能是在还人情。若不是,脏老头放走此人,就更说得通了。 思及此,杨迷糊问道:“你觉得,朱夏水是什么身份或立场?” 小桃拢拢耳边的秀发,“这个真难说,走着瞧,先别急着动手。你先想好怎么跟小川野交待吧。” 杨迷糊没好气的道:“还能怎么说?跑了呗!” 第261章 出污泥而不染 杨迷糊决定,选择性的清除已确认是汉奸的人。 此后的连续十天,上海大批的亲日分子被暗杀。 宪兵司令部的宪兵加上76号的便衣全部出动,也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上海实施宵禁,天一擦黑,就禁止人出来活动。但因人手不足,晚上的暗杀行动没见减少。 入室暗杀,饭菜下毒,炸弹袭击……层出不穷,令情报课焦头烂额。 坟冢司令官严厉斥责情报课,情报收集分析不力,无法重点打击暴乱分子。 小川野压力山大,召来杨迷糊,低姿态问他有何良策。 杨迷糊说,据线人提供的消息,有一帮军统和中统的人,持有枪支,散落在上海各处,目的不明。 他说,是否将这些人全部抓捕,以解燃眉之急,由小川野自己拿定主意。 小川野无奈之下,亲自指挥,展开了疯狂的屠杀与抓捕。此时的袁大头,受到小川野的高度重视,一时春风得意,破格当上了76号行动队的副队长。 可惜好景不长,在此次抓捕的尾声中,有人远距离枪杀了袁大头。 这是紫鸢,栓子和玄子三人的杰作。除了袁大头,他们还打死了十几名76号的便衣和几名宪兵。 至于杨迷糊早出晚归,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但他给小川野的报告中,说他清除了不少军统的人。 事实证明,那些死去的人,就是军统的人,但实际上,大多是变节者和投诚者。 小川野顾不上这些人的死活,又不好指责杨迷糊,因为他也是这么干的。 但情报课并不全是废物,在一次守株待兔的行动中,军统的飓风队受到重创,死伤二十几人。 至此,锄奸行动暂时进入静默状态,上海的暗杀行动逐渐减少,市面似乎恢复了正常。 令杨迷糊恼火的是,期间,麻生老太太以安全为由,强行带走麻生嫣。并放出话来,正在考虑将麻生嫣送回日本本土。 杨迷糊知道,这是在威胁他,让他拿出施一川留下的证据。 但他知道,一旦承认自己手中有麻生家的黑账,自己将祸不旋踵,可能死无葬身之地,至少要被送到战斗前线去当炮灰。 他找小桃,甚至施一山,商量过好几次,但没有更好的办法来破开这个僵局。 最后是紫鸢的师傅,脏老头出了一个馊主意。说设法干掉板田,秀秀肌肉,让麻生老太太看看。 杨迷糊第一时间是反对的,因为板田是麻生老太太养的一条狗,打狗看主人,一旦老太太强势反弹,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但脏老头说,只要杨迷糊撇清干系,置身事外,老太太也无可奈何。 见杨迷糊举棋不定,脏老头退而求其次,说可以让板田重伤不醒,再下点药,让他偶尔半清醒时,说出是军统干的。 至于让老太太联想到,此事与杨迷糊有关联,脏老头说,他就无能为力了。 紫鸢是最积极的那个,极力怂恿杨迷糊答应。说自己的侄子,只能留在中国,岂能去日本? 杨迷糊想了一晚上,次日起床后,拿定了主意。 为明面上撇清干系,杨迷糊问紫鸢,“我若决定重伤板田,你可不可以不参与?” 见紫鸢直摇头,杨迷糊长叹一声,“那此事作罢。” 紫鸢十分不满,质问道:“为什么?” 杨迷糊耐心解说,“因为你和我关系太亲近,老太太必定会彻查你的行踪。一旦发现与你有关的蛛丝马迹,老太太联想的第一个人,就是我。” “我可以做的隐蔽点呐!”紫鸢仍心有不甘。 杨迷糊忍住不耐,“你以为老太太是吃素的,那么好糊弄的?你不仅仅不能掺和,而且你还要想办法,弄出不在场的证据。” 紫鸢不甘道:“那你告诉我,除了我师傅,还有谁出手?” 见他沉默不语,紫鸢一脸鄙夷,“你以为我不知道,是栓子,对吧?” 杨迷糊心中一惊,脸上却毫不带出,似笑非笑道:“何以见得?” 紫鸢不屑道:“你把小翠和玄子叫回来,就是应对不时之需吧?栓子是个嗜杀的人,玄子行事不择手段,小翠做事过于偏激,这三个捏在一起,傻子都能看出来。” 看来,是瞒不过这小丫头片子了。她一旦动心思,很难蒙哄过去。 他口中却道:“有些道理,但理由不充分。” 紫鸢诡异一笑,“我无意间看见,栓子在一个店铺出没过,便上了心。那里是军统的一个交通点,七哥偶尔也会出现在那儿。请问,栓子去那里干什么?” 杨迷糊心中一惊,这栓子也太胆大了,竟然敢打七哥的主意。 “那只能说明栓子有异心,与重伤板田有何关联?” 紫鸢气哼哼的,“因为栓子不是那种人。他与小桃,胖子处的时间长,很熟但并不亲近,一直处于若即若离的状态。但他看你眼神不一样,你以为我看不出来?而且他眼中也有野兽般的光芒,与你很像,也许更凶残一些。他这种人,很难驯服,一旦驯服,就绝不会反叛。” 杨迷糊开始顾左右而言他,笑道:“那意思是说,你可能会背叛我?” 紫鸢狠狠掐了他一把,气恼道:“我是这个意思吗?说实话,即使我背叛你,栓子也不会。” 见她言之凿凿,杨迷糊心中一动,“这些话,你琢磨不出来吧?又是脏老头,对不对?” 紫鸢顿时像个泄气的皮球,沮丧道:“又被你看出来了。脏老头说,让我惹谁,也不要招惹栓子,还说栓子看似老实巴交,其实很冷血,不可把他逼急了。” 杨迷糊一哂,“那也不能表明,栓子只听我的呀!” “脏老头说,像栓子这样的人,只会听像你这样人的话。他还说,让我细心观察栓子,看栓子有没有这样的想法,一旦不是,建议我悄悄除掉栓子。所以,我就上了心,才看得明白。” 杨迷糊心中一松,“你的意思是,连小桃也没看明白?” 紫鸢傲娇道:“那是。小桃是非战斗人员,无法理解嗜血冷血之人的所思所想。她对栓子虽有所戒备,但无法理解栓子的心思。” 杨迷糊笑问:“既然知道的那么清楚,你为何这么乖,不掺和其中呢?” 紫鸢不屑道:“本姑娘是良善之人,以后还要嫁人,岂能冷血!” 杨迷糊没好气的道:“你也杀了不少人,大哥不说二哥。” 紫鸢气呼呼的,“我那是热血,不是冷血。施先生说,这叫''出污泥而不染,濯青莲而不妖''。” 杨迷糊大笑,至少紫鸢不会走偏。栓子的事,以后再说。 紫鸢又冷不丁问道:“枝子姐姐也知道栓子的事吧?不准挠头掩饰!” 杨迷糊准备挠头的手生生顿住,讪讪的点点头。 第262章 不在场的证据 在紫鸢的联络下,杨迷糊在二道口,与脏老头单独见了一面。 “你准备怎么给板田下药?”杨迷糊开门见山。 脏老头一伸手,“一百根小黄鱼。” “成交!我说脏老头,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前段时间你刚发了一笔横财。”杨迷糊一直十分不解。 脏老头虽脏,牙齿却雪白,他龇牙咧嘴道:“谁嫌钱少?别打听我的事。这是一瓶药水,涂在子弹上即可。不过,要打两枪,胸口一枪,腹部一枪,确保有足够的药物进入体内。” 杨迷糊连忙接过,想拔开瓶塞嗅一嗅时,被脏老头拦住。 “别凑近闻。在子弹上涂药时,切记离口鼻远点。” 杨迷糊不大信,“有这么厉害?” 脏老头没好气的道:“要不你试试!这是一种慢性毒药,可麻醉神经,让人成为活死人,比''见血封喉''还可怕。” “里面是什么成份?” 脏老头嘿嘿笑,“主要成份有:五步倒,见血封喉,肉豆蔻,曼陀罗花粉。想知道配方吗?” 杨迷糊连连点头,脏老头伸出三根手指头,“三百根。” 杨迷糊连连摇头,“太贵了,没钱。恐怕聚齐药材,要花更多的钱吧?” “知道就好。生意谈成,你可以走了。”脏老头下逐客令。 “你还没说,怎么让板田认为,袭击他的人是军统?” “给钱就说!不给钱,麻溜走人!” 杨迷糊赖着不动,“走也行,但还有一事未了。你上次跟我媳妇说,胎儿煞气戾气重什么的,有什么讲究?” 脏老头一哂,“我胡说八道,吓唬你媳妇的,顺便提醒你少生杀孽,多积点阴德。” 如果他神神叨叨说一大堆玄奥难明的话,杨迷糊倒不怕,但他这么说,反倒让杨迷糊心生惧意。 “你专门找我媳妇说了那么多,真就这么简单?” “那是你想多了。你走不走?要不我给你下点药,在这里睡个十天半月?” 无奈之下,杨迷糊悻悻而去。 但脏老头轻视了杨迷糊的听力,禁不住轻叹一声,又低声咕噜道:“天煞孤星,犯冲啊……” 闻言,杨迷糊心中一紧一寒,真的有讲究?!但他知道,即便再去问脏老头,脏老头死活也会不讲的。 得抽空问问施一山,看看他是怎么看待这种事的。 杨迷糊回到糕点店,栓子冒了出来。 “杨子哥,你有什么事没有?” “叫上玄子。板田明天上午九点去海军俱乐部参加一个活动。若见到脏老头在,就动手。胸口与腹部各打一枪,只能重伤,不能打死了。记得子弹上涂点这个。” 杨迷糊边说,边拿出脏老头给的药瓶,“注意点,此药毒性大。若脏老头没出现在俱乐部,你们尾随板田一段时间,再视情动手。你的明白?” 栓子接过瓶子,“我会配合好脏老头的。” 杨迷糊补了一句,“你与七哥打交道,谨慎些,他可不是好相与的。” 栓子点了点头,拉着人力车走了。 杨迷糊仍有些不放心,但又不能跟着,他还得自证清白,又要按住蠢蠢欲动的紫鸢。 一想起紫鸢,杨迷糊就有些头疼。 一般人弄不住她,带回宪兵司令部,又不合适。因为一旦有人发现她的踪迹,老太太知道后,势必产生联想。 唯一的办法,是找一件她非常感兴趣的事,又可以脱身的办法。 对,朱夏水! 杨迷糊曾悄悄问过脏老头,后者承认,是他救的朱夏水,因为他欠朱夏水的一个顺水人情。他还说,此人也不是什么好人,之后如何他就不管了。 杨迷糊问他是怎么掉包的,脏老头说,那混混是他以''朱夏水''的名义出钱雇的,等中了迷幻药的朱夏水回来后,他趁胖子不注意,将朱夏水带到了隔壁的屋子里。 当时,小川野没将抓捕的消息通知朱夏水,应该是一时未能找到人。也有可能是对杨迷糊的一种试探,大不了抓到后,小川野再放人。 当杨迷糊报告说,抓捕朱夏水失败,他明显看见,小川野暗松一口气,旋即又大光其火的训斥了他一顿。这让杨迷糊确定,朱夏水就是汉奸。 后据七哥传讯说,飓风队遭遇埋伏,可能也与此人有关。杨迷糊就更加确定了。 但此人十分狡诈,敢玩灯下黑。胖子的人报来消息,说此人昨天在费尔特斯路附近出现过。 而紫鸢对朱夏水上次凭空消失,一直耿耿于怀。现在正好让紫鸢去追杀此人,让紫鸢无暇他顾。 杨迷糊叫来紫鸢,神神秘秘的低声道:“还记得朱夏水吗?他昨天出现在费尔特斯路附近,应该是被七哥追杀的走投无路了。你去那里看看,最好在七哥之前干掉此人,让七哥吃瘪。” 紫鸢眼睛一下子亮晶晶的,但瞬即黯淡下来,“不干,你又想撇开我。” 得!又瞎琢磨了半晌,一眼就被这小丫头片子看穿了。 杨迷糊讪讪道:“这是我替你和胖子他们找的不在场的证据,又能干掉那讨厌的朱夏水,有何不好?” 见紫鸢不为所动,他只好加感情的戏码,“你要知道,你若去掺和刺杀板田的事,一不小心泄露踪迹,我就会祸不旋踵,你愿意失去二哥我吗?” 最后,紫鸢不情不愿的点头答应。但提了个条件,事后杨迷糊必须陪她睡一晚,说好久没有睡个好觉了。 杨迷糊十分慷慨,直接说一晚太少,至少三晚,紫鸢高高兴兴的去了。 一旁的枝子讥笑道:“恶人还需恶人磨,该!” 杨迷糊苦笑,“你觉得鸢子会听我的吗?” 枝子哂嗔道:“你都拿你自己说事了,鸢子大概率会听。但也说不准,你得加个保险才好。” 杨迷糊手一摊,“我黔驴技穷了。” 没想到枝子嘻嘻笑,“找我呀!” 杨迷糊翻了个白眼,“你现在连鸢子去了哪里,都不知道,你怎么拦住她?” 枝子傲娇道:“鸢子心心念念的是什么?长个子对不?我明早陪她去做新衣服,就说旧衣服太短不合身,该换换了。至于怎么找到紫鸢,我自有办法。” 杨迷糊一脸不信,“你确定?” 枝子直把他往门外推,“你去自证清白吧。放心,女人的心事,你不懂的。” 若果真可以,直接让枝子来,不就得了。唉,自己劳心费神半天,反而弄得紫鸢心痒痒的,差点弄巧成拙。 至此,杨迷糊只能祈祷,紫鸢能听话。枝子说的对,现在的关键,是自己要有不在场的证据。 第263章 叫起'撞天屈\' 杨迷糊知道,即便板田被袭,不是自己指使的,老太太也会把自己当成重要的嫌疑人之一。 所以,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尽量撇清嫌疑,但又不能撇的一干二净,要让老太太觉得,自己与板田被袭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然,岂不白冒此风险? 让老太太感觉得,自己不仅不是软柿子,而且背后有暗藏的势力在支持自己。 这样,老太太行事才会有所忌惮,把麻生嫣还给自己。 但这个度极难把握,一旦操作失当,后果将十分严重。 因此,杨迷糊决定抓捕一名七哥夹带的私货。 此人名叫周绮罗,军统里一名不小的头目。七哥说,此人乃双面间谍,重庆方面想除掉此人。 据杨迷糊调查,此人也不是个善茬,做过一些杀人掠货的恶事。 但杨迷糊更相信,此人可能与七哥有过节宿怨,或者此人掌握着一些不能见光的机密,军统高层不便亲自出面,让七哥借机假手于自己。 周绮罗是一个书店的老板。可能自视军统的身份,也可能是军统制造的错觉,在上一波的锄奸行动中,他稳坐钓鱼台,稳如老狗,基本不挪窝。 杨迷糊走进一个公用电话亭,打电话给山田,让他带76号的便衣和宪兵与自己会合。 深夜十二点左右,便衣和宪兵悄悄包围了书店,杨迷糊身先士卒,带头冲了进去,将睡梦中的周绮罗生生按在床上。 在随后的搜查中,从书店里,搜出了密码本和电台,以及一些机密文件。 证据稳稳的妥了。杨迷糊长舒一口气,但心中隐隐升起莫名的不安。 因为按正常程序,密码本和电台一般是分开的,以防被人一网打尽,造成重大损失。 周绮罗将两者放在一起,若不是愚蠢至极,就是有恃无恐。极有可能,他真是双面间谍,同时为重庆方面和日本人服务。因为只有日本人的暗中纵容与保护,他才有这个底气。 若果真如此,小川野虽然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但这个功劳,有可能演变成''添乱''。 一旦小川野反咬一口,说自己与军统沆瀣一气,到时恐怕很难解释清楚。 若在刺杀板田的行为中,栓子和玄子再出点差池与纰漏,老太太与小川野一旦合作,自己的嫌疑几乎可以坐实。 杨迷糊决定,一个字也不多问多说,直接让宪兵头目,将周绮罗带回宪兵司令部,交给小川野。 他和山田则前往下一个监控点,与在此蹲守的纯子会合。 这是情报课在此次''反锄奸行动''中,设下的一个秘密监视点。这个监视点附近,居住着许多亲日分子。 杨迷糊来此的目的,是让山田和纯子等人作为见证人,自己事后好撇清。 他四仰八叉的倒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但心中一直在担心栓子二人明早的刺杀。 事态不受掌控的感觉,真令人难受,可他只能袖手旁观。 他有些后悔刺杀板田了,因为不一定非要采取这种极端的方式,换来老太太的妥协与退让。 但此时让他取消行动,他又于心不甘。而且此时再去搅和,若一时找不到栓子和玄子,或者惊动了附近的保卫和暗岗,可能会给栓子二人添乱。 关键是,若阻止不了栓子二人的行动,自己又暴露了行踪,那可真是害人害己。 思及此,杨迷糊索性听天由命,陷入了浅睡。 一直睡到日上三竿,他才被纯子推醒。 “组长,发生了天大的事,海军的板田少将被人袭击了。” 杨迷糊一惊坐起,下意识看了看手表,“在哪里遇袭的?” “听说在去海军俱乐部的路上,遭到狙击手的伏击。” “听你话的意思,人还活着?” 纯子摇摇头,“反正人送医院了,死活不知。” 杨迷糊一下子站起来,“那街面上的宪兵,是不是大都调到海军俱乐部那边去了?” 纯子一脸茫然,“是。有什么问题吗?” 杨迷糊一哂,“可能是我想多了,我怕军统飓风队的人,趁机出动杀人。” 纯子似乎明白过来,“不会是调虎离山吧?我们要不要报告课长?” 杨迷糊想了想,“还是报告一下,再按课长的指示办。” 纯子去打电话,不一会儿返回,“组长,课长说,他得请示坟冢司令官,但课长会尽快调一拨76号的便衣过来。” 杨迷糊不置可否,岔开话题,“纯子,我也过去露露头。不然人,别人以为我在躲事呢!咦,山田的人呢?” 纯子讪讪道:“是我让他先去的。我是怕有人诟病我们小组,连一个人也不露面……” 杨迷糊抬手打断她,“你做得很对。” 出了门,他招了一辆人力车,车夫居然是玄子。 “栓子呢?” “他也在街上拉客挣钱,他说一切照常最好。” 杨迷糊上车,玄子拉起车小跑起来。 “你俩为何提前行动?” 玄子呵呵笑,“脏老头朝我们打了个手势,我们就动手了。” 杨迷糊有些不解,“你们就那么信脏老头?” “不信不行。他若想害我俩,早就把我俩卖了,因为他居然知道我们潜伏在哪里。” 杨迷糊也是惊诧莫名,这脏老头神出鬼没的,他身边又没有其他人围绕,他的消息咋就这么灵通呢? 脏老头一直缺钱,他是不是把钱都用在购买消息上了?只有这样,才说得通。 抵达海军俱乐部,杨迷糊在人群中,见到了管家永川。 杨迷糊上前打招呼,“永川叔,也惊动你了?” 永川笑道:“我是凑数的,你老丈人在里面!” 他指了指一间包房,促狭道:“你不进去露露脸?” 杨迷糊连忙摆摆手,“我也是凑数的。话说,老太太是不是发火了?” 永川摇头,“夫人很冷静,只是让我过来看看情形。” 杨迷糊一脸不信,“板田叔不是老太太的人吗?打狗要看主人,老太太能压得住火?” 永川不以为然道:“夫人遇事一直波澜不惊,不奇怪。” 看来,从永川这里,打听不出什么来。 呆了一会儿,杨迷糊百无聊赖,趁人不注意,溜了。 本想返回情报课,杨迷糊中途改了主意,去了老太太的别墅。 老太太一见到他,便训斥道:“你还有闲心来此?不知道外面乱成一锅粥了吗?” 杨迷糊装作委屈巴巴的,“我职位太低,根本插不上手,就顺道过来看看嫣儿。“ 老太太盯着他,“明说吧,板田受伤的事,与你有没有关系?” 杨迷糊叫起''撞天屈'',“老太太,你冤死我了。我虽不喜板田叔,可我没这么大的胆子,敢虎口拔牙,除非我不想活了。老太太,你可以去查,一旦我与此事有牵连,随你处置,我绝无二话。” 老太太冷冷道:“你记住你刚才说的话。我会去查的,最好与你没有关系。” 杨迷糊撇撇嘴,不顾老太太不悦的脸色,直接上楼去找麻生嫣。 第264章 无意识与有意识 杨迷糊来老太太的别墅,有两个目的。一是察言观色,看看老太太的反应;二是表明心中无愧,敢于面见老太太。 他知道,成效都不会很大。但能让自己心中有一点底,让老太太心生一点狐疑,足够了。 中午开饭前,杨迷糊见老太太没有一丝留他吃饭的意思,便知趣的离开了。 果然,街面上,又发生了几次暗杀事件。 期间,军统竟然对外宣告,板田受袭,乃军统所为。因为板田积极参与''汪''国民政府的筹建,目的是震慑一切汉奸,和庇护汉奸的日本人。 这可能是七哥的手笔。七哥大半猜到,此事大概是自己干的,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承认,恐怕连否认都来不及,所以七哥敢来抢这个功劳。 此举虽然便宜了自己,但七哥得到的好处会更多。 即便重庆方面心知肚明,但也乐见其成,至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深究。 一日后,小桃在仁和医院安插的眼线报告,板田在昏迷中,不时呢喃''军统,是军统''这几个字。这侧面坐实了军统的宣告。 至于脏老头是怎么做到的,杨迷糊特想知道。 正好紫鸢回来,说朱夏水已伏法,只是遗憾没能参加刺杀板田的行动。 杨迷糊趁机拉着紫鸢,来到后院的卧房,问道:“紫鸢,板田说是军统干的,你师傅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紫鸢似乎胸有成竹,不假思索道: “这是一种催眠术,不是让人陷入沉睡的那种。 譬如,前一天,有人让板田见到一份军统的暗杀报告,或者在他房间塞一封装有子弹的军统的恐吓信,诸如此类。这样,''军统''二字就会无意识进入他的意识里。 也许当天早上,板田出门时,在他房子门前的墙壁上,刷有落款为军统飓风队的标语,或者在他家门附近,躺着一名汉奸的尸体上,尸体上放一个飓风队的警告,让他加深印象。 在前往俱乐部的必经之路上,做同样类似的事,''军统''二字,将深深印在板田的脑海里,但他本人并没有意识到。 在板田遇袭时,肯定有人当街喊过,这是军统所为。 不信是吧?你可以去问问栓子。” 杨迷糊惊讶极了,“就这么简单?” 紫鸢傲娇道:“对呀。说简单不简单,说复杂也不复杂。这是一种意识深刻法,若事后没有中迷幻药,至多小半天,这些意识就会逐渐消失,或者当事人主动清除。” 杨迷糊惊诧莫名,“紫鸢,你也会这些?” 紫鸢眼神一黯,“只有我师傅做得到。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因为稍有不慎,当事人就会警觉,有意识清除这些意识。比如,你平时会甩头,以清除自己脑海中的杂念,对不?这就是为何大清早出手的原因,因为一大早,脑子的反应比较迟缺,易受催眠。” 脏老头手段奇诡,令人叹服。杨迷糊有些信了。 他心念一转,忙问道:“上次脏老头说,嫣儿腹中的胎儿煞气重,是不是也是真的?” 见紫鸢眨巴大眼睛,他心中一凛,坏了,脏老头真这么认为的。 杨迷糊抬手拦住紫鸢,“此事重大,我想问问施先生的意见。近几天,你能联系到他吗?” 紫鸢见他神色凝重,劝慰道:“二哥,别魔怔了。告诉你,胎老头喜欢装神弄鬼,十次有九次不灵。” “若万一这次灵了呢?” 紫鸢一阵无奈,“为去去你的心病,我让施先生跟你谈。不过什么时候可见面,我保证不了。” 没成想,施一山很快与杨迷糊见了一面。 施一山说,“我们共产党人,虽是无神论者,但并不排斥宗教。 孔子曰:怪力乱神,敬而远之。庄子说: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 此处''圣人''指孔子。''六合''指上下与东南西北,''六合之外''无外乎命运,鬼神等玄而又玄的东西。 我个人认为,有些事,信则有,不信则无。 你知道,人类总把未知,归结于命运与鬼神。杨子啊,你一天到晚疑神疑鬼,心神不宁,自然会觉得这种玄奥存在。 世上也有''人定胜天,改变命运''一说,但你为何没能入心呢?” 见杨迷糊沉吟不语,施一山又笑道:“我知道,我说服不了你,我也没指望如此。此事想不想的通透,只有且只能靠你自己。” 杨迷糊甩甩头,冷不丁换了话题,“施先生这么快见我,应该有其他事吧?” 施一山一愣,旋即呵呵一笑,“是,想不想听听?” 杨迷糊脱口而出,“我有什么好处?” 施一山指着他,哈哈大笑,“想不想让麻生小姐凭空消失?” “去延安?” 施一山笑眯眯的摇摇头,“不是,你不会同意的,因为你顾忌太多。” “去东北我老家?” 施一山仍摇头,“那里冰天雪地,过于艰苦,你也不会同意。不如去你的东楼?你与俄领事馆关系不错,最重要的是,在俄租界的地盘行事,日本人也得掂量掂量。” “为什么?” 施一山徐徐道:“日本扶持''汪''成立国民政府,是因为它的国力兵力不足。同样道理,日本关东军受苏联牵制,一直不敢抽调部分兵力南下。为此,日本人正与苏联秘密会谈,欲签订苏日中立条约。因此,俄租界的地位,水涨船高。” 杨迷糊拍案而起,“好,此事可行。作为回报,你想让我做什么?” 施一山朗声道:“爽快!事先声明哈,我没有歪心思。我的意思是,麻生小姐一个孕妇,总要有人伺候起居吧?我这里正好有两个合适的人选。” 杨迷糊迟疑片刻,才道:“他俩直接参与对日行动吗?” 施一山摇头,“不会。东楼只是应急联络点,除了我,他俩不与任何人发生关联,这个我可以保证。” 杨迷糊不再犹豫,“行,就这么办。” 施一山却迟疑道:“杨子,你可要想好。一旦失去麻生小姐的助力,你在许多事上,会举步维艰!” 杨迷糊点点头,“我知道,但嫣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更重要。况且,麻生老太太并不看重嫣儿,她对我的帮助并不大。” 施一山又问:“那情报课的副课长呢?” 杨迷糊自信道:“我自有办法当上。再说,大不了不当呗,也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施一山追问:“为何如此信任我?” 杨迷糊答得十分干脆,“因为你的人品和你的信仰。” 施一山走后,杨迷糊也起身出门,回了枝子糕点店。 此时,店铺里刚好只有枝子一人。 杨迷糊将麻生嫣的事说了说,“枝子,可以在东楼四周,多买几间房吗?” 枝子一笑,“早就买好了,两个小院,三间店铺,够吗?” 闻言,杨迷糊愕然的看向枝子,彻底愣怔住了。 第265章 觊觎这块肥肉 见杨迷糊一脸的呆滞样,枝子嫣然一笑,“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好多外国人,都在俄租界购置房产,我就跟风买了点。再说,浮财无根,易散难守,我们总要有些家业不是?” 杨迷糊自嘲一笑,原来是这么回事!他还以为枝子未卜先知呢。 “那里是谁在经营居住?” 枝子撇撇嘴,“出租啊。每个月都有进项,虽不多,贵在细水长流。不过,有一个小院刚好租赁到期,是空着的,可以安排我们的人去住。” 杨迷糊想了想,“让栓子和玄子住那里,暗中保护嫣儿,以策万全。” 枝子有些担扰,“会不会过于明显?加上栓子他们做的,是刀口舔血的营生,会不会无端招来麻烦?” 杨迷糊也觉得在理,“你有合适的人选?” “你看,这样子行不行?施先生安排的两个人,肯定不是凡人,明面上暂时保护嫣儿母子俩,没有问题。在租约到期后,我们安排自己人在那里经商居住,这样才不露痕迹。而且要局限于少数几个人知道嫣儿的存在。” 杨迷糊觉得可行,“那里的人,让小桃挑选安排,她手里的人选多。告诉栓子,让他时刻关注东楼。” 枝子点点头,又问道:“弘田君,你能确定,麻生小姐愿意吗?还有,你以后还得经常去那里,不怕暴露麻生小姐的行踪吗?她祖母可是个厉害的人物!” 杨迷糊愣了一下,“嫣儿应该愿意吧?” 枝子嗔怪道:“哎呦喂,你也太谜之自信了。女人善变,经常口不对心,你还是先问问的好。” 是啊,自己也太自以为是,一厢情愿了。 杨迷糊拍拍额头,讪讪道:“那我先问问,问题应该不大。” 枝子冷不丁又道:“施先生真的那么相信你,让你庇护他的人?” 杨迷糊一愣一惊又一乍,“你是说,施先生安排的人,只是替我保护嫣儿,并不是想设什么应急联络点?” 枝子笑道:“我就这么一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天知道,得靠你自己去甄别。” 若果真如此,这个人情欠大了。当务之急,是去问问麻生嫣,其他再说。 杨迷糊火急火燎的去了趟老太太的别墅,可惜败兴而归。 麻生嫣坚决不同意。 她说,她一旦离开,老太太会盛怒,并不是说她有多重要,而这是在挑战老太太的权威与底线。 一旦她真的消失,老太太不再是拿捏杨迷糊,而是胁迫,甚至会把杨迷糊调到前线当炮灰。 她若留下,老太太会一直以她的去留,来要挟杨迷糊。只要利用的好,在夹缝中求生存,情形总比她消失不见要强。 麻生嫣还说,杨迷糊的想法可以作为后备手段,一旦老太太铁了心,真让她回日本本土,就可以随时启动实施。 至此,杨迷糊也想明白了。 目前老太太只是在拿捏,没必要逼老太太采取极端手段,来对付自己。 板田遇刺后,老太太或多或少会有些忌惮自己,即便她并不能确认,此事与自己有关,但她会狐疑。 可以这么说,既然有人敢动板田,说不定有人敢动她。她没必要弄得两败俱伤,这也不是她做事的风格。 看见垂头丧气回来的杨迷糊,枝子咯咯笑个不停。 …… 由于上一波锄奸行动,终于让宪兵司令部升格的事''落听''。 坟冢不二和小川野开始上蹿下跳,跑官鬻爵。 杨迷糊试着找了麻生老太太两次,但后者不是不置可否,就是顾左右而言他。 杨迷糊索性不动如松,谁也不求,谁也不找。 三天后,板田彻底变成了活死人,据说要被送回日本本土。 四天后,本来有希望晋升情报课副课长的竹内,莫名其妙死在街面上。 当天晚上,宪兵司令部遭到了不名枪手的袭击,好巧不巧,打在小川野所住军官楼的窗户上。 次日一早,坟冢不二的轿车遇袭,好在坟冢不二不在车上。 最令人吃惊的是,海军俱乐部,陆军俱乐部同时遭到攻击,枪手连打数十枪后,然后安然无恙的离开。 甚至麻生老太太的别墅,也被人远距离打了两发子弹。听说老太太收到一份恐吓信,里面有两枚子弹壳。 坟冢不二叫来小川野,大发雷霆,训斥情报课的情报工作不得力。甚至说,小川野如不能承担此重任,可以走人。 一天后,坊间传言,海军方面不再支持坟冢不二升为中将,将另有其人顶替他,担任司令官。 焦头烂额的小川野找了一整天,才把杨迷糊从街面上叫了回来。 一见面,小川野就训斥道:“弘田组长,你一天到晚不在办公室,算怎么回事?不知道近几天发生的事吗?” 杨迷糊顶撞道:“我正在调查呀。不像某些人,一天到晚琢磨怎么升官发财,我觉得我比这些人强,至少我在尽力,” 小川野气极,“那你的调查结果呢?” “我一个人势单力薄,怎么能这么快出结果?杀了几个可疑人而已。” “那等于无用功,亏你还理直气壮的。” 杨迷糊依然硬顶,“至少我在努力!局面再这样下去,谁也讨不了好去!我可听说,连坟冢司令官也悬了。” 小川野皱眉,“你听谁说的?” “麻生老太太。”杨迷糊张口就来,“舅舅,你的位置也不大保险吧?” 小川野喝斥道:“我的事,不用你操心,做好你份内的事。” “我觉得我正在做份内的事。按课长的最新指示,我从今天开始,呆在办公室收集、整理、分析情报,哪里也不去。” 杨迷糊抬手行了个军礼,转身就走。 “你回来!我让你走了吗?”小川野叫道。 杨迷糊一愣,“没有吗?对不起,是我理解错了。” 小川野突然语气一软,“二郎,近几天气不顺,舅舅有些迁怒于你。坐,你有没有办法,扭转目前的局势?” 杨迷糊摇头,“我无权无势,能有什么好办法?” 他突然一个急转弯,“不过嘛……我在街面上,听到一个传闻,说近几天发生的事,与想摘桃子的人有关。舅舅你想啊,宪兵司令部升格这块肥肉,多少人在觊觎?所以,我认为传闻不假,我们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杨迷糊并没有胡说八道,近期发生的许多事,并不只是军统和杨迷糊做的。他发现,确实有不明身份的人搅和其中,推波助澜,想让局面愈乱愈好。 闻言,小川野一惊一喜,“你准备怎么干?” 杨迷糊故作沉吟,“舅舅,你提供几个可疑人的名单,我去跟踪抓捕。只要抓到一起,我们就占据了主动。” “万一抓到的人死活不开口,岂不劳而无功?” 杨迷糊诡异一笑,“他们说不说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怎么说?只要对方顾忌,畏手畏脚,我们就赢了。” 小川野一拍桌子,狞笑道:“就这么干!等我通知,你去吧。” 到了此时,小川野连暗示也不提自己当副课长的事。呵呵,大家等着瞧吧! 第266章 揣着明白装糊涂 杨迷糊之所以敢顶撞小川野,是因为他确定小川野已黔驴技穷,只是一时抹不开面子而已。 至于抓不抓得到摘桃子的人,已经不重要了。一旦街面上安静下来,摘桃子的人无法浑水摸鱼,谅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之后,只要坟冢不二和小川野顺水推舟,不反对自己上位就行。若反对,呵呵,那就再闹一次。 老太太心里可能也在打鼓,板田一夜之间变成活死人,加上恐吓信,老太太若不想灭掉自己,就会转而妥协,支持自己任副课长。 同样,面子上也一下子抹不开,杨迷糊决定给老太太一个台阶下。因此,他去了老太太的别墅。 他不顾老太太难看的脸色,自说自话:“老太太,我刚刚听说别墅遭到袭击,特来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敢虎口里拔牙,狼嘴里抢食?这也是我们情报课的失职,我是代表我们课长,特来请罪的。” 见老太太仍阴沉着脸,杨迷糊涎着脸道:“老太太,你别不理人呐。你这个样子,让我有些害怕。我刚听到一个好消息,板田叔有醒来的迹象。若真如此,老太太你的面子就捡回来了不少……” 老太太终于开口,“你怎么知道板田会醒过来?” 杨迷糊笑道:“我刚去了趟医院,我那小舅兄--麻生靖告诉我的。” “永川,打个电话问问。”老太太吩咐道。 当着二人的面,永川拨通医院的电话,''嗯啊''几句,挂了电话。 “夫人,十五分钟前,板田曾睁开过眼睛。麻生靖正在检查板田的神经系统和意识状态。” 杨迷糊立马献功似的叫道:“老太太你看,我没胡说八道吧?我虽不喜板田叔,但我还是关心他的,我还没那么小气。” 老太太盯着他足足十几息,才开口:“小子,算你有心。今天来,找我有事?” 杨迷糊心中一乐,老太太终于主动问自己的来意了。 口中却道:“也没什么大事,主要是看看祖母大人和嫣儿受惊没有。” 老太太一哂,“我和嫣儿都很好。你可以忙自己的去了。” 杨迷糊站起身,“那我去看看嫣儿后再走。” 与麻生嫣聊了一会天,杨迷糊下楼,向老太太鞠了一躬,转身离去。 直到快出别墅的院门口,永川才从后面追了上来。 “弘田君,等一下。”永川气喘吁吁的,责怪道:“你也真是的,多少给夫人一个台阶下嘛。” 杨迷糊装作一愣,脸上一片茫然,“什么台阶?你把我弄糊涂了。” 永川笑道:“揣着明白装糊涂,真的好吗?行了,夫人刚刚说,你的事她会打招呼的。” 杨迷糊仍装迷糊,“我的事?我的什么事?我今天来,只是看望老太太一番,没有其他事啊。” 永川哭笑不得,“就是副课长的事。” 杨迷糊一喜,又苦笑道:“可能成不了了。转告老太太别再费心,坟冢司令官和小川课长有自己的人选,还轮不到我。” 永川拍了拍他肩膀,“事在人为,你要相信夫人。夫人说,以后不要再耍小聪明,本本分分做好自己的事。” 杨迷糊一副大喜过望的样子,“真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多谢老太太哟。” 说完,杨迷糊扬长而去。 坐在栓子的人力车上,杨迷糊笑问栓子,“近段时间,爽不爽?” 没成想,栓子却不大高兴,“还行吧,就是限制太多,有些郁闷。” 闻言,杨迷糊哈哈大笑。这栓子,嗜血成性,肯定与小时候吃过狼奶有关。 “别不知足,我比你还憋屈呢!另外,你去骚扰一下七哥的人,但别杀人。” 栓子点点头,又道:“杨子哥,你约束一下紫鸢,她老是捣乱。” 杨迷糊长叹一声,“我拿她也毫无办法,你就忍着点,大不了躲着她点。” 栓子郁闷的说道:“杨子哥,紫鸢怎么就不怕你呢?” 杨迷糊却道:“你怕我吗?也不大怕吧?” “怎么不怕?我怕的要死呀。” 杨迷糊笑骂道:“鬼才信!近期,注意暗中保护我和紫鸢,我总感觉有人要阴我。” 栓子突然停住车,扭头看向杨迷糊,一脸狰狞,“是谁?” 见状,杨迷糊心中一暖,口中却淡淡的回道:“都有可能。对方想出手,大概会借刀杀人。对了,你招募到人手没有?” 栓子发现自己有些失态,讪讪道:“我不应该失态,下次一定注意。人招了几个,但我还不大信他们,得再看看。” 杨迷糊一阵欣慰,他就怕栓子操之过急,“不急不急。若觉得想让我见见你的人,你随时告诉我。” 栓子却道:“还是不见为好,以免节外生枝,招来危险。若有必要再说不迟。” 杨迷糊换了话题,“钱够用吗?” 栓子嘿嘿一笑,“够用,枝子姐姐有求必应。我和玄子,偶尔也打打野食,补贴用度。放心,我有分寸,不会欺负好人。对了,杀掉竹内的人,我追踪到了。” 杨迷糊大喜,“是什么人?” “不是军统的,也不是中统的,看样子,是江湖杀手。按你的要求,我没靠的太近。” “人在哪里?” “在费尔特斯路61号,此人白天很少出门,晚上才出来活动。” “那行。告诉玄子,等小田带人到了,就撤。去枝子糕点店。” 不久,二人抵达糕点店,栓子拉着车走了。 见栓子远去的背影,杨迷糊心中感慨:栓子现在有钱有人,但仍愿拉人力车,说明他心性坚定,不会走偏。 但他有些不放心玄子,但愿栓子能镇得住,不会关键的时候生出事端。 枝子见他进门,迎了上来,“吃了没?” 杨迷糊没好气的道:“吃个毛线!老太太连饭也不备。” 枝子白了他一眼,“要是我,我也不会留你吃饭。你去恶心人,又让人替你办事,谁会待见你?” 这枝子心里明镜似的,什么也瞒不住她。 杨迷糊搂住枝子的蛮腰,调笑道:“你这心机,快赶上小桃了。有什么好吃的?” 枝子媚眼如丝,“那要看你是想吃人,还是想吃饭。” 杨迷糊哈哈大笑,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在枝子面前,自己的撩拨,简直是班门弄斧,关羽门前耍大刀,自找不自在。 吃完饭,杨迷糊给山田打了个电话,让他带人盯住费尔特斯路61号,说一旦发现杀手背后的人,就予以抓捕。 不一会儿,紫鸢回来了。 杨迷糊灵机一动,将她拉到一旁,“鸢子,近几天,可能有人对糕点店不利,你注意保护好枝子。” 紫鸢没问为什么,认真而乖巧的点点头。 杨迷糊心里一松,忽地一紧,“我是认真的。我怕有人用枝子威胁我,你通知胖子,让他近几天也在附近游荡。” “我不信!栓子告我的状了吧?” “对呀,谁让你捣乱的!栓子追踪的那人,我已让宪兵队接手,你不要再碰,那人对我可有大用。” 至此,紫鸢才郑重的点了点头,应承下来。 杨迷糊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第267章 '苟且偷生\' 山田带人跟踪那杀手一日后,终于发现一名陆军少佐与其见了一面。 山田胆子够大,没再请示,直接将两人带回宪兵司令部。也够聪明,他直接向坟冢不二报告了此事。 经连夜审讯杀手,严刑逼供下,杀手吐口招供。 杀手名叫俞友怀,他说福原隼,就是那个陆军少佐,花三十根小黄鱼雇佣他,枪杀了竹内。 此次见面,福原隼想让他刺杀海军俱乐部的一名中佐,佣金五十根。 待俞友怀签字画押后,小川野恰到好处的接手,亲自对福原隼进行审讯。 据说福原隼刚开始还挺嚣张,在辢椒水,老虎凳,包头铁棍的伺候下,福原隼终于交代出雇凶杀人的目的。 一是趁乱杀人,让宪兵司令部焦头烂额,从而失去上面的信任,失去各方的支持。 二是杀竹内,是因为竹内当情报课副课长的呼声过高,而福原隼看中了这个位置,想取而代之。 他同时交代,他身后之人乃驻沪派遣军的一名陆军少将,他看中了宪兵司令官的位置。至于该少将还安排谁组织暗杀,福原隼并不清楚。 福原隼在招供村料上签字画押,小川野大喜过望。因为福原隼的交代,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 事后听说,招供材料报给坟冢不二后,坟冢不二一刻不停留,直接驱车去面见驻沪派遣军最高司令长官。 杨迷糊听到山田的报告后,罕见的夸奖了山田一番。 杨迷糊怀疑,这招供材料可能有曲打成招的成份,但已经不重要了。福原隼事后即便不上军事法庭,也要被调到作战一线,当炮灰去了。 此事尘埃落定,但杨迷糊当副课长的事,如石沉大海。小川野见他时,也只字未提。 杨迷糊觉得,此次不应该是小川野在作梗,而是另有大势力的人,在觊觎这个位置。 在枝子糕点店,杨迷糊见到了主动要求见他的麻生嫣。 “二郎,一个名叫''安倍树一''的人,盯上了副课长的位置。他是一名陆军少佐,是安倍家族的嫡子,也是一个纨绔,年龄和你差不多。” 杨迷糊疑惑的问道:“连老太太也毫无办法?” 麻生嫣叹了口气,“安倍家拿你的海军少佐身份说事,说你不是陆军少佐,担任陆军序列的情报分析小组组长已不合常规,再担任副课长,就更说不过去了。这事也怪我,当初给你办好海军少佐军衔后,忘了办理转到陆军序列的正式文件,现在却成了一个把柄。” 杨迷糊一笑,“恐怕不只这个吧?我没有在海军做事的经历,却拥有海军少佐军衔,这才是他们诟病的主要攻击点,对不对?” 麻生嫣点点头,“本来这种事,在海军,陆军都很常见。但一旦有人较真,我们就不在理了。好在老太太很生气,让人拿出证据,说因你曾为海军提供过重大军事情报,海军少佐军衔乃特别授予你的。” 麻生嫣从随身手提包中,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杨迷糊,“二郎,你把这些证明材料好好看一下,记住事情的经过,以防有人问起。另外,你的军衔已从海军序列转到陆军序列。 她顿了顿,嘘了口气,又道:“但这些只是亡羊补牢,至多减少些对你的诋毁,但这仍是诟病你的借口。加上安倍家在陆军中势力很大,而安倍树一不学无术,他们想让他在较为安全的情报课混日子,所以志在必得。” 杨迷糊突然一笑,“嫣儿,你别太担心,对孩子不好。我大不了不当副课长,我当个小组长,总不会有人诟病吧?其实,我对这个位置,也不是非要不可。你回去后,跟老太太就这么说,别让老太太左右为难了。” 麻生嫣似乎听出了弦外之音,解说道:“老太太这次很生气。公正的讲,这次,老太太确实费了好大劲,你不要怪她。” 杨迷糊搂搂麻生嫣,笑道:“我知道,我知道。待我得空回别墅,好好感谢一下老太太。不说这个了,你的肚子好像鼓起来了?” 麻生嫣的心思立马被转移,“能看的出来?我怎么没发现?” 一旁的枝子立即心领神会,“哎呀喂,真的耶,还是弘田君细心。” 哄了麻生嫣大半晌,几人吃了午饭,麻生嫣才依依不舍的踽踽而去。 二人望着麻生嫣坐的轿车,缓缓驶离,不一会,车拐个弯,不见了。 枝子生出一脸的担忧,“弘田君,你在怀疑,是老太太使的坏?她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安抚麻生小姐和你?” 杨迷糊淡淡道:“不排除这个可能。你想,一个中佐,在老太太眼里算什么?至于费这么大的劲?随便拿出一个职位,就可以与安倍家做交换。我怀疑,这个漏洞是老太太故意留下的。你想,以她办事之缜密,怎会出现如此低级的错误?” 枝子想了想,“你手上究竟有什么,让老太太心心念念的?不能交出去吗?“ 杨迷糊苦笑,“交出去,我就是离死不远了,除非我宣誓效忠麻生家。” 枝子瞟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说道:“弘田君,你换个思路,宣誓效忠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再说,你心底怎么想,谁知道?” 枝子的话,如醍醐灌顶,让杨迷糊心中一个激灵。对啊,何必死咬着底线不放呢?成为麻生家的马前卒,自己方便做很多事啊! 他终于明白,施一山上次在山上说的''苟且偷生'',是什么意思了!小桃说自己和施一川很像,大概也是指这方面吧。 他自失一笑,到了现在,他才明白施一山话里的深意。让自己见证施一川的死亡,也是想让自己明白,什么叫''忍辱负重''! 他忽然冷不丁的问道:“枝子,若我真不是日本人,你会怎么想?” 枝子一愣又一哂,“我和栓子的想法差不多,我认定了。” 杨迷糊戏谑道:“你就不怕以后惹祸上身?” 枝子郑重道:“我在艺伎轩,见得多了。即便是日本人,他们会保护我吗?糟蹋我还差不多!” 杨迷糊笑了笑,“那行,从今天开始,你把中国话学好,包括上海话,让一般人看不出你是日本人。这点很重要,别不当回事。” 枝子惊问:“你要把我送走?” 杨迷糊一阵无奈,“不是现在,只是为将来做好准备。我希望我身边的人,都有一个好的归宿。” 枝子眼一红,默默的点点头,没再说话。 其实,此时杨迷糊的心中,却想起了脏老头的''天煞孤星,犯冲''这句话。 虽然有施一山的劝解,但杨迷糊依然深信,脏老头这句话,不仅仅是针对嫣儿肚子里的孩子说的,可能也是针对紫鸢,小桃,枝子,胖子他们这些人说的。 这也是他时常举棋不定,犹豫不决的主要原因之一。 一旦他变换门庭,向着施一山的信仰迈进,他只能披荆斩棘,杀出一条血路来,因为别无他路可走。 到那时,身边的人都还在吗?即便在,他们能全须全尾,安然无恙的活下去吗? 施一山说,让麻生嫣凭空消失,大概率是在变相提醒自己,一旦有所决定,一定要先保护好身边的人。 退回东北老家,隐居山林,似乎是一个万全之策。但这世道真能让自己''苟且偷生''吗? 与世无争的爹娘,不也是无端被人随意枪杀了吗?这个世上没有净土可言! 思及此,杨迷糊突然一笑,那一丝狰狞再次乍现! 一旁的枝子惊了个趔趄,怯怯道:“你想好了?” 杨迷糊坚定的点点头,“通知栓子,干掉安倍树一。” 第268章 老子聪明! 令杨迷糊感到吃惊的,不是栓子的效率之高,当晚就暗杀了安信树一,而是他将其头颅挂在了老太太别墅的大铁门上。 消息是紫鸢传来的,她说,她凌晨去塞麻生家黑材料时,见到大铁门前有颗头颅。 她在远处观察。不久,一个站岗的士兵发现了头颅,惊动了别墅里的人,连老太太也出门察看。 她觉得此事诡异,便连夜钻进杨迷糊的宿舍来找他。 紫鸢离去前,杨迷糊告诫她,终止一切活动。紫鸢走后,杨迷糊睡意全无,栓子太血腥了。 此举虽然不能嫁祸于麻生家,但老太太想完全撇清,却不大可能。 无论麻生家与安倍家有何种交易,或者根本没有接触,此举对两家的震慑力极大。对其他觊觎副课长位置的人,也是一种警告。 因为,这是一个不讲规则,藐视权威的人。无论你如何高高在上,权势滔天,在此人眼里,犹如尘埃。 但带来的风险也极大,至少老太太第一时间怀疑的是自己。 果然,早上一上班,管家永川的电话就来了,让他尽快去一趟别墅。 杨迷糊装作一无所知,说今天太忙,没有时间,最快也要到明天早上。 永川措词很严厉,但杨迷糊拒绝得很坚决。理由是,他要去抓捕一名嫌疑人。 最终,他没有抝过老太太,因为小川野亲自到他办公室,说抓捕任务让别人去。 到了别墅,见到老太太,杨迷糊鞠了一躬,坐下来问道:“祖母大人,你找我什么事,这么急的?” 老太太瞥了他一眼,冷声道:“你做的事,你自己明白。告诉我,为何这么做?” 杨迷糊倏地站起身,“我做什么了?别以为你是长辈,就可倚老卖老,动不动就训斥人。你要不说,我就走了。” 老太太惊愣住,这可能是第一个小辈敢这么跟她说话。 “来人!”老太太厉声道。 瞬即,两名护卫窜进门,两把手枪从侧面对准了杨迷糊。 杨迷糊呵呵一笑,“想动枪?那就鱼死网破!” 他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拔掉塞子,狞笑道: “老太太,记得这个药瓶吗?只要我一息尚存,有人不死也会脱成皮!要不试试,看看是我死的快,还是我划破某人皮肤的动作更快?” 场面顿时陷入死寂。 杨迷糊知道,老太太起了杀心,但他在赌老太太的那一丝迟疑。 若老太太想干掉他,在她发出指令时,他就可以扑过去。老太太年老,动作迟缓,必定躲不过。 杨迷糊突然半侧头,对两名护卫喝斥一声:“滚!” 老太太挥了挥手,两名护卫退去。 此时,管家永川醒过神来,陪笑道:“二郎,别生气,你可是小辈……” 杨迷糊怒斥:“你闭嘴!你个笑面虎。” 永川顿时噎住。 杨迷糊冷笑道:“老太太,凭心而论,我有什么对不住麻生家的地方?你让我升个少佐,还留个尾巴,逼我参加招募组织去送死,总以嫣儿和孩子来拿捏我,动不动就居高临下的训斥我,凭什么?我是为帝国效力,不是麻生家的一条狗。” 老太太淡淡道:“你愿舍弃一切?” 杨迷糊一屁股坐到沙发上,“那是祖母大人逼我的,你刚才起了杀心。别否认,我也算是从血淋淋的枪口下活下来的人,对杀意足够敏感,不然也活不到今天。还有,四百米外,那黑洞洞的枪口又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突然呵呵一笑,“你够胆!算了,我也不与你计较,副课长的位置是你的了!” “先说说交换条件,天上没有凭空掉馅饼的好事。” “维护麻生家的利益,偶尔帮我做点具体的事,如何?” “嫣儿和孩子呢?” “直到她生下孩子,她会一直留在上海,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这总可以了吧?” 杨迷糊起身,“那行,但我不会做一条狗。老太太,最好派人去看看你的狙击手,是否还活着?” 此前,杨迷糊一直担心,今天自己走不走得出别墅,但听到''喵''的一声,他放下心来,这是紫鸢到了。 老太太一愣一惊,又大怒:“你竟敢……” 杨迷糊一哂,“我有什么不敢的,我的性命要紧!走了。” 望着杨迷糊远去的背影,老太太忽地笑逐颜开,“永川,若能驯服此子,必是麻生家之幸。” 永川迟疑道:“可夫人刚才起了杀心……” 老太太一哂,“没用的东西,留着何用?再说,真金不怕火炼。通知勋儿,全力支持这小子上位。” 出了别墅院门口,杨迷糊松了一口气,才发现后背全是冷汗。奶奶个腿!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此时,栓子拉着车,从一条小巷子中冒了出来。 杨迷糊坐上车,没好气的道:“为何做事这么极端?害得老子今天差点活着走不出大门。” 栓子却不以为意,嘿嘿笑,“杨子哥,你不是没事吗?那黑洞洞的枪口,早就换成玄子的了。” 杨迷糊一惊,“刚才那喵声,不是紫鸢发出的?” 栓子边小跑边道:“是啊。只是玄子刚好在另一边。” 杨迷糊仍有不满,“那两名护卫开枪怎么办?” “我可是狼娃,善于贴近跟踪。我也会下药,换个空弹,分分钟的事。” “你怎么知道就是这两名护卫冲进去?” “我看了他们的排班表。白天就是这两位,贴身保护老太太。当然,也可能临时换人,所以玄子潜伏在远处。若换了人,又想冲进去,必死无疑。” 闻言,杨迷糊一阵无语,也一阵嫉妒。栓子之能,真特么令人羡慕。 “栓子啊,以后别干这样鱼死网破的事,我还想好好活着。” 栓子却不以为然,“但效果不是杠杠的吗?再说,我昨晚放了头颅后,就潜进别墅,听到了老太太的布置,所以我想赌一把,老太太不敢杀你,虽然她起了杀心。” 杨迷糊恼火道:“那你为何不事先通知我?” 栓子又嘿嘿一笑,“我晚上可看见紫鸢了。再说我和玄子走不开;再说,即便紫鸢没去找你,以杨子哥之能,难道没有一丁点准备?杨子哥,别装了,那黑洞洞的枪口,才四百米的距离,你会发现不了?何况玄子还故意弄出了声响。” 这栓子是个天生的杀手,胆大心细,又敢于赌命。自己都觉得可怕,对手更应该恐惧才对。 杨迷糊心中一阵感叹,口中却道:“下不为例,小心为妙。听见了?” 栓子突然停住,吸嗦一下鼻子,“紫鸢追过来了,空中刚刚顺风传来她的体味。” 杨迷糊彻底震惊住,因为以自己的听力,居然没发现紫鸢。 果然,三十几息后,紫鸢窜了出来,上了人力车。 紫鸢立马竖起大拇指,“二哥,你牛叉叉,居然敢硬怼老太太,真是不怕死。” 杨迷糊一惊,“你也潜进了别墅?” 紫鸢嘻嘻笑,“我不放心呐,连夜潜了进去。你进门时,我正藏在门廊上面。” 杨迷糊恼道:“那你见护卫冲进去,也不开枪?” 紫鸢无所谓道:“因为在你进门时,我看见玄子朝我打手势,示意我离开。” “那你''喵''一声干啥?”杨迷糊脑子有些乱,随口问道。 “告诉你是安全的呀,真够笨的。” 杨迷糊哀叹一声,这是算无遗策呀!但他又灵机一动,盯着他俩,冷不丁道:“你们串通一气,蒙我有意思吗?” 栓子连忙摇头,紫鸢却慢慢点头。呵呵,被自己讹出来了! 老子聪明!终于扳回一局,挣回点脸面!具体经过就不问了,问多了易露馅,嘿嘿…… 第269章 你洗的也不干净 杨迷糊之所以敢硬怼老太太,是因为他知道玄子和栓子的存在;也是因为他同时看出,老太太虽存有杀心,但杀心不坚定,杀与不杀在两可之间。 当然这种''杀'',并不一定是直接干掉他,而极有可能是把他调到前线,或者交给安倍家,借刀杀人。 若''不杀'',老太太就会给他来个下马威,借机收服他。 如若不硬怼,他一旦妥协,老太太即便不杀他,也只把他当成一般的死士来对待,看成一个狗腿子。 所以,杨迷糊在一刹那间,决定赌一把。当他用毒药威胁老太太时,赌老太太的迟疑,赌玄子和栓子在护卫开枪前,至少能干掉其中一个,赌自己在被杀前能伤到老太太。 同时也在赌老太太惜命怕死,赌老太太不愿在她孙女面前杀掉她孙女婿。 当然,这种赌,风险极大,几乎等于身死道消。因为老太太不可能没安排其他后手。 好在结果是好的,至少让老太太首先妥协,消除了杀心,退而求其次。 让杨迷糊感到悲哀的是,即便硬怼,看似赢了,也依然是以自己效忠麻生家为结局。只不过是,让老太太不那么轻视而已。 在知道紫鸢,栓子和玄子三人的精心安排后,杨迷糊也在想,若他事先知道安排,他是不是应该显得更强势一些?若与麻生家一刀两断,会不会更痛快些? 但他同时也想起施一山所说的''苟且偷生'',施一川的''忍辱负重'',还是觉得,这个结果更有利于自己。 栓子这番骚操作,仍留下严重的后遗症。安倍家经过短暂的迷惑,或者说在老太太的劝说后,仍会把自己当成重要嫌疑人。 老太太想否认,必定会说,这是有人在挑拨离间,想让他们两败俱伤,而挑拨的人则渔翁得利。 安倍家可能会短时间相信这一说法,随着他们调查的深入,他们定然会想到另一种可能,这是麻生家内部矛盾引起的。 所以,干掉杨迷糊,以泄愤示威,也是安倍家的一大选择,不然安倍家的面子何在? 在与隆信太郎的对决中,杨迷糊可领教过老太太的两面三刀,他怕老太太故技重施,所以得谨慎谨慎再谨慎。 …… 在栓子的建议下,三人回到了东楼。不久,玄子也回来了。 令杨迷糊惊讶的是,栓子早把此地作为他和玄子的栖息点。真是的,枝子也不跟自己说一声! 玄子直接对栓子道:“没有人跟踪。” 玄子的这一举动,让杨迷糊彻底放下心来。这说明了两人的从属关系,即便自己在,玄子也只对栓子报告。 杨迷糊笑问玄子:“你有什么要求没?” 玄子想了想,摇摇头。 杨迷糊促狭道:“是不是想跟小翠待在一处?” 玄子脸一红,栓子笑着插话,“小翠不愿意,说大丈夫在世,岂能儿女情长?让玄子好好做事,看玄子的表现。” 杨迷糊大笑,“对了,小翠的弟弟现在何处?” 栓子说,“就住在楼上。应该出去买菜了,马上就会回来。” 杨迷糊一笑,“这么小,就让他做饭?” 玄子一脸宠溺,“这小子就爱下厨。杨子哥,紫鸢,你俩待会尝尝他做的菜,就知道了。” 杨迷糊想了想,“还是让他上上学,别像我们似的,当一个睁眼瞎,大字不识几个。” 玄子忙道:“他底子好,给他请了个私塾先生。但外面太乱,不敢让他上学,先将就着。” 杨迷糊忽然想起一人,“玄子,苏子绸缎坊的狗子,现在咋样了?” 玄子一愣,“杨子哥,你未卜先知?他也跟我们来了上海。但栓子说,狗子还需考察考察,所以平时住在老杨人力车坊。” 栓子插话,“狗子性情还可以,就是太佻脱,现在还不敢重用,怕他坏事。” 杨迷糊本想让狗子也加入栓子的队伍,见栓子心中有数,就没再多说什么。不然,栓子的威信何在? 不一会儿,小翠的弟弟拎着一篮子菜回来了。 他惊喜的叫道:“杨子哥哥,紫鸢姐姐,你们怎么来了?你们坐,我去做饭。” 说着,他从篮子里掏出一个酒瓶子,“栓子哥,这是你要的猪血。牛血太难弄,也贵。” 杨迷糊心知肚明,可紫鸢却一脸懵,“我说栓子,你要鲜猪血干什么?” 栓子不以为意,“喝呀。” 说着,就拔下瓶塞,喝了一大口,紫鸢直呼恶心。 杨迷糊却道:“栓子,尽量少喝,别真成了野兽了。” 栓子抹抹鲜红的嘴唇,呲出鲜红的牙齿,咧嘴一笑,“我做事后,才喝一点,压压惊。” 杨迷糊一阵无语,紫鸢却窜进厨房,帮小翠的弟弟择菜。 杨迷糊岔开话题,“玄子,你这小舅兄叫什么名字?” 玄子不好意思挠挠头,“袁青竹,小翠她家姓袁。” 趁着紫鸢不在,杨迷糊低声道:“安倍家大概率会报复我们。枝子在明面上,还有紫鸢,你们要保护好她俩,防止对方挟持她俩,来威胁我。” 栓子却轻描淡写的,“无妨的。胖子他们在监视,军统七哥也想掺和,只要安信家敢露头,没有好果子吃。” 杨迷糊讶然,“你已想好了对策?连七哥也牵扯其中?” 栓子一哂,“走一步看三步,我不得不小心。反正七哥那边刚死了二十几号人,他也想立功,好向重庆方面交待,我只是顺势而为。” 杨迷糊彻底的放心了,口中却道:“小心些,七哥可是不好相与的。” 栓子郑重的点点头,“我从不轻视对手,我是狼娃,天生能嗅到危险。放心吧,杨子哥。” 他顿了顿,又道:“倒是杨子哥你要注意,你时常不在我们的视线内,我和玄子有时顾不上,担心会出现纰漏。” 闻言,杨迷糊心中一暖,“放心,我有自保之力。你能消除我的后顾之忧,就足够了。” 不一会儿,饭菜端了上来,居然是八菜一汤。 见青竹不上桌,杨迷糊招呼他,他却笑道:“厨师不上桌的,我吃的是小灶,你们比不了的。” 玄子低声道:“这小子就这样,别管他。” 栓子却道:“这小子抠门得很,而且很倔,只吃剩菜,说了多少次也不听。他说,我和玄子是做事的,他只是个闲人,好吃的当然紧着我们。” 杨迷糊心中一酸,“是因为钱不够?” 玄子摇头,“吃个饭,能花多少钱?他刚才说,牛血太难弄,其实是不愿意多花钱,搞得栓子也无可奈何。呵呵,我们私下底都叫他袁小抠。” 紫鸢腮帮子鼓鼓的,“这八菜一汤的,不抠啊!” 栓子就笑,“主要对自己抠。至于不买牛血,他说生血对身体不好,买个猪血也是不情不愿的。” 杨迷糊突然对青竹有了极大的兴趣。酒足饭饱后,他趁青竹在厨房收拾碗筷时,与其聊了起来。 “青竹,为何喜欢下厨?” “看人吃得高兴,我就高兴呀。” “那你为何只吃残羹冷炙?” “我高兴过了,吃什么都无所谓。再说,我饭量也小,吃几口就能对付过去。” “长大了想当厨师?” 没成想,青竹却摇头,“没想过,我只做给我喜欢的人吃。” 杨迷糊决定逗他,“那你长大了,不挣钱,天天吃白饭?” 青松似乎不以为然,却语出惊人,“所以我只吃剩饭呐!再说,这么一大家子人,总要有个人做饭吧?我饭量又小,他们不会嫌弃我的。” 杨迷糊一下子接不上话茬,这是个奇葩,但很可爱。 青松一把打开杨迷糊的手,“你一个大男人,别伸手,我一会就完。再说,你洗的也不干净。” 见杨迷糊悻悻的出来,栓子就笑,“杨子哥,领教了吧?不是我们懒吧?” 第270章 这是命令! 饭后,杨迷糊带着紫鸢返回枝子糕点店。枝子正在忙活,顾不上他俩。 杨迷糊便拉着紫鸢,开始唠叨。 “鸢子,个子高了,快成大姑娘了,是不是该找婆家了?” 紫鸢翻了个白眼,“本姑娘该大的地方还小,不适合找婆家。” “你看中谁了没有?” “本姑娘眼界高,谁能入本姑娘的法眼?” “唉,那你只能当个老姑娘了。也是,要身材没身材,要长相没长相,没人瞧得上。” “切!你一脸迷糊懵懂的傻样,都能找到媳妇,麻生嫣真是瞎了眼。” “那是一脸忧郁相,明白不?哎,说你呢,怎么扯到我身上了。” “那是你自找的,谁让你说本姑娘没人要的。” 杨迷糊的瞎扯,是有目的的。他想探探紫鸢的口风,看她有没有喜欢的人,再想法子把她嫁出去。 看来,一点辙都没有。紫鸢的心思,根本不在这方面。 刚好小翠从外面回来,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鸢子姐,快来,我有个好东西给你。” 目前,小翠与紫鸢同住一个卧房。两人叽叽喳喳的钻进去,带上门,把杨迷糊扔在一旁。 杨迷糊无奈的去了后院卧房,倒头便睡。 他自以为有紫鸢在,是安全的。但他突然感觉到一丝杀气,睁开了眼睛。 此人定是个高手,因为紫鸢一点也没发觉。安倍家反应这么快的? 杨迷糊掏出手枪,突然大声道:“来都来了,出来呗。” 屋顶上有一些轻微的瓦片声传来,杨迷糊连续朝屋顶射击。一个闷哼声传来,瞬即又有落地声。 ''砰'',枪声从山乔屋那边响起。杨迷糊钻窗而出,窗外不远处躺着一个黑衣人,胸口正汩汩冒血。 杨迷糊蹲下身,“你是安信家的?” 黑衣人瞳孔微缩,杨迷糊笑道:“我有一个奇怪的问题,想问一下。你不从窗户袭击我,跑到屋顶干什么?难度不是更大吗?” 他自问自答,“哦,我知道了,你是怕对面屋子里有人盯着,对吧?告诉你,对面可没人,你也太谨慎了。” 此时,黑衣人嘴里开始冒血沫,紫鸢从屋顶上溜下来,讪讪道:“杨子哥,是我大意了。都怪小翠,让我试什么胭脂粉!” 杨迷糊瞪了她一眼,“怪人家小翠吗?一点警惕心都没有,干脆嫁人算了。傻愣着干什么,搜一下身,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能顺便教训一下紫鸢,感觉真爽!杨迷糊心中一乐。 紫鸢乖巧的走向黑衣人,杨迷糊突然觉得还有危险存在,急忙叫道:“住手,有毒!” 紫鸢伸出的手,生生顿住。 其实,杨迷糊只是感觉,此人上屋顶有些蹊跷,才叫住紫鸢的。 他听说过一种杀人技,就是从屋顶垂下一根细线,让毒药往细线顺溜而下,滴到人嘴里,可杀人于无形。 若果真如此,可此人为何不直接开枪呢?是怕惊动可能埋伏在四周的人? 极有可能! 杨迷糊对探出头的枝子叫道:“枝子,去拿一副医用手套来,皮的那种。” 不一会儿,枝子回来,杨迷糊接过手套戴上。 对黑衣人搜查一番,果然发现了一个药瓶和一圈细线。奶奶个腿!被自己猜中了。 他用塑料袋装好药瓶和细线,递给枝子,“把这个给栓子。告诉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特么的,吓唬谁呢?” 但塑料袋却被紫鸢一把抢了过去,她涨红着脸,“我比栓子懂毒,我来。” 看来,这小丫头片子生气了。 杨迷糊拦住紫鸢,“你一个人去太危险,叫上栓子,让玄子别动。” 见紫鸢窜了出去,他又对枝子说道:“花重金购买五个步枪瞄准镜和五个步枪消音器,配发给紫鸢和栓子他们。你有渠道吗?” 枝子有些为难,“瞄准镜还好,但消音器难弄,而且安装困难。” “安装我来想办法,不要怕花钱。多转几道手,别让人查到去处。万不得已时,找脏老头帮忙。” 杨迷糊一直未为紫鸢配备瞄准镜和消音器,一是很难弄到,二是怕紫鸢有恃无恐,任性乱来,反而会招来更大的危险。 现在有了栓子和玄子,加上胖子,他不得不考虑这些。 既然已决定成立私人的武装力量,他就不能再迟疑。加上紫鸢胆子愈来愈大,又约束不了,不如也配发给她。 杨迷糊直接用糕点店的电话,拨打''4238'',电话是永川接的。 “弘田君,夫人不在家,有什么事,可以让我转告吗?” “永川叔,刚才安倍家派人毒杀我,差点成功。告诉老太太,我准备反击。” “你能不能等等,夫人知道后再说?” “不能!我的人已出发,叫不回来,我仅仅是报备一声。” 杨迷糊不等永川多言,直接挂了电话。想让我言听计从,你们想多了! 同时他猜测老太太就在旁边,因为永川每次说话,都会停顿几息。 他这个电话,就是想变相告诉小川野,安倍树一就是自己杀的,谁也别想抢走副课长的位置。 同时也是想看看,老太太对自己支持的程度。若老太太与安倍家仍暗通款曲,通风报信,他只好分道扬镳了。 晚上,紫鸢回来,直接钻进了杨迷糊的卧房。 “二哥,安倍家戒备森严,好像早有准备,栓子坚持要撤。” “你会听栓子的?我不信。” “他说的对,我为何不听?我也不想丢了小命!” “说实话,情况究竟如何?” 紫鸢沮丧道:“我差点被人抓住,在栓子的掩护下,我才撤了出来。” “是戒备森严,还是早有准备,能不能确认是哪一种?这个很重要!” 紫鸢摇头,“分不清。可能是运气不好,两个人突然出现,刚好堵住了我的退路,栓子开枪引开了。” “栓子人呢?” “他说他回东楼……啊,不对,他不会又踅回去了吧?” “极有可能!走,带我去!” 二人刚出门,没成想胖子出现了。 “安倍家的别墅,枪声大作。杨子哥,跟我们有没有关系?” 二人一跃,上了人力车,杨迷糊厉声道:“胖子,快走!” 半个多小时后,三人抵达离安倍家别墅约五百米处。 此时,枪声已停歇,但别墅周围全是荷枪实弹的士兵。 杨迷糊吩咐道:“胖子,你别动。紫鸢,老规矩,你前我后。” 他接过胖子从人力车下掏出的步枪,上了屋顶。 五分钟后,鹧鸪鸟的叫声传来,是三声。这是示警,栓子极有可能被困在别墅某处。 杨迷糊终于靠近紫鸢,后者朝一个方向指了指,低声道:“刚才有个人影在那里晃了一下,像极了栓子。但不能确定。” 杨迷糊想了想,“你与栓子用喵声联络,看是不是他?” 紫鸢依言而行。果然,有一只手伸了出来,挥了挥。 杨迷糊沉吟片刻,“你绕到另一边,接应栓子。我等你信号,再开枪吸引对方的注意力,你们再撤。你的明白?” 紫鸢未动,“这也太危险了!这么多鬼子,你应付得了吗?” 杨迷糊冷声道:“不能迟疑!一旦对方反应过来,会逐层搜索,到时栓子在劫难逃!这是命令!” 第271章 静等人来! 令杨迷糊惊诧的是,紫鸢刚走不久,别墅的另一边,火舌吐出,响起十几道枪声。 几十名荷枪实弹的士兵朝另一边追去,顿时枪声大作。 五分钟后,别墅的正门方向,也遭到枪击。这一次,一直打了上百枪,别墅前的士兵倒下一片。 待士兵组织反击时,袭击的人却已撤离。 杨迷糊突然想起,栓子说过,七哥也想掺和其中。 这是栓子与七哥的计划?栓子作为诱饵,引来大批的士兵,然后七哥趁机袭击骚扰? 若果真如此,进入别墅里的人,应该不只有栓子。不然,胖子之前不会说,别墅里枪声大作。 但栓子也太冒险了。 也许他此前掩护紫鸢撤离时,发现了安倍家别墅守备的漏洞,所以才冒险潜入的? 杨迷糊一直没有开枪,静等栓子从别墅顶溜下来。直到栓子上了围墙顶,匍匐下来,他才开枪射击。 他连续打掉五名士兵,其他士兵开始朝他这边反击。只见栓子从士兵的身后溜下围墙,几步穿过街道,钻进小巷,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杨迷糊开始撤离。他在屋顶上纵跃疾行。看到胖子后,他一跃而下,就地一滚,翻身而起,几步跃上了人力车。 胖子拉起人力车就跑。直到前行千米,听不到士兵的追赶声,胖子才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大口喘气。 待胖子喘匀气,杨迷糊问道:“刚才有你的人参与吗?” 胖子摇摇头,“没有,我们的人不在这里。今天有些奇怪,到现在也没见宪兵和警察出现。” 杨迷糊一笑,“他们应该快到了。” 至此,他确认枝子糕点店的电话,确实是小川野的人在监听。小川野忌惮老太太,所以宪兵出动的不紧不慢。 二人回到山乔屋。玄子在,但栓子和紫鸢没回来。 杨迷糊吩咐道:“玄子,你去接应栓子和紫鸢。胖子,你上楼监控枝子糕点店。” 半个小时后,栓子和紫鸢才回来。栓子满脸是血,有些狰狞。 “受伤了?”杨迷糊惊问。 栓子下意识舔了舔嘴边的鲜血,咧嘴一笑,“没事,别人的血。” 见状,杨迷糊冷下脸,“究竟是怎么回事?” 栓子挠挠头,“我和紫鸢第一次去,差点成功。回去的路上正好遇到七哥,他说想不想杀个回马枪,我本就不甘心,就答应了。” 杨迷糊追问:“为何偏偏是你潜入呢?” 栓子嘴一撇,“我有些气不消,安倍家竟敢暗杀你。我就主动请缨,与另外两名军统的人,一块摸了进去。刚刚近距离抹了两个人的脖子,不想惊动了埋伏的人,就打了起来。” “其他两个人都死了?” 栓子点点头,“被发现后,那两人怕死,就往围墙处跑,被乱枪打死。我反其道而行之,攀上了楼顶。” “若七哥不再派人骚扰,你岂不死翘翘了?” 栓子讪讪道:“我潜进去前,看见有车坊的兄弟们在附近转悠,一旦枪声响起,我赌他们会报告你……” 杨迷糊仍然不假颜色,“你想多了,我根本救不了你!我也怕死的。” 紫鸢在一旁听得有些不耐烦,“二哥,你甩脸色给谁看呢?栓子不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吗?这种事哪里没有风险的!栓子,你撇开我,擅自行动,你是不是该向我道个歉?” 说着,她偷偷使了个眼色,栓子会意,立马道:“杨子哥,今天是我莽撞了。我实在是有些气不平……” 有紫鸢在,杨迷糊知道,今天无法再教训栓子,脸色便缓和下来,说道: “下不为例!玄子,你去顶替胖子,让他直接撤。紫鸢,你从地道回糕点店,守着枝子,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 屋子里只剩下他和栓子。 二人沉默良久,杨迷糊终于开口,“栓子,不怕死,不等于白白送死,你做事过于极端,不计后果。你若真想成为我的一大助力,就必须好好活着。” 栓子低下头,不吭声。 杨迷糊一哂,“行了,别装作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从你的角度看,突然发起袭击的人,除了七哥的人,有没有其他的人?” 栓子抬起头,思忖片刻,摇头又点头,“可能有吧?第二波袭击的人,听枪声,持有的应该都是同一种型号的步枪。而七哥手下的枪,各种型号的都有。” 说着,栓子突然一惊,“你是说海军的人,在趁火打劫?” 杨迷糊不置可否,换了话题,“明天一早,坟冢不二会从家中前往宪兵司令部上班。在路上,找个机会袭击他的车。爆个轮胎即可,打完就跑,不可逞强,你的明白? 栓子从懊悔中一下子兴奋起来,如同一匹狼,嗅到了猎物,两眼冒着一股森然的绿光。 没错,就是狼眼里才能发出的那种绿光! 杨迷糊心中一叹,栓子如脱缰的野马,一时半会,可能拉不回头。 “玄子留下看护糕点店,你一个人行动。记住我的话,打了就跑。你快去洗洗脸,看着真膈应人。” 栓子笑呵呵的去了。 杨迷糊让栓子袭击坟冢不二的车,就是想让坟冢不二产生错觉,这是安倍家的报复和警告。哪怕一丝丝都行! 当晚,杨迷糊就回了情报课,叫来值班的纯子。 “纯子中尉,我听说街面上发生了火拼,有这么回事吗?” “有。安倍家的别墅遭到不明身份人的袭击,小川课长亲自带队,山田也去了。” 杨迷糊没接话茬,换了话题,“纯子,情报课有两个升上尉的名额,感不感兴趣?” 纯子一喜,又连忙掩饰住,“我听组长安排。” 纯子的回答,让杨迷糊很满意,“那好,我就把山田和你报上去。不过,你只能当副组长,山田当副组长并主持工作,能接受吗?” 纯子居然不假思索,“能!我是个女的,抛头露面的事由山田来做,会更好些。可目前的副组长,怎么办?” 杨迷糊一笑,“操心可真多。他会任密码组的组长,顶替殉职的竹内。” 说着,他心念一转,“不对呀,你刚才答应的这么爽快,是不是与山田有私情?” 纯子一愣,旋即连忙摇头解释,“绝对没有,我真是这么想的。我知道规矩,同事不能交往。不然,一旦发现,至少调离一个,我上面没人,说不定会被调到前线。我很怕死的。” 杨迷糊一笑而过,逗弄道:“你那叫''寡妇睡觉''……去吧,注意保密,八字还没一撇呢。 纯子忽地媚眼如丝,笑嘻嘻的,“组长,我听说过''寡妇睡觉''的另一个版本,''静等人来''!我等着组长来哟。” 纯子说完,三步并作两步,溜了。 第272章 信口雌黄 次日一早,杨迷糊就被小川野从被窝里拽起,说坟冢司令官受到了袭击,不过人没受伤。 出事地点离宪兵司令部并不远,只隔两街区。栓子太胆大包天!杨迷糊心中腹诽。 二人带人赶到现场,龟缩在一家店铺里的坟冢不二才敢走出来。 当然,一番训斥是免不了的。当坟冢不二问可能是谁干的时候,见小川野支支吾吾不敢吭声,杨迷糊站了出来。 “司令官阁下,据昨晚袭击事件推测,我怀疑是安倍家恼羞成怒下的蓄意报复。因为他们曾指责宪兵司令部,维护社会治安不力,说要以牙还牙。” 虽然知道,杨迷糊是在胡说八道,但小川野不得不朝他投来感激的目光。 小川野连忙附和,甚至添油加醋,说宪兵司令部升格在即,安倍家一直在借机找茬,其意图十分明显。 杨迷糊之所以敢这么说,也是因为坊间传闻,安倍家也想染指宪兵司令官的位置。 至于安倍树一,从老太太昨晚派人夜袭安倍家别墅,可以看出:他不过是老太太为驯服自己,故意放大其觊觎之意,好趁机拿捏自己的一个借口罢了。 没成想,自己反应过大,出乎各方,特别是老太太的意料之外,才造成如今尴尬的局面。 这也是昨晚躺在床上,思虑得出的结论。 果然,坟冢不二的脸色更加阴沉如水,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小川野看着远去的轿车,轻声道:“二郎,刚才多亏你急中生智,不然今天很难交待过去。” 杨迷糊一脸懵懂,“我就是这么想的呀!我推测,安倍家是这么想的:坟冢司令官连自身都保护不了,怎么能维持好上海的社会治安?这可是一个极好的攻击点。” 见他打死不认承,小川野也只好点点头,总不能否认他的说法吧? 二人回到情报课。杨迷糊跟在小川野屁股后面走进小川野的办公室。 “二郎,你还有事?” 杨迷糊嬉皮笑脸的,“我小组的山田和纯子,二人在工作上精干得力,正好趁着升格的机会,能不能升为上尉?” 小川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这个简单,我也认为他俩不错。然后呢?” 杨迷糊奉承道:“舅舅就是舅舅,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小心思。我想让山田当组长,纯子当副组长。舅舅,你看如何?” 小川野不置可否,“那井川副组长怎么办?” 杨迷糊顺杆爬,“井川副组长可升任密码组的组长,顶替竹内的位置,岂不正好?” 小川野一哂,“你不觉得有些操心过度了吗?你副课长的位置,八字还没一撇,就开始琢磨用自己人?” 杨迷糊一愣一惊又一叹,“还是没我的份?丢人呐。舅舅,你就当我没说,我收回我所说的话。” 他边说边起身,一脸的失魂落魄,“走了哈。舅舅,我也听过一些传闻,''八字没一撇'',好像也适合舅舅。你也得小心些,别像我一样,空欢喜一场。” 小川野明显一惊,旋即将手往下压了压,“坐下。刚才跟你开个玩笑,就急赤白脸的了?一点也沉不住气。说说看,什么样的传闻?” 刚才,杨迷糊也是信口雌黄,此时只能顺势胡编了。 他支支吾吾,欲言再三,方才开口:“麻生老太太说起我的事的时候,顺口提了一嘴,说舅舅好像也有些悬。” 他清清嗓子,话也顺溜起来,“我就问老太太,是谁在阻挠?老太太不愿意多说,我是晚辈呀,就耍赖,她就多说了一句。说什么安倍家和隆信家,都想着争夺舅舅的位置,而死掉的安倍树一只是幌子。后来怎么问,她也不愿意多说。就这些,不知道对舅舅有没有用?” 他的胡说八道,似乎引起了小川野的共鸣。 “果然如我所想,安倍树一只是一个幌子。你之前说,安倍家袭击坟冢不二,我现在有些信了。他们可能有另一层意思,让坟冢司令官认为我办事不力,迁怒于我。” 这一自行脑补,让杨迷糊暗自哭笑不得,口中却道: “舅舅,昨晚安倍家受袭,我们对此要消极怠工,就说情况复杂,查无实据,一下子给不出结论。同时也恶心恶心他们,就问安倍家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会不会是仇家找上门来了?同时也在各个层面散播一番,把污点尽量放大,让他们焦头烂额,无暇他顾。” 小川野双手一合,“好主意,就这么办。让谁来办此事呢?” 杨迷糊顺势道:“井川副组长呐。舅舅重用他,提携他,他总得拿出点诚意,有个投名状吧?” 小川野点点头,“此事就这样吧。你刚才提及山田和纯子的事,我没意见,先升个上尉。之后任命两名副组长,由山田主持工作,这样也有个过渡,免得人说闲话。但此事需等你的副课长尘埃落定,才能办。” 杨迷糊立马道:“多谢舅舅支持,我代山田和纯子谢谢舅舅。老太太那边,即便帮不上舅舅的忙,但我可以保证,她绝不会阻挠和反对,毕竟她也知道你我是舅甥关系。” 杨迷糊心满意足的走了。扯虎皮,挂大旗,谁特么不会? 五天后,小田和纯子的上尉军衔下来了。十天后,宪兵司令部升格后的人事任免也下来了。 坟冢不二升中将,小川野升大佐。其他人有升有调,杨迷糊毫不关心。 情报课副课长属于宪兵司令部内部任命的范畴,向上报备即可。 四天后,杨迷糊被任命为副课长,军衔中佐,分管情报分析小组。 山田任情报分析小组第一副组长,主持工作。纯子任第二副组长,协助山田开展工作。至于井川,如愿以偿当上了密码组组长,军衔少佐。 此时,离''汪''国民政府的正式成立,只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但街面上却愈来愈不安宁,时不时有亲日分子曝尸街头。 期间,杨迷糊与七哥进行有限的合作。他主要是配合七哥,有选择性的抓捕一些亲日的军统和中统的人,凡是有疑问的,听之任之。 当然,也有例外。有一名军统骨干,想混水摸鱼,暗杀一名地下党,铲除地下党的一个交通站。 在施一山的配合下,杨迷糊找到了此人的住处。 此人被抓后,七哥很是恼火,威胁杨迷糊,说若不释放此人,就把他的所作所为暴露出去,让杨迷糊受到日本军事法庭的制裁。 杨迷糊解释说,不抓一个真正的军统骨干,只抓虾兵蟹将,他不好交差。若七哥不依不饶的话,也可以,他就铲除几个军统的联络点,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清白。 二人不欢而散。 为防止七哥狗急跳墙,杨迷糊抓了一名暗中变节的,地下党的交通员,作为护身符。 这弄得76号怨声载道,小川野哭笑不得。但杨迷糊不接受解释和斡旋,说想证明此人为改变者,请拿出证据,否则不予放人。 不待76号拿出证据,一天后,施一山那边放出风来,指名道姓的说,此人已确认叛变,在清除之列。 此后,没有人再替此人说话,因为他的用处已不大。但杨迷糊说,此人在说服教育下,已投诚。鉴于还有些利用价值,便将此人扔给了76号。 不久,此人在一次协助76号、抓捕地下党的行动中,被枪杀了。至于是谁杀的,不得而知。 第273章 不宜公开 1940年3月30日,是''汪''国民政府成立的日子。 上海主要街道早已张灯结彩,76号的便衣,全部出动,维持治安。而日本宪兵也不敢怠慢,在几个主要街道警卫。 但袭击暗杀行动也屡禁不止,频频发生。特别是''申报''刊登''汪''国民政府的人员名单后,居住在上海的大汉奸惶惶不可终日。 同时,在''汪''国民政府成立的当日,上海也要组织庆祝活动,凡准备出席活动的人,皆成为军统飓风队暗杀的对象。 当然也有人是被胁迫的,军统却不分青红皂白,乱杀无辜,此举令杨迷糊十分反感。 也许是从此时起,杨迷糊对军统彻底失望了。此后,他与七哥的交往只是虚与委蛇,戒备心十足。中统也是一丘之貉,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汪''国民政府成立的前几日,工人罢工,学生上街游行,屡见不鲜。 但日本人,上海伪政府都采取了相对怀柔的政策,没有像以前一样,一味的镇压。 当然,76号和各大监狱也关了不少人。但只要有人担保,一般都会放出去。 鉴于杨迷糊的特殊身份,老杨人力车坊的车夫,没有参与任何政治活动。枝子的几间店铺也缩短营业时间,店员晚出早归。 杨迷糊决定,让小桃,紫鸢,胖子,栓子,玄子等人,全部休息,不参与组织任何行动。 此间,枝子重金购置的瞄准镜和消音器已到货。杨迷糊抽空给紫鸢,胖子,栓子,玄子装上,教会他们使用,拆卸与组装。 考虑到紫鸢平时不好携带步枪,杨迷糊将她的两杆步枪,同时装上了瞄准镜和消音器。至于备份的步枪放在何处,由紫鸢自行决定。 虽不想在此期间凑热闹,招惹是非,但事情却主动找上了门。 76号行动队的一名副队长,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声称老杨人力车坊有通共嫌疑,将车坊的老杨头,黑子和三名车夫抓进76号。 杨迷糊刚开始并没有太在意,打电话给76号的副主任,要求放人,理由是车坊是他的眼线。 这名副主任答应的很爽快,但三个小时过去,人仍没有放出来。 再打电话给这名副主任,居然说外出公干,找不到人。 杨迷糊决定先礼后兵,先找小川野。 可小川野却以大局为重,此时不宜与76号发生冲突为由,让杨迷糊先缓缓,等过了3月30日这一天再说。 当然,小川野也承诺,他会给76号的主任打电话,看能不能尽快走个过场,尽早把人放出来。 见小川野推三阻四,杨迷糊知道,事情不简单,大概率是针对自己来的。 临走时,杨迷糊冷不丁的说道:“我准备回东北,上坟祭奠父母。” 小川野一愣,“现在这么忙,你哪有时间回去?” 杨迷糊模棱两可的说道:“会有时间的,舅舅你等着瞧。” 说完,他转身扬长而去。 此事绝对与小川野有关,不然,76号的人再嚣张,也不敢公然得罪自己。 至于出于什么目的,杨迷糊一时没捋清,为什么偏偏在这一关键的时候,招惹自己? 他秘密去见小桃。 “杨子哥,我琢磨,八成与你的身份有关。抓黑子和其他三名车夫只是附带,抓老杨头才是目的。” 杨迷糊揉揉太阳穴,“我也作如是想。难道是老杨头去东北的事,有人发现了端倪?” 小桃也不大确定,“我倒是担心老杨头,顶不住严刑拷打,将事情说出来。虽然不能实锤,但也极其麻烦,至少让你在情报课呆不下去。” 杨迷糊有些恼火,“小桃,我来找你,不是让你一板一眼的分析利弊得失,我是让你出主意!” 小桃脸一红,“真没有万全的办法,除非破釜沉舟,不顾一切。” 杨迷糊不耐道:“怎么才算不顾一切?” “小川野必是主谋,让他无声无息的消失,76号的人必不敢再造次。” 杨迷糊思忖片刻,一拍桌子,“就这么干!” 见他起身就走,小桃急了,一把扯住他,“哎哎,你还真这么干呐!你放心,一时半会,他们不会对老杨头他们动刑的。那名副队长,叫邢江舟,军统过来的,与七哥熟络。我借这个关系,给他送了两百根小黄鱼。他说,他也是不得已奉命抓人,但会尽量拖延审讯时间。” 杨迷糊''嘘''了口气,但一脸不解,“那你为何不早说?” 小桃一笑,“是想看看你的决心。邢江舟并不是因为拿了钱,才答应拖延时间,而是因为涉及到你,你的恶名在外,他可不想牵涉过深,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那还是要干掉小川野,至少和板田一样。”杨迷糊冷声道。 小桃嘲讽道:“怪不得你恶名在外,动不动就用杀人解决问题。但你有没有想过,抓的三名车夫中,真有人通共呢?小川野出手,肯定是谋定而后动,让你抓不到把柄。” 杨迷糊一惊,拍了拍额头,“这是个陷阱!我管不管,都脱不了干系,只是程度的深浅区别。” 小桃哂嗔道:“现在才想明白?你这毛病要改,总是易上头,忘了周全。此事复杂,所以我说,难有万全之策。” 说着,小桃的声音冷了下来,“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紫鸢刚才传话过来,其中一人就是地下党,76号之所以说有通共嫌疑,是因为他们没有确凿的证据。好在此人只是一个外围的交通员,只与两人有联络,施先生已掐断联络点,他们深查不下去。即便此人叛变,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所以,你要冒点险,直接去76号闹一闹。” 闻言,杨迷糊心情大好,“这点风险算什么,反正恶名在外,闹一闹,正符合我的风格。” …… 杨迷糊叫上山田,直接去了76号,见面就打了76号的情报处长一个耳光。 “你给老子拿出证据来!” 情报处长叫侯大均,中统投诚者。他捂着脸,陪笑道:“弘田太君,正在查,正在查。” “查?那就是没有证据表明,我的人通共。你们是吃饱了撑着,闲来无事,闹着玩?” “弘田太君,也不是一点证据都没有。”侯大均点头哈腰道。 “那就拿出来亮亮相!若证据确凿,我立马走人。”杨迷糊的口气缓和了不少。 “可此事属于绝密,不宜,不宜公开。”侯大均在措辞。 杨迷糊顿时火起,又是一个耳光扇了过去,“八格!你一个中统叛徒,跟我谈不宜公开。你都能了解,老子就不能看看?反了天了!” 此时,一直躲着不见的那名副主任--牧少溪,急匆匆走了进来。 “弘田副课长,请息怒!侯处长也是为了公事,请您多担待。” “呦呵,你躲着不见我,现在冒头了?我倒要查一查,你今天有何公干?山田,你去查!” 山田''嗨''了一声,转身出门而去。牧少溪顿时冷汗淋漓。 杨迷糊又道:“宪兵,我怀疑侯大均有通共嫌疑,带走!” 两名宪兵上前,架住侯大均。牧少溪连忙陪笑道:“您抓人,总得有证据吧?” 杨迷糊不屑道:“此事绝密,不宜公开。刚才候处长说的这句话,我很认可。宪兵,执行命令!” 第274章 错的也是对的 牧少溪连忙虚拦,“弘田副课长,您听我说……五人当中,有一个叫黄三儿的,我们确认他是地下党的交通员。我们抓其他四个人,是因为老杨头是车坊出资人,黑子是经理,二人是负责人,另外两名车夫与黄三儿交往过密,所以就抓了。” 杨迷糊挥了挥,两名宪兵退下,“牧副主任,证据呢?” 牧少溪苦笑,“抓嫌疑人,若要确凿证据,人早就跑了。我们的人跟踪黄三儿,发现他经常去两个地方,极不正常,所以控制他,在他身上搜出了一张纸条……” 见他停顿,杨迷糊冷声问道:““纸条上写的是情报吗?” 牧少溪摇头,“是一张欠条,写着:兹欠春生三十元一角三分,落款是黄三儿。有角有分的,我们认为是密语。” “春生是谁?” “三名车夫中的一位。” “春生借钱给黄三儿了吗?数目对不对?” 牧少溪陪着小心,“还没有讯问,我们决定先晾一晾,待我们准备好再问。” 杨迷糊冷不丁道:“你之前为何躲我?别跟我说,你有公干,山田马上就回来了。” 牧少溪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就是不解释。 杨迷糊一哂,“让我猜猜,你们不审,是在等上面某人的吩咐。你躲我,是故意引我来,对不?中国人有句俗话,''身正不怕影子斜'',现在我来了,你们准备扣个什么黑锅给我?我猜,你拖住我,是在等上面某人来吧?” 牧少溪讪笑了笑,“不是这样的。弘田副课长您一来,气势逼人,我不得不打电话给小川课长。” 杨迷糊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不屑道:“也就是说,我舅舅要来。也好,我倒想让舅舅看看,你们是怎么欺辱他的外甥的?” 不一会儿,山田进来报告,“牧副主任今天一直呆在76号,没有外出公干。” 杨迷糊盯着牧少溪,质问道:“你怎么解释?是在等我舅舅来解围?这么久了,他怎么还没到呢?” 牧少溪脸上的汗珠滴落,硬挺着低头不语。 “那好。我再等一刻钟,若我舅舅仍不到,我就带走侯大均。” 杨迷糊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五分钟前,他刚刚听到,一阵刹车的声音,从76号的大门口传来,但一直没有人上来的脚步声。 小川野可能是听说自己很强势,不愿与盛怒中的自己面对面,因为他怕自己代表麻生家而来。不然的话,自己怎敢如此蛮横不讲理呢? 十五分钟过去,杨迷糊站起身,“山田,带走侯大均,严加审问。” 牧少溪想拦,但山田的手枪对准了他,“敢阻拦者,与通共罪论处。” 下了楼,山田低声道:“来的人,不是课长,而是井川,他没下过车。” “山田,你带人回宪兵司令部,立即审问。他们想构陷于我,我们也不要留情。呵呵,我去会会我们的井川大组长。” 见山田押人上了车,杨迷糊直接走向大门外的轿车。 他敲了敲车窗,井川从轿车中下来,行了个军礼。 “井川组长,什么风把你吹到76号来了?” “报告副课长,明天就是国民政府的成立之日,奉课长命令,特来看看76号维持治安的准备情况。我见副课长在,就没敢打扰。” 杨迷糊一笑,“我一个副课长,还能拦着你公干?你去忙吧,我走了。” 说着,他招了招手,一个人拉着人力车小跑过来。来人正是玄子。 “走,去麻生家的别墅。” 半路上,杨迷糊悠悠开口,“玄子,告诉紫鸢,胖子,栓子,今晚配合军统飓风队的行动,暗杀汉奸。但要谋定而后动,不要莽撞。去吧。” 杨迷糊下了车,又招来另一辆人力车,前往老太太的别墅。 半个多小时后,杨迷糊满脸阴沉的走进别墅。 老太太见是他,有些惊讶,“小子,今天这么忙,你怎么有空来看老身?脸色这么难看,谁给你气受了?” 杨迷糊便哭丧着脸,添油加醋解说一番,最后道:“小川野还是我舅舅,竟然胳膊往外拐,想将通共的罪名强加于我。最可恨的是,76号的人一点证据也没有,现在连初审也没做,只等我上门上当。我呀,傻不拉几的就去要人,要不是打着老太太的旗号,我今天可能出不来了。” 老太太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会是个吃亏的主?别装得像怨妇似的。说吧,我能帮你些什么?” “将小川野调走?” 老太太笑骂道:“你个猢狲,换一个!” “老太太,你给坟冢司令官打个电话,就说我今天莽撞了。” 老太太不解,“就这个?” 杨迷糊一脸坏笑,“对。让我有个台阶下就行。” 果然,他的以退为进,引得老太太极其不满,“做都做了,就硬挺着,不能轻易服软。话说,小川野是你舅舅,他为何构陷于你?” 杨迷糊张口就来,“我也纳闷,按理说他应该护着我才是。可能是,他怕我将他倒卖军火的事泄露出去吧。''汪''国民政府的成立,需要组建军队,军火是急需品,黑市上的军火价格,可是翻了好几倍。老太太,你感不感兴趣?” 老太太眼睛眯了起来,“细说说?” 杨迷糊并不是无的放矢,低声道:“此事牵涉到坟冢司令官,小川野,驻沪派遣军军械处,还有军统,株式会社和黑龙会,他们联合在一起,把大本营支助的一部分军火,倒腾到黑市,再高价买给''汪''的军队,赚取高额利润。” 老太太惊问,“军统?” 杨迷糊肯定的点点头,“别看军统正在杀所谓的''汉奸'',因为这是''蒋''的命令。但杀汉奸归杀汉奸,但悄悄倒卖军火,也照做不误,这可是一个发横财的好机会。老太太,你就别蒙我了,你不可能一点也不知情!” 老太太也不否认,“是知道点,但军统倒卖军火的事,我还是头一次听说。你今天能告诉我这些,我很欣慰。说说细节。” “军统的军火,在日本株式会社的仓库,靠近浦西码头。正好在海军的一个基地附近,我们可以借机……” 老太太打断他,“消息可靠吗?” “可靠!我毕竟是负责情报分析的,从蛛丝马迹,我觉得不对劲,就派人去查了查。当然,要说百分百,我不敢保证,因为他们随时可能运走。” 老太太抬头对永川说道:“你去查一查,若属实,通知勋儿。” 她顿了顿,又对杨迷糊道:“二郎,此事你别掺和,安心维护上海的治安即可。当然,乱点也没事。去吧。” 杨迷糊起身,准备离开时,老太太又补了一句,“去见见嫣儿再走。另外,你抓的人不能放,记住,错的也是对的,你的明白?” 杨迷糊一愣,又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这是他第一次见识了什么才叫霸道。自己此前在76号的嚣张,与之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第275章 最好是我错了 等杨迷糊回了情报课,山田已将审讯报告,放在了他办公室的桌子上。 “副课长,侯大均交待,黄三儿并不是地下党的交通员,他只是奉命转告邢江舟,指名道姓的,让其抓捕那五个人。” 杨迷糊翻看审讯报告,头也不抬,“奉谁的命?” “他只说是奉牧少溪的命令,但我怀疑不止其人。” 杨迷糊似笑非笑,“还有呢?” 山田心领神会,“哦,但他最终招认,他其实是中共地下党,打着军统的幌子,投靠了76号。” 杨迷糊话锋一转,“不会是屈打成招吧?” 山田一愣,“不是,这是他主动招认的。” 杨迷糊话锋又一转,“把纯子也叫回来,和你一块,再深入审问侯大均。若有人提审侯大均,必须要有坟冢司令官的手令。否则,一概不予理睬。” 闻音,山田有些懵圈,但却没问任何问题,行了个军礼,大步流星而去。 山田就是这点好,不问东问西。 杨迷糊回了宿舍。他仍没有搬到军官楼,说此地离情报课近,往返方便。 今晚,紫鸢会来。他躺在床上浅睡,静静的等候。 凌晨一点二刻前,紫鸢钻窗而来。 “二哥,快起来,待会有大惊喜。” 杨迷糊连眼都未睁,咕哝道:“一点四十五分,陆军俱乐部会有大爆炸,是不?” 紫鸢大惊,“二哥,你咋知道?” “我未卜先知啊。你们今晚杀了多少亲日分子?” 紫鸢随口道:“十几个吧。哎呀,别打岔,说说你是咋知道的?” “说了,卜未卜先知呀!” “不说是吧?我也有一个好消息,不告诉你!” 二人僵持不下,最后杨迷糊妥协,“好吧。''兹欠春生三十元一角三分'',不就是告诉施先生,三十日一点过三刻,有事要发生吗?” 紫鸢一愣,旋即掩嘴吃吃笑,“自作聪明,巧合而已!那根本不是一份情报,而是一份欠条。这是所有交通员为保护情报,转移敌人视线,通常采取的一种障眼法。也不对,你咋知道会发生爆炸,而且是在陆军俱乐部?” 杨迷糊神经兮兮的,“庆祝活动在陆军俱乐部,对吧?近几天,你身上有一股下水道和火药的味道,对不?” 紫鸢有些丧气,“这么简单的?我再问你,我们为何不在明天庆祝时,再引爆炸药呢?你要能猜中,我就真服你!” 杨迷糊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本来不知道,但你刚才一脸兴奋的样子,又说待会有大惊喜,我才猜到的。” “答非所问!算了,懒得问了。还有三十秒!” 搞笑的是,紫鸢看着手表,开始倒计时。 三十秒过去,四十秒过去,五十秒过去,一分钟过去…… 爆炸没有发生! 紫鸢急了,欲钻窗而出,却被杨迷糊一把拽了回来。 “你现在去,就能解决问题?我问你,你是与谁一起做的?” “脏老头!”紫鸢脱口而出。 这完全出乎杨迷糊的意料之外,“脏老头?他不会坑你才对呀!我问你,是他让你来找我显摆的吗?” “对,他怂恿的。” 杨迷糊长''嘘''一口气,“那就没事了,他是不想牵扯上你,让我留住你。你有没有跟他说过,黄三儿他们被抓之事?” 紫鸢见他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有些不耐,“没有。二哥,你究竟想说什么?” 杨迷糊忽地急促道:“将''兹欠春生三十元一角三分''这句话,立马告诉施先生,并把我的猜测告诉他。庆祝活动在下午两点整开始,脏老头要在下午一点四十五分,引爆炸药,参会的人可能有施先生那边的人。你找到施先生还需要时间,施先生通知人也需要时间。快去。” 紫鸢立马灵醒过来,正欲钻窗而出时,又扭头道:“我的好消息是,黑子他们五个人在凌晨被放了出来。小桃让你放心,她已安排好了一切。” 一眨眼,紫鸢消失不见了。 杨迷糊心中一叹,但愿自己的猜测不准,不然事情可能会大条。 以脏老头的催眠手段,让黄三儿认为他就是地下党联络人,由其送一份情报,太简单不过了。至于借钱一事,他可同时催眠春生和黄三儿。只是脏老头没想到黄三儿会被抓。 至于''兹欠春生三十元一角三分'',说明脏老头能确认,施一山一定看得懂,也说明二人此前有过交集。 他怂恿紫鸢来找自己,除了撇清紫鸢的嫌疑,也许他认定,一旦未发生爆炸,自己肯定会刨根问底,拽住紫鸢不放手。 还有一种可能,脏老头认定自己,能察觉他的意图,以防事情有变时,作为一种应急应变的手段。毕竟自己消息十分灵通。 若果真如此,这脏老头也太可怕了,同时也太不靠谱了。 只要有一个环节出现断层,都可能坏了大事。 即便紫鸢或自己情急之下,现在去找他,他可能早已换了地方。可能连引爆炸药的引线,也是假的,他另有安排。 杨迷糊猜想,此时那安放炸药之处,可能已经站满了荷枪实弹的士兵。 他想了想,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心痒难耐的他,还是决定亲自去看看。 他自失一笑,这恐怕也是脏老头的意图之一吧。 杨迷糊没有走大门,而是学紫鸢一般,翻过围墙,落在了宪兵司令部外面。 他首先去了山乔屋,栓子刚好在,他长吁一口气。 “栓子,脏老头的体味,你熟悉吧?” 见栓子点点头,杨迷糊心中更是一松,“他可能在陆军俱乐部附近,尽全力找到他。告诉他一句话,消息未传到,先按兵不动,等我通知。” 栓子问道:“他若不听我的呢?” 杨迷糊一笑,“不听就不用管他。也说明我猜错了,最好是我错了。对了,他身上可能有火药味。” 栓子走了,杨迷糊出了篱笆门,胖子迎了上来。 上了胖子的人力车,杨迷糊道:“去陆军俱乐部。今天干掉了几个?” 胖子一边小跑,一边呵呵笑,“才三个。枪法还是不准,有一个还补了一枪。” 杨迷糊笑骂道:“死胖子,别不知足。小桃在哪里?” “她去了单凤茶楼。老杨头回了棚户区,黑子回了车坊,三个车夫跟她去了茶楼。她说,你若问起,就说两字''放心''。” 抵达陆军俱乐部,杨迷糊走了进去,胖子离开。 小川野也在,他将杨迷糊拉到一边,“二郎,抓车坊的人是一个误会,我让76号的人把人放了。那个侯大均,你也放了吧,权当个顺水人情。” 杨迷糊装作十分为难,“舅舅,他招认是受人指使,这就算了。但他承认他是地下党,不好放啊。” 小川野哂嗔道:“严刑之下,何供不可得?给舅舅一个面子,放了!” 杨迷糊附耳轻声道:“舅舅呀,你就不怕惹麻烦上身?坟冢司令官可有交待,非他手谕,他人不可过问。” 小川野后退一步,狐疑打量他几眼,摆了摆手,准备离开。 杨迷糊在后面补了一句,“近期挤不出时间,东北上坟我就不去了。” 他在周围逡巡一遍,到处都是荷枪实弹的士兵,连重机枪都架了五架。情形和他的猜测差不多。 但愿栓子能及时找到脏老头,也最好是自己杞人忧天! 第276章 猜不中就死 次日一早,栓子不负所望,找到了脏老头。 “杨子哥,脏老头现在陆军俱乐部斜对面的一个小旅馆里。他说知道了,但不会停止引爆,请你千万别阻止。他让我带一句话给你,''世上不如意者常十八九''。” 杨迷糊想了想,问栓子,“从你个人的角度,脏老头为何如此?” 栓子撇撇嘴,“他不是破釜沉舟的性格,应该不会做玉石俱焚的事。除非,除非此事背后,另有深意……” 杨迷糊抬起手,“你等等,让我想想,围魏救赵,声东击西,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我明白了,军火!有人趁机要劫军火,脏老头想以此吸引火力。坏了,尽全力找到紫鸢,让她告诉施先生,''若是浦西,千万别动''。要快!” 栓子去了,杨迷糊在山乔屋的堂屋里原地打圈圈。 脏老头引爆炸药,极有可能是想引开陆军,而不是海军。因为此地以及此地举办的活动,与海军关系不大。 老太太也在觊觎浦西仓库里的军火,若海军一旦与陆军联手,施一山的人去那里,犹如飞蛾扑火。 最大的危险就在于此。 施一山那边就这一点不好,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紧急时一下子找不到人。但愿栓子的狼鼻子能嗅出紫鸢,甚至施一山。 “玄子,你下来。”杨迷糊朝屋顶轻喝一声。 “你有单凤茶楼的电话吗?看小桃在不在那里?若在,叫她过来!” 玄子点了点头,也离开了。 这个死胖子去哪里了?关键时候,特么又不在。人手不够啊。 他灵光一闪,小翠!她的智谋不下于小桃。对,找她或许有办法破局。 杨迷糊从枯井下到地道,五分钟后他钻出地下室,进入枝子糕点店。 “小翠,你过来,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杨迷糊快速讲了一遍目前的情形和自己的猜测,最后道:“我思绪有些乱,你作为旁观者,有什么办法没有?” 小翠没有反应,呆呆的不语。杨迷糊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哎哎,吓傻了?” 小翠一个激灵,从愣神中醒过神来,“杨子哥,办法倒是有一个,就是有些冒险。” “快说,险不险的,听完再考虑。”杨迷糊强按住不耐,温声道。 小翠一笑,“其实也很简单。在浦西码头,开枪杀人,引起混乱,必定能引起施先生那边的警觉,有此就足够了。但我们不急,等到下午一点左右,若仍联系不到施先生,再实施此行动。” 杨迷糊不等小翠说完,已激动的站起身,“这个主意好,你比我脑子灵光多了。刨去一小时的路程,我们仍有三四个小时的准备时间。” 小翠脸一红,“杨子哥,你别夸我了。我这是旁观者清,剑走偏锋。加上浦西军营密布,风险太大,杨子哥一直在有意规避罢了。” 杨迷糊一晒,“有用才是硬道理。小翠,我走不开,我还得去陆军俱乐部。我待会让玄子来找你,你好好谋划谋划,看怎么能降低风险,又能起到警醒作用。” 小翠点点头,“只要敢于冒险,此事反而不难。趁这个机会,我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小翠扭捏了一下,“我知道此时说这事,不合时宜,但我弟弟磨了我好久,他说他不想''吃白饭'',想跟栓子玄子一起,参与行动,但他俩坚决不同意……” 杨迷糊呵呵笑,“打住打住,他那么小,只喜欢做饭,做这种刀口舔血的事,才不合时宜。” 小翠深有同感,“我也这么说,可青竹死活不听。上次,你开玩笑说他''吃白饭'',他就更按捺不住了。但他确实有个长处,擅于用刀,各种刀都能玩出个花样来。他近距离用刀,如庖丁解牛,防不胜防,栓子都觉得可怕。” “那也太小,此事以后再说。现在当务之急是……” 小翠苦笑,“杨子哥,不是我固执,你听我说完,要不了几分钟。我担心他一个人乱来,反而更危险。我骗他说,栓子和玄子都听杨子哥的,我有信心说服杨子哥,才勉强安抚住他。要不你就跟栓子说说,先让他跟着,做点力所能及的事,行不行?” 闻言,杨迷糊这才认真起来,“杀人是需要胆量和力气的,但这么小,最多也就十二三岁吧,不怕吗?” 小翠咬咬细牙,“实话跟你说吧,他在苏州杀过一个人,这事连玄子也不知道。当时我上街,被一个日本兵拖进小巷子……我弟弟就冲上去,用随身小刀,抹了那人的脖子,可他还那么小啊……” 说着说着,小翠眼中噙满泪水,“从那时起,他就喜欢上了做 饭。只有我知道为什么,因为做饭可以练习刀功。” 杨迷糊一惊一叹,“我看他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说只想做饭给喜欢的人吃,真是没想到啊。那就让他做些传递消息的事,但不准参与杀人。” 小翠却摇头,“恐怕不行。他内心有恨,就是想杀坏人,所以栓子玄子才坚决不同意的。” 这可把杨迷糊难住了。他思忖片刻才道:“要不这样,先让他见见我。就说他想参加行动,要过我这一关才有可能。” 小翠大喜过望,“最好能把他吓得缩回去,不再存这样的想法。杨子哥,玄子该到了,你去忙吧!” 杨迷糊很放心。因为他知道,栓子和玄子以前的许多行动,都是小翠在出谋划策,而且成效显着。 穷人的小孩早当家!都是被这个世道逼的。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连人畜无害的青竹也杀过人。 杨迷糊刚出糕点店,玄子走了过来,“没找到小桃。” “你咋知道我在这里?” 玄子嘿嘿笑,“小翠和我之间有独特的联络暗号,不然,我咋保护糕点店?我见你一直没回山乔屋,就过来寻你了。” “也好。你听小翠的,去办件事。” 杨迷糊招来人力车,直奔陆军俱乐部。在那里点了个卯,见小川野根本不理睬他,便寻机溜了出来。 他还是想见见脏老头。 俱乐部斜对面八百米处,确实有个小旅馆。他装着观察护卫情况,慢慢溜达过去。 搞笑的是,脏老头今天一身笔挺的西装,油光满面,正倚着一根电线杆在抽烟。 他漫不经心的走近,“脏老头,施一山想劫哪个地方的军火?” 脏老头一愣,“劫军火?没听说啊。” “别装蒜!你们配合的挺默契的哈。” “我真不知道!我给施一山送信,只是聊表心意。既然事出意外,我也没有办法。” “你就不怕我也死在里面?” “你是日本人,死了跟我有啥关系?再说,我让紫鸢通知你了!” 杨迷糊气不打一处来,“你那也叫通知,叫猜谜。万一我猜不到呢?” “那就死翘翘呗。”脏老头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你为何那么恨汉奸?” “我不仅仅恨汉奸,而是恨所有背叛的人。” “你不恨日本人?” “不恨。” “你不怕我是汉奸?” “所以让你猜谜啊!猜中就活,猜不中就死。” 这脏老头没法与之好好聊天,杨迷糊扭头就走。 第277章 找个借口溜了 等到中午十二点,杨迷糊才见到紫鸢在附近出现。 她打着杨迷糊的旗号,虽不能进入俱乐部,但靠近是没有问题的。 “二哥,施先生说,你瞎操心,多管闲事。” 杨迷糊闻言,心中一恼又一松,“是我杞人忧天了。我现在明白了,脏老头是在试探我。” “他试探你?为什么?” “他八成知道了我是中国人。要不他催眠过我,要不催眠过你!” 紫鸢回过味来,“他是想看看,你对炸俱乐部的反应,是不是汉奸?这个脏老头,连我也敢骗,瞧本姑娘的,让他好看!” 杨迷糊话锋一转,“话说,脏老头哪来那么多炸药?” 紫鸢眨巴眨巴大眼睛,“也不多,吓唬吓唬人而已。你待会进去,站在门口附近,保你没事。” 杨迷糊心念一动,这次紫鸢说的是实话。 脏老头弄不到足够的炸药,炸掉整个俱乐部,但只要能破坏庆祝活动,就足够了。 他向施一山通风报信,八成是知晓了施一山劫军火的意图,正好给施一山吸引一下火力。即便不成,或效果不大,脏老头也损失不了什么。 而施一山却风轻云淡,难不成劫军火的地点,是大浦码头? 但此地离陆军的军营很近,而且看守森严。明面上,这是陆军支助''汪''军队的军火,他们可名正言顺的加强保卫力量。 应该不是此地! 杨迷糊边思考,边连忙感谢紫鸢的一番提醒,弄得后者满脸尴尬。他突然话锋一转,“浦西哟,麻生老太太插手喽。” 见紫鸢没一丁点儿吃惊,杨迷糊大致明白,施一山劫的就是浦西的军火。 若猜测不错,施一山那边的白手套,可能与老太太的人又有合作。老太太的人明抢,施一山的人暗运,最后五五分成。 而脏老头做的,只是顺水人情。 思及此,杨迷糊冷不丁道:“紫鸢,让栓子来找我,我有事交待。” 紫鸢又眨巴大眼睛,“不用他来,有事我来做。” 杨迷糊不同意,“你不行,你待会和我一起进俱乐部,以免有人起疑。” “我怕被炸死,我可不干。”紫鸢立马拒绝。 杨迷糊促狭道:“你不是说,站在门口就没事了吗?你刚刚是骗我的?” 紫鸢词穷,硬生生憋出一句,“到时灰尘太多,脏了我的秀发。” 至此,杨迷糊完全确定,栓子他们也去了浦西。 要么是紫鸢以一时找不到施一山为借口,蒙哄栓子;要么是栓子主动请缨,去帮助施一山。但后一种可能性更大,因为栓子嗜杀。 杨迷糊装作无可奈何的道:“那好,你去保护你的枝子姐姐,防止安倍家趁机生事。记住,不准去浦西寻栓子。” 紫鸢脱口而出,“现在已来不及……” 她突然捂住嘴,讪讪的笑道:“又秃噜嘴皮子了。” 最终,紫鸢回了枝子糕点店。此时已是两点过一刻,杨迷糊踅回了俱乐部。 纯子也在。她是杨迷糊在见紫鸢前,打电话叫回来的。主要是怕事后,有人诟病,甚至构陷情报分析小组。 杨迷糊吩咐道:“纯子,待会跟紧我,我总感觉有些不安,你协助我查看警戒。“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俱乐部的大门。此时,已有人开始抵达,出席的人须出示邀请函,才能进入。 过了一会,杨迷糊看了看手表,此时离一点四十五分,只差五分钟。 他既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待会儿会是什么样一个场景。 他静静观察着那些已抵达,而未进入俱乐部的人群。他们三三两两正在聊天寒暄,其中有些人时不时,下意识看看手表,又朝俱乐部门口张望。 杨迷糊心中一乐,这些看手表张望的人,八成是地下党或者是非亲日分子。 他忽然生出一个恶趣味。这真是一个甄别敌我的良机,这些人一抓一个准,没准能立个大功。 他把这些人深深印在脑海里,以后尽量避开这些人,或者危机时可寻求这些人的帮助。反正,有备无患。 还差一分钟,杨迷糊示意纯子跟他一起,进入俱乐部。 刚走到门廊下,''轰隆''一身巨响,地面摇晃,俱乐部一小半开始塌陷。 顿时人声鼎沸,尘土飞扬,四处是乱窜的人群。早有准备的杨迷糊一把拽起纯子,朝门外跑去。 十几息之后,纯子才从惊惧中冷静下来,“多谢副课长,你的第六感真准。” 杨迷糊盯了她一眼,纯子立马知道自己失言了。这话可不能乱说,容易引起误解。 至此,庆祝活动变成了吊丧的修罗场,死伤了几十个汉奸和宪兵。 遗憾的是,上海市政府的几个大汉奸,和几名日本高官,却安然无恙,只是受了些惊吓。 小川野命大,脸上被异物擦破点皮,而被小川野叫出来请示工作的坟冢不二,却被砸折了一条腿。 坟冢不二是维持秩序的第一负责人,即便受了伤,也不敢离开。 他简单的包扎一下伤腿,便指挥疏散人群。 待众人作鸟兽散,宪兵与医疗到场展开救援后,坟冢不二召集各个部门,开始训斥。 宪兵队大队长中奇,小川野二人,首当其冲,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盛怒之下的坟冢不二,甚至暂停了中奇的职务,准备接受调查,由另一名副队长主持善后事务。 杨迷糊心中一哂,这中奇恐怕不是坟冢不二的人,坟冢不二可能是借机发难。中奇大队长的职位可能悬喽。 小川野也不大好过,坟冢不二严令,限情报课三日内破案,否则后果自负。 不一会儿,又传来消息。说浦西码头,株式会社的一间仓库被海军查封,理由是有走私的军火存放其中。陆军与海军正在对峙。 坟冢不二和小川野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但他们此时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派人去协调,只让一个二十人的宪兵,在一个小队长的带领下,去观察观察情形。 因为陆军俱乐部的事,此时才是重中之重。 坟冢不二终于顶不住,去了医院。作为临时负责人的副司令长官川岛秀夫,装腔作势训示一番,便让各部门分头行动。 小川课在俱乐部对面,临时征用了一间店铺,作为临时办公地点。 此时,杨迷糊才感受到脏老头单独行动的妙处。 脏老头不依靠任何人,也就没有任何联络,电讯班不可能接收到任何电报。 解码组就推脱说,他们没有任何电报可解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 情报分析小组则是纯子发言。她先主动承担一部分责任,说没有从蛛丝马迹中分析判断出,炸弹袭击的可能性。目前只有追查炸药的出处,才能尽快破案。 然后一推二五六,说这是宪兵队的责任,在如此重要的场合,警戒保卫不力,竟然让炸弹埋在地下,而不自知。 密码组的井川,老神在在,不发一言,以为能置身事外,可杨迷糊没有放过他。 “川井组长,你刚从情报分析小组调过去,就只管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了?你也说说,该怎么破案?” 井川毫无准备,支支吾吾半晌,才道:“我觉得纯子副组长说的对,从追查炸药出处入手。” 杨迷糊冷哼一声,“拾人牙慧!我请教一下,怎么入手?从哪里入手?你有什么线索和想法,可以大胆讲出来。” 井川脸涨得通红,张口结舌,还是小川野解了围。 “此事由我负责,横冢,井川两位组长协助。情报分析小组负责继续抓捕反抗分子,特别是军统飓风队的人。” 杨迷糊闻言,一身轻松。 刚才之所以怼井川,是因为小川野想维护井川,便不会轻易的把这个狗屎盆子,扣在自己身上。 加上侯大均的事还没完了,只要自己稍一露獠牙,小川野便顺理成章有所忌惮。 不久,杨迷糊找了个替小川野看望坟冢不二的借口,溜了! 第278章 要价高 从医院出来,杨迷糊去了趟老太太的别墅。 老太太今天心情很好,看着杨迷糊也是笑眯眯的。她顺手将茶几上一个小手提箱推给杨迷糊。 “这是您的酬劳,别乱花。” 杨迷糊心中一哂,看箱子大小,最多一百根小黄鱼,打发叫花子呢! “老太太,我就不拿了,权当嫣儿的生活费。” 老太太一愣,“嫌少?” 杨迷糊摇头,“多少也是祖母大人的心意,我不挑。毕竟嫣儿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总不能让她吃穷了娘家不是?” 老太太半开玩笑,“我怎么觉得有点吃亏?早知道如此,就该多给你点。今天那些外围骚扰的,是你的人?” 杨迷糊不认承,“我都不知道何时行动,即便想有人,也有心无力呀。何况我手下都是些歪瓜裂枣,怎么有资格参与这种行动?” “我听人讲,那几个人很专业,但又像野路子,所以顺便问问你。陆军俱乐部发生爆炸,与我们的行动,同时发生,很是蹊跷,你怎么看?” 这才是老太太的目的。 杨迷糊心有余悸的回道:“我算运气好,刚准备进门,就发生了爆炸。坟冢司令官可惨了,被砸折了腿,我刚从医院看望回来。” 见他答非所问,老太太岔开话题,“你抓的那个什么人,是个什情况?” “那人承认是中共地下党,打着军统投诚的名义,潜入76号。小川野让我放人,我就让他去请示坟冢司令官,然后就没了动静。老太太的意思是……” 老太太语气淡淡的,“处理掉,别让此人翻供,事情反复对你不利。你得让人知道,你不好招惹,不然有一就会有三。这是一种气势,你的明白?” 杨迷糊下意识点点头,但瞬即心生警惕。老太太会不会另有目的,挖个坑等自己跳? “今天怎么这么乖巧?不像你啊。”老太太调侃道。 “中国有句谚语,上梁不正下梁歪,主要看老太太正不正。” 老太太呵呵笑,“这才像你。你心里是不是很恨我?” 杨迷糊开始绕圈子,嬉皮笑脸的说道:“没有爱哪来恨。我如今是,又敬又怕又离不开,老太太手法高明。” 老太太闻言,笑骂道:“你这小子,又给我来弯弯绕。行了,上去看看嫣儿。” 没成想,杨迷糊拎起手提箱就走。 老太太一愣,“哎哎,不是说交生活费的吗?” 杨迷糊理所当然的回道:“是啊!我给嫣儿钱,再让她交生活费。不然,她吃个饭,也不能理直气壮的,多不好。” 老太太纵声大笑,挥挥手,让杨迷糊赶紧走。 管家永川凑了过来,“夫人,你怎么不问问板田的事?” 老太太一叹,“刚才给他钱,他不屑一顾,说明他嫌少。一旦谈及板田的事,他肯定要价极高。” 永川不解,“他最后不是也拿了吗?” 老太太一哂,“那是给我台阶下。意思是说,再想要台阶下,可没那么容易!” 永川摇头,“我可没看出来,他有这个意思。夫人,你是不是把弘田君看得过高了,他才多大年纪?” 老太太促狭道:“要不待会你试试?” 永川连连摆手,“夫人火眼金睛,不会看错。不过,我可以先探探口风。” 不一会儿,杨迷糊携麻生嫣下楼,永川笑眯眯的凑了上去。 “弘田君,你在中国长大,了解中国的文化,与三教九流打交道多,算是个真正的中国通。听医生说,板田的生理机能恢复的不错,但一直醒不了,猜测可能是江湖上的暗黑手段。弘田君有没有办法,请到高手叫醒板田?” 杨迷糊不假思索,“可以啊。但事先说好,有没有效果,我可不敢保证。” 永川咧嘴笑,“那是,哪有人能医治百病的,有心就好。” 杨迷糊深以为然,却话锋一转,“请人得有请人的样子。永川叔这么关心板田叔,总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吧?” 永川连连点头,“车马费,该给的一点不少给。” 杨迷糊一愣,“永川叔,板田叔的病,连日本的医生都束手无策,应该属于疑难杂症。仅仅一点车马费,不够诚意吧?除非是金车银马。” 永川偷瞟老太太一眼,“那你觉得多少才合适?” 杨迷糊摇头一笑,“我也不太清楚。中国人讲义气,碰到穷人一分不收,甚至倒贴都有可能。但碰到富贵人,要价可不低。据我估计,以板田叔的身份,估摸上千根小黄鱼,才有可能请得到人。” “这么贵的?”永川讶然。 杨迷糊一愣,“贵吗?我说的只是请人。医治就更贵了,这得与人面谈。” 见永川收不了场,老太太解围,“永川,你瞎操什么心!板田连日本医生都束手无策,江湖郎中就能药到病除?不过,二郎你平时可以多帮着留点意。” 杨迷糊立马道:“那是当然。老太太既然开了金口,我会全力帮忙寻找。万一真能治好板田叔的病,岂不皆下欢喜?花点钱算什么。永川叔,你说对不?” 永川讪讪的点点头,一旁的老太太抿嘴浅笑。 “永川叔,你等我好消息。” 杨迷糊拉着麻生嫣往外走,轻声嘀咕道:“我得尽点心,万一对方给我点车马费呢?” 见二人远去,老太太呵呵笑,“永川,领教了吧?还好,他没有满口拒绝,也算是给了你我面子。” “夫人,他敢满口拒绝?他明知道我是代表夫人问的。” 老太太反问:“他有什么不敢的?请问,我为何不直接开口相问?肯定是有所顾忌嘛。他不心生警惕,你就烧高香吧。” 杨迷糊陪麻生嫣在别墅院内散步。麻生嫣问道:“请个江湖郎中,要花这么多钱吗?” “看见刚才我给你的手提箱了吗?那是老太太给我的辛苦费。因为我提供的消息,老太太扣押了军统走私的一批军火,几千根小黄鱼到手,却只给了我区区一百根,也太抠门了。因此,我当即决定,日后帮老太太做事,先谈价后办事。” “即便如此,你至于怼永川叔吗?” “他是老太太的马前卒。我要让老太太明白,下不为例!而且老太太可能在借机试探,板田叔得病是不是跟我有关,所以我更不能假以好脸色呀!” 麻生嫣哂嗔道:“就你花花肠子多。” 第279章 留在手里,威力更大 为板田寻江湖郎中,脏老头是现成的,但想让脏老头出手,麻生老太太必须拿出足够的诚意。 为此,杨迷糊专门见了脏老头一面,脏老头不置可否,笑而不语。他明白,脏老头不见兔子不撒鹰,得钱先行。 反正杨迷糊也不急,弄不弄醒板田还在两可之间。他也懒得与脏老头掰扯,直接走了。 坟冢不二限情报课三日内破案,目前已过去两日,小川野毫无进展,只剩一天时间,他不得不厚着脸皮,求助于杨迷糊。 杨迷糊装聋作哑,嗯嗯啊啊,就是不出主意。小川野屡次甄别自己的身份,这一次用的手段尤为龌龊,让杨迷糊气难平。而小川野空口白话,没一点诚意,让他更无语。 然而事情有了转机,井川无意中追查到,一家黑市卖家曾将五公斤炸药,卖给一个叫脏老头的人。但此买卖已是两年前的事。 小川野欣喜之下,动用所有力量全城搜索脏老头。但正因为如此,纯子知道了此事,报告给了杨迷糊。 可脏老头杳无音信,不知所踪。情急之下,小川野只能找替死鬼。但这替死鬼也不好找,坟冢不二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出乎杨迷糊意料之外,小川野不知想了什么办法,让侯大均突然交代,炸药是他两年前从黑市上购买的,与此前的消息对应上了。 山田为此匆匆来找杨迷糊。 “副课长,侯大均的突然交代,说明看守的宪兵被小川野收买了,而且坟冢司令官已知道此事。我们怎么办?” 杨迷糊也有些吃惊,“侯大均最大的软肋是什么?” 山田道:“他有个独子,与他妻子生活在英租家。我去查过,母子离奇消失。” “有什么人探望过侯大均?牧少溪来过没有?” 山田道:“牧少溪来过,我当时也在场,但这是四天前,即陆军俱乐部出事的前一天,与侯少均的突然交代好似没有关联。” 杨迷糊突然一笑,“就查这个牧少溪,将他秘密逮捕,关到我们小组的安全屋。只需一晚,我就能知道,他把那对母子藏哪里了。做得到吗?” 山田自信满满,“晚上十一点前,我在安全屋恭迎副课长。” 杨迷糊其实不敢确定,是牧少溪劫走了那对母子。但基于不让小川野好过的阴暗心理,杨迷糊决定试一试。 晚上十一点整,杨迷糊携紫鸢抵达费尔特斯路34号,就是他曾经居住过的老宅的隔壁。这也是杨迷糊玩的灯下黑。 摒退左右,房间里只留下杨迷糊和紫鸢。 不一会儿,在紫鸢的催眼下,牧少溪交代,那对母子就是他劫走的,但目的是恐吓侯大均不要乱讲话。后来小川野找他出主意,他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小川野。 杨迷糊走出房间,笑道:“牧少溪很配合,你去英租界的一处民宅--威尔公爵路32号,救出那对母子,并带到侯大均面前,让他翻供。明天一早,你将口供直接送到坟冢司令官的面前。辛苦了。” 山田却道:“牧副主任怎么办?” “救出那对母子,就放人。记住,在坟冢司令官面前,只说口供,不提他人。” 杨迷糊再次进入房间,录了口供,让牧少溪签字画押,便与紫鸢扬长而去。 杨迷糊回宪兵司令部的宿舍,紫鸢回枝子糕点店。 临别前,杨迷糊交待,让栓子这几天什么也不要干,全力护住枝子糕点店。同时通知黑子,这几天不要住在车坊。 次日一大早,纯子来报,说小川野已抓到炸毁陆军俱乐部的实际执行人,并押回了关押所。 又过了两个小时,纯子来报,被抓的人招了,但因受刑过重,死了。 纯子促狭道:“在坟冢司令官那里,山田与小川课长几乎擦身而过。” 杨迷糊一拍她的大屁股,“就知道嚼舌根,好好去办事。” 纯子立马媚眼如丝,调笑道:“我不仅仅会嚼舌根,还会……” “还会什么?说说。” 杨迷糊就不信,纯子敢说出口。 果然,纯子支吾半晌,才蹦出一句,“还会,还会伺候人。” 纯子走后,杨迷糊决定,日后不再轻易与纯子调笑,不然真会干出不正经的事来。 他静静候在办公室,等小川野气急败坏之下,来兴师问罪。但左等右等,却不见人来。 正奇怪间,倒是山田气急败坏的来了。 “副课长,坟冢司令官已下令处死侯大均。罪名是组织炸毁陆军俱乐部,立即枪决,以儆效尤。” 杨迷糊腾的一声,站了起来,又缓缓坐了回去。 “也好。把消息传给上海的各家报纸,特别是小报。但要只字不提坟冢司令官的名字。” 冷静下来的山田,第一次提出了反对意见,“副课长,我们没有必要与课长撕破脸,我手里还有一份侯大均的招供报告。留在手里,威力更大,只要我们放出风去,某些人就吃不消。” 杨迷糊想了想,笑道:“听你的,咱们不为己甚。” 侯大均被急匆匆的枪决了,但流言蜚语却慢慢蔓延。一时间,连麻生老太太也听说了,专门把杨迷糊叫了去。 老太太不吝夸奖,“你小子,因势利导,比我的办法好。坟冢不二一直像个泥锹,滑不留手,我正好借机敲打敲打他。只是可惜,你彻底得罪你亲舅舅了。” 杨迷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做初一,我就不能做十五?不对等嘛。再说,他求我帮忙,连一点诚意都没有,过于抠门。我是一气之下,才出此下策的。” 杨迷糊在指桑骂槐,心中在腹诽。 你老太太不也是这个德性?哦,你赚了几千根小黄鱼,却只给自己一百根,抠门的紧。 想让板田醒,这次你拿出点诚意,否则想也别想! 老太太听而不闻,装聋作哑,转而聊起其他事。半晌,才好像无意间想起,问道:“二郎,请的郎中有消息了吗?” 杨迷糊摇摇头,“听说,有一个人倒是有些办法,但此人不在上海,我正托人查找他的下落。一旦有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永川叔。” 老太太不紧不慢的说道:“多找几个人,别在一棵树上吊死。板田对家族有大用,你上点心。” 这是老太太在警告自己。同时也说明,老太太是个母貔貅,只进不出。那咱就耗着! 不对,板田掌握着麻生家的一些秘密,可能只有板田知道在哪里!麻生老太太只是想以最小的代价,弄醒板田。 要是能弄清板田掌握的秘密,该多好!要是钱财,就更好了! 思及此,杨迷糊点点头,“老太太,我会尽力的。” 第280章 抠搜样 自此,杨迷糊对弄醒板田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基本不再理会军统的锄奸行动。至于栓子他们怎么折腾,他也不管不问。 终于有一天,他逮住了躲躲藏藏的脏老头。二人一拍即合,密谋良久,决定对板田进行催眠,套出他心中的秘密。 以脏老头的催眠之术,他进入板田的病房,不要太容易。经过几天的催眠,脏老头基本上掌握了板田的秘密。 第一大秘密是,板田手上有一批军火,藏在一个空房子里。可能是板田记忆消退,或者是故意忘却,他不记得准确的地址。 脏老头解释说,''故意忘却''并不是天方夜谭,是一种记忆错位的方法,让本人也记不起自己干过的事。 但脏老头分析,板田记住的地址虽不准确,但离真正的地址一定不会很远。这也是他多次催眠板田的原因之一。 第二大秘密是,板田在日本大和银行开了十个保险箱,存了上万根小黄鱼。但保险箱的钥匙却放在汇丰银行的保险箱。 板田说,他把大和银行保险箱的十把钥匙与对应的号码打乱,即便有人持钥匙去开保险箱,也打不开。 脏老头说他打听过,这种保险箱,银行只认钥匙又不认人,而且是双钥匙,银行持有一把,同时开锁。 一旦打不开保险箱,银行会拒绝再试。除非本人前来,还需出具身份证明,保险箱存单,说明里面存放何种物品等等,需要一套繁杂的程序才行。 脏老头还说,他去板田住处,找过汇丰银行保险箱的钥匙,但钥匙不在板田所说的地方。 脏老头推断,应该是麻生老太太派人取走了,可能也派人到银行去取过,可惜没打开,就没敢再试。因为这种数量的钱,太碍眼,老太太有所顾忌。 若推断是真,这笔钱应该是非正常所得,是黑钱。脏老头十分兴奋,说若是能取出这笔钱,就发大财了。 第三大秘密,是一个人员的花名册。记录着每三个月,本人领取的钱款数。 脏老头直接把一本厚厚的花名册扔给杨迷糊,说对自己毫无用处,说不定杨迷糊用得上。 二人商议半天,决定先动军火,再动银行。因为钥匙极有可能在老太太手里,短期内没有办法弄到。 脏老头说找出军火所在,他一个人即可,在黑市上出手后,五五分成。但杨迷糊怕脏老头坑自己,坚持让紫鸢参与监督。 至于花名册,里面有上千人的名字。杨迷糊见是活页的,便让紫鸢模仿板田笔迹,夹塞二十几个新名字进去,又抽出了四五页。 在拍完照,重新整理过后,杨迷糊走进了老太太的别墅。 他把花名册递给老太太,“这是一个花名册,我在抓捕行动中,无意间从一个线人手中得到的,不知道作何用途。老太太你见识多广,能帮我看看吗?” 老太太翻了翻,脸色明显一变,但稍瞬即逝。她漫不经心的问道:“从哪里找到的?” “一个线人提供的。此人是个惯偷,他说从法租界一间房子里拿到的。他见无用,便拿到我这里换钱。我看有名有姓,有职位有地址,给他十根小黄鱼,收了过来。” 说着,杨迷糊叹了口气,“我派人抽样查了查,确有其人。但每个名字后面鬼化符的标记,却看不出有任何意思。我又不敢寻密码组和解码组帮忙,抱着侥幸来问问老太太。我猜测,这可能是一本密写的账目。” 老太太故作认真的翻了翻,十分钟后,她抬起头,“我也看不懂。要不你放我这,我再想想办法?” 杨迷糊很爽快,“反正对我也没用,就放在老太太这了。唉,十根小黄鱼又白瞎了。” 老太太却道:“万一能发现端倪,不只值十根小黄鱼呢?你岂不赚大发了?记住,有舍才有得。” 杨迷糊深以为然,说多谢老太太点拨。 为减轻老太太的怀疑,他拿出一瓶脏老头给的药水,递给老太太,笑道: “这是我费了好大劲,花了两百根小黄鱼,辗转从一个江湖人士手中购得的。听说这种''醒脑剂'',对板田叔这样的病人很有用。我也不知真假,但病急乱投医,所以就买了。本想直接交给麻生靖,但又怕起反作用,所以就拿过来,让老太太看看,拿拿主意。” 老太太打开嗅了嗅,全身顿觉一阵清爽舒态。她沉吟半晌,才道:“永川,你过来,拿去试试。” 永川接过,准备离开时,却被杨迷糊叫住了。 “永川叔,这里还有两瓶,你也拿去。” 杨迷糊从口袋里掏出两个一模一样的瓶子,却不递出,似笑非笑的看向永川,也不再言语。 老太太指着杨迷糊,哭笑不得,“你这猢狲!永川,去取两百根小黄鱼来。但愿这药对板田有用。” 杨迷糊高高兴兴的携麻生嫣去了枝子糕点店。 永川见二人远去,笑道:“果真如夫人所想,弘田君开始从我们这里弄钱了。” 老太太却冷声道:“他今天拿来的那个花名册,今后由你保管。这小子今天来,我担心他已看出端倪,故意试探我,也说不定。你细查一查,凡有进入的,一律删除,另记一账。但愿他在示好啊。” 永川连忙深躬一礼,“多谢夫人,我必定不负夫人厚望。” 回到糕点店的杨迷糊,一把将一个手提箱扔给枝子,“这些钱,就当作日常生活用度。对下面的人不要太小气,还指望他们卖命呢。” 枝子打开一看,吸了口凉气,一脸抠搜样,“这也太多了,下面的人喂不饱的。他们的胃口一旦变大,后面若给少了,就会生出怨气。” 杨迷糊嘲讽道:“看你那抠搜样!再说,我又没让你一下子花完。” 麻生嫣明显有些嫉妒,阴阳怪气的笑道:“枝子,你真是一个好的持家人,知道替二郎精打细算。我就不行,他给的一百根,我全交生活费了。” 杨迷糊一愣,瞪了她一眼,“你个败家玩意,你还真交啊?早知如此,我就不给你了。老太太穷得只剩下钱了,你知不知道?” 麻生嫣翻了个白眼,“不是你说的生活费吗?看你那个小气样,还好意思说枝子抠搜!” “这不一样!”杨迷糊道。 “有什么不一样?”麻生嫣问。 杨迷糊支支吾吾半晌,也没说出有什么不一样,还是枝子给解了围。 “麻生小姐,我给小孩做了几件衣服,也买了些婴儿用品,你去看看合不合适?” 麻生嫣兴致勃勃的跟枝子去了,而小翠却悄悄踅了过来,苦着脸道: “杨子哥,我弟弟,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见见?我是真按不住了。” 杨迷糊尴尬的挠挠头,他把青竹的事,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讪笑了笑,“你让青竹下午来糕点店找我吧。” 小翠诡异一笑,“不用下午,他现在就在山乔屋。” 看来是真按不住了,这是随时候着呢! 杨迷糊大笑,说我这就去找他。 第281章 刀比枪快! 令杨迷糊哭笑不得的是,袁青竹却说,先吃饭,后考校。吃的舒服了,说不定一高兴就同意了。 杨迷糊偷瞟了几眼,这小子刀工着实不错,要说刀工能翻出花样来,倒没看出来。 见他一脸迷惑,栓子将他扯回来,低声道:“这是他的慢刀,切菜切肉就是这个速度。” “那快刀呢?” 栓子一笑,“一闪而过,连苍蝇也能劈成两瓣。不信是吧?你待会试试。他目前的弱点,就是力量不够,太厚的东西劈不开。” 杨迷糊仍半信半疑。在饭菜端上来前,与栓子聊起了板田私藏的军火。 “杨子哥,还没有找到?要不我试试,不过要弄到板田的体味,他近期穿过的衣服也行。” 杨迷糊眼睛一亮,“这个简单,你去找胖子,仁和医院有我们的眼线。” 栓子连饭也没吃,一溜烟跑了出去,便再也没回来。 吃饭的只有玄子和杨迷糊,青竹仍坚持不上桌。 杨迷糊威胁他,“若不上桌,这第一关就过不了。” 但青竹仍倔强的摇头,“我现在仍是吃白饭的,等到哪一天我觉得自己有用了,再上桌也不迟。” “你坚持不上桌,就因为我说过你是吃白饭的?” 青竹居然点点头,“对,这太伤人了。” 杨迷糊一愣,指着青竹哈哈大笑,“是我不该这么说你。现在天气刚转暖,苍蝇不多。请问,堂屋里,现在有几只苍蝇?” 青竹扫了四周一眼,“五只。不对,刚才厨房里飞进来一只。” 杨迷糊夸奖道:“眼力不错。” 他突然一伸筷子,夹住一只在飞的苍蝇。正得意间,青竹忽地递给他一把水果刀,“用这个。杨子哥,你若能用刀将苍蝇,从头到尾劈成两片,我就当一辈子的厨子。” 杨迷糊没想到青松反过来将他一军,“这样不公平。不如这样,你用筷子夹苍蝇,我用刀将苍蝇一劈两片。如何?” 玄子欲拦时,被杨迷糊阻止。后者左手持刀,右手上的筷子一松,刀光一闪,苍蝇被拦腰切断。 青松从厨房拿来一双筷子和一个碗。''嗖嗖嗖'',筷子伸出三次,三只苍蝇被夹,又被迅疾扣在碗下面。 杨迷糊一下子愣住了,这速度,这眼力超过自己许多。 玄子在一旁讪讪道:“杨子哥,屋里不是苍蝇不多,而是因为被青竹灭了七八成。” 杨迷糊没好气的道:“那你不早说?看我丢人,你很高兴?” 玄子小声嘀咕道:“这不怪我。刚才明明是你拦住我,不让我说的……” 杨迷糊听而不闻,又挣面子道:“青竹,刚才有几只苍蝇被夹断了腿?” 见青竹摇头,杨迷糊一喜,正欲说话,青竹却道:“我刚才夹的是翅膀,没伤到腿。” 他边说边将碗打开一条缝隙,一只苍蝇飞出,他一伸筷子,夹住苍蝇翅膀。 他数了数,“六条腿。” 另外两只也如法炮制,但有一只苍蝇只有五条腿。 他懊恼道:“是我学艺不精,我打算继续做一年的饭,来警戒自己。” 这毛头小子,对自己要求挺严格的。 杨迷糊一叹,又一笑,“也没必要苛责自己。你耍耍刀给我看看。” 青竹却拿出一块布,“玄子哥,帮我蒙上眼睛。” 玄子对着杨迷糊做了个鬼脸,帮青竹蒙上布。 “杨子哥,若我一刀不能将苍蝇劈成两片,我就做一辈子饭,绝对不再提杀坏人的事。但我成了,你得答应我的要求,行不?” 杨迷糊下不来台,只好说行。 只见青竹双手自然下垂,静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两只耳朵微微扇动。 凭杨迷糊的眼力和听力,只见一只苍蝇正嗡嗡朝青竹飞来。 刀光一闪,苍蝇分成两片,坠落在地,连腿也没伤到。 杨迷糊一愣之后,突然高声叫好。 青竹扯下布条,又恢复了他人畜无害的表情。 “青竹,你的感知与反应超出我的想象。行,我答应了。但你只能跟着我,可以吗?” 没想到,青竹却摇头,“你一天到晚不在外面,我很少能接触到你,还是没事干,而且不自由。” 玄子喝斥道:“青竹,别胡说。你跟着杨子哥,可学会打枪,他的枪法可好了。” 青竹听而不闻,“我打枪不行,只适合近距离伤人。” 杨迷糊看向玄子,后者苦笑道:“教过他打枪,确实不咋地。” “青竹,你视力好,听力也好,为何打不好枪?这不符合常理啊!” 说着,杨迷糊福至心灵,“枪法好,才能更好的杀敌保命。刀法好,应敌防身行,但危险过大。这样,你跟我学打枪,什么时候十发九中,我就让你参加行动,甚至是单独行动。若不答应,此事作罢!” 青竹倔驴似的,“我不喜欢枪,枪也不听我的使唤。再说,我觉得杨子哥说的也不全对。在我手里,刀比枪快,枪有声,刀无声,能杀人于无形。我能听风辨声,要不这样,你开枪,我出刀,看我能不能劈中子弹?” 这一次,连玄子听得都站起身,圆瞪双眼,“青竹,你胡闹!这是能开玩笑的吗?你不要命了?” 青竹愣了一下,又点头道:“玄子哥说的对。那好,杨子哥,你开枪打我两边,看我能不能劈中子弹?这样总行了吧?” 杨迷糊算彻底的领教了青竹的倔犟和决心,“这个不用试了。以身试险,一味逞强,是不对的。青竹,你先得惜命,才能有命,杀更多的坏人,这个道理应该能理解吧?” “能!但我想跟着栓子,至少是玄子,而不是杨子哥你。” 杨迷糊似笑非笑,“我就这么不入你的眼?” 玄子朝青竹使眼色,但青竹视若不见,居然点点头,“是。杨子哥你喜狐疑,做事不干脆,跟着你干不痛快。玄子哥,你别瞪眼,你和栓子哥不也是这么说杨子哥的吗?” 玄子脸上顿时青红不定,杨迷糊面无表情,示意青竹继续说。 “话虽难听些,但我认为是对的。我并不是说杨子哥是错的,你考虑的事情太多。这犹如做菜,咸不得淡不得,火大不得小不得,入味还得有形,要色香味俱全。但我个性偏执,只想做杀手,做像栓子那样的,而不是像杨子哥这样的。我说明白了吗?要不我再说说?” 闻言,杨迷糊纵声大笑,半晌才敛起笑,“精辟,有见识!那行,以后你就跟着栓子,先练练胆气。” 青竹立马人畜无害,笑嘻嘻的,“谢谢杨子哥。其实,有些话是我姐教我的,我自己想不出这些。我姐说,谁越顶撞你,你就越高看谁,没想到是真的。” 杨迷糊一阵无语,看着收拾碗筷进厨房的青竹,问玄子:“我是这样的吗?” 玄子挠挠头,“我是该说是,还是该说不是呢?这个该死的栓子,见机溜的倒快!” 杨迷糊一下子回过味来。有些话是栓子教的,用刀劈子弹可能也是栓子教的,别人可想不出这种狠招。 第282章 猜对了? 杨迷糊回到枝子糕点店时,麻生嫣已经走了,紫鸢与栓子正兴奋的在一起嘀嘀咕咕。 小翠则急切的迎了上来,“杨子哥,咋样?” 杨迷糊无奈叹口气,“你这弟弟太犟,劝不动,让他暂时跟着栓子吧。” 杨迷糊朝栓子叫道:“栓子,你别躲,过来!” 栓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杨子哥,你有事?” “你说呢?你是怎么怂恿青竹的?他这么犟,一半是你撺掇的吧?” 栓子见躲不过,挠挠头,“我也是被他缠得受不了了。也是见他心性偏激,老这样不上不下的,怕他干傻事,这才帮他出了点主意。” “那是一点主意?你就差抓个人来,让他在我面前演示刀功!他不愿意跟着我,也是你撺掇的吧?” 说着,杨迷糊又扭头训斥小翠:“你个做姐姐的,到底是想劝他安身生活,还是让他跟着栓子胡闹?什么话都敢跟他讲。他把你俩都卖了!” 栓子和小翠对视一眼,后者嗫嚅道:“我死活劝不动。这是他的命,就随他去吧。” 杨迷糊一下回过味来,恼火道:“合着你们当好人,我来当恶人?栓子,军火的事,你不要插手了,自行关禁闭三天!小翠,你三天不准见玄子!你俩听明白了吗?” 枝子刚走进店里,对杨迷糊笑道:“别生气了,鸢子一个小屁孩,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紫鸢''嗖''的窜了过来,“枝子姐姐,你不分青红皂白,拉偏架!二哥生气,就是我的错?” 枝子尴尬一笑,“我刚才不是没看见你吗?对对,都是你二哥的错,这人不靠谱,假装大方,乱花钱,反正不是个善人。” 枝子不知所以然的一番搅和,让杨迷糊哭笑不得。紫鸢高兴的蹦了起来,连声说,枝子姐姐说的一点都对。小翠和栓子则趁机躲开了。 枝子最后茫然的看着杨迷糊,“我刚才搞错了?你与鸢子没吵架?” 杨迷糊一哂,“净瞎操心,我与谁吵架,你担心什么!对了,嫣儿走时没生气吧?” 枝子摇头,“还好,抱着一堆小孩的衣服,高高兴兴的走了,可能早把你给忘了。” “枝子,你的中国话长进不大,看来你没怎么上心。鸢子,你明天去请一个上海的老妈子,叫枝子学说上海话。每天两小时,你监督。” 紫鸢一声''好嘞'',立马伸出手,杨迷糊一脸不解,“干什么?” 紫鸢翻了个白眼,“我没钱。请人要花钱的,你不知道吗?” “钱找你枝子姐姐要,我也没钱。” 杨迷糊拨开紫鸢伸出的手,气呼呼的走了。 见他走远,栓子窜了过来,“鸢子,我俩的话应该被杨子哥听到了。关我禁闭三天,三天不准小翠见玄子,给枝子姐姐找老妈子,就是想缠住我们,他好独自一人去查探军火。” 见紫鸢不大信,栓子又道:“我们现在跟上,不就一切都清楚了吗?” 紫鸢仍不大信,“不至于吧?难不成,那里有什么危险?” 栓子顺势怂恿,“对呀,可能有我们不知道的未知风险。” 紫鸢拉起栓子就想走,却被小翠拦住了。 “栓子,你又在使什么坏?鸢子姐,你别听他的,他就是想试试,他的狗鼻子灵不灵。主要是想逃避关禁闭,拿你当挡箭牌!” 紫鸢顿时来气,“小翠说的是真的?” 栓子挠挠头,讪讪道:“不想关禁闭是真,担心杨子哥有危险也是真。” 紫鸢想了想,“那就去!反正最后也要去的。” 栓子猜对了,杨迷糊还真去了法租界。只不过原因没猜对,杨迷糊主要是担心脏老头吃独食,甚少是隐瞒一部分。 因为以脏老头之能,不可能到现在毫无进展,始终找不到具体的位置。 加上他认为栓子以嗅觉找到地方,不太靠谱。毕竟过去这么久了,板田的体味恐怕早已消失殆尽。 板田交代的地址,在法租界香榭里路108号。这是一间针织品店,也确实是日本人开的,店老板是个女人。 杨迷糊走了进去,与老板娘交谈了半晌,原来两人都是北海道的。 他随手挑了几件针织品,付了钱,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老板娘,“听说过板田吗?他也是北海道的,好像也在这里做生意。” 老板娘想了想,摇摇头,“我印象里,没这个人。你找他有事?” “一个好久不见的熟人,顺口问问。他这人一脸严肃,不苟言笑,看着很瘆人……” 老板娘一惊一乍,“倒有这么个人,但不叫板田,叫龟田,大板口音。就不知道说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杨迷糊讶然,“可能改名字了。此人以前来过你这里?” 老板娘忽生警觉,“你找他何事?” 杨迷糊以退为进,“没什么事,好久不见,想见见而已。若不方便说,我就不问了。” 老板娘道:“其实也没什么不可说的。斜对面,三百米,那个小洋楼,他就住那里。不过,好久不见他来,是不是搬走了,也未可知。” 杨迷糊道了谢,便出门而去。他径直来到小洋楼前,只见大门紧锁,隔着院篱笆围栏,也能看清,锁上面布满了灰尘。 他在门前静静站了片刻,又径直返回针织品店。 “老板娘呢?”杨迷糊问女店员。 “刚刚出去。这位太君,你还要买些什么?” 杨迷糊摇头,“我回来,是想告诉老板娘,若见到龟田,帮忙转告一声,我来过。” 女店员挺热情,“要不你留下姓名?” “就说,有一个叫永川的人找他。多谢了!” 女店员鞠了一躬,“太君慢走,多谢光临。” 果然,这老板娘有鬼,她在指鹿为马!但不够老练。 杨迷糊找了一个僻静处,几个翻身上了一个屋顶。他匍匐下来,静静的看着针织品店的方向。 半个小时,老板娘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她正从一个破败的小院,走了出来,偶尔回头张望。 就是那里了!杨迷糊刚欲起身,忽然看到了紫鸢的身影。紫鸢朝他打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十五分钟后,二人会合。 紫鸢低声道:“那小院,八成是个障眼法。我和脏老头去过,里面堆放的全是针织品。这老板娘的举动,是装出来的。她是不是告诉你,斜对面的小洋楼,是龟田的住所?我和脏老头也进去过,没一点迹象表明,那里藏有军火。” 这老板娘不简单! 杨迷糊心中一叹,又问道:“脏老头没催眠她?” 紫鸢气恼道:“催眠过,但不起作用。脏老头说,这女人要么是训练有素,要么是榆木疙瘩。” 杨迷糊冷不丁道:“栓子在哪里?” 紫鸢一愣,眨巴大眼睛,正欲说话,却被杨迷糊抬手阻拦,“请免开尊口!因为开口就是假话。走,我们去小院看看。” 紫鸢拽住他,笑嘻嘻的道:“栓子就在里面。他说,人多味杂,我俩暂时不要进去。” 第283章 乐不可支 一个小时后,栓子从破败的小院出来,与杨迷糊二人会合。 “杨子哥,此地确实有板田的体味,但若有若无。因为针织品的气味太浓郁,无法进一步探查。” 紫鸢有些失望,“要不我们直接去抓老板娘?” 杨迷糊想了想,摇摇头,“万一对方有应急联络方式呢?一旦老板娘被抓,对方可能启动应急方案,即便不是通知老太太,也有可能悄悄转移军火。我们要做的,是不能惊动任何人,至少在找到军火之前。” 栓子也不甘心,“我再去小洋楼看看,万一在那呢?” 杨迷糊不赞同,“没用的。这么大一批军火,板田不敢玩灯下黑的。一旦出事,他连托辞都没有。” 他转头问紫鸢,“脏老头这几天有异常举动没有?” 紫鸢摇头,“没有啊。就是有些郁闷,这两天干脆不来了。” 杨迷糊一拍额头,“栓子,追寻脏老头的体味,看他这两天有没有来过附近!” 栓子脸露喜色,窜了出去。 “二哥,你担心脏老头坑我们?” “不完全是。板田即便故意忘却军火所在,但在忘却前,他肯定告诉过某一个人。不然,老太太问起,他怎么交待?” 见紫鸢点头,杨迷糊又道:“有没有一种可能,老板娘此前受过催眠,而且也属于再难催眠的那种人?板田的故意忘却,只记得有军火在香榭里108号,一旦要提货,他自然会去问老板娘,对不对? 假设老板娘一无所知,肯定还有另一个人知道。那这个人又是谁呢?板田肯定知道这个人,或者说,他们有约定,只要板田一问起军火,这个人自然会立马告诉他。 那问题来了,这个人为何能立马知道,板田在询问这批军火呢?那只有最靠近针织品店的人。 所以我推断,那女店员才是真正的钥匙! 你说我怀疑脏老头,就是基于这一点考虑。说不定他这两天避开你,悄悄催眠过女店员。 我们静等栓子回来,若他能证实脏老头这两天去过针织品店,我们可能就白忙活了。” 紫鸢不大信,“脏老头就不怕你事后报复?” 杨迷糊一哂,“他事后分我一点,我又不知道这批军火到底有多少,怎么找茬?只能''哑巴吃黄连''咯。” 紫鸢突然想起了什么,“怪不得脏老头说,杨子可能要失望了。我当时以为,他指的是找不到军火所在!” 紫鸢越说越气,“这个坏老头,上次账还没算呢,又坑本姑娘一次!” 杨迷糊揉揉她的小脑袋,劝慰道:“我只是猜测,一切等栓子回来。” 一个小时后,栓子回来了,“脏老头前天去过针织品店!最后的体味,在香榭里路17号附近消失,应该是昨天凌晨,他到过那里。” 杨迷糊急问,“17号是民居吗?谁住在哪里?” 栓子点头,“一个又聋又哑的老头,看情形是个日本人。我溜进去看了看,里面有很浓的皂水味,但掩盖不了黄油铁锈味。” 闻言,杨迷糊拍拍紫鸢的小脑袋,长叹一声,“回吧,此事只能凭脏老头的良心了。” 紫鸢未动,似乎在犹豫,半晌她猛地抬起头,咧嘴一笑,“二哥,我知道脏老头的钱藏在哪里。栓子,你同我一起去!” 杨迷糊大喜过望,“有多少?” “一千根。虽不多,但可以解解气。” 紫鸢火急火燎的招了辆人力车,和栓子坐上车走了。 杨迷糊乐不可支,也回了情报课。 纯子推门而入,“副课长,有个好消息。驻沪派遣军司令部派调查组,正在调查宪兵司令部。据说,在陆军俱乐部爆炸案上,有人举报宪兵司令部弄虚作假,搪塞上司。” 杨迷糊一惊,“有这事?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纯子撇撇嘴,“驻沪派遣军副司令长官,竹内多夫中将,已带队进驻宪兵司令部。大张旗鼓的,副课长你不在才不知道。” 这就是老太太说的敲打敲打? 杨迷糊忙问:“山田在哪里?” 纯子盈盈一笑,“他去抓军统飓风队的人了。何时归来,等你的指示。” “这么巧的?山田提前听到了风声?” 纯子附耳低声道:“山田走前,悄悄告诉我,侯大均的事有反转,他得躲一躲。我问为什么,他不说,只让我转告你一声。” “就没有人传唤山田?他可是审讯人。” 纯子凑得更近了,胸前两个大坨坨都贴在杨迷糊肩膀上了,但杨迷糊鬼使神差的未动。 纯子吐气如兰,“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没有找山田,只找了小川课长,井川组长和当值的宪兵问话。” “也没人找我?” “没有,可能是你不在吧?” “调查组的人现在哪儿?” “由坟冢司令官亲自陪同,回了旅社,听说明天再来。” 说完,纯子终于站直了,杨迷糊暗嘘一口气。 “这样吧,让山田暂时别回来,除非有人传唤。另外,我们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别喜形于色,要问也说不清楚。高层的博弈我们掺和不起,你的明白?” 纯子有些失望,又担心道:“山田那里,可不易蒙哄过关。一旦有人问起,他怎么说?” 杨迷糊正色道:“正常讲,别添油加醋就行。就说侯大均翻供,可能只是畏刑求活命的正常反应。” 纯子扭着大屁股走了。 杨迷糊仍不大相信纯子。他觉得纯子刚才卖弄风情,擦肩耸腰的,是想套他的话,看他手上还有没有什么证据。 待会小川野肯定会找他。看小川野的态度,他就能确定,纯子是不是小川野派来试探自己口风的。 杨迷糊简单收拾一下桌面,回了宿舍。 今天真有些累了,又是青竹又是脏老头的,弄得他心情起伏很大。倒在床上,不久就眯瞪过去。 半夜,有人敲响了宿舍的门。杨迷糊就着窗外昏暗的灯光看了看手表,此时已是凌晨一点。 他又躺了一会,待敲门声再次响起,他才拉开电灯,起了床,没好气的问道:“谁呀?还让不让睡觉了?” 他拉开门,令他吃惊的是,来人不是小川野,而是脏老头。 脏老头一身日本少尉军服,正怒气冲冲的看着他。 “脏老头,你属夜猫子的?不对,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宿舍编号?” 脏老头推了他一把,闪身进门,质问道:“我放在二道口的东西,是不是你拿的?” 杨迷糊一脸懵圈样,“什么东西?你在二道口的东西,不是早搬空了吗?再说,我近期也没去过二道口呀。” 脏老头拿出一颗军用钮扣,狞笑道:“你的军装是不是少了一颗扣子?” 杨迷糊不耐烦道:“我近段时间都没怎么穿军装出门。你要看,军装就挂在那里。你快点,马上有人要来找我,让人堵住,别说我坑你!” 脏老头看了一眼,一把将军装扔给杨迷糊,“你看看,是不是缺一颗扣子?现在你怎么解释?” 杨迷糊耸耸肩,翻了个白眼,“即便如此,又能证明什么?这种钮扣成千上万!快钻窗出去,有人来了。” 脏老头一动不动,杨迷糊急了,“快走,再晚你就走不了了!” 此时,脏老头才听到有脚步声,急忙钻窗而出,还不忘嘀咕一声:“这事可没完。” 第284章 弦外之音 宿舍门是被小川野一脚踹开的,只听“砰”地一声巨响,木门应声而开。他怒气冲冲地踏进屋内,双眼喷火,仿佛要将杨迷糊烧成灰烬一般。 “我辛辛苦苦把你从遥远的东北带到这里,含辛茹苦地将你抚养长大,供你读书识字,又想尽办法送你去参军效忠帝国,好不容易给你找到一个安稳的栖身之所,还指望着你能有所出息,可你是怎么报答我的?”他声音低沉而沙哑,充满了沮丧,失望和愤怒。 此时的小川野满脸通红,醉眼朦胧,一看就知道喝了不少酒。此刻他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杨迷糊。 杨迷糊脸上露出一副惊诧莫名的表情,小心翼翼的问道:“舅舅,你这是怎么啦?谁惹你生气了吗?怎么还把气撒到我头上呢?” “哼!你干了什么事,难道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小川野怒不可遏,呵斥道。 杨迷糊闻言,顿时惊诧莫名,连忙问道:“舅舅,你这话从何说起?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你倒是说个明白呀!难不成您是指调查组的事情?可这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根本就不知怎么回事,也从来没有人传唤过我。要说我想害舅舅,那更是无稽之谈,天地良心,我哪有那个胆子和本事!” 小川野听了他的辩解,情绪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仍然余怒未消,愤愤不平的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只是故意躲起来,生怕牵连到自己,怕招惹是非罢了。” 杨迷糊苦笑着摇摇头,无奈地反驳道:“舅舅,你真的误会我了。如果我真的要躲开,完全可以跑得远远。再说了,如果我愿意,我随时都可以去找调查组说明情况,毕竟我也是当事人之一,我有权这么做。只是这样一来,恐怕舅舅就没机会像现在这样,站在这里对我发脾气了吧?” 小川野似乎听出了弦外之音,喘了几口气,平复一下心情,才道:“你是什么意思?想落井下石不成?” 杨迷糊缓缓地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地看着对方说道:“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舅舅,你对我发脾气,指责我忘恩负义,有证据吗?难不成,调查组说是我举报的?还有,舅舅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否则,在调查组还没出最终结论前,舅舅为什么如此坐立不安、心虚发怒呢?” 听到这里,小川野心中一震,他意识到这才是他想知道的重点。 于是,他紧紧盯着杨迷糊,追问道:“你究竟还知道些什么?” 小川野终于表明自己真正的意图,他在试探杨迷糊是否了解更多内情。 同时也变相证明纯子并未将抓捕牧少溪的事情告诉小川野。 “明人不说暗话。牧少溪到底是如何跟你打配合的?侯大均为何会突然承认,陆军俱乐部爆炸案是由他一手策划的?而后他又为何突然翻供?其间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并不清楚。请问,那份翻供报告,为何没了下文?若不是我保持沉默,舅舅现在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吗?”杨迷糊索性将所有事情全盘托出。 当听到''牧少溪''这个名字时,小川野的瞳孔明显收缩,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慌之色,一时间语塞。 杨迷糊见状,继续道:“舅舅,你居然毫不犹豫的认为,这一切都是我在暗中搞鬼。你对我究竟有着怎样的戒心,才会有这样的反应呢?若是我真想害你,根本无需等到今日。” 杨迷糊顿了顿,又道:“不过我还是奉劝舅舅好好想想,是因为你无意间招惹了某些人?亦或是并非您本人得罪了别人,而是由于他人树敌,导致你也被卷入其中,受到了牵连?” “你莫非指的是坟冢司令官?”小川野似乎恍然大悟。 杨迷糊连忙摆手,“我可没这么说。但既然受到了波及,想办法脱身是当务之急。我建议,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动如松,看云起云落,自然有人比你急。但我担心,牧少溪那边,会不会说出什么,或者有人拿出新的证据。” 小川野趁着醉意,把能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渐渐地便没了之前那种虚张声势的模样,说话的语气也逐渐变得温和起来。 \"二郎啊,舅舅刚刚实在是太生气了,所以才会有些失态。其实这件事都是别有用心之人在背后挑唆。至于牧少溪,他绝对不敢乱说,不然他就是不想活命了!\" 杨迷糊松了口气,\"那就好。若真是这样,那侯大均突然翻供,最多不过是一种妄图逃避罪责的手段罢了。我可听说,他的老婆孩子都活得好好的呢,并没有人去要挟逼迫他们。\" 听到这里,小川野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然而,他却依然装聋作哑,没拿出任何诚意。杨迷糊暗暗思忖,难道他没听懂自己话中之意? 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小川野在这般窘迫难堪的处境下,却仍一副抠门样。那好吧,反正牧少溪的口供还握在自己手里呢。 此口供的妙处是,连牧少溪都不清楚。一旦拿出去,牧少溪有口难辩,小川野会心惊胆战。 次日,调查组终于传唤了杨迷糊和山田。 二人一对口径,发现调查组只是例行公事询问,并未深问。看来,是要息事宁人了。 此时,可是向老太太示好的大好时机。杨迷糊一个电话打过去,电话是永川接的。 “永川叔,情况好像不太对劲啊。我这有一份资料,要不要我派人送过去呀?” 此时此刻,杨迷糊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惋惜之意,他真希望自己的电话正在被别人监听! 电话另一端的永川让他稍等片刻,很快便回话说:“现在还不是最佳时机,再等等吧。但也可以适当地透露一些消息出去。” 听到这话,杨迷糊恍一阵感慨。这个老太太实在是个妙人!当与之利益一致时,她无疑就是一个绝佳的合作伙伴,彼此之间的配合可谓天衣无缝、心有灵犀! 他又叫来山田,如此这般交待一番。 看着山田离去的背影,他嘘了口气,开始期待事情能按照预期发展下去,静等钱送上门。 此后,需要立马应对的是脏老头。他昨晚冒险前来,绝不只是因为钱财丢失那么简单。很有可能,他还有一些更为重要且紧急的事情没来得及说。 究竟是什么事,让脏老头如此急迫地找上门来呢?难不成背后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或危机? 第285章 没有值不值得 小川野果然没有再来找他。次日一早,枝子意外地收到一千根小黄鱼,说是井川亲自送过来的。 当天下午,调查组撤离,并得出最终结论:所谓的举报完全是无中生有、毫无根据可言。 杨迷糊随即召见山田和纯子,给了每人十根小黄鱼,说这段时间辛苦了,二人可自行放松娱乐一下,调整好工作状态。 山田拿了钱便离开了,但纯子却留了下来。 她突然间面露哀怨之色,“小川课长昨日对我严加盘问,甚至差一点就动了刑,害得我整晚都无法入眠。副课长啊,难道您不应该给我一些额外的补偿吗?” 杨迷糊今日心情格外舒畅,兴之所致,开玩笑的回应道:“那我以身相许如何?只可惜我腿有残疾。要不你说说想要什么补偿?” 纯子轻皱眉头,撅起小嘴嘟囔着:“又不是中间那条腿有毛病,你这分明是在故意推诿嘛!择日不如撞日,要不然就今晚,你陪我出去喝一杯如何?权当对我的一种弥补,可以吗?” 杨迷糊好久未食味,有点心动。他刚想强忍着拒绝,心念却忽地一动,纯子似乎有言外之意。 杨迷糊跟着纯子来到了一家日式小酒屋。 小酒屋以日本清酒为主,杨迷糊喝不习惯,纯子便点了中国高度白酒。 两人推杯换盏,一瓶酒快要见底时,纯子开始失态,上身衬衣的扣子都解开了一半。 “二郎啊,你比我小两岁,就已经是副课长,可我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副组长。” “你想当官儿?” 纯子晃了晃脑袋,“不想。我就想混混沌沌熬过这倒霉的战争,然后回国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辈子,此生足矣!” “那你刚刚跟我比啥呢?” 纯子叹了口气,“有权力才不会被欺凌呀。我一个年轻女子,实在不想委身于老男人。可不答应,又有谁能救我出水火呢?” 杨迷糊来了兴致,“谁瞧上你啦?说说呗,让我乐呵乐呵。” 纯子摇头,“不能说,不好说,不敢说。要不你今天要了我呗?我可是处子哦,没让那老家伙先占便宜,我心里也能平衡些。” 杨迷糊嘲弄道:“你连那人的名字都不敢提,说明那人肯定权大势大,你这不是坑我吗?” 纯子媚眼如丝,“男人不都喜欢雏吗?为一个雏,冒点险也值啦。要不是看你顺眼,我才不会便宜你呢……” 杨迷糊轻轻地拍了拍纯子通红的脸颊,戏谑道:“醒醒,让我猜猜。山田,你肯定瞧不上,年龄也对不上。小川野,年龄倒对得上,但职位太低了。那就是坟冢不二了。” 纯子打了个酒嗝,晕晕乎乎的卷着舌头说道:“你永远也猜不到的。给你个提示,跟你有那么一丢丢的关系。” 杨迷糊顿时一愣,心里暗自嘀咕:“怎么还扯上我了?” 难道是麻生勋?他可是有老婆的人,老太太绝不会同意,除非是找地下情人。难道是板田,用来冲喜辟邪的? 对,肯定是板田。老太太一向迷信这些,她一直让自己找江湖郎中,说不定也包括能驱邪避灾的人。 可为何偏偏选上纯子呢?纯子又是怎么进入老太太视线的?老太太曾经说过坟冢不二滑不留手,难道这其中也包含没办这件事? 杨迷糊猛地一拍桌子,沉声道:“我明白了。经我舅舅推荐、司令官举荐,献你于老太太,用来给昏迷不醒的板田冲喜,对吧?” 纯子不置可否,只是道:“喝酒吧,珍惜当下,今朝有酒今朝醉。” 杨迷糊心中突然燃起无名怒火,直冲脑门。这世道真是混账,人不似人,鬼不似鬼! 他猜测,小川野昨晚并非逼问纯子,关于陆军俱乐部爆炸案的事,而是逼她嫁给活死人--板田! 老太太为要回钱财,病急乱投医,还真是不择手段,敢想敢做敢干! 杨迷糊扶正左右摇晃的纯子,沉声道:“纯子,听我说,我掐指一算,板田活不过明晚,他的寿命已尽。” 纯子一惊,酒意似乎消了一半,“你有办法?!” “中国有句古话,叫‘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我说过,他的阳寿到了。” 杨迷糊唤来酒保结过账,扶起纯子,“纯子,我们回宪兵司令部。” 途中,凉风一吹,纯子的酒劲已消散大半。不多时,二人便回到了情报课。 杨迷糊叫来山田,当纯子的面吩咐道:“将这份口供和侯大均的口供,誊抄无数份,安排你的人,连夜张贴于大街小巷。还有,送纯子回去休息。” “牧少溪的口供?”山田倒抽一口凉气。 “有难处吗?” 山田当即立正回复:“没有!我是说此计甚妙。” 山田扶着纯子离开后,杨迷糊心中的怒火仍未平息。小川野借机拉皮条,断自己左膀右臂,着实可恨。这坟冢不二和老太太也不是善类! 他也不避讳监听不监听,直接拨通了枝子糕点店的电话。 “枝子,让鸢子接电话!” 没过多久,电话那头传来紫鸢的声音:“二哥,有何事?” 杨迷糊声音冰冷:“记住,紫鸢。明早把东西归还对方,并告知对方:十块木板归位,我不喜隔夜饭。” “十块木板”是他与脏老头约定的暗语,暗指''板田'',脏老头一听便会明白:明天凌晨前,板田必须死。 紫鸢''嗯''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这小丫头片子竟然没有任何疑问,就直接同意了? 难道说,脏老头昨日找自己,也与此事有关?似乎有些风马牛不相及,过于牵强附会。 罢了,先让老太太难受一阵再说。之后再帮她取出存在银行的上万根小黄鱼,老太太自然也选择偃旗息鼓、息事宁人。 最好是电话有人监听。暗语终究只是暗语,即便被人解密得如何精准,只要自己拒不承认,对方又能奈自己何? 杨迷糊就是要打草惊蛇!他如此嚣张跋扈,对方必定会权衡一二,犹豫再三,误以为有强大势力,在他背后为其撑腰。 次日一早,永川打来电话,指责此做法甚是不妥,却被杨迷糊直接怼了回去。 不多时,小川野亲临他的办公室,质问他究竟意欲何为,杨迷糊则装傻充愣,一问三不知。 一个小时后,枝子来电称,井川想索回昨天送去之物,她让井川直接找杨迷糊。 半个小时后,纯子禀报,调查组再次光顾宪兵司令部,而组长已非竹内多夫。 纯子离开前,噙泪问道:“如此大动干戈,是否值得?” 杨迷糊淡定答道:“于我而言,只有应不应该,没有值不值得。你是我的人,他们要动你,我却毫不知情,我不要面子的吗?做好你的事,不要想些有的没的。” 下班前,山田禀报,板田断气了。 之后,杨迷糊直奔老太太的别墅,去面对老太太的滔天怒火。 第286章 谁伸手,剁谁手! 令杨迷糊惊诧不已的是,老太太除了脸色略显阴沉外,竟与平日毫无二致,甚至破天荒的询问起他的想法。 “二郎,你出此下策,究竟是出于何种考量?” 杨迷糊警觉的打量老太太好几眼,才谄笑道:“老太太,您今日一反常态,没有训斥我,我反倒有些不适应。原因之一,纯子是我的人,谁打她的主意,我都不能坐视不管,我也是要面子的。这一点,我可是跟老太太你学的。” “那原因之二呢?” “让某些人日后不敢小觑我,别以为高枕无忧,说不定我还有后招呢。我和老太太不一样,老太太你声名赫赫,而我则是初出茅庐,只能采取简单粗暴的方式,要像只刺猬一样,让人不敢轻易招惹。” 老太太微微一笑,“倒是有些道理。那原因之三呢?” 杨迷糊突然嬉皮笑脸起来,“即便我做错了,老太太也会收拾烂摊子,也可顺势从中寻觅有利的契机。” 老太太嘴角微扬,似笑非笑道:“别耍嘴皮子。说吧,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杨迷糊正色道:“例如,花名册上的名单或增或减;再如,宪兵司令部的司令官可以换人;又或者,让一个全新的人来掌控花名册,永川叔就最为合适。还有,板田叔存的钱财,可以另寻他法去取……” 老太太似乎并不认同他的说法,“这算哪门子好处,不过是正常的人事变动罢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再平常不过。” 杨迷糊转头对永川笑言:“永川叔,你能不能先回避一下?就算我想对老太太不利,你也阻止不了啊。” 老太太一笑,挥了挥手,永川退下。 “老太太,板田叔过于方正,实在不适合掺和家族的生意。正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我猜,板田叔手里掌握着家族的不少钱财,这才是老太太揪心之处吧?” 老太太点点头,表示认同。 杨迷糊侃侃而谈:“银行的钥匙,就如同密码一般,只要找到合适的组合,一切就会一目了然。板田叔一直昏迷不醒,总不是个事,对吧?他既然不能开口说话,那就是个无用之人。既然他已经走了,我们不如自己去解密。” 老太太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你有办法?” 杨迷糊沉忖片刻,“解密之法五花八门,但愈简单粗暴的,往往愈行之有效。开箱要两把钥匙,银行一把,个人一把,即便两把钥匙不同,银行必然有区分之法,此法恰似加密密码。” 老太太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嘲讽,“这可是银行的核心机密,你能拿到?” 杨迷糊呵呵一笑,脸上露出一丝狡黠,“老太太您一向高贵典雅,自然不屑江湖鬼魅伎俩。你想想,谁最清楚两把钥匙的匹配之法?自然是开锁收钥之人。我们将其抓来,一问便知。即便出现差池,反正板田叔走了,我们大可一推二五六。” 老太太露出一丝不屑,“这就是你说的好处?” 杨迷糊劝慰道:“俗话说,人不同则事异,情不同而理同,何必拘泥于老人旧事?我们不妨先试试看,万一能成呢?” 老太太微微点头,脸上仍有担忧之色,“若银行以板田之死为由,拒绝开箱呢?” 杨迷糊呵呵笑道:“银行定的规矩,只认钥匙不认人!若银行拒绝,那更好办了。板田叔开保险箱的存单不就在老太太您手中吗?以此为要挟,银行顾忌自身声誉,我们再去取遗产,岂不是更方便?” 见老太太沉吟不语,杨迷糊不解道:“老太太究竟在顾虑什么?莫非是担心我会捣鬼?我可以保证,我绝不参与,分文不取。” 老太太促狭道:“要是让你参与呢?” 杨迷糊淡定的回道:“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这可是草原上的谚语。我依旧保证,分文不取,权当孝敬老太太。但其他人要费力费神,就如永川叔所言,该给的车马费还是要给的吧?” 老太太沉思片刻,缓缓道:“百分之十,若有人监守自盗,休怪我出手无情。” 杨迷糊追问道:“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又当如何?” 老太太一愣,继而笑骂道:“你这滑头的猢狲。我保证,我的人绝对不会下黑手!” “成交!不过,板田叔暂时还不能埋葬或火化。” “就这么说定了。板田究竟是怎么死的?”老太太冷不丁发问。 杨迷糊立马叫苦不迭道:“老太太,你终于问出来了。出此馊主意前,我就担心你会怀疑,板田叔之死与我有关!” 闻言,老太太一声叹息,“罢了,事已至此,已经不重要了。永川,把钥匙交给二郎。此外,陆军俱乐部爆炸案,就此罢手,别再折腾了。” 杨迷糊没回情报课,而是径直回了枝子糕点店。 “鸢子,脏老头在哪儿?” 话未说完,一个声音传来,“你找我有作甚?” “死老头,贩卖军火所得,你多少分我点吧?” 脏老头装傻充愣,“什么军火?我可没瞧见呐。银行的钥匙拿到了?” “你咋什么都清楚?”杨迷糊惊讶的问道。 脏老头一脸不屑,“板田都死了,老太太无可奈何,你趁机提出去取钱,而老太太又求之不得。说吧,我能拿多少?” 杨迷糊伸出三根手指,“佣金百分之十,你三我七。我担心老太太下黑手,因此得动用其他人手。此事要越快越好,不能给老太太反应的时间,否则事情会变得越来越复杂。别拿捏了,你到底同不同意?也不是非你不可。” 脏老头一伸手,“钥匙呢?” 杨迷糊把小木盒扔给对方,“你可别再坑我。不然,下次你的钱再被找到,就别想还给你。对了,你上次去找我,到底是什么事?别跟我说,只为了要回钱。” “纯子的事,你信吗?”脏老头问。 “信。快细说说?”杨迷糊八卦之心顿生。 脏老头张口就来,“在一次行动中,我曾被她堵个正着。她放了我一马,所以我还她一个人情……“ 杨迷糊连忙道:“打住打住。脏老头,你不愿说,就算了,何必编瞎话,多累人。” 脏老头鄙视道:“那你还问!明天一早,准备行动。” 脏老头走了。杨迷糊喊来紫鸢,“通知胖子,栓子,玄子去大和银行蹲守。对了,把青竹叫到这里来。” “青竹,他能干什么?”紫鸢有些懵圈。 “谁伸手,剁谁手。紫鸢你负责追踪这些人,看看是谁指使的!”杨迷糊冷声道。 “我熟悉银行,和青竹一块进去,你们负责接应。”枝子在一旁凑热闹。 杨迷糊本欲拒绝,见她一脸希冀,便点了点头。 第287章 上当了 此次他代表麻生家,杨迷糊自然就无所顾忌了。次日一大早,他便携着枝子和青竹,一同前往日本大和银行。 临行之际,杨迷糊特意叮嘱青竹,让他紧跟枝子姐姐。若有人胆敢抢夺箱子,切不可有丝毫犹豫,直接剁手便可。 闻言,青竹兴奋异常,好似已经按捺不住,想要一展那出神入化的刀功。 然而,杨迷糊心中却总是有些惴惴不安。他担心麻生老太太在暗中耍手段,下黑手。于是,他打定主意,今天早上只开启三个保险箱。 现场由胖子负责居中联络,并将所有情况及时汇总,报告给杨迷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围一片宁静祥和,枝子和青竹在默默等待着银行开门营业。 时针指向九点整,银行大门缓缓打开。枝子牵着青竹的手,漫不经心的走进银行。 一个小时之后,枝子双手各自拎着一个手提箱走出银行,看起来似乎颇为轻松。 杨迷糊见状,心头顿时涌起一股不祥之感。他快步上前,焦急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枝子迅速使了一个眼色,同时声音不高不低的抱怨道:“保险箱里几乎空空如也,只有这么一点点东西。” “那青竹呢?”杨迷糊问道。 “他说去上个厕所,马上就出来了!”枝子故意装出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回道。 见周围没了其他人,枝子不禁抿嘴轻轻一笑:“这个板田可真够狡猾的,全都是银票,而且都放在一个保险箱里,其他保险箱都是空的。你去迎下青竹。” 说完,枝子也没等青竹,径直走下台阶,招手叫来一辆人力车。 她刚刚将两个箱子放在车座上,车夫突然一把推开她,然后拉起人力车飞奔而去! 枝子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直到车夫渐行渐远,她才回过神来,大声呼喊着:“站住!抢劫啦!快来人帮忙啊……” 杨迷糊几步从银行里冲了出来,窜到枝子面前,“怎么回事?” 枝子哭丧着脸,“箱子被抢走了,朝那边跑了。啊,青竹呢,我去找青竹。” 杨迷糊箭一般的窜了几步,但又立马生生顿住。胖子和栓子他们呢?怎么毫无反应? 他看向银行大门口,枝子正半拥青竹,不紧不慢的往台阶下走。 抢劫是真,但手提箱子是空的,银票应该在青竹身上。上枝子的当了,胖子他们在配合演戏,所以没动。杨迷糊哑然失笑。 正琢磨着待会怎么训斥枝子时,变故突生,迎面朝枝子和青竹走过去的一个人,忽然拔刀朝青竹扑去。 坏了,对方有后手。杨迷糊迅疾拔出手枪,准备射击时,只见扑向青竹的人,萎靡倒地,滚下台阶。 杨迷糊几个箭步,靠近枝子和青竹。倒地之人一只手已断掉,一只手捂着裤裆。 青竹人畜无害的,静静看着地上的人,但他手上并没有刀。 “青竹,你干的?”杨迷糊问。 青竹点点头,“这人动作太慢,没意思!” 枝子此时才从惊魂未定中醒过神来,“青竹,你没事吧?是姐姐大意了。” 青竹摇一摇头,“我没事,枝子姐姐,我们走!” 杨迷糊突然感受有危险在逼近,大叫:“枝子,快躲!” 他边喊边朝枝子和青竹扑去,但已来不及了。他感觉到有子弹正在呼啸而来,目标是枝子,他有些绝望。 他终究扑了一个空,''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等他抬起头,枝子安然无恙站在原地,青竹手中此时倒有一把水果刀。 杨迷糊朝四周扫视,栓子朝他打了个手势,示意杀手已灭。 杨迷糊走向青竹,此时的青竹脸色不再人畜无害,而是有些苍白,手也有些发抖。 杨迷糊看了看青竹手中的水果刀,刀刃上有个缺口。他震惊莫名,“你真劈中了子弹?” 青竹从愣怔中醒过神来,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下意识的挥刀,可能是运气好,正好碰着了。” 此时,胖子窜了过来,“此前已击毙三名狙击手,刚才那人是漏网之鱼。紫鸢已去追踪那抢劫之人。” 杨迷糊脸色冷峻,“能看出是什么人吗?” 胖子摇头,“身上没有任何证件,但武器配备精良,四名狙击手,有两名配有消音器。” 杨迷糊吩咐道:“雇辆马车,直接将尸体全部拉到麻生老太太的别墅,我随后就到。” 见栓子离开,杨迷糊揉了揉青竹的小脑袋,“怕吗?” 青竹摇了摇头,咧嘴一笑,“现在回过神来了。杨子哥,我好像真的劈中子弹耶!” 见状,杨迷糊放下心来,打击道:“你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不是次次会如此,不要自得逞能。走,我们回糕点店。” 一个小时后,三人抵达糕点店。 青竹一见到小翠,兴奋的叫道:“姐姐,我真的劈中了子弹! 小翠嗔道:“胡说八道!子弹那么快……难道是真的?” 见小翠看向自己,杨迷糊点点头,“这小子运气好的不可思议,不过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不一会,栓子垂头丧气的走了进来,“杨子哥,我太自负了,连续两次失手,请你责罚。” 杨迷糊没好气的道:“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呐?看你一天到晚的嘚瑟样,今天要不是青竹,枝子就没了,可能我也死翘翘了,也是我太相信你了。” 枝子见他脸色愈来愈冷,连忙挡在前面,“弘田君,我们不都没事吗?今天全怪我,不然也不会发生后续的事!” 杨迷糊冷声道:“你和他不同,他是战斗人员,保护你我是他的职责所在。还有,你给我查出究竟是谁,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枝子连忙推了栓子一把,“你快去呀!愣什么神!” 回过神的栓子,正欲出去,杨迷糊叫道:“回来!刚才是我有些不冷静。你待会随我去趟老太太的别墅,让玄子守护糕点店。” “枝子,以后正事,不可再开玩笑!你今天也看到了,多危险!” 枝子伸伸舌头,正欲说话,紫鸢窜了进来,“二哥,那抢劫的人去了老太太的别墅。” 闻言,杨迷糊邪火顿生,他强忍了忍,改了主意,“鸢子,让人叫胖子回来。栓子,你和玄子守在四周,凡有异动者,杀无赦!” 杨迷糊抄起话筒,打给老太太,电话是永川接的。 “告诉老太太,我要一个解释!” 说完,他''啪的''一声,扣了电话。 他又打给山田,“带二十名宪兵,保护枝子糕点店,限一个小时赶到。” 他想了想,“枝子,带小翠和青竹,躲进地道,没有我的同意,不准出来。紫鸢,通知施先生,我需要他的帮助。还有,通知七哥,一千根小黄鱼,袭击老太太的别墅。” 紫鸢问道:“会不会惊了嫂子?” 杨迷糊一拍额头,“通知七哥的事,取消。那就通知脏老头,同样价格,让他自由发挥。” 第288章 扑朔迷离 杨迷糊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因为他深知,此时冲动鲁莽无济于事。 板田供出的上万根小黄鱼,这个数目毫无差错,只是被化整为零,分别存在各家银行,换成了银票。 至于板田为何未供出黄鱼变银票的事,不得而知,大概率他认为两者一样是钱,没有区别。 板田的做法,跟隐藏军火时如出一辙,依旧采用“故意忘却”的手段。他只晓得有十个保险箱存放着银票,却不清楚具体是哪个保险箱有银票。 他将钥匙和编号肆意打乱后,记住了哪把钥匙对应哪个保险箱,然向脏老头和盘托出。 老太太极有可能派人去取过,却未能打开,银行也拒绝再次尝试。正因如此,老太太不敢轻举妄动,再去尝试其他保险箱。 曾尝试过却未打开的那个保险箱,按银行规定是绝对禁止再次尝试的。枝子竟能打开,或许是老太太打通了银行的关系,银行佯装视而不见。 怪不得自己当时出主意时,老太太问了那么多,原来她经过深思熟虑,琢磨过诸多可能。 只怪自己当时知道钥匙与编号的对应方法,自信过了头,才选择性的忽视了老太太话中的深意。 老太太让自己去取,一是因为黔驴技穷,无计可施;二是因为她严重怀疑,在板田供出钥匙与编号的对应方法后,自己将板田灭了口。 所以对板田之死,她故意不予追究,让自己在得意忘形之时,落入她精心设计的套路中。 还有一种可能,细思极恐。这一切都是老太太精心策划的。她故意制造出冲喜的说法,惹得自己怒不可遏,为纯子挺身而出,自然会算计坟冢不二和小川野,甚至痛下杀手除掉板田。 此鲁莽举动,虽然能出口恶气,但定会引发各方的强烈反应,自己必然会去求助老太太,自然而然会拿出让老太太心动的筹码。 所以,主动帮她去取银行的财物,成为了一个必然。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她知道脏老头曾潜入医院,找过板田。或者是通过偷听,或者是通过监视得知的,但后者的可能性较大。 脏老头取走的军火,很可能刚离开法租界,就被老太太半路拦截了。 在得知他的小黄鱼失窃后,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脏老头,对紫鸢又束手无策,恼羞成怒的他,便冒险到宪兵司令部找自己理论。 脏老头不会打没把握的仗,他应该知道冲喜之事,打算以此为要挟,让自己交出他的钱,却被小川野无意间打断了。 今早,车夫中了枝子精心设计的“掉包计”,抢劫以失败告终。但却能证明,老太太也知道黄鱼换银票的事。 后来,紫鸢证实此事与老太太有关。但究竟是老太太指使,还是永川自作主张,不得而知。不过,这已无关紧要。 那持刀人直扑青竹,或许是因为看到枝子的泰然自若,察觉出破绽,猜测银票在青竹身上。毕竟,上百张银票叠在一起,可是厚厚的一沓,放在青竹身上,肯定会露出端倪。 可惜的是,此人不久后气绝身亡。青竹或许不仅去掉了他的命根子,还可能击中了他的要害。 至于那四名狙击手,其中三名已被栓子他们悄然解决,暂且不提。在青竹干掉持刀人后,剩下的一名狙击手却只击杀枝子,这实在令人费解,耐人寻味。 这三个人,三次出手,都将自己视为空气,这究竟是为何?要么他们不认识自己,要么是永川或老太太有交待,不得伤及自己。 若不认识自己,在自己掏出枪后,那名狙击手理应首先袭击自己,这才合乎情理呀! 若是因为不得伤及自己,那名狙击手明知自己在场,而且事情已不可为,但为何还要开枪击杀枝子呢? 难道说,这六个人并非同一拨人?各有目的,各有目标? 杨迷糊越想越头痛。他甩甩头,揉揉脸。罢了,总有一些事情,会成为永远的谜,可能一辈子也无法查明真相。 小桃是随胖子一起来的。 小桃又问了一些情况,吩咐道:“胖子,将所有人撒出去,你居中联络调度。若见到紫鸢,让她别冲动,一定要让她回来,就说她二哥有重要的事情让她去办。” 她顿了顿,又道:“还有,店铺关门,所有店员离开。枝子她们躲在地道,不是个事,你负责安排人转移。转到……转到单凤茶楼。就这些,快去办!” 胖子离去,小桃对杨迷糊道:“杨子哥,我们势单力薄,顶不住对方的强势攻击,你是主事人,此时一定不要冲动行事,只能日后徐徐图之。” 见杨迷糊点头,她又道:“再有,吩咐山田,对外宣称,枝子糕点店是情报课的联络点,遭到了不明身份人的袭击,闲杂人等不得靠近。这样,至少可惊退一部分人。” 杨迷糊惊问:“你是说,坟冢不二,小川野,安倍家都有可能参与其中?老太太自以为抢到银票,才放任自流,乐见其成?可这有些说不通。” 小桃摇头,“我也不知。此事扑朔迷离,小心谨慎为上。” 杨迷糊叫来山田,按小桃的意思吩咐一番。 山田''嗨''了一声,又道:“纯子说,她也想来。我没同意,我认为情报课此时应该有我们信任的人在。” 杨迷糊点点头,“你做的对。你可随机应变处置一些事,不必事事请示。” 小桃见山田离开,又开口道:“车夫肯定是老太太的人,但不一定是老太太安排的,她没必要因小失大。持刀人可能不是老太太的人,有人想浑水摸鱼。第四名狙击手的目标应该是枝子,枝子应该得罪了什么人,对方想乱中取栗,又不想暴露身份。” “所以呢?”杨迷糊有些不满。 小桃翻了个白眼,嗔怪道:“所以,你日后不能率性而为,莽撞行事。你难道不知道,有多少人想除你而后快?” 见杨迷糊不服气,她恼道:“栓子和玄子干了什么,你心中没数?你除掉板田,不知道后果?你有些事撇开我,不就是觉得我碍事,防碍了你的自由?我再说一遍,你是主心骨,主事人,要有静气,要谋定而后动!” 此时,紫鸢窜了进来。 “二哥,施先生说,谋定而后动,要有静气。他还说,别草木皆兵,此时没有人敢动你。他的人,只能外围牵制,不能深入,否则对你极端不利。” “没了?”杨迷糊有些失望。 小桃一哂,“外围牵制还不够?别贪心了。紫鸢,脏老头怎么说?” “四个字:鸡犬不宁!”紫鸢诡异一笑。 第289章 鸡犬不宁 下午三点左右,永川出现在枝子糕点店。刚一见面,他便开门见山:“夫人让我来取银票。” 杨迷糊闻言,似遭雷击一般,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永川叔,银票不是你的人取走了吗?那是两个手提箱。” 永川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弘田君莫不是在开玩笑?我的人怎会去取银票?保险箱的钥匙不是在你手上吗?” 杨迷糊擦擦额头上根本没有的冷汗,“怎么会这样?我的人一直护送你的人,亲眼看着他进了别墅才离开的。这么说,是你的人私吞了?还是永川叔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忘记了?” 永川脸色阴沉下来,“弘田君,这罪名我可担当不起,还请慎言。” 杨迷糊眉头紧皱,满脸狐疑,“这可就说不清了。我们两人之中,必定有一个在说谎。要不让老太太来评判?反正银票不在我这里,请回吧。” 永川冷声道:“你竟敢不交出来,是不是活腻了?” 杨迷糊毫不示弱,反辱相讥:“你竟敢私吞,难道就不怕死吗?” 永川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变幻不定,他双目圆睁,声色俱厉的吼道:“最后问一句,你交不交?” 杨迷糊无奈的耸了耸肩,双手一摊,“我都交给你的人了,难道还让我交两次?” “来人!”永川扯着嗓子尖叫道。 然而,半晌过去,却不见一个人走进来。 杨迷糊呵呵一笑,嘲讽道:“我好害怕呀!要不你再叫几次看看?” 突然,他高声断喝:“来人!打断他的狗腿!” 一名宪兵闻令而入,二话不说,抡起枪托狠狠地砸向永川。 永川发出一声惨叫声,捂着腿,瘫坐在地。 杨迷糊狞笑两声,恶狠狠的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派人抢走了手提箱?你现在无法向老太太交代,就仗着老太太的势,张牙舞爪的来讹我?” 永川疼得满头大汗,杀猪般地叫道:“你无中生有,血口喷人!” 杨迷糊蹲下身,像看小丑一样看着永川,语气森冷,“不承认是吧?要不右腿再来一下?” 永川吓得不敢再嘴硬。 杨迷糊扭头对宪兵说:“扔出去!一条狗,也敢在我面前张狂!” 两名宪兵像拖死狗一样,架着永川出门,随手将他扔在大街上。 看着永川被随从搀扶上车离去,杨迷糊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如何?” 小桃轻皱眉头,撇撇嘴,“目前看,应该是他擅作主张,派遣手下前去打劫。否则,他怎会如此外强中干,虚张声势来要钱!不过,打狗还得看主人,我们这样对待永川,老太太那边难以交代呀。” 杨迷糊满不在乎的摆摆手,“他先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老太太这会儿肯定也在左右为难。唉,要是这家伙日后一直留在老太太身旁,还真是个大麻烦。” 紫鸢突然插嘴道:“要不干脆像对付板田那样,让他人事不省,岂不省事?” 小桃连忙摇头表示反对,“万万不可。我们接二连三伤害老太太身边的人,老太太必定大发雷霆。” 杨迷糊却不以为然,反而得意的问小桃:“你说,老太太会不会亲自前来?” 小桃一哂,“除非脏老头真弄的鸡犬不宁。” 次日清晨开始,消息频频传来。 安倍家的别墅,惊现“人肉炸弹”。一名日本宪兵如疯狗般冲进别墅,打完一梭子弹后,突然拉响身上的炸药,自爆而亡。 据传,隆信家的别墅楼顶,几具赤裸的女尸如落叶般坠落,身上还用猩红的墨水写着:嫖伎不给钱! 而进驻宪兵司令部的调查组居住的房间,竟有毒蛇出没,其中一人被毒蛇咬伤,送医后昏迷不醒。 坟冢不二的办公室,夜间传出阵阵鬼哭狼嚎,声如鬼泣,毛骨悚然。然而,上前查看时,却空无一人。 小川野的轿车在行驶途中,车内突然自燃,小川野如火球般纵身跳入水潭,方才扑灭身上的火焰。诡异的是,他的身体竟一点灼伤都没有。 传闻最多的当属老太太那边,发生了一系列诡异事件。 有人声称,亲眼目睹板田尸体炸尸,从医院太平间里蹦出!他深陷的眼窝里不断渗出鲜血,嘴里吐出一条猩红的舌头,模样甚是恐怖吓人! 紧接着,永川不知为何,在水井边留下一封遗书后,跳进水井企图自杀。但在跳入水井后,又大声呼喊救命。幸运的是,周围有人及时发现,并将其救出,送往医院救治。 而麻生家的护卫们也莫名其妙的相互厮杀起来,死亡人数多达五人以上,现场惨不忍睹。 更为离奇荒诞的是,老太太别墅旁的两棵大树,竟然在短时间内迅速干枯、断裂,并且散发出一股浓烈刺鼻的恶臭。 麻生勋得知消息后,匆忙赶至别墅查探情况,不料刚进别墅,竟遭遇冷枪偷袭。好在伤势并不严重,仅受了一些皮外伤。 住在别墅里的人,似乎皆变得神志不清,仿佛集体中邪一般,四处乱跑乱撞。 不过奇怪的是,据说唯有老太太和麻生嫣两人,并未受到任何影响,平安无事。 …… 收到这些消息后,杨迷糊震惊不已,他难以想象,脏老头竟有如此巨大的能量! 小桃却异常冷静,她说:“这些事情似乎有夸大其词的嫌疑,或许是有人故意以讹传讹,又或者是江湖中某些鬼魅伎俩在作祟。若脏老头真有这般能耐,在陆军俱乐部爆炸事件中,他又何须大费周章的使用炸药呢?” 杨迷糊听后,心里依然发怵:“即便如此,也够吓人的!” 小桃则说:“他肯定花费了不少钱财,你这次可要大出血了。” 杨迷糊不以为意,得意的笑道:“羊毛出在羊身上!让老太太出这笔钱,老太太对这些深信不疑,也最惧怕这个!” 中午时分,麻生嫣被老太太送了过来。杨迷糊迫不及待的询问老太太别墅的情况。 麻生嫣轻描淡写的说道:“根本没有传的那么邪乎。永川叔腿脚不便,不小心掉进了水井;护卫的枪走火,误伤了一人;父亲压根儿就没去过别墅。只是有两棵树枯萎得有些反常,并没有什么恶臭。不过,老太太卧房的梳妆台上,摆放着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骷髅。老太太迷信这个,认为别墅有邪气,会对胎儿不利,所以才让我过来。” 尽管如此,杨迷糊依然惊诧万分,对脏老头佩服得五体投地,至少他的狐朋狗友够多讶! 脏老头的钱,大多花在这方面了,怪不得他总是缺钱! 第290章 下了暗手 杨迷糊正感慨万千,麻生嫣的一句话,让他呆住了。 她说,老太太让她转告杨迷糊,那三名死去的狙击手,是招募组织的杀手,让杨迷糊不要得意忘形。 杨迷糊恍然大悟,怪不得胖子说,那四名狙击手的装备如此精良。 若老太太所言不虚,至此,只剩持刀人和第四名狙击手的来历依旧不明。 杨迷糊追问:“老太太是何意见?” 麻生嫣的心情似乎格外轻松,她嫣然一笑,“老太太说,一切全看你的意思。她似乎已经察觉到,自己从招募组织中获益甚少,所以放弃的可能性较大。” 小桃却若有所思道:“老太太的心机极深,令人难以琢磨,会不会是她与招募组织产生了利益冲突?又或者,为了那些银票,只是缓兵之计?麻生小姐,我这么说,你可别往心里去哈。” 麻生嫣不以为意,轻笑一声,“你是站在二郎的立场上思考问题,我怎会生气?我也有些困惑不解,老太太的态度为何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呢?” 杨迷糊琢磨片刻,“嫣儿,你说那三个招募组织的人,会不会是老太太找来考核我的?” 麻生嫣连连摇头,“我不太清楚,平时我也无心管这些。” 从阴暗心理揣度,杨迷糊认为老太太促成此事的概率颇高。 倘若车夫是永川的人,那么持刀人便可能是老太太的人。因此,持刀人明知自己在场,却有恃无恐,仍敢出手,他所依仗的极有可能,就是招募组织的杀手。 然而他并不知晓,这三名杀手已被栓子他们提前打掉了。自己在大和银行时,也未察觉到杀气与危险。 小桃分析得没错,第四个狙击手的目标是枝子。自己虽感受到了危险,但没有那么及时。 老太太让麻生嫣今日前来,目的不仅在于缓和关系,更是想让自己放松对她的敌意与警惕。 唯一令人费解的是,持刀人为何不待杀手对自己先出手,再行出击呢?如此岂不更加容易?还是说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莫非是老太太担心,招募组织也对那些黄金虎视眈眈?这可是一大笔钱。 但老太太为何偏偏选在自己帮忙取银票时,出此下策呢?难道招募组织的行动,已经超出了老太太的掌控范围? 没错!招募组织执意在自己取钱时,设下对自己的考核,引起了老太太的警觉。 如此想来,便全通透了!三名杀手中,有一名是老太太的人。因为招募组织有''生死搭档,两人一组''一说。 思及此,杨迷糊长舒一口气。老太太机关算尽,却小瞧了栓子的可怕。 看来,此前对栓子过于苛求了。主要问题还是出在自己身上,是自己太过轻敌了! 于是,杨迷糊岔开话题,“嫣儿好不容易来住几天。小桃,你快去把枝子她们叫回来,好好陪陪嫣儿。” 小桃智谋过人,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二话不说,出门去找胖子。 紫鸢笑嘻嘻的摸着麻生嫣微微隆起的肚子,还把耳朵贴上去听了听,笑说道:“二哥,要是个女孩,长得可千万得像你。不然就太丑啦。” 麻生嫣咯咯直笑,促狭道:“男孩像他,就不丑了?” 紫鸢仔细打量杨迷糊,调侃道:“男孩丑点倒无妨,总会有瞎了眼的女人找丑男人的!” 杨迷糊笑骂道:“你是不是又皮痒了?还不快去做饭,你嫂子一身俩人,早就该饿了!” 紫鸢立马苦下脸,开始想辙,“我可不会,本姑娘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二哥,你做饭好吃,要不你去吧?嫂子,你先吃点糕点充充饥呗?有个叫青竹的小男孩,他马上就回来了,他做饭可好吃了。” 最后,还是杨迷糊进厨房,下了几碗面,窝了几个鸡蛋,解决了一下温饱问题。 待到下午二点多,枝子,小翠,青松回来了。青竹手里还拎着一大篮子菜。 青竹乖巧嘴甜,“嫂子好,我是青竹。吃饭没?我去下厨。” 说完,一溜烟进了厨房。 麻生嫣笑道:“这么大个小男孩,会做饭?” 枝子就笑,“反正做饭比我做的好吃,你等着瞧。” 趁着麻生嫣下午休憩,几个人又坐在一起商量些事。 杨迷糊先开口:“我已让山田将人撤走,店铺正常开门营业。栓子和玄子回山乔屋守着,紫鸢你去通知脏老头,让他先停下来,火候也差不多了。小桃,你和胖子也撤。这样如何?” 小桃点点头,“枝子姐姐,你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好好想想。” 枝子一愣,“没有吧?我正常做生意,也不参与行动,想得罪人也没机会呀! 杨迷糊盯着她,“昨天早上,在大和银行门口,那颗子弹可是朝你飞去的。说实话,得罪了什么人?” 枝子仍摇头,“我真不知道无意间得罪过谁!我要知道,我瞒着干啥子嘛?” 见枝子不似作假,杨迷糊皱了皱眉,“小桃,让胖子调查一下。紫鸢,你多盯着点。枝子,近期尽量少出门,若真要出门,紫鸢不在,也一定要让青竹跟着。这小子不简单,不仅冷静,下手也狠。” 小桃由紫鸢护着走了,杨迷糊从地道去了山乔屋。栓子和玄子都在。 杨迷糊开口道歉,“栓子,昨天的事,是我过于苛责了。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栓子却道:“是我过于自负,不怪杨子哥发火。但实话实说,这四个人都是高手,其中两人好像是一伙的,鬼的很。” 玄子也道:“第四个是后来的,是我打掉的。他想杀的是枝子姐姐,有些不好理解。” 二人的话,证实了杨迷糊的一些想法。他便向二人说起招募组织的事,最后道: “他们的人一般是两人一组,身手都很好,你俩不要掉以轻心,要谨慎小心。我让枝子她们回来,但并不代表没事了。” 二人郑重的点点头。 “还有,狗子生面孔,让他悄悄跟紧枝子,看究竟谁想杀她?愈早除掉愈好,不然我总不放心。” 说完,杨迷糊又冷不丁的问道:“你们这次能事先发现狙击手,跟狗子有点关系吧?” 栓子一愣,苦笑道:“看来什么都瞒不过杨子哥。我的意思,想让狗子作咱俩的暗子,这样就多了一重保险。” 杨迷糊点点头,起身离开前,又道:“今天晚饭前,若麻生老太太仍不来寻我,你们就打断永川的左腿。” 栓子一笑,“这个青竹在行!让他半残废,青竹出手最合适。” “怎么说?”杨迷糊迷惑不解。 玄子解说道:“听说过庖丁解牛吗?青竹一天到晚,研究人的骨骼神经,对此很有心得。那持刀人为何那么快就死了?定是青竹下了暗手。” 见栓子也点头认同,杨迷糊终于从惊诧中醒过神来。 “既然如此,就谋划的周密点,别伤到了青竹。” 第291章 滋他一脸 当晚老太太竟然没有出现。 到了第二天中午,老太太派两名护卫前来接麻生嫣,但遭到了杨迷糊的拒绝。他声称老太太的别墅有不祥之气,对孕妇的生活起居极为不利。 时间来到下午,老太太依旧不动如钟。不过却传来一则消息:永川的左腿在自个家中被人拉了一道深深的口子,目前已经住院治疗。 老太太还说,她一个人有些孤独,希望麻生嫣尽快能够回到别墅陪陪她。 经过几番拉扯,麻生嫣最终决定返回别墅探望一番。杨迷糊也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也认为是个不错的选择。如此一来,即使老太太之后有所动作,想要对付他,至少不会牵扯到麻生嫣。 与此同时,紫鸢送来施一山的一则情报。施一山获取了那个神秘招募组织的部分信息,并透露这个组织的主要任务,就是暗杀掉重庆和延安方面的高级领导人物。 此外,军统此刻正处于高度戒备状态,而地下党组织也在全力阻止招募组织杀手的潜入活动。如杨迷糊有意愿参与其中,可以协助军统、地下党共同暗杀,现潜藏于上海的杀手。 这就是施一山此前所说的外围牵制? 杨迷糊暗自思忖,若能成功实施此计划,那可太好了!一直以来,他对那群如附骨之蛆般纠缠不休、令人生厌、且恨之入骨的杀手束手无策。 此乃天赐良机!杨迷糊让紫鸢传话施一山,表示会全力以赴的配合他的提议,同时也期望施一山能够提供更多详实的信息。 杨迷糊唤来栓子,让他以弄点外快为由,尝试参与七哥最近筹划的暗杀行动,但玄子不能动。 为安抚住老太太,他派枝子以探望麻生嫣的名义,前往老太太处,转交五十张银票。同时特意叮嘱枝子,如老太太询问此事,枝子装作一无所知即可。 交待完毕,杨迷糊决定去找小桃,商讨暗杀那些杀手的具体细节。因为小桃做事周详细致,而此次行动又不能出现任何疏忽,因此小桃的谋划,不可或缺。 小桃仿佛早料到杨迷糊会来。 \"杨子哥,这些人大多数都通晓中文,你受到招募组织的青睐,就是原因之一。他们混迹于三教九流,贩夫走卒之中,各色人等都有。\" 杨迷糊惊愕不已,连忙问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小桃嘴角微扬,\"说来也巧,我在整理胖子搜集的,那些纷繁复杂的信息时,无意中发现了端倪。这些人有个共同特点:中文略显生涩,并不像江湖中人为养家糊口而看重钱财,反而出手阔绰大方。我正生疑虑,听你提及招募组织,便一下子对上了。不过,这一切尚需查证。\" 杨迷糊暗自庆幸,来找小桃来对了。 \"可有具体名单?\"他迫不及待的问道。 \"有,但人数不多,仅有十一个。\" 小桃边说,边从一本书中抽出一张纸。杨迷糊接过仔细看了看,发现上面详细地记录了每个人的身份、营生、住址等重要内容。 \"小桃,你亲自跑一趟,去找施先生,但不要让紫鸢知道此事。\"杨迷糊一脸认真地叮嘱道。 小桃不满的''哼''了一声,\"又是这个样子,这么偏袒她的?我有言在先,你未必能得偿所愿!\" 杨迷糊尴尬的笑了笑,\"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我是怕紫鸢又来捣乱,这个小丫头片子做事没个正经,不靠谱……\" 话音未落,只听得里屋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便看见紫鸢窜了出来。 她气鼓鼓地瞪着杨迷糊,嘴里嘟囔着:\"好你个二哥,居然在背后说人坏话!小心烂嘴角!\" 杨迷糊指着小桃,“你使坏!” 小桃一脸鄙夷,“话出自你口,又入紫鸢耳,跟我有啥关系?” 小桃说的好像极有道理,是自己嘴贱了,但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杨迷糊连忙站起身,“那个什么,我还有事,你们先忙……” 话未说完,人已溜出门外。 杨迷糊刚回情报课,纯子像影子一样冒出,紧随其后。 \"副课长,根据线人提供的消息,有一群行踪诡异的人引起了我的注意。他们散布在人群之中,伪装成普通的中国百姓,但略带一丝日本口音。更重要的是,这些人皆是身强体壮的男子,活动如幽灵般飘忽不定,似乎没有固定的住所......\" 杨迷糊心头一震,这与小桃之前的推断基本吻合,但他面上依然淡淡的,\"也许是日本特工吧,把名单给我看看。\" 接过纯子递来的十三人名单,他扫了一眼,发现其中有五个人的名字竟然一模一样。两份名单有所差别,想必是使用了不同的化名。 他缓缓抬起头,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难以捉摸的笑意,\"假如这些人与在银行袭击我的那帮人是一伙儿的,你打算怎么处理?\" 纯子不假思索,\"那还用说,直接杀了呗!难不成还留着当夜壶啊......\" 话刚出口,她便意识到失口,连忙吐了吐舌头,\"我的意思是,既然他们先来招惹我们,我们被动反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杨迷糊一拍桌子,“是这个理!但要谨慎小心,这帮人身手极好,要谋定而后动。没我命令,不得擅动。” 纯子前脚刚走,小川野后脚就双手背在身后走了进来。 杨迷糊赶紧站起来,关心地问道:“舅舅,我看你没事啊?我咋听说你着火跳泥坑了?” 小川野没好气地说:“什么跳泥坑,明明是用河水冲了一下!是磷自燃,也不知道是谁搞的恶作剧。我听说你在银行遇袭,动静还闹的挺大?” 杨迷糊一声哀叹,“唉,本想替麻生家帮点小忙,没想到钱被抢了,人差点被杀,真是倒霉透顶。更气人的是,还查不出是谁干的!要是让我查出是谁,我非活撕了他不可!” 小川野笑着打趣道:“要是惹不起的人呢?” 小川野话里有话!杨迷糊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嘴硬道:“就算死蛤蟆,也要憋出尿来,滋他一脸!” 小川野哭笑不得,“你就不能消停点?别争来争去把小命争没了。” 杨迷糊却岔开话题:“舅舅,你找我有事儿?” 小川野露出殷切的表情,“调查组不是有人被蛇咬了吗?医院治不好,你认识的江湖人士多,帮忙找一个治蛇的郎中呗。” 杨迷糊心里乐开了花,看来脏老头可能加了猛料,不然小川野也不会求到他。 “请人要一百根小黄鱼。但事先声明,不能保证一定能治愈。” 小川野皱眉道:“这么多钱,还不能保证,讹人的吧?” 杨迷糊无所谓的耸耸肩,“那就算了。舅舅,既然医院治不好,肯定是难治,我也懒得操这个心。” 小川野无可奈何的问道:“多少钱,才能保证?” 见他伸出三根手指,小川野难以置信的看向他,半晌才道:“行!但一定要保证!” 第292章 来了就好 小川野依旧如此抠搜,只让人拿来一百根小黄鱼,还声称这仅仅是预付款而已,杨迷糊一阵无语。 杨迷糊话也就说的模棱两可,“我尽力而为,江湖人士一般喜欢一次性付清。” 心中却暗自盘算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杨迷糊决定派紫鸢先去看看。他怕脏老头坐地起价,尽管之前给过一千根小黄鱼作为酬劳。 倘若紫鸢能解毒,哪怕只解一大半,岂不省下一笔不菲的费用? 对于老太太的钱,他打算至少要截留两千根小黄鱼,最好能将五千根小黄鱼全留住。这样一来,日常开销就不会那般拮据了。 他唤来山田与纯子,每人发了三十根小黄鱼,想要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剩下的四十根,则当作自己的''私房钱''。 两人满心欢喜的去了。 夜幕降临之际,杨迷糊再度神不知鬼不觉的,前往枝子糕点店。 他将纯子提供的名单,交给紫鸢,“此名单交给小桃,让她核对后,拿出一份正式的名单,就可以展开行动了。对了,也给施先生和七哥一份。” 话音未落,紫鸢就像一只敏捷的小兔子,准备窜出去,却被杨迷糊眼疾手快的一把拽了回来。 “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我们两个一组,栓子和狗子一组,玄子留守山乔屋。胖子则带着他的人手,去打野食。施先生和七哥那边,由小桃协调好分工,争取一个晚上,把那些已知的杀手都给解决掉。你的明白?” 紫鸢离去,这时青竹踅摸过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杨子哥,我也要去!我出手,无声无息,也不会轻易惊动其他人。” 杨迷糊想也没想,就回了一句:“这事啊,你得去问问你姐姐。她同意,那我也就没意见咯。” 听到这话,青竹立刻像被踩了尾巴似的跳了起来。短短五分钟之后,只见青竹紧紧攥着,满脸无奈的小翠,来到了杨迷糊跟前。 此时的小翠一脸尴尬色,声若蚊蝇:“杨子哥,要不……你就让青竹跟着呗。” 杨迷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他看着眼前的小翠,“小翠呀,你这个姐姐当的真合格!罢了罢了,既然如此,那你就跟着我吧,但要听话,可以吗?” 听到这话,一旁的青竹兴奋不已,立刻兴高采烈的跑去准备。 这时,枝子走了过来,看着一脸愁容的杨迷糊,轻声道:“这事不怪小翠,要怪也只能怪你。小翠在青竹面前,毫无原则可言。” 杨迷糊皱起眉头,忧心忡忡的,“可他太小了。万一出现什么差池,我可怎么向小翠交代?” 枝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好啦,这小家伙遇事沉着冷静,连子弹都不怕,没什么好担心的。何况人各有志,你能拦住他一时,难不成能拦得住他一世?” 杨迷糊无奈的点点头,口中却道:“哟呵,中国话说得越来越溜了,继续加油。” 可紫鸢竟然彻夜未归,直至次日六点左右,方才归来。 刚一见面,杨迷糊忍不住训斥道:“你野哪里去了?不知道我等了你整整一宿吗?” 紫鸢根本不撂他,反驳道:“我也是一整夜未曾合眼!小桃说,若想将他们铲除干净,不宜选择夜间动手,而应混迹人群之中,一击必杀。再说,与七哥、施先生协商配合之事,也需要时间。这是名单,十点整准时展开行动。咱们负责解决四个人,七哥那边四人,施先生则负责三个。这是详细的名单和住址,届时胖子的人负责指认目标。” “对方一向两人一组,人理应是偶数才对啊?”杨迷糊提出疑问。 紫鸢随口道:“施先生说,其中一人很可能是头目,他打算把那人抓住,盘问一番。” 杨迷糊不再多言,转到正题,“青竹也参与。你跟他装扮成卖花的姐弟,找机会靠近敌人,实施近身击杀,而我负责在远处伺机补漏。” 紫鸢十分不满,“为何不是你和他扮讨饭的兄弟俩?” 杨迷糊赶忙恭维道:“你有厉害的袖中箭,杀人于无形,青竹擅长用刀,可谓珠联璧合。” 紫鸢傲娇道:“嗯,这还差不多。那就这么定了!出发!” 杨迷糊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着什么急?你先稍微眯一下,九点钟再出发也不迟。” “会不会太晚?”紫鸢有些担忧。 杨迷糊嘴角露出一丝狡黠,轻声说道:“放心吧,有胖子在,不用急。就算咱们十一点钟开始行动,也来得及。我想看看风向,免得黄雀在后。” 其实,杨迷糊在担心老太太耍阴谋诡计。昨天小川野说什么解毒蛇,言辞之间也充满试探之意。安倍家吃了大亏,不大可能偃旗息鼓,善罢甘休。 另外两人由栓子和狗子负责,问题应该不大。 杨迷糊挑选的是一男一女,二人平日流连于歌舞场所,自然起得不早。 待紫鸢醒来,杨迷糊早已离开,紫鸢急了。 枝子连忙安慰她:“你二哥保证过,一定等你到后再动手。就算他本领再高,独自一人解决掉两人,他也没有太大把握。” 紫鸢稍微安心了一些。她匆匆梳洗装扮好,带上拎着花篮,早已等待多时的青竹,急猴猴赶往现场。 此时的杨迷糊,几乎把十个杀手的住地转了一遍。好在到处是老杨人力车坊的人,倒也方便。 他终于来到栓子负责的地方。狗子溜了过来,“杨子哥,你来了?” 杨迷糊一下子没认出来,皮猴似的狗子壮实了不少。 “狗子,来上海,也不去找我,不够仗义。你奶奶还好吧?”杨迷糊笑道。 狗子眼一红,“奶奶走了。临走前,她让我来找你,我就跟着玄子来了。” 杨迷糊拍拍狗子肩膀,“别伤心了。在这个世道,能得个善终也是难得。” 狗子摇头,“是被鬼子一枪托打死的。我奶奶临终前,怕我报仇惹祸,叮嘱我过来找你。” 杨迷糊面无表情,“仇报了吗?” 狗子脸上露出一丝狰狞,“报了。因此在苏州呆不下去了,就来找你。” “那为何躲着不见我?” “栓子说,让我当暗子,尽量不要在你面前露面。” “来了就好,缺钱用吗?” “吃住都在车坊,没地花钱。平时拉车也能养活自己,栓子也给我钱。杨子哥,我天收地养惯了,别担心我。” “那就好。这两人的情形怎样?” 狗子笑了,“早干掉了,下的药,没有惊动人。栓子去了别处,让我在这里等你。他说,你可能会来。” 杨迷糊有些惊讶,想想也释然,以栓子的嗅觉,狗子的机灵,不干掉才不正常。 第293章 盲区 杨迷糊来到久违的路易斯西餐厅,这里便是目标所在地。 西餐厅正对面的一座两层小洋楼,就是那一男一女的居所。 没过多久,胖子拉着一辆人力车慢慢跑过来,停在杨迷糊跟前。他从车上拎下鲁班箱,将其递给杨迷糊。 \"杨子哥,那男的住在二楼,女的则住在一楼。他们通常都是十一点左右才起床。听西餐厅的侍者说,这两个人每次都是一前一后地前往餐厅就餐,但从不同桌,十分小心谨慎。\" 杨迷糊闻言,不禁心生疑惑,\"你打听得这般清楚,就不怕引起侍者的警觉?\" 胖子嘿嘿一笑,\"放心吧,杨子哥!侍者是小桃特意安插的人,绝对可靠。正因他报告说,这两人的行为有些古怪,才引起了小桃的关注。\" 杨迷糊点点头,\"见到青竹和紫鸢没?\" 胖子朝前看了看,\"他俩正猫在那边的小巷子里,等我消息再行动。等会儿,他俩会进入西餐厅兜售鲜花,见机行事。另外,侍者会设法将其中一人安排在靠窗的座位上。\" 杨迷糊思忖片刻,“告诉紫鸢,若两人不同时在西餐厅出现,听我信号才能行动。” 胖子离开,杨迷糊则提着鲁班箱,朝着与之相反的方向走去。 此刻已是上午十点整。杨迷糊攀上一座三层楼的楼顶,打开鲁班箱,拿出土枪组装好,匍匐下来。 此前,他已巡视的十个暗杀地点,都没有发现到任何异常。加之胖子负责巡查此地,按理说,此地应该没有埋伏。 但小心谨慎为上,杨迷糊仍保持着高度警惕。他静静地趴在那里,全神贯注地倾听周围的声响,不放过哪怕最轻微的风声或草木摇晃声。 两刻钟后,他半躬起身,在楼顶上穿梭,视线不断扫视前方,没发现有瞄准镜或者望远镜的反光,这才返回原来的匍匐处。 快接近十二点,终于,从小洋楼里走出一个男人。远处,胖子向他打出一个确认的手势。 又过了大约十分钟,一个女人也走出了小洋楼。不过,她并没有直接前往西餐厅,而是在路边闲逛,偶尔似不经意的四处张望。 胖子并没有再出现,而是一身靛蓝色棉衣的紫鸢,牵着头戴瓜皮帽的青竹,自一个小巷子里走出。 二人一路走走停停,时不时拦住路人,试图兜售手中的玫瑰花和康乃馨。然而遗憾的是,无人问津。 那女人推开西餐厅的大门,几乎与此同时,紫鸢和青竹二人也抵达西餐厅门前。 在进门前,女人回头匆匆瞥了一眼二人,但似乎并未过多在意,直接走了进去。 一切都显得很正常!杨迷糊暗自嘘了口气。 本次任务,他并不打算亲自出手。既然青竹执意要参加行动,他决定让其练练胆。毕竟,主动杀人跟被迫杀人,心理状态上有着天壤之别。 心情稍稍一放松,杨迷糊不禁心中一乐。紫鸢和青竹站在一起,宛如一对亲姐弟一般。若是紫鸢的弟弟尚在世,或许也是这般模样吧。 目送二人进入西餐厅,杨迷糊刚刚放下的心,却下意识的再度悬起。 他迅速朝着西餐厅正门的方向移动上十米,以便能更好的观察到西餐厅里面的情况。 不对不对!就在刚刚移动时,他好像瞥见了一丝微弱的反光,而那个位置恰好位于小洋楼二楼的窗户处。里头分明还有人! 该死!这小洋楼竟成了自己意识中的盲区,自以为是的盲区。 此前对十个暗杀点的走马观花,加上胖子详尽无比的消息,导致自己不知不觉的陷入一种思维定式当中。 此刻,他脑海中犹如电闪雷鸣,各种念头纷至沓来。 若发出信号取消行动,势必引起一男一女的警觉,这无异于给紫鸢和青竹招来杀身之祸。 可不取消行动,紫鸢二人同样身处险境,只要二人一出手,藏身在小洋楼里的人必定会开枪射击。 不能坐以待毙,毫不作为!他决定冒险一试,先打掉小洋楼里的人,至少惊动他。 他转身折返五米,迅速卸下消音器,朝着小洋楼上的反光点连开两枪。他立即快速折回,瞄准西餐厅,又开了一枪。 本已骚动的西餐厅,顿时变得更加混乱不堪,人们惊慌失措的四处逃窜。 有的人拼命往门外冲去;有的人则蜷缩在地上,试图寻找一个安全的角落藏身;还有的人则向里侧躲闪,尽量远离可能有危险的区域。 混乱中,仍未见紫鸢和青竹的的身影,那一男一女也不知所踪。 余光中,胖子正拉着人力车,从远处狂奔而来。 杨迷糊透过窗户,扫视那些蹲伏在地的人。只见一个女人正侧对他蹲着。她双手抱头,动作十分规范,而她的脑袋却左右摆动,似乎在观察四周的动静。 对!还有那猩红的高跟鞋,那女人穿的就是这个。 杨迷糊开枪了。但在他扣动扳机的同时,那女人似乎察觉到危险,猛地向前一个青蛙跳,子弹打在了地上。 正焦急间,却见那女人再次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不过这一次,她手捂住着喉咙,身体正后仰倒地。 杨迷糊见状,立刻又开了一枪,正中女人的太阳穴。 几息之后,只见紫鸢拉着青竹,冲出大门,疾速朝着胖子奔去。 杨迷糊一口气松下来,顿时感觉双腿一软。 然而此刻,他无暇他顾,死死盯着紫鸢和青竹的身后,直到二人上了车,胖子掉头狂奔,消失在一个小巷之中。 杨迷糊这才溜下楼,准备前往那座小洋楼一探究竟。 三分钟后,他持枪冲进小洋楼,又冲上二楼。二楼窗台下,蜷缩着一名气息微弱的男子,一旁倒着一杆狙击步枪。 杨迷糊几步跃到男子身旁,焦急的问道:“你是麻生家的人吗?别担心,我来救你!” 男子艰难的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求生的光芒,似乎想说什么,但头一歪,断气了。 杨迷糊搜身,居然找到一本染血的证件。他翻开证件,上面清晰的写着: 姓名:麻生俊 年龄:二十一岁 军衔:中佐 职务:海军特勤队副队长 杨迷糊默默将证件收起来,然后从窗口一跃而下…… 返回匍匐处的杨迷糊一边拆卸土枪,装进鲁班箱,一边思索:麻生家的人与招募组织的人搅和在一起,而且都死了。老太太,看你如何解释! 下楼后,杨迷糊走进一个公用电话亭,打给山田。 “山田,速让人来路易斯西餐厅。有人报告,几名日本士兵遭到了枪杀。一定要详查,明早我要看到调查报告!” 第294章 有些风声鹤唳 杨迷糊匆匆赶回枝子糕点店,一进门便听枝子说,紫鸢又出门了,青竹正在厨房里忙着做饭。 杨迷糊径直走向厨房,只见青竹面色平静如水,毫无半点兴奋与紧张之色。此刻他正在洗菜切菜,手法娴熟而利落。 “杨子哥,你回来啦!饿了吧?只做几道家常菜,稍等片刻,马上就好。”青竹头也不抬地说道。 杨迷糊凑到青竹身旁,压低声音问道:“哎哎,快跟我讲讲,当时的情形到底是啥样子的?” 青竹手上动作不停,不紧不慢地回道:“对面突然传来两声枪响,西餐厅里的人开始惊慌,那一男一女立刻戒备。那女的想凑近窗户看看外面的情况,结果一颗子弹飞来,吓得她直接蹲在地上。然后那女的猛地向前一跃,然后给了我和紫鸢姐同时出手的机会。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杨迷糊听得入神,追问道:“那女的是你杀的?” “不是,那男的才是我杀的。杨子哥,人都已经死了,问了白问。我得赶紧做饭,你不饿吗?”青竹一边说,一边翻炒锅里的菜。 见杨迷糊悻悻的退出厨房,枝子笑咯咯的,“弘田君,他算给你面子了,我问他,他一个字都不肯讲。说什么''只做不说,净口净心'',怪怪的。” 不一会儿,栓子回来了。 “杨子哥,你那边出现了意外?施先生那边也是,好在我赶到的还算及时,帮忙干掉了一个暗藏的人。” 杨迷糊一惊,“知道是什么人吗?” 栓子摇头,“现场当时有些混乱,我就先撤了。” 杨迷糊思忖道:“我这边,有麻生家的人搅和其中,差点吃亏。我怀疑,有人泄露了我们行动的消息,不然也不会这么巧。但令人不解的是,为何其他暗杀点没有出现意外?栓子,让狗子盯紧七哥那边的人。” 栓子脸上露出一丝狰狞,“你是说七哥在使坏?” 杨迷糊摇摇头,“不知,只是怀疑,或许问题出在麻生老太太身上。你和玄子盯紧糕点店,我怕招募组织会报复。” 栓子挠挠头,“要我说,让枝子姐姐去陪嫂子一段时间。这样,我们的精力就不会牵扯过多,也好应对招募组织。” 杨迷糊用力拍拍额头,“好主意!让枝子担任和平大使,太妙了!” 他立马叫来枝子,但枝子却坚决反对。她解释说: 首先,生意上离不开她,不然许多事情可能会陷入混乱。 其次,她在的话,可变相吸引敌人的火力,从而借机找出谁在背后捣鬼,针对他们。 再者,如老太太将她当作诱饵,或者以她作为要挟,结果可能会适得其反。 好说歹说,枝子最终答应最多去三天,等棘手的问题解决了,她就回来。 青竹刚把饭菜端上桌,紫鸢恰巧也赶了回来。青竹仍坚持不上桌,说他还没到上桌的时候。 栓子匆忙扒拉几口,便起身准备离去。青竹追上去,将一个食盒递给他,说是给玄子带的饭菜。 见状,杨迷糊心中不禁泛起一阵莫名的酸楚。难道仅仅是为了果腹,就要拼死拼活的吗?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他默默地思考着这个问题,心情越发沉重起来。 就在此时,一阵突兀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枝子拿起听筒,嗯嗯啊啊几句,转头对杨迷糊说道:“弘田君,老太太找你。” 杨迷糊有些疑惑的接过话筒,刚“喂”了一声,电话那头便传来老太太冰冷的声音:“麻生俊到底是怎么死的?” 杨迷糊心头一紧,却装傻充愣,“麻生靖?他不是在医院里好好的吗?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老太太不吃这一套,语气越发严厉,“少给我装蒜!我说的不是他,而是麻生...俊!你必须要对他的死负责!” 面对老太太的质问,杨迷糊依然不肯承认,“老太太,你说的这人是谁我都不知道,为何要我负责?如需调查死因,我倒是可以负责。” 他心里清楚,只要自己不松口,对方就拿他毫无办法。因为老太太讹他的成份居多。 果然,老太太平复些语气,“真的不是你?你来别墅一趟,我有话问你!” 杨迷糊回答的很干脆,“我怕活着进去,躺着出来,不去!” 老太太冷笑道:“你不来,我就抓你不来?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杨迷糊还欲说话,电话传来一种盲音。他站在原地想了想,叫来紫鸢,厉声道:“通知栓子,我进老太太别墅后,两个小时没出来,你俩可以肆意妄为!” 紫鸢一惊一乍,“老太太威胁你?” 杨迷糊冷声道:“麻生俊之死,老太太让我负责。她虽不确定,但恼羞成怒之下,她说不定会扣押我,甚至灭了我。我倒要看看,她对其他孙子辈,究竟有何不同?” 紫鸢第一次没有不嫌事大,坚决不同意,“不行。真要去,也得先见见小桃,甚至施先生!” 杨迷糊苦笑,“我不去,老太太以为我做贼心虚。她若派兵来,我们对付不了的。我们目前的力量,也只能打她一个措手不及。若刀对刀,枪对枪,硬拼我们不行。” 紫鸢小眉心紧锁,似乎下定了决心,“那你至少拖延一个小时。我去找脏老头,他有办法让老太太妥协!枝子姐姐,你打电话,告诉老太太,二哥四点半准时抵达。” 话音未落,紫鸢''嗖''的一声,疾速窜了出去。后又远远传来她的声音,“栓子你们去通知……” 小丫头片子生气了,也着急了。脏老头果真有如此大的能量,可震慑住老太太? 不一会儿,栓子到了。杨迷糊仔仔细细交待一番,最后才道:“该谨慎就谨慎,该下狠手就下狠手。” 栓子临走前,看了青竹一眼,那是狼一样绿色的光芒。 见青竹微微点头,栓子冷冷道:“杨子哥,你带上青竹。你若不同意,我就不听你的,现在就杀进别墅。” 杨迷糊稍一犹豫,栓子转身就走。见状,杨迷糊急忙喊住他:“行!我听你的,但你也要听我的。或许此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严重。” 栓子离去,一直沉默不语的枝子开口道:“弘田君,通知山田,带上宪兵一同前往,以官方的名义现身。如此,即使老太太企图阴掉你,她也会有所顾忌!” 杨迷糊点头表示赞同。他拨通山田的电话,吩咐他带领三十名宪兵,务必在一个小时内抵达糕点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山田带人如约而至,但仍没有紫鸢的任何消息。 临出发前,杨迷糊低声嘱咐道:“枝子,让所有店员回家。你与小翠回你之前的寓所。若有要事,联系胖子或者小桃,直至我回来!你的明白?” 枝子噙着泪点点头,杨迷糊大步离去。 一旁的小翠笑道:“有点风声鹤唳了,但秀秀肌肉也无妨!” 枝子一愣一惊又一乍,“你是说,此去有惊无险?” 第295章 把戏? 小翠一叹,“杨子哥心思太重,一有风吹草动,就以为是四面埋伏。其实,老太太不敢以命相搏的。除非可以降维打击,对方毫无反抗之力。” 枝子不解,“那你刚才为何不讲?” 小翠一哂,“一是拦不住,二是为何不秀秀肌肉?我猜,脏老头来历不凡,逼他露出峥嵘,挺好的。” 枝子一松,“那就是说,此行没有太大风险?” 小翠摇头,“本来低个头服个软,就没事了。现在又是宪兵,又是江湖伎俩,又是暗埋杀手,又带上我弟弟青松,气势汹汹光临,老太太不要面子的?岂能轻易低下她高贵的头颅?” 枝子又犯急,“那现在拦,还来得及呀!” 小翠一撇嘴,“唉,拦不住的,除非施先生在。我们收拾收拾,赶紧走吧。” 枝子却不动,“你刚才说,带上你弟弟,是什么意思?” 小翠半开玩笑道:“因为他急起来,杀人不见血,细说太恐怖。我们快点,别真当了拖累。” 枝子半信半疑,但杨迷糊却领教了! 杨迷糊携青竹进院子大门时,一名士兵伸手拦住二人。 只见寒光一闪,那士兵忽然捂住了手掌。几息之后,才有鲜血渗出。 杨迷糊内心震惊莫名,因为以他的眼力,也只看到了这些。而身旁的青竹却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似乎刚才的一切,与他毫无关系。 另一名士兵则像见到鬼一般,举起步枪,四处张望。杨迷糊敢断定,他根本没看清是青竹出的手。 杨迷糊拉起青竹,无视两名士兵,朝着别墅门口,不疾不徐的走去。 “青竹,谁教你的?你这速度也太快了。”杨迷糊忍不住问起。 青竹一笑,“一个游方的和尚。我给了他一个肉包子,他就给了我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但和尚说,不能示人,所以连我姐姐,也没见过这把刀。” 杨迷糊就笑,“就是我也不能看呗。和尚没教你刀法什么的?” “没有,他让我自己琢磨,只说了句''唯快不破''。” “后来呢?” “和尚走了,我就练呗。我发现只要快,连树汁也会被封住,好一会才能渗出。上次在苏州杀欺负我姐姐的鬼子,也是这样。呵呵,今天好像也是。” 这超出了杨迷糊的理解范畴!他觉得栓子就够可怕了,没想到还有更恐怖的存在。怪不得栓子之前,一定让他带上青竹。 杨迷糊咳嗽几声,“待会可别乱动手。只有我左耳根动,你才能出手,行不?” 见青竹点头,杨迷糊顿觉得底气十足,信心满满。 二人进了别墅,永川柱着拐杖,迎了上来,阴沉着脸,“刚才在院门口,是你的人干的好事?” 杨迷糊一脸漠然,根本不看对方,也不言语。唯一让他不自在的是,青竹一直盯着他左耳根看,这小家伙! 杨迷糊不自然的咳了几声,青竹才收回目光,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 见杨迷糊不理不睬,永川阴沉着脸,尴尬的退了回去。 杨迷糊坐下,示意青竹也坐,但青竹低声咕哝一句''不利出刀'',便硬生生站在他旁边。 这小家伙倔得可以! 杨迷糊便闭目养神,静等老太太出现。这个下马威也太小儿科了。 半个小时后,杨迷糊才听见老太太的脚步声传来。 该有的礼节还得有!杨迷糊站起身,躬身道:“老太太,下午好。我准时来了,可老太太却在忙。” 老太太脸色有些苍白,但精气神还好。 “小子,我再问你一遍,麻生俊的死,究竟跟你有没有关系?” 杨迷糊不请自坐,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带血的证件,打开推给老太太,“你说的是不是此人?这是我手下在现场搜到的。” 老太太瞳孔微缩,下意识点点头。 杨迷糊平静道:“老太太,他死在小洋楼里,另外两人死在对面的西餐厅,但身份不明。根据我们以前的情报分析,这两人恐怕是招募组织的杀手。老太太想没想过怎么向外解释?麻生俊可死在这两人居住的小洋楼里。” 老太太眼睛微眯,“你在威胁我?” 杨迷糊似笑非笑,“我哪敢?你将''莫须有''的罪名安在我头上,我总有权解释一番吧。我可听说,只是听说,街面上死了十多人,皆疑似招募组织的杀手。但唯有此处,却多了一个麻生家的嫡子,老太太不应该先想好措辞吗?” 老太太眼睛眯成一条缝,精光一闪而过,“可有人看见,是你朝别墅开的枪!” 杨迷糊双手一摊,碰了一下茶几。茶几上的细腰花瓶,拦腰翻落,吓了他一大跳。这肯定是青竹的恶作剧! 老太太也圆睁双眼,厉声喝道:“来人!” 永川拄着拐杖''笃笃''过来,老太太指着花瓶,冷声道:“两个小时内,有谁来过?” 永川连忙道:“没有人,除了弘田君和这小孩。” 杨迷糊立马驳斥,“永川叔,你怀疑是我干的?我可没这个能力,你看断口齐整,我刚才也吓了一跳。” 确实,此事过于诡异,非常人所能为! 永川也不敢深说,只是附耳老太太,咕噜了几句。以杨迷糊的听力,他知道永川在说院门口伤手的事。 老太太明显一个惊颤,额头都冒出细汗。老太太什么都不怕,但信鬼神。 杨迷糊顺势加了一把火,“会不会是招募组织的手段?我想来想去,只有他们可能会做到!但这也太诡异,除非他们不是人!” 他突发奇想,青竹以后不必杀人,吓唬吓唬人就足够了。脏老头的手段,也不过如此吧? 对了,脏老头的人呢?他狐疑的抬头看了青竹一眼,青竹微微摇头。 奶奶个腿!是脏老头的手段! 杨迷糊鬼使神差的,轻敲茶几上的另一个细腰花瓶,''嘎''的一声,花瓶裂成了两瓣。 他惊坐而起,鬼叫道:“有鬼!老太太,赶快离开! 他上身急忙扶起老太太,朝门外走去。刚到门廊,''啪''的一声,上方的灯炮碎裂。 他本人也惊的一个趔趄,因为他身上泛起一阵蓝色的火焰,还没来得及拍打,火焰已熄灭。 老太太又指着地上一声尖叫。杨迷糊低头一看,只见一张展开的黄裱纸上,写着猩红的两字:二郎! 杨迷糊醒过神后,突然觉得脏老头的做法有些画蛇添足,这不是故意引老太生疑吗? 一向镇静的老太太,此时脸色苍白,似乎苍老了十岁。 她结结巴巴的问道:“二郎,这上面的''二郎''是,是什么意思?” 杨迷糊虽然知道是脏老头所为,但内心的惊悚不下于老太太,所以根本不需要装蒜。 他怯生生的道:“会不会是''二郎''该死……” 老太太的脑袋神经质左右摇晃,“永川,快安排离开此地,前往军营。军营杀气重,鬼魅不近……” 没人管杨迷糊了,他笑问青竹:“怕吗?” 青竹点头,“怕!挺恐怖的,但恐怕是吓唬人的吧?” 闻言,杨迷糊惊诧莫名,这小家伙的心够大的。 没成想,青竹补了一句,“我在苏州见过,脏老头耍过类似的把戏。” 第296章 '捉放曹\' 令杨迷糊惊喜的是,老太太逃命保命之时,早把麻生嫣忘得一干二净。祖母能做到这份上,真没谁了! 一场濒临死亡的僵局,就这样被脏老头和青竹给破了。 杨迷糊高高兴兴的带着麻生嫣返回枝子糕点店。但不久,就被小桃一盆凉水给泼了个激灵。 小桃说,麻生老太太怕鬼神,敬鬼神,也许是真的,但老太太趁机躲进军营避祸,也不是不可能。 此次击杀招募组织的杀手,军统没出现意外,而偏偏杨迷糊和地下党这里出现了纰漏。会不会是老太太故意安排,让两者暴露在招募组织的面前呢? 至于老太太是怎么知道杨迷糊所去的暗杀点,需要细查,但不外乎军统故意泄露的,或者有内鬼。 栓子的暗杀为何那么顺利?可能是这两人早已被某种药物控制住了。即便杨迷糊去了栓子的暗杀点,杀了杀手,老太太判断,他大概率还会前往下一个暗杀点。 因为小洋楼的两个人,生活规律很正常,一般十一点起床,十二点前去西餐厅就餐。因此,即便杨迷糊先去另一个暗杀点,也有时间再折回小洋楼。 有人把一切都算的妥妥的,就等着杨迷糊来钻。 老太太大概计划是,让杨迷糊先杀两名杀手,再让麻生俊杀杨迷糊。只不过出乎老太太的意料,麻生俊却被反杀了。 既然麻生俊已死,老太太便顺势高压强势与杨迷糊掰扯,让招募组织认为,杨迷糊才是十一名杀手死亡的参与者,甚至是组织者。 老太太把责任一推二五六,再趁机躲到军营,乐得个清闲。 小桃又说,小翠明能知道此举不妥,却没阻止杨迷糊去死磕,为何?因为她知道拦不住。而且小翠性格有些偏激,杨迷糊的举动似乎正合她意。 听完小桃的分析,杨迷糊问道:“那老太太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小桃说道:“无外乎两种可能,一是你已不受控制,她决定除之而后快。二是他借你的手除掉招募组织,大概率她的核心利益受到了威胁,因为招募组织运转也需要钱。因此,我倾向于后者,或许两者兼而有之,也未可知。对此,我也是始料未及,让老太太''他们''钻了空子,来了个借力打力。” 杨迷糊迷惑不解,“''他们''是谁?” 小桃眨眨眼睛,“安倍家,隆信家,坟冢不二,小川野,76号,哪一个不想让你出头送死?我猜测,他们同样也受到了招募组织的敲诈勒索。” 见他不大信,小桃又道: “小川野让你找人解蛇毒,为何最该着急的他却只愿出一百根小黄鱼? 再者,他自己真的找不到江湖郎中吗?大概率是想试探你的态度而找的一个由头,当时你也有此怀疑,对不对? 还有,在你参不参加招募组织的事上,老太太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忘了? 安倍家,坟冢不二一直保持静默,毫不作为,正常吗?” 杨迷糊终于开始相信了。 也是哈,军统,地下党能知道招募组织的目的,是暗杀重庆和延安方面的高级领导人,小川野与老太太''他们''会一无所知? 届时,军统和地下党必定会全力阻击招募组织的杀手,而小桃和纯子恰好又能找出这些人。 所以,在大和银行,老太太明知自己会有所安排,却借机请招募组织来考核,把局面搞的纷繁复杂,让自己与招募组织结仇,自己恼羞成怒之下,势必反击。 这样,水到渠就成了。 若此次暗杀行动大功告成,最好;若暗杀失败,也无妨。因为老太太''他们''都不会面对招募组织的疯狂报复。至于地下党,军统,这本就是他们的任务,遭到报复则理所应当。 唯一不获利的只有自己,还要面对招募组织的报复。 所以老太太安排麻生俊,与招募组织的杀手搅和在一起,就是想趁机干掉自己,然后一推二五六,甚至可向招募组织邀功示好。 只是没料到,出了个青竹,自己根本没准备亲自出手,打了老太太个措手不及。 事后,老太太知道向招募组织无法交待,便死抓着麻生俊的死不放,自己还以为老太太想严惩自己,其实她只是在撇清关系,做个势不两立的样子,做给招募组织看。 老太太就想这样,顺理成章的把自己推出去。 此后脏老头一番吓唬人的骚操作,更加给了老太太口实,说她与自己是对立的,又顺势被她利用放大。 可自己蠢到,还以为可趁机把老太太拉进泥潭,敲诈勒索一番!格局太小了! 思及此,杨迷糊不禁苦笑,“老太太''他们''想借刀杀人,却让我当出头鸟,杀人不见血,坐收渔翁之利,够狠够精彩。此''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之时,我们怎么破局?” 小桃眨眨眼睛,“施先生说,你若相信,这些皆是老太太''他们''布的局,一切都好办。” 杨迷糊讶然,“咋又扯上施先生了?” 小桃戏谑道:“你以为施先生说的''外围牵制'',只是杀招募组织的人?不然,抓那头目干什么用呢?施先生正演一出另类版的''捉放曹'',先将头目审问一番,然后让他逃走。此时应该''虎出牢笼''了。” 闻言,杨迷糊拊掌相击,心情大好,呵呵,够老太太''他们''喝一壶的。 小桃冷不丁道:“错在哪里,你已心知肚明,但''三省吾身'',希望你诫得。小聪明必不可少,大智谋不可或缺,你好好领悟领悟吧。唉,我净瞎操心,走了!” 小桃真走了,紫鸢则回来了。 “二哥,惊悚还是惊喜?脏老头可以的哈。” 杨迷糊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把戏而已,老太太会回过味来的。对了,我让你帮调查组的人解蛇毒,咋样了?” “解了一大半,死不了。别看我,不是我去的,我在路边随便找了糟老头子。嘿嘿,聪明吧?”紫鸢嘚瑟道。 “小聪明罢了,不值一提。”杨迷糊现学现卖。 “哟呵,刚才挨小桃训斥了吧?看你一肚子''五味不和'',不太好受吧?”紫鸢讥讽道。 杨迷糊无奈的岔开话题,“你觉得,青竹可不可怕?” 紫鸢不屑道:“用词不对!应该说''可爱''。这小家伙挺好玩的,我喜欢。” 杨迷糊心中一乐。喜欢就好,这就好,青竹的''人畜无害'',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 紫鸢似乎想起什么,叫道:“青竹弟弟,我饿了,你死哪里去了?” 青竹应声而出,“紫鸢姐姐,在呢在呢!我刚刚给嫂子送安神汤去了。锅里有饭菜,现场开饭吗?” 见此一幕,杨迷糊突然放声大笑,郁气一扫而光。 第297章 别人更不可信 至于施一山以什么身份审讯的,不得而知。反正,那头目出逃后仅仅过了两天,麻生家、安倍家和隆信家的许多直系被暗杀,甚至军统飓风队也受到了重创。 连小川野也派人,将剩下的二百根小黄鱼,主动送到枝子糕点店。声称杨迷糊维护上海社会治安有功,坟冢不二以宪兵司令部的名义通令嘉奖。 有趣的是,老太太竟然主动打来电话,表示剩下的银票,可当做她误会杨迷糊的抚慰金。还说如果麻生嫣愿意,可以在糕点店多待些日子。 同时,安倍家和隆信家也拐弯抹角托人,分别送来千根小黄鱼。杨迷糊让枝子不必推辞,一并笑纳。 杨迷糊心里清楚,这些好处可不是好拿的。一旦对方意识到,他并非招募组织的成员,或者与该组织关系并不紧密,必定会恼羞成怒。 但这世道,事事诡谲,变化无常,谁知道后面又是个什么情形。加上脏老头此前所耍''把戏''的一番震慑,对方想动自己也会掂量掂量。 可能是各方做出巨大妥协,牺牲了一些利益,五天后暗杀行动开始平息,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 自此,招募组织的杀手行踪更加隐秘,几乎找不到他们的踪影。 转眼到了五月。上海的五月春暖花开,阳光明媚。 但日本在各个战场受到了阻击,进展缓慢,因此,它竭力控制上海的各个方面,压榨资源,支持一线战场。 这导致上海的秩序更加混乱,民不聊生。抢地盘,火拼的事件屡见不鲜。 中共抗日组织,在军火药品方面奇缺,这也成为了上海地下党的主要任务。因此,施一山与杨迷糊见过几面,希望杨迷糊从某些渠道弄些药品,以解燃眉之急。 杨迷糊平时并不关心这些,一时间也束手无策。但有一次,施一山提到了麻生靖,说他有厌战情绪,有支持抗日的倾向。 杨迷糊眼睛一亮,决定去试试。 在日本仁和医院,杨迷糊见到了久违的麻生靖。麻生靖对他很热情,说麻生嫣已怀孕六个月,他应该多抽点陪陪媳妇。 自然而然,二人谈起了当前的战争,帝国的困境,以及目前上海的局势。 麻生靖对这一场战争并不看好。他说,双方死伤无数,作为一名不关心政治的医生,也痛心疾首。 杨迷糊笑道:“只有战争停歇,才不会产生伤亡。可战争的终止,并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你作为医生,只能力所能及的医治好手头的病人,其他的你也做不了什么。” 麻生靖唉声叹气,“是啊。我们日本人回自己的本土不好吗?国内的人比我们在上海过的更拮据,征兵甚至征到十六岁以下,可他们才是个小孩子。” 杨迷糊戏谑道:“你这个思想可要不得,小心有人借题发挥。” 麻生靖突然变得很生气,“我只是发发牢骚,而有的人口口声声效忠帝国,却做些见不得人的肮脏事。不是我说祖母大人的不是,连她也在倒卖药品,高价卖给对方,也不管对方是谁,还问我有没有渠道弄到药品!” 杨迷糊安慰道:“你也别怪老太太,她也是替家族着想。” 麻生靖气呼呼的,“你知道老太太把药品卖给谁吗?中共抗日组织。当然,也拐了许多道弯。” 杨迷糊装作很吃惊的样子,“这不是变相支敌吗?” “算,也不算,量虽小价却高。抗日组织没那么多钱,恐怕也是杯水车薪。” 麻生靖顿了顿,又赌气道:“要是我,直接送给抗日组织,他们要赢了,我们就可以回国了。” 杨迷糊连连摆手,“噤声!这话可不能乱讲的。” 麻生靖平复一下情绪,似笑非笑的问道:“弘田君,今天你来找我,是不是也想打听一下药品的事?” 杨迷糊不退反进,笑道:“对啊,你手上有吗?我囊里羞涩,我俩合作,弄点外快?” 麻生靖鄙视道:“你今天是来试探我口风的吧?我近期出言不逊,经常有不三不四的人来找我,你可不是第一个。” 杨迷糊一哂,“你是在钓鱼?这可不符合你的风格。我这条鱼怎么样?” “不怎么样,但也没那么阴险。” 麻生靖顿了顿,突然变得有些扭捏,语气里带着一丝羞涩与紧张,“我,我认识了一个法国姑娘,想结婚的那种......所以,我现在很需要钱......” 杨迷糊露出戏谑的笑容,拍了拍麻生靖的肩膀,“好事啊!你缺钱可以找老太太要呀,她会不给?” 麻生靖有些为难的说道:“我想带她一起去美国生活,老太太肯定不同意……” 杨迷糊恍然大悟,“原来是私奔呐,怪不得!若你手上有货,我倒可以帮你一把,就看你信不信我了。” 麻生靖听了,眼睛一亮,有些急切的问道:“你真的愿意帮我?” 杨迷糊肯定的点点头。 麻生靖深吸一口气,郑重道:“我手上攒了些货,但数量不多。如你帮我卖掉,五五分成,行不?” 杨迷糊心中一阵感叹。自己在试探麻生靖的同时,麻生靖何尝不是在试探自己? 权衡利弊得失和风险,他实在想不出麻生靖有何理由坑自己,毕竟都不是光明正大的双方。 他口中却道:“为何信我?” 麻生靖一愣,“因为别人更不可信。你若坑我,我认了。再说,看在嫣儿的份上,你也不好意思下黑手不是?” 见他如此说,杨迷糊大笑,伸出手,“小舅兄,合作愉快。事先说好,我门路不清,加上各方要打点,所得可能并不多,到时你可别怪我咯。” 麻生靖握住他的手,一笑置之,“我只要两千根小黄鱼。放心,货肯定不只值两千根。若你能做到,我给你介绍个更大的。” 这是在放长线,钓大鱼。杨迷糊觉得挺好的,他反而更安心了。 “好。认识我身边那个叫鸢子的女孩吧?我让她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可信吗?” “比我还可信!” “那好,明晚九点,我的寓所。” 杨迷糊一惊一乍,“你胆子够大哈,敢玩灯下黑!” 麻生靖尴尬一笑,“惭愧惭愧,借一下家族的势。” 杨迷糊心满意足的出了医院大门,胖子拉着人力车迎面而来。 直到车动了,杨迷糊才道:“让人紧盯着麻生靖,直到明天晚上十一点。另外,查一查他是不是有一个法国情人。” 胖子嘿嘿笑,“这个女人我知道。三十多岁,长得挺风骚,好像不只麻生靖一个男人。” “能确定?”杨迷糊讶然。 “能。”胖子很肯定。 “那就好好查一下这个法国女郎,以免节外生枝。” 杨迷糊心中纠结一番,要不要告诉麻生靖呢?最后决定,拖到本次交易完成后再说。 难道麻生靖跟自己说的都是实话?若只是个幌子呢? 第298章 书呆子? 杨迷糊自行回山乔屋,胖子则去安排监视的人。 找到栓子,杨迷糊简单说了下情况,最后吩咐道: “栓子,动用你的人,全方位无死角的监视仁和医院的麻生靖,特别是他从医院到住处的这段路,不得须臾离开你的视线。胖子的人也在,非特殊情况,不得横向联系。明晚九点,紫鸢会带人去取货,直到她安然离开,你才算完成任务。” 栓子问:“他的住所,在仁和医院斜对面那座小院,对不对?” 杨迷糊一拍额头,尴尬一笑,“我哪知道?你去问紫鸢或小桃。” 栓子挠挠头,戏谑道:“幸亏我问了一句,不然真会出差错。杨子哥,你近期常丢三落四的,是不是有心事?” 杨迷糊笑骂道:“发现我的错漏处,你是不是很高兴?滚蛋,让青竹过来找我。” 栓子抱怨道:“不在。近段时间,紫鸢经常拉青竹外出,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但我又不敢问。杨子哥,你得管管。” 杨迷糊无奈的摇摇头,这小丫头片子和这小家伙,两人混在一起,绝对没干好事。 他只得去糕点店,亲自问小翠。 小翠也摇头,“青竹啥时候出去的,我也不知道。今天有些奇怪,他平时都会跟我说一声的。” 杨迷糊心中一凛,一阵不安升起,“大约几点出去的?” 小翠想了想,皱眉道:“十点以后就没见着人,而紫鸢是彻夜未归。昨天下午紫鸢好像说什么药品的事,就出去了。我就听了一嘴,按规矩我不能细问,所以详情不知。” “你打信号,让玄子过来。” 说完,杨迷糊转头看向枝子,“准备两千根小黄鱼,交给鸢子。” “银票不行吗?”枝子疑惑的问。 “必须得是小黄鱼,对方要求的。” 五分钟后,玄子匆匆赶来,“杨子哥,有事?” “狗子在哪里?”杨迷糊忙问。 “不清楚,只有栓子才知道他的行踪。” 杨迷糊无奈的挥了挥手,玄子转身离去。 本想回情报课的杨迷糊,有些心烦意乱,便留在枝子糕点店等待。 晚饭刚过,胖子回来了。 “杨子哥,我觉得那法国女人有问题。她下午去了趟路易斯西餐厅。我们的内线隐约听见她跟西餐厅的老板,提到了麻生靖和药品,具体没听清。” 杨迷糊心念一动,原来那法国女人觊觎的是麻生靖的药品。 “今天下午,麻生靖有没有出去过?” 胖子摇了摇头,“没有。我是在他下班后才离开的。” 世上没有这么多巧合,麻生靖今天应该跟那法国女人通过电话,透露了一些消息!幸亏栓子一直跟着! 杨迷糊当机立断,“有三件事需要你去办。一,让医院的内线查一下麻生靖明天是否出诊。二,派你的人去跟踪那法国女人。三,你去盯着麻生靖,一旦发现他有雇车拉货的迹象,立刻打电话,记得用密语。我在这里坐等。” 胖子领命离去,杨迷糊转头看向小翠,语气严肃的说道:“你立刻去找玄子,让他设法找到栓子。就说,如有人胆敢劫货,不必手下留情,格杀勿论!” 杨迷糊不由得想念起紫鸢,在不知不觉中,只有她才能够随时与各方保持紧密的联系。 杨迷糊暗骂麻生靖这个傻叉,一个书呆子,居然敢招惹一个三十多岁、风情万种的女人,而且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傻叉?杨迷糊不禁自嘲,自己会不会也是一个?麻生靖会不会在''空手套白狼'',只是一个二道贩子? 或许,那些药品最多值两千根小黄鱼,甚至可能是假货!他利用了自己的信任,先骗钱,后跑路。也说不定是他和那法国女人联手做的局! 多年的明争暗斗、勾心斗角,杨迷糊早已养成了狐疑的性格。也是因为麻生靖过于急切,过于直白,与自己似乎一拍即合。 就在此时,紫鸢窜了进来。 “二哥,最新发现。我潜进一个仓库,发现那里的药品,全是假货!” “在哪里?你怎么知道是假货?”心中发虚的杨迷糊急忙问道。 “切!盘尼西林,是不是药,一闻就知道。在浦西的一个仓库,我发现了上千支盘尼西林,这么大的储存,却只有几个人看管,极不正常。” 杨迷糊心中一寒,“你离开时,有人取货吗?” 紫鸢摇头,抱怨道:“假的,我关心什么。这几天白忙活了,真晦气! 杨迷糊懊恼道:“我可能上当了,好个麻生靖!对了,青竹呢?” 紫鸢惊得一怔,“他不在吗?我昨天就出去了。” 杨迷糊蹭地起身,“好好想想,青竹可能去哪里?猜的也可以说!” 紫鸢凝着小眉心,半晌才一个惊呼,“坏了,他不会去抢药了吧?浦东地下黑市,那里有管制药品交易。我前天带他去过,因为太危险,我俩就撤了。” 杨迷糊急了眼,“你带我去!他那么小,你让他掺和这些干什么!” 临出门,他又道:“枝子,若胖子来电话,告诉他,让所有人撤。” 刚一推开门,青竹拎着一个小手提箱,匆匆走了过来。 “杨子哥,药。”青竹边说,边兴奋的将手提箱递给杨迷糊。 杨迷糊脸色一沉,“谁让你单独行动的?我不是说过,栓子他们当中,必须有一个人跟着才行吗?” 青竹低下头,用脚尖抠着地面,闷不作声。 紫鸢接过青竹手中的箱子,打开一看,全是盘尼西林,上百支。 紫鸢一声惊呼,“哪来的?从黑市上抢的?” 青竹仍闷不作声。 杨迷糊暗嘘一口气,揉了揉青竹的小脑袋,转身进了店铺。 他知道,青竹见自己这几天为消炎药发愁,便上了心。再加上紫鸢的怂恿,就付诸了行动。 一股郁气堵住他胸口,一时散不出去。麻生靖为了钱,蒙骗自己,而青竹为了药,拼了小命。 刚好电话响了,杨迷糊接起,''嗯啊''几声,说了一句''都回来'',''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见他脖子上青筋直爆,紫鸢道:“麻生靖真去浦西仓库了?” 杨迷糊狞笑道:“与世无争的外表下,藏着一颗肮脏的心,我真想剜出来看看!” 没想到一直不作声的青竹,突然抬头道:“我去!” 他刚说完,觉得气氛不对,又低下了头。 见状,杨迷糊心中苦笑,怪不得他愿意跟着栓子,原来一样嗜杀。 杨迷糊蹲下身,温声道:“你还小,不要急于证明自己。要惜命,知道不?” 青竹乖巧的点点头。 杨迷糊不想让心理负担太重,又咧嘴一笑,“去做宵夜,一会儿大伙都回来了。” 青竹如释重负,几步窜进了厨房。 紫鸢劝慰道:“二哥,别生气了。你最好打个电话给嫂子,让她问问情况,毕竟嫂子与麻生靖关系很好!万一麻生靖骗你,是另有目的呢?别弄错了,不然后悔都来不及。” 杨迷糊嘘了口浊气,展颜笑道:“哟呵,学会安慰人了?不错,可以嫁人了。你明早代我去问问,若是蒙骗我,就说下不为例。” 第299章 我没听太清 次日九点,杨迷糊才悠悠醒来,睁眼便看见紫鸢已立在床前。 “二哥,我去找嫂子了。嫂子也打了电话,但麻生靖却不认,说他根本没骗人,至于交易继不继续,随听你的意思。两人为此还争执了几句。” 杨迷糊沉吟片刻,“你去他住处寻他,他今日不上班。叫上栓子和青竹。” 紫鸢微微一怔,但她不笨,“你是觉得他昨日所为只是障眼法,为的是躲避某些人的觊觎与窥视?” 杨迷糊挠挠头,“此事不好说,尤其是那法国女人,她究竟是个掮客,还是情人,亦或是二者皆有,不得而知。既然他坚持说没骗人,那就去一探究竟。” 紫鸢没有动,“万一他真没骗人,那我们岂不是弄巧成拙?” “无妨。他有麻生家撑腰,又是小打小闹,旁人不敢轻易动他,况且他也不傻。”杨迷糊不以为然道。 紫鸢不情不愿的去了。 杨迷糊回了情报课,叫来纯子。 “你上五十名宪兵,全面搜查浦西所有仓库。主要目标是药品,重点是盘尼西林。” 纯子惊了下,“若有人阻拦呢?” 杨迷糊冷声道:“那就说明他们作贼心虚!不要顾忌,不要怕捅马蜂窝。你们先去,我随后就到。” 半个小时后,杨迷糊走进了小川野的办公室里。 “课长,据线人回报,浦西的仓库里,藏着违禁的军火药品,我已派人赶过去搜查!” 闻言,小川野明显愣住,但他很快回过神来,愠怒道:“此事重大,你竟然敢私自行动,既不请示,又不汇报,你胆子太大了,赶紧把人叫回来!” 杨迷糊不为所动,淡淡道:“我也是怕走漏风声。若事事先请示、再汇报,万一消息走漏,那些军火药品被转移,岂不是会因小失大?不过,如舅舅有需要关照的人,我倒可以网开一面。” 小川野气得一拍桌子,“你什么意思?难道怀疑我也参与了军火药品的走私不成?” 杨迷糊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慢悠悠的回道:“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也是出于好意,舅舅何必发火,搞得好像心虚了一样……” 小川野被噎住,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我才是出于好意!浦西仓库的水太深,你不怕招惹是非?万一搜不出违禁品怎么办?你既然不识好歹,那你就去办,但出了问题,你自己兜着。” 杨迷糊突然嬉皮笑脸的,“万一我搜到了呢?也好向上交差,至少上面不会再说情报课查禁不力。” “你那么肯定?那你就去办!”小川野退让了。 其实,杨迷糊也是想浑水摸鱼,一旦查到违禁品,他可以截留一部分。 万一查不到,至少有那批假货,可以滥竽充数。他问过紫鸢,那批假货就在7号仓库。既然没几人看管,短时间便运不走。 杨迷糊之所以半个多小时后,才请示小川野,目的是打个时间差,又能打草惊蛇,对方一旦想转移,比憨搜来得更有效。 果然,在杨迷糊赶到浦西仓库时,纯子兴奋的过来报告,说已查到军火药品若干,但量不大。 杨迷糊面无表情,“有人强势阻拦吗?” “有。7号仓库,有人自称是军方存放的战备物资,不让搜查,正僵持着。” 杨迷糊心中一凛,难不成7号仓库才是药品真正的所在?对方虚虚实实,以假贷作掩护?麻生靖并没有说假话,还是那个书呆子? 若果真如此,自己正好以销毁假货为名,弄出点真药品。 “走,带我去。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敢阻拦宪兵搜查!” 二人抵达7号仓库门口。只见十几名宪兵持枪对准大门,门里面也有十几人持枪对准宪兵。 一个领头的,见到杨迷糊,便小跑过来,自来熟的笑道:“弘田君,是你呀!误会,都是误会!” 杨迷糊冷冷的,“你是谁?为何阻拦宪兵执行公务?” 领头的低声道:“能否借一步说话?” “不能!”杨迷糊严词拒绝,“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领头的愣住,犹豫片刻后,压低声音说道:“这可是自家的货,夫人特意交代……” 杨迷糊装作没有听清的样子,大声喊道:“你说啥呢?大点声,我耳朵不太好使。” 见此情形,领头的彻底没辙了,他敢大声吗?于是挥了挥手,示意一名随从将一个手提箱拿过来。 随从小心翼翼的打开手提箱,只露出一条小缝隙,但足以让人看清,里面全是金灿灿的小黄鱼,估摸得有上百根。 领头的向杨迷糊拱了拱手,陪笑道:“这是一点小小的茶水费,各位兄弟们辛苦了,可以拿去买些茶水解解渴,或买点酒解解乏……” 杨迷糊直接挥手打断,语气十分严厉,“你是日本人吗?不是吧?那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们称兄道弟?滚一边去,再多嘴,就地枪决!” 领头的人并没有退缩,态度变得强硬起来,他提高音量说道:“弘田副课长,如没有授权,你们无权搜查,请出示搜查证!” “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太清!”杨迷糊提高嗓音,一旁的纯子抿嘴浅笑。 领头的正欲再开口,杨迷糊掏出手枪,一枪打在领头的脚背上。后者一声惨叫,在原地转圈,直蹦达。 奶奶个腿!第一枪又打偏了,不是该打地面吓唬吓唬人的吗?杨迷糊心中自嘲。 “纯子,听我命令,带人冲进去,有阻拦者,格杀勿论!” 纯子几步跨出,与十几名宪兵一同逼近仓库大门。 领头的忍住剧痛又道:“这是麻生家的货!看你怎么向夫人交……” 杨迷糊随手一枪,子弹正中领头的膝盖,“你竟敢栽赃嫁祸麻生家,败坏麻生家的名誉!来人,把他交给麻生家处置!” 两名宪兵过来架起领头的。正在此时,一辆黑色轿车鸣笛,正驶向7号仓库。 永川从车上下来,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 “弘田君,误会误会。这是夫人的货,请高抬贵手。” 杨迷糊一阵惊讶,“哎呀,是永川叔哈。既然是老太太的货,我绝对不动。放心,我只查违禁的军火药品。永川叔,你不会说,老太太的货也是违禁品吧?” 永川讪笑了笑,“当然不是,怎么可能呢?我是怕宪兵不小心,弄坏里面的货。” “那好。纯子,让我们的人搜查时,小心点,别弄坏了麻生家的货。永川叔,这样总可以了吧?” 杨迷糊的装傻充愣,一下子堵住了永川的嘴,后者脸色顿时憋成猪肝色。 杨迷糊又大声叫道:“里面的人再不退,立马开枪!” 宪兵终于冲进仓库,杨迷糊与永川一同走进去。路上,杨迷糊不时提醒: “永川叔,你慢点,小心点,别摔着了。” 第300章 借鸡生蛋 永川拄着拐杖来到一个角落,伸出手向两边指了指,“弘田君,这里面都是夫人的货物,其他地方你们可以随意搜查。” “你确定吗?”杨迷糊再次相问。 见永川点头,他困惑不解道:“可货物上明明贴着黑龙会和株式会社的标签,怎么就变成老太太的货了?只有这块贴着麻生商会的标签。永川叔,难道黑龙会和株式会社的货,你也要护着?” 永川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讪讪的解释道:“只是障眼法,用来掩人耳目的。” 杨迷糊满脸不信,“那请出示一下提货清单。红口白牙的,我毕竟在执行公务,不能只相信你的一面之词。” “哎呀,清单我忘记带了,但我绝对没骗你!”永川明显有些心虚。 “永川叔,你空口白话,说是就是,让我怎么相信?难不成你夹带了私货,欺骗老太太?”杨迷糊的话夹枪带棒,连敲带打。 永川额头渗出细汗,嘴硬道:“怎么会?怎么敢?弘田君多虑了。” 杨迷糊突然厉声道:“纯子,把刚才那个领头的带进来,让他拿出库存清单。” 他转头又笑着对永川说道:“永川叔,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如货不对板,别怪我翻脸不认人,老太太求情也没用的。” 永川硬挺着不说话,心里大概慌得一批了。 没多久,纯子拿着一本账本走过来,递给杨迷糊。杨迷糊却不接,“我就不看了,你直接讲。” 纯子立马一个立正,“报告副课长大人,查看账本发现,株式会社和黑龙会的货物,并没记在麻生商会的名下。” 杨迷糊挥挥手,看着永川说道:“永川叔,对不住了!既然如此,我只能按规矩办事啦。纯子,除麻生商会的货物外,其他的统统都给我仔细搜查一遍!记住,我们要找的是军火、药品还有烟土,其他东西一律不要乱动!” 纯子得转身大步离开,去安排宪兵们展开搜查。 永川额头上,此时冒出的是一粒粒豆大的汗珠。他强自保持镇定,“弘田君,这里面可夹杂着老太太的货,怎么交代,你可想好了?” “永川叔,你可想好了!一旦我查出你趁机夹带私货,借鸡生蛋,你怎么交代?”杨迷糊反辱相讥。 半小时后,宪兵已经搜出十几箱药品,步枪如林立般密集。 永川悄悄的往门口挪动,杨迷糊使了个眼色,两名宪兵立刻用枪拦住。 杨迷糊笑眯眯的,“永川叔,你若承认这些违禁品与你无关,我倒可以网开一面,放你走。” 永川连连摆手,连连摇头,口中连连道:“真与我无关,无关,我只是受人之托……” “受谁所托?”杨迷糊笑容不减。 永川自知失言,不再说话。 杨迷糊声音冷了下来,“那好。纯子,打电话给黑龙会和株式会社的会长,让他们过来当面对证。不来的话,就打电话给山田,让他派人强行抓来。” 闻言,永川双腿一软,如泄气的皮球般跌坐在地,半天才爬起来。 他哀求道:“弘田君,看在夫人的面上,放过我一马,行不? 杨迷糊呵呵一笑,“哟呵,终于承认夹带私货,借鸡生蛋了?你连板田都不如,吃里扒外的东西!” 他似乎越说越气,满脸涨红,额头上青筋暴起,他抬起脚踹向永川,“来人!把永川给我押到宪兵司令部,关起来!” 一个小时之后,纯子汇总,一共查出三十五箱违禁的军火药品,十箱烟土。其中当然包括那些假药品。 杨迷糊低声对纯子嘱咐几句话后,便转身径直离开了。他得先向老太太示好卖乖,堵住老太太的嘴。 刚进别墅门,他一眼看到麻生嫣。后者正挺着大肚子,蹒跚下楼,却没有看到老太太的身影。 呵呵,杨迷糊心中暗自冷笑,老太太倒是挺会躲的,让麻生嫣先充当缓冲! 杨迷糊见状,几步上前,小心翼翼的搀扶着麻生嫣,慢慢走下楼梯。 “嫣儿,你知道我要来?”杨迷糊笑道。 麻生嫣微微一笑,“祖母刚刚说,你要来,所以我就下来迎你,也正好活动活动身子。” 杨迷糊一脸关切,“还有三个多月就要生了,你可要小心点,平时别乱动,躺着就好。” 麻生嫣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适当的走动,有利于胎儿健康。对了,你今儿个咋有空过来?” 杨迷糊一笑,“查到一批违禁品,与永川叔有关。最可恨的是,他借鸡生蛋,用老太太的钱走私药品。” 麻生嫣一惊一乍,眨眨眼睛,“永川叔手脚这么不干净的?查实了吗?你别告诉老太太,她会气晕过去的。” “也好,你瞅个时机,跟老太太委婉的讲一讲,她不知道也不行啊。现在违禁药品查得这么严,不好好应对,会影响家族的名声。”杨迷糊善解人意的娓娓道来。 麻生嫣嗔道:“你会有这么好心?对了,你就放麻生靖一马吧,他对我一直很好。” 杨迷糊讪笑着点点头,“从今天的情况来看,他应该没有骗我。听说他有个法国情人,是真的吗?” 麻生嫣一哂,“他挺花的,有情人也很正常。前几天听他说,他认识了一个日本女孩,似乎是认真的,说想结婚什么的,我也没太当真。” 这书呆子不呆呀,还是个花花肠子。正乐间,杨迷糊心念一动,急忙道:“麻生靖可能有麻烦,我先走了。你记得跟老太太说,我会尽力周全。” “那你小心点!”麻生嫣在后面喊了一声。 杨迷糊出别墅院门,迎面碰上胖子。上了人力车,杨迷糊问:“什么事?” “那法国女人上午去了麻生靖的住处,搬走了一大纸箱东西。紫鸢说,让我别追,那大半是假货。让我来问你,晚上还交不交易?” 杨迷糊沉思片刻,“继续交易,但货必须是真的,时间提前到下午。钱货两清后,让麻生靖尽早跑路。让栓子暗中护送他到码头。” 他顿了顿,又道:“转告紫鸢,让施先生做好劫走另一批货的准备!” “劫走?”胖子迷惑不解。 “对,劫走。看护的都是我的人,不劫走,我怎么向上交代?”杨迷糊一脸坏笑。 杨迷糊叫停,下了车,“我回糕点店,你去找紫鸢,防备''黄雀在后'',不得大意。” 一进门,青竹便走过来,告状般的抱怨道:“紫鸢姐姐今天没带我出门,她没听你的话。” “我也没办法,我管不住她。这种事,你得自己想办法。”杨迷糊呵呵笑道。 青竹扭头就出门,“这可是你说的哈。从今天开始,我做的饭没有她的份。” 闻言,杨迷糊放声大笑。笑着笑着,戛然而止,坏了,这小家伙肯定想偏了,以为自己答应他可自主行动! 他窜出门,一把将青竹薅了回来。 第301章 说的愈多死的愈快 没过多久,紫鸢窜了进来。 她气息略喘,“二哥,麻生靖已把药品给我了。明早九点,大浦码头,只需把美国花旗银行的,两千根小黄鱼的银票,交给他就行。” 杨迷糊面露讶异之色,“他竟然如此信任我?难道没提出别的条件或要求?” 紫鸢轻轻摇了摇头,“我也曾问过类似的问题,但他只说一切听天由命,无论怎样他都会离开上海。不过你放心,栓子一直跟着他。” “那法国女人拿走货物时,有没有付钱给他?”杨迷糊追问道。 “付了,不过那些货里既有假药又有真药。麻生靖说,就算对方发现了,也不敢轻易对他动手,毕竟他是麻生家的人。另外,他昨晚从7号仓库取出的药,全部都是假的,是管家永川提供给他的。”紫鸢回道。 杨迷糊沉思片刻,“事不宜迟,趁热打铁,你赶紧去通知施先生,让他按照这个地址去劫走一批货物,今晚就动手。那里看守的人,都是我的手下,不可伤到他们,但最好弄的像是黑龙会的人干的。” 杨迷糊侧头对枝子说道:“枝子,你带青竹一起去趟银行,赶紧把银票办好。稍微快点,不然银行可就关门啦。” 枝子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不急,我可是他们银行的大客户,襄理会等我的。青竹,我们走。” 杨迷糊拍了拍青竹的小脑袋,嘱咐道:“一定要保护好枝子姐姐哦。” 所有事情安排妥当,杨迷糊回了情报课。纯子也刚刚从外面回来。 “副课长,这次搜查行动非常成功。我们一共搜查出五千支盘尼西林、七千瓶阿司匹林以及其他药品若干。此外,还有一百支步枪和十箱烟土。其中,假药整整十大箱,当众全部销毁掉。这是详细报告,请过目。” 杨迷糊接过文件夹却没打开,直接放在桌子上,似笑非笑道:“没了?” 纯子一脸坏笑,“没了。哦,大部分赃物已上交宪兵司令部,其中有二千支盘尼西林,三千瓶阿司匹林还在等人鉴定真假,明天下午之前,可以运回宪兵司令部。” 杨迷糊岔开话题,“永川呢?有没有交代什么?” 纯子鄙夷道:“交代了,不过把责任全推到麻生商会身上,说他只是个经手人。哼,这个蠢货,想活命,出卖主子,不知道''说的愈多,死的愈快''吗?” 杨迷糊呵呵一笑,“精辟!这是做奴才的悲哀呀。我得好好体会一番,说不定以后是救命的稻草。” 纯子娇嗔道:“副课长,说这话不吉利。再说,这话也只适合我这样的人说。” 杨迷糊一叹,“谁都有崴泥的时候。我只是个中佐,这种可能不是没有。算了,你先将永川的口供私下传出去,过两天再让他把口供改过来,我也得交差应景不是?” 纯子心领神会,扭着大屁股去了。 其实,杨迷糊早就猜测,麻生老太太躲自己,说明查出的药品与她脱不开关系,永川只是夹带了私货,想小赚一笔。 老太太之所以一反常态不再强势,是因为日本在前线战场上的战况不佳,进展非常不顺利。而日本的高层将大部分责任归咎于,后方那些倒买倒卖、中饱私囊、变相支敌的人身上。因此,日本大本营大为光火,放出风声,表示要严厉惩罚这些败类。 老太太当然不想成为第一只“出头鸟”,自然而然的选择退让和回避。这也是杨迷糊敢于如此行事的原因之一。 一旦永川改变口供,老太太就有了说话的底气。她可以对外声称,这完全是家奴的肆意妄为,而她的责任是驭下不严。 加上,杨迷糊还顺带帮了麻生靖一把,更使得老太太哑巴吃黄连般,有苦难言。 思及此,杨迷糊自失一笑,自己可能也是,老太太规避责任的最佳托辞吧。毕竟,她的孙女婿秉持公正,大义灭亲,这又间接证明,一切都是家奴的见财起意。 这个世道,有权有势之人即便犯下大忌,只要找到一个恰当的理由或者借口,往往就能大事化小、蒙混过关。 当然,老太太私下里肯定对自己恨之入骨,恨不得将自己剥皮抽筋、食肉寝皮。 于是乎,杨迷糊毫不犹豫的将搜查报告直接递交小川野,并抄送坟冢不二,让他们不得不对自己进行一番表彰。 这样一来,结果便是他俩也要一同面对老太太的怒火。其他家族也会颇有微词,对两人心生不满。毕竟谁也说不准,下一次出事的是不是自己。 毕竟,一个代理人既不会做事,又不能平事,要这样的人又有何用? 杨迷糊很清楚,自己如同在走悬空钢丝,稍有不慎便会坠落而死。 但上次招募组织的事,施一山的“外围牵制”,曾给予自己巨大的帮助。现在施一山有所求,哪怕仅仅是出于还人情,自己也必须如此。 次日一早,纯子火急火燎的报告,有人连夜掠走了正等待甄别真假的药品。 据现场勘察,纯子严重怀疑是黑龙会所为。因为现场死了一名黑龙会的人,而且所搜出的药品本就与黑龙会脱不开干系。 纯子庆幸地说,看守的人只是被打晕,看来黑龙会的目的只是抢夺药品,没敢下狠手。 闻言,杨迷糊怒不可遏,直接让山田带宪兵将黑龙会团团围住,谁说情也不给面子。 黑龙会本身做贼心虚,不敢造次,最后托麻生老太太出面说情,并拿出一千支盘尼西林和两千瓶阿司匹林,以及一千根小黄鱼作为赔罪,才算了事。 至于剩下的药品,黑龙会说,当时出现另一伙不明身份的人,黑龙会只劫走了这么多。 杨迷糊直接将药品上交宪兵司令,又让山田将一千根小黄鱼,酌情分给情报分析小组,以及本次执行任务的宪兵。当晚看守的人则多出一倍。 杨迷糊本人则受到驴沪派遣军司令长官的亲自嘉奖,称他铁面无私,不畏强权。 此事了结。杨迷糊本以为自己会受到各方打压,甚至暗杀。没想到的是,各方通过各种关系,向他示好,与他交朋友。自然,枝子在银行又存了上万根小黄鱼。 当然,也有人想干掉他,比如黑龙会,也许有永川的人。但栓子暗中强势反击,让某些人觉得得不偿失,''暂时''偃旗息鼓,不与他争锋。 值得一提的是,经过老太太的多方斡旋与妥协,永川最终回到老太太身边。杨迷糊猜测,可能永川知道的秘密,比板田还多,不好舍弃。 自此,永川只要见到杨迷糊,就有些局促不安。 第302章 嫣儿死了? 时间转眼来到六月,杨迷糊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此前假意示好的各方,像披着羊皮的狼,露出了獠牙。他们明里暗里的使绊子、设陷阱,手段可谓层出不穷。 好在杨迷糊早有心理准备,也不恼,也不采取过激行为,只是见招拆招,平稳过关了事。 在军火药品的走私上,杨迷糊不再作为,视而不见,他的示弱,让各方暗中松了口气。 可依然有人想除之而后快,比如安倍家族和黑龙会。 杨迷糊在躲过三次暗杀后,向老太太抱怨,说自己的示弱并没让各方心安,自己不能总是逃避,希望家族发声,给予支持。 老太太明面上义愤填膺,但暗地里却无动于衷。可能因为杨迷糊在上次药品的事情上,并没有顾全大局,顾及麻生家的利益,导致家族损失不少钱财,声誉也受损许多。 杨迷糊猜测,老太太是在敲打他,既然不听话,那就自吞苦果,长长记性,甚至可能放任自流,即便他死了,也不是不可接受。 杨迷糊便以左腿旧疾复发为借口,住进仁和医院。这是施一山出的主意,说是暂避锋芒、以退为进,静待各方势力争斗,等新的矛盾出现后,再复出。 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上海进入了酷热难耐的七月。让杨迷糊惊讶的是,麻生靖回来了。 麻生靖说,他的钱财都被那个日本女人席卷一空,在美国举步维艰,差点流落街头。他厚着脸皮向老太太求助,才得以回到上海。 杨迷糊嘲笑了他一番,又问他今后作何打算。麻生靖说,这年头没有净土,人性扭曲,不如投身俗世,为终止这场该死的战争尽一份力。 这对杨迷糊来说是件好事,但他还是劝麻生靖考虑清楚,一旦行差踏错,就会万劫不复。 麻生靖态度很坚决,他听说有个反战同盟,准备加入。甚至表示会想办法去抗日前线,为抗日伤员治病疗伤。他说,许多日本人也作如是想。 杨迷糊说,人各有志,劝他不动,随他的意,但要谨慎行事,不可冲动。 麻生靖又说,回上海后,那个法国女人对他纠缠不休,甚至威胁说,让他身败名裂。他问杨迷糊能不能借他二千根小黄鱼,来平息此纠葛。麻生靖承诺以后用药品来偿还。 杨迷糊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既然那法国女人不知进退,除之即可。 看到麻生靖一脸纠结的样子,杨迷糊嘲笑他,想入世又不想沾血,还是老老实实当个医生吧。最后,麻生靖咬咬牙同意了。 杨迷糊并没有杀那法国女人,而是请脏老头出手,用江湖上的鬼魅伎俩将她耍得胆战心惊。三天后,那个法国女人回国,从此消失。 一天,麻生嫣挺着大肚子来医院看望杨迷糊。笑言他装病该装够了,不如出院陪陪她,杨迷糊说过两天就出去。 杨迷糊永远记得,麻生嫣笨拙离去的萧瑟背影,仿佛一道幽灵,缓缓消失在走廊尽头。 第三天,麻生靖冲进杨迷糊的病房,脸色煞白,半晌才憋出一句:“听说嫣儿死了。” 杨迷糊仿佛没听到一般,半晌没任何反应,麻生靖只得又重复一遍,“早产,大出血死的。” 杨迷糊倏地站起身来,一把揪住麻生靖的衣领,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地问道:“什么时候?” “昨天上午。”麻生靖看着杨迷糊的眼睛,小声翼翼的回道。 “她人在哪?”杨迷糊的手越揪越紧,继续追问。 “火化了,下午就火化了。”麻生靖的声音颤抖。 “火化?那孩子呢?”杨迷糊的身体开始摇晃,他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听说是个女孩,但也没能活下来。”麻生靖低下头,不敢看杨迷糊的眼睛。 “不可能!可嫣儿前天才来看过我,这才短短两天,怎么可能?” 杨迷糊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他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大声的质问。 “她当天回去,好像受了惊吓,动了胎气,被人送去医院......”麻生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杨迷糊打断。 “为什么没人通知我?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杨迷糊对着麻生靖怒目而视,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一定是麻生靖在骗他。 “我有一个朋友,是妇幼医院的一名医生……”麻生靖哭丧着脸解释道。 “我要见她,你立刻马上带我去。”杨迷糊一边说,一边拽住麻生靖就往外走。 麻生靖用力拉住杨迷糊,带着哭腔说道:“二郎,已经火化了,见不到了。” “骨灰呢?!” 麻生靖摇头,“不知道,可能被祖母带走了。二郎,你能冷静的听我说几句吗?” 杨迷糊愣愣看向他,麻生靖咽了咽口水,“我总觉得此事蹊跷!嫣儿受了谁的惊,大出血不治,孩子也没活下来,又立马火化,也不通知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想不通!” 看到了一丝希望,杨迷糊脑子开始转动,“你是说嫣儿还活着?那你刚才为何信誓旦旦的说她死了?” 麻生靖苦笑,“我那医生朋友,打电话给我,说的有鼻子有眼,我能不信?我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当务之急,你不能乱了分寸,尽快派人去查,才是正理。” 杨迷糊终于醒过神,也冷静下来,“那好,你去找老太太,我去妇幼医院。” 见麻生靖匆匆离开,他迅速换好衣服,出病房找了个电话,打给枝子。 “枝子,这两天,见过嫣儿吗?” “没见到,我今天正准备去见她呢!怎么了?”枝子问。 杨迷糊的声音很冷,“你让鸢子,栓子,胖子叫上所有人,以最快速度赶到妇幼医院。枝子,有人说嫣儿大出血死了,孩子也没保住,我要去查。” 没待枝子说话,他挂了电话。 他又打给纯子,厉声道:“带二十名宪兵,一个小时内赶到妇幼医院!” 刚出医院大门,胖子拉着人力车,急匆匆跑了过来,“我听说,听说嫂子出事了?” 杨迷糊点点头,上了车,“去妇幼医院。” 车上,他一声不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麻生嫣若还活着,但人在哪里呢?被老太太悄悄送到了日本本土?可为何又弄出麻生嫣死了的假象呢?这岂不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难道是老太太想让自己彻底死心?但她不怕自己怒不可遏之下,乱杀一气? 若麻生嫣真不在了,正如麻生靖所说,为何连通知自己一声都不行?为何火化的那么快? 难道老太太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或者说,自己和麻生嫣犯了什么大忌讳,老太太着急处置? …… 很快,二人抵达妇幼医院。一个一身白衣的女人,迎了上来。 “是弘田君吗?我叫幸子,是麻生君的朋友,他打电话……” 杨迷糊打断她,“你所说的事,是真的?” 幸子点点头,“我是查看病历时发现的。麻生嫣我见过一面,记得她是麻生君的妹妹,我就告诉了麻生君。” “那你详细说说情况?” 但幸子所知并不多,与麻生靖讲的差不多。 杨迷糊最后问了一句:“主治医生是谁,人在哪里?” “叫玉井秀,她现在办公室。” “带我去。胖子,纯子到了,让她去找我。”杨迷糊吩咐道。 第303章 把我侄女找回来! 见到玉井秀,杨迷糊直入主题,“我是麻生嫣的丈夫,她是怎么死的? “大出血死的。” “孩子呢?” “是个女孩,出生后气息弱,没救过来。你也知道,七活八不活……” 此时,纯子和紫鸢推门而入,玉井秀极为不满,“这也是医院,你们敢乱闯,出去!” 纯子的手枪立马顶在玉井秀的脑门上,“说实话,不然你得死!” 紫鸢的手臂也抬了起来。杨迷糊连忙喝住,“干什么,都收起来!紫鸢,让幸子带你去看看病历,注意笔迹。” 此时的玉井秀全身发抖,额头冷汗直冒。 杨迷糊冷冷道:“我的人刚才没礼貌,多包涵。建议你说实话,不然,子弹不长眼,我也拦不住。” 玉井秀筛糠似的,话说的结结巴巴,“我说的,就,就是实话,不,不信,你去,去问病人家属。” “好,我信你!” 杨迷糊突然一笑,那一丝狰狞再次乍现,惊得玉井秀一个趔趄,差点坐在地上。 不一会儿,紫鸢拿着病历钻了进来。 “二哥,有诈。笔迹是一个人的,但不是同一支笔。你看,''接生一女孩,五斤六两'',是一种墨迹。''因气衰,死亡'',虽颜色相同,但明显是另一支笔写的,因为粗细不同。” 紫鸢突然抬起头,死死盯着玉井秀,“这后面五个字是后来加上去的,对不对?” 玉井秀似乎缓过神来,点点头,“这很正常,毕竟孩子是后面抢救无效死亡的。” 紫鸢狞笑,“可这五个字,有些凌乱,明显是在紧张之下写下的。” 玉井秀连忙解释道:“孩子当时没救过来,当然紧张了。麻生家可是个大家族,我怕招来麻烦。” 紫鸢追问:“麻生嫣的病历上,也是你的笔迹,''死亡''二字,写得可是工工整整的。再说,你能同时救两个人?” 玉井秀却道:“孩子不是我抢救的,但我是主治医生,字应该由我来签。” 紫鸢逼问:“那好,抢救孩子的医生在哪里?叫她来问一问,不就一清二楚了?” 玉井秀顿了下,“她今天不当班,昨天也是她当班的最后一天。她今天去了前线,这是早就安排好了的。不信,你们可以去调查!” 紫鸢又问:“总有护士在吧?” 玉井秀没有迟疑,“也去了前线,她们一个小组的。” 紫鸢突然厉声叫道:“青竹,进来。让医生看看,什么叫动刀!” 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闪入,杨迷糊正要阻拦,却见寒光一闪,一只手与胳膊分离。几息之后,鲜血才从平滑的断腕处缓缓渗出。 此刻,玉井秀才知道疼,惨叫一声,捂住了伤口,不一会,晕了过去。 紫鸢不顾杨迷糊的脸色,斩钉截铁的叫道:“二哥,孩子一定还活着!你要把我侄女找回来!” 纯子厉声道:“宪兵,将此人拖出去,严加看管,若人死了,你们跟着陪葬!” 见状,杨迷糊心中的戾气,突然消散不少,他腿一软,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 “紫鸢,你说你嫂子还活着吗?” 紫鸢没拐弯,怒道:“先不管死活!二哥,先找我侄女,逼老太太交人。你不去是吧?我去!” 纯子一把拽住紫鸢,“别逼你二哥,他比你还急!让他想想,好不?” 片刻后,杨迷糊站了起来,“纯子,把医院的院长,副院长,玉井秀,全部带到我们的安全屋,严加审讯。不许任何人干涉,理由是他们有通共嫌疑,倒卖违禁药品!” “紫鸢,你赶紧去找小桃、施先生还有脏老头,我非常需要他们的帮助。快去!” 见二人离去,杨迷糊拉着青竹向外走去。出了医院大门,他打了一个手势。片刻,栓子来到他的面前。 “你嫂子八成已经死了,但孩子应该还活着,是个女孩。接下来,你自由发挥,想尽一切办法,动用一切力量,缺钱就找枝子。总之一条,找到孩子,听明白了?” 栓子的脸色瞬间升起一片狰狞,眼中冒出狼一般的绿光,扭头就走。 “胖子,你安排人对可疑人等进行严密监视,查找相关线索,及时通报小桃和栓子。” 杨迷糊顿了下,又道:“告诉枝子,让她待在糕点店,哪儿都不许去,我晚上过去找她。再帮我叫一辆人力车,送我去麻生家的别墅。” 他低头看向青竹,尽量温声道:“你不是一直想杀坏人吗?现在跟我走,看我眼色行事。” 青竹爬上人力车,口中却问道:“那小女孩是不是应该叫我叔叔?” 杨迷糊终于破颜一笑,“对呀。你叫我哥,我女儿肯定叫你叔叔咯。” 青竹兴奋的叫了声''那就好'',然后就不再吭声。杨迷糊突然感觉,青竹变得好可怕! 半个多小时后,二人抵达别墅院门口,麻生靖正在等着杨迷糊。 他把杨迷糊拽到一边,压低声音道:“我问了下。祖母几乎一言不发,永川叔悄悄跟我说,麻生嫣的母亲是一个中国女人。我想,这可能是祖母立即火化嫣儿的原因,祖母很看重血脉。” 杨迷糊心中一凛,“只因她觉得,嫣儿让麻生家蒙了羞,败坏了麻生家高贵的血脉,所以草草火化了事?” 麻生靖尴尬的挤出一丝苦笑,“可能是吧。你去医院,查到什么线索没有?” 杨迷糊点头,“我女儿应该还活着,被老太太藏起来了。” 麻生靖一声惊呼,“真的?那就好,上天垂怜,嫣儿有后。” 杨迷糊却问道:“嫣儿惊动胎气早产,也与她母亲是中国女人有关?” 麻生靖摇头,“我也问过永川叔,但他讳莫如深,祖母自然矢口否认有惊胎之说。” 杨迷糊冷静了下,又问道:“老太太草草火化嫣儿,只因为她出身卑微,血脉不高贵?我也是个卑微的野孩子,她为何同意我与嫣儿结婚?说不通,肯定另有原因。” 麻生靖一脸茫然的摇头,“属实不知。这不是祖母的风格,她至少得体面送走嫣儿才对。” 他突然''啊''了一声,似乎想起了什么,“祖母信鬼神!可能有人在她面前,说了些什么,让她惊魂不定,所以才……二郎,你女儿也危险了,祖母可能也会极端处理掉!” 他一把拽住暴怒的杨迷糊,“现在去问,祖母也不会说,反而耽搁时间。快去找那些装神弄鬼的人,你只有两天的时间,具体原因我以后向你细说。” 杨迷糊却未动,“想支开我,怕我杀了老太太?” 麻生靖气得一跺脚,“随你怎么想!只要你不后悔。” “好,我信你一回。” 第304章 沙子迷了眼 杨迷糊之所以选择相信麻生靖,主要是因为就算他进入别墅,老太太不说,他也是毫无办法。 想逼老太太开口说出实情,几乎不可能。老太太必然会戒备森严,绝对不可能允许他靠近分毫,更不用说伤她分毫了。 除此之外,麻生靖提到鬼神,杨迷糊突然间想起脏老头曾说过,胎儿的煞气太重。麻生嫣惊胎早产,大出血而死,难道真的跟此有关?杨迷糊有些信了。 再者,永川说麻生嫣的母亲其实是一个中国人,难道永川早知此内情?他好巧不巧的掐准时机透露此内情,其目的无外乎有二。 一是报上次药品事件上的一箭之仇,二是以此误导他,让他不要往鬼神这方面去想,贻误他救出女儿的最佳时机。或许,两者兼而有之。 如此一来,麻生嫣惊胎早产就说得通,草草火化也好理解。三者结合起来想,麻生靖说孩子可能有危险,可信度极高。 其实,杨迷糊更多的是无奈与无力。因为孩子,他不敢与老太太撕破脸皮,即便他有滔天怒火,也得强压下去。 他向远处的栓子,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他稍安勿躁。他拉起青竹,又上了人力车,返回枝子糕点店。 一进门,枝子焦急的迎上来,又不敢问,只是眼巴巴的看着他。 杨迷糊搂了搂枝子,温声道:“孩子还活着,我正在尽全力找。孩子吉人天相,不会出事的。胖子有电话来吗?” 枝子眼睛红红的摇头,“老太太为何如此心狠?麻生小姐入土为安都不行吗?” 杨迷糊不想增加她的心理负担,只是长叹一声,没有多说,心中却翻江倒海。 脏老头在何方,为何此时仍未到?小桃也没到,难道是有什么发现不成?胖子迟迟没来电话,是不是毫无头绪? 紫鸢寻到施一山了吗?施一山会不会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纯子的审问仍没有进展? …… 青竹突然道:“有陌生人靠近,人数不少!” 话音未落,他已窜到了门口。杨迷糊心中一惊,因为他毫无感知。难道自己伤心过度,丧失了敏感的听力? 果然,十几息之后,他发现,三辆黑色轿车停在了糕点店门口。车上下来的人居然是麻生勋。 麻生勋独自推门而入,走向杨迷糊。他眼睛也是红红的,沙哑着声音说道: “二郎,我对草草火化嫣儿,也极其痛心,也不知具体原因。但作为儿子,我不能说母亲的不是。你节哀顺变。” 这是麻生勋第一次跟杨迷糊说这么多话。后者有些惊讶,转而冷冷道:“假设老太太草草火化嫣儿情有可原,那孩子是无辜的吧?” 麻生勋大惊,“孩子?孩子不是抢救无效吗?” 见他不似作假,杨迷糊才回道:“我查了当天的病历,病历有作假的痕迹,所以我相信孩子还活着。” 麻生勋似乎松了口气,“你确定?” 杨迷糊点点头,“我有两个问题,请麻生将军以一个父亲的身份,认真诚实的回答。老太太信鬼神,她会不会认为孩子不祥,采取极端手段?或者说,因嫣儿的母亲是中国人,败坏了麻生家高贵的血统,老太太决定除之而后快?” 麻生勋一愣一惊又一怒,“母亲大人怎会知道嫣儿的母亲是中国人的?此事包括我,只有三个人知道,老太太只知道她是风尘女子。知道的两人远在东北,是谁透露出去的?” 杨迷糊讶然,“不是永川吗?” 麻生勋摇头,“按理说,他不应该知道才对。” 见多问无益,杨迷糊又道:“那好,请麻生将军回答另一个问题。” 麻生勋似乎在斟酌措辞,半晌才道:“若只是血统,母亲大人但不会如此。若认为孩子不祥,两者相加,才有可能。二郎,纠缠这些没用,我可以帮你做什么?” 杨迷糊一时没反应过来,细想想,此话意味深长。他甚至觉得,麻生勋此来,并不是来安抚自己的,而是有说不出口的原因。 他试探性的问道:“若孩子出事,我会不顾一切,请麻生将军不要拦我,这个忙,你能帮吗?” 闻言,麻生勋眉头紧锁,沉默良久,才站起身,边离开边道:“最好别到此田地……” 杨迷糊身上生起一片鸡皮疙瘩。麻生勋想让老太太靠边站,他不想当傀儡,事事受到老太太的掣肘!!! 救孩子,脏老头有办法!可这死老头怎么还不来?! 麻生勋前脚刚走,紫鸢风风火火的窜了进来,脸上满是喜色。 “二哥,我侄女找到了。” 杨迷糊一惊而起,急问:“孩子在哪里?怎么找到的?” 紫鸢得意洋洋,“在一个日本巫女手上,被脏老头弄了出来。脏老头说,孩子煞气重,又受巫女巫术的影响,气息还不稳定,他要帮孩子除煞气。你杀气戾气也重,暂时不能见。不过,他让你放心,一个月后就可以了。” 杨迷糊沉吟片刻,恳求道:“远远看一眼,行不行?” 紫鸢摇头,“不行!脏老头说,想都别想,让你专心做自己的事,别去烦他。” 枝子此时高兴的无可无不可,便劝杨迷糊,“一个月而已,可以接受。孩子没事,咱们不急。再说,脏老头也是好意。” 杨迷糊无奈的点头同意。 “紫鸢,通知栓子,先杀了永川,老太太先留着。你去找嫣儿的骨灰,再去嫣儿的房间,看她有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紫鸢去了,杨迷糊突然全身无力,跌坐在椅子上,无声流泪。 嫣儿去了! 等他醒来,杨迷糊发现他躺在床上,青竹正静静的坐在床前,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我在哪儿?”杨迷糊一跃而起。 青竹道:“在枝子姐姐的卧房。大人也会哭的,你可流了两晚上的眼泪。” 杨迷糊揉揉青竹的小脑袋,“两晚上?以后不会了,我保证。永川死了没?” “栓子哥说,死的不能再死了。紫鸢姐说,嫂子的骨灰找到了,在一个什么神庙,她没有取回来,说不宜轻动,要等脏老头。” 杨迷糊走出门,找到紫鸢,“走,我们去祭拜一下嫣儿。” 紫鸢却未动,递给他一张纸。杨迷糊看了看,上面有泪痕。纸上的话不长: 二郎,我乃中国艺伎所生,玷污了你的血脉,对不起。但孩子是无辜的,若有一日我不在了,望你好生抚养他长大,拜托了。你的嫣儿。 落款日期,正是麻生嫣去医院看望他的当天。 惊了胎,就是这个原因!杨迷糊戾气横生,永川该死,老太太该死! 不对,难道麻生嫣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才留此遗言?还是死志已生? 杨迷糊一阵晕眩。 紫鸢扶着他坐下。青竹端来一碗皮蛋瘦肉粥,轻声细语道:“杨子哥,吃点吧,你已两天水米不进了。说好了不再流泪的!” 杨迷糊抹抹眼睛,咧嘴一笑,“是沙子迷了眼,不算。喝粥!” 他一口气喝完粥,抹抹嘴角,“走,去看看你们嫂子。” 第305章 这叫'取经\' 让杨迷糊难以释怀的是,麻生嫣的死,究竟是惊胎所致,还是如脏老头所言乃煞气所导致。 若是前者,老太太死有余辜。若是后者,那便是自己杀戮太多,有违天和,戾气过重,祸及子孙。 而老太太临时起意除掉孩子,必是受到巫女的蛊惑,认为孩子不祥,会影响家族气运。 难道麻生嫣生产时,出现了诡异的现象,才让老太太如此决绝?若非如此,又为何要临时篡改病历? 纯子审讯的结果,玉井秀坚持说,麻生嫣是大出血而死,这种情况并非不正常。对于孩子的事情,他只是遵照老太太的旨意,不得不隐瞒。 老太太为何临时隐匿孩子,玉井秀抵死不认,他不知道其中缘由。而医院的院长和副院长也交代,他们只是配合,并不知老太太的本意。 永川死后,老太太似乎受到了惊吓。三天之后,她让人传话过来,说她并没想除掉孩子,她的本意是: 草草火化麻生嫣,是为断绝鬼神的探查,请来巫女看护孩子,是为了遮蔽天机,让孩子能够活下来。 至于血统之说,纯属无稽之谈。毕竟孩子也有麻生家的血脉,不至于因为血脉不纯,便将孩子置于死地。 杨迷糊对此半信半疑。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对于永川的死,老太太肯定想过报复,而麻生勋并不支持。所以老太太察觉到她儿子的用心,无奈之下,才传话解释,以示其弱。 也就是说,上次自己的理解并没有错。麻生勋不想让老太太再指手画脚,就像戏里所说的''垂帘听政'',他想要摆脱藩篱! 但麻生勋一直没有明示,一旦自己杀了老太太,他很可能会以弑母之仇予以强烈反击,灭掉自己。 即使让老太太卧床不起,无力再管事,麻生勋也不会善罢甘休,反而会博得一个孝顺的名声。 即便与麻生勋达成口头协议,他也可能过河拆桥,事后将罪责全推到自己身上。 这也是杨迷糊一直未敢动老太太的原因。因为他一直未找到掐住麻生勋''七寸''的好办法。 好在麻生勋有求于自己,老太太此时内外交困,自然不想与自己为敌,杨迷糊有时间想辙想办法。 另外,他深知老太太的秉性。那可是一个权力欲极强、控制欲极重的女人,放权对她来说,简直鸡对鸭讲,言语不通。 再者,他也担心老太太正养精蓄锐,想要架空麻生勋。所以她一反常态,向自己示弱,向儿子服软。 小桃终于来了。在认同杨迷糊想法的同时,她又提出了另一种看法。 她说,老太太此次处事如此极端,或许是想故意激怒杨迷糊,让麻生勋看到可乘之机,顺势出手对付她,以此试探她儿子的真心。 又或者,她早已对麻生勋不满不放心,便借机生事,利用盛怒冲动的杨迷糊,抓住麻生勋的不孝之名,剥夺其手中的权力,推另一个人上位。 杨迷糊刚开始并不相信,后来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小桃说,若老太太真的怕鬼神,那她为何能做到杀伐果断?若真的信鬼神,那她为何不吃斋念佛,日行一善? 换句话讲,老太太对鬼神的敬畏,并不等同于她会放弃权力、放弃杀戮。 小桃最后总结道,不与老太太妥协,不与麻生勋结盟,在夹缝中求生存,才是正道。与凶狼恶狈相交,根本不存在左右逢源的可能。 杨迷糊心中仍不托底,又设法见了施一山一面。 听了杨迷糊的推测与判断,施一山不置可否,转而问杨迷糊:“见过孩子了?取名了吗?” 提取这个,杨迷糊就一阵光火,“脏老头不让见,我也寻他不着。名字未想好,施先生大才,帮忙取一个?” 施一山一笑,“按传统,取名乃父亲之责,怎能假于他人之手?说说吧,我参酌一下倒可以。” 杨迷糊沉吟片刻,“我想记念麻生嫣,取名''小嫣'',但中国传统,子孙不与长辈同名同音,有些犹豫。” 施一山笑道:“嫣者,笑容美好也,五行属土,忌水。取其意,两者则兼顾。” 杨迷糊一晒,“施先生也信这个?” 施一山反问:“我若加上我的观点立场,你愿意听吗?取个名,寓言吉祥如意就好。” 杨迷糊思忖片刻,拊掌笑道:“那就叫''好好'',小名''好儿'',也符合她母亲的期望。” 施一山点了点头,话锋突转,“知道脏老头为何不让你见女儿吗?” 杨迷糊一愣,“不是除煞气吗?难不成还有其他说法?” 施一山喝了口茶,“我猜哈,脏老头及时救出你女儿,是想让你心软,有所顾忌;不让见你女儿,想让你的心不要太软,但又不能无所顾忌。有些绕口,是吧?说白了,不偏不倚,中庸之道。能做到吗?” 杨迷糊自嘲,“又露獠牙又表温情的,很难,我尽力。施先生,这说的只是我的态度,可如何破局,才能明哲保身呢?” 施一山抹掉桌子的茶水,“两者相斗,必定有临渊羡鱼者,让其入彀,必定大伤麻生家的元气。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正好利用之。” 杨迷糊抚额一叹:“我明白了。施先生,为何不直白的讲呢?” 施一山就笑,“我的身份决定的。我们立场观点利益不同,过于直白,有从中渔利之嫌。我不想强加于你,只好中性的道出,你也能更好的接受不是?” 杨迷糊站起身,“施先生大气。麻生靖手上有些药品,让紫鸢引见,你们对接。本次免费,下次免不免费,看你们之间谈的如何。” 出了施一山的住处,紫鸢迷惑不解,“二哥,施先生好像什么也没讲啊,你凭什么说他大气?” 杨迷糊拍拍她的肩膀,“你只长个子,不长脑子哈!施先生让我把水搅浑,让他们之间自杀争斗,我趁机摸鱼。” “这个主意也不值''大气''二字吧?” “施先生暗示,他们的人也会掺和,但不会从中得利。所以我以药品来还人情。” 紫鸢摇头,“我可没听出来,施先生有这个意思!你癔症了吧?” “即便如此,也值。他变相的告诉我,煞气乃鬼扯,行事别冲动,左右宜逢源,不正是我纠结之处吗?施先生所在的组织,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下,能生存下来,必有他们的处事之道,行事之理,他的话我信,因为他们经历过。我这叫''取经''!” 紫鸢不认同,“这也太难了!” “求生存活命,难也要做,总比丢命强吧?”杨迷糊一声长叹。 第306章 心照不宣 杨迷糊回到情报课,纯子前来报告,说她已按照杨迷糊的命令,释放了医院里的人。 没过多久,小川野也来了。 他看着一脸憔悴的杨迷糊,轻声说道:\"二郎啊,节哀顺变。听说孩子找到了?\" 杨迷糊无力摇摇头,\"没有,失踪了,多谢舅舅的关心。\" 小川野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他微微低头,\"问的是晚了点,但我一直找不到你呀。\" 杨迷糊听不出小川野话里有歉意,阴阳怪气的说道:\"是啊,都是我的错。我现在没有心情,舅舅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 小川野撇了撇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过了一会儿,他才吞吞吐吐的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事。不过,我最近听到一些传闻,说麻生嫣的死,是你''克死''的。传的很难听,说你杀孽太重,祸及妻儿......\" 杨迷糊突然\"唿\"的一下站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但又缓缓坐了回去,\"舅舅,你到底想说什么?我这几天脑子不太好使,别拐弯抹角。\" 小川野不请自坐,\"二郎,孩子也是我的外孙,尽快找回来吧。麻生家也忒不地道,居然在这个时候散布这种流言!\" 闻言,杨迷糊有些恼,不看小川野,也不言语。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小川野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起身欲走。 杨迷糊突然抬起头,“我岳父为他女儿之事,与祖母大人拌嘴,小人趁机传出此话,也属正常。我虽在意,但也无可奈何,就当乱风过耳吧。” 小川野满意的去了,杨迷糊得意的笑了。 此时,紫鸢可能与七哥联系上了。七哥一旦知道麻生家私藏的军火药品,必定会像饿狗一般扑上去。 至于施一山那边如何动作,杨迷糊也不太关心,只要让麻生家难受就行。 当然,让栓子时不时杀一名麻生家的直系,搅和一番也是必须的。 十天后,麻生勋终于约见了杨迷糊。 “二郎啊,最近这段时间呢,家族面临着巨大的压力。你能否出出力,搭把手呢?” 听到这话,杨迷糊装作十分吃惊,“居然还有人敢打压我们?到底是谁如此大胆?你尽管开口,需要我做些什么?” 麻生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犹豫片刻之后,还是开了口,“安倍家和隆信家现在都在故意刁难我们,他们想要趁火打劫、浑水摸鱼……” 杨迷糊故作糊涂的回道:“浑水摸鱼?家族究竟出了什么事?我也没听闻祖母大人身体抱恙啊,难道她对此置之不理?” 麻生勋深叹一口气,“唉,因嫣儿的事情,我和母亲大人生了分歧,闹得很不愉快。某些别有用心之人,则认为这是一个可乘之机。” 杨迷糊身子前倾,“不能和好一致对外吗?母子贴心,没有隔夜仇,有何不可和解的?” 麻生勋闭目沉思片刻,似乎暗自下了决心,紧紧咬着牙关说道:“母亲大人年事已高,她的思维已经变得陈旧、迂腐且僵化,根本跟不上时代。但她却过于贪恋权力,始终不肯放手,这对家族的发展极为不利……为家族前途命运着想,我也只能暂时放下亲情了。” 杨迷糊将身体往后靠了靠,语气有些为难的回道:“这个……我只是一个外戚,实在不好掺和进去,又能做些什么?” 麻生勋见他似乎有松口的迹象,便顺势说道:“你去劝劝老太太,让她松手放权,这对大家都有好处。” 杨迷糊脸上露出十分为难的神色,皱着眉头说道:“老太太可不是听劝之人,她太过固执。若想要让她真正放手,恐怕只有等到老太太精力不足,难以支撑的时候。或许,称病不出也是一法。” 麻生勋深以为然,连连点头,但口中却道:“可老太太没有力不从心的一丝迹象,难呐!” 杨迷糊低下头,不再接话。这个话不能接,必须等麻生勋主动开口,他才好趁机提条件。 麻生勋终于再次开了口,“麻生商会日后由你的人来打理,如何?” 杨迷糊心中一喜,口中却道:“我虽是外戚,也不敢担不孝之名。不过,人食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也怪不得谁,是吧,岳父大人?” 麻生勋一笑置之,岔开话题,“听说我外孙女,你已寻到了?什么时候让我见见?” 闻言,杨迷糊心中一震,突起警觉,难道麻生勋想抢走孩子,以此威胁自己? 他面无表情的淡淡道:“失踪了,我正束手无策呢。岳父大人有没有办法?” 麻生勋似乎有些吃惊,“不见了?我让人留意下,也不能把人逼急了,以防对方狗急跳墙,伤了孩子。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杨迷糊却虚拦住,“自古''飞鸟尽敢,良弓藏''。我打开窗户说亮话,岳父大人最好不要过河抽板,卸磨杀驴,不然我是不认的。” 麻生勋一哂,“那是自然。我不会像老太太一样小气,睚眦必报,放心好了。” 二人心照不宣,各怀鬼胎,各自离去。 为防麻生勋使坏,杨迷糊又找到小桃密议。 小桃说,谨慎小心是必要的,却也无大碍。她出主意,先让老太太时好时坏,时清楚时糊涂,让麻生勋不安心安生,心生顾忌。 她还说,麻生商会必须尽快接手,只有将账目钱粮掌握在手中,麻生勋才会有所忌惮。这一点非常关键。 可是脏老头一时间找不到踪影,无奈之下,杨迷糊只得让紫鸢出马,想办法吓唬老太太,让她整日提心吊胆、坐立不安。 一个寂静的夜晚,老太太的卧房门口,突然出现永川的鬼影。门前娇艳欲滴的双生花,竟然在一夜之间枯萎凋零。更糟糕的是,一名护卫因枪不慎走火,当场死亡。一条蛇悄悄溜进卧房。屋后一棵碗口粗细的树,毫无征兆地拦腰,齐刷刷折断…… 没过多久,老太太对外宣称自己生病,但却说什么也不肯去医院。 麻生勋多次前去探望,可老太太却以他军务缠身、不要因私废公为由,执意不让麻生勋在别墅多待。 而麻生勋以此为借口,说老太太仍能理事,对杨迷糊接手麻生商会,推三阻四,支吾搪塞。 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那种,局面便僵持住。 小桃说:“麻生勋比你急,你急啥?我担心的是,老太太醒过神来,会对你进行报复!” 第307章 讨价还价 出乎小桃意料之外,老太太先急了。她约杨迷糊在枝子糕点店单独见面,店铺关门歇业的时候。 老太太似乎苍老了不少,没了以前的精神头。 二人刚一坐定,杨迷糊就问:“为什么?” 老太太没有支支吾吾,“嫣儿的死,与我无关,草草火化的原因此前我已说过了。当时我的想法是,即然人回不了日本本地,迟早要火化,不如为活着的人出点余力。孩子的事,一是除煞气,二是为将来好拿捏你,并没有除掉的意思。”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为什么!” “草草火化,你必然起疑心,至少会迁怒于我。隐匿孩子,是临时起意,因为我觉得''迁怒''不足以激怒你,修改病历乃雕虫小技,你必会发现,然后冲动行事。” 老太太轻咳一声,又道:“但之后,你会冷静下来,权衡利弊,你会想,即便弄死了我,我那不肖的儿子也不会放过你。你不是一个人,你怕祸及身边的人,你有顾忌,你会等……” 杨迷糊冷冷的接话,“等麻生勋上门找我,等我与他结盟,等他露出狼子野心……实锤了,师出有名了,你再雷霆一击,彻底收服他?” 老太太淡淡的点点头,“你很聪明,但我没想到你会借力打力,引狼入室,让家族利益蒙受了巨大的损失。所以我就来了。” 杨迷糊不认承,“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别指望找我,就能解决问题。” “我明白,时至今日,已不是你所能左右的了。我来,只是想让你不再与勋儿合作,其他的我也没指望你。”老太太说着,眯起了眼睛。 杨迷糊呵呵笑,“倒是干脆爽快!你除掉我,不是更利落吗?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老太太摇头一叹:“你身后有隐藏的势力,在支持你,我不敢轻动。板田怎么死的,银票怎么取出的,花甁怎么碎裂的,大树怎么枯萎的……我虽不知究竟,但我知道有高人在帮你。最关键的是,你抓住了我的弱点--我信鬼神。” 杨迷糊讥讽道:“为满足权力欲,鬼神有什么可怕的?” 老太太苦笑,“年轻时不大信,但愈老愈信,因为我惜命。你还年轻,没经历过,不理解也正常。我们不讨论这个,你若答应,我也可将麻生商会交给你。如何?” 杨迷糊不解道:“母子连心,重归于好很容易,何必舍近求远?” 老太太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破镜重圆,但终究有裂痕。况且不惩戒勋儿,以后谁都敢向我呲牙,这不是我想要的。” “我姑且信你一回。麻生商会不会只剩下一个空壳子?”杨迷糊戏谑道。 老太太一愣,讪讪道:“不至于,大部分都在。” 杨迷糊向后靠了靠,问道:“在答应你之前,我问最后一个问题。嫣儿的母亲是中国人,你早就知道吧?” 老太太一摆手,“若我说我早知道,你是不是不会答应?实话实说,我并不知道,永川捣的鬼,他想刺激嫣儿,报药品事件上的一箭之仇。但我顺势利用了,并没责备永川。若你把罪责归咎于老身,老身也毫无办法。但我告诉你,我若全力护着永川,永川至少不那么好杀。” 见他不吭声,老太太又道:“死者已逝,你何必揪着不放呢?把我杀了,痛快倒是痛快,但你付出的代价绝对不低,何必呢?” 杨迷糊稍稍思考了一会儿,“若我答应了你,你儿子恼羞成怒之下,想杀我以泄愤呢?我岂不得不偿失?” 老太太回答得斩钉截铁,“不会,因为你拿捏住了我的''七寸'',我可不愿意变成一个活死人。你若答应,勋儿会被调到太平洋前线,远离上海。” “行,但我不要麻生商会,我要派人,参与你的军火药品还有烟土生意,五五分账。”杨迷糊提出自己的条件。 “可以!不过不是五五分,而是三七分,你三我七。”老太太讨价还价。 “不行,四六分,你六我四,否则没得谈!”杨迷糊态度强硬。 “成交!不过咱俩之间的交易,请暂时保密。”老太太立马做出让步。 老太太离去,小桃走了出来。 杨迷糊问道:“如何?” 小桃答道:“真真假假,好难分清。我担心的是,老太太利用你,让她儿子靠边站后,再来对付你。她反复强调你抓住了她的弱点,难免不是让你懈怠。” 杨迷糊一哂,“而且她条件答应的太爽快了!我想让施先生的人,参与老太太的生意,你觉得可行吗?” 小桃沉吟片刻,“风险极大。一旦派出的人暴露身份,你将祸不旋踵。当然,派我们的人去,危险也不小。” “那就先征求一下施先生的意见再说,万一他有良策呢?”杨迷糊决定试一试。 小桃点点头,话锋一转,“脏老头不能出事。你刚才可变相承认了脏老头的存在,千万不能小看老太太。我想,无论从哪个角度讲,她目前最想除掉的是脏老头。” 杨迷糊一愣一惊,“那孩子岂不也危险了?” 小桃微微一笑,嘴角轻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你难道真的认为好儿在脏老头手里?他一个糟老头子,会懂得伺候孩子?你没注意到,枝子最近购买了不少进口奶粉?栓子这几天一直没有露面?嗐,愚蠢至极,却自诩聪明!” 杨迷糊一脸惊问:“那好儿究竟在何处?” 小桃嘴角再次上扬,轻声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呐。” 杨迷糊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说道:“山乔屋?这实在太危险了,你们竟敢如此行事?” 小桃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放心,现在没人敢轻易对好儿动手,而且还有栓子他们守护着呢!你发什么呆,还不快去?” 杨迷糊上下端详着自己,摇了摇头,心生忐忑,“不行,我身上太脏啦,得先洗一洗,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哈哈哈,瞧你个傻样,穷讲究不少。” 半个小时后,杨迷糊见到了他朝思暮想的宝贝女儿。 那是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娃,白白嫩嫩的,宛如羊脂白玉一般,小嘴微微嘟起。 杨迷糊笨拙的从紫鸢手中,小心翼翼的接过孩子,就在两人相触的一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他觉得心都快化掉了。 但他野兽般的嗅觉,让他条件反射似的把孩子抛给紫鸢,急声道:“快躲开!” 话音未落,一发子弹打在了他左小臂上。他就地一滚,掏出手枪连续射击,直到打空了子弹。 他怒吼:“栓子,留活口!” 第308章 恨得牙痒痒的 杨迷糊恼怒异常。 小桃之前判断出了偏差,自己也认同了。 栓子玄子干什么吃的?为何有人摸近却一无所知?也是认为无人敢动孩子,心亦松懈了? 为何偏偏在自己来看孩子时,才动手呢?有人是想激怒自己,让自己丧失理智,冲动行事,还是因为不能确定这孩子是自己女儿,一直在等待确认? 或许,两者兼而有之! 此时,枝子已把孩子接了过去。紫鸢抄起步枪也想追出去,被杨迷糊一把拽住了。 “鸢子,我问你,老太太来枝子糕点店时,带了狙击手没有?” 紫鸢摇头,“没有,我和栓子,玄子四处查看过。老太太离开后,也没发现有狙击手撤离。” 小桃红着脸,“是我太自以为是了。但我仍确信,不是老太太的首尾。你俩见面的消息泄露,麻生勋想嫁祸于老太太,这才说得通。其次,安倍家,隆信家等浑水摸鱼的人,可能也有别样的心思,他们要的是水越浑越好。” 杨迷糊咬着腮帮子,“说是麻生勋干的,我信。但正因为你我都信,才不可信,对方的目的就是,要让我们作如是想,所以老太太才最可疑!这也能解释偏偏我来看孩子,才有人动手!时间与时机上都说得通。” 杨迷糊摆摆手,“你先别反驳。两种可能,一是老太太安排的人,她为撇清自己,故意拖延一段时间,再动手,或者说想当着我的面动手。二是老太太故意泄露消息,促使麻生勋出手。老太太可能通过某种方式,让麻生勋知道,我和老太太达成了某种协议,但这需要时间,所在刚好在我出现时,麻生勋正好准备妥当……” 小桃仍质疑,“我认可你的怀疑。但还是那句话,麻生勋想嫁祸于老太太,按你的推断,这个说法也成立。假如他把时间和时机也掌握的刚刚好呢?我们刚刚吃了主观臆断的亏,不能再吃了!” 杨迷糊点点头,“但我们也不能草木皆兵,风声鹤唳。不然找不到重点,没有精力去应付。浑水摸鱼的人,我们要排除在外,至少不把他们当成防范的重点,因为他们不愿意我站队任何一方,更愿意我模棱两可,态度不明。” 见小桃终于点点头,杨迷糊嘘了口气,开始交待事情: “鸢子,你去找栓子,配合他审问枪手,最好能问出幕后主使,别弄死了。” “小桃,你这段时间,把主要精力放在保护孩子身上。俗话说,''祸不及妻儿'',他们如此丧心病狂,我也不是吃素的。放心,我会缜密行事的。” “枝子,短时间内,不要再看望孩子,你太招人眼了。” 他走出门,朝胖子一招手,“胖子,你负责协助小桃,照顾好孩子。手上其他的事先放一放,我不想孩子再遇到危险。拜托你了!” 杨迷糊突然向胖子深鞠了一躬。这一举动,顿时让胖子有些局促不安,手足无措。 “杨子哥,好儿是我侄女,我义不容辞,我全心全意护她周全,还不行吗?” 杨迷糊之所以将好儿托付给胖子,是因为胖子能文能武,心思细腻,而栓子好勇斗狠,喜欢以硬碰硬,容易惹祸上身。 青竹刚买菜回来,见此一幕,一脸郑重的说道:“我是小叔叔,我也要去。我若跟着,至少生人勿近。” 杨迷糊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点头同意。 下午,枝子糕点店。 胖子派人传话,说一切已安排妥当,请放心。紫鸢传话说,枪手被栓子弄死了,一点线索也没有。 杨迷糊长嘘了一口气,说他准备回情报课,但是被枝子拦住了。 “弘田君,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气,但是千万不要冲动。我知道,你撇开所有人,是想单独行动。” 杨迷糊并不承认,“没有的事!就算是为了女儿,我也不会冒险的。” 枝子白了他一眼,“别以为我看不透你的心思。就是因为孩子,你才想尽快解决问题,一劳永逸。如我猜的没错,你是想伤了麻生勋,对不对?” 杨迷糊心中一惊,但脸上毫不带出,“伤他也解决不了问题,你别瞎想。” 枝子猜得没错,他就是想把麻生勋弄个半残,这正符合老太太的心思。把他弄死,不符合老太太的利益,麻生勋可是麻生家的一根顶梁柱,老太太事后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老太太此前反复强调她信鬼神,杨迷糊猜测,她所谓的怕鬼神,大不过掌控权力,大不过家族利益,很大程度上是故意暴露她的弱点,或者说是无关紧要的弱点。 老太太终极目的,是不让自己与她儿子联手。 一回情报课,杨迷糊就叫来纯子。 倒不是说纯子完全值得信任,而是纯子对麻生家心存怨恨。 “纯子,你还恨麻生老太太吗?” 纯子倒是干脆利落,“恨得牙痒痒的,但又无能为力。” 杨迷糊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好,给你一个泄愤的机会。去搜集一切与麻生家有关的情报,以你个人的名义,透露给安倍家和隆信家。另外,监视麻生勋的一举一动,他只要踏出军营,就立刻通知我。” 纯子明显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你想除掉麻生勋,这风险也太大了。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杨迷糊嘴角一抽:“我可没那么大的胆子,只是想吓唬吓唬他而已。你放心,不会牵连到你的。” 纯子一脸幽怨,“副课长,我不是在担心我自己。你老是神出鬼没的,我到时候去哪里找你?” 杨迷糊呵呵一笑:“我这几天哪儿也不去。” 世上不如意者,常十八九。一连三天,纯子都说,麻生勋一直躲在军营不出,怀疑麻生勋是不是有所警觉。 杨迷糊猜测,老太太可能把与自己达成和解的消息,透露给了麻生勋,而后者可能心生怯意,甚至是准备妥协,也说不定。 这样一来,老太太觉得来之太易,极大可能会反悔。自己参与麻生家的军火药品生意的事,极有可能会泡汤。 为以防万一,杨迷糊决定,让栓子和紫鸢再去装神弄鬼一番,吓唬吓唬老太太,让麻生勋看到希望,以为自己并没有与老太太达成和解。 几天后,麻生勋开始出军营了,老太太也打电话过来,说杨迷糊可以派人来洽谈。 一天后,紫鸢反馈消息,说施一山同意派人参与军火药品的生意。还说,出面之人,只是一个开明商人,即便此人出事,也牵连不到杨迷糊。 自然而然,纯子的消息传来,麻生勋于次日上午九点,前往海军俱乐部,赴一个约会。 约会的对象居然是隆信家的一个代表,级别并不高,大佐军衔,名叫竹川幸太郎。 杨迷糊下班后,拎上鲁班箱就出了门。 第309章 巧合的令人生疑 杨迷糊去了枝子糕点店,店里面只有枝子和小翠在。他胡乱吃了一点,便去了后院的卧房。 睹物思人,他似乎嗅到了麻生嫣的气息,不禁悲从中来。 麻生嫣也是个可怜人,从小没见过母亲,当了母亲却香消玉殒,可能连孩子也没见过一眼。 死前被斥血脉不纯,死后被草草火化。身前只得到一点可怜的亲情,也没得到丈夫多少照拂,身后一个人孤零零呆在神社里,应该没有几个人能记得她。 老太太说,麻生嫣惊胎早产,是永川报复所为。可永川已死,死无对证。 杨迷糊虽不信老太太的一面之词,但他却不能快意恩仇,还在为生存与老太太拉扯。这也是也气不平,难以饶恕自个的地方。 思及此,杨迷糊生出浓浓的罪孽之感。若不是他,与永川结仇;若不是他,与老太太争斗;若不是他,得过且过,让她生活在老太太身边……麻生嫣可能还活得好好的,也许此刻正在逗好儿的吧! 青竹说,大人不哭的。可他此时想哭,但眼泪似乎已干涸。 一切已是过眼云烟,逝者如斯…… 杨迷糊不知何时眯瞪过,醒来时一看手表,已是凌晨五点。 该出发了! 一个多小时后,杨迷糊趴在海军俱乐部斜对面,五百米开外的一处屋顶上。 静静等待中,他突然有些迷茫。自己该配合老太太伤麻生勋吗?比起麻生勋,老太太更可恨,但麻生嫣毕竟是老太太养大的。 可想起麻生勋利用麻生嫣之死,篡权夺位,其人罪无可恕。可自己比之麻生勋,也强不哪里去,是不是自己也该死? 他忽然又想起好儿和紫鸢。若自己某一日真不在了,在这吃人的世道,她们该怎么生活?特别是好儿这么小,无父无母的滋味,自己可感受至深! 可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像施一山他们那样,为了穷人,为了众生平等?像施一川一般,为了信仰,悍不畏死? 自己一直不太理解施一山他们,但敬佩他们。他们并不为自身,只为他人,这么崇高,自己只能高山仰止。 然!自己真做不到吗?退而求其次,自己若能像护住好儿与紫鸢一样,护住许多弱者,是不是也与施一山他们相距不远? 若能做到,也许不枉此生! …… 胡思乱想间,时间慢慢临近九点。极远处,三辆黑色轿车正驶来,应该是麻生勋到了。 杨迷糊开了一个空枪。 杨迷糊透过瞄准镜,仔细地观察着周围和街道上的一切。 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海军俱乐部附近,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惊讶--他似乎看到了麻生嫣的身影。 从背影来看,简直太像了!那个女人走路的姿势和麻生嫣如出一辙。 杨迷糊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产生幻觉,眼前的景象是如此的真实。 他正欲起身时,那女人转过头来,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 杨迷糊定睛一看,女人四十岁左右,风韵犹存,面相与麻生嫣七八分相似。难道……这是麻生嫣的母亲?! 这个念头让杨迷糊浑身一震,他不禁猜测起,她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从她刚才那充满哀怨和恨意的一瞥中,杨迷糊感觉到,她极可能是来找麻生勋麻烦的。 麻生嫣的母亲真没有死?只是孩子被别人抢走了?她选择默默忍受,悄然守候在麻生嫣的身边,一直只是远远的关注着? 之前为何从来没有见过她,哪怕一次?她从未在麻生嫣的面前出现过?这需要多大的定力与毅力! 杨迷糊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先拦住那女人,别让她干傻事! 他扔下土枪,几个纵跃下了屋顶,疾速朝那女人奔去。 三分钟后,他站在那女人面前,喘了口气,急促道:“你是嫣儿的母亲?我是弘田二郎,嫣儿的丈夫!” 那女人似乎惊愣怔住,半晌才道:“你是二郎,嫣儿的夫君?” 杨迷糊用力点点头,拉着那女人走进狭窄的小巷子里。 那女人起初有些恍惚,木然的看向杨迷糊,但很快回过神来,用力推开他,声音中带着紧张和决绝:“你快走!不要管我,否则你会惹上大麻烦的!” 他轻喝一声:“你这样做,简直是自寻死路!听我说,嫣儿的孩子还活着!孩子需要一个姥姥,你明白吗?” 那女人脸上瞬间浮现出一连串的疑问,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问道:“活着?我怎么听说,老太婆把孩子掐死了呢?你没骗我吧?” 杨迷糊再次用力的点点头,不容置疑的说道:“活着!是个可爱的小女孩。她叫好儿,大名叫好好,好着呢。” 那女人先是一阵惊喜,但转眼间又露出一丝狰狞之色。她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好好把孩子抚养成人。我要去找麻生勋算账,为我失去的一切,讨回公道!你快走!” 她的目光中燃烧着愤怒和仇恨。杨迷糊连忙伸手抓住她,他焦急的说道:“交给我,让我来。我会让他生不如死,可以吗?你手无缚鸡之力,冲上去只是飞蛾扑火,白白送死。” 那女人挣扎一番未挣脱,终于慢慢平静下来,似乎此刻才真正回过味来,“孩子真活着?” 杨迷糊连忙道:“活着!真活着!你别动,我去叫辆人力车,再让你见见孩子。” 此时,麻生勋刚从轿车上下来。前后两辆轿车钻出来的卫兵,已将他团团护住。 待麻生勋走进俱乐部,杨迷糊才走出小巷子,朝一个车夫打了个手势。 “认识我吗?”杨迷糊问车夫。 车夫笑呵呵的,“杨子哥,怎会不认识?你坐车吗?” 杨迷糊指指那女人,“你把她带到黑子那,安置好。就说我说的。” “好嘞!”车夫拉着车进入小巷子。 在杨迷糊的劝慰下,那女人终于上车走了。 杨迷糊走进一个公用电话亭,打给黑子。 “黑子,大约一个多小时,有一个女人会去你那里。她与嫣儿长得极像,自称是嫣儿的母亲。孩子先别让她见,让小桃甄别一番再说。” 走出电话亭,杨迷糊不禁自嘲一笑。那女人出现的太巧合了,巧合的令人生疑,听到孩子活着,反应也不大合逻辑,而且一点也不怪罪自己。不怪自己狐疑哈。 若那女人是敌非友,大概率是老太太的人,目的不过是找到孩子所在。即便麻生勋的人,目的也无他。 他又踅摸回原来匍匐的屋顶,拎起鲁班箱,手持土枪,绕着俱乐部的屋顶逡巡一周。 半个小时后,他在另一个屋顶匍匐下来。因没见任何异样,他决定继续行动,打掉竹川幸太郎,打伤麻生勋。 那女人的出现,此举虽然让他觉得,有些不够谨慎,但杨迷糊实在压抑不住内心的躁动和倔强。 第310章 可上心了! 一个多小时过去,麻生勋和竹川幸太郎并肩走出俱乐部大门。 ''噗''地一声,杨迷糊开枪了。竹川幸太郎的太阳穴中弹,身体向一侧倒去。现场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麻生勋瞬间被卫兵层层围住,杨迷糊几乎快看不见他的人影。一部分卫兵朝着子弹大致飞来的方向,疯狂的胡乱扫射,冲锋枪和步枪的声音响彻一片。另一部分卫兵则紧紧护着麻生勋奔向轿车。 就在麻生勋抬腿钻入轿车的一瞬间,出现了一丝缝隙。杨迷糊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子弹擦过一名卫兵的膝盖,然后钻进麻生勋的左大腿内侧,紧接着车门关闭。轿车发出一阵轰鸣声,疾速向前驶去。 杨迷糊迅速拆卸掉土枪,将其塞入鲁班箱。短短几息之间,他从屋顶绕到俱乐部的后面,溜下地面,几个闪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半个小时后,杨迷糊才慢悠悠来到山乔屋。屋里,只有玄子一个人。 “玄子,栓子他人呢?”杨迷糊开口问道。 “大概去了海军俱乐部,你没瞧见吗?”玄子嘴角挂着一抹坏笑。 “我刚刚从那边过来,没看到他人呐。他去那里干嘛?”杨迷糊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呀,发现了一个长得蛮像嫂子的中年女人。这几天,那女人一直在海军俱乐部附近转悠,他和狗子轮流盯着。”玄子解释道。 “哦?那女人住在哪里?”杨迷糊忙问。 “说来也怪,那女人好像会变戏法似的,总能凭空消失,到现在也没查到她的住处。栓子跟她较上了劲儿。”玄子皱起眉头说道。 杨迷糊流露出一丝疑惑,“这么能耐的?连栓子的狗鼻子都不灵啦?” 玄子无奈摇摇头,“可不是嘛,怪就怪在这里。栓子一度怀疑他的嗅觉出了问题。哎,杨子哥,你怎么不好奇那女人有多像嫂子啊?你已见过她了?” 杨迷糊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淡淡的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从俱乐部那边过来的?” “猜的。刚才那边传来一阵枪声,估摸着时间,八九不离十,你应该是你从那边过来的。”玄子露出一丝狡黠。 说话间,栓子走了进来。 “杨子哥,那女人已到老杨人力车坊,黑子哥亲自接待的。我把情况简单跟黑子哥说了一下,他说知道了,让我先回来。” 杨迷糊微微颔首,疑惑的问道:“在俱乐部的时候,我怎么没看到你呢?” 栓子调皮的挤了挤眼睛,脸上闪过一丝讥笑,“我当时坐在人力车上,一步也没挪过窝,你的眼睛又不能透视,看不到我很正常哈。别看我,那女人有点怪,我想查明后,再告诉你。” 见栓子也这么说,杨迷糊的兴趣被彻底勾了起来,“哦?有多怪?” 栓子挠挠头,“她的体味,与紫鸢一样,很难跟踪。有时她钻进一个商铺,然后不见了。有时进女子成衣店,有时进茶楼,有时进胭脂店,反正进去后人就没了踪影。但我确信,她身边并没其他人跟着。” “那这些地方有没有问题?” “粗查,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但细检,没时间,也没足够的人手。” 至此,杨迷糊把自己的疑虑也一一讲述出来,最后苦笑着说:“多心了些,但小心驶得万年船。要不这样,你去跟小桃商量一下,安排那女人见见孩子,然后观察她后续的举动。” 栓子坚决反对,“这太冒险了,完全没有必要如此试探。让紫鸢去找脏老头,催眠她后再说。” “这也是一法。可紫鸢能找到脏老头吗?”杨迷糊点点头又问道。 “试试看呗,总好过你用孩子来当诱饵。”栓子略带讥讽的说道:“杨子哥,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居然会想出这种馊主意!真搞不懂你是怎么想的!” 杨迷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我也是想,如那女人真是好儿的姥姥,孩子岂不多了一个亲人?让外婆带着孩子,我也放心些。” 栓子有些恼火,\"麻生老太太又怎样?她可是太姥姥,如那女人也有所企图呢?这事你别插手,我自有办法查清!\" 说完,栓子气冲冲的转身离去。 见此,玄子就笑,\"栓子对好儿可上心了。好儿特别喜欢他,哭得再凶,只要栓子一抱,马上破涕为笑。\" 杨迷糊十分惊讶,\"栓子身上的杀气那么重,好儿居然不怕他?\" 玄子一笑而过,换了话题:\"最近糕点店附近,出现了一些可疑人员,干不干掉?\" 杨迷糊心中一惊,\"知道这些人的来头吗?他们有没有过激的行为?\" 玄子挠挠头,“倒没有。因人手都被派去照看孩子了,暂时无法深入追查。小翠说,这事需向你请示。” 杨迷糊沉思片刻,咬了咬牙,\"杀一儆百,看看各方的反应再说。\" 玄子出门而去。杨迷糊百无聊赖,准备返回情报课,但刚走到篱笆门口,就被紫鸢拦住了去路。 紫鸢一脸凝重的看着他,“二哥,施先生那边派到麻生商会的人,在街上被人打伤了。施先生有些生气,想问问老太太到底是什么意思。” 杨迷糊讶然,“确定是老太太指使的?” “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八九不离十吧。说实话,我也很纳闷,老太太事未办成,为何出此昏招呢?” 杨迷糊暗自思忖,这是老太太在向自己传递信息,告诫自己不要大过。 于是他笑道:“告诉施先生,不用担心,一场意外罢了。本来就是与虎谋皮的事,冒些风险在所难免嘛。” 紫鸢摇头反驳:“你说得倒轻巧!若老太太一直如此强势,这生意恐怕很难进行下去。” 杨迷糊忽然觉得紫鸢有些反常,一直向着施一山说话。他一把掐住紫鸢的小脸蛋,“说,刚才那些话,是不是你自己编的?目的何在?” “松手,疼!人确实受伤了,施先生说让你先别急。我有点气不过,想讨个说法而已,现在总可以松手了吧?”紫鸢一边咧着嘴说着,一边试图挣脱。 杨迷糊突然改了主意,手一松,十分干脆的说道:“那好,既然你想讨回公道,那就给老太太找点麻烦,让她长长记性!” 紫鸢顿时露出不满的神情,抱怨道:“那你刚才为何摆出一副息事宁人的模样?你是故意在套我的话?” 杨迷糊呵呵一笑,催促道:“还不快去!小心我又改主意哟。” 话音未落,紫鸢像只兔子一样窜了出去,眨眼间便消失得不见人影。 “这小丫头片子,跑得倒挺快!” 杨迷糊看着紫鸢离去的方向,嘴角微微上扬,轻声自语道。 第311章 骗人的鬼话 杨迷糊刚刚返回情报课,纯子便紧跟着走了进来。 “副课长,麻生勋将军左腿受伤,因子弹有毒,目前已陷入昏迷状态。驻上海海军司令部为此勃然大怒,并扬言要展开报复行动。同时给宪兵司令部施加了巨大压力,坟冢司令官对此非常恼火。” 杨迷糊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海军司令部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过不了几天事态就会平息。再说,真正为此事感到头疼的,也并非我们。” 纯子轻声嘟囔道:“可小川课长已经将破案的任务交给了我。我很为难,所以才来恳请副课长出出主意。” 杨迷糊沉思片刻,“那就一个字:拖。就说没有头绪,没有证人,而受伤者仍处于昏迷之中,案件调查无法顺利展开。但要记住,绝对不能找替罪羊搪塞,因为有人可能正等着你作假,好抓住你的把柄呢。” 他顿了下,又道:“但过场要走,而且要积极。谁都知道此中的复杂与难度,有人恐怕要看的只是你的态度。若真有人刁难,你再来找我。” 纯子转身,悻悻离去。 奶奶个腿!小川野可真够阴的,竟直接将皮球踢了过来。既想趁乱捞好处,又想不打湿鞋,天下哪有这好的事!大家等着瞧。 杨迷糊抄起话筒,拨通老太太的电话。 “老太太,我已兑现我的承诺,甚至多走了一步。你收拾烂摊子后,可千别过桥抽板!”杨迷糊语气严肃的说道。 老太太心情似乎不错,“放心,我绝对不会食言而肥,但事情到此为止。” “没问题。但孩子的事情,你别再打歪主意。如你念念不忘,别怪我鱼死网破。赶紧把你的人撤走,各回各家。”杨迷糊再次警告。 杨迷糊暗指监视枝子糕点店的人,和那自称麻生嫣母亲的女人,也是想讹一讹老太太。 老太太一副深以为然的语气,“彼此彼此,我们何必内耗,得不偿失嘛。我让你的人,当麻生商会的副会长如何?” 杨迷糊呵呵冷笑,“他可不是奔着职务去的,不必将他推到前台,挂个襄理就够了。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挂了电话,杨迷糊直接去了小川野办公室。 “舅舅,麻生将军受袭的事件,怎么能交给一个小小的副组长负责?我觉得不妥,一旦上面追究下来,可不好交代。” 小川野讥讽道:“要不你来?” 杨迷糊答应的倒快,“可以啊,舅舅别后悔就行。但我要书面的授权。” 小川野一哂,“开个玩笑,你不合适,那可是你岳父大人。到时是公,也不公,才不好交代。” 要的就是这话,杨迷糊顺势道:“所以纯子负责破案也不合适,情报分析小组可是我分管的。若舅舅坚持,我也不为己甚,我可以回避。” 小川野似乎在强压火气,半晌展颜一笑,“也好,我直接负责,但纯子仍是具体执行人。对了,孩子找到了吗?” 杨迷糊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起身走了。 其实,事情到此为止,杨迷糊是心有不甘的,但又无可奈何。毕竟,他还没有能力掀桌子,快意恩仇。 十天后,麻生勋回日本本土述职,据说要调往太平洋前线。 那女人确实是好儿的姥姥,从东北寻来,找麻生勋要钱的。麻生勋说要钱可以,但她要设法引出杨迷糊,再接触到孩子。幸亏栓子谨慎,一直没有报告此事,让事情有了缓冲。 问她为何只在海军俱乐部附近徘徊,她说,麻生勋告诉她,她在其他地方出现,更令人生疑。还要她装出一副想找麻生勋麻烦,又似无头苍蝇的可怜人模样。 同时那女人也有怨恨,她当天见到杨迷糊时,想借杨迷糊的手干掉麻生勋,也是实情。 至于玩凭空消失,也是麻生勋的人在接应,与商铺倒无关。 栓子问杨迷糊意见,如何处置那女人。杨迷糊说,把她放到苏子绸缎坊,好吃好喝养着,但别给她钱。若再生事,把她弄到外地,自生自灭。 杨迷糊一时心软,看在麻生嫣的情面上,让那女人见了孩子一面。 也是这一面,那女人激动之下,说自己也是日本人。当初迫于生计当了艺伎,结识麻生勋生了麻生嫣。后被麻生老太太抢走孩子,麻生勋始乱终弃,将她扔在了东北。 杨迷糊终于弄明白,永川编造谎言,麻生勋没说实话,老太太顺势而为,都是为了一己之私。都特么该死! 杨迷糊改了主意,让栓子将那女人托人直接带到东北,给了一笔钱,自生自灭。从此,杨迷糊再也没见到过那女人。 一切归于风平浪静,似乎波澜不惊,但杨迷糊心中却始终不安。 果然,施一山那边反馈消息,说麻生老太太根本不让他的人,插手军火药品走私。理由是,查得紧,管得严,无渠道,风险大,短期内,麻生商会没做此类生意的打算。 老太太还说,她也很无奈,若对方有渠道,敢于冒险,她也不反对。 听到这些,杨迷糊气得直乐。就知道老太太属铁公鸡,一毛不拔。 杨迷糊又让紫鸢装神弄鬼吓唬老太太,老太太表现得惊惶不定,但仍我行我素,不改初衷。 什么敬鬼神,怕鬼神,都特么是骗人的鬼话!利益高于一切! 杨迷糊出离愤怒,但又无计可施。 栓子说,直接干掉老太太,才能解心头之恨,却被小桃拦住了。 她说,一时解恨,后患无穷。目前与老太太没撕破脸,偶尔还可以扯扯虎皮,张张大旗,让有心人生出忌惮。一旦矛盾公开化,各方面对杨迷糊的打压,将接踵而来。 她的一席话,让杨迷糊想起了施一山的''苟且偷生'',施一川的''忍辱负重''。杨迷糊不再纠结,决定伺机而动。 机会很快来临。老太太的一批烟土,从大浦码头上岸,存放在株式会社的仓库。 一日后,电讯班收到一份加密电报,转到了解码组。自然而然,解密的电报呈到小川野的办公桌上。 电报内容如下:货辰日抵大浦,望查收。 电码是军统的加密方式,军统的电报语气。小川野大喜过望,有此电报,便有了借口,堵住了货主的嘴。 当天晚上,横冢带着五十名宪兵,搜查大浦码头的所有仓库,老太太的烟土自然被查获扣押。 这只是开始!杨迷糊心花怒放。 第312章 自然而然 其实,电报是施一山那边,模拟军统的电报,发送的。情报课从电报频率,发电方式等,自然会怀疑这不是军统的电报。但瞌睡碰到枕头,由头来得好,自然就笑纳了。 老太太吃了一个哑巴亏!宪兵司令部对外宣称,他们扣押了“军统”走私的烟土足足有三十多箱。对此,老太太有苦难言,她总不至于说,这些烟土不是“军统”的,而是麻生商会的。 尝到甜头后,情报课和杨迷糊之间自然而然形成一种默契,心照不宣的又进行了多次合作。因此老太太遭受了巨大的损失,大批军火、药品以及烟土被没收。 后面,老太太学乖了。吃一堑长一智,她将货物化整为零,虽然增加了运输成本,但起码不会被人一锅端,血本无归,颗粒无收。 与此同时,在老太太向高层施压之后,宪兵司令部见好就收,不再派宪兵收缴货物。 杨迷糊等的就是这一刻!在连续几次走私成功后,在老太太以为万无一失、高枕无忧之时,杨迷糊盯上了老太太的一大批货。 这批货是施一山那边急需的管制药品,包括盘尼西林和阿司匹林,昨晚刚刚上岸,存放在浦西码头的 7 号仓库里。 老太太深知这批货物的重要性,她采取“内紧外松”的策略,来掩盖其真正价值,以免引起心怀不轨之人的注意。 然而,这种策略存在一个致命的缺陷:即使海军接到命令并立即出动,至少也需要一刻钟,才能赶到 7 号仓库。 值得一提的是,施一山派遣到麻生商会的那位商人,名叫荣从范,现任商会的一名襄理。 平时,荣从范巧妙周旋,上下打点,成功的与麻生商会各个层级,建立了紧密而友好的关系。特别是对老太太给予足够的尊重,也从不抱怨无生意可做。 受荣从范之托,杨迷糊指使紫鸢偷走提货单,并伪造了一份老太太的手令。于是,荣从范便堂而皇之的,从 7 号仓库,轻松提取走了这批药品。 自然,电话线早被人为切断。最为关键的是,脏老头跟在荣从范身旁,对 7 号仓库的头目施了催眠术和迷幻药,整个取货过程变得异常顺利。 待头目清醒过来,提货单与手令不见了。头目打电话给老太太确认上当后,待海军出动时,货已不知藏到了何处。 老太太怒火中烧,面见荣从范,怒斥责他不守信义,背后捅刀子。荣从范却不卑不亢,称是老太太先违背了当初的合作协议。 他按四六分成,一次性将成本和应得的利润支付给老太太。老太太却声称,成本远不止这些。于是,荣从范慷慨的只收取三成利润,说这是对老太太冒犯的一种补偿。 老太太仍不依。荣从范态度变得强硬起来,指出老太太违约在先,自己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他强调,他从''某人''那里得到这项生意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如果一直没有生意可做,难道要让他去喝西北风吗? 荣从范说,如果老太太依然不依,那就找''某人''当面对质。倘若无法达成所愿,他可以选择退出,但''某人''必须退还,从他那里拿走的一万根小黄鱼。 这个“某人”正是杨迷糊。此时此刻,他从紫鸢那里听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乐不可支,直称荣从范是个妙人! 杨迷糊心想:荣从范真是一个不同寻常之人。他的言谈举止看似怪异,但却充满智慧。他能以如此巧妙的方式解决问题,实在让人刮目相看。 由此,杨迷糊对荣从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决定以后要多留意他的一举一动,或许还能从中学到一些独特的处世之道呢。 让杨迷糊感到惊异的是,对老太太刻意隐瞒的下一批走私军火,荣从范竟然采取了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式,他派手下在途中将其劫持走! 老太太再次遭受巨大损失,但却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令人更吃惊的是,盛怒之下的老太太并未采取极端措施,比如除掉荣从范,反而选择与他公开明面合作。 从头到尾,老太太都没给杨迷糊打一个电话。杨迷糊心中充满好奇,荣从范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要知道,老太太绝非善茬,乃不好相与之人! 这意味着,除了精明能干之外,荣从范背后有着强大的势力支撑,以至于老太太不得不有所顾忌,做出让步。 也变相说明,施一山在选人用人上具有独到之处。 杨迷糊原以为,双方可能还需几番拉扯较劲,老太太才会妥协和退让,然而双方的合作竟然就此步入了正轨。 老太太的妥协和退让,并没有让杨迷糊掉以轻心,放下戒心。一个月里,他只敢偷偷见了女儿两次。 正如玄子所言,每当栓子抱起好儿,即使她再不开心,也会立刻蹬腿蹬脚,露出笑容,这让杨迷糊十分嫉妒。 更可恶的是,栓子并没有表现出宠溺温和的样子,甚至有时候还故意板着脸凶好儿,但好儿却偏偏喜欢他。 自然而然,杨迷糊受到众多女子的冷嘲热讽。她们纷纷指责,作为父亲却不得女儿亲近,反而亲近叔叔,一定是因为他缺乏爱心、内心冷漠。还说什么小孩子最能够分辨出,谁对自己好了。 杨迷糊无法辩驳,只好一脸谄笑的看着女儿,然而好儿完全不买账,不理会他的殷勤。 栓子不在的时候,青竹是好儿的第一选择。所以青竹除了喂养好儿外,连饭也不做了。 青竹天生是个厨师,好儿的奶粉,米糊糊,青蔬的添加,别人都插不上手,把女儿喂养的胖嘟嘟的,而且从不生病。这让众女嫉妒不已。 好儿亲栓子和青竹,让杨迷糊羡慕中夹杂着开心。有他们两人呵护,好儿以后的安全有了保障。 果然,有人对好儿起了坏心。 有人贩子,想偷走好儿,被栓子抓了正着,青竹自告奋勇的审问。好在只是一个纯粹的人贩子,并不是有人刻意指使针对。 事后听小桃讲,青竹用刀割了人贩子一千三百七十三刀,几乎把人贩子剔成了骷髅,人贩子才气竭身亡。 为此,青竹三天不敢见好儿,每天沐浴斋戒,说是除除身上的晦气和煞气。从此,青竹几乎寸步不离好儿。 为此,杨迷糊决定,干脆将好儿托付给青竹,让其他人抽身出来。 栓子刚开始不同意,直到观察监控了一个月后,见无人骚扰和觊觎,做张做致让小桃周密部署一番,才回到了山乔屋。 最啼笑皆非,也最令杨迷糊心安的是,每隔几天,好儿会换个地方,在三个安全点频繁转换,连他也不知道,好儿当天在哪里待着。 第313章 当众一闹 杨迷糊本以为一切已步入正轨,但命运似乎总是喜欢捉弄人,招募组织驻上海的总头目竟然与他见了一面。 那是陆军俱乐部举行的一个酒会,杨迷糊被坟冢不二点名陪同出席。尽管心中有些疑惑,但他还是遵命前往。 在俱乐部的一个包厢里,杨迷糊终于见到了这位神秘的总头目--筱田多。表面上,他们见面的理由是咨询上海的治安情况,但实际上,事情远非如此简单。 筱田多直接向他出示一份公函,上面赫然写着:兹招募弘田二郎为大日本帝国特别事务行动组的正式成员。 杨迷糊看着这份公函,一脸茫然,“这是个什么组织?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筱田多微微一笑,“你或许听说过招募组织吧?其实,特别事务行动组才是它真正的名称……” 杨迷糊脸色一变,连忙摆手打断对方,“打住打住!我可不想卷入太深,此事到此为止。” 筱田多脸上露出一丝阴笑,“从你看到公函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无法置身事外。” 他的话如同一把利剑,直刺杨迷糊的心脏,让他感到一阵寒意袭来。 杨迷糊有些绝望,他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个似乎无法逃脱的旋涡。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困境,他该如何抉择? 他''唿''地一声站了起来,“凡事讲个你情我愿,你们逼良为娼,有些过了。告辞!” 但门口已出现了三个人,二男一女堵住了他的去路。 筱田多弹弹衣服上根本不存的灰尘,慢慢站起身,“弘田君,从来还没有一个人,敢违抗命特务组的命令。中国人有句话,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鉴于你不知内情,我再给你一次改口的机会。” 杨迷糊突然破脸一笑,“若不改口,就灭口是不?若他们三个拦不住我,算我们没见过,可以吗?” 筱田多一愣,旋即桀桀笑道:“够狂妄的,先过了三人再说。” 杨迷糊举起双手,“筱田多,你这人真没意思,我不反抗,行不?” 筱田多脸上泛起一阵青色,一挥手,“教他怎么做人!” 只见那女的身形一闪,如飞燕般轻盈跃起,紧接着又是一记凌厉的高抬腿,凶猛无比的劈向杨迷糊。 杨迷糊侧身一闪避开攻击,迅速一掌直戳,掌尖直取女子左腿内侧的穴位--''足五里''。 女子瞬间失去平衡,狼狈的摔倒在地。 杨迷糊伸出食指,左右晃动着,嘲讽道:“你小便不利,现在打通了,是不是特别想上厕所啊?” 这一招是脏老头传授的,说可治疗小便不利之症。看着眼前女子满脸羞红,杨迷糊心中暗自得意,看来脏老头并没有蒙骗自己。 筱田多一歪头,三个人同时发动攻击。 杨迷糊见状,扬起手,撒出一把粉末,他则疾速后退。这是曼陀罗花粉。 三人急忙后撤,但已吸入不少花粉。三人甩了甩头,稍作调整后,再次猛扑过来。 杨迷糊手一挥,三人又疾速后退。他嘴角微扬,轻笑一声,“三打一,不讲武德,还怕死,丢人!” 话音未落,他迅速从腰间掏出手枪,枪口直接对准了筱田多。 ''砰''的一声,枪声响起,子弹从筱田多的耳边呼啸而过。 那二男一女作势拔枪,杨迷糊喝道:“不许动,动我就打死他!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冒充招募组织的人?” 筱田多呆立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也许他从未想过,杨迷糊竟然真的敢开枪杀人。 就在这时,两名持枪的安保人员冲进了包厢。 场面一时间陷入僵持。不一会儿,闻声而来的坟冢不二走进房间,大声呵斥道: “弘田副课长,把枪收起来!筱田君可是我们尊贵的客人,你怎么敢如此无礼!” 杨迷糊却不为所动,高声道:“坟冢司令官,此人自称是招募组织的人,这事你清楚吗?” 坟冢不二愣了下,“筱田君,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株式会社的人吗?” 筱田多一脸尴尬色,讪笑了笑,“坟冢将军,开了个小玩笑而已,别当真。你们三个都出去!” 见那三人和两名安保人员退出去,杨迷糊就坡下驴,收起枪,“如此甚好,吓了我一跳。希望筱田君,下次别开这种玩笑,会要命的。” 说完,他转身就走。 坟冢不二叫道:“且慢!你得对之前的无礼,向筱田君道歉。” “道歉?筱田多冒充帝国军人,乃重罪!我不计较,就够宽宏大量的了。”杨迷糊冷下脸来。 坟冢不二满脸通红,怒目圆睁,“他是我请来的贵客,你竟敢动刀动枪,简直是目无尊长,藐视上司。” 杨迷糊侧过头,瞥见筱田多一脸倨傲的神色。他暗自揣测,想必是筱田多向坟冢不二暗示了什么,不然坟冢不二不会叫住自己。 “道歉也行,但前提是,筱田多必须得承认,他是招募组织的人!”杨迷糊冷声道。 坟冢不二与筱田多对视一眼,开口道:“就算不是,你也不能如此失礼!” 杨迷糊置若罔闻,他看向筱田多,“你点个头,我就道歉,这很难吗?” 筱田多的脸色瞬一会青一会白,突然间,他展颜一笑,“坟冢将军,罢了罢了,我可不想跟晚辈一般见识,好说不好听的。” 坟冢不二摆了摆手,杨迷糊便转过身,大步流星而去。 杨迷糊赌对了,赌筱田多不敢当众承认他是招募组织的人。他当众一闹,让筱田多不得不放他走。 他知道,硬怼筱田多,事后他没有好果子吃。但若不设法脱身,可能会深陷泥潭,不能自拔。 他走到吧台,抄起话筒打给枝子,只说了一句''招募组织找我了'',便挂了电话。 他心中一乐,监听电话的小川野知道此事,不明就里而好奇心又极重的他,肯定会私下四处打听。 即便筱田多向坟冢不二透露了实情,当有人询问坟冢不二时,后者也会守口如瓶,至少讳莫如深。 这样一来,神秘感就会加剧,私下里的传播就更加快捷。 这多少会让筱田多感到不舒坦。他不敢当众承认,说明他心里肯定有顾忌。 此时的杨迷糊,则不敢轻易离开俱乐部,他必须要等到栓子他们的到来。 谁知道筱田多恼羞成怒之下,会干出什么来! 第314章 关禁闭 杨迷糊安然返回枝子糕点店,小桃也在。 杨迷糊看着小桃,脸上露出得意洋洋的神色,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小桃啊,你知道吗?今天真是太刺激了!我去参加酒会,遇到了筱田多......\" 小桃静静的听着他的讲述,等他说完后,兜头泼了一盆凉水,\"杨子哥,我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如果筱田多是招募组织的人,他为何不关门打狗?难道他不怕被人发现?还有,他为何要让你大闹一场,让所有人都看到?\" 闻言,杨迷糊一愣又一惊,\"你是说,坟冢不二与筱田多在唱双簧,故意演给我看的?但目的何处呢?\" 小桃撇撇嘴,\"也许筱田多本不是招募组织的人,所以他不敢当众承认;也许筱田多想让你成为众矢之的,吸引别人的注意力;也许筱田多在考核你,看看你的临场反应;也许......\" 杨迷糊皱起眉头,陷入沉思。小桃说的极有道理,现在想来,整个事情似乎充满了疑点。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小桃想了想,\"我们需要更多的信息,才能做出判断。先调查筱田多的背景和行踪,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杨迷糊点点头,“是我想的太简单了。我并不是为自己找借口,若筱田多是招募组织的人,我一旦接受,就永无脱身之日。目前来看,至少有个好处,有了时间缓冲,想辙应对。” 小桃缓缓点头,“任尔八面来,我自一路去,你当时做得并没错。但我们必须搞清楚对方的企图,不然被人骗了,还帮别人数钱呢。” 杨迷糊心念一动,脱口而出,“老太太会不会也卷入其中?” “不是没有可能,如今探讨这些,无济于事。上次我们一举灭了十名招募组织的杀手,但这次他们竟敢公然亮相,莫非是有意引诱你出手,从而顺藤摸瓜找出你背后的人?”小桃眉头微皱。 杨迷糊沉思良久,才道:“我们不妨将计就计,或许能够借机铲除他们!我们只有与施先生和七哥再次联手,方为良策。当然,此举风险颇高。” 小桃深以为然,“联手是必须的!不过,切莫轻视对方,绝不可派熟面孔去联络,紫鸢、栓子都不行。让狗子去,或可少些盯梢的风险。” 杨迷糊却持反对意见,“狗子同七哥和施先生并不熟,他们不会信任他。” 小桃嘴角微微上扬,“不信任正好!施先生跟七哥犹豫不决、按兵不动,对方会心生疑虑、举棋不定。这样,我们方有时间抽丝剥茧,洞悉对方的意图。” 杨迷糊并不满意,面露不悦之色,“这未免太慢了。我如今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实在没耐心等待。” 小桃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儿的道:“快的办法也有,直接端掉这四人。可事后面临的风险极大,你能否承受得起?” 杨迷糊心念一动,脸上露出一丝坏笑,“筱田多是株式会社的人,不是招募组织的人,他们冒充帝国军人,可是重罪!先当笑话先传出去,再设法收拾他,如何?” 小桃双手一合,眼睛眯成一条缝,咯咯直笑,“好主意!这样速度快!让筱田多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你去告知小川野、老太太,还有隆信家和麻生家。至于施先生和七哥那边,由我想办法联系。江湖上,交给脏老头去处理。” 杨迷糊二话不说,抬腿就走,却被小桃喊住。 “杨子哥,此次我们绝不可出手,还要制造不在场的证明。所以,你要约束好栓子和紫鸢,千万别让他们坏事。”小桃一脸严肃的叮嘱道。 两天后,杨迷糊被坟冢不二叫到办公室。 “弘田副课长,听说你在传,筱田君冒充招募组织的事?”坟冢不二开门见山。 杨迷糊挠挠头,“坟冢司令官,我只是闲聊时,当个笑话来讲,有什么干碍吗?难道筱田君并没有说假话?” 见他直接承认,坟冢不二冷下脸,“你到处宣扬,就不怕引祸上身?别以为没人治得了你!” 杨迷糊却不以为然,“筱田君开恶意的坏笑在先,我仅仅当笑话讲讲在后。即然他不是招募组织的人,我怕个鸟?” 坟冢不二噎住了,喝斥道:“你一个小小的中佐,敢跟我这么说话,谁给你的胆子?” 杨迷糊正色道:“冒充帝国军人是重罪,若我成心掰扯,筱田多应该上军事法庭。我觉得我在理,但不为己甚,已网开一面。” 坟冢不二显然没想到,杨迷糊会硬顶他,一时脸色铁青,“你可以去试试,看看结果如何。” “坟冢司令官,我听你的。试一试,我也不是没有门路。”杨迷糊立正敬礼,转身就走。 他一边走,一边遗憾,坟冢不二怎么就不关自己禁闭呢?这就是不在场的证明呐! 他刚进办公室,小川野一脸阴沉的走了进来。 “二郎,你怎么回事?坟冢司令官大发雷霆,要我关你禁闭。” 杨迷糊心中一喜,口中却道:“关就关呗,怕个鸟?我又没大错,不就讲了几次,筱田多冒充帝国军人吗?况且,我说的也是实情。” 小川野怒道:“实话就能实说?真不知天高地厚。来人,关弘田二郎五天禁闭,让他去去火。” 杨迷糊不待宪兵过来,起身就走,笑呵呵道:“不用押送,我自己去。” 可惜杨迷糊没看见,身后的小川野一脸阴笑。 一连两天,没人送水送饭。呆在禁闭室的杨迷糊发现事情不对劲,连山田和纯子也没来看过他。 此时的他饿得前心贴后背,这还不算什么,主要是渴,全身脱水乏力,人晕乎乎的。 上当了!坟冢不二,小川野没安好心。也不知施一山和七哥的行动,进展得顺不顺利,不然自己白关禁闭了。 直到第三天早上,禁闭室里才扔进一瓶水。杨迷糊一口气喝完,倒头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当天深夜,有人扔进一小包糕点。杨迷糊狼吞虎咽吃完,才发现是枝子糕点店的糕点。 他展开包糕点的油纸,正反翻了翻,没有任何字迹。不过油纸四角被剪去三角,只剩一角。 三缺一?筱田多等四人跑了一个?杨迷糊胡思乱想,也不知自己猜的对不对。 第四天深夜,也是一包糕点,油纸四角缺三角。第五天深夜亦是如此。 第五天中午,禁闭室的铁门打开了,杨迷糊半死不活的躺在行军床上。 来接他的人是山田。两名宪兵像抬死狗一样,将杨迷糊抬进了宿舍。 纯子正在等他,“副课长,先喝点瘦肉粥,你此时只能进流食。” 杨迷糊一口气喝光,抹抹嘴,长舒一口气。 纯子小心翼翼的问道:“课长不让我和山田接近禁闭室,连吃食也不让送,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杨迷糊听而不闻,倒头就睡。 第315章 都不想沾边! 晚饭时间,杨迷糊醒来,纯子还在。 “弘田君,起来吃饭啦!”纯子满脸笑意的喊道。 此时的杨迷糊倒不感觉到饿,也许是饿过了,没了食欲。他夹起一片青菜,塞进嘴里,含混不清的说道:“街面上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你说我听着。” “那晚在陆军俱乐部露过面的三个人,被人枪杀了。筱田多受了伤,但逃脱了。这几天,我们一直都在忙活这事。”纯子回答道。 “谁干的?”杨迷糊追问。 “估计是军统和地下党干的,坟冢司令官气得暴跳如雷,发誓一定要抓住凶手。”纯子说道。 “筱田多的人呢?”杨迷糊接着问。 “奇怪的是,他一直没有露面。他至少应该住院治疗才对啊。”纯子一脸疑惑不解。 杨迷糊没接话茬,换了个话题:“局势这么紧张混乱,你怎么还有空来照顾我?” “坟冢司令官把情报课臭骂一顿,说我们一点用都没有,然后让宪兵队直接接手,现在正满城展开搜索呢。我们反倒闲了下来。”纯子随口道。 “撇开情报课,仅凭宪兵队,能搜到凶手?”杨迷糊也非常疑惑。 纯子深以为然,抱怨道:“我们也是这么说。雷声大雨点小的,抓到凶手才怪呢!” 雷声大雨点小?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杨迷糊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惊人的念头--坟冢不二难不成也想除掉筱田多? 虽然看起来十分荒谬,但细思极恐! 果真如此,坟冢不二将自己关禁闭的行为就有了合理的解释。这看似是一种惩罚,实际上是让自己与此事毫无关联,从而彻底撇清宪兵司令部的干系。 杨迷糊断定,看似简单的枪杀案背后,似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和阴谋。 见他发呆不说话,纯子不禁“哎哎”两声,“弘田君,是我说错话了吗?” 杨迷糊回过神,“哦,没有没有,我刚刚想事走了神。不让情报课参与行动,小川课长不着急吗?” 纯子歪头想了想,“他只是阴沉着脸,看起来有些不大高兴,但并没有训斥我们。他则把自己关在办公室,一直未出门。” 杨迷糊又问:“筱田多藏在哪里,你们一点线索都没有?” 纯子微微皱起眉头,轻轻叹了口气,“倒也不是完全没有线索。课长说,目前的首要任务是抓捕凶手,还责备我们主次不分,所以就暂时放下了。” 杨迷糊冷不丁问道:“井川组长现在哪里?” 纯子愣了下,摇摇头,表示并不清楚。 杨迷糊又问:“你刚才说有线索,具体是什么样的线索?” 杨迷糊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让纯子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打量杨迷糊几眼,才道:“筱田多曾在英租界出现过,因为没有继续查,现在也不知道人在哪里。” 杨迷糊放下筷子,抹抹嘴,“纯子,我出去一趟。你呢,帮我盯着点小川课长和井川组长,看他俩派不派人跟踪我。” “副课长,刚刚关完禁闭,水米未进,身体吃得消呢?”纯子满脸关切的问道。 杨迷糊挺了挺胸膛,“放心,我好着呢。” 他大摇大摆的出了宪兵司令部大门,径直朝胭脂巷走去。 胖子冒了出来,脸上露出一丝狡黠,调侃道:“杨子哥,刚关完禁闭,还有力气出门呐?” 杨迷糊轻哼一声,“别以为我傻!是纯子告诉你们的吧?还有那糕点,也是她给紫鸢打掩护,悄悄塞给我的,对不对?” 胖子竖起大拇指,又叹了口气,“唉,可惜筱田多跑了,咱们白忙活了一场。” 杨迷糊微微一笑,安慰道:“别灰心,让栓子去英租界追踪,一旦找到筱田多的下落,就设法透露给军统。告诉栓子,他绝对不能出手。” 说着,他忽地改了主意,“哎呀,奶奶个腿,头还是有点晕,我先回情报课了。告诉紫鸢,晚上过来找我。” 胖子走后,杨迷糊并没有立马离开。他在一个小茶摊,点了一壶茶和一些点心,坐在那消磨时光。 八点过后,杨迷糊才结账,起身回了情报课。纯子过来说,刚开始有人尾随杨迷糊出门,很快又撤了回来。 快十点,杨迷糊回了宿舍。他惬意的躺在床上,五天的禁闭让他把觉睡够了,一下子竟有些睡不着,便又琢磨起坟冢不二的意图。 他点名让自己参加酒会,与筱田多见面,之后训斥自己无礼,再关自己禁闭,不应该只是替筱田多出气。 招募组织上次敲诈过各大家族,坟冢不二肯定也不能幸免。所以,他可能是各大家族推出的代表,想借地下党和军统的手,除掉筱田多。 为一点边也不沾,坟冢不二趁自己出言不逊,顺势禁了自己的足。 他不让情报课参与,意在掐断寻找筱田多的线索,也是怕情报课一不小心找到筱田多。一旦找到,就尴尬了,因为他不得不派兵保护。 小川野让纯子来照顾自己,恐怕也是他授意的。不知内情的纯子口无遮拦,自己必能看出其中的蹊跷和猫腻。 这说明坟冢不二情急之下,改了主意,让自己去追查筱田多,干掉筱田多。因为筱田多受了伤,却避而不见,肯定是对坟冢不二起了极大的疑心。 坟冢不二打的如意算盘,肯定是:自己去找筱田多,纯属个人行为。同时自己肯定不情愿放过筱田多,但也不会蠢到自己动手。所以即便筱田多死了,也与宪兵司令部无关。 至于坟冢不二为何不动用他自个的力量,找到筱田多,再辗转通报军统,大概率是怕军统捏住他的把柄。招募组织可是不好相与的。 杨迷糊越想越觉得说得通。自己见胖子后临时改主意,也是基于不沾边的考虑,这可能也是坟冢不二乐意见到的。 杨迷糊心中感慨:都不想沾边,又都想借刀杀人,杀人者又乐意,筱田多够悲催的。 十二点刚到,紫鸢从窗户钻了进来,满头的细汗。 她一进来就抱怨:“二哥,这么热的天,你叫我过来干嘛?” “还好吧?都八月底了。”杨迷糊递给她毛巾。 紫鸢擦了擦汗,嫌弃的扔了毛巾,“哼,你这里有吊扇,当然不热了。说,找我什么事?” 杨迷糊咧嘴一笑,“现在只有你能联系到施先生,此事只有你能办。你转告施先生,让他设法传出话来,就说是情报课密码组的井川,向军统泄露了筱田多的行踪。真真假假,吞吞吐吐就行,别把军统惹毛了就行。” 紫鸢极其不满,“就这事?你之前为何不直接告诉胖子?让我满头大汗的白跑一趟!” 杨迷糊陪笑道:“之前未想通,所以才没说。” 紫鸢更不满了,叉着小蛮腰,“哦,''未想通''就让我来,反正又不是你白跑一趟,对不对?” 杨迷糊讪笑了笑,“主要是几天不见,想你了。有事没事,见你一面,不行吗?” 紫鸢顿时像个骄傲的小母鸡,在宿舍昂首踱了几步,就差''咯咯''叫了。 “这还差不多!话说,五天的禁闭,没饿死你呀?奇哉怪也,走了。” 话音未落,紫鸢钻窗而出。 第316章 想岔了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下,映照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杨迷糊踏出宿舍门口,迎面撞见神色匆忙的纯子。 \"副课长,有个好消息。\"纯子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兴奋。 \"哦?什么好消息?\"杨迷糊嘴角微扬。 \"筱田多在英租界被人枪杀了!\"纯子压低声音说道,眼神中闪烁着狡黠,\"坟冢不二司令官召见你呢!\" 闻言,杨迷糊没表现出一丝惊讶,笑着问道:\"这不该算是坏消息吗?\" 纯子愣了下,讪笑道:\"嘿嘿,我又不是没脑子的人,稍微动动脑子,就明白了其中的奥妙。\" 杨迷糊一边走,一边问:\"司令官只召见我一个人吗?\" 纯子摇摇头,\"按常理来说,应该不会只召见您一个人吧。\" 走进坟冢不二的办公室,里面没有其他人。坟冢不二正坐在办公桌后,闭目养神。 许久,坟冢不二才缓缓睁开眼睛,\"禁闭结束之后,你有何感想或心得?\" 杨迷糊略微低了下头,轻声回答道:\"长官问话,不敢不答。只有一个字:累!\" 坟冢不二似笑非笑,\"筱田多于凌晨四点被人暗杀,你认为会是谁下的手?\" 杨迷糊深吸一口气,也不拐弯抹角,\"只要不是宪兵队干的,就好。\" 坟冢不二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平静的语气中,却透出一丝质问的意味:“可有人说,筱田多的行踪是你透露给军统的。” 杨迷糊脸上不起波澜,用一种淡然的口吻回答道:“中国有一句俗语,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司令官你说是,那就是。筱田多胆大妄为,竟敢冒充帝国军人,还负隅顽抗,最后被宪兵击毙,完全是他咎由自取,如此一来,岂不更加光鲜?” 坟冢不二一时语塞,火气再次升起,他瞪大眼睛,喝斥道:“你分明是在歪曲事实,简直是一派胡言!” 杨迷糊赶紧点头哈腰,表面上唯唯诺诺,但言辞间却绵里藏针,“是是,歪曲事实,一派胡言。但有个问题,如果筱田多真是招募组织的人,我们如何向外交代?上海的治安不宁,谁也担待不起。” 须臾,坟冢不二忽然间展颜一笑,似乎有了新的想法,“你刚才不是说,他冒充帝国军人,罪有应得吗?这个说法,我现在信了。” 说完,他挥了挥手,示意杨迷糊离开。 杨迷糊出了门,一直思考着刚才二人的对话。 他一边走,一边暗自揣摩,坟冢不二巴巴的叫他来,难道只是想让他背黑锅?这不合乎常理…… 他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坟冢不二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对方究竟有什么目的呢? 一路上,此件事的始末在他脑海里不断闪现。以坟冢不二的性格和为人处世的方式,若真的要嫁祸给他,肯定会找一个巧妙隐晦的办法。 或许,此事另有隐情。搞清楚坟冢不二的意图,让坟冢不二不能得逞! 杨迷糊决定剑走偏锋,先让坟冢不二难受难受再说。他叫来山田。 “山田组长,暗底里传出话去,筱田多乃招募组织的人,不幸罹难,是帝国的一大损失。” 山田愣了下,一句话也不问,点点头,转身就走。这就是区别,要是纯子,定会大惊小怪的问个不停。 下午,纯子风风火火而来,“副课长,电讯班监听到军统的一份电报。电报上说,通过我们情报课的内线,获得招募组织驻上海总头目筱田多的行踪,一举击毙。” 杨迷糊心中一喜,施一山那边反应够快的。他一伸手,“电报呢?” 纯子邀功似的轻声道:“是我从电讯班偷偷打听到的,听说电报已呈交小川课长。” 杨迷糊想了想,“将此话传出去,隐晦点。” 纯子一愣,担心道:“会不会引火烧身,让人无端怀疑到我们?” “就是怕别人栽赃,所以必须由我们传出去。要快!” 杨迷糊隐隐约约感觉到,此电报应该是情报课自导自演,非施一山所为。 一个小时后,纯子再次脚步匆匆赶了过来,“刚接到一通匿名电话,对方声称:井川组长和军统相互勾结,将筱田多的行踪透露出去。” 杨迷糊吩咐道:“记录在案,再抄报小川课长。” 此刻,他心中满是疑惑不解。如果电报是情报课一手炮制的,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等等,刚才是自己想岔了。电报也是施一山那边,冒充军统电台频率发送的。这一前一后,可顺理成章的将井川与军统之间的联系坐实,让他背上重大嫌疑。 那坟冢不二召见自己的意图,难不成是自己想复杂了?极有可能! 或许,坟冢不二仅仅是想警告自己,叫自己不要胡乱说话,否则连自己也难以逃脱罪责! 没错,就是这个理! 正得意间,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杨迷糊心中生起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弘田君吗?好儿不见了!”枝子的声音带着哭腔。 “什么时候?”杨迷糊惊的站起身。 “下午三点左右。小桃刚刚来电话。” “青竹呢?” “他正满世界疯狂找人,也杀了不少人,小桃拦不住。你快去西院!” 杨迷糊挂了电话,跌坐在椅子上。脑海中闪现坟冢不二和老太太,这两人最可疑!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此时去寻好儿,犹如大海捞针。 他抄起话筒,拨通老太太的电话。电话是新任管家虹森接的。 “我是弘田二郎,老太太呢?” 虹森恭敬道:“弘田君呐,夫人出门了。有事让我转告吗?” 杨迷糊森然道:“告诉老太太,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别怪我发疯。” 他''啪''的扣了电话,起身前往小川野办公室。 “小川野,若不交出孩子,你们就等着上军事法庭吧!借刀杀招募组织的人,我不会再瞒着。” 小川野一怒又一惊,“孩子,什么孩子?你说清楚点!” 杨迷糊冷声道:“别装傻充愣!坟冢不二想干什么,你心知肚明!是不是我一出宪兵司令部的大门,我就会被击毙?你们想多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对小川野叫他回去,充耳不闻。 他走进山田的办公室,纯子也在。 杨迷糊吼道:“我的女儿不见了!召集所有人,全部前往英租界,有违抗命令者,就地枪决!” 山田和纯子倏地站起。山田立正道:“领命。纯子,以查筱田多被杀的名义,让所有人去英租界,只留一个人值班。” 纯子急匆匆出门,山田又道:“副课长,为防有人借此暗算你,我建议你坐镇情报分析小组。” 杨迷糊停住脚步,“你也这么想?” 山田冷声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若副课长非要去,必须叫你的人过来。” 杨迷糊苦笑,孩子丢了,自己可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紫鸢,栓子,胖子他们恐怕顾不上自己了! “放心,我也不是那么好杀的!待会给我一杆步枪,百发子弹。你先去准备,让我静一静。” 第317章 总感觉好儿就在附近 因杨迷糊的气势汹汹,坟冢不二和小川野未敢加以阻拦。所有情报分析小组的成员以及三十名宪兵,全体开拔。 此时,杨迷糊已斜挎步枪,悄然翻过围墙,径直来到那棵歪脖子树下。 他''嘘''了口气,\"小桃让你来的?下来吧!我前你后,穿过这片区域,才能乘坐人力车。\" 紫鸢轻盈落地,质疑道:\"这里并没有人盯着,我们是否过于谨慎?\" 杨迷糊嘴角一撇,\"小心驶得万年船。青竹和栓子现在哪里?\" 紫鸢摇了摇头,\"行踪飘忽不定。栓子相对还比较冷静,但青竹几乎快要发疯了。\" \"脏老头呢?\"杨迷糊又问。 紫鸢有些沮丧,\"不能指望。我给他留了暗记,但不确定他有没有注意到。\" 杨迷糊咬紧牙关,下定了决心,\"先去老太太的别墅。你备用的步枪放在哪里?\" 紫鸢愣住了,犹豫片刻才道:\"我们不去找好儿吗?不过,步枪好办,就藏在老太太别墅的附近。\" \"走!凡遇可疑之人,不分敌我,格杀勿论!\" 话音未落,杨迷糊如离弦的箭一般窜了出去。 果然,前方埋伏着狙击手。杨迷糊几乎没有开枪,而是巧妙的将自己当成诱饵,吸引敌人的注意。 在击毙三名狙击手后,他与紫鸢一前一后,乘坐老杨人力车坊的车,前往老太太的别墅。 在离别墅约七百米处,杨迷糊和紫鸢下车会合。二人嘀嘀咕咕半晌。 紫鸢将步枪,连同瞄准镜和消音器,一并扔给杨迷糊,转身钻入附近的小巷子,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一会儿,杨迷糊迂回到别墅后方的一座土坡上。 此刻,夜幕开始降临,别墅正门方向传来四声鹧鸪鸟的鸣叫。 \"噗噗\",杨迷糊毫不犹豫地连开五枪,端掉了别墅岗楼上的四名哨兵。 其中一名哨兵从岗楼上坠落,惊动了地面上十人一组的巡逻队。 他们朝土坡方向胡乱射击,一时间,枪声大作。 此时,别墅正门的哨兵,也倒下四人,吸引了巡逻队的注意力。 杨迷糊趁机连开五枪,打掉了五人。另外五人掉转头时,又被紫鸢一个一个干掉了。 杨迷糊疾速下了土坡,沿着围墙绕行五百米,来到了别墅的侧面。 他一个助跑,蹭蹭上了围墙顶。他半蹲着,连续打掉三个冒头的护卫。 然后一跃而下,咕咕叫了三声,前往与紫鸢事先约定的地点。 十分钟后,二人会合。 “紫鸢,你靠前,我殿后,去英租界的西院。” 幸运的是,一路有惊无险。一个多小时后,二人终于进入英租界。在避开几支巡逻队后,他俩成功潜入西院。 小桃、枝子和小翠三个人都在。 “情况如何?”杨迷糊开门见山,直接发问。 小桃的脸色略显苍白,“栓子一直顺着好儿的体味在追踪,但对方可能是用轿车带走了好儿,气味突然中断。” “山田他们呢?”杨迷糊紧接着问道。 “因这里是英租界,日本宪兵不敢大肆行动,大规模搜查更是不可能。纯子正在与巡警交涉,但效果并不理想。山田则带领其他人员,已全面展开调查。”小桃语速极快的说道。 “青竹呢?”杨迷糊又问。 小桃无奈的抚着额头,露出一丝苦笑,“他的行踪飘忽不定,没人敢阻拦他,就连劝他的人,他也动手。不过,从街头死者的情况来看,他目前应该在英租界的北区。” “好儿会不会已出了英租界?”杨迷糊盯着小桃。 小桃舒了口气,“大概率不会。好儿不见后,青竹第一时间让人报了我。在几个出英租界的必经之路上,我们的人没有发现可疑之人。但不能保证。” 杨迷糊在原地兜着圈子,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虑的踱步。突然间,他咧嘴一笑,那一丝狰狞再次乍现。 \"紫鸢,你去找栓子,我去寻青竹,找到后我们再会合。小翠、枝子,你们先回糕点店,若碰到脏老头,任凭他开价!\" 杨迷糊迅速做出安排。 话音未落,紫鸢飞了出去。 杨迷糊看向满脸忧色的小翠,安慰道:\"此事不能怪青竹,这显然是有人蓄谋已久,令人防不胜防。你放心,我一定会把青竹带回来!\" 说完,他也冲了出去。 英租界北区,准确地说,在英美公共租界中段,略微靠南的位置。 杨迷糊四处寻觅,眼睛像鹰一样扫视着每一个角落,但始终没有看到青竹的身影。 他的心情愈发焦躁。青竹毕竟还是个孩子,像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胡乱杀人,结果不是被巡警逮捕,就是被别有用心之人灭口。 一想到这些,杨迷糊的心如坠冰窖,同时又升腾起一股强烈的戾气。 好在不久,栓子和紫鸢追了过来。 “栓子,先找到青竹。”杨迷糊冷声道。 “跟我来,他身上有血腥味,好找!”栓子边说边跑。 十五分钟后,终于在一根石柱下,发现了正在发呆的青竹。他双手紧紧抱住膝盖,双眼茫然的靠在石栏之上,整个人仿佛失去所有生机一般,一动也不动。 杨迷糊涌起一阵心疼,他缓缓蹲下身,温声道:“好儿失踪,不怪你,就算怪,也应该怪我才对!” 面对他的安慰,青竹却无动于衷。无奈之下,杨迷糊只得提高音量,大声喝斥道:“起来!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放心的,把好儿再托你照料?” 听到这话,青竹原本茫然无神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光芒,他喃喃自语道:“真的还会让我照料?” 见他肯定的点点头,青竹再也控制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只是冲了一瓶奶......回来时,好儿就不见了。” 一分钟左右,青竹猛地站起身,擦去眼角的泪水,抽泣道:“栓子哥,我总感觉好儿就在附近,可我就是找不到。你鼻子灵,你去找找……” 杨迷糊却一把拽住栓子,“让青竹跟着你,听他的直觉行事。还有,注意蒙汗药的味道。” 栓子拉着人力车,带着青竹走了。 杨迷糊扭头对紫鸢说道:“你我一左一右跟着。” 三十分钟后,栓子突然停下车,向后打了一个确认的手势,便带着青竹钻进了一个两层的店铺。 五分钟后,青竹小心翼翼的抱着好儿走了出来。 远处的杨迷糊一口气松下来,软软的趴在屋顶上,半天爬不起来。 半个多小时后,五个人安全抵达西院。 果然,好儿被下了蒙汗药,沉沉的睡着。紫鸢翻了翻好儿的眼皮,回身吩咐道:“弄个热毛巾过来。” 青竹连忙窜进厨房,拎了一瓶开水,倒在洗脸盆里,浸入毛巾,又拎了出来。 紫鸢接过,连连抖了抖滚烫的毛巾,小心翼翼的擦拭好儿的小脸蛋,脖子和双手。 如此重复三次,好儿睁开了眼睛,''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栓子一把拽开杨迷糊,抢步上前,温声道:“好儿,是栓子叔。” 好儿顿时眉开眼笑,向栓子伸出两双小手。栓子轻轻抱起,好儿竟''咯咯''笑出声来。 杨迷糊这个嫉妒呀,无法言说。 第318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直到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洗漱一番的青竹,接过好儿喂牛奶,杨迷糊才得到机会把栓子拽到一旁,“栓子,店铺里是什么人?” 栓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低声说道: “我也不知道。我没来得及拦住青竹,他动作太快,冲进去把那一男一女就给杀了。我简单搜了下,没找到任何身份证明……” 说到最后,栓子的声音越来越小,杨迷糊也是一股无奈。 沉默片刻后,他拍拍栓子的肩膀,安慰道:“这不怪你,栓子。事已至此,与其纠结,不如再找找其他线索。” 他扭头看向紫鸢,“你与我一同去找纯子。” 没过多久,二人便见到了纯子。 “副课长,英租界的巡警态度十分强硬,对我们的行动进行了强势阻拦,事情进展得相当不顺。依我之见,肯定是有人打了招呼,不然他们不会前倨后恭。”纯子报告。 杨迷糊微微一笑,似乎心中有了答案,他轻声道:“好儿已找到。不过,你和宪兵不能撤,继续追查杀害筱田多的凶手。记住,坚持三天,能做到吗?” 纯子一喜,“真的?那太好了。坚持三天没问题!但我担心小川课长会出面干预。” 杨迷糊思忖片刻,“你就说,已查到线索,不能半途而废。态度强硬点,毕竟小川课长也希望抓到凶手。另外,你派人通知山田,让他带其他人返回。” 他突然压低声音,“若有人问起筱田多的死因,你就含含糊糊指向井川。” 见纯子离去,紫鸢问道:“好儿被找到,我觉得太容易了,而且对方连外围也没安排人,会不会是对方怕了?” “也有另一种可能,为隐秘起见,对方觉得,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先不管这么多,看看老太太那边的反应再说。”杨迷糊边说边走。 二人上了人力车。紫鸢忍不住问道:“好儿我们不管了?你不怕路上仍有人伏击你?” 杨迷糊就笑,“有栓子,小桃,胖子在,没问题的。至于伏击的人,我想应该撤了。再说,有你在,我怕谁?” 紫鸢咯咯笑,高兴得无可无不可。 一个多小时后,二人终于抵达老太太别墅的附近。别墅周边到处是荷枪实弹的士兵,里面还有五支巡逻队在不停的游弋。 杨迷糊转头看向紫鸢,“我进别墅去探探虚实,你就在外面守着。” 紫鸢连忙摇头,“不行,你一个人进去,太危险了!” 杨迷糊拍拍她的小肩膀,安抚道:“放心,不会有事的。老太太生性多疑,我一个人进去,她才会有所忌惮。况且,脏老头估摸已经到了。” 紫鸢朝着四周张望,疑惑的问道:“我怎么没看见?你该不会是蒙我的吧?” 杨迷糊一脸傲然,“你的视力和听力不如我,自然察觉不到。别担心,我去去就来。” 没等紫鸢再次开口,他已毅然决然的走出藏身之处。他将山田给他的步枪斜挂在身上,毫不犹豫的径直朝着别墅院门口走去。 院门口的士兵皆举起枪,瞄准他。 他挥了挥手,高声叫道:“我乃弘田二郎!情报课的,老太太的孙女婿!哎,虹森,你藏身于众人之后,怕见我呀?” 虹森无奈,缓缓从士兵身后走出,笑眯眯的拱手道:“哎哟,原来是弘田君大驾光临!不知弘田君此来,有何要事?莫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吧?” 杨迷糊立刻板起脸,正色道:“听闻此处死伤众多,我特来探望老太太。不料虹森君竟口出秽言,老太太岂能与鸡相提并论?” 虹森似乎不想与他逞口舌之快,摆了摆手,淡淡道:“既然有心,那就请进吧。但请留下枪,接受搜身。” 杨迷糊走近,倾着耳朵,“虹森,你再说一遍,我耳朵有点聋,没太听清!” 虹森手一摊,“这是夫人的命令。凡进别墅者,一律接受搜身。” 杨迷糊一愣,“也包括我?不至于呀。你别不是拿''鸡……毛当令箭'',故意让我难堪吧?也罢,我就不进去了,但愿你担待得起!” 说完,他转身就走。 他一边走,一边心里发急:虹森你个狗腿子,叫住我呀! 走了十几步,虹森才开口叫道:“弘田君,别生气嘛。你稍等,我去请示夫人。” 杨迷糊缓缓转身,平静的望着虹森,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却不说话。 虹森见状,气得直跺脚,猛地一转身,气呼呼的走进别墅。 大约五分钟,虹森小跑而来,隔着老远便大声叫道:“弘田君,请进……” 杨迷糊慢慢走到院门口,随手将步枪扔给一名士兵,然后伸出手臂,一把揽住虹森的肩膀,呵呵笑道:“虹森君,给你一个面子,步枪就不带了。我们进去吧。” 虹森试图挣脱,但杨迷糊的手臂如同铁钳一般紧紧夹住他。 杨迷糊附耳低声道:“你可知道永川叔是怎么死的吗?得罪我,会遭天谴的。” 虹森明显一僵,杨迷糊却松开手,哈哈大笑起来,“哎呀,我只是开个玩笑,瞧把你吓得!”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别墅。只见老太太正襟危坐,正直愣愣的盯着杨迷糊。 杨迷糊恭恭敬敬的弯腰鞠了一躬,便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抱怨道: “老太太,我听闻别墅遇袭,心里挂念你的安危,特地赶来探望。谁承想虹森这个狗子,竟然推三阻四的,我还以为是老太太不愿见我呢!” 老太太一哂,“黄鼠狼给鸡拜年,你能安什么好心?说吧,想干什么?” “既然连老太太也这么说,我就不藏着掖着了。有人偷走我女儿,不会是老太太干的吧?”杨迷糊说着,冷下脸来。 老太太一愣一惊,“有这事?” 见他点头不言语,老太太又道:“怎么可能是我?我可是孩子的太姥姥。” “可你有前科!令我不得不怀疑!”杨迷糊冷声道:“别让我查出来!老太太,你也知道,若孩子有事,我就是孤家寡人,定会孤注一掷!” 老太太摆摆手,“确实与我无干。孩子找回来没有?” 杨迷糊摇摇头,“没有。我此来,也是想问问,老太太有没有什么办法!” 老太太站起身,“我能有什么办法?你也是,孩子不见了,你不去找,却来我这里胡闹,说不过去吧?” 杨迷糊冷不丁道:“筱田多之死,据我所知,与坟冢不二和老太太脱不了干系。老太太,你也应该好好想辙应付。放心,好儿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走了。” 老太太怒道:“站住!一派胡言,是谁在乱嚼舌根子?” 杨迷糊似笑非笑,“老太太,我说好儿吉人天相,怎么就''一派胡言''了?” 他忽地一拍额头,“哦,是我听岔了。筱田多死后,情报课监听到一份军统的电报,接到一通匿名电话,直指坟冢不二,顺带提及麻生家。信不信由你,但事后别怪我言之不预。” 说完,杨迷糊大摇大摆走出别墅,来到院门口,拿过步枪,斜挂在肩,大步流星而去。 第319章 不是也是,是也不是 杨迷糊此次别墅之行,至少有两大收获。 首先,老太太一反常态,不像以前那般盛气凌人,这表明她内心有鬼,心中发虚,八成与好儿被掳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但她似乎并不知晓,好儿已被自己成功救回。这意味着,她并没直接参与此事,更大的可能是,坟冢不二在暗中操纵。 其次,筱田多之死,显然是老太太和坟冢不二使的借刀杀人之计。但又担心沾边,于是便劫持好儿,以此威胁自己,以免自己将真相告知招募组织。 怎料自己另辟蹊径,剑走偏锋,凭借一封电报和一通电话,成功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在局面不利的情况下,两人只好剑行险招,掠走好儿。正常来讲,时间上来不及,只有一种可能,两人早有安排,随时准备出手。 然而,自己反应异常激烈,出兵英租界,夜袭老太太,成功救回好儿,搞得局面更加混乱不堪。 如今,招募组织想必也已发现一些真相。杨迷糊也庆幸,多亏坟冢不二关自己禁闭五天,筱田多之死几乎牵扯不到自己。 目前当务之急,是如何坐实,坟冢不二和老太太才是筱田多死亡的罪魁祸首。此事得与小桃细细商量一番。 杨迷糊和紫鸢径直回了枝子糕点店。 杨迷糊招来小翠,“青竹和孩子都寻回来了,毫发无损,现在放心了?” 小翠长舒一口气,“我的个娘嘞,菩萨保佑。杨子哥,青竹毕竟太小,好儿让他照料,不合适,得换个人!” 杨迷糊呵呵轻笑,“这件事啊,我可管不了咯。你若劝得动青竹,我自然没什么意见,我就怕你劝不动。” 说着,他突然灵光一现,小翠性情偏激,说不定在对付老太太和坟冢不二的事情上,正好可以发挥她的这一特点。 于是乎,杨迷糊将别墅之行以及自己的判断,三言两语讲述了一遍,最后问道:“小翠,嫁祸于人,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小翠低头沉思片刻,抬起头时,眼神中闪过一丝精光,“其实也不难。以毒攻毒,让宪兵当众再杀掉一名招募组织的人。” “具体怎么操作?”杨迷糊喜出望外。 “宪兵不正在英租界搜查吗?我倒恰巧知道,有两个招募组织的人,假扮夫妻,在英租界经营一家药铺。杀一个,放走一个,岂不刚刚好?”小翠一脸坏笑。 “你怎么发现的?”杨迷糊好奇的问道。 小翠翻了个白眼,“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怎么才能诱导宪兵出手!就说,这两人是军统的人,筱田多之死,这两人嫌疑最大。” “可纯子是我的人,这样做岂不是自找麻烦、引火烧身?”杨迷糊有点困惑不解。 小翠撇撇嘴,“我也没说让纯子带人去呀。你找个理由把纯子叫回来,再通过七哥那边,将这两人的消息泄露给井川的线人。井川现在像饿猫闻到鱼腥味儿,会迫不及待的扑上去的!” 杨迷糊恍然大悟,双手一合,拍掌称赞道:“好主意!” 小翠接着说道:“为防井川过于谨慎,围而不捕,派栓子去,找机会杀一个,放走一个。当然,宪兵也得死掉一两个。到时,井川百口难辩,黄泥巴掉进裤裆里......” 小翠意识到失口,顿时红了脸。 杨迷糊吃吃笑,“好!我立马通知纯子撤,紫鸢去忽悠七哥。具体计划的实施,由你跟栓子商量着办。我回情报课,静候好消息。” 说完,杨迷糊朝门口走了两步,又迟疑的转过身,“这两个人真是招募组织的人?” 小翠嘴角泛起一丝诡异的笑容,“不是也是,是与不是,谁说得清?” 杨迷糊大惊,连忙追问:“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小翠下意识压低声音,“两个日本人,从事药品走私的二道贩子,是不是招募组织的人不能确定。这两人常假借军统的名义暗地里走私,七哥他们正恨之入骨嘞。” 见他仍有担忧之色,小翠又道:“放心,蛇有蛇路,鼠有鼠道。即便不是招募组织的人,我自有办法,让两人看起来像是。或许,招募组织要的,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紫鸢推了一把依旧犹豫的杨迷糊,鄙夷道:“蛇蛇蝎蝎的做什么,做好你的事。我只给你一个小时的通知时间,过时可不候。”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算了,自己得找个合适的理由,既叫回纯子,又让宪兵留下。 杨迷糊走出糕点店,走进一个公用电话亭,打给了山田。 “山田,让纯子立刻马上回来,宪兵暂时留下,继续搜查。一个小时后,我回情报课,让她等着我,我有急事交待。” 山田什么也没多问,''嗨''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杨迷糊仍有些不放心,打电话到单凤茶楼找小桃。还好,小桃在。 “小桃,通知纯子,立马回情报课,宪兵留下。” 杨迷糊并没告诉小桃,小翠的计划,便挂了电话。因为小桃做事缜密,他怕小桃反对。 杨迷糊前脚刚踏进宪兵司令部的大门,纯子便从轿车里匆匆走下来。 “副课长,什么事情啊?这么急的?”纯子火急火燎的问道。 杨迷糊狠狠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儿的道:“急什么!这里是说话的地吗?回到办公室再说。” 纯子默默低下头,小心翼翼的尾随杨迷糊进了情报课。 二人在办公室里坐定,杨迷糊才慢条斯理的说道:“麻生老太太的别墅遭到袭击,死伤不少。你去调查一下,究竟是谁干的?” 纯子迷惑不解的问道:“不是早派人过去了吗?我现在去,岂不太晚了?” 杨迷糊的脸色冷了下来,“你的问题太多。我最后跟你解释一遍,老太太毕竟是麻生嫣的祖母,我得尽尽孝心,不然旁人会说三道四的。你的明白?” 纯子不情不愿的离开了。 杨迷糊越来越觉得,纯子并不适合从事情报工作。她的头脑虽够聪明灵活,但话太多,不该问的也问。 次日一早,刚上班,山田便走进杨迷糊的办公室。 “副课长,井川去了英租界。走前,与我协调,说他找不到纯子,让我转告,他想暂时征用在英租界的宪兵。” 杨迷糊看着文件,头也不抬,“有说什么事吗?” 山田挠挠头,“他没说,我也没问,这是规矩。” “你怎么看?”杨迷糊漫不经心的问道。 “肯定是去抓人,但必定与招募组织无关,因为他们现在避之唯恐不及。”山田分析道。 杨迷糊终于抬起头,“那你觉得会是什么人呢?” “大约是军统的人,因为他们急于撇清与筱田多之死的关联。但要是我,我会再等等。” 杨迷糊微微一笑,“理由?” 山田倒干脆,“操之过急,井川就不怕上当,误入陷阱?有些想不通。” 杨迷糊话锋一转,“井川找你征用宪兵,你当时怎么回他的?” 山田笑道:“我当然不同意啊。我说出了事我可担不起责任,最好有书面的授权。最后,井川说是小川课的命令,我才同意的。” 杨迷糊心中一乐。山田精明,大约把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却不明说。 “你副组长当了一段时间,也该转正了,尽快写份述职报告给我。” 山田''嗨''了一声,立正敬礼,转身就走。这就是区别,唉…… 第320章 不觉得害臊吗? 下午时分,杨迷糊得知一则消息:那一男一女,一死一伤,男的则逃脱了。围捕行动中,三名宪兵不幸身亡。 又听说,小川野暴跳如雷,命令川井及宪兵立即撤回。 杨迷糊拨通老太太的电话。 “老太太,情报显示,宪兵司令部今日对招募组织的人展开的抓捕行动,酿成对方一死一伤,而且伤者成功逃离。这事引起轩然大波,满城皆知。” 老太太罕见的表达谢意,随即挂了电话。 坟冢不二和小川野想隐瞒真相,没那么容易。至于其他传播渠道,小翠和栓子自会去做,不用操心。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驻上海派遣军副司令长官--竹内多夫,亲临宪兵司令部。 他此行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针对围捕招募组织事件展开专项调查。 或许因为上次偏袒坟冢不二,吃了大亏,弄得灰头土脸,竹内多夫今次表现得铁面无私、雷厉风行。 当天,井川被逮捕,小川野被停职,坟冢不二被勒令三日内拿出报告。 被停职的小川野神色沮丧的走进杨迷糊的办公室。 “二郎,你这次能否拉舅舅一把?条件你随便提。” 杨迷糊摇头苦笑,“我能有那么大能量?舅舅啊,你拜错了门,烧错了香。你应该去找上面,而不是我。” “一千根小黄鱼,你帮舅舅想想辙!”小川野竖起食指。 杨迷糊依旧摇着头,心中暗骂:都到节骨眼儿上了,仍如此抠抠搜搜,不清楚火烧眉毛了吗? 小川野咬咬牙,又竖起一根手指,杨迷糊依然摇头。 小川野艰难的竖起第三根手指,可杨迷糊仍未点头。 良久,杨迷糊叹了口气,“舅舅啊,光靠钱可解决不了问题。你有没有想过,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小川野硬挺着不吭声,见杨迷糊一副有心无力、爱莫能助的表情,他终于开了口:“孩子被掳走,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是坟冢不二直接指使井川干的……” 果然不出所料,杨迷糊心中凛冽,坟冢不二,老子与你没完!口中却道: “孩子已救回,不必再说。可问题的根源究竟在哪儿,舅舅似乎并不愿意讲。这样,我怎么帮你呢?” 小川野叹了口气,“坟冢不二与麻生老太太沆瀣一气,想借刀杀人,我被裹挟其中,只能随波逐流。二郎,你要理解我的难处,处在我这个位置,常常身不由己,左右为难。” 杨迷糊撇撇嘴,“明说吧,舅舅,你从中拿到了什么好处?得到与付出是成正比的。” 见他羞于启齿,杨迷糊又道:“让我猜猜,许诺你一个空头支票--宪兵司令部副司令官,对不对?还有,预付了你一万根小黄鱼。” 小川野明显一惊,又连忙掩饰,“没有的事,哪有那么好的事!” 杨迷糊''唿''地站起身,俯视对方,双光喷火,冷声道: “舅舅,孩子可是你的亲外孙女!你为虎作伥,推波助澜,现在却求我帮你,你不觉得害臊吗?事到如今,我不计前嫌,本想帮你,但你支支吾吾,抠抠搜搜,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闻言,小川野脸上顿生愠色,但强忍着没敢发作。 杨迷糊走到办公桌后,坐了下来,双目微合,不再理睬小川野。 小川野踽踽而去。 其实,杨迷糊不松口,除了小川野的抠搜,他还有另一个担心。 他担心,小川野在试探自己,看自己是不是幕后指使人。一旦坐实,小川野必定翻脸,让自己背''黑锅''。虽然这个锅确实是自己烧黑的。 他心中一哂,差点因贪心而惹祸上身。若小川野稍微大方点,诚心些,说不定自己就把自己卖了。 杨迷糊起身,他决定去找老太太,不能饶了坟冢不二。 一个多小时后,杨迷糊走进了老太太的别墅。 这一次,虹森对他点头哈腰,脸上一直挂着谄媚的笑容。 “老太太,我想与你单独谈谈。”杨迷糊开门见山。 老太太一挥手,虹森退了出去。 见杨迷糊仍不开口,老太太诧异的看向他,“难以启齿?” 杨迷糊一哂,“虹森正在屏风后,是你的授意,还是他自作主张?再有,这茶几下的东东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边说边站起身,自嘲道:“算了,算我自作多情。走了。” 老太太连忙虚拦,“且慢且慢,是我调教无方。虹森,你出来!” 虹森脸红脖子粗的走了过来,老太太喝斥道:“向二郎道歉!” 虹森向杨迷糊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口中连连说''对不起,请包涵原谅''之类的。 杨迷糊听而不闻,视而不见,笑看老太太,“还是永川叔好。你现在的管家,恐怕拍马也不及。此地太闷,我陪老太太到外面走走。” 二人出门,在外面随意闲逛着。 杨迷糊一边走着,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坟冢不二和你的关系好吗?” 老太太眨眨眼睛,“合作关系罢了。你放心,他可不是我的人咯。” 杨迷糊不再绕弯子,“若坟冢不二走人,老太太这边,可有合适的人接替他的位置?” 老太太也很干脆,“当然有,但坟冢不二可不简单。” 杨迷糊嘴角微扬,露出一抹笑容,“如果他简单的话,我又何必来找老太太你呢?我想知道,上位的人是谁?” 老太太同样报以微笑,轻声道:“川岛秀夫。此人可合你意?” 杨迷糊伸出大拇指,“老太太真是深藏不露呐!我无所谓,不过川岛秀夫是个不错的选择。” 老太太含笑点头,“你觉得合适就行。你打算怎么办呢?” 杨迷糊伸出两根手指,“我有两个条件。一,小川野短期内不得升官或者调走;二,不要再打孩子的主意。” 老太太爽利道:“可以。还有什么条件?” 杨迷糊突然变得嬉皮笑脸的,“那就看心意,我不强求。走了。” 杨迷糊刚回到情报课办公室,川岛秀夫就走了进来。 杨迷糊很热情,“川岛将军,稀客临门,请坐!” “弘田君,平时来往少,以后我们多多接触。”川岛秀夫姿态摆得很低。 杨迷糊就笑,“既然同舟共济,我就实话直说。刚刚一死一伤的人,据可靠情报,大概率不是招募组织的人,川岛将军设法捂实了。” 川岛秀夫眼中精光一闪,缓缓点了点头。 杨迷糊心知肚明,直接戳穿,“川岛将军,是不是觉得我有点言过其实?” 没承想,川岛秀夫''嗯''了一声,“请弘田君继续往下说。” 杨迷糊诡异一笑,“上次陆军俱乐部爆炸案,川岛将军还记得吧?此次筱田多之死,与坟冢不二有脱不开的关系。现有的证据,望川岛将军不要浪费。” 川岛秀夫笑言:“这些恐怕无济于事,撼不动坟冢不二的位置。” 杨迷糊阴笑,“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此事古难全,谁说的准?川岛将军,我等你的好消息!” 川岛秀夫不大满意的离开了。 第321章 有奶便是娘 杨迷糊没直接跟老太太说,那一男一女大概率不是招募组织的人,是怕老太太觉得不好操作,知难而退。 现在扯上川岛秀夫,老太太想反悔便有些难了。川岛秀夫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上位的机会,必定不肯轻易放弃,会极力游说老太太。 若老太太真的转而与坟冢不二合作,杨迷糊也会让坟冢不二似板田一样,沉睡不醒。当然,上位的可能就不是川岛秀夫,而可能是安倍家和隆信家的人了。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若竹内多夫明天仍没有调查那份电报和那通电话,杨迷糊决定取消与老太太的合作。 但愿老太太言而有信,不再耍什么花招。 至于为何不让小川野升官或者调离,原因就在于此人格局不大,做事小气。在他手底下,若愿''忍辱负重''、''苟且偷生'',可做许多想做的事。 再者,就算杨迷糊的资历足够胜任课长一职,他本人也不愿意坐上这个位置。身处这个位置,与各方打交道时,没有缓冲,掣肘太多。 最关键的一点,他与小川野表面上是舅甥关系,偶尔可当作一道护身符或挡箭牌。若是换成其他人来,更不好相处。 次日一早,一切依旧平静如水。 杨迷糊有点坐不住了,捱到临近中午时分,竹内多夫终于有所动作。 他亲自提审井川,并召纯子、横冢前去问话,追查电报的来源和电话内容的可信度。 据纯子的反馈来看,这次审查似乎只是虚张声势,雷声大雨点小,有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倾向。 不过好消息的是,取消了小川野的停职反省,恢复其工作。 果然不出所料,小川野立马变得沾沾自喜,天真的认为这是坟冢不二保了他。于是乎,当他再次见到杨迷糊时,便露出一副轻蔑和傲慢的神情。 正当小川野上蹿下跳之时,第二天一早,竹内多夫召开了一次会议。 会上,坟冢不二的报告遭到竹内多夫的严厉斥责。竹内多夫明确指出,这份报告避重就轻,根本没提出任何实质性的解决方案。 不仅如此,竹内多夫还毫不客气的重提旧事,表示这次筱田多遇袭事件,包括那对男女的伤亡,会不会也像陆军俱乐部爆炸案一般,弄虚作假、敷衍了事、蒙哄过关? 杨迷糊坐在后排,将一切尽收眼底。坟冢不二脸色变得铁青,而小川野则直冒冷汗,同时也有一种弄不清风向的迷茫。 杨迷糊心中直乐。会后,小川野可能会低三下四,又来求自己。 但一开完会,杨迷糊就以调查老太太别墅遇袭案为由,直接带着纯子扬长而去。 他决定冷落小川野,让这个家伙明白,干泥巴可糊不上墙,得大出血,表现出足够的诚意。 进入老太太的别墅,杨迷糊特意让纯子在门外等候,他独自面见老太太。 老太太朝纯子努努嘴,语带双关的问道:“这女子是谁啊?看起来和你关系不错,为何让她参与调查别墅遇袭事件?” 杨迷糊似乎没听出言外之意,随口回道:“哦,她呀,就是老太太准备给板田冲喜的那个女子。老太太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了,还是根本没见过她?” 老太太有些尴尬,讪讪道:“呃...这姑娘长得倒挺俊俏。二郎,坟冢不二正在疏通关系,据说昨晚拜见过驻上海派遣军的最高司令长官。” 杨迷糊一笑而过,似乎并不在意,“川岛将军做了些什么?他不会坐等''天上掉馅饼''吧?” 老太太嗔道:“放心,该做的都做了。” 杨迷糊伸出食指,左右晃了晃,“我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老太太看过京剧吧,京剧有''唱红脸''和''唱白脸''之说。竹内多夫今天大约是在''唱白脸'',当坏人,目的大概是待价而沽……” 老太太咯咯笑,“你不也如此!小子,给个数。” “我呀,随意,不强求。”杨迷糊笑嘻嘻的站起身,“老太太,此事与你无关。川岛将军想上位,安倍家和隆信家的人就不想上位?别以为有老太太撑腰,他的事情就会水到渠成。” 老太太点点头,“秀夫怕的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太小家子气了。我提点提点他。” 杨迷糊一脸戏谑,“川岛将军恐怕怕的是,日后不好相见吧?中将与中佐,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纡尊降贵确实难为川岛将军了。我不为己甚,以免日后穿小鞋。” 说完,杨迷糊转身离去。 此后,若川岛秀夫依然没任何回应或者表示,杨迷糊将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其他人合作。 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无论是谁介入,都可能将坟冢不二拉下马! 这正是杨迷糊所期望看到的局面和节点。他之所以前来寻老太太,是不希望引起老太太的反弹,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如川岛秀夫仍不识趣,不上路,谁能奈他何!到时,就算老太太心中有所不满,她也无话可说。 杨迷糊带着纯子,直接前往枝子糕点店。没承想,小川野也在。 “舅舅,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杨迷糊满脸惊讶之色。 小川野讪笑了笑,“办点事路过,正好进来坐一坐。” 杨迷糊叫过枝子,“枝子,你也是的,快到午饭时间了,舅舅难得来一次,你快去饭店整点硬菜过来,中午正好陪舅舅喝几杯。” 枝子抿嘴一笑,“这可不怪我,小川课长坚决不让,说马上就走。我现在就去。” 小川野站起身,“不用不用,我还有事。二郎,你跟我出来一下,有事同你讲。” 二人出门,站在街口。 良久,小川野才开口:“看来,这关难过,你无论如何帮舅舅一把!” 杨迷糊装聋作哑,“舅舅已恢复工作,应该没事了呀?该着急的,应该是坟冢司令官才对!别杯弓蛇影,自个吓唬自个。” 小川野挠挠头,“我看风向不对,不得不多虑。” 杨迷糊就笑,“我刚去麻生老太太那,听她口风,坟冢司令官昨晚似乎拜访了最高司令长官。难道舅舅不知道?” 小川野一愣,“有此事?” 杨迷糊伸了个懒腰,“大概可能是吧。舅舅是当局者迷,我作为旁观者,则认为,这次没舅舅什么事。” 闻言,小川野则渐渐摆出课长的架子,又心有不甘的看了看糕点店,才道:“二郎,你也别老在外面闲逛了。如今形势不明,你别惹火烧身。” 看到小川野上车而去,杨迷糊一阵感慨。 怪不得小川野升个大佐,也是如此艰难。他虽有头脑,但格局太小,''有奶便是娘'',易被人看轻看贱。 杨迷糊转身进门,枝子说小川野送来一千根小黄鱼。 果然不出所料! 第322章 富贵险中求 听说才一千根小黄鱼,杨迷糊就笑,“枝子,小川野太小气。他还会继续送钱过来,来者不拒。” 枝子如今心也大了,鄙夷道:“他肯定遇到非常棘手的大难事,一千根确实少了些。” 杨迷糊调侃道:“你是个小财迷,他则是个吝啬鬼。我这个舅舅呀,像极了貔貅,只进不出,让他往外掏钱,简直是要他的命。” 枝子也笑,“比喻得真贴切。你这边捏一捏,他那边挤一挤,瞧着就让人难受。你玩火可别玩过头,小心燎了自个的眉毛。” 杨迷糊点点头,“有个叫川岛秀夫的,估摸这两天会送钱过来。若少于五千根,就别收,理由你自个编。” 枝子十分惊讶,“川岛秀夫?他可是宪兵司令部的副司令官呀!他也会给你送钱?坟冢不二要被调离了?” “你倒是精明,一猜就准。”杨迷糊伸手搂住枝子的蛮腰,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事情还在两可之间,收了再说。” “万一不成呢?川岛秀夫会报复你的。”枝子皱起眉头,脸上流露出担忧之色。 “我从未强迫过他,是他自愿的。况且我也出了力,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怪得了谁呢?”杨迷糊安慰道。 其实,他心中也有此顾虑,但也仅仅如此。若川岛秀夫无法成功上位,大约不能把他怎么样。若能成功上位,高兴还来不及呢,一点点小钱又算得了什么。 再说,富贵险中求嘛! 枝子掐着手指算了算,“弘田君,到时,咱家手头大概有两万多根。我想,让人在东北和重庆购置一些房产……” “重庆?那里天天遭受轰炸,买了也会被炸没了。东北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可以考虑在奉天买。”杨迷糊思忖道。 枝子翻了个白眼,“就是因为轰炸,人都往郊区跑,重庆城区的房子才便宜,花个几百根就能买好几栋独门独院。炸了咱们再修,大不了钱打水漂,反正也没多少钱。” 杨迷糊挠挠头,“你是管家婆,你自己定。狡兔三窟,未雨绸缪,嗯,也好。你中国话进步不小,继续加油。” 他正准备离开,返回情报课,紫鸢从后厨钻了进来。 “二哥,脏老头终于找到了。他说,坟冢不二的事没问题,但要两千根小黄鱼,得预先一次性付清,不然免谈。” 杨迷糊想了想,“枝子,拿银票给鸢子。两天后,准备行动。不过行动前,鸢子你跟我确认一下。” 枝子不情不愿嘀嘀咕咕去了卧房。杨迷糊又问:“脏老头需要我们的人协助吗?” 紫鸢眨巴眨巴大眼睛,正欲开口,被杨迷糊拦住了,笑道:“脏老头是不是想让青竹参与?” 紫鸢连连摆手摇头,“没有,没有的事,我协助他就行了。” “这可是你说的哈,正好我有事让青竹办。”杨迷糊也眨眨眼睛。 紫鸢嘻嘻笑,“好吧好吧。脏老头想让青竹,剔掉坟冢不二的膑骨。他说像板田那样,总怕人醒来,太麻烦。要我说,''人死如灯灭'',何必这么麻烦!” 杨迷糊缓缓摇摇头,郑重道:“他可是堂堂中将,且是宪兵司令部的主官,若死了,震动太大。再说,死者为大,到时招募组织有理变成无理,或一推二五六,把责任推卸得干干净净,或者不管不问,置之不理,事情就会变得错综复杂、难以处理。 他顿了顿,“但坟冢不二只是残废,各方可以接受这个结果,认为这是个别人的报复行为,反而会说坟冢不二平时作恶太多,因果报应。” 其实,杨迷糊内心深处,有些担心知晓内情的老太太会心生忌惮,采取极端手段除掉自己。因为老太太肯定会想,既然自己有胆子弄死坟冢不二,那自然也有胆量铲除她! 所以,绝对不能下狠手,必须留一些余地。俗话说得好,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 紫鸢没好气的道:“哼,就数你花花肠子多。好啦好啦,反正一切都听你的就是了。话说,你咋知晓青竹也参与行动的?” 杨迷糊露出傲然的神情,“我说我未卜先知,你信吗?” “信你个大头鬼!你赶紧走吧,看见你就心烦。”紫鸢边说,边用力推了杨迷糊一把。 …… 或者因坟冢不二的蛊惑,或者因坟冢不二的外强中干,导致小川野没看清形势,他反而比平时更加变本加厉,颐指气使,似乎在对外宣扬,他的位置稳如磐石。 加上竹内多夫的调查,不温不火,更让小川野心中笃定,以为又可以有惊无险度过这一关。 第三天下午,枝子打电话来说,东西收到了,还多了六成。那可是八千根小黄鱼! 杨迷糊决定采取行动,说知道了,告诉鸢子一声就行。 凌晨四点,紫鸢悄悄钻进了他的宿舍。 她满脸兴奋,“二哥,成了!坟冢不二被送进了医院。” 杨迷糊揉了揉带着睡意的眼睛,问道:“青竹真的去了?” 紫鸢笑嘻嘻的,“你不是能未卜先知吗,那就猜猜看呀!” “没去!以你的本事,可请不动他,对吧?”杨迷糊戏谑道。 “呀!二哥,你真变得像个神棍了耶,连这也能猜到?”紫鸢不禁低声惊呼。 杨迷糊一脸得意洋洋,“因为他放不下好儿。” “嘿嘿……任凭奸似鬼,也喝了老娘洗脚水。其实吧,我压根就没叫青竹,原本的计划只有我和那个脏老头。”紫鸢捂嘴笑,不可遏。 杨迷糊显然不信,“那你当时为何眨眼呢?这可是你说谎的前兆!” “哼!本姑娘反其道而行之,不可以吗?”紫鸢得意的反问。 杨迷糊无奈亦无语,换了话题,“坟冢不二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别嘚吧了,说说,我心里要有数。” 紫鸢笑过一阵,喘匀气,轻描淡写的回道:“昏迷不醒。脏老头够狠的,挑断了他一根脚筋,差点疼醒了坟冢不二。” 杨迷糊又问:“大约何时可以醒来?” 紫鸢撇撇嘴,“那就看本姑娘什么时候高兴。” 这个好,这个好!杨迷糊喜得直搓手。 他左耳朵根突然抽了抽,连忙道:“快走,听脚步声,应该是我舅舅来了。” 紫鸢钻窗而出不一会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杨迷糊不耐烦的叫道:“谁呀?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等敲门声再次响起,他才磨磨蹭蹭起身去开门。 门一开,他一声惊呼,“舅舅,深更半夜的,你咋来了?发生了什么事?舅舅,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此时的小川野一脸张惶,急促道:“二郎,坟冢司令官遭人暗算,住进了医院,下一个会不会轮到我?你说会不会是招募组织在报复?” 杨迷糊将小川野让进宿舍,“舅舅别急。招募组织应该瞧不上你,你放一百个心好啦。不过,为以防万一,舅舅这几天少出宪兵司令部的大门,观观风向再说。” 第323章 干泥巴糊不上墙 也许是顾及丢掉性命,根本无暇思量,又或许是认为杨迷糊也无能为力,帮不上什么忙,小川野在此后的两天里足不出户,不再找杨迷糊寻求帮助。 直到第三天一大早,竹内多夫忽然宣布,川岛秀夫任宪兵司令部的代理司令官。 杨迷糊暗自思忖,老太太真是个妙人。 冠上‘代理’二字,实在是妙不可言!这无疑是老太太压榨川岛秀夫的一种手段,想去掉代理’二字,恐怕不那么容易。 同样,对自身来讲,也有好处。川岛秀夫暂且不敢轻易对自己呲牙咧嘴,甚至可能还得费尽心思,拉拢自己。 自己再伺机散布一些未经证实的小道消息,比如说川岛秀夫为坐上这个位置,不惜将坟冢不二弄残废。如此这般,便可将川岛秀夫捏掐得死死地! 此时的小川野再次慌了。原因无他,因为川岛秀夫一直看他不顺眼。 而且据说已有人在川岛秀夫面前,讦发他,指责他招惹招募组织,引来了一堆麻烦事。 忐忑不安、急里忙慌的小川野,几次私下求见川岛秀夫未果后,便又转向杨迷糊。 因为小川野知道,川岛秀夫是麻生老太太的人,而杨迷糊又与老太太打断胳膊连着筋。 但小川野仍心存侥幸,想干泥巴糊上墙,约杨迷糊在枝子糕点店见面时,两手空空的赴约。 二人坐在后院的凉亭聊天。杨迷糊顾左右而言他,被逼急了,他就说,因孩子的事,前段时间与老太太闹得很愉快,爱莫能助。 还说,他即便去了,可能也会适得其反,于事无补,甚至得不偿失。 最后,见小川野垂头丧气,生无可恋的模样,杨迷糊似乎动了怜悯之心,长叹一声:“舅舅,我可以去试试,但成与不成,我可不敢打保票。” 小川野连忙道:“有心就好,舅舅已感激不尽了。” 说完,就没了后话。 杨迷糊突然有些怒其不争,“舅舅,你觉得老太太是好说话的人吗?中国俗话说的好,''干泥巴糊不上墙'',你让我两手空空去见人?” 小川野尴尬的讪笑了笑,嗫嚅道:“我怕的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那就太亏了。” 杨迷糊冷笑,“舅舅对中国人的谚语倒知道不少,但中国人还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有舍才有得嘛。当然,一切还得舅舅拿定主意。” 小川野迟疑的伸出三根手指,“够不够?先试试水?” 杨迷糊一阵无语,索性斟茶品茶不再说话。 小川野又艰难的张开一只手掌,杨迷糊当作没看见,继续品茶。 小川野突然有些恼羞成怒,“二郎,五千根还不够?这也太贪了!” 杨迷糊''唿''地站起身,又缓缓坐了回去,破颜一笑,“舅舅,请问,你之前招惹招募组织,从老太太那拿了多少好处?至少一万根吧?” 小川野梗着脖子道:“那是我应得的,我冒了那么大的风险!而且,为平事,我又送出去不少,所剩无几。” 杨迷糊苦笑,“你小打小闹,不痛不痒,是不是都打水漂了?不是我说舅舅你的不是,命重要还是钱重要?有钱还得有命花!” 小川野顿时涨红了脸,不甘的点点头,“那就一万根。不过,我上次送你的一千根,你得还我,我再向你借两千根,才能刚好凑够数。” 杨迷糊气得哭笑不得,“舅舅,你算盘打得够精的,我服了。好,我把你送的一千根退还,但借钱给你,请免开尊口。” 他越说越气,“枝子糕点店是情报课的联络点,我找舅舅要过一份钱没有?何况我还要养活一大帮手下和线人,给了舅舅,你让我喝西北风去?” 小川野却厚颜无耻的回道:“我知道你不只这点钱,你手上至少有万余根小黄鱼。” 杨迷糊被噎住了,半晌才道:“舅舅,你有没有搞错?是你求人还是我求人?先别说老太太给你的钱,军统、中统、76号孝敬你多少?这还不包括走私军火药品所得。事到临头,舅舅还想从我这薅羊毛?” 小川野似乎觉得自己根本没错,“要不是我,你能有今天?借你钱又不是不还,你至于这么大的气性?” 杨迷糊纵声大笑,“所以,舅舅眼睁睁看着孩子被人掳走,眼睁睁随便我在路上被人狙杀,眼睁睁看着一无所有,你才高兴?行,两千根小黄鱼,我借给你。但钱你自己去送,别到时候事不成,又怪我黑了你的钱。” 他朝里面高声喊道:“枝子,你过来!” 枝子匆匆跑了过来,“弘田君,怎么了?” 杨迷糊摆摆手,“给舅舅拿三千根小黄鱼的银票过来。我感觉有些累了,去稍微休息一会。” 说完,也不和小川野打招呼,气咻咻的走进后院的卧房,只听见“啪”的一声响,他摔上了房门。 半刻钟左右,枝子轻轻敲开了房门。 “小川课长已拿着钱离开了。”枝子轻声道。 杨迷糊惊讶得睁圆双眼,“真拿走了?” 枝子点了点头,略带调侃意味的笑道:“偷鸡不成,蚀了把米吧?你大大低估了人性的无耻!” 杨迷糊喃喃自语:“舅舅之前虽比较小气抠门,但从来没像今天这个样子!想不通,想不通呐……” 枝子一笑,“从你舅舅的角度,他觉得呐,你一句话就能搞掂的事,又何必让他出血。而且他也不傻,这笔钱你肯定会黑下不少。他刚才说的也没大错,没有他,便没有你的今天。所以,他固执的认为,他没有一丁点儿不对,就认为理所应当。” 闻言,杨迷糊苦笑着摇头,“你说的很在理。但他一反常态,如此不要脸,我总觉得事有蹊跷,心有不安……” 难不成,小川野又想拿自己可能是中国人说事?但他刚刚只字未提,连暗示也没有。 或者说,他真有难言的苦衷,手头上根本没多少钱? 若没钱,他的钱到哪里去呢?也像麻生靖一般,被女人席卷一空? 可自己并没听说他金屋藏娇啊!小川野只比自己大十四岁,今年也就三十三岁,一直单身,平时并不喜与女人来往,属于禁欲主义那一类。 杨迷糊一个激灵,会不会别人拿自己可能是中国人说事,讹走了小川野大部分的钱? 若这个猜测成立,可为何没有人来寻自己呢?自己才是正主啊! 有一点可以肯定,小川野怀疑自己可能是中国人,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所以他经常把自己推出去,任凭自己自生自灭。 他上次借春生是地下党,抓捕老杨头、黑子他们五人,自己就曾怀疑小川野要从老杨头的嘴里,抠出一点信息。 当时自己借老太太的事,强势反击,小川野妥协得很快,当晚就放了人。 侯大均、牧少溪、老杨头,对,还有邢江舟。记得小桃当时说,她送了邢江舟两百根小黄鱼,让他尽量拖延审讯。 难不成,邢江舟从老杨头嘴里,掏出来了什么?若如此,邢江舟作为军统投靠过来的人,是不敢敲诈小川野的,除非他把信息卖给了什么人! 所以小川野被捏住了把柄,掐住了七寸,任凭被人讹诈? 但还是那个问题,自己是正主,为何没有人来寻自己呢? 要搞清这个问题,老杨头是源头! 第324章 敞敞亮亮的便好 杨迷糊从枝子口中,得知小桃和小翠仍待在西院。 他心急如焚的走出糕点店,去寻二人。 因为他担心,小川野在走投无路、投靠无门的情况下,可能会狗急跳墙,把自己撕掳出来。 一个多小时后,杨迷糊见到了小桃和小翠。 他直截了当的问道:\"小桃,上次老杨头被抓进 76 号,他出来时,身上是否有伤?或者说,他是否受过审讯?\" 小桃先一愣又一惊,\"你是说,他曾受过刑讯逼供?当时他的额头上确实有一道伤疤,老杨头的解释是,被宪兵用枪托打的,但他并没承认受过审讯。\" 闻言,杨迷糊心中猛地一沉!果然不出所料,自己猜出了八九成。 他不再犹豫,简明扼要的讲述了小川野的反常以及自己的推断。 小桃和小翠感到匪夷所思,但同时又觉得不是不可能。 小桃倏地站起身,似乎有点头晕,杨迷糊赶紧伸手将其扶住,“心疾又发犯了?” 小桃轻轻摆了摆手,“起身急了些,无碍的。小翠,你打电话给黑子,让他立刻赶过来。” 待小翠离开,小桃略带埋怨的说道:“你怎么也不避避小翠?她心思很重,我有点看不透她。” “她又没啥不对劲的地方,别想多了。”杨迷糊咧嘴一笑。 小桃撇撇嘴,“少装蒜,你刚才也在试探小翠的反应。依我看,小翠卷入此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何况中间还夹着一个青竹,就更不可能了。” 杨迷糊讪笑了笑,“还是那个问题,为何没人来找我这个正主呢?这不符合常理。” 小桃也皱眉苦笑,“泛泛的讲,你不恋权贪财,敢于舍命相搏,对方不敢招惹你。从另一个角度讲,说明对方没有确凿的证据。小川野则瞻前顾后,生怕失去权力,对方正好欺负这个''晕鸭''。但一切都盖在锅里,只有揭开锅盖,才清楚锅里有什么。” 说话间,黑子火急火燎的闯了进来,小翠则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小翠跟我说了一个大概。老杨头是否受过审讯,我也不太清楚。为何突然问起这件事?”黑子疑惑地问道。 杨迷糊暗自感慨,小翠的嘴巴够严的! 小桃看向杨迷糊,见到他微微点头后,才缓缓说道:“有人怀疑杨子哥不是日本人,你对此有何看法?” 没承想,黑子呵呵一笑,轻松的回道:“就为这事,巴巴的叫我来?本来就不是啊,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小桃与杨迷糊对视一眼,追问道:“黑子哥,你凭什么如此肯定?” “如杨子是日本人,你把我的眼珠子抠出来!哪有日本人会护着中国人的?”黑子回答得理所当然。 原来黑子是这个理由,杨迷糊暗中松了一口气。 小翠插嘴道:“我觉得,对我们来讲,杨子哥不是也是,我们不能乱了方寸。杨子哥的履历一直很干净,我们怕什么!我想问一句,小川野此前是不是曾怀疑过,杨子哥不是日本人?” 小桃微微点头,“这还是我作的祟。你有什么想法,直白点讲。” 小翠诡异一笑,“不是日本人,谁有证据?那就咬死是日本人。若是日本人,我们还怕个鸟?这世上的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全凭一张嘴。谁乱嚼舌根,就除掉他!” 杨迷糊终于觉得,此事没避开小翠,是对的。 小翠的思维与小桃和自己果然不同,自己和小桃一直在担心别人的怀疑,而小翠却是,直接除掉怀疑的人。 这二者看似相同,实际上相差很大。特别在行动上,自己和小桃在遮遮掩掩,不敢示人,生怕别人揭盖子。而小翠却是,我就是日本人,你怀疑我,就是诬陷我,只有除之而后快。 思及此,杨迷糊一直紧绷的心,彻底松懈下来。他笑眯眯的问道:“小翠,那具体怎么办?” 小翠一哂,“一是与小川野直接摊牌,找出那个敲诈勒索之人。二是多杀多抓几个抵抗分子,谣言不攻自破。三是对凡是怀疑杨子哥的人,半公开一律除之。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敞敞亮亮的便好。” 杨迷糊欣喜万分,原来心中总有鬼,势必惶惶然。 小桃也点头,“在理。杨子哥就是日本人,说破了天,也是。有这一条,任尔八面来,我只一路去,不怕百鬼近身。” 杨迷糊大笑起身,“我去寻我那可怜的舅舅,再干掉这个敲诈的人。但对老杨头和邢江舟,仍要继续查。小桃,你通知栓子和玄子,去山乔屋等我。” 他出了门,找到一个公用电话亭,打给小川野。 “舅舅,是我误解你了。告诉我,是谁在拿我的身份,敲诈你?” 小川野半晌没吱声,应该是被惊住了。 “你怎么知道的?”小川野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从糕点店离开后,越想越觉得这不是我认识的舅舅。所以做了一番调查和推测,发现只有我的身份有问题,才能让舅舅如此忌惮。看来我猜中了!”杨迷糊张口就来。 小川野却道:“唉……我也不知是谁。都是匿名电话威胁,近半年来,每半个月索要五百根小黄鱼,放在对方临时指定的地方。唉,明天又到日子了。” “没发现对方是谁吗?”杨迷糊又问。 “对方很狡猾,每次取钱的方式都极其诡异,转眼钱就不见了,有时半天没人去取。我不敢声张,不敢假于他人之手追查,所以……唉,一言难尽。”小川野又叹了口气。 “不如这样,舅舅你等着我,我很快就到。”说完,杨迷糊挂了电话。 他沾沾自喜的走出电话亭,一阵风吹来,令人十分惬意。 一个老乞丐从蔽阴处冒了出来,颤巍巍的道:“这位小哥,行行好,赏口饭吃。” 杨迷糊此时心情极好,随手掏出一张五元日币,扔进老乞丐手中破烂的毡帽中。 他朝前走了几步,鬼使神差的回头望了望,那老乞丐已不见人影。 难道是脏老头?这是杨迷糊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只有脏老头,才能这么快消失! 为确认,他不甘的逡巡四周,仍不见老乞丐的身影。 老乞丐刚才说''行行好,赏口饭吃'',一般的乞丐乞讨时,好像不是这么说的,但又记不起具体是怎么说。 杨迷糊自个跟自个较上了劲。他手里捏着几张纸币,走止另几个乞丐,站在他们附近。 不一会儿,几个乞丐围了上来,纷纷道:“这位爷,您行行好,我们好几天没吃饭了。” 杨迷糊问其中一位,“你们讨钱时,会说''行行好,赏口饭吃''吗?答得好,钱全给你们。” 众乞丐立马七嘴八舌。 “我们一般会说,''您行行好,受累赏点''。” “您手上若有吃的,我们才说''您赏点吃的,可怜可怜我。''” “''赏口饭吃'',是您让人做事,挣工钱的人,才会这么说。” “我们没这么文绉绉说话的……” 杨迷糊把手上的钱,塞给一位年龄最大的乞丐,笑道:“分了,吃顿饱饭。” 众乞丐一哄而散,直奔一家小包子铺。 这才是乞丐该去的地方,刚才那老乞丐若是肚子饿,必定会先去买吃的。 加上众乞丐的话,杨迷糊确定,此人就是脏老头。 可他为何向自己讨钱,又什么都不说呢? 杨迷糊脑海中灵光一闪,他明白了。 第325章 你的钱不干净 唯有脏老头,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将钱取走。 只有脏老头,才能让小川野束手无策,不得不放老杨头他们出76 号。 似乎只有他,才能让小川野心生忌惮,选择缄口不言。 仿佛唯有他,才能阻止小川野公然找自己麻烦…… 杨迷糊不禁自失一笑。呵呵,刚才竟然对小川野生出怜悯之心,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尽管如此,小翠所制定的策略依然有效。 一个多小时后,杨迷糊走进小川野的办公室。 “舅舅,这次你真的受委屈了。对方是怎么拿着我的身份说事的?”杨迷糊一脸的郑重其事。 小川野有些尴尬,讪讪道:“其实也没什么奇特之处。说你并不是日本人,而是我姐当年收养的一个流浪儿。” 杨迷糊眉头微微皱起,“既然如此,对方为何不直接来找我呢?” 小川野的眼神有些躲闪,支吾道:“对方说......你没有钱,我总不能说你有钱吧。再者,我担心你冲动行事,再叼噔出去,不好收拾。” 杨迷糊困惑不解,“舅舅,以你的身份地位、智谋手腕,再加上手中的权力,怎么甘愿被人敲诈勒索?” 小川野沉吟片刻,又深深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对方说,权力得之不易,失之容易恢复难。他只求财,不会做得太绝。我心存侥幸,结果一步错步步错,一味拖延至今天,唉……一言难尽呐!” “上次你抓人力车坊的五个人,也是为了这事?” 小川野沉默不语。 果然,小川野怀疑老杨头是敲诈之人,便以通共嫌疑为名,将老杨头抓了进去。 很快放五人出来,也可能是脏老头的再次勒索,让小川野以为抓错了人。加上自己的强势反击,让小川野十分忌惮,怕叼噔大发了。 之所以没立刻审讯,恐怕也是怕他人知道此事吧。 但邢江舟有没有悄悄审讯老杨头,还在两可之间,不能排除。 杨迷糊呵呵一笑,“舅舅,我知道我是日本人,不然父母怎么可能收留一个流浪儿,给自己惹祸呢?所以,身正不怕影子斜,越掩饰越招人疑,且对方手上没证据,我们怕个鸟!” 小川野眼睛一亮,“在理,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行,明天你去抓人。” 杨迷糊再次体会到,小翠策略的妙处了。 他的嘴角下意识勾起一个弧度,“用一个空箱子作诱饵,抓得到当然好,抓不到也不怕。对了,钱不会是你亲自送去的吧?” 小川野翻了个白眼,“我有那么蠢吗?这事你来办,地点:路易斯西餐厅,时间:上午九点。” 说着,小川野努努嘴,“拿那个手提箱去,千万别弄掉上面的蓝色布条。” 杨迷糊站起身,拎起箱子,正欲离开,小川野叫住了他。 “二郎,麻生老太太那边,还是你替我去一趟吧。” 杨迷糊点点头,人却未动。小川野似乎才想起,''哦''了一声,从抽屉中拿出一沓银票,递给他。 杨迷糊怀着愉悦的心情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他漫不经心的翻动着手中的银票,突然间皱起了眉头,又不甘心的数了几遍,发现拢共只值五千根小黄鱼。 奶奶个腿!上小川野的当了!枝子说得对极了,绝对不能低估人性的无耻! 杨迷糊气恼的抓起话筒,又缓缓放下。他站起身来,拎起箱子,下了楼,径直走出宪兵司令部的大门。 刚到胭脂巷,栓子拉着人力车冒了出来。 “杨子哥,去老太太别墅,还是枝子糕点店?”栓子笑嘻嘻的问道。 “小桃都跟你说了?”杨迷糊没好气的道。 “说了,不就是杀个人嘛。”栓子满不在乎的回道。 小桃并没将内情告诉栓子! 杨迷糊叹了口气,口中却道:“那你有啥可高兴的?” “好儿会坐了,不值得开心吗?”栓子再次露出憨笑。 “这有什么开……会坐?真的?”杨迷糊一惊一乍。 栓子一脸鄙夷,“又不是你养的孩子,你高兴个什么劲?” 杨迷糊立刻反驳:“可那是我的种!” 栓子冷笑一声,“只管生不管养,不对,既不管生也不管养,孩子跟你有啥子关系?” 杨迷糊被噎得哑口无言,栓子说得似乎极有道理,一时间竟找不到话语来反驳。 他叹了口气,“你嫂子若泉下有知,在天有灵,她一定很开心。去老太太别墅吧。” 二人抵达别墅院门口。杨迷糊下了车,让栓子在稍远的地方等候。 管家虹森满脸笑容的迎了上来,说老太太不在家。 杨迷糊不大喜虹森,让他转告老太太,事情办妥,不要忘了承诺,然后转身就走。 原本,杨迷糊打算说,第二个条件不用兑现,但还是忍住没说。 小川野一走,换来的人也是一个鸟样,可能还不如小川野好伺候呢! 出了门,上了车,二人直奔枝子糕点店。 路上,杨迷糊问道:“手上的钱够用吗?” 栓子抱怨道:“不够,进口奶粉太贵了,红糖白糖也难弄到,养个孩子太难了。” “这能花多少钱?”杨迷糊不解。 “好点的奶粉,红白糖,米糊糊,比金子还贵。再说,咱家好儿也不能吃差的吧?” “那也买得起呀!咱们也不缺这点钱。”杨迷糊傲娇道。 栓子一哂,“青竹说,你的钱不干净,不能用在好儿身上。以前都是从单凤茶楼和车坊的流水中出。” “这又是什么道理?钱干不干净,不在钱,在人!”杨迷糊反驳。 “对呀,你不干净,钱就不干净,怎么用?青竹说,连枝子糕点店的钱也少用。” 杨迷糊一阵无语,但又不好说什么,半晌才道:“那钱不够怎么办?” 栓子停下,转头诡异一笑,“你知道青竹,除了照看孩子,每天都在干什么吗?” 杨迷糊摇头,栓子嘿嘿笑,“他开了个小饭馆,说这钱来得干净。还别说,生意挺好的。” 杨迷糊大笑,“钱怕也是不够吧?那好儿由谁看着呢?” “青竹请了个车坊的小姑娘。他的饭馆只中午营业。” “那能挣多少钱?”杨迷糊不屑。 “切!那可是英租界,有钱人多了去。一份饭菜,一块袁大头,赚得足够养活好儿。当然,买菜送饭,由我们车夫轮流去,免费跑腿。” 杨迷糊来了兴趣,“那为何晚上不营业呢?” 栓子摇了摇头,“青竹说,钱够用就行,他还要照顾好儿呢!” “可好儿的安全呢?” “有我、玄子和狗子呀!车坊的兄弟姐妹也没闲着呢。放心,我们谨慎着呢。” 杨迷糊突然有些惭愧。 …… 杨迷糊刚踏进糕点店,枝子便迎了上来,苦笑道:“小川野刚打来电话,说那笔钱不用送了,让你还给他呢。” 杨迷糊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可能是老太太发了话,川岛秀夫对小川野的态度大变。 老太太故意的吧?她的反应速度,快得有些诡异。而鼠目寸光的小川野呀,掉到钱眼里去了。 杨迷糊拨通小川野的电话,歉意道:“舅舅,不好意思啊,钱我已送过去了,要不回来了。” 小川野不耐烦的回道:“你动作也太快了。算了,就这样吧。” 唉,心累!杨迷糊一声哀叹。 第326章 一个猪头 次日一早,杨迷糊亲自拎着手提箱出门,前往路易斯西餐厅。手提箱里面,真装着五百根小黄鱼。 出发前,杨迷糊乔装打扮。他穿上长裙,戴上假发,化了淡妆,扮成一个三十多岁的丰腴少妇。毕竟他现在长高且强壮了不少。 此时,一身紫色长裙的杨迷糊,正坐在餐厅里享用早餐,手提箱就放在脚边。他倒要看看,脏老头如何取走箱子。 五百根小黄鱼,可有三十多斤呢,一般人想轻而易举的拿走它,几乎不可能。 杨迷糊漫不经心的吃着早餐,时不时扫视着餐厅内外,留意周围的动静,试图发现任何异常。 现在已是九点一刻,餐厅里的客人已不多。杨迷糊开始有些不耐了,他决定再等十五分钟,如果还没什么动静,他就拎起箱子走人。 也不知远处的栓子和玄子,发现什么异常没有。说不定,小川野也会派人盯梢。 九点半到了,靠窗边而坐的杨迷糊,朝窗外打了一个隐晦的手势,然后拎起箱子...... 坏了!箱子轻飘飘的,没有二两重似的! 吃惊的杨迷糊将箱子放在桌子上,手一按开关,箱子无声的开了。 定睛一看,箱子里空空如也,除了一张纸签孤零零的躺在那里。 纸签上画着一个猪头。 杨迷糊合上箱子,有恼火、有讶异,还有一丝好笑。被人当猴耍了,一时五味杂陈。 他拎着箱子,在街面上慢悠悠的走着。同时苦苦思索,脏老头是何时掉包的。 自从放下箱子,自己就没离开过座位半步。期间,只有一名女侍前来点餐送餐,其他人根本没靠近过箱子。 如果说,是那女侍要掉包,她至少得拎个一模一样的箱子过来才行呐,至少得弯下腰吧?可是,杨迷糊清楚的记得,女侍自始至终都没有这个动作。 其他时间,箱子也一直在自己的脚边,而且始终没离开过自己的视线范围。 杨迷糊百思不得其解,对方是怎么掉包的。小川野曾说,对方常常神不知鬼不觉的取走钱,当时自己还不以为然,一度认为是小川野太笨。 没过多久,玄子拉着人力车迎了上来,“杨子姐姐,没人来取钱?” 杨迷糊稍微愣了下,见自己一身长裙,才醒过神来,自己还是女人装扮。 于是乎,他嗲声嗲气道:“哎哟喂,玄子小弟弟呀,算你运气好,这钱归你啦。” 说着,他随手把箱子扔给了玄子。 玄子用力接住箱子,但很快又惊讶的叫道:“怎么这么轻?!” 杨迷糊一边上车,一边压低声音骂道:“奶奶个腿,居然被人调包了!你俩也没什么发现?” 玄子惊愣片刻,拉起车,边跑边道:“抓到一个盯梢的人,说是小川野的手下,按照你之前的意思,放了。其他的,倒没什么发现。” 二人抵达枝子糕点店,杨迷糊独自走进店里,让玄子先行离开。 他把箱子扔在椅子上,走进后院卧房,换了衣服。 他走出来时,只见枝子正拿着那张纸签,笑得花枝乱颤,甚至都笑弯了腰。 杨迷糊一脸嗔怒,“有什么好笑的,早知道会这样,我就该把鸢子带上一起的。” 枝子似乎笑岔了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你也不想想这猪头是谁画的?” 本打算坐下的杨迷糊,蹭的一下,又站了起来,“难道是鸢子画的?她和脏老头合伙调的包?” 枝子抿着嘴轻笑,“我昨天看鸢子在画猪头,没想到派上了用场。今早出门前,你有没有检查过箱子?” 见杨迷糊摇头,枝子笑得更开心了,“你是不是一直都想不明白,是怎么调的包?其实很简单,箱子里面只是一块石头,拿走就可以了。” 杨迷糊仍十分疑惑,“可箱子并没离开过我的视线呀!” 枝子白了他一眼,“难道你能透过桌子,看见箱子不成?” “可没人靠近呐!”杨迷糊不服气。 “脏老头或鸢子下个迷幻药什么的,让你愣下神,不是分分钟的事?”枝子鄙视道。 “可玄子刚刚跟我说,他和栓子也没发现异常啊!” 枝子就笑,“玄子说的就是实话?玄子怕谁?小翠。栓子最关心谁?好儿。鸢子只要抓住这两点,逼玄子说假话,栓子去看好儿,不就成了?” 杨迷糊指着枝子,语气中带着质问:“你是不是也是鸢子的同伙?不然,你咋知道得这么清楚?” 枝子神色坦然的笑道:“猜测而已。前天,鸢子突然找我要五百根小黄鱼,却不肯透露用途,我便没有给。昨天我看她搬块石头进卧房,今天又见到了这猪头,我才认为,可能是她捣的鬼。” 见他半信半疑,枝子又道:“你打电话给小桃,问她见过栓子没,一问便知。不要用这部电话,这部电话有监听,太麻烦!我卧房新装了一部电话。” 杨迷糊走进枝子卧房,拿起话筒,拨通单凤茶楼的电话,找到了小桃。小桃说,栓子正在哄孩子玩。 枝子得意的眨着眼睛,杨迷糊喃喃自语道:“这么说来,脏老头根本没去,而是鸢子去的?” 枝子摇头,“不清楚。也许她也没去,也许她和脏老头合伙干的。” 杨迷糊突然转移话题:“你觉得,鸢子要这么多钱,想干什么?” “难不成,施先生缺钱?”枝子也是一头雾水。 杨迷糊沉思片刻,“可这些钱,拿去购买军火药品,就如同撒胡椒面一样啊?” 枝子试着猜测,“或许就差这点钱?” 杨迷糊不认同,“就算你不给她钱,按照她的个性,她也会来找我,又何必如此鬼鬼祟祟的?” 枝子却道:“我倒觉得,这挺符合她的性子,好玩呐!直接问问她,不就得了。我俩在这瞎猜,多累人!” 杨迷糊揉揉太阳穴,枝子说得在理,但似乎并没有说全。 这小丫头片子,肯定急需用钱,而且暂时不能说出缘由。 到底是什么事呢?至于是否帮施一山那边,应该八九不离十。 但施一山又有何事急用钱呢?施一山难道是不敢动用其他渠道的钱,以防有人追查? 对了,有一种可能!前天情报课曾收到一份密电,说有重要人物来沪治病。因宪兵司令部的动荡,没有人过度关注。 可并没说是施一山那边的人呐?!难不成,是延安那边故意误导?或者是,小川野故意露出的风声,在钓鱼? 对对,川岛秀夫对小川野态度大变,并不是老太太招呼打得快,而是川岛秀夫有求于小川野。 这就说得通了!小川野为何敢要回准备送出去的钱! 此事太危险,必须尽快找到紫鸢。她若陷得太深,将祸不旋踵;若实在推不掉,至少得有自己人保护紫鸢! 杨迷糊拽住正走开的枝子,急促道:“你打电话给小桃,让栓子尽快找到鸢子,就说她要办的事出了纰漏,让她今天来找我。我现在就回情报课。要快,明白吗?” 说完,他就要走,却被枝子扯住,“究竟出了什么事?” “我只是猜测,小心点不好吗?”杨迷糊安抚道。 第327章 彻底撇开紫鸢 杨迷糊急匆匆赶回情报课,叫来山田和纯子,开门见山: “前两天,听说有重要人物要来沪治病,是真是假?进展如何?” 纯子嘴快,“这密电是从重庆发出的。解码组经过分析认为,这个重要人物很可能是来自重庆的某位高官。不过他们同时也提出质疑,重庆的医疗条件并不差,为何大费周章来沪治病?” 山田却道:“解码组的质疑有一定道理。但奇怪的是,昨天中午小川课长接手此事后,生生将我们小组排除在外。所以,事情的进展,我们一无所知。” 杨迷糊心中猛地一惊,但表面上却镇定自若的问道:“小川课长有没有给出理由?” 山田咂咂嘴,无奈道:“还能有什么理由,无非就是老一套--出于保密考虑。” 杨迷糊一哂,“也好,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依我看,这次极有可能是延安的高官来沪治病。你们别掺和,别打听,别传谣,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话锋一转,“但是,我们不能无所作为。以维护社会治安为由,在车站、码头布线,查询抵沪人员。你的明白?” 纯子还要说话,被山田扯了扯衣袖。杨迷糊视而不见,挥了挥手,示意二人离开。 川岛秀夫不可小觑,一会唱白脸,一会唱红脸,一推一拉,把惶惶不安的小川野治得服服帖帖。 撇开自己,大约也是变相的下马威,让自己别嘚瑟,明白情报课离开谁,都可以正常运转。 从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出,川岛秀夫格局太小,不能容人。 思及此,杨迷糊不禁一乐:你们想秘密进行,老子便弄得妇孺皆知。效果好不好姑且不论,添点乱总可以吧。 这也是他让山田和纯子在码头、车站活动的原因之一。另一个目的,是变相警示施一山,人员当前抵沪,风险极大。 若施一山能看穿自己的深意,又能足够信任自己,就更好了。自己也不会吝啬,开一条缝隙,让人抵沪,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把紫鸢尽快解脱出来,才是杨迷糊的主要目的。 但一切只是推断,紫鸢可能也不知道,施一山具体要干什么。所以,杨迷糊急切想见到紫鸢。 下午三点,杨迷糊直接回到了宿舍。反正现在没有着急处理的事务,倒不如在宿舍里等紫鸢来。 然而,一直等到晚上八点,紫鸢才从窗户钻了进来。 “二哥,这么急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杨迷糊趁紫鸢没有防备,一把捏住她的小脸蛋,“说,你要钱做什么?” “没做什么啊,就是逗逗你而已。松手!疼!”紫鸢挣扎了一下,但没有挣脱。 “老实交代,不然不松手哦!”杨迷糊不仅没松手,反而掐得更紧了一些。 “好好好,我说我说。施先生最近手头有点紧,让我找你借钱。又不是不还你,你急什么?”紫鸢开始求饶。 “他为何会缺钱?难道他还差这点钱?”杨迷糊依然没松手。 “他说只是周转一下,过段时间就会还钱!” 紫鸢终于挣脱,揉着自己被捏红的脸颊,愤愤不平的说道:“我的脸要是破相了,以后嫁不出去,我可要赖上你。” “放心,就算破了相,找个丑一点的男人,还是能嫁出去地。”杨迷糊打趣道。 他突然话锋一转,“既然施先生不讲用途,说明此事机密,你为何要偷梁换柱,闹这么一出?不怕引人怀疑吗?” “借个钱而已,有什么可怕的?”紫鸢一脸轻蔑。 果不其然,紫鸢完全不知内情。 “枝子没有给你钱,为什么不来找我?”杨迷糊换了一种询问方式。 “原本打算找你的,但脏老头说,你断了他的发财之路,所以让我整蛊你,解解气。于是乎,我就顺手牵了个羊。”紫鸢嬉笑道。 果然不出所料,敲诈小川野的事情,确实是脏老头所为。 “好吧。只要你告诉我,你是如何拿走箱子里的石头的,我就会告诉你,我今天找你干嘛。很公平吧?”杨迷糊提出了一个交换条件。 紫鸢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才开口道:“可以,但你不能耍赖皮。其实很简单,我并没有拿走石头,只是将石头取出来,塞到座位下面,然后就离开了。” “先支开栓子,逼迫玄子就范,接着下药,再取出石头,塞进座位底下。如此大费周章,仅仅是为整蛊我吗?”杨迷糊质疑。 “哎呀,跟你说实话吧。我与脏老头打了个赌,若你发现不了,他就教我催眠术中最难的一招--记忆忘却!”紫鸢说完,下意识眨了眨大眼睛。 杨迷糊知道,紫鸢大约只说了一半实话。 “还算老实。你竖起耳朵听好了,我今天找你来,就是,就是,咋忘了呢!唉,老了,记性不好,让我想想……”杨迷糊一脸的歉意。 紫鸢傻眼了,小脸气得通红,又无可奈何。 算了,不为己甚! 杨迷糊正色道:“据我听知,延安的一个重要人物,可能要来上海治病。小川野正在追查此事。告诉施先生,川岛秀夫新官上任,三把火,谨慎谨慎再谨慎。” 紫鸢愣了下,立马醒悟过来,“施先生借钱,就是为这事?怪不得施先生说起借钱的事,对原因三缄其口呢。“ 杨迷糊揉揉她的小脑袋,“把消息转告施先生后,你能不能抽身出来,不再掺和?这里面的水太深,太危险。” 紫鸢对被蒙在鼓里,有些气恼,“行!我后面就不管了。” 杨迷糊心中一松,郑重其事道:“情报课此次把我排除在外,有猫腻。但我最担心的是,他们怀疑我,自然会跟踪你,因此,你得加倍小心,尽早脱开关系。这对你有好处,对施先生那边更好。” 紫鸢又道:“万一施先生那边,临时需要你的帮助呢?我管还是不管?” 杨迷糊思忖片刻,才道:“也不能通过你,让施先生另想办法,通知我。” 他顿了顿,又道:“得有暗号。联络我时,对方说:''奶粉弄到了,你何时来取?''。见面时,我问:三加八等于几?对方答:等于十。”记住了,一个字也不能错,否则,我会干掉对方。” 紫鸢开始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认认真真的重复了一遍,“对方必须说出这十三个字,你说六个字,其他的话随意,对不对?” 杨迷糊点了点头,“对。你待会出去后,先去找栓子,让他在你身后跟着你。确认没尾巴后,才能见施先生。必须是面对面,不能让人传话。” 紫鸢走了,杨迷糊长嘘一口气。 他一直想让施一山安排人与他对接,却一直没有结果。现在正好趁此机会,建立起单线联系,彻底撇开紫鸢。 自此,紫鸢就不必冒险了。 第328章 不小心说漏了嘴 杨迷糊仍有隐忧,怕紫鸢回过神来后,会变本加厉。他默默祈祷,施一山能心照不宣的打好配合。 次日一大早,杨迷糊缓缓睁开双眼,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正蜷缩在床上的角落里。 竟然是紫鸢又回来了!也许只有紫鸢才能如此悄然无声的接近自己,完全不会引起任何警觉。 这不仅是因为她身轻如燕、动作矫健,更重要的是她对自己毫无恶意,而自己对她也完全没有防备之心。 这一点正是杨迷糊格外珍视、看重的。 杨迷糊静静的端详紫鸢片刻,才小心翼翼的下床,生怕惊醒了她。 他拿起洗漱用品,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间,并轻轻带上房门,朝着澡堂走去。 等他洗完澡回到房间时,紫鸢已经醒来。 \"二哥,我见到施先生了。他说非常感激你提供的情报,现在就有一件事情,请你帮忙。\" 杨迷糊听到这里,心里不由得一个咯噔。难道施一山没打算配合自己,撇开紫鸢?! 杨迷糊点了点头,沉声道:\"说吧,什么忙?\" 紫鸢一字一句道:“明天下午三点,从苏州开往上海的火车抵沪。有一对父女,让你放行。” “这么急?不会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吧?”杨迷糊心中疑窦丛生,眉头皱成一团,满脸狐疑的看着紫鸢。 紫鸢见状,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你就像只狡猾的狐狸过冰河,总是狐疑!这次情况紧急,来人病重,无法拖延,只能冒险一试,这是施先生的原话。” 杨迷糊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挠了挠头,自嘲道:“嘿嘿,我这不是怕帮倒忙吗?既然如此,我该怎么配合?” 紫鸢看了他一眼,语气难得的严肃,“来人身体太过虚弱,经不起任何波折,最好能悄无声息的离开车站。所以,施先生才需要你帮忙。” 杨迷糊有些疑惑不解,皱着眉头问道:“来人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让人一看就生怀疑,怎能顺利走出车站?” 紫鸢嗔道:“这个问题,施先生已考虑到了。下车前,注射一针强心剂,可维持半个多小时,下车正常行走不成问题。” 杨迷糊沉吟片刻,下定了决心“好。我只负责放行,但其他事情由施先生负责。对了,脏老头不会插手吧?” “此事绝密,脏老头绝对不会知晓。要不是我向施先生做了保证,他也不会告诉我的。” 说着,紫鸢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捂住嘴。 这小丫头片子不小心说漏了嘴! 杨迷糊似笑非笑,“说说,什么保证?” 紫鸢嘻嘻笑,“也没什么啦,我就说二哥你肯定能办到,别怀疑我二哥的能力什么的。” “不够,继续说!” “我就说,二哥疼我呀,肯定会听我的呀!” “继续!别停!” “真没了,就这么多!”紫鸢嘴硬道。 杨迷糊一哂,“是不是还说,我若不答应,你就去搅和,我一担心,所以肯定会出手帮忙?” 紫鸢伸伸舌头,“二哥说的一点都对。再说,我也没说错吧?” “万一我将计就计,擒了来人,立个大功,岂不更好?正好堵住那些怀疑我身份之人的嘴。”杨迷糊戏谑道。 紫鸢坏坏一笑,“施先生也这么说。我说我有''杀手锏'',一哭二闹三上吊,二哥肯定会听我的,施先生就笑呵呵答应了。” 杨迷糊哭笑不得,“那好,你先试试你的‘杀手锏’,看管不管用?” 紫鸢愣了下,旋即回过神,开始撒娇卖萌,“哎呀,好二哥,你刚刚明明答应过人家啦,现在怎么能反悔呢?这可不太地道哦~” 她边说,边摇晃着杨迷糊的胳膊。 杨迷糊心念一转,“倒也不是不行,但你绝对不能搅和其中。” 紫鸢立刻喜笑颜开,“放心吧二哥,我保证不搅和,我还会让栓子和胖子他们也不搅和。谁搅和谁是小狗!” 杨迷糊心稍松,但又一紧。这小丫头片子想自作主张,拉着栓子他们在外围捣乱,玩一出''围魏救赵''的把戏。 他语气冷了下来,“别耍小聪明。你们几个在外面瞎折腾,只会弄巧成拙。施先生要的是万无一失、悄无声息,难不成,他连这一点都想不到?” 被识破的紫鸢有些尴尬,“那好吧……不过让我们在暗中保护,总可以吧?” “你们都不能沾边,你们一动,情报课、76号的人肯定会警觉。别把小川野当成傻子,明白吗?” 杨迷糊沉吟片刻,“这样,随便编个理由,你们明天都去看好儿,包括枝子、小翠、春妮。弄出点声响,让小川野放松点警惕,就算帮大忙了。” 紫鸢不情不愿的点点头,悻悻钻窗而出。 杨迷糊去了情报课,叫来纯子。 “纯子,明天你亲自带人去火车站,抓捕一个军统的人。据线人报告,军统来人可能从两个地点抵沪。一是乘坐南京至上海的火车,一点钟抵达车站。二是乘船从广州至上海,三点钟从大浦上岸。” “两边跑?会不会来不及?”纯子又开始饶舌。 杨迷糊脸色一冷,“有困难?那好,你不用去了。” 纯子顿时怔住,又连忙道:“没困难。乘客出站,连检查带盘问,最多一个半小时。我安排好卡车,两头跑来得及。” 杨迷糊才展颜一笑,“不要让别人搅和了,到时强硬点,抓到人可是一个大功劳。” 他话锋一转,“井川出事,密码组组长出缺,你有没有兴趣?” 纯子眼睛一亮,又黯淡下来,“我这人,独挡一面,会力不从心,怕是不舍适……” 杨迷糊就笑,“密码组很少出外勤,你又喜欢数学,不正好人尽其用吗?再说,谁也不是天生就是当官的料。当然,竞争的人很多,所以你立个大功劳,我才好替你说话。” 纯子咬咬牙,“也是,我不能总是净拿好处,不干事,不担风险。只要副课长觉得合适,我就当!” 杨迷糊点点头,“八字没一撇呢,先做好事。这是五十根小黄鱼,把下面的人哄好,别小里小气的,你的明白?” 说着,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纸盒,推给纯子。 纯子喜滋滋的捧着纸盒走了。 这只是一层安排。当然,确实有一个军统的人,悄悄从大浦抵达上海。这条情报,还是小桃的人搜集到的。 妙在来人只是一名投诚者,也不会得罪军统。 杨迷糊本没打算管,没承想正好派上用场,先截了 76 号的胡再说。 他在等电话,若这个电话今天下午不来,他决定随便糊弄一下施一山。 毕竟,信任是双方的。 第329章 心有不安 下午快下班前,电话铃声终于响了起来。 \"喂,哪位?\"杨迷糊接起,试探的问道。 \"弘田君,我是方光山啊!\"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你是……”杨迷糊迟疑道。 “呵呵,弘田君,我是方记茶叶铺的,你前几天不是托我买奶粉吗?”对方呵呵笑道。 “哎呀,是你啊。你看我都忙晕了,多有得罪,多有得罪。”杨迷糊惊讶道歉。 \"没关系,弘田君是贵人多忘事……奶粉弄到了,你何时来取?\" 杨迷糊早想好答辞,\"这样吧,你能否今晚就帮我送过来?孩子奶粉快没了,就送枝子糕点店,我晚点去拿。\" 方光山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就回应道:\"也好。不过弘田君,能否……抽空与我一见?有些事情,我还想当面向你请教。\" 杨迷糊语气轻松的笑道:\"你的那点儿事,我心里有数。只是今天实在太晚了,明早九点,糕点店见面,到时再详谈。这次多谢费心,现在好奶粉可不好弄到。\" \"客气了。弘田君,那就一言为定。\"方光山不再多言,随即挂断了电话。 杨迷糊缓缓放下话筒,他总觉得似乎有一点点不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劲,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 杨迷糊想了想,又拨通了枝子糕点店的电话,被小川野监听的那部。 电话接通,杨迷糊吩咐道:\"枝子,待会儿有个姓方的送奶粉过去,你接一下,给他''十一根''小黄鱼。\" \"好的,我明白了。\"枝子倒干脆利落。 挂断电话,杨迷糊的心中依然存在一种莫名的不安感。 他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努力回忆刚才方光山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然而,任凭他如何绞尽脑汁,都无法找出到底是什么令自己不安。 杨迷糊不得不自我安慰。 在这个复杂诡谲的世道,保持警惕是非常必要的。但过度焦虑也可能导致误判,做出错误决定。希望只是自己的错觉,是自己太多虑了。 本准备回宿舍的杨迷糊,又不甘心的朝宪兵司令部大门走去。 他心中的这种不安,宁可惹人笑话,也不可轻易忽略。 刚踏入胭脂巷,胖子便拉着人力车过来。 杨迷糊有些惊讶,\"你咋知道我会来?\" 胖子咧嘴一笑,\"守株待兔呗。听说枝子、小翠和紫鸢,明天都会去看好儿,你不去吗?\" “你们先去,我有空就过去。去枝子糕点店。” 一路上,杨迷糊闭着双眼,看似在闭目养神,实则脑海里一刻也没停止运转。 究竟是什么令自己不安呢?他想到一种可能又排除,又想到一种可能又否定...... 杨迷糊索性睁开眼睛,问胖子:\"你听说过''方记茶叶铺''吗?\" 胖子喘着粗气道:\"听说过,就在山乔屋背后的那条街上,一个不大的茶叶铺子。杨子哥,你咋突然问起这个?\" 杨迷糊若无其事的回道:\"也没啥,今天听人提了一嘴,顺口问问。既然顺路,就去看看,顺便买点儿茶叶。\" 没多久,栓子把车停在方记茶叶铺前,杨迷糊下了车,径直走进店里。 一个胖乎乎的男人迎面走来,满脸笑容的问道:“这位公子,您喜欢哪种茶叶?” 杨迷糊却答非所问:“你们老板在吗?” 胖男人微微一笑,语气谦逊的笑道:“呵呵,我就是,小本买卖,称不上‘老板’。” 杨迷糊心里不禁一凛,口中却道:“来三两大红袍,八两杭州绿茶,加起来是多少?” 胖男人笑容满面,“拢共十一两,算您一块银元。” “嗯,价格还算公道。对了,老板贵姓?我以后还来你这买!”杨迷糊看似随意的问道。 “免贵姓方,贱名光山,多谢公子光临小店。”胖男人依然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原来是方老板,你知不知道哪里有卖奶粉的?进口的那种。”杨迷糊又道。 胖男人连连摇头,“哎呀,进口奶粉比金子还贵,街面上根本没卖的。公子您慢走!” 杨迷糊拎着茶叶,上了胖子的车,压低声音道:“快去枝子那,走后门。” 不一会儿,杨迷糊从后厨窗户钻进店铺,轻声唤道:“枝子,你过来一下。” 枝子非常吃惊,从前面走过来,“你咋钻窗户进来啦?出了什么意外?” 杨迷糊将几包茶叶递给枝子,“姓方的,有没有把奶粉送过来?” 枝子就笑,调侃道:“不错,居然知道买奶粉了!人刚走,只拿走了十根小黄鱼,还说跟你约好了,明早九点再过来。” 原本信心满满的杨迷糊,又被弄糊涂了,他再次陷入了迷茫之中,又一个激灵,似乎回过味来。 他急忙从后厨窗户伸出头去,“胖子,你去方记茶叶铺,盯死了它。让人寻栓子过来。要快!” 他回身又对枝子道:“你先别动,别乱了姓方的气味。” 二人静静的待在后厨,杨迷糊紧张的思索。 自己的不安八成是对的。姓方的知道所有暗号,拿走''十''根小黄鱼也是一种暗示。 但不对劲的地方是,施一山做这么机密的事,肯定不会冒用别人的姓名和身份。因为稍有不慎,一查就会露出破绽,招来大祸。 这说明,有人情急之下,冒用方记茶叶铺老板的身份,与自己对接。怪不得快下班了,才来电话。对方没想到的是,自己会''亲自''去核查。 施一山那边肯定出了叛徒,而且叛徒与施一山的关系不远也不近。 不然,不会不知道,人是明天乘火车三点抵沪。若知道,明天直接去火车站便可,何必与自己见面。 因为在情报课紧盯的情况下,见面乃多此一举,又多生事端。 若是事情紧急,或必须与自己商量,姓方的也不会等到明天早上,至少会坚持今晚见面才对,但他没有! 思及此,杨迷糊突然想起,姓方的在与自己的对话中,偶有停顿,语调也有些微波动。 这大概是自己心有不安的原因所在。 不一会儿,栓子从后厨窗户钻了进来。 杨迷糊有些惊讶,“来得这么快?” 栓子嘿嘿笑,“心中有些不安,今天就呆在山乔屋了。” 杨迷糊指着餐桌上的奶粉,“你去闻闻,根据上面的体味,追踪到此人,用点手段,问出他的身份和目的。若不是施先生那边的人,直接灭口。” 栓子过去嗅了嗅,又撕开包装纸,又嗅了嗅,皱起了眉头,“这不是奶粉,是面粉,只是面上撒了一层奶粉。包装纸也不对,我见过好儿的奶粉袋。” 闻言,杨迷糊咬咬牙,立马改了主意,“栓子,跟踪到人,不管是谁,直接杀了。” 见栓子离去,杨迷糊又道:“枝子,打电话给小桃,让她无论如何找到鸢子,并让鸢子尽快来见我。” 杨迷糊抚着额头,一声长叹:自己上当了,陷入了泥坑。即便拔出来,也是一腿的泥啊! 这就是自己撇开紫鸢的过!要是用她,谁能谁敢蒙骗自己! 第330章 来个死无对证! 杨迷糊之所以改主意,决定直接干掉姓方的,原因有三: 一是,姓方的带来的奶粉尽管份量足够,但他明知道奶粉是用面粉冒充的,却仍拿走了十根小黄鱼。这表明他不清楚具体的约定,或者说根本没搞清状况。 二是,以施一山一贯的缜密作风,他绝不可能拿面粉冒充奶粉。若一旦出现任何差错或漏洞,就很难做出合理的解释,从而引人怀疑和警觉。 三是,既然已确定姓方的可疑,那就得果断采取行动,迅速掐断这关键的一环,来个死无对证。 而让胖子盯死方记茶叶铺,是因为杨迷糊感觉,姓方的绝不会随便找个身份来冒名顶替。 如此推断,便存在一种可能性:茶叶铺里那个胖男人,即真正的方光山,或许本身就是施一山的人。姓方的才假冒真正的方光山,以免万一被自己识破。 只不过姓方的没想到,因为内心不安,自己临时起意,亲自去了方记茶叶铺。 当然,这只是猜测。 目前能做的,就是盯死方记茶叶铺,''死马权当活马医'',说不定还能证实自己心中所想。 若姓方的没去茶叶铺,猜测便是真;若去了,说明茶叶铺跟姓方的是一伙的,只是真正的方光山不知内情罢了。 凭胖子的精明,见自己进茶叶铺,一定觉得事有蹊跷,必然会提前安排人手在远处盯着。这点自信,杨迷糊还是有的。 果不其然,仅仅过去半个小时,胖子就出现了。 “杨子哥,自从你离开茶叶铺到现在,没人进出过。现在茶叶铺已经关门,但我的人还在继续盯着。”胖子汇报道。 杨迷糊想确认自己的想法,便问道:“也就是说,你们再也没见过栓子?” “没见过。我的人是在山乔屋那边找到栓子的。栓子来糕点店后,再也没露过面。”胖子语气肯定的回道。 这说明姓方的根本没去茶叶铺,不然,凭借栓子的本事,早就跟踪到那里了。 杨迷糊轻嘘一口气,“把监视的人撤了吧,别引起有心人的关注。” 胖子却有着不同的看法,他皱眉道:“虽然我不知事情的首尾,但依我看,这里可能是地下党的联络点。我们要不要采取保护一下?或者惊动茶叶铺的人,让他们尽快撤走?” 闻言,杨迷糊非常惊讶,“哦?你也觉得茶叶铺跟施先生有关?既然如此,先不撤掉人手,但也不要离得太近,等鸢子过来再说。” 胖子离开,漫长的等待开始了。时间在一点一滴流逝,终于,两个小时后,栓子回来了。 “杨子哥,人已追踪到,连带两个同伙也一并干掉了!”栓子兴奋的汇报。 杨迷糊又嘘了口气,“你就没审问一下?” 栓子愣了下,露出惊讶的表情,“你不是说直接干掉吗?” 杨迷糊一阵无语,但栓子随即嘿嘿一笑,“不过我搜身发现,这两个人中,有一个人是 76 号的,另一个人身份不明。但看那罗圈腿,还有脚大拇指和食指之间的大缝隙,是日本人没错。身份证件和十根小黄鱼被我带回来了。” 杨迷糊忙问:“这三个人死在哪里?” “陆军俱乐部斜对面的一个小院,丰齐路 31 号。”栓子回道。 杨迷糊突然觉得,自己真是英明果断!杀了这三个人,便死无对证。就算事后调查,哪怕有电话录音存在,自己也可以说成是,将计就计,引人上钩的伎俩罢了。 说辞是现成的,虽然有不少漏洞,但勉强也能自圆其说。 自己确实委托过许多人帮孩子买奶粉,而姓方的主动来电说,奶粉已买好,自己一时轻信,上了对方的套。 但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于是乎,连忙出门去核实。 当得知奶粉是假的,自己才意识到当受骗了。恼羞成怒之下,便让人追查姓方的,要回“五十”根小黄鱼。 找到姓方的后,却发现姓方的和两名同伙已被人枪杀了。这让自己极度怀疑这三个人的身份,便立即通知山田,派人前去调查。 想到这,杨迷糊拿起话筒,直接拨通情报分析小组的电话。没想到,接电话的竟然是山田。 “山田,你今天值班?” “副课长,小川课长说,今晚可能会出任务,让我候着呢!”山田抱怨道。 闻言,杨迷糊不禁一个“咯噔”,口中却若无其事的道:“丰齐路 31 号,发生一起命案,现场有三具尸体。看起来非常可疑,你赶紧派人过去看看。” 杨迷糊把事情始末在脑海中又过了一遍,觉得大差不差,便抬头看向栓子,吩咐道: “方记茶叶铺,有胖子的人在监视,你也去盯着。若有人包围茶叶铺,尽量护着里面的人逃离。记住,你这杆步枪,今晚过后的半年内,不要再用了。” 见栓子一副不舍的表情,杨迷糊哂嗔道:“用得顺手也不行,小心情报课作弹道检测,紧追不放。再说,你手中现在狙击枪都有几杆,换一换又有何妨?枪手不认枪,让枪认枪手,才是正道。” 杨迷糊走进后院卧房,一头倒在床上,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迷糊突然感觉有人在推自己,便不耐烦的咕哝道:“谁呀?这么烦人……” 话没说完,就听到一声轻喝:“二哥,是你着急忙慌的叫人家来的!” 杨迷糊睁开眼睛,看到站在床边、一脸怒容的紫鸢,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错了话。 他挠挠头,讪笑道:“嘿嘿,我还没睡醒,脑子有些迷糊……对了,方记茶叶铺是不是施先生那边的联络点?” 紫鸢摇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不知道,就为这事巴巴叫我来?” 杨迷糊坐起身,正色道:“施先生那边出了叛徒……” 他快速而简洁的讲述一遍事情的经过,最后道:“你去问问施先生,计划是继续还是取消!若继续,你直接来通知我,别人不靠谱。” 紫鸢露出一抹嘚瑟的笑容,“哼,现在知道我的好了?走了。”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方记茶叶铺一直风平浪静的。 次日一大早,紫鸢回来了。 “死在丰齐路31号的,没有施先生的人,但他已知晓是谁走漏了消息,此人已被控制。此前计划无法取消,只能继续,希望你能理解。” 杨迷糊又问:“方记茶叶铺呢?” “确实是一个联络点。为防打草惊蛇,施先生的意见是人先不动,三点钟再撤,让你也不用管了。”紫鸢也是一脸不解。 “算了,听施先生的,我们不能越俎代庖。你和栓子去火车站,保护好那对父女,胖子在此等我。纯子带的人两点左右会离开。” 杨迷糊突然心情变得极差,说话的语气也不大好。 紫鸢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你先别生气,事后我去问问施先生,施先生不应该是这样的人。但让人冒生死之险,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杨迷糊揉揉脸,“算了,未经他人苦,未劝他人善,施先生应该有苦衷。我们不知道内情,不作评价。” 第331章 亲临火车站 方记茶叶铺到底是何方神圣搭的架子?情报课到目前为止不敢轻动,施一山却让其突前,似乎有恃无恐,实在是不好理解! 此前,杨迷糊心中确实有些不快,施一山让方光山如此硬挺,不闻不问,着实令人心寒。 紫鸢说的没错,施一山应该不是这样的人,杨迷糊的脑筋才渐渐转过弯来。 原以为情报课和 76 号不动方记茶叶铺,是''放长线钓大鱼'',但现在看来,事实恐怕并非仅仅如此。 有人假扮方光山,其中的缘由,也许并不是当初想象的那般。 难不成,茶叶铺是由宪兵司令部、军统、中统,甚至地下党,共同搭建的?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凭借此地,可心照不宣的暗通款曲,以达到某种微妙的平衡? 杨迷糊自失一笑,中断了胡思乱想,先帮那对父女走出车站再说。 至于方记茶叶铺,按施一山的脾性,他会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的。 十一点整,杨迷糊走出枝子糕点店,坐上胖子的人力车,前往火车站。 二人抵达火车站,时针正好指向十二点整。纯子带的三十名荷枪实弹的宪兵,沿着站台排成一条直线。 见纯子小步跑过来,杨迷糊问道:“车站内外,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纯子立正敬礼,大声回道:“报告副课长,目前一切正常。之前,确实有 76 号的人在此逗留,解密组的两个人也在。经过询问,发现他们只是例行巡查,我便清场了!” 杨迷糊心中一乐,纯子并不蠢。平常话多嘴快,难道是装出来的?或者说,因为是女子,所以故意恃宠而骄? 他遂呵呵一笑,调侃道:“你清场,不怕有人告你刁状?” 纯子正色道:“我们今天迎贵客,闲杂人等回避,也属正常。” 杨迷糊戏谑道:“万一把贵客吓跑了,到时你怎么交代?” 纯子神情庄重,“贵客的行踪本就难以捉摸,临时改变行程也很常见,非我所能左右。” 杨迷糊一语双关,“待会动作麻利点,别拖泥带水。你的明白?” 纯子''嗨''了一声,“副课长,需要派人跟着你吗?” 杨迷糊摆摆手,“我习惯一个人。再说,你都清场了,我怕什么?我随便走走,你忙你的去。” 他从站台一头走向另一头,不时低头看看铁轨,不时抬头望望天空。 他看见了远处屋顶的紫鸢,却没发现栓子的踪影。只要二人不示警,就说明目前周边没有异样。 他踅摸出了车站,来到外面,扫视接人的人群。可能车站多出许多宪兵的缘故,人群离出站口较远,也比较分散。 连人力车也排的整整齐齐,不像以往一样凌乱。 呵呵,栓子也在车队中。他头戴瓜皮帽,低着头,避开正午的太阳,不时用脖子上脏兮兮的毛巾擦汗。 栓子悄悄向杨迷糊打了个手势,示意他看远处。 杨迷糊朝远处望了望,并没发现熟面孔,心中有些奇怪。 他扫视五辆轿车,但轿车都挂着遮阳布。他沉吟片刻,便朝轿车迎头走去。 第一辆轿车只有司机,后座和副驾驶座没人。第二辆也如此。 第三辆轿车后座有人,杨迷糊敲敲前窗玻璃,示意司机下车。 “后座什么人?”杨迷糊的语气平淡而森然,夹杂着日本口音。 司机点头哈腰,“太君,麻生商会的襄理,荣从范荣先生。” 杨迷糊心中一凛,他来干什么?难道是来接那对父女的?见还是不见? 因为荣从范从没与自己正式见过面,可能也不知道自己就是幕后的那个人。 “接什么人?” “太君,一个生意上的客人。” 杨迷糊点点头,走向第四辆车,见只有司机一人,便径直走向第五辆车。 第五辆车上的司机,正趴在方向盘上睡大觉,而后座的一个人,礼帽也压得低低的,看不清面相,但身形有些熟悉。 杨迷糊右手伸到腰间,左手敲了敲侧窗玻璃。司机缓缓抬起头,朝杨迷糊笑了笑。 这人,杨迷糊认得,横冢的专职司机。杨迷糊示意他打开车窗,但司机反而开门下了车,随手又带上了车门。 “弘田副课长,我来接个客人。您怎么在这?”司机恭敬的问道。 杨迷糊喝斥道:“这是你该问的吗?车上是什么人?即便是横冢组长,见到上司,也该下车相迎吧?” 司机脸涨的通红,讪讪道:“副课长,我背着横冢组长,私下里接一个客人,没想到碰到了您……” 杨迷糊一哂,“公车私用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紧张什么!让后座上的人下来,我想见见。” 见司机不动,杨迷糊冷哼一声,“什么大人物,我不能见的?给你三秒钟时间!” 杨迷糊边说边掏出了枪。正僵持间,后车门打开,一个人走了出来。 “川岛副……川岛司令官,怎么是你?”杨迷糊一惊一乍,连忙收起枪。 川岛秀夫皱着眉头,正欲说话,杨迷糊反手一个耳光抽在司机脸上,喝斥道:“八格!为何骗我?让我差点失礼!” 杨迷糊的一番举动,让川岛秀夫把话生生咽了回去,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杨迷糊立正行了个军礼,大声道:“''代理''司令官,你有何吩咐没有?” 他的一声''代理''司令官,让川岛秀夫脸色更加阴沉,但又无从反驳,难不成说不是? 川岛秀夫阴森森开了口:“弘田副课长,你今天兴师动众,所为何事?” 杨迷糊故作神秘,压低声音,“据可靠情报,有一个军统的人,从南京抵沪。” 川岛秀夫冷声道:“你这样大张旗鼓,不怕吓退军统的人?” 杨迷糊不以为然,呵呵一笑,“虚张声势,才能唬住人,心中有鬼的人一慌神,才好甄别不是?” 川岛秀夫眯起脸,“也有些道理。但万一吓退了呢?” “他又不是''火报神'',怎么能提前知道我的布置?除非有人通风报信,来人半路跳车。”杨迷糊信心满满,话中又留了余地。 川岛秀夫挥挥手,示意杨迷糊离开。但后者视而不见,神秘兮兮的低声道:“''代理''司令官,我听说,我们要来一位正式的司令官,你听说过没有?” 杨迷糊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让川岛秀夫愣怔住了。这一个狗才,求自己时,可不是这副嘴脸!给脸不要脸,老子不伺候,吓你个半死才好! 杨迷糊不待川岛秀夫反应过来,行了军礼,转身就走。 杨迷糊走的潇洒,心里却慌的一批:川岛秀夫亲临,周围肯定戒备森严,可特么人藏在哪里呢?他究竟来此何事,难道也是为那对父女而来? 他边走,边朝栓子,打了一个隐晦的手势。他疾步走进车站,又朝紫鸢打了个手势。 得改变策略!奶奶个腿! 第332章 差点忽略掉 此时已过十二点三刻,火车马上就要进站了。杨迷糊站在月台上,朝远处的纯子招招手,纯子快步走过来。 杨迷糊压低声音道:“纯子,我刚才在车站外面,见到了川岛司令官。他没带卫队吗?” 纯子脸色大变,低声惊呼:“川岛司令官来车站?我一无所知呀!” 杨迷糊皱着眉头问道:“你带来的三十名宪兵,都是熟面孔吗?” 纯子回过神,轻声道:“副课长,你是说,卫队可能掺杂其中?确实有十个生面孔,说是新补进来的。怪不得我一人一根分发小黄鱼时,这十个人不屑一顾!现在怎么办?” 果然如此!杨迷糊沉思片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仍按原计划行动。我想这十个人应该不敢违抗命令。” 纯子有点慌神,“也只能如此了。如果待会抓不到嫌疑人,可不好交代。” 杨迷糊微微摇头,“别着急,有我呢。两点钟之前,抓不到人,就带人前往大浦码头,不要犹豫。” 见他如此镇定,纯子轻嘘一口气,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这里只是虚晃一枪,真正的目标在大浦码头。” 杨迷糊微微点头,“不然呢?我们虽不抢人的功劳,但也绝不能任人抢夺我们的。记住,那人的左耳垂后面,有一颗黑痣,也要防备他用药水除了黑痣。” 此时纯子才彻底明白过来,“所以,我们不能过早前往那边,得把时间掐的刚刚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就算这十个人不听从命令,也没关系。” 杨迷糊却微微摇头,“必须去,否则军法从事。除非他们主动露出身份。” 纯子不解道:“为何?” 杨迷糊眨眨眼,轻笑道:“功劳不能独占,总得让别人也喝点汤。如果出了差错,有这十个人在,责任也会小一些,对不对?” 纯子意气风发的去了。杨迷糊则长长舒了口气,总算把她给忽悠过去了。 唯一值得担心的是,如果川岛秀夫出面留下这十个人,事情将会变得很棘手。 此前,杨迷糊向栓子和紫鸢打手势,就是告诉他俩,要听指令行事。 一旦川岛秀夫遭受袭击,这十个人必定保护他,就无法分心处理其他事。 但令人费解的是,川岛秀夫为何亲临?小川野来不就足够了? 难不成,小川野正在调查昨晚三人的死亡事件,无暇他顾?或者施一山另有手段,牵制住了小川野? 呜呜呜—— 随着一阵刺耳的火车鸣笛声响起,一列火车从远方缓缓驶进站台。 火车停稳,车门打开,乘客们陆续下车,但人并不多。 纯子作张作势,指挥宪兵对每一名乘客进行仔细检查。偶尔,她会示意留下一二个可疑的人。 一点半,除了七八个被留置的人,其他乘客都已出站而去。 纯子小步快跑过来,压低声音道:“其中一人,左耳垂后面有颗黑痣,要不要抓?” 杨迷糊心中猛地一惊,旋即道:“抓!以防情报有误,动作快点!” 纯子让人给嫌疑人戴上手铐,同时召集宪兵集合。 她提高嗓音,大声命令道:“我们将立即前往大浦码头,抓捕另外一伙人。你们两个负责把人押上车,其他人立刻上车,准备出发。” 不远处的杨迷糊注意到,有十名宪兵在原地磨磨蹭蹭,迟迟不肯跟上。他眉头一皱,大步朝他们走去。 杨迷糊怒目圆睁,扯开嗓子吼道:“你们怎么回事,还不赶紧跟上?谁再敢拖拖拉拉,小心军法处置!” 但这十名宪兵依旧不紧不慢的走着,丝毫没有加快脚步的意思。 见状,杨迷糊猛地掏出手枪,朝天空扣动了扳机。 枪声划破上空,那十名宪兵似如梦初醒般,开始小跑起来。 横冢的司机匆匆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道:“弘田副课长,司令官阁下要求留下十个人,他今天没有带护卫。” 闻言,杨迷糊当机立断,发出命令:“你立刻去传我命令,让纯子副组长挑选十个可靠的人,护卫司令官。” 司机急忙道:“后面这十个人就合适。” 杨迷糊脸色一沉,声音提高八度,厉声道:“绝对不行!这些人刚刚还公然违抗命令,怎么能指望他们!” 他的目光如炬,直直的盯着司机,仿佛要看穿对方的内心。 司机脸色顿时煞白,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他颤声道:“副课长,这是司令官阁下的意思……” 杨迷糊毫不退缩,义正言辞的回道:“如果司令官出事,责任你承担得起吗?” 双方正僵持间,川岛秀夫走了过来。 川岛秀夫面无表情的看向杨迷糊,“弘田副课长,就这十个人吧。” 杨迷糊行了个军礼,斩钉截铁道:“不成,这十个人刚才不听从号令,怎么能担负起护卫司令官的重任?我必须要对你的安全负责。” 川岛秀夫脸色微变,有些尴尬,他干笑两声,“这十个人其实就是我的护卫。这次让他们来,是为熟悉抓捕的流程。” 杨迷糊恍然大悟,他转头对司机大声喝令道:“你立刻去传司令官的命令!” 然后一转身,恭敬的对川岛秀夫做了个''请''的手势,“司令官,请!” 两人一同向外走去。 川岛秀夫边走,边若有所思的问道:“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弄得这么神秘兮兮的。” 杨迷糊压低声音,“刚接到线人的报告,据说有一名重要嫌疑人,即将抵达大浦码头。” 川岛秀夫轻哦一声,摆了摆手,便独自朝不远处的轿车走去。 杨迷糊扫视四周,发现了两名狙击手。一人埋伏在候车厅的楼顶,另一人则巧妙的隐藏在远处的山坡上。 他暗自纳闷,刚才怎么没发现这两个人的存在呢?还有,川岛秀夫的贴身护卫究竟藏身何处? 他感到了一丝不安。 栓子拉着车小跑过来,埋头低声道:“怎么办?” “三点差一刻,远距离袭击川岛秀夫,但别伤了他,注意埋伏的狙击手。我不坐车,走开!”杨迷糊迅速交待,最后大声道。 “对不起,对不起。”栓子哈哈腰,拉着车走了。 杨迷糊之所以交待栓子,别伤川岛秀夫,是因为恼羞成怒的宪兵司令部,事后肯定会严查昨天三人死亡事件。 而此事又存在难以自圆其说的漏洞,根本经不起仔细推敲。 十分钟后,横家的司机小跑过来,“弘田副课长,司令官说,你忙自己的去,不必在此逗留。” 杨迷糊皱起眉头,语气坚定的回道:“护卫太少,我还是留下比较好。” 司机冷冷道:“这是司令官的命令!” 杨迷糊顿时怒喝一声:“你刚才为何不说这是命令?想陷害我不成?不对,你该不会图谋不轨吧?我去见司令官!” 他一把推开司机,大步朝川岛秀夫的轿车走去。 目光所及之处,荣从范的车和另一辆轿车已消失不见,现场只剩下三辆轿车。 杨迷糊这才明白,川岛秀夫的贴身护卫,就是这两辆轿车的司机。 该死!差一点忽略掉。 第333章 反咬一口谁不会? 杨迷糊走到川岛秀夫的轿车前,行了一个军礼。 大约有十几息之久,川岛秀夫才慢慢摇下车窗,用冷漠而带着威严的声音问道:“不是让你离开吗?为何还在此逗留?” 面对川岛秀夫的质问,杨迷糊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脸上带着些许笑容,他缓缓回道:“我担心代理司令官的人身安全,主动请求留下来保护你。” 川岛秀夫依旧板着脸,“不必,我自有安排。” 说完,便不再看杨迷糊一眼。杨迷糊也不生气,点了点头,“也好。我可站远一点,但不能离开此地。” 川岛秀夫似乎有些不耐,语气严厉的质问道:“你究竟还有何事?” 杨迷糊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接一位客人,祖母大人的客人,不行吗,代理司令官大人?” 他特意强调''代理司令官''这个称呼,其中的讽刺意味不言而喻。 见川岛秀夫被噎住,他呈现一副小人得意的表情,“不行的话,我现在就走人。不过,你得亲自去向老太太解释。” 说完,杨迷糊转身昂首阔步而去,显得十分自信和洒脱。 没过多久,横冢的司机匆匆追了上来,“弘田副课长,请留步。司令官阁下说,你随意。” 杨迷糊充耳不闻,招手叫来胖子,上了人力车,扬尘而去。 拐进一条狭窄幽暗的小巷子,胖子停下脚步。 杨迷糊问道:“胖子,荣从范的车子真的走了?” 胖子向前努努嘴,压低声音道:“就在前面停着。依我看,他应该也是来接三点钟的客人。” 杨迷糊沉吟道:“荣从范来接人,川岛秀夫也是……难不成,这趟火车上,另有贵客?胖子,就近找个电话亭。” 杨迷糊拿起话筒,拨通了老太太的电话。 “虹森,叫老太太接电话!” 对方刚''喂''了一声,杨迷糊直截了当道。 没多久,电话那头传来老太太慵懒的声音:“二郎,何事呀?” “老太太,川岛秀夫在火车站接人,却迫不及待的赶我走,极不正常。我见荣从范也在,所以才打个电话过来问问。”杨迷糊张口就来。 老太太沉默片刻,缓缓道:“各接各的人,彼此之间有什么妨碍的?睁瞎操心。” “如果接的是同一个人呢?我看荣从范好像不敢靠过去,恐怕里面有干碍吧?”杨迷糊信口胡诌。 “不可能,别胡乱猜测,没事我挂了。”老太太嗔道。 杨迷糊赶紧拦住,“别别,我刚刚跟川岛代理司令官说,宪兵司令部将会派来一位正式的司令官,到时你可别说岔了。” 老太太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你小子,还是那个德性。好了,我挂了。” 放下电话,杨迷糊心情有些低落。他原指望能从老太太口中,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但除了得知,荣从范可能替老太太接人外,一无所获。 出了电话亭,上了车,杨迷糊问道:“胖子,有发现施先生的人吗?” 胖子摇摇头,“都是生面孔。杨子哥,现在离三点,不到二十分钟,准备怎么办?” 杨迷糊迟疑一下,“栓子、紫鸢应该已就位。再等十分钟,没有变化,直接袭击川岛秀夫的车队。” 话音刚落,杨迷糊左耳根抽了抽,急道:“坏了,有大队人马赶往火车站。听脚步声,是伪警察。把你的枪给我,你通知所有车夫兄弟,堵住必经之路,拖延一刻是一刻。” 胖子连忙从车箱底掏出枪,组装好,递给杨迷糊。 杨迷糊下车,胖子绝尘而去。 杨迷糊上了屋顶,看向前方,大约有五十名伪警察,正匆匆朝火车站方向疾行。 ''噗噗''两声,杨迷糊干掉了一个领头的。伪警察顿时大乱,抬起枪四处张望。 须臾,杨迷糊看见,伪警察中有个熟悉的面孔,居然是横冢。他正大声叫叫嚷着,试图恢复秩序。 ''噗'',杨迷糊又扣动了扳机,横冢应声倒地,伪警察四处逃窜,但往回跑的居多。 杨迷糊换了地方,又打伤几个原地未动的伪警察。终于,所有伪警察全部作鸟兽散。 杨迷糊长嘘一口气,朝火车站方向逼近。 他有些懊恼,刚才自己执意留下,让川岛秀夫确定,纯子的行动只是调虎离山,声东击西,重要的人物必定从火车站出站。 之后自己故意离开,反倒让川岛秀夫更加坚信,自己是在虚张声势。所以他打电给早已等候的横冢,调动大批伪警察过来。 至于为何不调用其他宪兵,是怕打草惊蛇吧。 川岛秀夫够狡猾,但他高估了伪警察的执行力和忠诚度。 其实,老太太刚才默认荣从范去接人,撇清接的人与川岛秀夫毫无关联,自己就应该想到这一点:老太太可能早已知道,川岛秀夫在干什么。 至于荣从范去接人,老太太可能毫不知情,因为她当时沉默了片刻。 临近火车站五百米,杨迷糊选了一个隐蔽处,埋伏下来。 此刻,离火车抵达只有不到七分钟。杨迷糊''喵喵''叫了两声,又''咕咕''叫了三声,然后通过瞄准镜,极目远眺,发现了栓子的身影,但未见紫鸢的人影。 他静静匍匐在地,脑海里却平静不了。 这种凭直觉打配合,太易出纰漏,太易顾此失彼,以后可不能这么干。 比如方记茶叶铺,根本就是川岛秀夫不想打草惊蛇,根本不是施一山故意让其突前,致其于险地,目的也是不想打草惊蛇,让川岛秀夫起疑。 方记茶叶铺立马撤离,恐怕会让川岛秀夫立马''栽赃''于自己,有借口抓捕自己,因为那姓方的冒充的就是,方光山的身份! 方记茶叶铺是地下党的联络点,情报课恐怕早已心知肚明,既然放长线钓大鱼不成,此次趁机嫁祸于自己,也是极好的。 即便姓方的打的电话没被录音,但自己打给枝子的电话,可是有人监听的。 一旦方记茶叶铺的人悄无声息的跑了,加上自己曾亲临过,又派人监视过,恐怕到时,长十几张嘴也说不清。 小川野不出现,一方面是怕引起自己的警觉,而让川岛秀夫出现,许是让自己生轻慢之心。 因为司令官是不会轻易出面,参与具体抓捕行动的。他还可以势压人,自己明知道是试探,也不能翻脸。要是小川野在,他有可能压不住自己。 思来想去,还是那个问题,小川野到哪里去了呢? 呜呜呜——汽笛长鸣,打断了杨迷糊的胡思乱想。 杨迷糊''噗噗''连开两枪,打掉了两名狙击手。 他又瞄准了两名贴身护卫的轿车,连续两次扣动扳机,端掉了两名护卫。 他之所以不打横冢的司机,就是想让他开车带川岛秀夫逃窜。 川岛秀夫一走,护卫必走,其他隐藏之人,肯定也会跟上。 果然,川岛秀夫的轿车动了,护卫一边护卫,一边朝自己这边胡乱开枪。 杨迷糊后撤,善后由栓子,紫鸢来,他不能再露面了。 他得找老太太理论理论,为何川岛秀夫一上位,就变了脸。他还要去问问,荣从范接的是什么人? 呵呵,恶人先告状,反咬一口谁不会? 第334章 捅了大篓子 杨迷糊将步枪藏进茂密的草丛里,招来一辆非老杨人力车坊的车,独自前往老太太别墅 老太太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来,连茶水都已准备妥当。 杨迷糊向老太太行了个礼,随即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抱怨道:“老太太,你这次可是选错人!川岛秀夫刚上任,就对我摆起一副臭面孔,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老太太微微一笑,“不过你也别忘了,你可是收了人家,整整八千根小黄鱼.....” 杨迷糊仍愤愤不平,“我也出过大力气!要不是我帮忙,单凭他自己,能当上代理司令官?结果倒好,‘新官上任三把火’,把我排挤在外不说,还故意给我下套。老太太,你说气人不气人?” 老太太来了兴趣,“哦?竟然有这种事?” 于是乎,杨迷糊一长一短,添油加醋的将有人冒充方光山一事,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 最后道:“我可听说,方记茶叶铺与地下党有牵连。要不是我机警,亲自去茶叶铺试探,可能已被抓起来了。可怕是,我刚识破,那冒充的人竟然被人灭了口。” “你有证据证明,这是川岛秀夫指使的吗?”老太太讥讽道。 杨迷糊撇撇嘴,“我要有证据,还来老太太这干抱怨?早打过去了。更可恼的是,我去火车站抓一个军统的人,川岛秀天尾随而至,在执行任务的宪兵中掺进他的十名护卫。” 老太太却不以为然,“人家有权这么做,你能挑出什么理来?” 杨迷糊沮丧的摆摆手,“对了,荣从范去接什么人?我本想看看的,却被川岛秀夫赶走了。” 没想到老太太摇摇头,“我也不清楚。荣从范生意做的很大,与麻生商会合作,只是其中一项而已。” 杨迷糊一脸狐疑,“那之前,您为何如此笃定,他和川岛秀夫接的,并不是同一个人?” 老太太咯咯直笑,“据常理推断,两人从无交集,怎会去接同一个人?” 杨迷糊轻哼一声,“得了吧,就知道没有实话。再说回川岛秀夫,他这次怕是要倒霉喽。老太太,可别押错宝。” 老太太明显吃了一惊,连忙问道:“此话怎讲?” 杨迷糊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听说火车站当时混乱不堪、一片狼藉。川岛秀夫亲自前去接人,想必来人一定非同小可吧?倘若此人出了差错,他如何交差?” “仅凭这些?”老太太满不在乎的问道。 杨迷糊顺口胡编,“当然不止。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或者说直觉,他被别人坑了。当时我主动留下保护他,可他偏不听,真是活该!” 老太太认真了,“你觉得,他要接的人,会是谁呢?” 杨迷糊叹了口气,“唉,我也很想知道,可惜被他赶走了。白日不照吾精诚呐,走了。” 说完,杨迷糊起身离开,还有好多事需要善后呢。 回到枝子糕点店,胖子在,栓子和紫鸢不在。 “胖子,我将步枪藏在咱们分开的那片草丛里,过两天你去取回来。对了,火车站那边情形如何?” 胖子咧嘴一笑,“据当时在场的兄弟们说,川岛秀夫像只受惊的老鼠一般狼狈逃窜,抵达的乘客四处乱跑,场面一度混乱。目前火车站周边已戒严,具体情况不得而知。” 杨迷糊点点头,“栓子和紫鸢去哪儿了?” 胖子摇了摇头,“躲起来了吧?具体在哪儿,我也不清楚。” 杨迷糊沉吟片刻,又问:“方记茶叶铺有动静吗?” 胖子挠挠头,“人跑了,宪兵和警察正在那里搜查呢。我们的人离得远远的,但看见搬出了电台。小川野出现过,但军统、中统的人出现,就很诡异了。” 闻言,杨迷糊心中一动,方记茶叶铺究竟是个什么鬼?不仅仅是地下党的联络点吧?连电台都有! 杨迷糊又问:“茶叶铺的老板和伙计,经常换人吗?” 胖子摸不着头脑,似乎想起了什么,“枝子姐,你过来一下!我记得,她跟茶叶铺有过生意往来,你去问问她。” 枝子闻声过来,杨迷糊问道:“你跟方记茶叶铺打过交道没有?昨晚怎么没听你说起?” “两个多月前,我去那里买过茶叶。换了老板后,再也没去过。昨晚说起茶叶铺,我以为跟我没啥关系,就没多嘴。像这种小本买卖,店主换人,挺常见的。”枝子一脸的疑惑。 杨迷糊沉思片刻,对胖子说:“你安排人到隔壁店铺打听一下,看茶叶铺是不是经常换人。记住,小心谨慎点,你别出面。” 胖子起身出门,杨迷糊走进枝子卧房,拿起话筒,拨通了纯子的电话。 见是杨迷糊,纯子高兴得语无伦次:“人抓到了。两个人都招了,长得可像了,双胞胎。耳垂后面都有黑痣,不过是一左一右,好奇怪……” 杨迷糊松了口气,好交代了,口中却冷冷道:“你慢慢说,说重点!” 纯子顿了顿,清了清嗓子,“火车站抓到的是哥哥,是正主,大浦抓到的是弟弟,掩护哥哥的。哥哥是重庆军统的一名副科长,自称是来投诚的,说是邢江舟让他来的……” 杨迷糊打断纯子,“邢江舟?邢江舟怎么说?” 纯子娇嗔道:“我可不傻,要不然功劳全归 76 号了!来人带来一份重庆的布防图,画在白布上,缝在带有夹层的长衫中。目前,我正在核实,也拍照留存了。”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情报吗?”杨迷糊追问。 “还没有。据他所言,他只是一名内勤,负责的仅仅是这一部分。因无法忍受内部的倾轧,所以想投靠过来。但也不能排除,他并未合盘托出。”纯子道。 “既然如此,那便严刑审讯,不必顾忌他的死活。一旦拖延时间过长,这些情报可能就与我们没有关系咯。” 杨迷糊又吩咐道:“对外宣称,尚未审讯出任何结果。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纯子''嗨''了一声,挂了电话。 杨迷糊犹豫不决,通不通知七哥呢?即便通知七哥,也不能经自己的手,得拐个弯才行。 可久违的七哥,却堵住了刚出门的杨迷糊。 “七哥,好久不见,有事?”杨迷糊十分惊讶。 “长话短说,你的人是不是抓了一个军统的人?”阳七直截了当。 “对。下午刚抓获的,是一个投诚者。”杨迷糊也不绕弯子。 “在他开口前,能不能替我弄死他?条件你可以提。” 杨迷糊笑道:“来不及了,他已招供。别问,供出了什么,我不能说。这已很给七哥面子了。” “我告诉你方记茶叶铺的内幕,你告诉我供出了什么,行不?”阳七冷声道。 “你这个条件不算,不就是多方互通有无的畸形产物吗?”杨迷糊不屑道。 阳七吃了一惊,“你居然知道?好吧,你另提条件!” 杨迷糊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实在是无可奉告。你现在跟我纠缠,还不如回去好好防范呢,言尽于此。” “好,算我欠你一份大人情。”阳七拱拱手,匆匆而去。 杨迷糊大喜过望,终于弄清楚,方记茶叶铺是个什么东西了! 川岛秀夫捅了大篓子!小川野肯定使了坏! 第335章 二哥,你变了! 七哥走后,杨迷糊心里大概明白了,当然需要再核实。 方记茶叶铺极可能是各方势力共同搭建的一个联络点,主要目的就是为赚钱,不然很难存在下去。 比如说,地下党想购买军火药品,而军统那边手里正好有,茶叶铺就会充当中介人,将消息传递给双方。具体的谈判交易,却不在茶叶铺的权限范围内。 当然,出面商谈的人,并不一定是地下党和军统的人,往往是一些中间商,如掮客,类似于荣从范这样的''白手套''。 再比如,德国、苏联、美国等国家的一举一动,都会对日本、重庆、延安以及南京产生一定程度的影响。 这种时候,茶叶铺就会把相关信息知会各方,实现互通有无。获得消息的一方,大概率是付费的。所以,茶叶铺配备了电台。 这也许是茶叶铺存在的关键因素。其实是,打着诸如战略情报互通有无的幌子,实际上干着不可告人的勾当。 这种存在,看似匪夷所思,只要有利可图,便畸形产生。 此前,杨迷糊之所以反复询问,茶叶铺是否经常换人,就是想证实自己的猜想。 各方势力谁也不信谁,利益诉求又不同,唯一的办法,是轮流坐庄。杨迷糊猜测,二三个月为一个周期,是各方所能接受的。 施一山此前说,方记茶叶铺是地下党的联系点,可能正好是地下党的白手套在坐庄,并不算欺骗自己。 三点钟是否撤离,则视川岛秀夫的反应而定。 之所以说小川野使坏,可能小川野和七哥一样,知道茶叶铺的秘密,但故意没告知川岛秀夫。 大约,川岛秀夫向小川野索取了不少钱财,这也可能是小川野,要自己停止送钱给老太太的原因之一。 因此,小川野怀恨在心,明知前面有坑,偏偏不提醒,甚至推着川岛秀夫往下跳。 所以,好巧不巧,有人冒充方记茶叶铺的老板,与自己搭讪。 好巧不巧,小川野找了个川岛秀夫无法否定的借口,躲开了。 好巧不巧,借川岛秀夫急于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心态,把川岛秀夫推到前台,出现在火车站。 好巧不巧,川岛秀夫在车站受到袭击,在巧舌如簧的鼓动下,恼羞成怒的川岛秀夫,以抓捕地下党为名,捣毁了方记茶叶铺。 所以胖子说,军统、中统的人,在茶叶铺出事后,在其附近观察风向。 虽然“茶叶铺”遭破坏,重建不难,但川岛秀夫此举如同摸了老虎屁股,触犯了各方势力的核心利益。 如此一来,川岛秀夫岂能有好下场?他就如那醉醺醺的狗熊,一头跳进了满是猎兽夹的陷阱,此番怕是不死也得掉层皮! 杨迷糊越想越兴奋,简直痛快至极! 好巧不巧,胖子回来禀报,茶叶铺的老板伙计,每二三个月就会换人,而借口竟是表弟、堂哥、表妹来接手经营。 令杨迷糊更加欣喜的是,老太太直接将电话打到枝子糕点店。 “二郎,你说得没错,川岛秀夫就是个蠢货。我听说,他为争权上位,捏造招募组织的人遭暗杀的假消息,企图扳倒坟冢不二。现在坟冢不二正在恢复健康,完全可以回来工作嘛。” 来得竟如此之快!杨迷糊闻之心惊胆战,这茶叶铺背后的势力,究竟恐怖到何种地步,竟能让老太太的态度,一下午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杨迷糊讥讽道:“老太太,听说了什么了?怎么就认同我的直觉了呢?” 老太太没好气的道:“做好你该做的,不该问的别问。” 老太太的言外之意,是让坟冢不二尽快苏醒,暗示杨迷糊赶紧配合。 但令杨迷糊惊讶的是,老太太言语中似乎透露出,对自己有了几分忌惮。这可是件大好事!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自己何时才可能做到呢? 杨迷糊觉得,他可以安心回情报课了。 刚进宿舍不久,敲门声就响起。 他一开门,看到的居然是满脸笑容的川岛秀夫,笑得像朵''思春''的菊花似的。 “哎呦喂,是代理司令官,什么风把你吹到我的寒舍了,蓬荜生辉呀。快请进!”杨迷糊一脸大惊小怪、受宠若惊。 川岛秀夫仍堆满笑意,“弘田君,之前在火车站,因公务需要,不得不公事公办,请弘田君多多海涵。” 杨迷糊连连摆手,“你太客气了,让我受之不安。你有事,就吩咐,我反而心安些。” 川岛秀夫却开始支支吾吾,半晌才道:“可能真被弘田君说中了,我这个代理司令官的位置可能不保。” 杨迷糊惊讶万分,“真的?我只是道听途说,作不得准。究竟出了什么事,搞得这么严重?” 川岛秀夫咬咬牙,似乎下定了决心,“今天去火车站,我本来是去抓一个延安的重要人物,但人根本没出现。因此上面对我极其不满,让我停职反省。虽然只是口头的命令,但我发现风头不对……” 杨迷糊连忙打断他,“你应该去找麻生老太太呀,找我岂不是浪费时间?” 川岛秀夫讪讪道:“打电话,虹森说夫人不在家。问什么时候回来,虹森说不知道,暗示我不要再打电话了。” 杨迷糊急道:“那就亲自去呀,这可耽搁不得。” 川岛秀夫喟然长叹一声,“去也没用。弘田君,你与夫人关系不一般,你能否出面转圜一下?” 杨迷糊摆出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这种大事,我怎么插得上话?司令官阁下,你太高看我了。不过,我可以试试。但今天太晚了,我明天一早就去。” 川岛秀夫大喜过望,连忙鞠躬表示感谢。 支走川岛秀夫,杨迷糊惬意的躺在床上,双手枕头,看着朦胧的屋顶。 风水轮流转,今天到我家,呵呵! 放走延安高官的风险,终于随风消散。至于川岛秀夫的委托,那要看心情、观诚意、视情形去办。 按常理,小川野应该也会来找自己。不来,可能也是听到了风声,坟冢不二极有可能再回来。小川野临时抱佛脚,大概率去医院,看望坟冢不二了。 没等来小川野,却等来了紫鸢。 “二哥,施先生说,非常感谢你的鼎力相助,方记茶叶铺的事太复杂,回头跟你细说。今后你有事就说,绝对全力以赴。” 杨迷糊心情极好,“我正好有一事求施先生帮忙,你……” 见紫鸢直翻白眼,杨迷糊嗔道:“你怎么意思?我还没说什么事呢!” 紫鸢鄙夷道:“要还人情也不需要这么猴急吧?太不稳重了。” 杨迷糊大为不满,“不是我自个的事,你别捣乱!今天抓到一名军统,他带来了重庆的布防图。你让施先生转告重庆。” 紫鸢大为不解,“直接告七哥,不就得了。” “万一军统怕担责,被军统高层压下了呢?”杨迷糊反问。 紫鸢愣了下,又不服道;“尽人事,听天命,后续关我们鸟事?” “无差别轰炸,已死了无数的平民。”杨迷糊叹了口气。 “若轰炸因布防图而少袭击平民,多袭击军营,岂不是好事?”紫鸢仍不服。 “若因布防图,轰炸顺利避开军营呢?若将计就计,地面还可以出其不意的予以反击。”杨迷糊一哂。 “二哥,你变了!” 第336章 受凉感冒了? 杨迷糊揉了揉紫鸢的小脑袋瓜,轻声道:“或许是有了孩子,才会设身处地的去思考。反正只是顺手的事,何乐而不为?” 紫鸢就笑,“说起好儿,咱们明天一同去看看孩子吧。” 杨迷糊摇了摇头,“值此之际,我们更应该小心谨慎些,以免再次被人钻了空子。你暂且留在这里,我先去看看审讯的进展,如果得到有价值的信息,你刚好一同带过去。” 杨迷糊回情报课办公室,叫来纯子。 “纯子,那人吐口没?” 纯子有些懊恼,“唉,我们最为关心的,军统在上海的活动情况,他竟然一无所知。不过,对重庆那边的事,他知道的倒比较多。但这些信息既难以查证,我们的手又伸不了那么长,实在是鸡肋。” 杨迷糊调侃道:“哟呵,没想到你还懂‘鸡肋’二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咯。布防图是真是假呢?” 纯子微微颔首,“八成是真的。依据我们往日搜集到的情报,经过仔细查对,虽有些许变化,但也属正常。” 杨迷糊想了想,“图上是否有高射炮阵地?哦,就是防空阵地。” 纯子竖起三根手指,“共有三处。审讯时,我特别问了这个问题,应该大差不差。但防空阵地上的高射炮,处于频繁移动的状态,旨在应对皇军战机的机动。” 杨迷糊吩咐道:“如此便已足够。将此人移交给邢江舟,剩余的由他去费神。今晚再辛苦点,整理出一份详尽的报告,附上布防图,明天一早径直送往驻沪派遣军的最高司令部。那里的情报处处长,你认识不?” 见纯子摇头,杨迷糊问道:“那你认识谁?” 纯子稍微扭捏一下,低声道:“我认识竹内多夫,但我不想见他,怪恶心的一个人。” 杨迷糊指着纯子,呵呵大笑,“纯子,我怎么感觉你特别招‘老头’?” 纯子顿时面红耳赤,羞中带怒,“这又不是我的错呀!” 杨迷糊憋住笑,正色道:“青天白日的,你怕什么!我就不信他敢对你怎么样。再说,此事非你莫属,不然功劳就可能是别人的了。你费了好大劲儿,可不能凭白让人捡了便宜。” 纯子无奈点点头,悻悻的去了。 杨迷糊则回了宿舍。 “紫鸢,去施先生那。告诉他,军统被捕的人,已移转给 76 号的邢江舟。” 紫鸢领命而去。杨迷糊一个人躺在床上,眼睛瞪得大大的,毫无困意。 川岛秀夫是个出尔反尔的小人,绝不可深交,但又不能轻易遂了老太太的意。 咋办呢?把招募组织的事再挑出来晾晾?这似乎在炒剩饭,没啥滋味。 杨迷糊不甘心的反复琢磨,试图找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不知何时,杨迷糊睡着了。梦中,纯子正被竹内多夫蹂躏,他怒火中烧、忍无可忍,愤怒至极的他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等回过神来,不过是南舸一梦,杞人忧天,不禁自失一笑。 次日清晨,当杨迷糊悠悠转醒,但觉唇干口燥、脑袋发胀,意识也昏昏沉沉的。 受凉感冒了?不会吧!怎么会有一种中了蒙汗药的感觉? 他赶紧用凉水洗了一把脸,然后咕噜咕噜的喝下好几口热水,闭上眼睛休息片刻,睁开双眼并用力甩了甩头,仿佛稍微清醒了些。 难道真的中了蒙汗药? 他疑惑的皱起眉头,脚步有些踉跄的走出宿舍。来到外面,他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感受着微风拂面带来的凉意,随后又转身进了宿舍。 一进屋子,他立刻皱起鼻子使劲嗅了嗅,果然闻到一丝淡淡的、甜甜的曼陀罗花香味。 这是紫鸢在离开之前捣的鬼?她走后,自己并没有感到丝毫困意啊。 要不她走后又踅了回来?好像也没有必要…… 莫非是脏老头干的好事?昨晚自己被他催眠过? 虽然紫鸢曾说过,自己属于再次催眠很难的那一类,但''很难''并不意味着不能! 辅之以曼陀罗花,以脏老头的本事,做到这点,应该并非难事。 不对,不是脏老头,他近期没有什么诉求,不会无缘无故的冒险进宪兵司令部,来催眠自己。 杨迷糊一个激灵,紫鸢曾说,她上次搬石头戏弄自己,是与脏老头打了个赌。若赢了,脏老头教她''记忆忘一''之术。 这小丫头片子,不会把自己当试验品了吧?还真有可能! 杨迷糊坐在椅子上,静静回忆这两天的记忆片段。 施一山委托自己,放那对父女出车站,没错。 随即有人冒充自己的熟人,欲与自己见面,试探那对父女的抵达时间,也没错。 后来,自己去了火车站,抓了军统的一个人,戏弄川岛秀夫一番,又去了老太太别墅。 在老太太那''恶人先告状'',抱怨一番,说川岛秀夫要倒霉。 再后来,七哥让自己弄死军统的投诚者,自己变相的告诉他一些信息,都记得呀! 晚上川岛秀夫过来,涎着脸求自己今早去找老太太说情,之后紫鸢来了,说了一会布防图的事。随后,自己去见纯子问审讯进展,让纯子今早将布防图送给竹内多夫。 此后紫鸢走了,自己睡不着,琢磨怎么坑川岛秀夫,又不想遂老太太的意,之后做了一个纯子受蹂躏的梦。 今早一起床,昏沉沉似感冒了一般…… 一切都记得呀,没忘记啥呀! 算了,多思无益,去见老太太,相机行事。 宪兵司令部的大门口,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那,看车牌,应该是川岛秀夫的专车。 杨迷糊正疑惑间,车门开了,一个人从车上哈腰走了出来。此人是川岛秀夫的司机! “弘田君,司令官阁下,让我来送你。” 司机笑眯眯哈腰,作了个''请''的动作。杨迷糊不为所动,静静盯着司机不言语。 坐在轿车里,一旦遇到袭击,犹如掉进猎兽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宪兵司令部几乎人人皆知,说自己怕死,单独行动时,从不坐轿车。这还是纯子当笑话讲给自己听的。 川岛秀夫肯定知道自己这个怪癖,怎么会安排他的专车送自己呢? 以示隆重诚心,没有必要!不会是想干掉自己吧?事后以他轿车受袭,对方以为是他坐在车里为由,极好搪塞过去。 川岛秀夫现在四面楚歌,有人想清除他,于情于理说得通。 司机见杨迷糊一直不说话,尴尬的笑了笑,正想开口时,杨迷糊淡淡道:“今早空气好,我有点心闷,想坐人力车敞敞气,你回吧。” 司机哈着腰道:“弘田君不坐,我回去不好交代……” 杨迷糊挥手打断了他,“不让你为难,你开着轿车在前面开路,我坐人力车在后面跟着。回来时天气已转热,我就坐你的车。” 杨迷糊边说,边招来一辆人力车,坐了上去。司机一脸无奈,上了轿车。 轿车开着前窗,缓缓前行。杨迷糊不耐叫道:“你开快点,不用等我。” 轿车加快了速度,杨迷糊对车夫说:“兄弟,你也快点。” 车夫一句''好嘞'',也快步小跑起来。 倒要看看,川岛秀夫有没有捣鬼!杨迷糊心中一哂。 第337章 记忆消除难 若川岛秀夫暗中耍花招,杨迷糊和轿车这番一前一后的安排,川岛秀夫即便得知,极可能也来不及通知潜伏的杀手。 轿车司机大概率对此毫不知情,否则之前他也不会如此镇定自若。 前往老太太别墅,有一个必经之路,如果真有杀手,一定会埋伏在那里,等待机会下手。 约半个小时才能到那里,杨迷糊索性一心二用,一方面提起十二分精神,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另一方面则思考着该如何向老太太说情。 他心念一动,川岛秀夫要倒大霉,原由何在?难道仅仅只是因为,没能抓住那对父女——来自延安的重要人物吗? 川岛秀夫身为司令官,亲临一线指挥抓捕行动,可以说是身先士卒、率先垂范。即使最终未能抓到人,也不至于遭到口头停职吧。 杨迷糊隐隐约约记得,川岛秀夫倒霉的原因似乎不是这个,但具体是什么却又想不起来。 于是乎,他脑海中将这两天发生过的事,又仔细的过了一遍。 冒充他的人已被栓子干掉,方记茶叶铺被围剿,川岛秀夫在车站狼狈逃窜…… 没有什么特别不对的地方啊!仅凭没抓到人,不可能停川岛秀夫的职,也不会影响他的位置! 但杨迷糊敢肯定,有些事情他忘记了。这极可能是紫鸢捣的鬼,催眠自己,施展了''记忆忘却''之术。 这小丫头片子,把自己当试验品!或者也有可能,她想让自己忘却不该记住的东西。 算了,还是一门心思的应对,眼前可能存在的杀手吧。 快要抵达必经之路大约六百米时,前面突然传来\"砰砰\"两声枪响。距离杨迷糊五百米的轿车,开始呈''之字形''行驶,紧接着撞上了路边的一个大石墩,停了下来。 杨迷糊失声惊叫道:\"快快快!赶到前面去看看!\" 说话间,只见前方已经冲出来三个人,人手一把冲锋枪,对着那辆轿车就是一通疯狂扫射。 刹那间,子弹如雨点般密集打在车身上,瞬间将轿车打得千疮百孔,轿车顿时变成一只浑身是洞的筛子。 车夫却没停下脚步,依旧拉车向前跑。杨迷糊心中暗叫不好,迅速掏出腰间的手枪,毫不犹豫的朝着车夫的后脑勺开了一枪。 车夫惨叫一声,身体猛地前倾,扑倒在地。杨迷糊急跃下车,车夫倒在地上,四肢不停抽搐,竟然还没有断气。 \"奶奶个腿!这么近的距离,第一枪居然也能打偏!\" 杨迷糊气恼的骂了一句,随即又补了一枪。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转身钻进一条狭窄幽暗的小巷子。 原本他并未对车夫起疑,前面枪声大作,车夫却毫无畏惧,这不符合常理。也只有一种合理的解释——车夫和前面的杀手,分明是一伙儿的! 杨迷糊身手敏捷的攀上墙头,轻盈一跃,上了屋顶,匍匐下来。 他定睛一看,发现那辆轿车的后门敞开着,而杀手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概是,杀手发觉后座空无一人,毫不犹豫的选择撤离了。 杨迷糊静静等待,直到伪警察匆匆赶到现场。确认安全后,他才悄悄溜下地,小心翼翼的避开出事地点,朝着老太太的别墅方向,继续前行。 此次暗杀,八成是川岛秀夫的主意。但也不能排除,老太太没有牵涉其中。 搞不好是两人唱的‘双簧’!” 前有老太太口口声声说,川岛秀夫是个蠢货,远比不上坟冢不二。后有川岛秀夫腆着脸跑来央求白己,说不定正好是一搭一档、一唱一和。 无论如何,杨迷糊决定深入调查,揭开这场暗杀背后隐藏的真相。 快临近老太太别墅,一个小小的身影一闪,拦在了杨迷糊面前。 “紫鸢?你咋在这里?”杨迷糊讶然。 “两名狙击手,被我干掉了,不然你能安然走到这!”紫鸢翻了个白眼,“你今天像个晕鸭似的,怎么了?” 杨迷糊没好气的道:“还不是你昨晚干的好事!那两名狙击手是什么人?” 紫鸢摇头,“查不出身份,我猜是老太太的人。不对,我昨晚干了什么好事?” 杨迷糊揉揉她的小脑袋瓜,弄乱她的头发,“不是你催眠的我?还下了曼陀罗花粉。” 紫鸢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没有呀,我直接去了施先生那。会不会是脏老头?” “真不是你?脏老头目的何在?”杨迷糊不大信。 “真不是我,我可赌咒发誓!”说着,紫鸢眼睛一亮,“你还记得方记茶叶铺吗?” “记得呀,刚被情报课端掉。”杨迷糊不解道。 紫鸢又问:“知道方记茶叶铺是干什么的吗?” “有人冒其老板之名,想试探我,被我识破,怎么了?”杨迷糊被弄糊涂了。 紫鸢侃侃而谈,“施先生曾说过,方记茶叶铺很复杂,让我们少沾惹,但他不肯跟我说具体原因。脏老头可能对此很感兴趣,便催眠了你,攫取并消除了你的记忆。” “脏老头可去寻施先生呐,为何偏偏来找我?”杨迷糊不解道。 “大概是…施先生居无定所,神出鬼没,不像你好找。”紫鸢也不大明白。 杨迷糊沉吟片刻,才道:“消除我的记忆?不是忘却吗?” 紫鸢解说道:“忘却容易,消除却难,我现在连''记忆忘却''还没做到呢。脏老头大概是为你好,他没那么坏。算了,你直接去见老太太吗?” 见他点点头,紫鸢又道:“我觉得吧,你玩两天失踪,观观风向的好!” 杨迷糊一个灵醒,一拍额头,“对,我消失几天,正好陪陪好儿。你去装神弄鬼,吓唬吓唬老太太。” 紫鸢顿时来了精神,眼睛一亮,“就按你死了来操办。因生人见人,死不见尸,你的人大肆报复……” 杨迷糊连忙打住,“停停停!什么按我死了?多不吉利……也好,主要针对川岛秀夫、老太太,让栓子也出手。” 紫鸢点点头,正色道:“但你暂时不能去见好儿,你就不怕引狼入室吗?得过两天才行。” 杨迷糊也觉得,紫鸢说的在理,但仍心有不甘,“我和好儿躲到东楼去,也不行?” 紫鸢直接否定,“绝对不行!万一被发现,有人按你死了来处置,这对孩子来说,太危险了,还是过两天再说。再者,栓子也不会同意的。” 杨迷糊点点头,“那我就去二道口,万一脏老头在,也有一个伴。” 紫鸢哂嗔道:“脏老头现在避你唯恐不及,怎肯见你?除非你悄悄摸过去,运气好的话,可能会堵住他。” 二人分开,杨迷糊直接前往二道口。 第338章 阿弥陀佛,没死就好 杨迷糊如同鬼魅一般,悄然无息的钻入二道口的地窖之中。一道人影一闪而至。 \"谁?\" 伴随着一声低沉而沙哑的喝问声,浑身脏兮兮、头发乱糟糟的脏老头,出现在眼前。 杨迷糊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我。没想到被我堵住了个正着吧,意外不?\" \"哼! 亡命之徒,有何可乐?\"脏老头的语气充满嘲讽与不屑。 杨迷糊脸色一沉,\"为何要消除我的记忆?看戏掉眼泪,替他人担忧,真的好吗?\" 脏老头冷笑,\"这是为你好。知道此事,再拿此事撞木钟,你将祸不旋踵。\" 杨迷糊瞪大了眼睛:\"既然如此,那你要这些东西干嘛?\" 脏老头满不在乎的挥挥手,\"吾乃闲云野鹤,怕个鸟!倒是你,打算选择什么样的死法?\" 杨迷糊顿时惊得一个趔趄,\"我……我为何要死?\" 脏老头冷笑道:\"装死避祸,逃避责任,总得装得像样点!\" 杨迷糊难以置信的看着对方:\"你……你咋什么都知道?你真会算命,能未卜先知?\" 脏老头微微挑起眉毛,\"嘿嘿,趋利避害,称病不出,小技耳,一猜即中!\" 杨迷糊想想不甘心,遂戏谑道:“别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让我说说你,用情致专于佳人,怎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求而不得,遂爱乌及屋,守他人之子为汝子,得慰平生,可怜可叹亦可敬!” 闻言,脏老头脸色如同鬼魅,厉声道:“你怎么知道的?快说。” 杨迷糊得意一哂,“一猜即中,小技耳。想来,前辈原是风流倜傥之郎君,后因情场失意,才不修边幅,邋遢至此,可有?” 脏老头突然诡异一笑,“既然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你就去死吧。” 杨迷糊立马全身绷紧,屏声静气,大气也不敢出,但身躯依然萎顿倒地,似乎只有眼珠子能转动。 “无思无欲,看月升日落,当个活死人,挺好的。”脏老头桀桀直笑,“不知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吗?还在这沾沾自喜!” 坏了,戳到脏老头的痛处了,一时痛快,惹祸上身!杨迷糊心中一阵懊悔。 脏老头盯着他,“念你有一丝良善,始终未对人言,静静躺在这吧,三日后离去,不可再来此地。” 说完,脏老头缓缓朝地窖口走去,口中吟哦道:“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须臾,脏老头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杨迷糊心中暗骂,为何无端招惹脏老头!如今身处阴暗潮湿的地窖,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三日岂不病气入体? 事态仿佛不仅仅如此简单,此刻他感到意识逐渐模糊不清,上下眼皮直打架,脏老头施展了迷幻之术? 就在杨迷糊即将陷入混沌时,一切变得平静祥和,一片空灵,仿佛时间停止流动一般…… 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外面已是黄昏时分。昏暗的阳光,透过地窖口狭窄的缝隙,洒落在地。 杨迷糊一动,居然骨碌爬了起来,大喜过望。他狐疑的上下打量周身,每个零件都在,长松一口气。不仅如此,整个人神清气爽、精力充沛。 杨迷糊兴奋的钻出地窖,深吸几口新鲜空气,并发出一声激昂的长啸:“老子没事!老子还活得好好的!” 这声长啸,惊得周边树上的鸟雀,纷纷振翅高飞,冲上天际。 冷不丁,一道讥笑声从不远处传来,“阿弥陀佛,没死就好,赶快下山去。” 是紫鸢!杨迷糊几个纵跃,朝声音处疾行。 二人会合。杨迷糊恍若隔世,一把扳住紫鸢双肩,急问: “紫鸢,我在地窖呆了几天?” 紫鸢笑眯眯伸出三根手指,“感觉如何?是不是神清气爽,有用不完的力气?” 杨迷糊一愣一惊,又一乍,“是你和脏老头合谋的?” “你以为呢?”紫鸢傲娇道:“脏老头说,你体内煞气太重,病在腠理,得及时清除,不然入了骨髓,神仙难救。我本不大信他,但又觉得没啥坏处,就同意了。” “我还以为脏老头要弄死我呢!吓得我魂不守舍……”杨迷糊心有余悸的说道。 “对了,你跟脏老头到底说了些什么?看他样儿,似乎非常不爽。”紫鸢一脸好奇的问道。 杨迷糊摇了摇头,苦笑道:“哎呀,我哪儿有机会跟他说话哟。一进去,就直接昏了过去。外面现在情况咋样?” 紫鸢轻描淡写道:“也没啥大动静。就是虹森挂掉了,老太太吓得个半死;坟冢不二又陷入重度昏迷之中;川岛秀夫嘛,倒霉催的,被人给揍得惨不忍睹;小川野,自顾不暇,还老去枝子糕点店,打听你的死活……” 杨迷糊不耐烦的打断她,“喂喂喂,我问的是,各方对我的离奇失踪反应如何?” 紫鸢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儿的嘟囔着:“切~ 人家才不在乎你的死活呢。你死了,人家正乐呵着呢,谁有闲心搭理你!别自作多情了。” 杨迷糊一阵无语,嗔怒道:“又皮痒,欠收拾了!赶紧说实话!” 紫鸢撇撇嘴,“因为你的失踪,川岛秀夫有口说不清,被正式停职了;小川野没了靠山,蔫不拉几的四处求助无门;老太太好像也慌了神,极力撇清与你失踪有任何关系……” 见话中缝隙,杨迷糊连忙问道:“宪兵司令部现在是谁在主事?” 紫鸢回道:“竹内多夫,暂时代理。对了,你的那个纯子,好像受人欺辱了,具体原因不知。她去了一趟糕点店,眼睛红红的,但啥也没说,就问你在哪里。” 纯子真被竹内多夫蹂躏了?!杨迷糊心中升腾起一阵阵戾气。 他冷不丁的问道:“栓子现在在哪?” 紫鸢愣了下,“守着好儿呢。他说,你玩失踪,怕有人对好儿不利,哪儿也没去。” 杨迷糊冷声道:“你去守着好儿,让栓子过来,在胭脂巷等着我。” 紫鸢促狭道:“嘿嘿,冲冠一怒为红颜,了不起。但我劝你问问清楚,再行事。” 二人联袂下山,中途分手。 杨迷糊火急火燎的冲进宪兵司令部大门,直接去了情报分析小组。 他不顾众人的惊呼,直截了当的问道:“纯子副组长的人呢?” 众人鸦雀无声,闻声过来的山田,把杨迷糊半推半拉的请进了办公室。 “纯子被调到前线去了,今晚九点半的火车。”山田低声道。 杨迷糊一看时间,正好九点整。他倏地站起身,抄起电话,打到火车站。 “我是情报课的副课长--弘田二郎,我命令:九点半的火车,不准发车,否则军法从事!” 他''啪''的一声扣了电话,厉声吩咐道:“山田,带二十名宪兵赶到火车站,扣住纯子。我随后就到!” 山田''嗨''了一声,大步而去。 杨迷糊缓缓坐了回去,他得想好怎么善后,这可是公然违抗命令! 他抄起话筒,拨通了老太太的电话。 第339章 帮忙变成倒帮忙! 杨迷糊开门见山,“老太太,我可以想法子治好坟冢不二,条件是,我今晚要将我手下从火车站强行带回来,你得护我周全。” 老太太沉吟片刻,缓缓道:“也不是不可以。你可以告诉我,你玩失踪,目的何在?” 杨迷糊也不绕弯子,“简单。一是确实害怕,躲了几天,二是让川岛秀夫有口难辩。没想到竹内多夫是个老淫棍,趁我不在,诱色不成下黑手,太小家子气了。” 老太太又道:“若竹内多夫恋栈不走呢?” 杨迷糊咬咬牙,“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你说是不,老太太?” 老太太咯咯笑,“在理。但我若仍想让川岛秀夫回来呢?” “我玩失踪的原因,老太太心知肚明。我表个决心:若他回来,只好鱼死网破,决不食言。”杨迷糊冷声道。 “信心十足,难得,我应下了。”老太太说完,便挂了电话。 杨迷糊回了宿舍,拎起鲁班箱就走。来到胭脂巷,栓子已在。 上了车,杨迷糊冷声道:“去火车站。知道竹内多夫的地址吗?” 栓子点点头,“怎么做,杀掉吗?” 杨迷糊无语,没好气的道:“就知道打打杀杀的!吓唬吓唬他的媳妇,让他老实点。” 栓子不满道:“让紫鸢去做,不更合适吗?巴巴叫我来,又不让杀人。” 杨迷糊愣了下,“哦呵,我叫不动你了?紫鸢近期不易再动,施先生那边的事可能没完。” 栓子不再吭声,加快了速度,不久到了火车站。 杨迷糊拎着鲁班箱,下了人力车,“这里没你什么事,忙你的去吧。” 杨迷糊走进车站,看了看手表,已是十点半。 火车站站长是个中国人,正点头哈腰的向山田连连鞠躬,似乎在解释什么。 杨迷糊走了过去,“山田,纯子人呢?” 山田气恼道:“我们到时,火车十点就开走了,说火车上有贵客,不得不发车。” 杨迷糊大怒,“你就在这傻等着?火车上是谁?” 山田低着头,涨红了脸,“说是一个陆军少将,要去杭州。” 杨迷糊扭头看向站长,“我是怎么跟你们说的?” 站长支支吾吾,杨迷糊对山田冷声道:“此人不听命令,造成重大机密泄露,立即枪决!” 山田不敢怠慢,抬手就是一枪,打在了站长眉心,后者立马倒在地上,抽搐几下不动了。 “谁是副站长?”杨迷糊叫道。 一个精瘦的男人,满头大汗的小跑过来,“我是……” 杨迷糊吩咐道:“我记得火车在嘉兴经停,通知嘉兴站,扣押火车。快去!” 他又看向山田,厉声道:“再给你一次机会,把纯子带回来,敢阻拦者杀无赦。理由是,纯子手上有绝密情报,你的明白?” 山田急匆匆带了八名宪兵,登上两辆轿车,疾驰而去。 不一会儿,副站长又跑了过来,“太君,已通知嘉兴车站,他们说全力配合。但请允许我说句实话,可能也不成。因为火车并没有什么少将,是上面有人打了招呼。” “是谁?”杨迷糊一脸冷意。 “竹内多夫司令官,他亲自打的电话。”副站长嗫嚅着,最后脱口而出。 杨迷糊沉默一会儿,不甘心的说道:“你去打电话给嘉兴站的人,就说因有人不听从命令,已命丧黄泉。” 杨迷糊在原地踱步。至此,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无能。在嘉兴那边,他竟然一个熟人都没有。 死马当活马医!杨迷糊深吸一口气,径直走进站长办公室,拿起话筒,拨通枝子的电话。 “枝子,你有荣从范的电话吗?”杨迷糊试探性的问道。 “有的。稍等一下......住宅电话是 4736。”枝子似乎在翻看什么。 杨迷糊心中不由得一喜,没想到枝子竟然有荣从范的电话,这是个好兆头。 杨迷糊赶紧拨通电话,自报家门:“荣先生,您好,我是情报课的弘田二郎,很抱歉这么晚打扰你。” 电话那头的荣从范,明显顿了下,随后回应道:“哦,弘田副课长啊,找我有何贵干?” 杨迷糊径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求你帮忙。你认识嘉兴方面的人吗?今晚九点半开往杭州的火车,经停嘉兴。我的人正往嘉兴赶,能让火车等一等吗?” 荣从范沉默几息,“弘田君,能给个理由吗?” 杨迷糊心中一喜,“车上有人掌握着重大机密,必须带回。” “好,这个可耽误不得。弘田君,十分钟后再来电话。”荣从范道。 挂了电话,杨迷糊大喜过望,荣从范有把握,不然不会爽快答应。 漫长的十分钟终于过去,杨迷糊又拨通了电话。 荣从范笑呵呵的,“弘田君,我嘉兴的一个朋友,刚好有急事,临时要去杭州,正往火车站赶呢。你这个要求一提,正好帮了我朋友一个大忙。但等太久不合适,火车在嘉兴只停一个小时,我想应该能两好凑一好。” 荣从范果然是个妙人,话说得多好,帮忙变成倒帮忙! 杨迷糊呵呵一笑,“多谢荣先生,以后有空,我请荣先生喝茶。太晚了,就不打扰了。” 尽人事,听天命,但愿纯子吉人天相。 杨迷糊出了车站,胖子冒了出来。 “杨子哥,去找栓子吗?” 杨迷糊上了人力车,“胖子,我有些奇怪,我的一举一动你们一清二楚,也就算了。但我想什么,你们都能一猜一个准,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胖子嘿嘿笑,“你满脸杀气腾腾,一看就是五味不和,不出出气,你今晚咋睡得着?” 杨迷糊一惊,自己喜怒哀乐,这么明显的?这个得改! “胖子,你日语还将就吧?找个公用电话亭,你去打个电话给竹内多夫。告诉他,他走私军火药品,东窗事发了。” “他要问起具体的呢?”胖子问。 “小桃收集的情报那么多,我就不信,你不能据此编出一套说辞来!”杨迷糊一哂。 “胡编好办。你让我想想怎么说,才能唬住他。”胖子嘿嘿笑。 杨迷糊不再言语。以胖子之精明,吓唬人应该是手到擒来。 不一会儿,胖子钻进公用电话亭,杨迷糊也懒得听,远远的站着。 他在想,老太太即便出面调停,也不可能这么快,传到竹内多夫耳朵里。那么,竹内多夫明知道自己违背军令,却不乐见其成,反而迫切送走纯子,究竟出于什么目的和原因? 毕竟骚扰纯子的事,本就口说无凭,他作为一个陆军中将,为何如此忌惮? 难道纯子掌握了他不可告人的秘密,才支开纯子?杀人灭口,不是更简单吗? 难不成,基于什么原因,纯子杀不得? 又是一个解不开的谜! 第340章 天下乌鸦一般黑 胖子走出电话亭,嘿嘿笑,“浦西码头7号仓库,可能有竹内多夫的军火药品,因为我一提麻生老太太和7号仓库,他似乎犯了急。” 杨迷糊似乎有些明白过来,老太太虽答应护自己周全,但极有可能,她与竹内多夫有生意往来,或者说本是利益共同体,便通知了竹内多夫。 不外乎,送走了纯子,就没违抗军令之说,也就没了护周全之理。 老太太的奸诈,又领教了。 思及此,杨迷糊心中一动,“胖子,返回火车站。宪兵还没有撤走,我正好带人,去浦西7号仓库。” 抵达火车站,杨迷糊召集剩下的十二名宪兵,发布命令。 “所有人上卡车,前往浦西码头!” 一个小时后,卡车停在7号仓库。杨迷糊指挥四名宪兵堵住仓库门口,四名宪兵绕到后门,四名宪兵绕着仓库巡查。 待宪兵叫开门,杨迷糊率先走进仓库。一个头目模样的人,迎了出来。 “太君,深夜来此,有何贵干?” 杨迷糊一摆头,一名宪兵一枪托砸在头目的腹部。 头目顿时躬成了虾米,忍着痛道:“我们是合法生意,搜查得有搜查令……” 宪兵又是一枪托,砸在头目的额头上,瞬时鲜血淋漓。 杨迷糊二话不说,“搜!” 他走到后面,打开后门,对四名宪兵道:“叫所有人进来搜查。注意,只查军火、药品与烟土,其他的不要管。” 那头目满脸是血的跑了过来,点头哈腰谄媚道:“弘田太君,夫人请您接听电话。” 杨迷糊冷哼一声,目光凌厉的瞪着那头目,厉声道:“夫人?什么夫人?老子没空!” 那头目见状,急忙解说道:“是麻生夫人......” 杨迷糊装作一脸茫然,摇头道:“不认识!不接!” 那头目见他这般态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连忙转身奔回电话处,对着话筒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又匆忙跑了回来。 那头目深深鞠了一躬,身体几乎弯成直角,毕恭毕敬的说道:“太君,夫人就是麻生嫣的祖母,请太君务必接听一下。” 他的额头因紧张而冒出一层细汗,夹杂着鲜血,甚是狰狞可怖。 杨迷糊蛮不讲理的笑骂道:“怎么不早说?要是怠慢了老太太,看我怎么收拾你!” 杨迷糊走到电话处,漫不经心的拿起话筒,只轻轻“喂”了一声,却不急于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老太太的声音:“二郎啊,你怎么跑仓库去了?不是去火车站办事吗?” 杨迷糊慢条斯理的回道:“临时得到线人报告,说7 号仓库藏有违禁品,顺道带人搜查一番。” 老太太轻咳一声:“二郎,给老身一个面子,一带而过,撂开手,行不行?” 杨迷糊却不依,“据说,这里有竹内多夫的走私货。我搜出来,不正好让他难堪吗?” 老太太明显顿了顿,又干咳一声,“事情有点复杂,你先撂开手,回头再与你细说。” 杨迷糊不耐道:“老太太,竹内多夫怎么知道,我去火车站带人回来?别跟我说,老太太你是无辜的。实话跟你讲,仓库有违禁品,就是竹内多夫说出来的,我敢不来吗?” 他的连蒙带骗,连讹带诈,让老太太半晌没说出话来。这就是杨迷糊想要的效果。 半晌,老太太的声音冷冷传来,“那好,你带走三分之一的货,见好就收,剩下的由我与竹内多''打擂台''。你的人也辛苦了,你叫让我的人接电话。” 那头目接过电话,连续''嗨''了几声,便挂了。 杨迷糊问了下情况,示意宪兵集合,那头目一人三根小黄鱼,塞到宪兵手里。 杨迷糊大声道:“各位辛若,功劳大大地。查到的一百枝步枪,三百枚手雷,十箱药品,立即上车,拉回宪兵司令部,直接交给小川课长。” 宪兵小队长凑了过来,“多出的部分,怎么处理?” 杨迷糊就笑,“有多出的吗?你自行处理好了,让兄弟们乐呵乐呵不好吗?” 宪兵小队长喜笑颜开,脸上的笑容仿佛要溢出来一般,他挥动着手臂,大声呼喊,命令宪兵快点搬。一不小心,又多搬了几箱货上车。 伴随着轰鸣声响起,卡车快速驶离仓库。 杨迷糊转头看向那头目,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你是个省事的,学着藏点私,别傻乎乎的,只顾着埋头干活。\" 那头目听到这话,眼神一亮,杨迷糊则转身大步离去。 路边找到胖子,上了车,杨迷糊按捺不住,呵呵轻笑出声。 胖子也笑,\"杨子哥,您这脑瓜子转得够快,黑人黑得对方无话可说。\" 这样的马屁,杨迷糊受得。他开怀大笑,\"天下乌鸦一般黑,我辈岂是蓬蒿人!好啦,别磨蹭了,赶紧去找栓子。\" 二人寻到栓子时,已是凌晨四点。 栓子说,放了几条蛇进去,竹内多夫的老婆子吓得大呼小叫。 杨迷糊不大信,栓子又说,还杀掉了两名护卫。 杨迷糊仍不信,栓子极不情愿的伸出四根手指。 杨迷糊走进一个公用电话亭,拨通情报分析小组的电话。 “我是弘田二郎,山田组长回来没?” 对方忙说稍等。不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山田的声音: “不动一枪一弹,人已安然带回,并安置好。副课长,这么晚了,你就别回来了,你就近歇在枝子糕点店,好好休息一下。” 杨迷糊欣慰的挂了电话。这山田懂事,不用自己吩咐,就把纯子安排在枝子糕点店。 三人抵达糕点店,已是凌晨六点。 杨迷糊吩咐胖子和栓子回山乔屋,交待他们要严密监控糕点店的动静。 他敲开店门,枝子睡眼惺忪的抱怨道:“弘田君,你们三番两次敲门,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杨迷糊讪笑了笑,“纯子呢?” 枝子朝后院努努嘴,“你卧房。刚睡下,似乎受了惊吓。对了,你睡哪里?要不跟我凑合一下?” 杨迷糊正色道:“男女授受不亲,可不太好。万一我一时没忍住,岂不坏事?我去鸢子的卧房。” 枝子一把扯住他,“乱来,小翠在里面呢。我反正要起床做糕点,你就睡我卧房。” 杨迷糊愣了下,“你现在是富婆了,做糕点还亲力亲为?” 枝子白了他一眼,“进项大,出项也大,坐吃山也空。加上,青竹又不要不干净的钱买的奶粉、糖和米糊糊,钱大大地不够。” 杨迷糊就笑,“青竹哪知道,用什么钱买的?” 枝子拍拍胸口,一下子颤巍巍的,“心知道,明白不?” 见他下意识盯着看,枝子一哂,“好看不?” “好……呃…我困得不行了,去睡了。”杨迷糊边说,边狼狈往枝子卧房钻。 第341章 闹剧 当杨迷糊沉浸在梦乡时,山田被五花大绑的带走,关进了冰冷阴暗的监牢。 他所面临的指控是,违抗军令、私自带回前往前线作战的士兵! 山田为自己辩解。 他坚称,纯子手中握有至关重要的机密,如让她奔赴前线战场,那么情报存在极大的泄露风险。 他坚信,自己的行为实际上是弥补过错,消除风险,否则将引发难以想象的后果。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主要当事人纯子,此刻分明在枝子糕点店里,但却没有任何人理会她。 有传闻说,是因为纯子已不是宪兵司令部的人,宪兵司令部无权干涉。 作为驻沪派遣军副司令长官的竹田多夫,也陷入了两难境地。他心知肚明,但绕不过司令长官,无法直接插手。 局面陷入了僵持。原本一名小小的上尉,却成为各方势力角力的焦点,演变成一场离奇荒诞的闹剧。 人们议论纷纷,好奇心被彻底激发起来。这个小小的事件,仿佛一股邪风,滋生出各种猜测和传言,让事情愈发扑朔迷离。 其中传得最多的是,竹内多夫一个糟老头子,采花不成,恼羞成怒之下,将一名身怀机密的女上尉,送到前线送死,实在是恣意妄为。 也有传言说,送纯子赴前线,可能惹怒了神灵--八岐大蛇,祂降下了旨。于是乎,竹内多夫家里,爬出了上百条大蛇,以示警告。 下午,杨迷糊悠悠醒来,各种流言蜚语早已就像风吹柳絮般,四处飘散开来。 趁杨迷糊吃午饭的间隙,枝子饶有兴致、绘声绘色的,将这些传言复述了一遍。 作为主要当事人的纯子,则默默地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眼神有些迷茫和恍惚。 杨迷糊吃完饭,抹抹嘴,起身拿起话筒,拨通了情报分析小组的值班电话,核实山田被关进监牢的确切缘由。 得到肯定的回复后,杨迷糊又拨通了老太太的电话。 他单刀直入,\"老太太,坟冢不二何时醒来,比较合适?\" \"我正在等虹森回来。他回来后,我自然会通知你。\" 老太太仿佛心情不错。 \"虹森不是死了吗?\" 杨迷糊惊愕的反问。 老太太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你希望他死吗?他现在可活得好端端的!\" 杨迷糊顿时咬牙切齿,小丫头片子居然又一次欺骗了自己! \"嘿嘿,是我误听啦。我先提前做好准备,静候老太太的消息。\" 杨迷糊竭力掩饰尴尬。 挂了电话,杨迷糊将目光投向纯子,“你做了什么,让竹内多夫急着送你走?” 纯子的脸色微微一红,声若蚊蝇:“我去送布防图……那糟老头子非常热情,中午还非要请我吃饭。盛情难却,我就答应了。谁知道,他居然想要用迷药把我迷昏……” 杨迷糊忍俊不禁,“哈哈,他肯定没有得逞吧?要不然,也不会急着送你走了!后来呢?” 纯子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最终鼓起勇气说道: “那糟老头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他脱光自己的衣服,只剩一条裤衩,然后跪在我面前不停忏悔,说他不该对我起色心,更不该想迷晕我。我吓得不知所措,完全摸不着头脑。” “再后来呢?”杨迷糊追问。 纯子的脸已涨得通红,像是熟透的苹果一般,支支吾吾道: “反应过来,我夺门而出,他还在不停磕头认错。当时,门口已围了许多人,指指点点的。再后来,我就接到上前线的调令,四处寻你不到,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原来如此,竹内多夫急着送纯子走,是因为出了如此丢人的丑事。 没杀人灭口,是因为目击者众多,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先将人送走,眼不见为净,等事态平息后再说。 杨迷糊收敛笑容,正色道:“你们当天出去吃饭,进门前,是不是遇到一个脏兮兮的老头?” 纯子微微皱起眉头,回忆片刻,点了点头,“嗯,有这么一个老乞丐。他凑过来要钱,竹内多夫的护卫,想赶他走,我瞧着可怜,随手给了他五块钱。怎么了?” 果然是脏老头!他郑重道:“你应该好好感谢自己的怜悯之心,是那老乞丐救了你!” 见纯子半信半疑,杨迷糊又道:“这个人可不简单!是个高人,神出鬼没,一般人可惹不起。唉,我也吃过他的亏。” 纯子正欲说话,电话铃声响起。 杨迷糊站起身,接起电话,“哦,老太太,你说......” 他挂断了电话,转过身,看向枝子,“你叫上栓子,陪纯子去看看好儿。纯子,你在那里,安心住上几天,等我消息。枝子,叫鸢子来找我。” 说完,他挥挥手,示意她们可以出发了。 老太太刚刚来电说,坟冢不二最好今晚醒来,明日一早带病回宪兵司令部,打竹内多夫一个猝不及防。 杨迷糊不想过多知道具体情形,只要竹内多夫难受就行。 思考片刻,他决定还是给小川野一次机会。毕竟对方是自己的舅舅,虽然平日里待自己不咋地,但好歹也曾给过自己一口饭吃。 怕就怕小川野不知好歹,错失良机。 杨迷糊拨通小川野的电话。 “舅舅,我二郎。麻烦帮个忙,今晚下班后,把山田放出来……” 意料之中,小川野连自己为何失踪,都懒得问一句,他直接拒绝:“不行,这可是司令官亲自下的命令。” 杨迷糊仍不死心,“舅舅,有些事情,电话里不好讲明,想必你也听到传闻了吧?若你信我,就放人;若不信,那就当我没说。” 小川野沉默须臾,最终选择了拒绝:“我现在''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实在无能为力。你另请高明吧。” 直到挂断电话,小川野至始至终,没提一句纯子的事情。 心肠够硬,冷漠如斯。杨迷糊许多想说出口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晚上六点,紫鸢到了。 她眨巴眨巴大眼睛,“二哥,让坟冢不二醒来,得脏老头子才行,光靠我一个人,可搞不定。” 杨迷糊二话不说,立刻伸出一根手指头晃了晃,“一千根?” 紫鸢立马点头应道:“成交!可不许耍赖皮,不然是小狗!” 杨迷糊皮笑肉不笑,“怎么,施先生又缺钱花啦?” 紫鸢这次倒干脆,“对。买药要花钱,买通医生也要花钱,开销太大了。” “让荣从范出钱,岂不更方便?他可是很有钱!”杨迷糊调侃道。 紫鸢摇摇头,“不行,他的钱不能轻易动用,正有人盯着呢。这个节骨眼儿上,不能出现任何差池。” 杨迷糊冷不丁问道:“麻生靖,是不是主治医生之一?” 紫鸢惊愕住,像见了鬼似的,“你咋知道的?不会泄密了吧?快说,这可是大事。” “我说我未卜先知,信不?”杨迷糊嘚瑟道。 “不信。二哥,这事可开不得玩笑,说嘛…”紫鸢撒起了娇。 “放心,我真是猜的。你没杀虹森,也没动老太太,也是这个原因吧?”杨迷糊揉乱紫鸢的头发,笑道。 第342章 装神弄鬼罢了! 杨迷糊与紫鸢前往日本仁和医院,以探望坟冢不二为由,弄醒这个狗.日.的。 二人进入病房,杨迷糊发现坟冢不二气色尚佳,仿佛只在安静的沉睡一般。 杨迷糊支开看守和护士,紫鸢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巧的瓶子,将其中液体喂进坟冢不二口中。 大约过了十分钟,紫鸢翻了翻坟冢不二的眼皮,看了看瞳孔,然后微微颔首。 杨迷糊唤回护士,嘱咐她平日里要多打开窗户通风换气。说十一月的天气,气候宜人且无蚊虫困扰,整日窗户紧闭,反而对病人不利。 杨迷糊又询问主治医生是谁,护士一边开窗,一边说是麻生靖,他今天正好当值。 杨迷糊让紫鸢先行下楼等候,自个则径直走向麻生靖的办公室。 推开门,杨迷糊一眼瞧见,麻生靖正翘着二郎腿,悠然自得的哼着小调。 于是打趣道:“小舅兄,真够清闲自在的哈。” 麻生靖赶忙起身相迎,“二郎,好久不见,好儿好吧?” “好得很,已经会坐了。等等,你是怎么知道,孩子叫‘好儿’的?”杨迷糊回过神来。 “只要关心,自然能打听得到。”麻生靖一笑而过,话锋一转:“你今日前来,应该是为坟冢不二吧?” “嘿,消息挺灵通的嘛。听好了,坟冢不二今晚会苏醒,这份功劳算在你头上。我来找你,其实想问问,你真的下定了决心?”杨迷糊低声道。 “你指的是反战同盟?那是自然,我既然说出口,自然不会随口说说而已。”麻生靖淡淡道。 “你心知肚明,我问的根本不是这个!顾左右而言他,这个习惯可不好。”杨迷糊鄙夷道。 麻生靖含糊其辞回应道:“救死扶伤乃医者本分,无论患者身份如何、所属族群怎样,都应当得到全力救治。你呀,净操闲心。” 杨迷糊不再追问,“明天一早,坟冢不二会出院,返回宪兵司令部,官复原职。该怎么邀功请赏,不用我教你吧?到时,或许是一个护身符,也未谓可知。” 麻生靖面露难色,眉头轻皱,“阿谀奉承、拍马屁这种事,恕我难以做到。若是顺水人情,我倒可以接受。” 说完,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杨迷糊向麻生靖道别,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今天本不是你值班吧?老太太特意让你调的班,对不对?” 麻生靖脸上露出惊讶之色,接着又似乎恍然大悟,“祖母大人说,让我明天回一趟别墅……难道说,这是老太太有意安排的?” 杨迷糊不置可否,轻声道:“或许是个巧合,但多留个心眼总没错。老太太人老成精,小心被她算计。先走了。” 出了门的杨迷糊暗自思忖,他觉得事情并没那么简单。从麻生靖的对话以及他眼神躲闪,可以看出,麻生靖并未完全说实话。 极有可能,这并非出自老太太之手,而是施一山的主意。说不定,老太太和施一山凑巧同时要求,麻生靖今天当值。 想到这,杨迷糊心中一乐。正沾沾自喜,他突然一惊。 自从沉睡三天,他感觉脑瓜子变得异常空灵,思维也更敏捷。 纯子被带回来,他却能埋头大睡,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对事态的走向毫不着急。 从虹森没死,老太太的寥寥数语中,他又推断出,麻生靖极可能是延安重要人物的主治医生。 听到麻生靖变相承认治病救人,他居然能猜到,麻生靖可能是临时调的班! 真是脏老头手段所致,还是自个妙手偶得? 若是前者,那脏老头实在太恐怖了;若是后者,似乎又有点自我吹嘘,也许更多的是巧合吧。 下了楼,杨迷糊与紫鸢汇合。 \"紫鸢,为谨慎小心计,派狗子跟踪麻生靖,看是否有老太太的人在跟踪他。\" 杨迷糊嘱咐道。 \"你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紫鸢急问。 杨迷糊摇摇头,“直觉不大对劲。麻生靖今天值班,说是老太太临时让他调的。你去问问施先生,他有没有这样的安排。” “若没有呢?” 杨迷糊就笑,“说明老太太在使坏,故意让麻生靖卖个人情。日后麻生靖有事,自然而然会找坟冢不二。一旦找了,坟冢不二人精似的,稍一追查,就会发现端倪,可能会坏了施先生的大事。” “若真是施先生安排的呢?”紫鸢眨着灵动的大眼睛,再次追问。 “嗯……也不能完全排除老太太没掺和其中,也许老太太已察觉到一些异样。但愿是我庸人自扰、杞人忧天。” 说完,杨迷糊轻轻叹了口气,紫鸢却突然露出俏皮可爱的笑容,嘻嘻笑道: “哎呀呀,看来脏老头这次没骗人!自从消除煞气后,我感觉二哥的脑瓜子变得聪明多啦!不过千万别骄傲自满咯,继续保持戒骄戒躁的作风。” 闻言,杨迷糊心里不禁猛地一震,真的是脏老头的手段? 事到如今,他反而有些质疑起来。毕竟这是神仙手段,非常人所能为! 他冷笑一声,嘲讽道:“哼,脏老头装神弄鬼罢了!要说让我精力充沛、头脑清醒,我勉强能相信。但让我有如神相助,未卜先知,有些夸大其词。” 紫鸢似乎也觉得过于玄乎,也没再坚持己见。 次日一早,杨迷糊匆匆赶往宪兵司令部。他先来到胭脂巷,找到胖子。 “胖子,有啥异动没有?” “竹内多夫到了,未见坟冢不二的车。”胖子道。 “你回糕点店吧,看有没有人骚扰那里。”杨迷糊吩咐道。 胖子不满道:“枝子她们几个都不在,我去干嘛?我还想看看热闹呢。” 杨迷糊没好气的道:“你又进不去,有热闹也看不到。不对,你是怕我万一被人扣押吧?” 胖子倒干脆,“是!万一咱们都猜错了怎么办?” 杨迷糊不以为然,“不可能。就算我被扣押,你也束手无策,何必苦哈哈候在这里?” 胖子嘿嘿一笑,“我至少知晓了情形。放心,我不会冲动的。” 杨迷糊挠挠头,无奈道:“也罢。记住,我真出事,绝对不能轻举妄动,一定要设法拦住栓子和紫鸢,就说是我说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在宪兵司令部门前,驶来五辆轿车。后面的大卡车上,满载全副武装的士兵,但并非宪兵。 士兵们迅速下车并整齐列队,随后轿车门打开,率先走下来的正是坟冢不二,随后则是原田秀——驻沪派遣军最高司令长官! 见此一幕,杨迷糊内心震撼,同时压在心头大石头,也总算落了地。 坟冢不二脚步有些蹒跚,但步履坚定。他走到原田秀面前,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接着,两人在众人的簇拥下,谈笑风生的走向大门。 杨迷糊大致明白过来,怪不得车辆没直接驶入大门,这是在造声势,也是在等竹内秀夫出来迎接。 果然,只见竹内秀夫匆匆而来。 杨迷糊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胖子的肩膀,径直走向宪兵司令部的大门。 第343章 肌无力痼疾复发 杨迷糊不远不近的跟着,只见竹内多夫一脸的讪笑和迷惑。 坟冢不二走在一旁,默不作声,原田秀好像也没解释。 不久,有人通知所有上尉以上的军官,到操场上开会。当然,远处还站着,许多看热闹的下级军官和士兵。 一名大佐,宣读驻沪派遣军司令部的命令:原宪兵司令部司令官坟冢不二病愈,官复原职。竹内多夫不再兼任宪兵司令部司令官。川岛秀夫仍任宪兵司令部副司令官。 原田秀既没让竹内多夫作离职讲话,也没让坟冢不二作就职发言,他本人简单训示了几句,便扬长而去。 可怜的竹内多夫,尴尬的尾随而去。 坟冢不二这才有机会讲话。可能是大病初愈,中气不足,他只东扯西拉讲了十分钟。 说什么皇恩浩荡,不胜惶恐,唯有以此余生,贡献自己全部的力量,效忠大日本帝国,与诸君共勉云云。 杨迷糊在人群中,偷瞟小川野。小川野似乎找到了主心骨,意气风发,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但坟冢不二最后的话,打了小川野一个措手不及,顿时满头大汗。 坟冢不二宣布,情报分析小组副组长山田,为防止机密外泄,不顾个人得失,即刻释放,升少佐军衔,任情报分析小组组长。 小川野作为情报课课长,知情却视而不见,毫无作为,降任副课长,仍主持工作,以观后效。 弘田二郎作为副课长,无故不在岗,鉴于为防泄露,临机处置得当,仅予以警告处分。 而情报分析小组纯子副组长,受冤不生怨,严守机密,任密码组组长,升少佐军衔。 训话完毕,小川野本想上前搭讪几句,却被坟冢不二的护卫挡在了外面。 众人纷纷作鸟兽散,只剩杨迷糊一个人,独自呆呆在操场,不停的来回踱步。 虽然山田和纯子升职加升衔,自己也仅仅受到警告处分,可杨迷糊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心怀隐忧。 他很清楚,老太太这一手,其实是“捧杀”,将他直接推到风口浪尖。一旦应对不当,恐怕不死也会脱层皮。 要知道,情报课四个主要课室,有两个主官都是杨迷糊的人。山田和纯子一旦出现任何差错,杨迷糊必定承担领导责任,甚至主要责任。 但杨迷糊没法指责老太太的不是,因为老太太所做的一切,已远远超出他的预期。 杨迷糊踽踽回到办公室,山田在门口已等候多时。山田行了军礼,尾随进了办公室。 “多亏副课长周旋,才让我俩因祸得福。纯子刚刚打电话过来,说正在回来的路上。”山田满怀感激的说道。 杨迷糊一笑置之,正色道:“转告纯子,凡军火、药品、烟土生意,近期一点边也不要沾,谁出面说情,施加压力,都不行,防止是陷阱。这是第一条。” 他顿了顿,才道:“第二条,遇事能躲就躲,不要硬出头,''新官上任,三把火'',可不成。实在推不脱,多让副职出面。” 山田认真听完,郑重道:“我会掌握分寸的。但也不能让人瞧扁了,我会稳打稳扎,先抓一批人。” 杨迷糊有些烦躁的挥挥手,让山田离去。 山田刚才所说,抓一批人,就是自己避不开的烦恼。若不抓一个军统,中统,或地下党,可不好交代。 再说,山田当了正职,不可能像以前一样,完全听命于自己。山田自作主张做事,也在情理之中。 更麻烦的是,自己提鬼放鬼,捉曹放曹,坟冢不二心知肚明,对自己恨得牙痒痒的,肯定不会待见自己。 小川野对释放山田之事,肯定耿耿于怀,憎恨自己为何不明说、早说! 小川野到现在,也不来寻自己。杨迷糊猜测,坟冢不二此前只是做个样子,给人看的。恐怕此时二人正相谈甚欢,密谋坑自己一把呢。 杨迷糊最后决定:和光同尘,韬光养晦,诸事不做主,万事不过心,先沉寂一段时间再说。 连续七天,杨迷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躲在情报课无所事事。 碰到山田和纯子来请示报告,他一推二五六,让他俩直接找小川野拿主意。 甚至连坟冢不二找他办事,他也当作耳边风,回来顺手扔给山田或纯子。 因此,还被坟冢不二训斥了一顿。但他依然故我,阳奉阴违,坟冢不二也拿他没有办法。 老太太打来电话,让他去趟别墅,他推三阻四,说就是因为不在岗,受了处分,哪敢随便出门。 期间,紫鸢也来过一次,说麻生靖调班,不是老太太授意,乃施一山所为,让他放心。 但第八天深夜,紫鸢又来了。 “二哥,麻生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忽然拒绝医治病人。施先生让我问你,能不能帮忙问问缘由。” “没有其他医生吗?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吧?”杨迷糊不解。 “病人神经系统出了问题,这是麻生靖的专长,别人替代不了。”紫鸢小眉心紧锁。 杨迷糊想了想,“麻生靖拒绝后,有没有暴露病人的行踪?” 紫鸢摇头,“那倒没有。你是说,老太太有所察觉?麻生靖临时调班,也得到了老太太的授意?施先生也这么想,可麻生靖不作任何解释,甚至连面都不愿再见……” 杨迷糊心念一动,“为何不找脏老头?” “不行。首长觉得那是装神弄鬼,不同意。他们可是无神论者。”紫鸢沮丧道。 “首长?什么意思?”杨迷糊好奇的问道。 “首长,就是大官,延安那边称大官为''首长''。不谈这个,你能不能帮忙问问麻生靖?”紫鸢解说一番,又扯回正题。 “我总得找个理由吧?我正在闭门躲祸呢!”杨迷糊不大情愿。 “那好办!” 话音刚落,紫鸢飞起一脚,踢在杨迷糊的左膝盖处。后者顿觉左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 杨迷糊恼怒半晌,但又拿小丫头片子毫无办法,只好自认倒霉。 不顾杨迷糊的愠怒,紫鸢笑嘻嘻钻窗而出。 次日一早,杨迷糊向小川野请假,说左腿肌无力痼疾复发,要去医院看病。 小川野询问半天,才不情不愿的答应了。 杨迷糊在宪兵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出了宪兵司令部的大门。 胖子好似早已候在这,拉着人力车就过来了。 上了车,走了五十多米远,杨迷糊才没好气的道:“你倒听话,紫鸢给了你什么好处?” 胖子嘿嘿笑,“小丫头片子找到小桃,我敢拒绝吗?再说,别人来我也不放心,栓子照看好儿又没空,只有我来了。” “那狗子或玄子呢?” “他俩只听栓子的,我可叫不动!” “胡扯,你自个信吗?”杨迷糊语气不善。 “我信,为何不信?”胖子喘着粗气,“别扯有的没的,坐不坐车?要不情愿,你可以下车,咱还不伺候了。” 胖子居然停住车,扭头看向杨迷糊,一脸傲然之色。 杨迷糊顿时火起,正欲喝斥,却立马噤声。因为他也发觉,前面情形不大对劲。 第344章 这就是'喊山\'? 前方的街道,两侧店铺密集排列,有多家早摊早点。平日里,人流如织,十分喧闹。 而今天,人流稀少,显得有些冷清。 胖子快步上前拦住一名车夫,两人低语了几句。 胖子折回,压低声音道:\"前面有 76 号的人正在搜捕地下党,会不会只是巧合?\" 杨迷糊眉头紧蹙,沉默不语。 他也愿相信这是个巧合,却不敢相信是巧合。 坟冢不二和小川野对自己怀有极深的敌意,恨不能将自己生吞活剥。此前请假时,小川野问东问西,焉不知是在故意拖延时间,暗中有所安排? 而麻生靖突然拒绝替延安首长治病,焉不知是诱自己出门的手段? 76 号的人恰好在此搜查地下党,必然让自己生疑。短暂的怀疑惑之后,自己必然断定,对方不至于蠢到,打草惊蛇吧。焉不知是对方的''以疑制疑''之计? 折回宪兵司令部,一是面子上过不去,二是让人误以为自己在装病,解释不清。 绕道而行、避开此地,看起来像是最明智的抉择。然而,自己能想到,对方就料不到? 若直接冲过去,等同于将鱼肉主动送上案板,任人剁成肉馅! 思及此,杨迷糊决定求助于山田和纯子。 他一瘸一拐的走进一个公用电话亭,拨通情报分析小组的电话。可接听电话的人说,山田组长出任务不在。 他又拨打密码组的电话,但接听者说,纯子组长刚才被小川课长叫走了。 这么凑巧的?杨迷糊有些恼火的挂了电话。 正左右为难之际,三声鹧鸪鸟的鸣叫,隐约传来,宛如天籁之声,在他脑海中划过。 “胖子,找个自己人过来,拉我过街道,你去策应紫鸢。” 见胖子有些迟疑,杨迷糊笑骂道:“折回去,多没面子,别磨叽,赶紧的!” 胖子拉着车小跑而去,杨迷糊则站在街边,静静等候。 一名车夫,戴着瓜皮帽,低头拉着车小跑过来,在杨迷糊面前停下。 车夫一抬头,杨迷糊惊讶道:“狗子,咋是你?” 狗子低声道:“我碰巧经过这里,见有些不对劲,便在远处观望。哎,你的腿咋地了?” “旧疾发作,想去看医生,没想到碰到这种状况……”杨迷糊讪笑了笑。 狗子蹲下身,从车箱下,拽出步枪,递给杨迷糊,咧嘴笑道:“我们大张旗鼓,''喊山''过去,反而会惊退不少人。毕竟,你恶名在外。” 杨迷糊不禁翻了个白眼,但狗子说的极其在理。 又等了足足十分钟,狗子才拉起人力车,缓步朝前走。杨迷糊则举起步枪,瞄向前方。 快到街口,''砰''的一声,杨迷糊扣动扳机,一个招牌应声而落。 狗子搞笑的尖声大叫:“情报课副课长--弘田二郎过境,众位好汉回避!” 杨迷糊''噗嗤''笑出声来,这就是狗子说的''喊山''?也好,至少76号的人不敢明着黑了自己! 进入街道,杨迷糊打起十二分精神,左耳根不断抽搐着,试图捕捉任何异常的响动。他时不时地扣动扳机,开火射击。 76 号的便衣,手持驳壳枪,一脸茫然,四处张望。 忽然,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杨迷糊的眼帘——邢江舟!杨迷糊曾调阅过邢江舟的档案,看过他的照片。 杨迷糊猛地一跺脚,喊道:“停车!邢副队长,你亲自带队执行任务?抓的是什么人呐?” 邢江舟急忙跑了过来,有些诧异的问道:“弘田副课长,你这是......” 杨迷糊放声大笑,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哈哈,今天手痒,就想杀人!不行吗?” 邢江舟的脸颊微微抽搐几下,随即谄媚的笑道:“当然行!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杨迷糊神情严肃起来,郑重道:“叫你的手下护我过去,我怀疑附近可能有杀手出没。” 邢江舟毫不犹豫的挥了挥手,十几名便衣迅速围拢过来。 两侧相对安全了,杨迷糊举枪瞄准前方,时不时扣动扳机。 他并不完全是无的放矢,他至少打掉了三个,两个埋伏在街道两侧的人,一个屋顶上的漏网之鱼。 过了这条街,又前进五百米,杨迷糊让狗子停车,对邢江舟冷笑道: “我未非杯弓蛇影,你回去让人在街道两旁搜索,至少有三具尸体。你查一查,看是什么人,我明早要看到你的报告。” 邢江舟''嗨''了一声,带队离去。 杨迷糊将步枪扔在座位上,低声道:“狗子,以你的观察,邢副队长有没有问题?” 狗子撇撇嘴,“他叫邢江舟,对吧?他在苏州警察局待过,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没想到调到了上海。如果不''喊山'',可能会看出问题。但现在,难说。” 杨迷糊扬扬手,“没想到你认识此人,先走吧。你刚才说''难说'',就受累说说呗。” 狗子边小跑,边道:“他一直腮帮子咬得紧紧的,好像很愤怒,眼神没有躲闪,似乎不满意你的所作所为。但你说杀了三个人后,他暗嘘了口气,什么意思不大明白。” 狗子也历练出来了,杨迷糊心中感慨。狗子观察的很细,连嘘口气也注意到了。 杨迷糊不置可否,岔开话题,“你跟踪麻生靖好几天,有什么异样没有?我说的是,好像很正常,又不大对劲的地方。” 狗子琢磨须臾,才道: “按约定,紫鸢一来,我就离开。我跟的时候,麻生靖每天上下班,不迟到不早退,很是守时。回家后,几乎不出门,每天自己下厨做饭。 要说异样,有一天,他在家接了个电话,似乎有些烦躁。当天没做饭,去路边小摊吃了一顿。 第二天,紫鸢过来,叫我不再跟,我就离开了。” 闻言,杨迷糊心中一凛,口中却道:“此事你告诉过紫鸢吗?” 狗子摇头,“没有。紫鸢只让我观察有没有人跟踪麻生靖,所以我就没说。再说,谁没有一点烦心事?主要是我也没太在意。是不是因此出了问题?” 杨迷糊笑了笑,安慰道:“不关你的事,我也是顺口问问。” 二人抵达日本仁和医院。杨迷糊让狗子远远候着,独自一人,一瘸一拐走进医院。 他在接待处打电话给麻生靖,让对方下楼来接他。 不一会儿,麻生靖匆匆下楼而来,“二郎,肌无力又犯了?” 杨迷糊扶着麻生靖的肩膀,苦着脸道:“昨天不小心磕了一下,就这个样子了,倒霉催的!” 二人上了二楼,进入麻生靖的诊室。 麻生靖检查一番,摇了摇头,“这毛病,我是毫无办法。你要是想住院,我倒有办法。” 杨迷糊戏谑道:“浪得虚名,好在有良知,不敢说谎。” 麻生靖撇撇嘴,杨迷糊冷不丁又道:“为何放人鸽子?” “放人鸽子?我吃饱了闲得慌,放鸽子干什么?”麻生靖一脸茫然。 “真不懂?!那我换个说法,为何临时变卦?” 杨迷糊咄咄逼人,紧盯着麻生靖。 第345章 书呆子的精明 麻生靖涨红了脸,不吭声。 杨迷糊沉声道:“老太太威胁你了,对不?不外乎说,你若执迷不悟,会断送整个家族!若不幡然悔悟,则将病人所在告之宪兵司令部……” 麻生靖诧异的抬起头,“你怎么知道的?” 杨迷糊冷笑,“某个晚上,你接了一通电话,没下厨做饭,去小摊吃了一顿,次日便拒绝再医治病人,可有此事?” 麻生靖缩了缩脖子,“你派人监视我?” “那叫保护。你一直书生气过重,对江湖险恶视而不见,我不得不防,以免事未尽功,反而害人害己。”杨迷糊冷声道。 麻生靖揉揉太阳穴,“可事到如今,我若坚持,只会祸及他人,唉……” 见他是如此心思,杨迷糊笑出声来,“老太太比你更害怕!你想,若事情败露,她怕祸及家族,但为何只是威胁你,却不采取行动?” 杨迷糊顿了顿,给予麻生靖一个思考的时间,又道:“最关键的是,老太太并不知道病人在何处。以她的作风,岂能不迅速掐断与你的联系?” 闻言,麻生靖长嘘一口气,“我怕祸害人,却被人借机牵着鼻子走。但我有一事不明白,若祖母大人真害怕,她有千万种理由和手段软禁我,何必威胁于我呢?万一我不听呢?” 这是一个最难回答的问题!怎么忽悠呢?杨迷糊一时被难住了。 他先像看白痴一般,盯着麻生靖不言语,为自己措辞忽悠争取时间。 麻生靖有些慌,“难道我想得不对?” 杨迷糊灵机一动,“老太太敬鬼神,是不?大概率,有人告诉她,家族有此一劫,必须得渡劫,但人力不可逆,不可强势干预,只能顺势而为。不然,以老太太之能,会查不出病人所在?” 麻生靖沉吟片刻,长松一口气,他信了。 可杨迷糊心里直打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老太太如此忌惮呢?张弓却不敢放箭呢? 仅仅是施一山保密措施做得好?若是,老太太是怎么听到风声的? 从狗子跟踪的情形上看,老太太并没有派人盯着麻生靖。一次盯梢发现不了,若多次的话,狗子和紫鸢总会有所察觉吧。 难道刚才的一番胡说八道,正是老太太的顾忌和担忧? 也许是,但肯定不全是!老太太敬鬼神,怕鬼神,但在大利益面前,鬼神会退居次要地位。 所以,还有巨大的利益吸引着她,牵制着她,控制着她! 可什么样的利益,让她宁愿败坏家族荣誉和名声,让她对麻生靖的敲打,只是点到为止呢? 思及此,杨迷糊决定加把火,便问道:“小舅兄,老太太是不是告诉你,让你什么都不要对外人讲,要三缄其口,以免节外生枝,对不对?” 麻生靖老老实实点点头,杨迷糊拊掌一击,“那我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当然,你后面怎么决定,由你自己作主,我只是一个说客。” 麻生靖却冷不丁发问:“你肌无力是装的,只是找个借口来见我?” 杨迷糊翻了个白眼,“什么借口不好找,偏偏找一个最蹩脚的?” 心中却自忖,这个就是最蹩脚的。 麻生靖讪笑了笑,“也是。既然是说客,那就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转达我的歉意和决心,后面不会再言而无信。” 这个书呆子,终于被忽悠住了。 杨迷糊忘形的站起身,但腿一软,又一时跌坐回去,苦笑道: “小舅兄,你总得帮我想想办法吧?若真瘸了,一辈子就废了。” 没想到麻生靖却哈哈大笑,“你以为我有那么傻,被你三言两语就蒙哄过去。祖母大人确实警告过我,而且我心里也确实不托底,我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出面。只有你出面,我才心安……” 杨迷糊听得一愣一愣,“你不会是抢面子说话吧?死蛤蟆想犟出尿来!” 麻生靖正色道:“我是有些问题没想通。但我担心的是,延安那么重要人物,却来找我治病,交浅言深的,我怀疑是个陷阱。所以我之前不问来历,只管治病救人,尽一个医生的职责。老太太警告我后,加重了我的担心,所以干脆拒绝了。” “所以你静等我上门当说客?你就那么信我?”杨迷糊讶然,这书呆子精明。 麻生靖就笑,“还是那句话,别人更不可信。你吧,至少有良知,加上嫣儿的关系,我想你断不会黑了我。再说,你奸诈似鬼,定能分清利弊得失,好人坏人。” 杨迷糊没好气的道:“有你这么夸人的吗?给我弄点药,我也好糊弄人。” 麻生靖一边开药方,一边问道:“好儿还好吧?什么时候让我见见,怎么说也是我外甥女吧?” 杨迷糊傲娇道:“好着呢,快会爬了。见面暂时不行,老太太贼心不死,一直想拿孩子要挟我,我不得不妨。” 麻生靖眉头一拧,“怎么会这样?真是想不通。对了,你别针对祖母大人太狠,她经常吃你亏,更会坚信是孩子带来的噩运,你小心着点!” 杨迷糊心中一凛,口中却若无其事的回道:“我会注意的。你治病救人,也不要陷得太深,学会抽身而出,没必要给自己惹麻烦。” 麻生靖郑重的点点头,“多谢妹夫。听祖母说,你好几天不出门,今天出门没撞上鬼吧?” “你都知道?”杨迷糊大惊。 麻生靖一愣,“我知道什么?你不出门,肯定是怕出门撞见鬼,这很好理解呀。看反应,你应该是撞见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杨迷糊吁了口气,“有杀手想杀我,幸好我避开了。” “对方为何要杀你?他们不会早就知道你今天会来见我吧?”麻生靖好似随口问道。 杨迷糊心中一紧。 老太太!老太太定然知道的不少!她至少知道,自己会来找麻生靖,所以坟冢不二和小川野,在守株待兔,静等自己撞上来。 杨迷糊口中却道:“那还不至于,我是临时请的假。要杀我的人海了去,虱多不痒,灾多不愁,怕了鸟!” 麻生靖叫来护士,让其去取药。他笑看杨迷糊: “二郎,收敛点,命只有一条。你若出事,好儿可怎么办?” 杨迷糊深以为然,正色道:“多谢提醒。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近期不出门,不揽事,也是基于明哲保身的想法。但是,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难呐。” 二人一时相对无言。最后,杨迷糊拿了药,一瘸一拐下了楼。 其实,他心急如焚,得与施一山尽快面谈。刚才之所以装得平静如水,是怕这个书呆子又打退堂鼓,也怕这个书呆子向老太太露出口风,坏了大事。 刚出门,狗子迎了上来。 “狗子,见到紫鸢了吗?” 第346章 一动一静两相宜 至于此前所猜测的鬼神和利益问题,虽然存在相当大的可能性,但并不排除其他可能。 比如,宪兵司令部想抓住延安的首长,而老太太则试图撇清与麻生家族的关联。 基于此,杨迷糊有两个疑惑亟待解开。 其一,今早自己遇伏击一事,老太太是否参与其中。若果真如此,她仅针对自己一人,还是企图阻止自己去见麻生靖? 其二,老太太为何查不到延安首长的下落。是施一山的防守太过严密,老太太找不到任何可乘之机,还是老太太根本不敢深入调查?或者说她已知晓延安首长的藏身之处,却不敢轻举妄动? 但归根结底,杨迷糊最为担心的是,所有一切都指向延安首长。 倘若延安首长被发现行踪,甚或出事,自己在火车站的所作所为,就很难解释得清楚。更有可能,对方趁机给自己安个''莫须有''的罪名,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到时,老太太以麻生靖举发延安首长所在为由,甚或说麻生靖本是卧底,以彻底撇清麻生家族的干系。 最可怕的是,老太太、坟冢不二、小川野三人共谋,用伏击来观察自己见麻生靖的决心,从而推断出,延安首长是否在上海,再查出其在何处。 此前,老太太威胁吓唬麻生靖,大概率是想看看麻生靖,见没见过延安首长。 麻生靖定不会轻易承认,或者说麻生靖每次见延安首长,或许是蒙着脸去的,根本不知其所在。 加上,老太太不愿从麻生靖处找到突破口,而是想从自己这里发现端倪,再嫁祸于自己。 思及此,杨迷糊一个激灵,此时不易轻见施一山。即便是见,也要打起十二分小心…… 听狗子摇头说,没见到紫鸢,杨迷糊反而松了口气,没见到是好事!至少可以避免被人暗地里盯梢。 杨迷糊示意狗子先离开,并再三叮嘱,近段时间不要有任何活动。 他在街面上转悠了许久,然后叫了辆人力车,直奔枝子糕点店。 一进糕点店,杨迷糊就拨通了小川野的电话。 \"舅舅,我刚去完医院,医生说我不用住院,但建议我卧床休息几天。我现在枝子糕点店,如舅舅有事找我,可以随时打电话。\" 意料之中,小川野答应得很爽快,一个盹都没打。 他又拨通了山田的电话。 \"山田组长,派两名宪兵到枝子糕点店,我怀疑有人企图暗杀我。\" 山田也很干脆,\"那就派四名宪兵过去,两人一组轮流值班。\" 挂了电话,杨迷糊抬头说道:“枝子,你用卧房的电话,联系一下小桃,让她派栓子到山乔屋。” 杨迷糊想了想,叫过小翠,三言两语讲述今早遇伏击的事,问她对此有何看法。 小翠沉思片刻,抬起头,“杨子哥,有人想杀你,但并不想杀死你,那对方定带有目的。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对方没必要让76号的人出现,引起你的怀疑和警觉!” 杨迷糊又问:“对方有何目的呢?” 小翠就笑,“杨子哥,你说了半截子话,让我如何判断?只能假设,你去医院,不只是看病,对方的目的无非是想试探出:当你惊慌失措时,会有何反应。最终,你选择去了医院,说明你有必须去的理由。我想,你已意识到这点,只是......” 小翠突然顿住,不再往下说。 杨迷糊眉头微微一皱,示意她往下讲,但小翠笑而不语。 \"小翠,有话就直说,说错了也没关系。\"杨迷糊轻声怂恿道。 小翠撇撇嘴,似乎有些不情愿,\"那好吧,是你让我说的……假设有一个重要人物,对方费尽心思想抓住,但苦于找不到所在,希望你露出马脚,顺藤摸瓜发现蛛丝马迹。但你心性多疑,定会龟缩不出,以防人抓住把柄,发现端倪。\" 杨迷糊朝小翠伸出大拇指。 小翠又一个急转弯,“但是……对方既已知你的目的,便会趁你龟缩不出,展开行动,也不是不可能。再者,我刚才见你打电话,两个人答应得应该很爽快,因为我见你暗嘘一口气。这足以说明,有人想让你呆着一动不动。” 杨迷糊一惊而起,“你是说,对方希望我不动?” 小翠轻轻摇头,“一种推测罢了,作不得数!但作为一种预防,也许有点用。” 杨迷糊差点脱口而出,告诉小翠实情,但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延安首长在沪治病之事,属于地下党的核心机密。即使小翠猜到一些端倪,自己也无权透露。 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小翠嗔怪道:“不能说就别说。杨子哥,要是我,才不会龟缩不出。搅乱局面,混淆视听,让对方摸不着头脑,再趁机脱身,置身事外,比呆着不动强了许多。” 杨迷糊双手一合,“小翠,让你以虚论实,实在有点难为你。你说的对,一味退缩,处处掣肘,不如搅乱局面。即便帮不上忙,至少也能制造混乱。” 杨迷糊思考片刻,下定了决心,“小翠,此事由你负责策划。叫上栓子、玄子和狗子,四人一组,为期十天,全力护麻生靖的周全。各方信息联络,由紫鸢负责。” 小翠却皱眉道:“好儿怎么办?谁来保护她?” 杨迷糊轻松一笑,“有胖子和小桃在,再加上你弟弟,保护好儿足矣。” 小翠郑重其事的追问:“如我们五个人意见不合,该听谁的?” 杨迷糊大手一挥,“当然听你的,包括紫鸢在内。” 小翠紧接着又说:“不够,必要时,连你也要听我的。” 杨迷糊微微一怔,旋即爽快道:“没问题!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小翠立马道:“你现在就返回情报课,十天内不出门。正所谓''一动一静两相宜''。” 杨迷糊彻底愣住,小翠噗嗤一笑,“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其实,我已猜到‘病人’是谁,麻生靖出手医治,十天时间足够。再说,病人后面只需静养,也用不着咱们再去操心。” 杨迷糊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那我就当一回甩手掌柜,在情报课静待佳音。对了,需要我跟紫鸢打个招呼吗?” “不用,紫鸢姐也不是不讲理之人。再说她吃软不吃硬,好办!”小翠嘻嘻笑道。 杨迷糊也想明白了,老太太想撇清麻生靖的干系,嫁祸于自己,坟冢不二和小川野则想顺着麻生靖这棵藤,抓到延安来的首长。 一旦打掉尾随之人,对方将无功而返! 即便不如自己所想,又如何!只要搅乱了局面,就是对延安首长的一种变相保护。 所以,小翠的办法虽冒险,但是最好的破局手段。因此,杨迷糊震惊之余,毫不犹豫的赋予小翠临机处置的权力。 于是乎,杨迷糊放心的回了情报课。 第347章 破除迷障 杨迷糊一瘸一拐回到宿舍。 他疲惫不堪的躺在床上,脑海中却不停回荡着小翠的谋划,越想越觉得精妙无比。 任尔八方来,我只一路去!这是小翠谋划的真谛…… 突然,杨迷糊像被电击一般,猛地坐起。会不会麻生靖只是一个诱饵,或者是一个吸引视线的幌子?也许连麻生靖本人也被蒙在鼓里! 这个念头让他心跳加速,呼吸急促,他似乎触碰到一个巨大的网。 紫鸢说,延安首长主要是神经系统出了问题。以施一山之缜密,他不可能只安排一名医生,肯定有备选。 麻生靖疑似暴露,受老太太威胁,顺势而为,拒绝治病,正好断了坟冢不二和小川野的念想。 但坟冢不二和小川野不甘心、不罢休,除严密监视麻生靖外,还四处踅摸,可能无意触及到某些真相,危及到延安首长的安全。 因此,便有紫鸢来诉苦,让自己去劝麻生靖,把坟冢不二和小川野的视线,再次吸引到麻生靖身上。 现在回想起来,今早遇伏击,不过是一场以暗杀为名的试探而已。这一切都是为了探究自己的决心和意图。 若选择返回情报课,那无疑是做贼心虚的表现。对方对自己了解极深,断定自己一定会寻找机会,再次前往医院。 若继续前行,就更加坚定了坟冢不二他们的推断——自己急于劝说麻生靖。 至于老太太所充当的角色,大致情况应该是这样: 因麻生靖不慎露出马脚,引起了老太太的警觉。于是,她对麻生靖发出警告,导致后者因为害怕牵连病人,而退缩不前,或者是听从施一山的指示,故意拒绝治病。 然而,坟冢不二并不愿随了老太太的意,所以老太太才想让自己出来,当这个替罪羊。 既除了烦人的自己,又护住麻生靖的周全,维护了家族荣誉,可谓一举三得。 此前,老太太多次邀请自己去别墅,很可能是计划中的一部分。见面时,拉上麻生靖,或者随便编造一个借口,让自己顺道去见见麻生靖。 坟冢不二亲自给自己安排任务,大约也是想让自己出门。 但此番谋划,并未如预期那般奏效。坟冢不二便决定守株待兔,坚信自己终究有出门的一天。 因麻生靖专治神经系统疾病,可轻易推断出延安首长的病因。于是,坟冢不二加强对神经类专家的控制,逼地下党不得不寻求自己出面,劝说麻生靖。 一切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紫鸢也顺势而为的来了。之所以说''顺势而为'',是因为在今早遇伏击时,好巧不巧,紫鸢恰好埋伏在附近。 想到这,杨迷糊不禁自嘲一笑。也许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说不定连麻生靖也在其中。 恐怕连小翠都识穿了这些把戏。从她敢冒大险,丝毫不担心对方寻到病人的踪迹来看,就显而易见了。 杨迷糊颓然倒在床上。平时自诩聪明,自认没人能欺骗自己,但现在才发现,自己不过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从那黑黑黢黢的巷子走出,成功破除迷障,杨迷糊心中的那根弦,彻底松弛下来,瞬间进入了梦乡。 次日一早,杨迷糊睁眼起身,一个小小的身形,像八爪鱼似的,趴在自己身上。 杨迷糊轻声细语道:“喂喂,醒醒动动,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紫鸢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还好,紫鸢没有受惊而醒。杨迷糊轻轻吁了口气。 他静悄悄起身下床,左腿好像好多了,人站得稳稳的。 这个小丫头片子!杨迷糊无声一笑。 他洗漱完毕,也不叫醒紫鸢,仍装作一瘸一拐去了情报课。 他先叫来纯子,问她昨天一早,小川野找她何事。 纯子说,也没什么大事,小川野东扯西拉,讲了一大通密码组的工作。 纯子最后问道:“听说你昨天一早遇到了伏击,是个什么情况?” 杨迷糊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待会邢江舟会过来交调查报告,到时再说。山田组长昨天一大早出任务,什么任务?” 纯子随意道:“听说是发现了一个地下党嫌疑人,连夜去抓,扑了个空,无功而返。” 杨迷糊岔开话题,“这几天,我也不会出门,你有事可以随时找到我。去忙吧。” 支走纯子,他又叫来山田,沉声道:“山田组长,你昨天一大早出任务,什么任务?我为何一无所知,把我当摆设吗?” 山田罕见的支吾片刻,才抬头道:“抓捕一个地下党,但情报有误,根本没人。” 杨迷糊摆摆手,“避重就轻!我是问你,为何我一无所知?” 山田低下头,“小川课长让保密,我也是出于无奈……” 杨迷糊鸡蛋里挑骨头,“情报课现在没有课长,只有副课长!你刚刚当上组长,翅膀就硬了,胳膊肘就往外拐。若日子久了,是不是就可以坐上副课长的位置了?” 山田脸涨红,一个深鞠躬,“属下不敢。我上当了,小川副课长支开我,定与昨天的伏击事件有关。可我想纯子组长在,就没有多想……” 杨迷糊冷哼一声,“那好,事后你去伏击点看过一眼吗?没有,对吧!要是以往,你会这么做?” 山田不吭声了,杨迷糊挥了挥手,轻喝一声:“你去,找你的小川课长去!” 山田一动也不敢动,杨迷糊嘲讽道:“小川课长许诺了你什么,我大概能猜出一二三。还有,他会说,有一批军火药品,要过过你的手,报酬应该也不低,对吧?” 见山田低头仍不说话,杨迷糊一哂,“你刚就任时,我怎么跟你讲的?军火、药品、烟土生意碰都不要碰,压不住心中的贪婪了?中国人有句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忘了好几任组长是怎么死的?” 山田终于开了口:“副课长,贪心有,自外于你的心,没有。小川副课长给我画的饼,我知道我吃不到。是有一批军火药品,说是军统准备买给''汪''的部队,让我照顾……” 杨迷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军统的货,轮到你去照顾?我舅舅发一句话,你敢动吗?他拉上你,为什么?你也不动动脑子!” 山田一惊,“你是说,这批货不是卖给''汪''的部队的?他要给我扣上一顶通敌的帽子?” 杨迷糊冷笑,“你以为呢?你和纯子一直是我的左膀右臂,是我舅舅的眼中钉、肉中刺,不拔掉,他怎能甘心?” 闻言,山田的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咬牙切齿道:“此人也太阴险狠毒了。嗐,也怪我起了贪念。” 杨迷糊鄙视道:“知道就好。你现在信了我的话,一转身,你又会怀疑。所以,你可以继续配合我舅舅,验证一番我的说法。别辩解,他想黑你,你就不能顺势黑他一把?“ 山田回过味来,“也是。我就暗示,这是小川副课长特意交待的,一转手,我就卖给地下党,看他怎么脱身?” 杨迷糊一哂,“那你怎么抽身?” 山田诡异一笑,“笨人有笨办法,副课长你瞧好了。” 杨迷糊破颜一笑,“以后还是叫小川课长,副课长只是表面功夫,过几天会转正的。这样,你也好相处,去忙吧!” 这是一次敲打,也是杨迷糊给予山田的最后一次机会。 从信任上讲,山田比不过纯子。 第348章 也能自圆其说 临近十点,杨迷糊离开办公室,回了宿舍。紫鸢醒了,但赖在床上没起来。 “小懒虫,该起床啦~太阳都晒屁股咯~” “唔......有没有吃的,人家好饿哦......”紫鸢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娇嗔的嘟囔道。 杨迷糊从抽屉里摸出一盒饼干,晃了晃说:“只有这个,吃不吃?” 紫鸢一听有吃的,立马来了精神,伸手抓起就吃。 杨迷糊眼疾手快的夺过饼干,没好气儿的道:“先去刷牙洗脸,不讲卫生!喏,这是新牙刷,毛巾将就用我的。” 紫鸢不情不愿洗漱完毕,一脸嫌弃的用毛巾揩了把脸,“这下总行了吧?” 直到紫鸢吃了七八块,杨迷糊才开口:“事情进展如何?” 紫鸢乜了他一眼,嘟哝道:“哪有那么快!小翠在和他们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呢。” “哦?那脏老头在哪里?”杨迷糊突兀冒出一句。 “他呀,不知死哪里去了。”紫鸢眨了眨灵动的大眼睛,若无其事的回应。 “首长不待见他吧?”杨迷糊又问。 “没有,哪有......”紫鸢突然捂住嘴,轻哼一声,“好啊,你居然敢套我话......” 杨迷糊换了话题,“麻生靖还被蒙在鼓里?” 紫鸢这次倒干脆利落,“是,本就是二选一。他拒绝后,正好用来转移视线。” 杨迷糊咧嘴一笑,“为何骗我?” 紫鸢气鼓鼓的,“一开始我也被蒙在鼓里,昨天施先生才告诉我真相。施先生说,不知情,才显得真,希望你能谅解。” 杨迷糊话锋一转,“小翠也看穿了施先生布下的局?” 紫鸢仍气呼呼的,“或许是吧。要不然,她也不会不慌不忙的杀人。” 杨迷糊又问:“事后,准备怎么跟麻生靖解释?” “瞒着呗,还能怎样?我告诉他,每天出去走动走动,看有没有人跟踪他,他傻不拉几,信以为真。不过嘛,三天后还得他走一趟,这是我来的目的。”紫鸢说到后面,认真起来。 “别找我,我已全权委托小翠行事,我得讲信用。”杨迷糊心中一喜,但口中却推辞道。 紫鸢轻哼一声,“如果小翠能做到,我会来找你?那天,你设法拖住山田,他是个烦人的家伙。” 杨迷糊心中一惊,“山田?你确定?今天早上我见他,他可一字未提这事。” “栓子追踪人的体味发现,山田曾多次在麻生靖周围出没,但始终是不远不近,目的不明。” “栓子的狗鼻子这么灵的?”杨迷糊讶然。 “也许他在吹牛,但万一是真的呢?这件事情,可出不得半点差错。”紫鸢叹了口气。 “此事由我来解决,两天后你再来找我。我得回办公室了。” 杨迷糊站起身,动作忽然停滞。他左耳根抽搐了几下,压低声音道:“是山田的脚步声,你暂时不要动,我出去迎他一下。” 杨迷糊一瘸一拐走出宿舍,顺手锁上门,转过身时,山田已大步流星走来。 杨迷糊一脸冷漠,“什么事情这么急,竟然寻到宿舍来了?” 山田行了一个的军礼,语气恭敬的回道:“报告弘田副课长,邢江舟来了。” 杨迷糊脸上没丝毫表情,淡淡道:“来了就来了呗,等会他会累死?至于猴急猴急来找我?” 山田噎住了,杨迷糊又道:“我正想疏散疏散,让他来操场找我。” 山田“嗨”了一声,转身离开。 在山田转身的瞬间,杨迷糊敏锐的捕捉到,山田的眼神似乎不经意间,扫了一眼宿舍门。 这山田有问题!杨迷糊来到操场上,在一个特定位置站定。他宿舍的后窗,正好在他目光所及处。 倒要看看,山田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没多久,邢江舟一路小跑过来。来到杨迷糊面前,他立刻敬了个礼,“弘田副课长,邢江舟奉命前来。” 杨迷糊微微点头,“你是从苏州调过来的?” 邢江舟显然没料到,他愣了一下,又连忙点头,“是。” 杨迷糊又问:“托谁的关系调过来的?是牧少溪,还是小川课长?听说,你和军统七哥认识?” 邢江舟彻底被问懵了,但长官问话又不得不答,“报告副课长,没有托谁的关系,七哥是以前在军统的同事。” 杨迷糊忽然展颜一笑,“凭本事过来的,不错。昨天早上的伏击事件,调查结果如何?” “找到六具尸体,一切都太干净,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邢江舟回道。 杨迷糊沉下脸,“什么都没查到,还巴巴让人来寻我,你哪来的勇气?” 邢江舟满头细汗,连忙道:“山田组长主动说来找你,我也不敢拦呐。不过,也不是没有一点发现,但有些话,我这身份,不大好说……” 杨迷糊''哦''了一声,“可以理解。出你口,入我耳,权当乱风过耳,如何?” 邢江舟挠挠头,低声道:“都是日本人,这作不得假。六个人,都没来得及开一枪,好像不是针对你来的。” 杨迷糊似笑非笑,“哦,你这么想?敢提及日本人,胆子不小,也是难得。这样吧,你把案子移交给山田,不让你为难。去吧。” 邢江舟如释重负的去了。 杨迷糊在原地踱步,眼光不时扫一眼宿舍后窗,以及对面的楼宇,并没发现有望远镜的反光。 他想了想,决定回宿舍,反正自己腿还没好,休息休息名正言顺。 进入宿舍,里面空空如也。紫鸢何时溜走的,为何自己一无所知?这小丫头片子胆子也太大了! 不对,紫鸢定是发现了什么,遂以己身为饵,诱敌深入! 杨迷糊一时有些犯急。他也顾不上装瘸了,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山田的办公室。 杨迷糊轻喝一声,“邢江舟,你出去!” 待邢江舟出去带上门,杨迷糊冷冷道:“胆子不小,你竟敢监视我的宿舍!” 山田连连摆手,“我哪敢,我哪有那么大的胆子……” 杨迷糊厉声打断,“也就是说,有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是谁?” 山田嗫嚅半晌,才道:“我怀疑有人监视,但没查到是谁。我刚才主动去寻你,也是带有察看的意图。” “此事另说。你跟踪过日本仁和医院的麻生靖?”杨迷糊平复一下语气。 山田一愣,讪讪道:“我发现他有厌战情绪,时有不正当的言论,所以远远跟踪过他三四次。” “发现了什么?” “没有。但发现有几拨人也在盯梢,好似有情报课的人,我怕惹祸上身,就撤了。” “你跟麻生靖,是不是有人有意无意暗示过你?好好想想。” 山田沉吟片刻,一拍脑门,“八格!横冢这个混蛋!他不是重伤住院了吗?前几天,我去看他。他跟我聊起过反战同盟,说仁和医院的医生好像也有人参与。他一带而过,又聊起了别的。后来我看一份简报,上面也提到反战同盟,就鬼使神差……” 通过察言观色,山田在两件事上好似没有作假,也能自圆其说。杨迷糊稍微松了口气。 “麻生家族是你能惹的?虎口拔牙,不要命了?好在你及时止步。你去电讯班,查一下上午打出去的电话,列个清单给我,隐密点,别又生出事端。” 杨迷糊回了自己办公室,平复一下急躁的心情,打给了枝子。 “见到鸢子,你给我来个电话。还有,上次让你给她一笔钱,你给了没有?别抠抠搜搜的,痛快点。” 枝子连连称是。 第349章 笨人有笨办法 催钱,是自己与枝子约定好的暗号,表示事情紧急,不得拖延。此举,求的只是个心安。 杨迷糊不断说服自己,试图让焦躁不安的情绪平静下来。 紫鸢敢在自己的警示下,依然选择离开,就证明她心中有底。再说,以她的机警,理应不会吃亏。 在当前此等情形下,那些居心叵测之人,想必不敢轻易对她动手。再者,此刻就算自己追上去,恐怕也似无头苍蝇,还可能破坏掉小翠“一动一静”的策略。 对紫鸢的担扰,或许是自己关心则乱,庸人自扰。 为分散注意力,杨迷糊开始仔细回忆起,山田最近的一言一行。 就跟踪麻生靖一事,山田所说的与栓子的追踪结果基本一致。监视宿舍一事,似乎也说得过去。 知人知面不知心。山田起了贪心,人心隔肚皮的,不得不防。 山田不似纯子,自己两次救纯子于危难之中,而山田升官,虽有自己的助力,但大多靠的是他个人的努力。 所以,山田不会像纯子一般,对自己感恩戴德,忠诚度远不如纯子。 如果一切都是山田预先想好的措辞,自己再掉以轻心,恐怕真会危及到延安首长的安全。 若山田想出手,他会从何处入手呢? 杨迷糊突地灵光一闪,山田在观察自己的一举一动! 借邢江舟来,他来察看;借横冢之口,掩饰目的;承认有贪心,让自己转移关注方向…… 似乎说得通,但似乎又无处着力。 正焦躁间,电话铃声响了。杨迷糊第一时间接起,是枝子。 “弘田君,鸢子回来了。钱也已经给她,她和小翠出去购物了。” 杨迷糊''嗯''了一声,继而道:“又出去了?算了,我也没什么大事,回头再说吧。” 挂了电话,杨迷糊彻底心安。 但忽然发现,这''一静'',他根本做不到。有些想法一出现,他心痒难耐的,不亲力亲为,好像不放心。 与其枯坐,不如去见小川野,探探口风。 走到小川野办公室前,杨迷糊停住脚步,一个念头闪现。 小川野现在是副课长,肯定希望尽快扶正!那就必须拿出说得出口的业绩!而抓住延安首长,才是最大的敲门砖! 对,利用小川野心急的心态,逼他生疑甚至出错。 杨迷糊推门而入,有模有样的行了个军礼。 “舅舅,忙什么呢?我这腿又犯了毛病,怕帮不上舅舅了。” 小川野没好气的道:“少来这一套,你别坏我事,我就谢天谢地了。” 杨迷糊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不满道: “我什么时候坏过舅舅的事?我来,是有个事,问问舅舅。有传言,军统有批货要卖给地下抗日组织,而且要过舅舅的手,舅舅不担心吗?” 闻言,小川野脸色变幻一下,怒斥道:“又是谁在泼脏水?舅舅是不知轻重的人吗?” 杨迷糊半劝说半威胁道:“无风不起浪,我也是好心,何必生气呢?若真有此事,劝舅舅尽早收手。若没有,权当我没说。” 小川野摆摆手,“生气也生气不过来。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落井下石的人多了去。放心,我不会干这种授人以柄的蠢事的。开场白说完了,进入正题吧。” 杨迷糊伸出大拇指,“舅舅明察秋毫,我一撅屁股,舅舅就知道我拉什么屎,佩服!” 小川野皱起眉头,“污言秽语的,什么事?不说就别蹲着了。” 杨迷糊咧嘴一笑,“麻生靖的事,舅舅一定要掺和?不怕引火烧身,便宜了别人?” 小川野装傻充愣,“麻生靖能有什么事?” 杨迷糊张口就来,“没事吗?那为何麻生老太太心急如焚的,生怕她孙子受到波及?我劝舅舅一句,别招惹老太太。你别忘了,舅舅降为副课长是怎么来的。” 小川野不以为然的摇摇头,“我降职,是我临时迟疑惹得祸,怪不得别人。” “那好,请问,老太太为何愿意,以他亲孙子的性命为诱饵,配合你们的行动呢?你们拿麻生靖来要挟老太太,有确凿证据吗?可老太太又为何如此顺从?”杨迷糊一连串反问。 小川野盯着他,“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杨迷糊往后靠了靠,找了个更舒适的坐姿,“明说吧。我去见麻生靖,伏击我的都是日本人,为何?见到麻生靖,我问他是否与地下党暗通款曲,他赌咒发誓矢口否认。他还说,可能是老太太故意捣鬼,试试什么人敢动麻生家。这不得不令人担忧多想。” 杨迷糊胡编乱造,前后不搭嘎,就是想让小川野胡思乱想,起了疑心,事情就好办了。 果然,小川野认真起来,“你是说,老太太等我弄出事来,寻我的不是,趁机拿掉我,换成她的人?” 杨迷糊眨眨眼睛,“舅舅才反应过来?降职只是一个铺垫。你想想,为何纯子和山田升职升衔,而我却因不在岗而受警告处分,是有人怕我争课长的位置!有了污点,我怎么去争?” 小川野脸色青红不定,似乎强忍着怒气,但片刻后又展颜一笑,“你的话有点危言耸听,作不得准。” 杨迷糊睁大眼睛,“是吗?不危言,何以耸听?舅舅你等着瞧,跟踪麻生靖的人,不死也会脱层皮。言尽于此,听不听在舅舅,走了。” 说完,他站起身,行了个军礼,跛着腿走出了办公室。 小川野并没有叫住他,杨迷糊也没指望。 只要小川野生疑就够了。加上军火药品的事,他也会与山田生出隔阂。这样一来,就可扰乱对方的节奏。 剩下的,就是给山田找点事做。具体找什么事,杨迷糊心里还没底。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毫无头绪的杨迷糊叫来纯子。 “纯子组长,我总感觉,山田当上组长后,有些飘飘然。你作为同事,时不时提醒他一下。” 纯子也不傻,一下子听出了杨迷糊的言外之意。她低声道:“山田敢不听副课长你的?胳膊敢往外拐?” 杨迷糊故意叹了口气,“小时候吃奶,长大了想吃肉,很正常的。我是怕他上当受骗,着了别人的道,那就太可惜了。” 纯子很上路,“只要他心在你这边,你才好救他,也愿意救他。不如试试他的本心,看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见杨迷糊不吭声,纯子顺竿上,“小川课长有一批军火药品,打着军统的旗号想出手。我们以搜查军统走私的名义,扣押这批货。我拉上山田一起去,如果他通风报信,阳奉阴违,就说明他与你不是一条心了。” 杨迷糊就笑,“这个也太明显了,万一他不去呢?” 纯子一脸坏笑,“笨人有笨办法。此事宜早不宜迟,我明天就拉他去查获。” 杨迷糊不置可否,换了话题,“活动经费不够了吧?抽空去枝子那领点钱,有了钱,下面的人才听你的。” 纯子也不推辞,心领神会的去了。 但杨迷糊知道,此举还不够,得确保山田在这两天,忙得焦头烂额。 第350章 你就实话实说 与此同时,枝子糕点店里。 小翠、栓子、玄子、狗子和紫鸢围坐在一起,召开五人小组会议。 枝子已让店员下班回家,亲自忙碌着给五人端茶倒水。 狗子率先发言打破沉默:“我一直在暗处,不能待太长时间,我先说几句。既然明天和后天是出手的重点时间,麻生靖就必须出来活动。鸢子,你一定要联络好。” 紫鸢自信的点点头,“放心,这方面不会有问题。后天,麻生靖需要脱离对方的视线三个小时,到时我会打手势留暗记,及时通知你们。” 狗子站起身,准备离去。 玄子接过话头,“近身护卫麻生靖,我和栓子都不太适合,而鸢子又负责联络工作。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不如把青竹找来帮忙。他年纪小,扮成乞丐或花童,不会引人关注。” 栓子立刻否定,“好儿怎么办?青竹须臾不得离开!凭我、你,加上狗子,三个人还不够吗?” 玄子梗着脖子道:“麻生靖是个书呆子,特别是后天,若没贴身保护,万一被人劫持,我们投鼠忌器,岂不功亏一篑?” 小翠清咳一声,“玄子的考虑有一定道理,但好儿的安全不得不虑。因此,我有一个想法,通知胖子哥和小桃姐,让他们后天严防死守一天。” 栓子刚欲开口,紫鸢抢先道:“今晚明早,我会去见二哥。如果他同意,我和青竹扮成卖花的姐弟,贴身保护并掩护麻生靖的转移。狗子,你可以出发了,盯梢不能断线。” 小翠撇撇嘴,“不管青竹是否参与,明天也要解决掉远距离和定点跟踪的家伙。不过得小心点,可别吓到那书呆子,以免他临时打退堂鼓。后天嘛,就由不得他了。此事,栓子哥为主,玄子你配合。” 说着,小翠转过头看向紫鸢,“鸢子姐,接应并转移人员,你一定要提前安排好,千万别掉链子。还有,对山田的手下不再留手,不用顾虑杨子哥的面子。” 紫鸢略有不悦,“我这里,无需你费心。我想,若山田本人现身,也不能再手下留情,这足以说明他已生二心,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小翠深表赞同,“栓子哥,今晚突袭 76 号,并嫁祸于军统,分散分散对方的精力。” 紫鸢微微皱起眉头,“如此行事会不会弄巧成拙?说不定,让对方坚信我们即将展开重要行动。” 小翠反驳道:“鸢子姐,不必担忧。事到如今,即便不对付 76 号,我们铲除那些跟踪的人,同样也会引起对方的警觉。能分散对方的一部分精力,就是有效行动。” 栓子冷冷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依我之见,动手才是硬道理,不然皆是纸上谈兵。” 旁观的枝子眼见气氛紧张,赶忙圆场道:“来来来,大家先喝杯茶,消消火气。我刚才在旁边听,你们所说均有道理。要不这样,由我重操旧业,到街上勾引麻生靖,或许更容易骗过对方。” 紫鸢毫不犹豫的反对:“你并非战斗人员,二哥不会同意。你又是熟面孔,若直接出面,事后难以解释。” 小翠也摇头,“枝子姐姐若真心想出力,无需亲自出面。你不妨关闭店铺两天,再玩一把失踪,作用可能会更大。” 枝子眼前一亮,兴奋的点头道:“这个主意甚好!对,我关门歇业两天,后天去祭奠一下麻生嫣。唉,也该去一趟了。” 小翠轻轻抹掉桌上的茶水,“说一千道一万,先动手再说。如遇新情况,随机应变,但主要计划不可变。” 栓子和玄子起身离去,小翠问紫鸢:“今日你从情报课出来,跟踪你的人究竟是何身份?莫非是山田的手下?” 紫鸢有些气恼,“尚未查明。跟踪的人半途撤了,我尝试反跟踪,结果却跟丢了。我现在也很纠结,今晚是否要去见二哥。若见面,会不会对事情不利?” 小翠却道:“我担心的是,有人趁机抓住你,威胁杨子哥!你一旦有事,整个计划就会衔接不上,甚至功败垂成。再有,杨子哥一发疯,事情会变得更糟糕。” 紫鸢一惊,“有点危言耸听吧?你说说,咱们为何事事要请示二哥呢?他已全面授权于你,你完全可做主嘛。要不这样,咱们把青竹叫来,索性痛痛快快的大干一场!”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会心一笑,瞬间达成共识。二人又嘀嘀咕咕商量一阵,才各自散去。 二人没注意到,枝子悄悄钻进卧室,拨通了杨迷糊的电话。 “弘田君,鸢子根本不听我的,又出去找青竹玩了。她一天到晚,什么事都不做,你可得好好管管!” 杨迷糊心中一紧,但在电话里又不好明说,只好生气道: “就知道贪玩,等下次见到她,非给她点颜色瞧瞧不可。你近几天盯紧她,告诉她别光顾着玩,就说是我说的。” 挂了电话,杨迷糊不停的来回踱步。 他听出了枝子话中的弦外之音。五人之间似乎产生了分歧,尤其是在使用青竹上。而且还企图瞒着自己,不用想,这肯定是紫鸢出的馊主意。 青竹参与行动,也不是不可以。但他担心的是,几个人可能会大开杀戒,弄得满城风雨,反而事与愿违,适得其反。 他强压着想出门的冲动,因为自己一动,几乎等同于告诉对方,麻生靖有重大动作。 而且,小翠她们杀跟踪之人,本是想嫁祸于麻生老太太,自己一动,对方就会怀疑,与老太太关系不大。 同时,可以极大程度证实,自己与地下党暗通款曲,对自己极端不利。 他心里反复念叨: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不能事事亲力亲为,以此来安抚自己。 他突然停下脚步,似乎下定了决心,拿起电话,叫来了山田。 “山田组长,这里有份密电,昨天收到的,解码组一直未能破译。但我总感觉,其中隐含的信息,极其重大。你叫上纯子,连夜破译,不得有误!” 山田为难道:“纯子组长让我明天一早,去起获一批走私的军火药品,行动要取消吗?她说得好像很急……” 杨迷糊心中稍稍一松,摆摆手道:“先拖几天。军火药品是死物,又不会长了腿跑掉,不急,让人盯着即可。” 山田一个立正,''嗨''了一声,“对这份密电,有没有头绪和方向?免得我们无所适从,白浪费时间。” 杨迷糊解说道:“解码组只译出''离沪''二字,是从上海发往西安的,其他不知。这种密码,不常见,极特殊,我琢磨了两天,不得要领。但正因如此,我愈发觉得不简单。” 山田也不蠢,眼睛一亮,“会不会是什么重要人物,离沪的时间? 杨迷糊不置可否,“所以要你们加快破译,万一是,岂不大功一件?若小川课长问起,你就实话实说。你的明白?” 山田走了。 至于山田是否上钩,会不会起疑,以后再说,只要拖住山田就行。 但这份密电是他遇伏击的那天,杨迷糊悄悄面见施一山,要求对方伪造的。此事,连紫鸢也不知道。 为谨慎计,杨迷糊与施一山曾约定了几种紧急联络方式,万不得已时才启动。 比如说,他被紫鸢踢瘸的前两天,去胭脂巷买了一盒春生牌的胭脂,便是约定见面的暗号。即便紫鸢当晚不来,他次日也会出门。 当然这种联络,风险极大,所以一种方式只用一次。这也是施一山坚持的。 至于为何此时才拿这份密电说事,是因为他想先用其他办法,试探山田,同时也试探纯子。 此时时机已到,拿出来正好捆住二人的手脚,甚至包括转移小川野和坟冢不二的视线,分散他们精力。 所以杨迷糊让山田实话实说! 第351章 高人还是骗子 当然,这份密电,小川野手上也有,也许小川野心中也生出警觉。至于有多重视,不得而知。 杨迷糊此时晾出来,就是引起小川野足够的关注。说不定,小川野一直在等自己晾出来呢。 密电的内容,直译出来很简单:黄休初佳日离沪--鹍鬼。 但想译出真实涵义,没有深厚的中国文字功底和文化底蕴,是做不到的。当时,施一山解释了半天,杨迷糊才弄明白。 鹍鬼,指月日。 ''鹍''同''坤''音,''坤''者''土''也,加''月''为''土月'',而中国人称十二月为''涂月''或''土月''。 ''鬼''同''癸''音,加''日''为''癸日'',指十日。 但并不是十二月十日,因为后面还有''佳日''。''佳日''并不指''温煦晴明的好日子''。 ''佳''同''加''音,又是八画,所以,''佳日'',即''加上八日''的意思。 因此,离沪时间实为''十二月十八日''。 ''黄休初''并不实指人名,而是指时辰。 ''休''的同义字为''歇'',''黄歇''乃楚国的''春申君'',十二月已是春天,''申时''指下午三点~五点。 ''黄休初''意为''申时初'',下午三点。 整个密电的内容,可译为:十二月十八日,下午三点,离沪。 施一山解说完,一脸诡异,叮嘱道:“这份密电,你可''视情''破译,但要牢记,后面可能还有用处。” 今天已是1940年12月7日,若破译成''12月10日下午三点离沪'',而麻生靖9日去见延安首长,呵呵,就太有搞头了! 果然,8日一早,已调到驻沪派遣军司令部的竹下班,被借调回来,协助解码组破译此密电。 纯子和山田也被小川野塞到破译专班。 杨迷糊心中呵呵,有竹下班这个''中国通''在,定能有所突破,但肯定会来求助自己。 下午三点,竹下班屁颠屁颠走进杨迷糊办公室。 “哎哟,竹下翻译官,什么风把你这贵人吹来了?快请坐。”杨迷糊大惊小怪道。 “弘田君,好久不见,一向可好?我也是命苦,又被小川课长薅回来了。”竹下班笑眯眯的。 “什么事,非得请竹下君大驾光临?”杨迷糊一惊一乍。 “唉……这份密电,弘田君应该见过。”竹下班边说,边递过一张纸。 杨迷糊未接,只瞟了一眼,“见过见过。唉,我也毫无头绪,正让山田和纯子两位组长加紧破译呢。我也不想越俎代庖,但横冢组长受伤住院,我不得不多管闲事……” 竹下班正色道:“这是弘田君忠于职守,不避嫌疑,谁敢说个不是!这份密电,和我上次请教你的那份电报,异曲同工。因此,我怀疑这是一份地下党的密电。” 杨迷糊装傻充愣,“哪份电报?我怎么一点也记不起来?竹下君,提醒提醒我。” 竹下班一字一句道:“''春生豇豆角送狼外婆'',可还记得?” 杨迷糊一拍脑门,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哎哟,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可有何异曲同工之处?” 竹下班得意一笑,“谐音法、替代法,联想法,都运用其中,我有些心得,也有迷惑,故特来请教弘田君。” 杨迷糊突然脸色一沉,“你可是小川课长专门请来的人,你来寻我,你不怕犯忌讳,我可怕,千万别跟我讲具体的内容。今天你我相见,只是叙旧,不谈公务,行不?“ 竹下班讪笑了笑,“我来,是请示过小川课长的,弘田君不用介怀。” 杨迷糊愣了下,“哦,那就好。你姑且说说,我姑且听听,至于能不能帮上竹下君,你可别指望太多。” “弘田君过谦了,上次就是你的点拨,让我茅塞顿开。” 竹下班先恭维一句,转入正题:“先说''黄休初'',''休''与''歇''同义,''黄歇''者,''春申君''也,对不?” 见杨迷糊诧异的点头,竹下班得意道:“''黄休初''便可译为''春申初'',意义申时初刻,即为下午三点。''佳日离沪'',我理解为是''选个好日子离沪'',对不?” 杨迷糊一惊而起,“竹下君果然妙手偶得,一针见血,佩服之至。” 他激动的来回踱步,片刻又冷静下来,“可没有具体日期,也是枉然。” 竹下班却道:“弘田君,你请坐下,听我再说说看。” 杨迷糊疑惑的看向竹下班,还是坐了回去。 竹下班指着密电上的最后两个字''鹍鬼'',神秘兮兮的道:“这两个字,我猜不是落款,也不是代号,而是指日期。但我又百思不得其解,指的是几月几日。” 这竹下班不一般!杨迷糊心中感叹,口中却道: “竹下君这么一讲,我倒有了灵感。你刚才将''佳日''翻译成''好日子'',太直白了。既然是密电,前面既已故弄玄虚,后面突然直白,说不过去。”杨迷糊边思索边道。 “弘田君,你觉得该怎么解释?”竹下班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满。 “佳日佳日……”杨迷糊嘴里念叨咕噜着,忽然一拍大腿,“地下党发电,喜用字的笔画来当成数字,对不对?''佳''有八画,会不会是''八日''?!” 杨迷糊又激动的站了起来,“八日下午三点离沪?说得通!” 竹下班调侃道:“今天是几号?八号。现在已是下午三点多,为时已晚!” 杨迷糊愣住了,旋即一声低呼,“会不会是我们错过了?那就太可惜了。唉,竹下君早来半日就好了。 竹下班微微一笑,“我却不这么认为。''佳日'',我也曾想到是''八号'',但与常理不符。地下党送重要人物离开上海,六号发电,八号就离开,有点儿戏。” 见他一脸不服,竹下班又道:''据我所知,重要人物是来治病的,好像还在寻摸医生,怎么可能不治而走?再急也得治疗一番,不然岂不白冒险来一趟上海?” “万一是重要人物临时改主意了呢?万一治得差不多,一时半刻死不了呢?”杨迷糊不服气道。 竹下班就笑,“弘田君,你琢磨的不是没有道理。反过来讲,万一重要人物没走呢?万一是我们译错了呢?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们就不能放弃。” 杨迷糊愣了半晌,突然冷静下来,坐了回去,“唉,还是我太年轻了,易冲动。竹下君,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竹下班呵呵一笑,“弘田君别自责,我说的也只是一种可能,死马权当活马医罢了。''鹍鬼''若是代表月日,我界定了一个大致范围,今年十二月到次年二月,因为重要人物不可能在上海呆太久。” 见他点头,竹下班又道:“我翻遍了中国记时的所有古藉,''鬼''同十大天支的''癸''音,''癸日''即十日,二十日或三十日。但''鹍''字无法理解,实在是头痛。” 杨迷糊伸出大拇指,“原来竹下君还憋着宝没说。既然你刚才说,今年十二月至次年二月,是重要人物呆在上海的可能月份,我们为何不就十二月、一月、二月的别名,专门调查一番呢?” 竹下班手一摊,“正因查无出处,我才来请教弘田君的。” 杨迷糊眼睛一亮,“我们不懂,可有人懂!算命先生,上海到处都是!” 竹下班闻言大喜,扯起杨迷糊就走。但后者却轻轻挣脱,为难道:“我最好不要去,避避嫌疑。一旦事后消息走漏,我可担待不起。” 竹下班大笑,“弘田君过于谨慎了。再说你已深陷其中,此时抽身恐怕来不及了。再者,我的中国话带点口音,一听就是日本人。你去问,算命先生才会说实话不是?走吧,这是多大的功劳。” 杨迷糊似乎意动,便随竹下班出了宪兵司令部的大门。 “哪里有算命的?”竹下班问。 “胭脂巷就有。但我们不能只问一个,多问几个,以便查实。”杨迷糊留了个心眼。 竹下班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二人招了一辆人力车,在杨迷糊的坚持下,先远后近去寻算命先生,最后再回胭脂巷。 杨迷糊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为防我作祟捣鬼,竹下君指哪个,我问哪个,只求个心安,如何?” 竹下班无奈的用手指点了点他,点头答应了。 在杨迷糊那天遇伏击的街面上,竹下班指了指一个算命先生,其身后的幡子上写着''神算子''。 杨迷糊上前就给了两块袁大头,寒暄几句,问道:“先生,我俩来是想请教一下,十二月,别称有几个?” 算命先生抚须不言语,杨迷糊又加了一块袁大头,前者轻咳一声开了口:“共有八个名称:腊月、季冬、涂月、丑月、杪冬、梅初、殷正、清祀。” “有何讲究说法?” 算命先生抚须又不言语,杨迷糊又添了一块袁大头。 算命先生喜笑颜开,叽哩哇啦说了一通,反正杨迷糊听得一头雾水,侧头看竹下班,也差不离。 待算命先生讲完,杨迷糊一口气又加了两块袁大头,冷声道:“老头,别指望再加。我问你,一月和二月,又有什么名称和说法?” 算命先生叽哩哇啦又是一通说,见二人一脸懵,叹了口气,在纸上写了起来,片刻后递给杨迷糊。 只见纸条上写着: 壹月:孟春、柳月、寅月、太簇、初春、新春、端月、岁始。 贰月:杏月、仲春、仲阳、如月、丽月、花月、仲月、酣月。 离开算命先生摊位,杨迷糊和竹下班轮流盯着这张纸,呲牙咧嘴,不知所云。 又寻了一个算命先生,杨迷糊这次学乖了,只问别称,不问说法,让对方直接写在纸上。只花了三块袁大头。 两张纸一对比,月份别称只有一两个有出入。 杨迷糊有些恼火气馁,“还问吗?我带的银元可不够了。” 竹下班也是一脸沮丧,“再问一个吧?我手上有些日元。走,换个地方,回胭脂巷去问。” 二人来到胭脂巷,可能是天色已晚,天气也冷,竹下班只找到一个算命摊位,也正在收摊呢! 竹下班扯扯杨迷糊衣袖,附耳低声道:“我们就问十二月的别称,一二月的先不用。反正后面的月份,我们有的是时间来查实。” 杨迷糊喊了一声,“老头,先别收摊。我给你五块日元,你帮我写下十二月的别称,干不干?” 那老头似乎惊了一下,颤巍巍的道:“一就够,五多了。” 杨迷糊一哂,“老头,你是我今天见到的,第一个主动少收钱的。“ “后生,''吾道一以贯之'',所以只收一不收二。”老头傲然道。 “碰到高人了。”杨迷糊讶然。 老头又道:“后生,又错了,我这个''一'',可大可小。你有些面熟,是对面官家的吧?瞧你一脸沮丧相,你这个''一''要大些才能遂意。” 杨迷糊与竹下班对视一眼,“行,一根小黄鱼,算大''一''吗?” “后生敞亮!请问问什么?”老头抚须道。 “十二月的别称,帮忙写下来。” 老头提笔写下八个名称,与此前的两位大差不差。杨迷糊偷瞟竹下班,后者一脸失望。 杨迷糊正接过纸时,纸又缩了回去,老头一伸手,“一手交钱一交货,这是规矩!” 杨迷糊咬咬牙,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小黄鱼,拍在桌子上。 老头伸手接过,叹了口气,含糊不清的咕哝道:“二位糊里糊涂,不知道事不过三吗?有了这根小黄鱼,老朽就不用再出摊了,棺材板也有了,这些劳什子就无用了。” 说完,老头也不收摊,直接颤巍巍的去了。 留下杨迷糊和竹下班相对无言,碰到高人,还是骗子了? 竹下班攥着纸,突然惊呼一声,直往宪兵司令部跑去,边跑边喊:“我有些新的想法,快来!” 第352章 得意忘形! 杨迷糊当然知道竹下班发现了什么,但他更吃惊的是,那老头竟然如此神奇! 当然,他怀疑的第一对象,当然是脏老头。可他左看右看,那老头一点也不像脏老头。 杨迷糊一瘸一拐的,远远落在竹下班身后,等他进入宪兵司令部大门时,已不见竹下班的人影。 杨迷糊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竹下班不在,不禁自失一笑,自己还异想天开,竹下班会与众不同呢。 出乎意料的是,竹下班抱着几本书,冲了进来。杨迷糊突然有些羞愧,自己这样骗不居功的竹下班,真的好吗? 竹下班摊开三张纸,又将几本书翻到想找的位置,兴奋的叫道:“你看,几本书上,''涂月''又叫''土月''。''土''者,地坤也,''坤''与鹍鹏的''鹍''同音,反推之,''涂月''意指''十二月'',对不对?” 见杨迷糊一脸的惊诧莫名,竹下班忽然觉得有些过于嘚瑟了,定了定神,才感慨道:“那老头真是个神仙,一根小黄鱼非常值!” “我还是不大明白?”在竹下班这种心思活泛的人面前,杨迷糊不得不再装装傻。 “你看那老头写的第三个别称--''涂月''!”竹下班边指边道:“他说''糊里糊涂,事不过三'',引起了我的注意。而且前两个算命先生,也说过,''涂月''也叫''土月'',只是我俩没注意。” 杨迷糊似乎终于明白过来了,也是一阵兴奋,“竹下君真是脑洞大开,佩服之至!” 但他又旋即皱起了眉头,“那老头太过于神乎其神了,会不会是有人刻意安排的?你看,别人都收摊了,那老头却在那里磨叽,会不会是专等我们上钩?” 竹下班一愣,也很快冷静了下来,“是也有些蹊跷……但我俩是临时起意,事先并无计划呀!但以前我也碰到过类似神奇的事,也许刚好又被我们碰上了。” “我担心的是,找算命先生,可是我提出来的。此事万一不成,我可是第一个受怀疑的对象。”杨迷糊一脸愁容。 竹下班就笑,“若是你刻意安排,也太直白生硬了。你若心里有鬼,肯定不会提算命先生,随便找个办法暗示我一下就可,何必多此一举?行了,弘田君,我俩就不提那老头的神奇,只说找了三名算命先生,才悟出来的。” 杨迷糊干笑道:“竹下君大义!既然竹下君如此真诚相待,我还有一个疑问。我俩问的日历,是农历十二月,而公历已快到一月份了。你让我查一下,农历十二月初十……嗯,已是公历元月七号!这个时间跨度也太长了。” 他还没说完,竹下班已明白过来,不甘心的看着三张纸,不停的挠头,嘴里嘀咕道: “公历元月七号,今天是十二月八号,正好相差一个月……你刚才说跨度太长……” 竹下班一拍脑门子,“时间上不对。你看,若是一个月以后的事,很多事未定下来,地下党不会急于发电报,这不符合常理。按我的经验,地下党经常用替代法,误导我们也不只一次了。我还是觉得。''十二月十日''这个日期比较靠谱!” 杨迷糊拍拍竹下班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竹下君,你事人以诚,我也不藏着掖着。你也知道我们内部相互倾轧,石头缝里榨油,鸡蛋里挑骨头,你把两个日期都报上去,才是正理。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你为何要担责任呢?” 闻言,竹下班似乎被感动到了,郑重道:“弘田君,你说的在理,听你的。” 说着,竹下班又高兴起来,“佳日佳日,借密电吉言,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弘田君,跟我一同去面见坟冢不二司令官,功劳我不能独占。” 杨迷糊似乎呆住了,一动不动。 竹下班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杨迷糊才醒过神来,他诡异一笑,“你刚才说,今天是个好日子,我又有了新的想法。''佳日'',''佳''字八画,可解释为''加八日'',离沪时间会不会是''十二月十八号''?” 竹下班似乎被兜头泼了盆凉水,彻底愣怔住了。 杨迷糊急忙道:“我也是瞎琢磨,竹下君不必在意。” 竹下班回过神,连连摆手,“弘田君,你说的极有道理,你提醒了我。我此前说,''佳日''可以译为''选个好日子''。所以,我的判断是,十二月十日至十八日这十一天内,选一个好日子离沪,这才完全说通了。” 杨迷糊双手一合,连连点头恭维道:“竹下君高才,以后情报课有疑难杂症,我可要去请教的,你不可推辞!” 竹下班呵呵大笑,“那是自然,我们走吧。” 杨迷糊却未动,推辞道:“一事不烦二主,竹下君一人去就好。能在坟冢不二司令官面前,顺便提我一嘴,就足感盛情了。” 竹下班不解的问道:“弘田君,你在担心什么?” 杨迷糊苦笑,“我不是怕抢你的功劳,而是怕有人不高兴,你懂的,望竹下君见谅。” 竹下班点点头,“理解理解,你这个外甥,当得到位。” 竹下班匆匆而去。 杨迷糊一阵感慨,此人精明强干,情商智商极高,不可小觑。 不出所料,当天晚上,小川野召集了紧急会议,果然没让杨迷糊参加。 山田和纯子倒是参加了,会后直接出了宪兵司令部的大门。 杨迷糊回了宿舍,倒头就睡。 他能做的,该做的,都做了,施一山要是接不住,也没有他法了。 但是半夜,杨迷糊惊醒,一身冷汗。他做了个噩梦,梦见紫鸢血淋淋的站在他面前。 见只是梦,杨迷糊长吁一口气,但却醒得双目炯炯,毫无睡意。 是哪个地方,还有纰漏?此前可从未做过类似的梦! 是杞人忧天,还是自己野兽般的直觉? 杨迷糊又有些呆不住了。 他把事情从头到尾过了一遍,没有发现明显的破绽啦! 除非,除非竹下班来寻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套! 小川野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一头让竹下班来稳住自己,另一头却外松内紧,加大监视麻生靖的力量? 也不是不可能!竹下班表现得太公正无私了! 特么的!大概率上当了,也怪自己得意忘形! 即便自己与竹下班去见坟冢不二,坟冢不二也有千万个理由不让自己参与其中。 先别说山田,至少纯子会设法向自己通风报信吧? 他悄悄下床,蹑手蹑脚来到窗户边,左耳朵根不停抽动,窗外五十米内,没有任何人的呼吸声。 他慢慢挑开窗帘一角,扫视左右,没发现任何人影和望远镜的反光点。 他仍不放心,也许有人躲在房子里,盯着自己呢! 他决定出去查看一番。出了宿舍门,他绕了一个圈,来到了操场上。 凭他敏锐的视力和听力,仍未有异样的发现。 他在操场逡巡一周,又返回了宿舍。 半个小时后,他钻窗而出,绕到围墙下,翻身而出。窜到歪脖子树下后,几个猱身,上了树梢。 他静静的坐在那,一动也不动。 终于,有人摸了过来。人影来到树下,低声骂了句:“蠢货!快回去!” 第353章 狗咬狗一嘴毛 “脏老头,怎么是你?”杨迷糊一脸惊讶的从树上溜了下来。 “哼,还不是想在此堵住你这臭小子!”脏老头没好气儿的道。 “哦,原来胭脂巷的那老头竟然是你呀。啧啧啧,真是深藏不露,我居然一点儿都没看出来。”杨迷糊嬉笑着凑了过去。 “要是我,会明目张胆的告诉你们破译办法!那老头是 76 号请来的江湖术士,专门等着你上钩呢,已被人弄死了。”脏老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什么?你一直在跟踪我?还知道我要做什么?”杨迷糊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和施一山见面,被我无意间撞见,顺便听了一嘴你们的对话。本来我是懒得管这闲事的,但看在紫鸢的面上,顺手帮你一把。”脏老头恨恨道。 “可……” 脏老头打断他,“可什么可!赶紧回去,别让人抓个现形。紫鸢的安全,我来负责。快滚!我可没闲工夫跟你瞎掰扯。” 说完,脏老头头也不回转身离去,嘴里还嘟囔着:“要不是那丫头求我,我才不会理……” 杨迷糊站在原地,发好一会儿呆,最后一跺脚,朝着围墙走去。 这个脏老头,实在是太可怕了!好像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杨迷糊躺在床上,感慨万千,一时平静不下来。 此刻,他已大致想通其中的关节。 竹下班主动找上门来,并不仅仅是为了稳住自己。 他可能确实存在一些疑惑,前来求教。也是试探,同时证实某些事。 在请教的同时,试探自己是否已破译,或早已知晓密电内容。 于是乎,故意安排一个神秘的老头出现,引导自己顺口点拨。这么一来,正好落入对方设下的圈套。 当自己依然保持沉默,竹下班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搬来几本书,继续与自己探讨。 幸亏自己和盘托出,没有丝毫隐瞒,让竹下班无法证实,自己与地下党暗通款曲。 两次诚恳邀请自己去见坟冢不二,未果,于是故意不设防,好让自己放松警惕,溜出宪兵司令部。 若一大早不见自己的人影,就可坐实自己与地下党有所关联。 一个瘸腿的人,如何翻过那堵围墙的?明知道要抓捕地下党,却为何大半夜独自外出?之前不肯邀功,就是为方便单独行动吧? …… 此刻,他心中十分感念脏老头! 如自己真的溜出去,正好着了他们的道!现在好了,自己选择''一静'',小川野不得不做两手准备。 一部分人盯麻生靖,另一部分人在车站、码头等地四处布控,漫天撒网。 加上脏老头,明天麻生靖面见延安首长的成功率,大大提高。 正乐呵时,杨迷糊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 脏老头很久以前就认识自己?他保护的不仅仅是紫鸢,还包括自己?否则,为何每每关键时刻,脏老头都会恰到好处的出现?尤其是上次及时救出老太太藏匿的孩子! …… 迷迷糊糊中,杨迷糊睡着了。 突然间,杨迷糊从床上一跃而起。他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已是下午两点。 怎么睡了这么久?太不正常了。难道又是脏老头搞的鬼?极有可能,头好晕。 他简单洗漱一下,一瘸一拐的走出宿舍,前往情报课。 到了办公室,杨迷糊拨通枝子的电话。 “喂,枝子,鸢子老实点了吗?” 枝子一声叹息:“唉……别提了,连个人影都没见到,怎么能老实?你可得好好管管,一个大姑娘家的,整天往外跑,老是夜不归宿,别人会说闲话的。” 杨迷糊轻声劝慰道:“她呀,就是个野丫头,确实要好好管教。她不会是去看好儿了吧?” 枝子没好气的道:“没有。我问过小桃,小桃说也没见过她。” 杨迷糊无奈叹了口气,“你不必担心。她本是个四处漂泊的流浪儿,居无定所,早已习惯了到处跑。时间长了,她的野性子会收敛的。先不说她,我打电话,是让你取些钱出来。” 枝子一副心疼的口吻,“怎么又要钱啊?我这边快入不敷出了,连生意上的周转资金都不够。唉,要多少,我尽力去凑。” 杨迷糊笑骂道:“少跟我哭穷!取五百根,我急着要用。” 枝子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多啊?好吧,反正也不是我的钱,我有什么好心疼的!到时别怪罪我就行。” 杨迷糊笑呵呵的挂了电话。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紫鸢她们的行动进展顺利,好儿也安然无恙。 他又拨通老太太的电话。 “老太太,麻生靖现在哪里?” 老太太似乎有些惊讶,“他要么在医院,要么就在家里呗。” 杨迷糊冷笑道:“我担心他被人卖了,还傻乎乎帮人数钱。老太太,你还是派人去找找他吧。” 老太太说了句“有心了”,挂了电话。 五分钟后,老太太来电,语气焦急的问道:“二郎,是谁把靖儿带走了?” 杨迷糊一惊一乍,“老太太,麻生靖真的不在?我刚刚只是随便问问。你问我,问错了人。” “这个可恶的坟冢不二!”老太太咒骂了一句。 眼看下班时间到了,紫鸢打来电话。 “二哥,找我干嘛?不就是两天没有回家嘛,用得着三番两次的过问?” 杨迷糊皱起眉头,语气有些严肃的道:“你还有理了?一个女孩子家的,总是夜不归宿,像什么样子,以后怎么嫁人!” 紫鸢''切''了一声,“我嫁不嫁人跟你有什么关系!少管闲事,没事我可挂了!” 杨迷糊连忙喊道:“你等等!你去看看好儿。你一个当姑姑的,一点不关心侄女,就只知道整天在外面疯玩。” “行啦行啦,知道了,真啰嗦!挂了。”紫鸢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麻生靖的事进展顺利,紫鸢她们安全,一切安好。 杨迷糊开心的哼着小曲回了宿舍。 刚进宿舍,纯子追了过来。 “副课长,山田受了重伤,住进了仁和医院。” 杨迷糊一愣,“怎么受伤的?” 纯子顿了顿,“跟踪麻生靖,被人打伤了,死了好多人。” “为何跟踪麻生靖?”杨迷糊追问。 “小川课长安排的,说麻生靖有通共嫌疑!”纯子皱眉道。 杨迷糊大怒:“你们捅大篓子了!麻生靖人呢?” “不知道,听说人不见了。” “听说?你不在现场?” “我是听见枪声赶过去的。幸好去的及时,不然山田会流血过多而死。” 杨迷糊又问:“小川课长在哪里?” 纯子摇了摇头,杨迷糊一拍桌子,“山田被人当枪使了,真够蠢的。这样,去枝子糕点店取五百根小黄鱼,让医院全力救治山田。” 纯子匆匆而去。 不管山田对自己有没有二心,都被小川野当了枪使。 怪不得老太太对麻生靖的行踪一无所知,原来是被坟冢不二蒙骗了。 而小川野让傻不拉几的山田出头,正好挡住老太太的怒火。 杨迷糊折身回了办公室,电话打给老太太。 “老太太,现已查明,小川野派人跟踪麻生靖,跟踪的人死了不少,麻生靖不见了。关键是,小川野把我一个人,留在情报课。” 见老太太不吭声,杨迷糊冷声道:“我说的是实话,你也知道我在说什么。坟冢不二是不是说,根本没有这么回事?言尽于此,老太太你看着办!” ''啪''一声挂了电话,杨迷糊心中一乐。 狗咬狗,一嘴毛! 第354章 故事里的事,是也不是 果然不出所料,施一山那边顶住了情报课和老太太的人的全力搜捕。 直到次清晨时分,麻生靖才现身于老太太的别墅。 据麻生靖所言,他遭到一伙不明身份之人的劫持,被关押了整整一夜。劫持者或许是因为,无法承受搜捕所带来的巨大压力,最终选择将他释放。 至于劫持者长什么样,麻生靖说,他当时被药物迷晕,完全失去意识,根本无从知晓。待他早上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草垛之中。 对于整个事件的经过,麻生靖几乎一问三不知。但他似乎模糊的记得,劫持者操着日本口音的中国话,并提及什么''司令官''和''课长''。 见麻生靖短短一夜之间,变得如此狼狈不堪——头发蓬乱、面容憔悴,眼窝深陷,头上还粘着几根杂草,老太太既心疼不已,又怒不可遏。她发誓一定要讨个说法。 此时此刻,坟冢不二深知一千张嘴也解释不清,赔礼道歉都来不及,自然不敢再提麻生嫣有通共的嫌疑。 老太太心知肚明之下,不为己甚,见好就收,但仍警告下不为例,否则别怪麻生家翻脸不认人。 连续四日,杨迷糊足不出户。但一份截取的密电,让他解除自我禁足。 密电云:黄初休已安全抵达。 正准备出门的杨迷糊,被竹下班堵在办公室。 见杨迷糊一脸冷漠,竹下班讪讪道:“弘田君,你说密电是真的吗?” 杨迷糊语带双关的敲打,“最好是真的,若是假的,竹下君可不好交代。” 竹下班脸色变幻,厚着脸皮又问道:“若是真的,就有些可惜了。会不会是中共释放的烟雾弹?” 杨迷糊连连摆手,“上次竹下君胸有成竹,却来请教于我,也会请教他人吧?反正弄得我为避嫌,不敢出门,不敢打电话,这次我可不敢沾惹。” 竹下班仍不想让他走,杨迷糊耐着性子道:“我去安抚麻生靖,竹下君要拦着?临别赠言,赶紧回原单位吧,别惹麻烦上身,悔之晚矣。” 杨迷糊扬长而去。 他抵达老太太别墅,已是下午时分。 见麻生靖精神状态还好,他开玩笑道:“我还以为你一脸憔悴呢,没想到容光焕发。” 麻生靖苦笑,“都五天过去了,总要恢复一些精气神吧。我本想回医院上班,祖母大人不许。” 杨迷糊笑道:“老太太,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杯弓蛇影,自个吓唬自个就不好了。” 老太太哂嗔道:“你小子胆大如牛,靖儿能和你比?但也有道理,靖儿你今天就回去吧。” 麻生靖大喜,拉起杨迷糊就走。 老太太笑骂道:“逃之夭夭,祖母这里是牢笼吗?” 麻生靖尴尬住,杨迷糊自告奋勇道:“有我在,小舅兄路上安全没有问题。” 老太太笑道:“靖儿你先去收拾下,我同二郎有话说。” 见麻生靖上楼,老太太问道:“二郎,盯着靖儿的人,几乎死光了,是你的人干的吗?” 杨迷糊伸出大拇指,“实话实说,有一部分是我的人干掉的,但大部分不是。我也是不大相信坟冢不二,怕麻生靖受到伤害,才出此下策。没想到坟冢不二这么大手笔,连老太太你也敢蒙骗。” 老太太压低声音道:“你说,靖儿是不是被地下党抓走了,逼他替人治病?” 杨迷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故事里的事,是也不是,不是也是,何必纠结呢?” 老太太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说的是,一笔糊涂账的好。我只是担心靖儿愈陷愈深,不能自拔,到时可如何是好?” 杨迷糊正色道:“老太太你错了。麻生靖治病救人,福泽苍生,为何需要自拔?” 老太太放声大笑,“是我着相了。孩子还好吗?” “好着呢。老太太,想都别想,见孩子不可能,你有前科。”杨迷糊毫不犹豫的拒绝。 老太太的脸色沉了下来,“你是这么看我的?唉,一辈子也解释不清了。” 杨迷糊站起身,冷冷道:“我这里不需要解释。为撇清麻生靖,让我当替罪羊,我倒是需要一个解释!要不是看在嫣儿的份上,你的靖儿根本活不到今天,至少也会被关在监狱。” 老太太叹了口气,“看来,你的怨念太深。靖儿的事,就此揭过,行不?” “行!但有一个条件……” “你说……” 杨迷糊阴森森道:“坟冢不二一个跛子,根本不适合当主官,还是早点养老的好。” 老太太皱起眉头,“此事难办,换一个条件?” “若两条腿都跛了呢?”杨迷糊追问。 老太太摆了摆手,“不行,再换主官,下一任主官,我可左右不了。” “那正合我意!小舅兄,咱们走!” 杨迷糊率先走出门去。 “你小子,别干傻事!”老太太在后面喊道。 杨迷糊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拉着麻生靖就走。 路上,杨迷糊问麻生靖:“究竟是怎么回事?” 麻生靖就笑,“真被迷晕了,不过只有一个小时。治完病人,我休息片刻,又被迷晕,醒来就躺在草垛之中。” 杨迷糊翻了个白眼,“你打定主意了?” 麻生靖点点头,“是!你身边是不是有个小男孩?那天要没有他,我可能被人杀了。” 杨迷糊闻言一惊,“此事有没有跟老太太讲?” 见他摇头,杨迷糊怒道:“此事就该说。有人宁可抓不到延安的来人,也要灭掉你,你还一副菩萨心肠?” 麻生靖一脸苦笑,“不敢说啊,祖母知道了,肯定不会让我出门。不出门,我怎么做事?” 杨迷糊先是一愣,紧接着说道:“你不说,对方还以为老太太怕了,不敢声张,会更加肆无忌惮。命都没了,你还怎么做事?” 麻生靖嗫嚅道:“要不我回头再跟祖母说说?” “晚了!老太太的火气已过,交易已成,再去说,已没了气势,起不到什么作用。”杨迷糊恨恨道。 麻生靖犯了难,“那可怎么办?” 杨迷糊没好气的道:“凉拌!近期不要有任何动作,先沉寂一段时间。你的明白?” “可我手上刚进了一批药品,有人急需,这可怎么办?”麻生靖一脸的焦虑。 杨迷糊''哦''了一声,“你刚才悄悄给我使眼色,就是急着出来处理这事?” 见他点头,杨迷糊想了想,“这样,你去找荣从范,委托他帮你出手。” 麻生靖瞪大眼睛,“此人可信吗?他可是麻生商会的襄理,经他手,祖母知道了怎么办?” “此人精明得很,听不听由你。对了,你以后那些烂事,别再跟我讲,我怕我忍不住把你抓进宪兵司令部。”杨迷糊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送麻生靖回了住处,杨迷糊去了枝子糕点店。 他得去问问,延安首长究竟离开没有。 第355章 像在交待后事? 恰巧紫鸢在。 杨迷糊一把将紫鸢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问道:“情报课刚截取一份密电,说人已离开上海,是真还是假?” 紫鸢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趁乱悄悄离开的。” “什么时候走的?”杨迷糊追问。 “嗯……大概前天吧,具体时间我也不清楚。”紫鸢有些闪烁其词。 杨迷糊明白了,人并没有离开,这份密电只是个烟幕弹。 他突然话锋一转,“我不是让你陪好儿吗?你怎么待在这里?” 紫鸢愣了一下,撅着嘴道:“二哥,我有去看她呀。切!你只说让我去看看,又没说要陪她几天。” 杨迷糊转头叫来枝子,“鸢子这几天一直待在糕点店做事?” “对啊。像变了个人似的,特别勤快,一步都没离开过呢!”枝子赶忙夸赞道。 杨迷糊一把捏住紫鸢的小脸蛋,嗔道:“小丫头片子,居然又撒谎!为何不去看看好儿?” 紫鸢疼得哇哇直叫,想要挣脱却未果,嘴里嘟囔着:“枝子姐姐骗人,我明明去过的。” 枝子捂着嘴偷笑,“哎哟哟,我只是想夸夸你,哪知道你二哥问的是这个呀。我到底该说,去过呢,还是去过呢,真让人为难……” 紫鸢气得直跺脚,“二哥,我真的去过啦。你要不信,可以去问好儿,不对,问青竹!” “好,我相信你。”杨迷糊松开手,“对了,前几天,见没见过脏老头?” 紫鸢气鼓鼓的扭过头,不理人。枝子插嘴道:“来过一趟,待了半个小时,没说什么,就走了。” “鸢子,我问你几个与脏老头有关的问题,你要是回答得上来,我今晚就请你吃大餐,如何?”杨迷糊诱惑道。 “真的?你快问!”紫鸢兴奋得像只小兔子,一下子跳了起来。 “那好,脏老头姓什么?” 紫鸢摇摇头,“不知道。” “哪里人总该知道吧?”杨迷糊又问。 “他说话南腔北调的,我也不太清楚。”紫鸢无奈的耸了耸肩。 “他偶尔消失,一般会持续多长时间?” “短则十天半个月,长的话三个月。” “你能不能催眠脏老头?” 紫鸢立马像泄了气的皮球,沮丧的摇摇头,“悄悄试过几次,都没成功!” 杨迷糊无奈的叹了口气:“一问三不知……枝子,我们去吃顿大餐。鸢子,你留下看店。走咯!” 紫鸢一把拽住杨迷糊的衣角,急道:“先别急着走嘛,让我好好想想。哦,对了,他特别喜欢吃小鸡炖蘑菇、锅包肉和地三鲜,这算不算?” 见杨迷糊仍摇头,紫鸢更急了,“哦,我想起来了!他偶尔会哼唱几句二人转,他好像怕冷不怕热,他跟老杨头似乎很熟悉,他偷看女人洗澡……还有还有,他穿的内裤是花色的……” 杨迷糊依然摇头,一旁的枝子早就笑得前仰后合。 紫鸢突然顿住,小脸涨得通红,气鼓鼓的钻进卧房,“砰”的一声,重重的摔上了门。 枝子好不容易敛住笑,“我说弘田君,你这样揉搓鸢子,到底想打听什么呀?” 杨迷糊呵呵笑,露出几分调皮的神色,“她之前骗了我,我随口逗逗她。别管她,她会悄悄跟上来的。” 说完,杨迷糊拉起枝子出门而去。 果然,没走几步,紫鸢跟了上来,涎着脸道:“我又想起来了。脏老头曾骂过,小川野这个狗东西,也配当人舅舅。还有一次,他说你长得好像一个人。不过,像谁他没说。” 为防紫鸢起疑心,杨迷糊郑重其事道:“以后不准骗我,否则吃大餐不带你。走吧。” 闻言,紫鸢一声欢呼,一蹦之下,挂在了杨迷糊的肩上。 “像什么样?不害臊,下来!”杨迷糊轻喝道。 三个人七拐八拐,来到一家上海老帮菜馆。 见状,紫鸢满脸不高兴,撅着的嘴可以挂千小油瓶,枝子倒是挺高兴。 “不喜欢?你可以走啊。”杨迷糊戏谑道。 “我现在走才叫傻呢,将就吧。”紫鸢翻了个白眼,“枝子姐姐,二哥比你还小气,请客到这种小餐馆来。” 枝子不满的拍了紫鸢一下,“我小气吗?你二哥小气才是真的!” 店老板搓着手,笑眯眯走过来,“三位常客,想吃点什么?” “把你们的招牌菜都上一份。”杨迷糊边说,边递过几块袁大头。 “好嘞,稍等稍等,马上就好。”店老板笑眯眯的去了。 枝子扯了扯杨迷糊的衣袖,悄声抱怨道:“你也太大方了,哪里值这么多钱!” 杨迷糊一脸不解,“你俩不是说我小气吗?大方了又不愿意?” 枝子嗔道:“这叫乱花钱!鸢子,以后我们也不要替他省了,每天大鱼大肉的。” 紫鸢连连点头,伸出大拇指。 菜很快上来了,共有十二道菜。三人吃得肚满腹圆,但还是有几道菜,几乎没动过。 枝子想打包走,被杨迷糊拦住了。他指指外面,轻声道: “留下,够外面的流浪儿,好好吃一顿了。” 菜馆外,果然窝着一群小乞丐。 “老板,老规矩,把这些菜送给外面的小孩。” “公子每次都是这么大方。”店老板边说,边朝菜馆外招招手。 一个半大男孩走了过来,熟练的搬过一个小桌子,把饭菜端到上面,一个人小心翼翼的搬了出去。 “开饭喽!”半大男孩招呼道。 此时,店老板已经端来一大盆饭搁在小桌子,又转身进来拿了七八副碗筷,送了出去。 回过神来的枝子悄声道:“弘田君,这里你常来?” 杨迷糊点点头,低声道:“你们别看老板,笑得像个弥勒佛似的,他可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曲一。我无意间救过他一命,成为了朋友。那八个小孩,都是他收养的流浪儿,也是他的徒弟。” 紫鸢瞪大眼睛,“那两个小女孩也是?他们既然闲着,为何不帮老板洗碗端菜?” “这是曲一的规矩,想登堂入室,必须出师才行。别以为那八个小孩,是吃干饭的,他们在外围打掩护呢。不然,曲一怎有安全保证?”杨迷糊轻声道。 枝子似乎明白些什么,“你带我和紫鸢来,是想让我们接济他们吗?” 杨迷糊摇头,“不是,恰恰相反,是让你们混个脸熟,万不得已时,你俩可以向老板求助。记住,我说的''万不得已'',是指性命攸关,平时别来。” 见紫鸢和枝子惊诧莫名,杨迷糊指了指三个店伙计,“这三个人,才是出了师的徒弟,也是江湖上有名号的,不可小觑。” 枝子又道:“我们有求于人,要不要我送些钱过来?” 杨迷糊苦笑道:“千万别,杀手可不吃‘嗟来之食’,他们有自己的骄傲。” 枝子面露疑惑,“那你刚才将残羹剩饭……” 杨迷糊哂笑一声,“正因为是残羹剩饭,人家才会吃,不好理解吧?” 三人起身辞别。 杨迷糊拱手作揖,“老板,这二位,一位是我姐,一位是我妹,以后还得仰仗老板多多照拂,先行谢过了。” 老板搓了搓手,“杨子小弟,那是自然,慢走。” 三人回到枝子糕点店。 杨迷糊一脸严肃的叮嘱道:“那里是个应急点,只限于我们三个知晓,切记切记!平时少去骚扰,就当没这回事。” 枝子认真地点了点头,紫鸢却冷不丁道:“二哥,你怎么像在交待后事?” 第356章 没有后顾之忧 “呸呸呸!”枝子连呸三口,喝斥道:“你个死蹄子,这么不吉利的话也敢说。” 枝子完全中国化了,杨迷糊心中一暖,却忍俊不禁。 紫鸢也觉得不太吉利,难得的没有犟嘴,低着头不吭声。 杨迷糊解围道:“枝子,话是难听了点,你也不必当真。我干的本就刀口舔血的营生,也不忌讳这个。” 枝子余愠未消,悻悻进了自己的卧房。 紫鸢眨巴眨巴大眼睛,“真生气了?我也是随口一说。” 杨迷糊揉揉她的小脑袋瓜子,拉着她到了自己的卧房,低声道: “你说的不算大错,我是有个大动作。但想与延安首长的归期,结合在一起推进。” 紫鸢眼睛一亮,“弄死谁?” 杨迷糊呵呵一笑,“坟冢不二,挑断他的另一根脚筋,让他彻底残废。” “为何又是他?”紫鸢不解。 “坟冢不二与老太太合谋,想将通共的罪名强加于我,我不能让人当软柿子捏,动不动就拿我当替罪羊。而老太太根基太深,对我还有点用处,也是看在嫣儿的面上,唉……”杨迷糊长叹一声。 “为何不弄死坟冢不二,一劳永逸?”紫鸢不解道。 “实力不允许。再说,我要弄成一个老太太报复坟冢不二的假象。不然,我一个人,承受不起军方的全力反击。”杨迷糊阴森森道。。 紫鸢似乎回过味来,“所以,你就让我和枝子姐姐去见曲一,以防万一?” 杨迷糊也不避讳,“有这个考虑,但也不全是。你去见施先生,务必要我的想法与他说清楚,你亲自向我回话,不得假于他人之手。” 紫鸢正欲转身出门,又生生顿住,“二哥,你问我脏老头的事,肯定不是无的放矢,究竟出于什么考虑?” 杨迷糊挠挠头,似乎下定了决心,“我觉得他有些面善,似乎在东北见过他。你想想,我一个中国流浪儿,为何一对日本夫妇会收养我,还替我登记造册?只有脏老头有这个能力。” 紫鸢惊愣住了,半晌才道:“竟有这样的事?会不会过于牵强附会?” 杨迷糊自嘲道:“我一直也作如是想。但老太太那次藏匿孩子,他一下子就能找到,让我隐隐约约觉得,不大对劲。你们转移麻生靖的前一天,他深更半夜堵住我,不让我出门,说是对方的陷阱,我又泛起了这个心思……” 紫鸢一哂,“这个也不能说明,你与他有很深的关系呀!” 杨迷糊却问道:“你第一次来找我,除了七哥外,脏老头是不是隐晦的暗示于你,或催眠过你?不然,你为何对我那么信任?那时你并不知道我是中国人。” 紫鸢皱着小眉心,低头紧张的思索着,忽地抬头道: “确实有这么回事,那是脏老头首次教我催眠术。你是说,他把我交给你,让我俩相依为命?还有,他那次强行掳走我,是在试探你对我的关心程度?” 杨迷糊也想起了这事,更加坚信自己的猜测,兴奋的说道: “你说他说过,我很像一个人。你不觉得,我的身材长相很像他吗?俗话说,外甥像舅。他骂小川野不配当人舅舅,加上他又是东北人的饮食习惯,又与老杨头很熟。而老杨头恰好是杨家屯的人……” 杨迷糊愈说愈兴奋,在房间里踱步转圈。 紫鸢冷不丁道:“你是想把好儿托付给他?让他带着好儿远走高飞?但万一弄错了呢?” 惊讶于紫鸢敏捷的反应,杨迷糊停下脚步,“我最担心的就是好儿。你嘛,毕竟有自保之力,我倒放心一些。我得没有后顾之忧啊!” 紫鸢眼中突然噙满泪水,“二哥,好儿吉人天相,不会出事的。我就怕万一弄错了,好儿又跟了脏老头,岂不肠子都悔青?” 杨迷糊拍拍她的小肩膀,劝慰道:“我只是在找退路,事情还没到那种程度,不用过于揪心。” 紫鸢突兀道:“你是不是要彻底倒向施先生那边?不然,一个小小的坟冢不二,不至于让你如此忧心忡忡!“ 这小丫头片子,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啥都知道。 杨迷糊摇摇头,“我还没有完全想好。我这种阴阳人,非驴非马,到哪里都会受人怀疑,所以我得谨慎行事。” “施先生很信任你,你怕什么?”紫鸢不解道。 杨迷糊苦笑,“施先生信任,只是他一个人,他毕竟不能代表一个组织。这一点,我琢磨了好久。” 紫鸢沉吟半晌,才道:“要不我们保持现状?这不是很好吗?” 杨迷糊惨然一笑,“但我毕竟是中国人,爹娘也是日本人枪杀的,总不能一直为虎作伥吧?我想,在我死后,只要有人替我说一句公道话,就值了。” 紫鸢眼中又涌出泪水,恨恨的道:“谁敢说你坏话,我就杀谁!” 杨迷糊轻轻帮她抹去眼泪,“傻丫头,这种气话狠话,你自己相信吗?我身处这个位置,一定会不干净,你难道不让人说实话?” 紫鸢彻底不说话了,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流。 杨迷糊索性说出了心中全部所想: “知道我为何一直想把你择出来吗?对外宣称你是中国人吗?因为你毕竟是个女人,若少沾惹些事非,可能可以安然无恙的度过余生。而我不行,我是日本侨民,躲不过这一劫!” 紫鸢突然抬头,梗着脖子,“我们可以回杨家屯,避世不出,谁能拿我们怎么样?” 杨迷糊长叹一声,“这个世上有净土吗?没有。我也不甘心,我爹娘岂不白死了?我一走,那么多靠我讨生活的人,怎么办?一夜之间,他们可能被人清除得干干净净!所以,我不能,也不敢。” 二人沉默良久。 紫鸢抹掉眼泪,“二哥,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去找施先生,看一步走一步,慢慢来,行不行?” “对,我们不能急。赢得施先生那边的信任,是我们的第一步,一定要走稳了。” 杨迷糊似乎恢复了自信,又叮嘱道: “紫鸢,今日你我的谈话,出自我口,入于你耳,不得有第三个人知道,至死也不能吐露半句。 紫鸢走了,杨迷糊与枝子打了一个招呼,也出了门。 两个多小时后,杨迷糊进入脏乱的棚户区,敲开了老杨头的门。 “杨子,深更半夜的,你咋来了?”老杨头惊讶不已。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老杨头,你若一辈子只说一句实话,我希望是对我说的。”杨迷糊死死盯着他。 老杨头一个惊悚,“究竟出了什么事?” 杨迷糊盯着他不言语,老杨头惴惴不安道:“黑子问过我了,在76号没人审问过我,我什么都没讲。不然你也不会这么安身!” 杨迷糊终于开了口,“老杨头,你不实诚!你真的很小就离开了杨家屯?脏老头和我是什么关系?为何一直不同我讲?” 老杨头咳嗽几声,“我没骗你呀!脏老头与你有什么关系?” “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你在考验我的耐心!” 杨迷糊咧嘴一笑,那一丝狰狞再次乍现。 第357章 老母鸡护小鸡 老杨头一脸惊悚,结结巴巴道:“杨子,邢,邢江舟单,单独审,审讯过我一次,你看,看我一把,老骨头,不,不敢不说。” 杨迷糊心中惊骇,口中却道:“还算老实,怎么说的?” 老杨头仍在结巴,“说,说你不,不像是日本人。” “然后呢?”杨迷糊淡淡的。 老杨头暗嘘一口气,说话也不结巴了,“奇怪的是,我一开口,邢江舟就不问了。不久我就被放出来了。” 杨迷糊一哂,“还算老实,跟邢江舟说的差不离。说说脏老头和我的关系。” “邢江舟也交代了?怪不得……”老杨头露出惊讶之色。 “别避重就轻,顾左右而言他!”杨迷糊冷声道。 老杨头咳嗽一声,“脏老头也姓苏,是紫鸢他爹出了五服的亲戚……好吧好吧,是你亲舅舅,你娘的亲哥哥。” 杨迷糊心中一松,又一喜,“你是说,紫鸢跟我是亲戚?这么巧的?” 老杨头点头一叹:“这是孽缘。脏老头和紫鸢他爹本是他乡遇亲人,形同兄弟,却同时喜欢紫鸢他娘,紫鸢他娘选择了紫鸢他爹。脏老头自此便自暴自弃,不修边幅,浪迹江湖。别看脏老头现在邋里邋遢,此前可是风流倜傥、多才多艺之人……” 杨迷糊打断他,“所以,脏老头专门回了趟东北,把我寄养在一对日本夫妇那里。小川野专门去寻我,也是脏老头的安排?” 老杨头点点头,“脏老头会催眠,大约是吧。他把紫鸢送到你那,也是一种托付。” 杨迷糊理清了来龙去脉,讥讽道:“老杨头,你这人口不关风,一问就说,脏老头为何如此相信你?有些不正常。” 老杨头嘿嘿笑,全没了之前的害怕,“杨子,这是脏老头交待的,让我一问就说,不必硬挺。” “为何?” “脏老头说,邢江舟问我,就说你不像是日本人,但无证据,只是怀疑。脏老头说他自有安排。”老杨头一脸坏笑。 杨迷糊不耐的摆摆手,“不就是你二人''唱双簧'',想讹小川野的钱吗?我是问你,脏老头是我亲舅舅,为何你讲的这么爽快?” 老杨头呲呲黄牙,“脏老头说,你一旦问起,肯定已猜到八九不离十,就不用隐瞒了。” 杨迷糊突兀道:“小桃是你什么人?” 老杨头一愣,“不是我什么人呐!你在讹我?” “胖子也和你没关系?”杨迷糊话锋一转。 “嘿嘿,我是他亲叔叔。”老杨头这次倒干脆。 杨迷糊反而不大信,“胖子来自金陵南京,你来自东北,风马牛不相及,怎么扯得上关系?” 老杨头翻了个白眼,“我们逃难出来,就不能带个哥哥?哥哥定居金陵,不正常吗?” 杨迷糊讪笑了笑,“也是哈。你今天一问就说,不问也说,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你和脏老头想干什么?” 老杨头一脸奸笑,“让胖子、紫鸢与你捏在一起,抱团取暖,不好吗?” 杨迷糊一脸鄙夷,“我是问你,你收养一帮流浪儿,脏老头游戏江湖,广结朋友,想干什么?” 老杨头咧嘴一笑,“你都看明白了,还问?帮你呀!你以为你一帆风顺,没人奈你何,仅仅是因为你狡诈?只是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下定决心了?” 杨迷糊心中暖暖的,口中却淡淡道:“还没有,有些瞻前顾后。” 老杨头突然正色道:“大丈夫行事,不顾身前身后名,何必踟蹰不前?” 杨迷糊想了想,“为何选我?就因为我是''日本人'',蹲了一个好茅坑?” 老杨头愣了下,呵呵笑,“理由之一。你重情义,护犊子,不忘爹娘之仇,不忘是个中国人,这就够了。” 杨迷糊''唿''的站起身,“我有个条件,护好好儿!” 老杨头双手一合,“没问题!你以为上次好儿被人掳走,青竹轻易杀了两人,四周又无人看守,是平白无故发生的?” 杨迷糊惊诧莫名,原来如此,一切就说得通了。 他豪气顿生,“那好。你们帮我挑断坟冢不二的脚筋,这次人要是清醒的!” 老杨头忙问:“嫁祸于人,我们拿手!何时为好?” 准备离开的杨迷糊生生顿住,“你们什么都知道?具体时间,等胖子通知你。对了,胖子知道你是他亲叔叔吗?” 老杨头摇头,“不知。别告诉他,可能更安全些。这小子重情,我怕他到时乱了方寸。” 杨迷糊满腹心思而来,大步流星而去。 一路上,杨迷糊不时傻笑。 自以为英雄出少年,无所不能,原来是有''老母鸡护小鸡'',自己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既然有老杨头、脏老头护法,与老太太之流斗斗法,有何不可! 次日一早,杨迷糊醒来,直接去了情报课。 纯子尾随而至,“副课长,山田伤势看似严重,其实还好,好巧不巧未伤到腑脏,不日就可以回来。” 见他毫无表情,不喜不怒,纯子又道:“山田彻底知错了,请副课长再给他一次机会。” 杨迷糊一哂,“机会是自己争取的,总不能吃现成的吧?” 纯子抿嘴一笑,“小川课长的那批军火药品,被山田的人带宪兵扣押了。搂草打兔子,又顺出了好多走私货。” “你也知道''搂草打兔子''?小川课长有何反应?”杨迷糊笑问。 “哑巴吃黄连呗!货嘛,交了一半,藏了一半。山田问你怎么处置?”纯子低声道。 杨迷糊琢磨片刻,“以低于市场价,尽快出手,以防夜长梦多。认识麻生商会的荣从范吗?让他帮忙出货。” 纯子愣了下,“可信吗?” 杨迷糊看着纯子,“生意而已,有什么可信不可信的。此人精明,坏不了事。你不会让我出面吧?” 纯子连忙道:“那倒不至于,这点小事还是办得好的。” “说吧,找我什么事?”杨迷糊突兀道。 纯子愣了下,“嘻嘻,就知道瞒不过。我有个问题,延安的人真走了吗?” 杨迷糊一副玩味的表情,“走了不好吗?小川课长认为走了,就走了呗。你俩别管,也别搅和。” 纯子心领神会的去了。 杨迷糊有些期待,施一山这一次会出什么妙招! 可一连三天,没有任何风吹草动! 杨迷糊都有些怀疑,延安的来人早已金蝉脱壳。 第358章 增不了光,添不了彩 十六日的夜晚,月光清冷如水,倾泻而下。紫鸢如同鬼魅一般,轻盈的翻窗而入,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二哥,施先生说,首长将于十二月十八日下午三点搭乘火车,前往苏州。\"紫鸢压低声音道。 杨迷糊不禁眉头一皱,疑惑道:\"乘火车?乘船岂不更安全些?\" 紫鸢哈了一口气,\"施先生说,苏州那边已经安排妥当,你只需扰乱车站的布防便可。\" 杨迷糊喃喃自语:\"施先生依旧按密电中的日期行事,究竟有何深意呢?\" 紫鸢一脸茫然,好奇的问道:\"什么密电?\" 杨迷糊摆了摆手,\"此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明日能否搞定坟冢不二?\" 紫鸢嘴角泛起一丝诡异的笑容,语气略带调侃:\"我是该说行呢,还是行呢?\" 杨迷糊仿若未闻,大手一挥,\"坟冢不二俺不管,俺只管去火车站。\" 紫鸢一时没得逞,甚觉没趣,“二哥,你咋不按套路来呢?行,首长表面上是独自一人离开,手里拎着一个棕色皮箱。皮箱的把手上,系着一根小红绳。” 杨迷糊点点头,话锋一转,“胖子在哪里?” 紫鸢撇撇嘴,“一直在胭脂巷候着呢。” 杨迷糊沉吟片刻,“告诉胖子,明天一早,算了,你去忙你自己的。后天与栓子他们在火车上会合,你听从栓子的安排。” 待紫鸢离去,杨迷糊也出了门,来到胭脂巷,找到胖子。 “胖子,去棚户区,找老杨头。”杨迷糊说道。 胖子却摇了摇头,“老杨头这几天都在车坊,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杨迷糊拍了拍脑门子,“那正好,去寻他。” 路上,杨迷糊和胖子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一直叫你胖子,你姓啥名谁?” 胖子没好气的道:“我姓杨,咱俩可是本家,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杨迷糊心里有鬼,未敢反驳,讪讪道:“那你的大名是……?” “没大名,就叫胖子。”胖子嘟囔道。 杨迷糊忍俊不禁,“杨胖子,嗯,这名字不错,挺贴切的。老杨头也姓杨,咱们仨是本家,说不定五百年前,还是一家人呢。” “谁跟你是一家人?你是东北人,我是江浙人,八竿子打不着!”胖子语气中依然带着些许不满。 杨迷糊不以为然,“那可说不定,说不定你的爹娘就是东北人呢。” 胖子停住脚步,“你今天有些奇怪,怎么老和我套近乎?” 杨迷糊打趣道:“我这是在套近乎吗?你别自作多情。你想想,这世上要是多一个亲人,那该有多好啊。” “人都死光了,哪来的亲人?不对,你话里有话!”胖子回过味来。 “你边拉车边说话,不行啊?”杨迷糊笑道:“我只是突生感慨罢了。” 胖子狐疑的打量了他几眼,“我爹曾说过,我有一个叔叔,但我从来没见过,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真有一个叔?也许你见过,只是不记得了吧?”杨迷糊戏谑道。 “也许吧。他就算没死,也不知道人在哪里呢。”胖子叹了口气,拉着车小跑起来。 跑了上百步,胖子突然急停,急切问道:“你今天有点不对劲,老杨头到底是我什么人?” “不错,还不算太笨,老杨头就是你的亲叔叔。前不久,他亲口告诉我的。”杨迷糊一脸认真。 “不会吧?我们常见面,他可从未提起过。他怎么会告诉你呢?”胖子半信半疑。 “我讹出来的,我原以为他是小桃的亲人。”杨迷糊得意洋洋,“你想想,他待你,是不是有些与众不同?” 胖子摇头,眼睛又一亮,“我这尿床的毛病,好像是他找人给治的,一个包子没这么大作用……就这个,也不算什么吧?” “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是我们太冷漠,不知人间的冷暖。”杨迷糊叹息道。 “我们?你也找到亲人了?”胖子一惊一乍。 差点秃噜嘴皮子了!杨迷糊摇头,“哪里有你这么幸运!好好珍惜吧。老杨头本不让我讲,但还是讲出来的好,心里痛快些。” 胖子恢复了冷静,“他不认我,肯定有自己的考虑。杨子哥,你要我认下吗?” “那自己定。我的意见,至少私底下相认。这个世道,有个亲人,多难得的事。”杨迷糊劝道。 胖子迟疑半晌,最后摇了摇头,“算了。我一个天生残疾,不能光宗耀祖,传宗接代,增不了光,也添不了彩,也许老杨头也作如是想,所以才没认我……” 杨迷糊愣怔住了,“老杨头不认你,是因为你重情义,怕你为了他去拼命!你怎么总往坏处想呢?” 胖子咬咬牙,“他这么想,会告诉你?我有自知之明,你让我自己做回主,行不?” 杨迷糊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想再劝,胖子说的也在理。万一老杨头真作如是想,岂不更加尴尬? 杨迷糊长舒一口浊气,“随你,但别心生怨气。” 这事得跟小桃谈,胖子听她的。 二人抵达老杨人力车坊时,已过晚上十点。 刚踏入车坊大门,杨迷糊突然觉得有些草率了。 老杨头的话真的可信吗?说胖子是他亲侄子,会不会是在套近乎,拉拢关系,让自己放松警惕? 同时杨迷糊又觉得自己太多疑,有点杯弓蛇影。 但延安首长离沪是大事,稍有不慎,万劫不复。 他只好继续往前走,事到如今,见机行事吧。 他突然灵机一动,附耳胖子,“不管老杨头是不是你叔,今天先认下,试探一番。我们后面要做的事情,太重要了,待会看我眼色行事。” 胖子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口中却道:“你不会是想骗我认下吧?” 杨迷糊一阵无语,不禁翻了个白眼。 进入车坊二楼,黑子和老杨头都在。 黑子十分惊讶,“你俩深更半夜的来,出了什么事?” 胖子灵醒得很,“乌鸦嘴!我和杨子哥一时兴起,过来看看你,不行啦?哎呀,老杨头也在,真巧了。黑子哥,走,去弄点宵夜。” 胖子揪着黑子,蹭蹭的下了楼。 老杨头皮笑肉不笑,“到时候了?” 杨迷糊一怔,“什么到时候了?真没事,我和胖子刚看完孩子,顺道过来瞅瞅。” 老杨头突兀道:“孩子今天在哪呆着?” “西院呗,这会儿兴许去了茶楼。”杨迷糊张口就来。 老杨头忽地放声大笑,“够谨慎的,也该如此。脏老头今晚明早,会把坟冢不二弄残,对不?” 杨迷糊难得的脸一红,但仍留了个心眼,“惭愧惭愧。明天有人从大浦码头离开,让你的人去捣捣乱,成不?” 老杨头“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老杨头,不方便?”杨迷糊又问。 老杨头嗔道:“你小子不吐真言!罢了,不与你计较,我明天让一帮小混混和乞丐去,即便是声东击西,也算是帮了忙。” 杨迷糊一脸不爽,“我说的就是实话呀。至于几点,我也不知,这好理解吧?” 老杨头盯着他看了好半晌,才道:“罢了,信你一回。” 此时,黑子和胖子,一个提炉,一个捧锅,呼哧呼哧上了楼。 “今天来个大杂烩!”胖子做张做智,大喊大叫。 第359章 种根刺,下个钩 夜宵躺在炉子上的锅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可四个人各怀心思,看起来有说有笑,热闹非凡,但此刻吃饭比说话简单。 胖子偶尔偷瞟杨迷糊一眼,但后者却视若无睹,老杨头人老成精,以免被其发现端倪,生出疑心。 本来,杨迷糊想趁势骗胖子认个亲。但思来想去,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还是尊重胖子的意见吧。 吃完夜宵,告别而出时,已是凌晨。 “老杨头可信吗?”胖子拉着车,边小跑边问道。 “大概没问题。他知道弄残坟冢不二的事,说明脏老头与他通过气,但他不知另一件事。当然,不知道也很正常,你也不知道不是?”杨迷糊笑道。 胖子不解道:“你为何不借机让我认亲,甄别一番呢?比如问问他,我小时候他见过我没有,身上有没有胎记,这总比盖在锅里、一无所知强。” 杨迷糊就笑,“怕弄巧成拙,再说这是你自己拿主意的事,我不能越俎代庖。” 胖子有些生气,“这种性命攸关的事,以后不必考虑我的感受,一旦出错,将祸不旋踵。” 杨迷糊心中一暖,胖子仍是那个胖子,总替人着想的那种。 二人抵达西院。好儿果然在这里。 青竹已陪好儿睡着了,杨迷糊只能隔门看了一眼。 栓子和玄子也十分诧异于二人的到来。四人一人一方,坐在方桌前。 杨迷糊低声道:“有人后天……严格来讲,是明天下午三点,从火车站离开,前往苏州。” 他看了看三人,又道:“我们的任务是,扰乱火车站,让此人安全离开。此人手中提着棕色箱子,把手上系着一根小红绳。另外,老杨头的人会在大浦码头骚扰,以吸引部分注意力。” 栓子眉头紧锁,“我觉得,不能采取上次在火车站的那种方式,对方一旦不准发车,问题就大发了。” 杨迷糊心中一紧,栓子指出了问题所在,遂问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栓子尴尬的挠挠头,讪讪道:“我也不知道,只觉得扰乱火车站不好。” 玄子眼睛骨碌碌一转,一抹桌子上的水,“我和狗子也回苏州,理由是送点钱到苏子绸缎坊,如何?” “手枪怎么带上去?”栓子问。 玄子一哂,“我今晚就潜入火车站,狗子明天正常进站。外围有你们在,形势一旦不对,大不了让人撤回来。” 胖子双手一拍,“好主意。但两人太少,让小桃再挑些人去,反正苏子绸缎坊目前正缺人。” “万一撤回来,撤退路线由谁来定?我们怎么配合?”栓子却道。 杨迷糊想了想,“撤退路线,不用我们去管,我们的任务只是护人离开。我们掺和太多,可能会帮倒忙。栓子的意见取一半,不骚扰,太安静,更易让人生疑。” 他顿了顿,又道:“小桃挑的人,由狗子领着,名正言顺。事不可为时,狗子就弄出点动静。但不管怎么做,都存在风险,我们只能见机行事。” 胖子似乎看穿了杨迷糊的心思,“杨子哥,你不会也去车站吧?你去了太碍眼,再说,到时你可能脱不了身。” 杨迷糊摆摆手,“我去不去,就看脏老头是怎么嫁祸于人的。我以追查凶手的名义去,也不是不可以。我们先休息,记得白天把好儿换个地方。” 栓子忧心忡忡,“要不我就不参与行动了?好儿的安全最重要。” 杨迷糊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也好。告诉青竹,今明两天谨慎小心些。” 睡了五个多小时,杨迷糊和胖子迎着清冷的朝阳又出发了。 回了情报课办公室,杨迷糊泡了一杯浓茶,静静等候有人上门。 纯子没来,小川野也没来,连个电话也没有。 杨迷糊挑开窗帘一角,楼下除了训练的宪兵,基本上不见多少人影。 坟冢不二没出事?还是被人彻底的掩盖住了? 他抄起话筒,拨通了老太太的电话。 “老太太,有个事,我琢磨了好几天,还是觉得跟你说说。麻生靖失踪那天,差点被某些人杀了。麻生靖不敢跟你讲,说怕你听到后,不让他出门。” 老太太惊讶道:“真有此事?” 杨迷糊笑道:“老太太不信,可以去问麻生靖,本来就是他告诉我的。” “这个该死的坟冢不二,居然敢下黑手。”老太太咒骂一声后,忽地语气一转,“小子,你是想让我支持你?” 杨迷糊连忙道:“我那是年轻气盛,在得知麻生靖也差点被人黑掉后,我才一身冷汗。我算个什么,怎么能与上面作对,早已偃旗息鼓了。” 老太太没好气的道:“知道就好。小子,你太嫩了。” 挂了电话,杨迷糊嘿嘿一笑。在老太太心中种根刺,顺便下个钩,又不费什么劲。 但奶奶个腿,仍未传来坟冢不二的消息。坟冢不二现不在宪兵司令部,至于人在哪里,不得而知。 直到中午,纯子才着急忙慌走进杨迷糊的办公室。 “副课长,听说,听说,坟冢司令官受伤,住进了日本仁和医院。”纯子喘着气,胸前一鼓一鼓的,很是壮观。 杨迷糊下意识盯着看了几眼,纯子一下子察觉到了,却没有退缩,而是又朝前挺了挺。 杨迷糊尴尬的收回视线,讪讪道:“真的假的?怎么一点风声也没有?” 纯子似乎有些失望,低头低声咕哝几句,以杨迷糊的听力,也没听清说的是什么。 “纯子组长,你嘀咕什么?大声点。” 纯子一个立正,大声道:“我说,有色心没色……不,不是,我是说,坟冢不二要求严格保密,但我今天恰好去医院看山田,发现医院被戒严。正好领队的一名大佐,我认识,一打听,就知道了。” 杨迷糊挠挠头,不大信的问道:“受伤很重吗?” 纯子脸红红的,轻声道:“听说,另一根脚筋也被人挑断了。” 杨迷糊故作才反应过来,一惊一乍道:“那岂不是成为瘫子了?” 纯子担忧道:“是啊,我们是不是又要换司令官了?不会又是川岛秀夫或竹内多夫吧?” 杨迷糊翻了个白眼,“天下乌鸦一般黑,你以为会换个好人?再说,你我这个级别,谈论这个犯忌纬,易引火烧身,到外面可别乱讲。” 纯子却不以为意,“马上就会传遍宪兵司令部,又是一番惶恐景象。你舅舅没来找你?他应该知道此事才对呀。” 纯子一句话,让杨迷糊心中一个激灵。对呀,小川野去了哪里呢?他可是坟冢不二的心腹! “纯子,你快去查查,小川课长在何处,谨慎点。”杨迷糊急道。 纯子一惊,“你是说,小川课长也是同谋?” 杨迷糊笑骂道:“傻不拉几的,想什么呢?我是怕我舅舅也遭了毒手。” 纯子半信半疑的去了。 第360章 到苏州去了 小川野去了哪里,很重要。 按他的秉性,一旦知道坟冢不二住院,可能会丢掉司令官的位置,他第一时间会像无头苍蝇,到处乱''撞木钟''。 可此时却不见人影,肯定是手上有一个什么事,足以保住他的位置,甚至可以升官发财。 目前,最有可能的,便是延安首长离沪之事。一旦抓到延安的重要人物,这可是天大的功劳。 下午上班时,纯子垂头丧气的走了进来。 “副课长,小川课长不在医院,不在情报课,不知道猫在哪里。” 杨迷糊灵机一动,“纯子,这样,你去打听一下,竹下班现在何处?我猜他与小川野待在一处。别傻呆着,成不成,先试一试。” 半小时后,纯子急匆匆走了进来,“副课长,你未卜先知,是神仙。小川野这几天就和竹下班呆在一起,但具体干什么,没打听到。” 杨迷糊''蹭''的站了起来,“当真?” 纯子一愣,“副课长,你怎么了,这么大的反应?” 杨迷糊自知失态,连忙掩饰道:“我担心他遭人毒手,这就好,这就好。别诧异,他毕竟是我亲舅舅。” 纯子狐疑的打量他几眼,讪笑了笑,“血浓于水,理解理解。还要继续调查吗?” 杨迷糊彻底冷静下来,摆摆手,“不用了,他没事就行,你去忙吧。” 纯子离开,杨迷糊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眉头紧皱,陷入了深思之中。 难道说,上次施先生发出的那封虚假密电,被竹下班那家伙琢磨出了新的涵义? “黄休初佳日离沪——鹍鬼”,这九个字不断的在脑海中闪现。 可是,这密电里面并没有提到离沪的具体地点啊!杨迷糊心里暗自嘀咕。 与此同时,另一个疑惑也涌上心头。施一山为何偏偏要在密电中提及的日期,让延安首长离沪呢? 是竹下班和小川野从密电中,或者通过其他渠道,得知了离沪的具体地点? 还是说,施一山故布疑阵,实际上离沪的时间,根本不是十二月十八日,自己只是一个用来分散注意力的工具? 杨迷糊越想越觉得不安心。如启动与施一山的紧急联络方式,时间上恐怕来不及。 看来,只有尽快找到紫鸢,让她去联系施一山,才是最快的办法。 思及此,杨迷糊抄起话筒,拨通枝子糕点店的电话。 “枝子,鸢子不会又出去野了吧?” “没有啊,她在店里呢。鸢子,你二哥找你!”电话那头传来枝子的呼唤声。 杨迷糊大喜过望,紫鸢刚''喂''了一声,杨迷糊喝斥道: “你是不是记错了?我让人去取奶粉,人家说根本没这事!你再去问问,究竟怎么回事?会不会有人冒领了,还是你被人骗了?赶紧的,花了那么多钱!” 不待紫鸢解释,杨迷糊''啪''的挂了电话。 以紫鸢的机警,她应该能反应过来,明白自己想说什么! 下午,纸没包住火,坟冢不二受伤住院似瘟疫一般,在宪兵司令部迅疾传播。 谣言随之而来,有鼻子有眼的。传得最多的一种,居然是说坟冢不二造孽太多,断了一根脚筋,不长记性,继续作恶,被人挑了另一根脚筋。 传着传着,变成是麻生老太太为孙子报仇,又不敢杀,仿效别人伤了坟冢不二的另一根脚筋。 后来又变成,坟冢不二的脚筋,两次都是麻生老太太授意干的。因为坟冢不二不愿唯命是从,所以遭此厄运。 更奇怪的是,驻沪派遣军最高司令部,一直没派人进驻宪兵司令部,调查坟冢不二受伤之事。 晚上,下班各奔东西的人,又听到一则惊人的消息。小川野助纣为虐,是参与谋害坟冢不二的凶手之一。小川野一直不露头,就是怕有人逮到他。 不出所料,晚上十点多,小川野在宪兵司令部露面,并召集情报课各课室的组长、副组长,开了一个短暂的会议,要求加紧收集情报,严查凶手。 搞笑的是,他既没指定负责人,也没拿出具体方案,草草散会。 这让杨迷糊更加怀疑,小川野心怀鬼胎,正孤注一掷,抓捕延安来人。因此,小川野已顾不上其他的了。 零点一过,紫鸢来到杨迷糊的宿舍。 “二哥,施先生犹豫再三,仍决定按原计划执行。因为一旦变动,后面接应的计划就会乱套,首长的安全不好保证。” “我怀疑小川野知晓首长离开的地点。对此,施先生是何说法?”杨迷糊问道。 紫鸢眨巴大眼睛,“施先生说,你知道密电内容,应该看得出端倪才对呀,小川野应该猜不出,他属于孤注一掷,或许在紧盯着你。” 杨迷糊苦笑,“我就是猜不出啊。不对,你刚才眨巴眼睛,施先生肯定不只这话!快说!” 紫鸢伸伸舌头,“那我问你,火车站里有什么?” “有火车,候车厅,来往的客人……” “火车靠什么动?” “烧煤、司机……”杨迷糊卡壳了。 “真笨!有轨道啊。” “什么个鬼?对,轨道的''轨''同鬼神的''鬼''音。” 杨迷糊眼睛一亮,“那''鹍''呢?” 紫鸢一副循循善诱的表情,“上海话里,困觉的''困''同''鹍''音。上海人和苏州人,一般讲''困觉''时,用哪句话替代?五个字的。” 杨迷糊一拍脑门子,低声惊呼:“''到苏州去了''。哎呀,我去,这么晦涩难懂的。怪不得,施先生说小川野猜不出!妙!” 紫鸢翻了个白眼,“放心吧。你是不是还想问,施先生为何坚持十八日送首长离开?我不知道,施先生讳莫如深,只说了句:风险永远都在。” “会不会是声东击西,偷天换日,让我们吸引注意力?”杨迷糊问道。 “施先生说,没有骗你的必要。” 杨迷糊一拍大腿,“我知道了,我说弄残坟冢不二,配合首长离沪,施先生才下定决心的,对不对?” 紫鸢一愣,眼睛一亮,“对,好像是这么回事。” 杨迷糊突然生出一种受人充分信任的自豪感。他话锋一转,“紫鸢,脏老头对老杨头到底有多信任?” 他这一急转弯,紫鸢却一下子没转过弯来,“此事跟老杨头有啥子关系?不过,脏老头昨天跟我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让我转告你,他和老杨头是换命的兄弟。这话有用吗?” 杨迷糊双手一合,“太有用了。这样,你待会出去,打电话到黑子那,找到老杨头,告诉他,明天派一部分人去火车站乞讨。我明天先去大浦码头,两点到两点半,去火车站。” 这一次,紫鸢没有多问,钻窗而出。 杨迷糊信心大增,放一个人离沪,举手之劳罢了,呵呵! 第361章 攻心占了上风 次日一早,杨迷糊以调查长官受伤为借口,拉着纯子,急匆匆走出宪兵司令部。他怕有调查组进驻,到时被堵个正着。 他带着纯子来到一家茶楼,品尝了一顿早茶。纯子有些坐立不安,担心会有人说闲话。 杨迷糊呵呵一笑,安慰道:“不用担心,法不责众嘛。大家都在找事情做,有能力的人都出门在外,观察着风向呢。” 随后,二人来到枝子糕点店。杨迷糊与枝子闲聊一会儿,又和纯子去了大浦码头。 一夜之间,乞丐和流浪儿仿佛从地底下冒出来一般,涌入大浦码头。喧嚣声、打闹声、乞讨声和咒骂声此起彼伏,现场杂乱不堪。 杨迷糊和纯子在码头绕来绕去,终于进入里面。杨迷糊的眼力极好,扫视四周,一眼发现了竹下班的身影。 他径直朝竹下班走去,故意大声喊道:“竹下君呐,你来这里是公干,还是接人?” 竹下班伸出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弘田君,真是太巧了。你来接人,还是……” 杨迷糊并没压低声音,调侃道:“长官受伤,我总得调查一下吧。万一运气好,找到点线索,岂不是美事一桩?竹下君来这里……哎呀,难不成你还贼心不死,妄想在此守株待兔?在下真是佩服之至!” 竹下班连连作揖,“弘田君,请小声些,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杨迷糊似乎才回过神来,连忙道歉:“开个玩笑,没想到竹下君真是公干。纯子,我们走,不要妨碍别人公务。” 竹下班连忙虚拦,讪笑了笑,“弘田君,别急着走,我还有一事请教。” 杨迷糊摆摆手,“别别,你一说请教,我就心有余悸。” 竹下班死皮赖脸的,不管不顾道:“弘田君,我也是身不由己,请多海涵。我真有一个问题,那份密电里的‘黄休’二字,是不是实指黄浦江?” 杨迷糊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大概可能说不定是吧?所以竹下君便在各处码头转悠,想瞎猫碰上死耗子,你这水磨功夫,我真是服了。” 竹下班坚持不懈,“你就说,有没有这个可能性?” 杨迷糊伸出大拇指,“极在理。但问题是,上海的码头太多,离沪人之长相几何,身高几许,难度太大了。所以,我刚才说佩服,是真心的。” 竹下班叹了口气,“我也是受人之托,死马权当活马医。今天是最后一天,明天就解放了。” 杨迷糊当作没听见,烦躁的扫视一趟四周,“纯子,今天怎么这么多乞丐?平时也这样吗?” 纯子也觉得奇怪,“是啊,以前从没见过这么多人。” 杨迷糊看向竹下班,“竹下君,你先忙,我到处看看。如觉得我在此有些碍眼,我可以马上走。” 竹下班连连说不用。 杨迷糊携纯子走出码头,低声道:“纯子,跟着竹下班的人,你认识吗?” “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副课长,要我盯在这里吗?” “倒不用。你去浦西码头看看,我去火车站看看。只看不说,不插手,你的明白?” 纯子走后,杨迷糊并未马上离开,在附近又转悠了一个小时。 十三点整,杨迷糊叫了辆人力车,前往火车站。 直到半个小时后,发现没有人跟踪,他才松了口气。 但抵达火车站后,胖子拉着车经过他时,咕哝道:“小川野在此。” 杨迷糊心中一个咯噔,但此时退去已来不及,只好硬着头皮朝前走。见机行事,见招拆招吧。 进入站台,杨迷糊见到小川野,正和上次救纯子见过的那位副站长,站在一起。 “小川课长,你怎么也在这?”杨迷糊大惊小怪的。 小川野盯了他一眼,“二郎,你来是……” 杨迷糊低声道:“坟冢司令官受伤,我怕凶手逃离上海,四处看看,刚从大浦码头过来。” 小川野高兴道:“那你来的正好,我正愁人手不够呢。你去浦西码头看看,我在此盯着。” 杨迷糊一点也没迟疑,“也好。纯子组长刚过去,我正不放心呢。” 说完,杨迷糊扭头就走。小川野叫住了他,“纯子组长去浦西了?那算了,你在此盯着,我去其他码头看看。” 在攻心上,杨迷糊占了上风。他看着小川野远去的背影,暗嘘一口气。 他看向那副站长,笑道:“上次的事多谢了。你现在还是副站长?” 那副站长一脸媚笑,“太君,应该是我说谢才是。因上次救纯子组长时,出了点力,被升为站长。” “恭喜恭喜!你贵姓?”杨迷糊随意问道。 “免贵姓李,贱名世山。今后请太君多多提携。”那副站长点头哈腰道。 杨迷糊摆摆手,“李站长,刚才小川课长有什么交待?” 李世山低声道:“小川课长怀疑有人趁机离开上海,让我们搜查严点。” “没说具体什么人,长什么样吗?” “没有。小川课长似乎没有具体的人选,应该属于漫天撒网。” 杨迷糊不置可否,换了话题,“最近发出的火车是几点的?” 李世山看了看手表,“三点,前往苏州,还有二十多分钟,车就进站了。太君还有什么吩咐?” 杨迷糊挥挥手,“你忙你的去,我自己转悠一下。对了,小川课长有没有留人在这里?” 李世山小声道:“有一个人,在值班室。要不要我叫他过来?” “那倒不用。”说完,杨迷糊转身就走。 小川野留下的,可能不止一个人!待会得警觉点! 杨迷糊走出车站,无意间靠近胖子,“小川野真走了?带走了几个人?” 胖子低着头,“走了,三个人跟着。” “还有人在,人数不详,待会注意点。”叮嘱了一句,杨迷糊顺势走开。 不一会儿,杨迷糊看见了人群中的狗子,狗子身后跟着四个人,大包小包的,像逃难似的。 杨迷糊不禁勾了勾嘴角。他还没有发现玄子的所在,便又走进了车站。 一个清洁工,推着垃圾车走了过来,咕哝了一句,便走开了。 是玄子!杨迷糊心中稳了稳。 此时火车已进站台,检票开始了。 棕色箱子,把手上有小红绳! 站在不远处的杨迷糊,惊讶的发现,有三个人拎着棕色箱子,把手上都有小红绳! 是凑巧,还是有意为之? 这三个人都顺利的过了检票口,杨迷糊正欲长吁一口气时,一个手拎棕色箱子的人被警察拦下。 此人把手中的箱子放在地上,一根小红绳露了出来。 杨迷糊心中一凛,此人不会是延安首长吧?! 第362章 幸亏你在 刚刚过检票口的狗子,看向杨迷糊,后者不易察觉的点点头。 狗子连忙跑向此人,“小翠叔,是你?好几年未见,你也坐这趟车回苏州?” 此人一愣,“你是……” 狗子操着一口苏州口音的普通话,急切道:“我是狗子,你不认识我?我是住你隔壁,经常偷你饼吃的狗子呀。也是,三四年不见,我也长变相了。” 杨迷糊忧心忡忡,此人说话若不带苏州口音,事情就大条了。 没想到此人立刻操起一口苏州话,叽哩哇啦的讲了起来。杨迷糊听懂了好几个词,''小翠''、''你娘''、''狗子'',大意是你娘还好吗?听说小翠找了婆家。 一名伪警察气汹汹的喝斥道:“讲普通话,老子听不懂。看样子,你俩认识?” 狗子点头哈腰,“认识认识。老总你看,箱子里啥东西也没有。我叔病恹恹的,也不像坏人,放他走吧。” 狗子悄无声息的,塞了两块袁大头到伪警察的口袋里,“老总,你行行好。” 未等伪警察点头,狗子手脚麻利的收拾起,被翻得乱七八糟的箱子。 狗子拎起箱子,递给身后的人,扶着此人,正欲转身离去时,杨迷糊身后突然响起一声断喝。 “且慢!” 杨迷糊扭头一看,正是李世山。他身后跟着一个人,杨迷糊看着有些眼熟。 杨迷糊喝斥道:“八格!大惊小怪干什么,吓老子一跳!” 李世山连忙点头哈腰,“川上太君认为那两个人很可疑,让我扣下。” “川上太君?什么人?”杨迷糊怒气冲冲。 李世山连忙指指身后的人,杨迷糊横扫一眼,突然大惊,“哎呀呵,你不是川上小野吗?临时特工训练班,你不认识我了?我弘田二郎!” 川上小野行了军礼,笑道:“弘田君,好久不见,听说你都是中佐了。本来明天正式拜访你,没想到今天撞上了。” 杨迷糊责怪道:“既然认出了我,为何不出来见见?哦,我明白了,公干不方便。你不是在前线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没待川上小野回话,杨迷糊对李世山道:“李站长,那个年轻人,好像是苏子绸缎坊的伙计,有些面善,你去问问,不是就抓了。” 说完,杨迷糊一把搂住川上小野的肩膀,“好几年没见,走,请你喝正宗的日本清酒。” 见川上小野不动,杨迷糊呵呵笑,“川上君确定那两人有问题?” 川上小野摇摇头,“也不是很肯定,总得抓一个人交差吧?” 杨迷糊大笑,“你也真实诚,滥竽充数,会让人笑话,情报课的水深着呢!跟你说实话,苏子绸缎坊是我的产业,那年轻人好像叫狗子,若不是,就抓起来,行不?” 川上小野似乎心中一松,笑道:“弘田君,你真是混出来了,连产业都有了。行,听你的。” 杨迷糊诡异一笑,“你是想问,帝国军人怎能有产业吧?你一直在前线,不大了解行情。我这算是小打小闹,再说,没钱怎么开展情报工作,以后你就明白了。对了,你是怎么调回情报课的?” 川上小野苦笑,“受了伤,回上海治病,无意间碰到小川课长。小川课长给了个机会,还没正式报到呢!麻生太郎还好吗?” 杨迷糊神色忽然黯淡下来,“小川课长没跟你说过?死了快半年了,难产死的。” “死了?难产?”川上小野大惊失色。 “哦,麻生太郎女扮男装,真名麻生嫣。一言难尽,我们回头再细说。”杨迷糊一声长叹。 此时,李世山已回来,“两位太君,那年轻人自称是苏子绸缎坊的伙计,来上海进点蚕丝,叫狗子什么的。弘田君,他说他认识你。” 杨迷糊闷不作声,川上小野摆摆手,“放行吧。弘田君,管特么的,去喝酒。” 二人走进一家日本小酒屋,开怀畅饮。 没过多久,川上小野就已经醉得东倒西歪,他摇头晃脑的说道:“特工训练班那么多人,只有你混出个人样。我受伤,能回上海治病,是因为救了一个大佐的命。要不然,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杨迷糊深以为然,打着酒嗝道:“特工训练班留下的十二个人,死的死,走的走,情报课只剩下我一个人。你回来,就有两个人了…… “麻生太郎真,真是难产死的?”川上小野眼睛猩红,结巴道。 杨迷糊点点头,“唉,实话告诉你吧。她是我的夫人,难产死的,我有一种深深的罪恶感。” “你夫人?”川上小野惊讶道。 杨迷糊挥挥手,“不说这个了,喝酒喝酒。” “那孩子呢?”川上小野又问。 “是个女孩,长得可像麻生太郎了。你等等,我去打个电话。”杨迷糊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向柜台上的电话。 好不容易拨通电话,杨迷糊含含糊糊的说道:“枝子,我在北海道小酒屋,送三百根小黄鱼过来,或者银票也行。” 杨迷糊回到座位,又和川上小野拼酒,不一会儿就醉得不知西东。 枝子来了,“弘田君,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杨迷糊迷迷糊糊睁开一只眼,“碰,碰到老朋友。枝子,见,见过川上君。” 枝子向川上小野鞠了一躬,后者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弘田君,真是艳福不,不浅。这么漂亮的花姑娘,呃……” 枝子费力搀起杨迷糊,后者指着川上小野说道:“把钱给他。川上君,在上海混,没,没钱可不行。不,不要嫌少,兄弟我也只,只有这个能力。” 说完,又大声叫道:“老板娘,送他回,回去。他可,可是宪兵司令部的人,好,好生伺候。” 杨迷糊半拥着枝子出了小酒屋,凉风一吹,肚子里一顿恶心,''哇''的一声,吐得满地都是。 枝子将他扶上人力车,快到糕点店时,杨迷糊突然睁开眼睛,“川上小野醉了没?” “哎呀,你没喝多?应该醉了,我们走时,他一直趴在桌子上。”枝子大惊小怪的。 杨迷糊又道:“胖子,人走了?盯紧他的一举一动。” 正拉车的胖子嘿嘿笑,“走了,幸亏你在。人也盯着呢。” 枝子如坠云雾,“你俩说的是一个意思吗?” 杨迷糊搂搂枝子蛮腰,一脸猥琐,“一个意思,还能有两个意思?胖子,让玄子在苏州把漏洞补上,再回来。” 枝子拍开杨迷糊的咸猪手,“去找纯子,她的肌肤如丝般柔滑,手感肯定极好。” 杨迷糊冷不丁道:“枝子你说,嫣儿真死了吗?” 枝子大惊失色,“你什么意思?” “她要是活着,该多好。” 枝子翻了个白眼,“看来,真喝多了。” 第363章 我是心甘情愿的 次日清晨,一夜宿醉的杨迷糊,无精打采的回到情报课。 小川野尾随而至,他的脸色很难看,“二郎,跟你商量件事。让川上小野任情报分析小组组长,山田伤愈归来,任解码组组长,你看如何?” 杨迷糊斜睨了对方一眼,“小川副课长,山田轻车熟路的,为何要调岗?还有,横冢怎么办?” 一声''副课长”'',小川野差点被气得背过气去。他强压心中火气,“横冢身体暂时恢复不了。川上小野上过前线,杀伐果断,更适合情报分析小组。山田伤愈回来,正好可以半休养半工作,毕竟,解码组的工作相对清闲些。” 杨迷糊突然咧嘴一笑,“嗯,有道理,我没意见。唉,反正这个课长也不知花落谁家,舅舅愿意费这个神,我也不拦着。” 小川野大吃一惊,“你听到什么风声了?” 杨迷糊一脸冷漠,“我能听到什么风声!我的意思是,我这个副课长估计当到头了,这跟舅舅可没关系。” “你刚刚说的,明明是课长!”小川野气呼呼道。 杨迷糊一脸讥讽,“舅舅也是个副课长,主持工作而已,难道我说错了?坟冢司令官两次受伤,延安的重要人物逃脱,上海的治安也没见丝毫好转,情报课难辞其咎,换人是迟早的事。我现在只希望,不被调到前线当炮灰,就阿弥陀佛了。” 小川野咬牙切齿,“我就不信,他们不用人干活!” 小川野又恶狠狠的道:“你究竟听到了什么消息?” 杨迷糊冷冷道:“麻生老太太说,她不再插手宪兵司令部的事务。舅舅,别以为与己无关,你能保住课长的位置,是坟冢不二和川岛秀夫觉得你有用?若不是老太太,你早就被贬职或调走了。” 小川野不大信,“我能到这个位置,与麻生家关系不大!该担心的应该是你。” “对呀,我就是很担心呐。没了后台,晚上连觉都睡不着,你看看我这熊猫眼。”杨迷糊两手一摊。 小川野被噎住了,一时词穷。话不投机半句多,二人不欢而散。 小川野装作胸有成竹而来,谈什么人员调整,就是一种试探。但心里不慌成一批才怪呢! 杨迷糊叫来纯子,吩咐了几句,索性回了宿舍,睡个回笼觉。 他睡了个昏天黑地,直到晚饭前才醒了过来。 起床去食堂吃饭时,碰到了纯子,听到了一则搞笑的消息。 川岛秀夫主动跳出来,想主持召开一次高层会议,但参会人员以各种理由推脱,十停只去了三停,几乎没人答理他。 杨迷糊强忍住笑,“我也算半个高层,怎么没人通知我?” 纯子咯咯笑,“没通知到,不就是理由?” 杨迷糊正色道:“要是通知到我,我肯定会去捧场。宪兵司令部现在一盘散沙,总得有人出面主持一下吧。” 纯子忽然媚眼如丝,“弘田君口是心非,脸不红心不跳,小女子佩服得紧。既然闲来无事,要不去我宿舍深''探''一番?” “别别,我怕你把我给吃了。”杨迷糊连连摆手。 “按''口是心非''的逻辑,弘田君应该在心里答应了。再说,女人生来本就要''吃肉喝汤''的,弘田君难道不知道吗?”纯子愈说愈荤腥。 杨迷糊有些不解,“纯子,你今天吃错药了?怎么突然来这一手?” 纯子突然正正色,“无聊呗,穷开心。” 杨迷糊心念一动,“你是不是听说,竹内多夫要回来当司令官了?不想便宜那糟老头子,所以急着把自己献身出去?” 纯子脸色微微一变,又恢复正常,“没有的事。想献身,随便找一个人就行,走了。” 纯子端起托盘就走,逃也似的。 真被自己猜中了?杨迷糊坐在原处,自嘲一笑。 他仍有一些不放心,决定打电话问问老太太。 回了办公室,拨通老太太的电话,杨迷糊直截了当的问道:“老太太,竹内多夫是不是要回宪兵司令部?” 老太太语气不善道:“早跟你说,让你别乱来,现在知道担心了?加上有人传言,坟冢不二受伤与麻生家有关,我如今实在是有心无力,阻拦不了。” 杨迷糊心中震惊,“那就是真的了?川岛秀夫不成吗?” 老太太叹了口气,“他上次捅了个大篓子,到现在还没抹平呢,怎么推他上位?” “什么大篓子,我怎么一无所知?”杨迷糊一阵茫然。 老太太哂嗔道:“别跟我装蒜!他犯了什么忌讳,你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跟我说说,让我乐呵乐呵?”杨迷糊嬉皮笑脸的。 “少来这一套,不知道最好。”说完,老太太挂了电话。 杨迷糊愣怔一会,纯子的消息怎么这么灵通的?还是有人故意透露给她的? 怪不得小川野色厉内荏,原来是竹内多夫要回来了! 坏了,纯子可能要走极端!不管猜的对不对,先去看看再说! 杨迷糊急匆匆下楼,去了纯子的宿舍。他敲了半天门,里面无人应声。 正焦躁间,隔壁的宿舍门打开,探出一个女子的脑袋,“弘田副课长呀,找纯子组长吗?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刚刚出去。” “出去了多久?有说去哪里吗?”杨迷糊连忙问道。 “十分钟吧,好像说去海军俱乐部。”女子回道。 杨迷糊道了声''谢'',快步而去。 他不知道的是,杨迷糊刚一拐过弯,纯子从隔壁的宿舍,笑眯眯的伸出头来。 那女子嗔怪道:“你这么戏弄弘田副课长,不怕吃挂落?” “现在司令部屁事没有,他能有什么正事?放心,我心里有数。”纯子笑盈盈的。 女子笑骂道:“真发情了?不管不顾的,小心擦枪走火。” 纯子嘿嘿笑,“我要的就是这个呀。我得赶紧去海军俱乐部,不然不好自圆其说了。” 纯子信步朝前走去,刚一拐弯,与一个人撞了一个满怀。 “弘田副课长,怎么是你?”纯子像只受惊的兔子,蹦了开去。 杨迷糊一脸严肃,“为何蒙骗上司?不怕军法从事?” 纯子硬挺道:“我没骗人呐,弘田君为何这么讲? “你刚刚就在隔壁宿舍,对不对?没想到我会杀个''回马枪''吧?”杨迷糊冷冷道。 “你后脑勺长眼睛了?”纯子戏谑道。 “长没长眼睛我不知道,但我隐约听到了你和那女的对话,别小瞧了我的听力。”杨迷糊傲然道。 纯子顿时脸通红,梗着脖子,“你猜对了,我就是不想让那糟老头糟蹋我,就是想失身,不行吗?” 杨迷糊冷不丁道:“竹内多夫要来,是不是小川野告诉你的?” 纯子下意识的点点头,杨迷糊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戾气。小川野为保住位置,在拉皮条! 他咬牙切齿道:“竹内多夫会绕着你走路的,相信我,别干傻事!” 纯子咕哝道:“可我是心甘情愿的。” 杨迷糊充耳不闻,大步流星而去。 第364章 真够笨的! 杨迷糊一个电话打给枝子,让紫鸢尽快去糕点店。 一见面,杨迷糊怒气冲冲,“鸢子,叫上脏老头,把竹内多夫的家弄个天翻地覆,只要不弄死他,怎么干都行!” 鸢子瞪大眼睛,“怎么了,二哥,火气这么大的?” “你别管,去做就行!”杨迷糊不耐道。 一旁的枝子一脸坏笑,“冲冠一怒为红颜!鸢子,问我呀!” 紫鸢一脸八卦,“快说,是谁?” 枝子附耳过去,紫鸢顿时双目圆睁,片刻又开怀大笑。 “好好好。二哥终于又动春心,我一直还担心,二哥得了厌女症呢!” 杨迷糊没好气道:“为保官位,竟然拉皮条!这个世道,逼良为娼。” 紫鸢敛住笑,“弄死得了。不是弄残,就是吓唬人,多累人呀!” 杨迷糊指着紫鸢,威胁道:“你去不去?不去,打你屁股开花!” 紫鸢伸伸舌头,顺势窜了出去。 枝子凑了过来,“究竟怎么回事?不至于气急败坏的吧?” 杨迷糊三言两语简单的讲了一遍,听得枝子眼中噙泪,“纯子命好,遇到了你。我当初要是遇到你,也不至于沦落风尘。” 杨迷糊愣了下,回过味来,“你也遇到过这样的事?” 枝子叹了口气,“差不多吧。过去的事了,不想再提。你做得对,女人不能任人糟蹋。” 她顿了顿,又担忧道:“你三番两次弄这事,别人报复你怎么办?” 杨迷糊搂搂枝子,劝慰道:“咱不怕。不弄于心不安,弄死又承担不起,让对方又恨又怕,刚刚好。再说,我不弄,别人也不会放过我。” 枝子点点头,“我在香港买了栋大点的别墅,我们可以搬过去,躲起来,不好吗?” 杨迷糊呵呵笑,“躲不开的,愈躲别人愈觉得我们好欺负。再说,我只是不想闹得太大,不然,有人的日子可不好过。放心,我心里有数。” 枝子似乎有了信心,“你身后,是不是有人支持你?不然,你说话没这么大的底气。” 闻言,杨迷糊心里一惊,枝子能看透人心?! 杨迷糊模棱两可,“算是吧,但还得靠自己。自个不争气,烂泥巴糊不上墙,也是枉然。” 枝子突兀道:“缺钱找我。你知道我手里,现在有多少钱?猜猜。” 杨迷糊''切''了一声,伸出三根手指,枝子摇头,“没那么多,但二十万根小黄鱼,还是有的。” 杨迷糊''蹭''的站了起来,“多少?” “二十万,是少了点,但够你用了。再说,还可以钱生钱呐!”枝子以为他嫌少,连忙解说道。 “我不,不是嫌,嫌少。”杨迷糊都有些结巴了,“你哪来那么多钱?” 枝子醒过神来,直翻白眼,“五个店铺,只有糕点店维持生计,其他四个都是批发,每个月有五百根的进项。大头不在这,在于倒卖军火药品,这个利润太大,大得吓人。” 杨迷糊惊讶极了,“和谁一起?我怎么一无所知?” 枝子就笑,“枝子糕点店是干什么的,情报课的联络点,也是销赃的好去处。山田、纯子、陆军、海军,黑龙会、株式会社,很多小打小闹的都从我这里过,半年我就赚了十万根的纯利润。小桃、栓子、老杨头、脏老头有货,也从我这出,大概七万根的纯收入……” 杨迷糊打断她,“我是问你,我为何一无所知?” 枝子咯咯笑,“灯下黑,加上你又不关心,我又不想让你操心。即便出了事,也是我瞒着你干的,到时你也好撇清不是?” 杨迷糊有些恼火,其中的风险有多大,他心知肚明。怪不得枝子以前总想参加行动,后来基本上不提呢! 但话一出口,却变了味,“你以为我就能撇清干系?你想的倒美!” 枝子反驳道:“这年头,只要有权,就有势,只要有说得出口的理由,很好撇清的。比如老太太,哪一次能找到她身上?再说,我只是小打小闹。” 杨迷糊轻喝道:“我是说,这里面风险太大,你不要命了!” 枝子却不以为意,“栓子、鸢子、胖子他们不冒险?我要不干点什么,总觉得自己是边缘人,就像做糕点,揉不到你们中间去。” 杨迷糊一时无法反驳,“我舅舅,他见钱眼开,他不觊觎你这一块?” 枝子不屑道:“他不敢。他手下的货,都过我手,赚点零花钱。小川野一动,他手下还会听他的?再说,脏老头是什么人?他会让别人动我这一块?” “你和脏老头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杨迷糊口不择言。 枝子不满道:“什么勾搭!是合作好吧。快半年了,自从好儿被他救出开始。别说,利润翻翻。” 杨迷糊仍是不满,“你不告诉我,万一自家人坏了自家人的事呢?” 枝子嘿嘿笑,“借此证明弘田君大公无私、大义灭亲,不好吗?” 杨迷糊终于泄了气,“那为何今天又告诉我呢?” “让你有点底气,咱有钱,咱怕谁!”枝子傲娇道。 杨迷糊心念一动,“所以你有荣从范的电话?” “对呀,我们是生意伙伴。现在才反应过来,按鸢子的话说,真够笨的。”枝子鄙夷道。 杨迷糊挠挠头,心念又一动,“小桃是不是也很有钱?” 枝子愣了下,“反正不比我少,具体多少我不知道。她的生意五花八门,进项多,开支也大。” “你俩都是大富婆!鸢子知道吗?”杨迷糊大叫。 枝子抿嘴笑,“你说呢?她知道,等于你知道。换句话说,就你和鸢子不知道。” 杨迷糊装模作样的拱拱手,“领教了。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枝子像看白痴般看向他,“倒是还有一件。你不觉得,栓子做事干净利索,效率很高吗?” “你是说,栓子手下有一批人?那能顶什么用?至多二三十号人。”杨迷糊不屑一顾。 “若是二三百号人呢?别看我,我没给过钱,他们是自给自足。”枝子调侃道。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杨迷糊懵圈。 枝子乐不可支,“从好儿被人掳走,栓子发了疯,大力扩充队伍。别问,只有我、玄子、小翠知道。对了,狗子也应该知道。” 杨迷糊愣怔半晌,摸摸发烫的脑门子,“还是同样的问题,为何今天告诉我?” “因为你救纯子!”枝子诡异一笑。 杨迷糊大叫:“黄狗放气,聋子打鼓,瞎子听声!” 枝子一愣,“什么意思?” “我是说,狗-屁-不-通!”杨迷糊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 见枝子一脸迷茫,杨迷糊开心大笑,“按鸢子的话说,真够笨的!” 第365章 也只能这样了 杨迷糊辞别枝子,一出门碰到栓子拉着车,迎面而来。 上了车,杨迷糊没好气的道:“为何要瞒着我?” 栓子一边小跑,一边呵呵笑,“没故意瞒着你呀,明明是你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再说,你这么狡诈,都没发现,不正说明我们隐藏得很好?” “少拍马屁!不对,你是在变着法子讥讽我。快说,具体情况怎样,不许隐瞒。”杨迷糊气得直翻白眼。 “二百一十二人,全都是些苦大仇深之人。四人一组,每组配备一支驳壳枪。十组合成一小队,设队长一人,副队长两人。” 栓子顿了顿,见他没吭声,接着道:“保密起见,我只见五名队长,小组长和成员并不知道我的存在。小队也照此办理。当然,人员鱼龙混杂,良莠不齐,所以我们的口号只是‘抱团取暖,除暴安良’。” 杨迷糊微微一笑,“万一有人出卖,风险极大,想好了怎么办?” 栓子冷冷道:“杀无赦!没别的办法。玄子和狗子,一明一暗,平时负责监视。当然,仍然有风险。但无论怎么做,风险永远存在。” 杨迷糊想了想,“人太多了,不好管理。宁缺毋滥,以后人数只减不增,控制在百人左右,足够了。” 栓子面露难色,“可想加入的人还有很多,不好办呐。” 杨迷糊笑骂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可以分外围和内围。外围负责收集情报,形成分散的组织,有事召集,无事解散,当成江湖救急,向外也好解释。” 栓子沉默片刻,“也好,这样风险会小些。杨子哥,为撇清你的干系,他们只听我和玄子的调动,你可别多想啊。” 杨迷糊呵呵笑,“滚蛋!保护好儿的人,要甄别好,千万别出岔子。” 栓子不满道:“这个无需你交待。有十个人专门轮流守着,都是信任的人。” 杨迷糊岔开话题,“玄子他们去苏州,回来没有?” “漏洞不太好补,得几天才能回来。好在狗子以前的邻居,确实有个叫小翠叔的,长得与离开的人大致像,但经历不一样,他根本没出过门。所以,准备花点钱,把小翠叔一家人搬到别处。房子用来开店,专卖绸缎。” 也只能这样了,杨迷糊便没再多话。 “对了,栓子,你不是人多吗?安排十人到苏子绸缎坊,看家护院。” “那边小桃早安排好了。真是的,甩手掌柜一个。”栓子讥讽道。 杨迷糊噎住了,后面便不再吭声。唉,说多错多,即便万言万当,也''不如一默''。 次日一早,杨迷糊走进情报课办公室。纯子尾随而至。 她神秘兮兮的兴奋道:“副课长,传言竹内多夫,赤身露体的在街上晃荡,还被小报记者拍了照。宪兵正到处抓人呢!” 杨迷糊忍俊不禁,呵呵大笑,“什么人干的?也太那个了!” 纯子狐疑的打量他几眼,杨迷糊连连摆手,“不是我干的,我可没这么下作!应该是凑巧了。” 他敛住笑,“那就是说,竹内多夫今天到不了任?我舅舅反应怎么样?” 纯子鄙视道:“还能怎么样?黑沉着脸呗。” 纯子刚走,小川野就来了。 “听说了?” 杨迷糊故作茫然,“听说什么?” “别装蒜,竹内中将的事,你真一无所知?”小川野冷冷道。 “这事啊,真的假的?”杨迷糊似乎才回过神来。 小川野以手抚额,“唉……现在满大街都是他的裸照,派人清理都清理不完。” 杨迷糊满是八卦之心,“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被人拍了照呢?竹内中将岂不羞恼交加?” 小川野哈了口气,沮丧道:“可我听说,竹内中将可能与宪兵司令部无缘了。” 杨迷糊奇道:“一张照片而已,能把人拉下马,不大可能吧?” 小川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扔给杨迷糊,“刚收到的。你看看,就明白为什么啦。” 照片上,两个没穿衣服的男女,拥搂在一起,女的看不见脸,男的侧面,像极了竹内多夫。 杨迷糊都结巴了,“这,这是竹内中将?女的是谁?不会是他夫人吧?” 小川野忍俊不禁,“嗐,他夫人有这么年轻?女人有什么好的,栽在女人的肚皮上,值得吗?” 杨迷糊却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一床棉被盖住,能起什么作用?” 小川野苦笑,“关键是他夫人,去找最高司令长官闹。这一闹,怎么收场?” 杨迷糊哈哈大笑,良久才收住笑,“关我们鸟事!舅舅,莫替古人担忧,我们该干嘛干嘛。” 小川野无奈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上次说的调岗之事,就算了。让川上小野代理解码组的组长,如何?再说,川上小野也算是你故友,你能帮一把算一把吧。” 这是小川野来的真正目的! 杨迷糊欲拒还迎,“我当然愿意乐见其成。但目前司令部无主官,我们招人进来,会不会有人诟病?毕竟横冢还活着。” “一个小小的组长而已,不至于吧?”小川野似乎不以为意。 “若舅舅想取缔这个''副''字,此时可出不得丁点儿差错。”杨迷糊一副关切的表情。 小川野苦着脸,“那怎么办?我答应人在前,失信人于后,实在是于心不忍。” 小川野不是个担责任的人,尤其是这个关口,肯定是收了川上小野的钱,又不想退! 这个恶人不能做!杨迷糊笑道:“舅舅说得对。那就先代理组长,回头再补办手续。” 果然,小川野有些诧异,他没想到自己会答应! 他支吾道:“你的担心没错。唉……还是先让他去特工小分队吧,挂个副队长的名,缓缓再说。” 杨迷糊不干,似笑非笑的怼了回去,“我是欢迎川上小野代理组长的,舅舅别会错了意,到时我可不认。” 小川野笑骂道:“你小子,属泥鳅的?滑不留手。走了。” 半个小时后,杨迷糊等待已久的电话,终于来了。 “哎呦喂,是老太太。你定是听到什么风声了。”杨迷糊大惊小怪。 “别装蒜!是不是你干的?只有你小子才这么下作!不过,老身很喜欢。” 杨迷糊也不惯着,“不是,我在老太太眼里,就是这个形象?打个比方,你吃饭噎着了,也是我干的?不讲道理嘛。嘿嘿,中国有句成语,''倒打一耙'',说的就是老太太!” 老太太心情似乎极好,笑骂道:“你小子,没上没下。行了,川岛秀夫成吗?” “不成!连个会议都召集不起来,可见人品有多差。老太太,你说成吗?”杨迷糊一口拒绝。 “那我换个人,这次不准拒绝。”老太太又道。 “是谁?” 老太太一副慈祥的语气,“到时你就知道了。说好了,你小子不准再出幺蛾子。”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再说,天下乌鸦一般黑,爱谁谁!”杨迷糊言不由衷的应道。 老太太大笑着,挂了电话。 奶奶个腿,究竟会是谁呢?杨迷糊思忖着。 第366章 仰天大笑出门去 杨迷糊虽猜不出是谁,但心中有些傲娇,老太太在变相征求自己的意见,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至于谁来,天下乌鸦一般黑,自己说的没错。不管换成谁,其实都差不多,反正都是那么回事儿。 次日清晨,一则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整个宪兵司令部。竹内多夫被调任至杭州,担任驻上海派遣军杭州分区的司令员。 这个突如其来的人事变动,震蒙了许多人,也包括小川野。 当天下午,小川野脸上挂着谄媚的笑意,走进了杨迷糊的办公室。 杨迷糊连忙起身相迎,“舅舅,什么事如此高兴?” 两人坐定,闲聊一会,东拉西扯的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小川野耐不住,忍不住率先开口,切入正题:“二郎啊,听说新来的司令官是从海军调过来的,这可开了先河啊!” 杨迷糊露出惊异的神情,“不会吧?我消息比较闭塞,你快给我讲讲,新司令官是何方神圣?” 小川野斜着眼瞥了他一下,“嗐,你真不知道?隆信家的人,隆信正三。” “隆信正三?”杨迷糊皱起眉头,努力在脑海中搜索这个名字,但却一无所获。 他无奈摇摇头,笑道:“我太孤陋寡闻,从来没听说过此人。不过也挺搞笑的,走了个‘不二’,又来了个‘正三’。管他是谁,对我来说,我只是个埋头干活的小兵,风吹不到,雨淋不到,关我鸟事?” 杨迷糊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似乎对新司令官并没有太多的兴趣,让小川野不知该怎么往下说。 沉默片刻,小川野又试探性的说道:“你要不去问问麻生老太太?” 杨迷糊摆出很为难的样子,叹了口气,“不是不想问,就怕问了白问,老太太根本不待见我。” 小川野仍不罢休,“我可听说,这是隆信家、麻生家、安倍家联手推出的代理人,从少将到中将,跨兵种一步到位,真是大手笔。所以,不管有没有用,问问总没有坏处吧?” 看来,小川野走投无路,才到自己这里碰碰运气的。 看来,今天自己不打电话,小川野可能会赖着不走。 杨迷糊无奈的站起身,“舅舅,打电话不合适,我亲自去一趟,才合乎礼仪。” 小川野也不再拿腔作调,连连道:“对对对,快去快去!” 杨迷糊根本没去老太太别墅,而是去了枝子糕点店,谅小川野事后也不敢质问他。 电话倒是打了,用的是枝子卧房的电话。 老太太说,隆信正三还指望杨迷糊帮衬呢,不可能难为他。 老太太还主动问起小川野的事,说要不要换掉他,让杨迷糊低衔高配,任代理课长? 杨迷糊义正言辞的拒绝,说小川野毕竟是亲舅舅,不看僧面,也看母亲的面子。 但这个''副''字先别拿掉,总得让他先孝敬孝敬老太太不是? 老太太愉快的同意了,杨迷糊长嘘一口气,搞得老太太骂他没上进心,得过且过。 杨迷糊知道,隆信正三是''外来户'',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得可能比谁都旺,沾惹不得。 让小川野顶在前头,隔绝一下火星,挺好的。 杨迷糊又用餐厅的电话打过去,电话刚一通,小川野立马接了起来。 小川野急不可耐的声音传来,“二郎吗?怎么样?” 杨迷糊忍不住想,就不怕是别人的电话吗? 他心中直乐,口中却道:“老太太勉强答应,不动舅舅的位置,但是…… 他故意停顿,小川野急道:“但是什么?你倒是说呀!” 杨迷糊戏谑道:“干泥巴糊不上墙,舅舅你懂的。” “要多少?” “不知道。对了,这个电话老是滋滋吱吱的,会不会有人监听?算了,见面再说。”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小川野急问。 “明天吧,我今天想去看看孩子。”杨迷糊似乎才反应过来,一声惊呼:“哎呦呵,真有人监听?舅舅,这不地道哈。” “怎么可能?你说吧,没事的。”小川野硬挺着说道。 杨迷糊慢条斯理,徐徐道:“我原封不动的传话,舅舅可别后悔!老太太说,课长的位置太重要,不是什么人……” 小川野打断了他,“等等,你换个电话,呃……监听的事我回头与你解释。” “真的有监听,为什么?幸亏我没干出格的事,没讲出格的话!挂了。”杨迷糊大怒,''啪''的挂了电话。 十分钟后,餐厅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杨迷糊示意小翠去接电话,“就说我不在。” 小翠''喂''了一声,“二郎是谁呀?你打错了吧?” 小翠一脸促狭,“哦,你说的是杨子哥吧?对对,可他说他不在……” 杨迷糊一把抢过话筒,一拍掌拍在小翠的小脑袋上,“舅舅,小孩子胡闹,你别当真。没关系?没关系就好。舅舅,你还有什么事吗?我正急着出门啦。” 小翠在一旁摸着脑袋,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 杨迷糊无奈转过身,“监听撤了?是是,我说舅舅怎么能干这事!多少合适?你看着办。不不,得你亲自去,才有诚意。” 挂了电话,杨迷糊嗔怪道:“小翠,你跟鸢子学坏了。你无故拉什么仇恨?我这个人情岂不白卖了?” 小翠翻了个白眼,“你那是卖人情?揉搓人还差不多。我只是火上浇点油,有什么可担心的?” 一旁的枝子笑得不活了,良久才敛住笑,“笑死我啦!弘田君,以后别太过分,毕竟是亲舅舅。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和气生财。小翠你也是,瞎添什么乱!” 小翠笑嘻嘻的,“枝子姐姐,你看杨子哥,高兴着呢。” 杨迷糊板起脸,“小翠,栓子下面的人,你制定些规矩,好好帮忙约束一下。别一天到晚,像鸢子似的,屁事不管,只知道玩!” 话音未落,杨迷糊就后悔了,因为他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和磨牙声。 “背后乱嚼舌根子,小心烂嘴角,长鸡眼,生脓疮……得厌女症,不,不举……” 双手叉着小腰,正气势汹汹的紫鸢,突然被枝子捂住了嘴,训斥道: “鸢子,你闭嘴!一个姑娘家家的,吐出秽言,不知轻重,会变成骂街的泼妇的。” 小翠眨眨眼睛,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杨子哥,''不举''也算骂人的话吗?枝子姐姐反应怎么这么大的?” 杨迷糊脸一僵,挠挠头,讪讪看了看三女,忽然仰天大笑,出门而去! 第367章 渣男凑到一块了 紫鸢却追了上来。 杨迷糊不安的看向她,讪讪道:“鸢子,别不依不饶啊。要不我带你去见好儿?” 紫鸢小眉毛横竖,“为何瞒着我?” 杨迷糊一愣,“你是指脏老头是我舅舅的事?对了,你问过他没有?” 紫鸢也是一愣,“你不是说''至死不能吐露半句''吗?” 杨迷糊忍不住,怜惜的揉了揉紫鸢的小脑袋瓜子,笑呵呵的道: “你理解岔了,我是指我阴暗的心理,对谁也不能讲。我问过老杨头,他说脏老头真是我舅舅,与你父亲是远房兄弟,你说咱俩有没有缘?” 紫鸢点点头,似乎回过神来,没好气的道:“这算个屁的缘!我是问你为何瞒我?” 杨迷糊奇了,“瞒你什么?你是指栓子的事?” “栓子什么事?哎呀,又有事瞒着我!“紫鸢一惊一乍,又一怒。 “不是栓子的事?”杨迷糊被弄糊涂了。 紫鸢叉着腰,“先说栓子的事!” 杨迷糊无奈的与紫鸢说了一遍栓子招兵买马的事,连带小桃和枝子是个大富婆也讲了。 最后强调:“我也被蒙在鼓里,刚刚才知道的。” 紫鸢听得眼中异彩连连,也咬牙切齿,但听到杨迷糊也''蒙在鼓里'',便释然了。 最后还替栓子三人解释:“他们也是为你好,你心中别有疙瘩。” 杨迷糊以为过关,笑道:“你是我妹妹,我怎会瞒着你呢?” 想不到紫鸢却说:“我问的不是这件事!” 杨迷糊彻底懵圈了,奇怪的打量紫鸢,“要不你提醒我一下?” 紫鸢憋得小脸通红,却不吭声,眼中还噙着泪。 杨迷糊急了,扳住她的小肩膀,“怎么了?对天发誓,我若有瞒你,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见杨迷糊真急了,紫鸢低声道:“我问的是我娘的事!” “你娘什么事?我也没见过你娘啊。你不是在问,脏老头喜欢你娘吧?”杨迷糊脱口而出。 紫鸢点点头,杨迷糊松了一口气,“这事,我也是前几天刚从老杨头处得知的。可你娘选择了你爹,对脏老头来讲,并不是光彩的事,晚辈不好讲老一辈的糗事啊。所以我就没准备讲……” 没想到紫鸢却道:“我问的不是这事!事到如今,你仍不肯讲?” 杨迷糊糊涂了,在原地打圈圈,口中念念有词,“是关于你娘的事,又不是这事,那还有什么事?” 他脑中有个荒唐想法一闪而过。紫鸢不会是脏老头的女儿吧? 在自己说紫鸢也是自己亲戚时,老杨头说的可是''孽缘'',紫鸢她娘最终选择了紫鸢她爹! 潜台词是,紫鸢她娘最开始是喜欢风流倜傥的脏老头的。难不成基于什么原因,才不得不嫁给紫鸢她爹? 紫鸢她娘带孕嫁人?这也太荒诞了。 杨迷糊情急之下,口不择言,“你不会怀疑脏老头是你爹吧?!” 紫鸢点点头,杨迷糊心塞了。 “有什么凭据?” “脏老头说,你知道!然后就再也找不到人了。” 杨迷糊半蹲下身,“跟我好好说说,你是怎么开始怀疑的?” 紫鸢从脖子上掏出一块小玉石,递给杨迷糊,“二哥,你应该见过。但脏老头脖子上有一模一样的一块。” 杨迷糊翻来覆去看了看,“会不会是凑巧?” 紫鸢指指玉,“你看看背面!上面刻有一个小小的''苏''字,而脏老头的那块,却有一个小小的''杨''字。” “你不是不知道他姓苏吗?”杨迷糊又问。 紫鸢撇撇嘴,开始讲述: “那是骗你的。你第一次问我,脏老头为何对我这么好,我就隐隐约约有些怀疑,他跟我娘有些关系。 前几天你又问我,我还以为你发现了脏老头与我娘的关系呢!所以我下意识隐瞒,看你到底想问什么,没想到你问他是不是你舅舅,说实话,当时我是有些嫉妒的。 前两天去逗竹内多夫玩,脏老头无意间露出那块玉,又着急忙慌的塞了回去。我起了好奇心,趁他不注意,一把拽了下来。 然后,我质问他,怎么有这块玉?被逼急了,他承认是我娘送给的。但对我为何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他支支吾吾的,死活不承认与我娘关系密切。 他只是说是凑巧。我说,以我娘精细讲究的性格,她不可能给我挂一块相同的玉。 他最后说,让我问你,就开溜了。我这两天到处找他,却死活不见人影。所以我寻你来了……” 杨迷糊听得目瞪口呆。 脏老头会不会以为老杨头跟自己说清楚了,又认为紫鸢听自己的话,才让紫鸢来寻自己的? “在核实前,我问你,假设你娘是因为怀孕被迫嫁人,你会恨脏老头吗?”杨迷糊郑重其事的问道。 紫鸢摇头不吭声。 “若是你恨他,还不如不认他!”杨迷糊劝道。 “可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紫鸢梗着脖子。 杨迷糊揉揉她的小脑袋瓜子,“别纠结了,我们现在只是猜测,还不一定是呢!我俩去找老杨头,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去棚户区,老杨头不在。 打电话给黑子,黑子说老杨头不在棚户区吗? 俩老头都躲起来了?杨迷糊又打给小桃,让小桃全城搜索老杨头。 在漫长的等待中,紫鸢愈来愈烦躁,杨迷糊觉得这不是一个办法,得分散紫鸢的注意力。 他灵机一动,“你去过二道口没有?” “去过两次,没人!” “事不过三,万一脏老头玩灯下黑呢?与其憨等着,不如去试试。” 二人一左一右摸进小木屋。小木屋里面有生火做饭的痕迹。 “紫鸢,我去堵地窖口。你去从另一个出口摸进去,快!” 紫鸢兴奋的窜了出去。但愿脏老头在,不然后面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抚紫鸢了! 杨迷糊在地窖口等了一会,才掀开木板,一跃而下。 杨迷糊长吁一口气,至少老杨头在。不一会儿,床底下钻出一个胡子拉碴的老头。 不是脏老头还是谁! 杨迷糊哈哈大笑,“一大把年纪的人了,遇到点事就想躲,不害臊吗?老杨头,你先说!” 老杨头呲着黄牙,“别问我,你该问正主!” “那我就让胖子来寻你,如何?”杨迷糊威胁道。 老杨头缩了缩脖子,脏老头倒来劲了,“老杨头,你居然有事瞒着我!快说!” 杨迷糊哭笑不得,“脏老头,你先老实点。我知道你是被人堵回来的。” 脏老头立马萎顿,缩着脖子不敢吭声。 老杨头开口就骂,“这死脏老头,提起裤子不认账,关我屁事?自称去学''催眠术'',回来婆娘已嫁他人妇。就这么个事!我说脏老头,你怕个鸟?” 脏老头回骂道:“你也不跟我一个鸟样,大哥不说二哥。别瞪眼,胖子是谁,老子今天才搞明白!” 两个渣男凑到一块了,这是个大瓜,里面有精彩的故事。 杨迷糊惊诧莫名,一时失语。 第368章 难得主动找你一次 两个老头的互怼,让杨迷糊大开眼界。 正当听得心花怒放时,杨迷糊突然回过神。这是俩老人的策略,因为他俩趁机在诉说自己的苦衷和不得已。 老杨头说,老子可不像你,我本来是出门结账,回家就成亲的。谁知道半途遇到劫匪,钱财被抢光,流落街头。等我回去时,婆姨已嫁他人妇。老子也是很伤心呐! 脏老头骂道,你明知婆姨奉子,却为那点钱出门收账,你是活该遭报应!老子呢,则是跟婆娘说好了,等我学会''催眠术'',就回来成婚。我走前根本不知道她怀了孕,跟你天差地别! 总之,诸如此类,杨迷糊听得既好气又好笑。 杨迷糊打断两人的争吵,骂道:“你俩一个德性!骗人身子于前,失信别人于后,现在说得冠冕堂皇,好像自己是受害者似的,不觉得害臊脸红吗?” 二人瞬时闭嘴,缩着脖子,像两只老鹌鹑似的。 杨迷糊义正言辞的训斥道:“老杨头,你敢做不敢当,还骗人自称是胖子的亲叔叔。你找到亲生孩子,不管不问,任他流落街头,这一点你不如脏老头!” 此话听得脏老头眼睛一亮,但杨迷糊立马指着他骂道: “你也不是个东西!即便以前不知紫鸢是你女儿,但后面你知道了,为何瞻前顾后,畏畏缩缩?你怕什么,怕紫鸢不认你,恨你?紫鸢我了解,她漂亮大气,心地善良,即便一时转不过弯来,也会体谅你的难处,肯定会原谅你的!” 说着,杨迷糊暗暗使了个眼色,脏老头心领神会,急忙道: “我是怕她恨我,知道内情后不理我,才不敢认她的。都是我作的孽呀!” 脏老头说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老杨头鄙夷的看向脏老头,正欲揭穿,被杨迷糊狠狠瞪了一眼。 杨迷糊诡异一笑,“脏老头,你真是我亲舅舅?你怎么长得这么丑,怪不得紫鸢长得一般般……” 话音未落,紫鸢从床底下钻出来,叉着小腰恨恨道:“你才长得一般般,你长得跟他一样丑!我长得像我娘,不像他!” 她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劲,生生顿住。脏老头却朝杨迷糊偷偷伸出大拇指。 杨迷糊连忙道:“口误口误。哎哎,咱俩是一拨的,咋变味了呢?这俩老头猥琐之极,不屑与之为伍,我们去找胖子,让胖子来骂他们。” 他边说,边拉起紫鸢就走。 这一骚操作,弄得紫鸢茫然不解,搞得脏老头直皱眉头,害得老杨头直缩脖子。 快到地窖口,杨迷糊倏地转过身,“俩老东西,一人一千根小黄鱼,今晚交到枝子糕点店,过期不候。” 紫鸢扯了扯他,小声道:“咱不是来要……” 杨迷糊马上道:“对,一千根太少,那就每人两千根,才能补偿我们幼小的心灵。” 说着说着,他低声道:“紫鸢,脏老头好像出少了。他是我舅舅,也得补偿我,那就再加一千根。” 未待紫鸢说话,杨迷糊又大声道:“脏老头,你得出三千根,你不能不补偿我!听明白了?” 说完,杨迷糊拉着紫鸢出了地窖口。 见她一脸懵懂,杨迷糊笑道:“认不认爹再说,咱仨拿点钱,让俩老头肉痛,不要白不要,对不?” 紫鸢''噗嗤''一声,破颜一笑,“与你有啥子关系?” 杨迷糊一惊一乍道:“先不说舅甥关系,就说我不开口要钱,你和胖子好意思开口?我总得收点回扣吧?” 杨迷糊一边走,嘴里一边念念有词:“紫鸢呐,我觉得刚才钱要少了,有点亏,要不我们回去再加点?哎呀,钱多又不咬手!也对,下次要改口费时,再多要点,包在我身上……你快点啊,舍不得走?” 二人下山。 紫鸢突兀道:“二哥,谢谢你。” 杨迷糊一愣,“谢我什么?” “谢你骂俩老头,替胖子和我出气……” “我还以为谢我要来钱呢!不是看你俩的面子,我会骂得更狠更凶。”杨迷糊一副意犹未尽的语气。 见紫鸢又不吭声了,杨迷糊一声叹息:“在这个世道,有个亲人多难呐,多少人丧妻失子,无家可归。紫鸢呐,我们要学会珍惜,而不是拒之千里之外。” 良久,紫鸢抬起低着的头,“二哥,我和胖子若认亲,会不会对你有帮助?” 杨迷糊心中一喜,口中却道:“认不认看你俩,我不强求。唉……我本零丁人,天煞孤星,随风漂荡,何必拉扯别人!” 紫鸢反过来劝慰道:“脏老头不还是你舅吗?你也算有个亲人。即便没有他,你还有我吧,我是你妹妹呀!” 她似乎愈说愈兴奋,破颜而笑,“你看呐,我们本无亲无故,现在却是实打实的兄妹,多好。” “真的耶!我终于明白,咱俩之前为啥那么亲近!好事好事!你真是好儿的姑姑耶!”杨迷糊立马惊讶的附和。 “走,我俩去看看好儿。我好久没见女儿了,但愿栓子那家伙不在。” 二人欢天喜地的抵达西院。 一进门,杨迷糊低声抱怨,“紫鸢,栓子怎么真在?完了,好儿又不理我了。” 紫鸢白了他一眼,小跑到正在地上爬的好儿面前,一把将她抱起,训斥道: “青竹,地上又脏又凉,你怎么放心让好儿在地上爬?” 栓子在一旁笑道:“你等会就知道了。” 好儿抱住紫鸢小脸,咯咯笑了几声,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了看杨迷糊,便手脚乱蹬,要下地。 紫鸢不松手,好儿呀呀叫。 栓子笑道:“紫鸢,你再不放她下来,她马上就会哭。” 果然,好儿开始大声哭闹,紫鸢无奈将好儿放在地上。 好儿立马破涕为笑,爬到杨迷糊的脚边,扯了扯他的裤角。 杨迷糊立马受宠若惊的蹲下来,好儿看了他一眼,又爬开了。 “杨子哥,好儿的意思,是让你跟她一起爬。快点呐,难得她主动找你一次。”栓子催促道。 杨迷糊言听计从,立马趴下,与好儿并排爬。 好儿似乎很高兴,不时咯咯笑。 紫鸢仍不满,“就不能让好儿在床上爬?” 青竹从厨房出来,“紫鸢姐,要不你试试?她不是闹,就是趁你不注意,翻下床,摔个大跟头。再说,地上也不凉,我们在下面升了火,像炕似的,热乎着呢。” 紫鸢不甘心的蹲下,摸了摸地,真是热的。 青竹又道:“地上是花大价钱买的黄泥土,不带病菌的,虽然脏了点。” 紫鸢不再吭声,默默的看着地上,一大一小爬着的两个人,忽地眼一红。 第369章 成人不自在 没一会儿,好儿跟杨迷糊玩腻了,小手一推,又爬到紫鸢脚下,扯了扯她的裤角。 紫鸢和小家伙玩到了一块。 杨迷糊一脸尴尬,站起身来,青竹把他拉进厨房。 “杨子哥,好儿经常换地方住,不太适应。我跟栓子哥商量好了,想把西院当成常住地,就不用到处奔波了。” “安全上呢?”杨迷糊问。 青竹条理很清晰,侃侃而谈: “西院装了电话,可以和你、枝子姐、小桃姐保持联系。护卫力量方面,有两拨人。一拨是小桃姐安排的,附近的房子或租或买,住的都是我们的人。另一拨是十个人组成的武装力量,五个人住西院后面,五个人住西院前面。我呢,负责贴身保护。” “很好。你不开餐馆了?”杨迷糊又问。 青竹撇撇嘴,“关了。我也想通了,钱干不干净看人,不在钱本身。而且,开餐馆太费神了,容易分心,对好儿的安全不利。” 杨迷糊戏谑道:“终于转过弯了?你打算一直照顾好儿,以后不参加行动了?” 青竹肯定的点头,“好儿可好玩了,你不懂的。再说要保护好她,必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细心观察,分辨善恶,可以练心。上次,那个要杀麻生靖的人,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他眼里有杀意,举止不正常。要是换作以前,麻生靖就悬了。” “好儿长大了,你打算怎么办?”杨迷糊再问。 青竹理所当然的道:“当她的管家呀!实在不需要我,我就去开餐馆,养活自己不成问题。” 杨迷糊心里暖洋洋的,拍了拍青竹的肩膀,“会不会太委屈你?” 青竹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我有什么好委屈的?和好儿在一起的好处和乐趣,你是真不懂!不跟你聊了,好儿睡觉的时间到了。” 话音未落,青竹快步跑了出去。 “好儿,睡觉觉咯。” 好儿一听青竹的声音,撇下紫鸢,快速爬向他。 青竹一把抱起她,熟练的帮她拍灰、擦脸、洗手、喂奶,一气呵成。 大半瓶奶下肚,好儿含着奶嘴睡着了。青竹轻轻拔下奶嘴,把好儿放进房间的摇篮中。 不一会,青竹出来,带上门。 “紫鸢姐,你有心思?” “没有呐,刚才是沙子迷了眼。”紫鸢愣了下,嘴硬道。 青竹轻笑道:“是不是与脏老头有关?别奇怪,他看你的眼神,就像杨子哥看好儿,你蒙不了我。” 紫鸢看向杨迷糊,后者微微摇头。 杨迷糊问道:“青竹,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青竹就笑,“简单呐,紫鸢姐看你和好儿在一块玩,忽然眼一红,这叫触景生情。你俩来时,紫鸢看似心情大好,实际上是心有戚戚。再者,看好儿的眼神与以往不同。” 紫鸢不大信,“就凭这些?” 青竹诡异一笑,“栓子哥之前悄悄跟我说,你俩刚刚与脏老头和老杨头分开。所以,只有与脏老头有关,紫鸢姐才有这种表情和心态。” 杨迷糊惊讶道:“这就是你所说的''细心观察''?” 青竹点点头,“不太信,是不?胖子哥和老杨头的关系,与紫鸢姐和脏老头的关系差不多,对不对?因为最近,胖子哥看老杨头的眼神也很复杂,他应该知道点什么!” 紫鸢与杨迷糊面面相觑。后者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练成火眼金睛的?” 青竹挠挠头,“就是上次好儿被人偷走后。就是因为我太大意,分不清恶意和善意,才上了当。这种分辨,如同练刀功,熟能生巧,会了就很容易。” 杨迷糊心中一动,“这也是你下定决心,不再让好儿搬来搬去的原因之一?” 青竹讪笑了笑,“是,信心足了些。紫鸢姐的私事,本不该由我来多嘴,我只是想通过这个事,让杨子哥你放心,我精心精细着呢。好儿有我在,不会再出上次的问题。” 栓子在一旁笑道:“这个,青竹没说假话。五个月来,青竹练眼力,练听力,观眼色,识表情,确实进步神速,他刚才还是谦虚了。” 栓子看了看二人的表情,又道:不信是吧?那问问他,你们刚才进院子,是谁先下的车,哪条腿先迈进的院子,杨子哥又嘀咕一句什么!” 紫鸢来了兴致:“我先来!我下车时,迈得是哪条腿?” 青竹不好意思道:“真要我说?你是蹦下来的,但左脚比右脚先落地。” “二哥嘀咕一句什么?” 青竹摇摇头,“声音太小,没听清。看嘴形,杨子哥应该是在抱怨什么,进门看了栓子哥一眼,应该与他有关。大约是有栓子哥在,好儿不会待见自己之类的,不能确定,但八九不离十。” 紫鸢仍不服,“二哥经常这么抱怨,好猜,这个不算。” 青竹嘿嘿笑,“你刚才在地上爬时,一块玉从脖子中掉了出来。好儿伸手要,你却立马塞了回去,对不对?所以这块玉对你很重要,而且玉上有个''苏''字。别奇怪,因为好儿''呀''的一声,这是她表示不满,引起了我的注意,就扭头看了看。” 对此,杨迷糊一无所知,他当时正与青竹在厨房聊天呢。他下意识看向紫鸢,后者下意识点点头,像见了鬼似的。 “若是真的,你也太不可思议了。”紫鸢回过神来大叫。 青竹却摆摆手,“练得还不够,有时信息太多,做不到精准判断。杨子哥,这就是与好儿呆在一起的好处,为保证她的安全,倒逼我必须小心翼翼,不放过蛛丝马迹。” 杨迷糊惊叹之余,又有些担忧,“青竹,一天到晚提心吊胆,会不会出现幻觉和错觉?” “刚开始会有,是因为加上了无凭无据的臆测。后来信心愈足,幻觉反而消失不见了。说到底,只要不提心,不吊胆,心里就清明安稳。放心,练心如练刀,快准狠,就没事了。”青竹最后安抚道。 栓子叹息道:“青竹不参与行动,可惜了材料儿。” 青竹立马反对,“话不能这么说!好儿安全了,你们才没有后顾之忧。对了,栓子哥,你今天刚好在,出去溜达一圈,看有没有陌生人在此徘徊过。” 栓子无奈起身而去,青竹就笑,“栓子哥鼻子灵,减轻了我很大的压力。” 他突然话锋一转,“紫鸢姐,我前天在书上看到一句话,送给你:''非不能也,是不为也''。我庆幸我有一个宠我的姐姐,你也该庆幸你有一个活着的爹,别纠结了。哎呀,我得去看着好儿,她一旦感觉我不在,就会醒。你们请自便。” 这是下逐客令,二人悻悻出门。 杨迷糊叹道:“青竹变得像个小大人似的,我自愧不如。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呐!” 紫鸢冷不丁道:“我想通了,为何不认爹?傻吗?不过,改口费得多要点。” 杨迷糊一愣之下,纵声大笑。 第370章 一朝权在手 杨迷糊收敛笑容,正色道:“如果真想通了,就去劝劝胖子。就这样,我必须回情报课了。” 他走进情报课办公室,下班时间也快到了。小川野急匆匆走了进来。 “舅舅,见过老太太了?” 小川野摇摇头,无奈道:“老太太没见我!看来还得你跑一趟才行。” 杨迷糊先愣了下,但很快明白问题所在。他直接问道:“舅舅,你送了多少礼仪?” 小川野呲着白牙,直摇头,“整整八千根小黄鱼,不算少了吧?但奇怪的是,老太太居然连面都没露。” “收下了吗?”杨迷糊问道。 “收倒是收了。你说说看,她为何不见我?”小川野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舅舅,这只能算是认个门!老太太没把赶出门,就算客气的了。”杨迷糊鄙夷道。 “第一次上门,送八千根已经不少了。总不能一次性全押上去吧?”小川野不认同,觉得自己很有诚意。 杨迷糊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个便宜舅舅,小气的不行。 他耐住性子,“舅舅,我问一下,你想保住位置,还有其他人可以找吗?” “没有。”小川野倒光棍。 杨迷糊两手一摊,“那不就得了。你一次性全押上,才表明你没有他心,诚意满满。一点点挤牙膏,换成你,你会怎么想?” “万一竹篮打水一场空,我岂不人财两空?”小川野仍认为自己在理。 “舅舅若作如是想,我无能为力,实在是帮不上忙。”杨迷糊无奈道。 没想到小川野先发了火,“你帮我跑一趟不行吗? 杨迷糊气得心中憋火,手脚冰凉,“老太太说,想见见你,给了你多大的面子?你玩砸了,现在让我去看人脸色,我做不到。” 小川野忍了又忍,低三下四道:“二郎,怪我刚才说话太急,你最后帮舅舅一把。” 杨迷糊冷冷道:“真是好人难做。也行,你准备拿出多少,给我一个准信。别像上次一样,让我贴补!” 小川野涨红了脸,无声张了张嘴,最后伸出一个指头。 “十万?还可以,但银票得当面点清。” 小川野愣怔住,半晌才细若蚊蝇的说道:“我说的是一万……” 杨迷糊纵声大笑,朝小川野直伸大拇指。 后者却不以为然,“一万八已经不少了。我当上课长大佐,也只花了三万,现在只是保个位置,难度不大,我觉得够了。” 杨迷糊无语问苍天,“舅舅,当时你身在局中,你能出力帮衬。现在呢?是有人让你走人,情形大不同了,我的舅舅!再说,一个少将想见老太太而不得,你用这点钱打发叫花子呢?” “那最多加到三万!”小川野咬咬牙。 “舅舅,你另请高明,我力不从心,办不好此事。”杨迷糊摆摆手。 “五万!”小川野的下嘴唇快咬出血。 “舅舅,你手上不下二十万,拿十万出去,半年就能收回来,何必锱铢必较!”杨迷糊咬牙切齿道。 “那可是我拼了老命挣来的!” “你这样的,调到作战一线,只能当炮灰,半年可能就会没命,哪个合算?” …… 二人不欢而散。 杨迷糊本来心情不错,被小川野一番奇葩言行,搞得心烦意乱。 要钱不要命的舅舅啊,歪打正着,因为老太太答应过不动小川野的位置。老太太也不会为了小小的孝敬,出尔反尔。 小川野肯定会挤牙膏似的,一点点拿出来。唉,让老太太笑话就笑话吧! 果然,次日一早,老太太打来电话。 “二郎啊,你这个舅舅,很有意思的一个人,拿出来的东西,有整有零。” 杨迷糊干笑,“老太太,我也是头疼得很。要不我给你做顿饭,弥补一下?” 没想到老太太马上回道:“好啊,东北的小鸡炖蘑菇,还是不错的。择日不如撞日,你现在过来,我派人去买食材。” 杨迷糊连忙拒绝,“别别,去了不是撞日,而是掉坑里。我还有事,改日再去叨扰老太太。” 老太太咯咯笑,“脑子转得够快的。算了,强扭的瓜不甜。” 挂了电话,杨迷糊下意识抹了一下,额头上根本没有的汗。 如果没猜错,隆信正三今天可能会去拜访老太太。两者一见面,大概率上了贼船。 隆信正三跨兵种,升中将,任陆军序列的宪兵司令官,麻生家、隆信家和安信家必定作出了巨大的让步,说大出血也不为过。 那得捞回来!宪兵司令部管着上海的治安,大批军火药品烟土的倒卖,成为必然。 而只要自己一上贼船,势必是出头鸟,替罪羊,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思及此,杨迷糊突然一个激灵,他明白老太太,在保小川野的位置上,为何答应得如此爽快了。 小川野就是那只替罪羊。小川野在钱上吝啬,见钱眼开,却不吝啬出汗出力。 加上他墙头草的习性,正好利用之。怪不得老太太对他挤牙膏似的送礼,不以为忤,反而乐呵呵的。 枝子的来电,让杨迷糊心情好了不少。枝子说,脏老头送了三千根小黄鱼,老杨头送来两千根。 枝子问做什么用途,杨迷糊笑呵呵的,“送来你就收,不收白不收。” “没有猫腻就好。”枝子说完,挂了电话。 俩老头被拿捏住,得人尽其用,不能让他俩闲着。 具体干什么,杨迷糊还没想好。得尽快见见施一山,问问他的意见。 下午三点,小川野趾高气扬的走进杨迷糊办公室。 没待他开口,杨迷糊揶揄道:“若我猜得没错,舅舅应该见到隆信正三司令官了,而且是在麻生老太太的别墅。” 小川野惊愣住,“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你扶正的事,不是只字未提,就是顾左右而言他。”杨迷糊神叨叨的。 “老太太与你通过气?”小川野惊问。 “哪有,猜的。我再猜一猜,司令官赋予你很大的权力,甚至可以先斩后奏,对不对?”杨迷糊讥讽道。 见他彻底懵圈,杨迷糊叹了口气,“舅舅,看在母亲的份上,我多句嘴,别当替罪羊。” 小川野满脸不服,“我有那么傻吗?我也会明哲保身。” 杨迷糊摆摆手,“算我嘴贱,自古以下谏上,吃亏的总是谏人。舅舅来,是想调整岗位吧?我同意山田去解码组。” 闻言,小川野却支支吾吾,杨迷糊心念一动,“不会是以山田身体未好为由,让他靠边站吧? 小川野顺竿上,“是有点不近人情,但山田受伤住院,无法工作,我也是无奈呀!” “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理解。明天一早,我当面向新来的司令官提交辞呈,把副课长的位置让出来,免得舅舅无奈为难。” 说完,杨迷糊摔门而去。 第371章 女儿外向+闭嘴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一出门,杨迷糊就知道自己失态了。 小川野的前恭后倨、厚颜无耻,居然把自己激怒了,这个要不得! 但事已至此,杨迷糊决定将错就错,决定明天新司令官上任后,提交辞呈。 他倒要看看,隆信正三有多大的决心,老太太有多想乐见其成,小川野能蹦哒几天。 当然,也存在着巨大的风险。隆信正三可能趁势把自己一抹到底,甚至调到前线。 如果能''留中不发'',是最好的结果,毕竟当面打了新来司令官的脸。 对,脏老头此时俯首帖耳,正好用得上。是吓唬吓唬隆信正三,还是让小川野当众出丑,得好好想想。 杨迷糊阴沉着脸,走进枝子糕点店。奶奶个腿,紫鸢不在。 “枝子,鸢子又野哪里去了?” 枝子见他脸色不善,笑道:“弘田君,嘴撅得可以挂油瓶了,谁又惹了你?” 杨迷糊破颜一笑,又长叹一声,一长一短讲了讲小川野的变脸。 枝子促狭道:“要不顺坡下驴,辞掉这份差使?” 杨迷糊没好气的道:“你就不怕我被调到前线当炮灰?” 枝子揶揄道:“以弘田君之能,到哪不混得风生水起?见见真正的战场,也不全是坏事,何必畏之如虎?” 杨迷糊眼睛一亮,口中却道:“中国话学得不错,生僻的成语也会不少,值得鼓励。” 这是一个好思路。 栓子手下二百多号人,组成一支''皇协军''加强中队,绰绰有余。 可一想到中国人打中国人,杨迷糊就头痛。 不对,思路不对。组建一支地下抗日组织,与江浙一带的抗日组织相呼应,岂不妥妥的? 但此组织与自己变相挂钩,几乎等于把自己的身份暴露于人前。 一旁的枝子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舍不得了?” 杨迷糊嘴上不承认,心中却一个激灵--恋栈不舍,原来所有左右为难、犹豫不决,源于自己不愿舍弃''日本人''这个身份。 他抬头望向枝子,“你觉得,我该怎么抉择?” “心之所向,行之所往,按本心行事就好。”枝子撇撇嘴。 杨迷糊夸赞道:“挺有哲理的。不对,你说不出这种话。老实交待,是谁托你传话?” 枝子眨眨眼睛,“别小看人,我就不能有几句至理名言?嘻嘻,听荣从范讲的,此人大才,深不可测。” 难不成,施一山通过荣从范传话过来?要不仅仅是巧合? 杨迷糊岔开话题,“鸢子不会一晚上不归吧?” 枝子看了看手表,“正常应该快到家了。别抹不开面子,明天当什么事也未发生,让山田挪位置,小川野应该做不到。你反过来想想,何尝不是小川野在故意激怒你呢?你一撂挑子,岂不遂了他的意?” 枝子的话,如醍醐灌顶,一片清凉。 是哈,面子值几个钱?自己奉行的''苟且偷生''和''忍辱负重'',忘了? 但为何心仍有不甘呢? 正思忖间,紫鸢窜了进来,大叫道: “二哥,胖子答应了。” 杨迷糊翻了个白眼,“小桃强迫的吧?” 紫鸢撅着嘴,嘟囔道:“看破不说破,日后好相见。你这人,好没意思。这么晚了,你来有什么事?” “让你……让脏老头出面,整蛊一下我舅舅,让其出出丑,如何?”杨迷糊差点秃噜嘴皮子。 “哪个舅舅?”紫鸢调皮道。 杨迷糊尬住,“呃……小川野,还能有谁?不可能自个整蛊自个吧?” 枝子一头雾水,“你俩在打什么哑谜?我怎么听不懂?” 杨迷糊连忙指着紫鸢,“你问鸢子,她知道。” 紫鸢撇撇嘴,“别听二哥瞎咧咧,我俩瞎说的。明天一早,让小川野当众脱衣服?” 几手同时,枝子和杨迷糊一巴掌拍在紫鸢的小脑袋上,异口同声道:“不害臊!” 二人一愣,同时相视哈哈大笑,紫鸢气得直跺脚! 三人闹腾一会,杨迷糊正色道:“让他语无伦次便好。” 紫鸢一伸手,杨迷糊愣了下,前者诡异一笑,“脏老头干活,是要钱的。” 杨迷糊戏谑道:“都说女儿外向,胳膊肘往外拐,你怎么往内拐呢?嫁出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别嘚瑟!” 紫鸢反驳:“我不是还没嫁人吗?不对,我才不嫁人呢!说,给不给钱?不给拉倒,反正俺也不急。” 紫鸢此语,几乎泄露,脏老头与她的关系,但枝子仍没太在意。 因为杨迷糊和紫鸢平时说话,一贯不靠谱的很。 杨迷糊没好气的道:“要多少?找你枝子姐姐要。就当从你嫁妆中扣,枝子你要记得这事。” 紫鸢脸色顿时变幻几下,脱口而出:“那就让他免费,他不敢不听,哼!” 杨迷糊纵声大笑,“女儿外向,古人诚不欺我!走了,今晚好开心。” 次日早上十点,宪兵司令部操场上站满了官兵。 驻沪派遣军最高司令长官--原田秀亲临,规格挺高。一名少将宣读了任命书。 原田秀热情致词,说不同兵种,高层交流,是帝国军人忠于大日本帝国的最好体现…… 杨迷糊心不在此,他看着小川野的后脑勺,琢磨着小川野,咋没一点异样呢? 难不成,脏老头能让其定时发作? 此时的小川野,鼻息微张,满脸兴奋,目光炯炯,一眨不眨的看着主席台上,正在发表就职演讲的隆信正三。 杨迷糊闷哼一声,不甘的低声咕噜道:“当替死鬼当得,真够称职的……” 小川野猛地一扭头,狠狠盯了他一眼,低声喝斥道:“噤声!” 杨迷糊视而不见,手指头轻弹一下,那是一缕粉末。 因为他见小川野一直没显出异样,还不如让自己来试试--曼陀罗花粉的威力。 不一会儿,小川野开始前后左右摇晃,几乎快站不稳了。 杨迷糊身子前倾,低声道:“舅舅,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挺住了,小心失礼!” 他不说还好,一开口,小川野突然暴怒,大声喊道:“你给我闭嘴!” 杨迷糊连忙站定,一脸的惊诧莫名,四周顿时一片窃窃私语。 小川野又侧身大叫道:“闭嘴!不准讲话!” 呵呵呵,杨迷糊回过味来,心中直乐,这个''闭嘴''好。 主席台上的原田秀直皱眉头,隆信正三僵住,似乎忘了后面的词。 乱糟糟片刻,主席台上的隆信正三自嘲一笑,“呵呵,看来我讲的时间太长了。我最后说一句,吾必以吾身效忠大日本帝国。解散!” 杨迷糊殷勤的扶着小川野,对周边的人尴尬的解说道:“小川课长身体不适,正发高烧呢,说的是胡话,大家见谅,别当真!” 他又叫道:“宪兵宪兵,快扶小川课长回去休息。” 第372章 苍蝇也是肉 蠢的是,不久清醒过来的小川野,立马火急火燎的赶去隆信正三办公室,吃了一个严严实实的闭门羹。 乐的是,小川野蔫不拉几的回来寻杨迷糊,后者假装没看见,立马闭目养神。 烦的是,小川野赖着不走,时不时轻咳几声。见杨迷糊仍不睁眼,小川野终于不耐的敲了敲桌子。 杨迷糊睁开眼,“舅舅啊,不好意思,昨晚未休息好,眯瞪了一会。舅舅有事?” 小川野似乎难以启齿,艰难道:“二郎,我刚才究竟说了些什么?” 杨迷糊似笑非笑,“舅舅不记得了?” 小川野拍拍脑门子,“我是恍惚了一阵,但好像说的是''讲得好''之类的,并没有出言不逊吧?” 杨迷糊故作惊讶,“你大喊的可是--闭嘴,不准讲话!当时隆信正三司令官都僵在主席台,脸色要多难看的,有多难看。” 小川野难以置信,“真是这样,这可怎么好!” 他说着说着,下意识站起身,在原地转磨,冷汗涔涔,自言自语道: “怪不得司令官根本不让我进门,怪不得所有人像看怪物似的打量我,我这不是得了''失心疯''吗?二郎,你有没有办法挽回?” 杨迷糊叹了口气,火上浇油道:“怕就怕司令官认为你脑子不正常。若果真如此,舅舅,你只有引咎辞职一条路可走,恐怕连去前线,都没人敢要你。” 闻言,小川野脸色顿时煞白煞白的,“怎么是好?怎么是好?二郎,替我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直到小川野绝望的跌坐在沙发上,杨迷糊才慢条斯理的说道:“办法倒有一个,就怕舅舅不愿意……” 小川野像猫闻到鱼腥味,眼睛一亮,“没有什么不愿意的,你说,说嘛!” 杨迷糊端起茶杯,徐徐品了几口,吊足了对方胃口,才道: “去找麻生老太太。老太太信鬼神,你就说中了邪,才胡言乱语的,老太太肯定信。不过,舅舅得大出血,拿出十万,来抹平此事。” 小川野吝啬鬼的特性又展露无遗。他圆睁双眼,“十万?不可能,不可能……” 杨迷糊一哂,“就当我没说,舅舅请自便!” “不能少点吗?我已送出去三万!我再出两万行不行?”小川野心里似乎在流血。 杨迷糊低头翻阅文件,当作没听见。再搭噶,小川野必定找自己借钱。可钱借出去,等于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杨迷糊还是没躲过去,小川野讪讪的开了口,“二郎,救救急,借舅舅六万呗?” 杨迷糊瞬时火冒三丈,“又想打我的主意?门都没有。舅舅有钱,为何不拿出来?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黄白之物,死拽着不放干什么?” 小川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的钱放高利贷了,现在收回来,会少好多利息。既然你这么说,就借点我呗,三万也行!” 杨迷糊呵呵冷笑,“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舅舅要不把我的命拿去?我奉劝一句,此事宜早不宜迟,过了今晚,明天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小川野还想磨蹭,杨迷糊又不好赶人走,心中的那种烦躁,无以言表。 最后,小川野见他无动于衷,才悻悻的踽踽而去。 杨迷糊下定决心,以后凡是能离小川野远点,绝不走近。主意也不能乱出,不然会被粘上。 关键还在于,帮了忙,小川野还不一定承自己的情。 杨迷糊恶作剧似的拨通了老太太的电话。 老太太听见是他就笑,“小子,又是你干的吧?” 杨迷糊不认承,“老太太,凡是坏事,屎盆子就往我头上扣,不公平哈。我还怀疑是老太太让我舅舅中的邪呢。待会那挤牙膏的又去了,老太太别嫌弃,苍蝇也是肉,对不?” 老太太纵声大笑,“你小子虽然坏,但总能逗我大笑一场。放心,隆信正三也是下不来台,过两天就好了。我说,你对课长的位置真不感兴趣?” 杨迷糊连忙道:“别打我的主意,我想多活几天。我还想等战争结束,回日本本土去看看呢。” 老太太叹了口气,“我也不知能不能活到那一天,但愿天意吉祥。” 杨迷糊调侃道:“以老太太的身份地位,随时都可以回本土啊。不像我们这些小虾米,不受诏不敢回呀。” 老太太却道:“你想去日本本土看看,我给你安排,以回去述职的名义,还是可以的。” “别别,别一述职,述得职位都没了,述得去了作战前线,我可不上这个当。” 说完,杨迷糊找了个借口,连忙挂了电话。 他想了想,叫上纯子,径直去了日本仁和医院。 从小川野对山田的态度,可以看出,山田并没有倒向小川野。 他得了解一下,山田身体状况,究竟如何,也好心中有数。 走进病房,山田正在房间里锻炼呢。 杨迷糊戏谑道:“山田组长,看来恢复的不错,为何还赖着不出院?” “副课长,我也想出院,但院长不同意,奇了怪了。”山田连忙敬礼倒茶。 杨迷糊心中起了警觉,“院长?他还关心你这个小小的萝卜头?纯子,你去找院长,就说我说的,山田立刻出院,我在此坐等。” 山田鞠了一躬,“多谢副课长!有人怕我回去占位置,我正着急呢。” 杨迷糊似笑非笑,“为何不主动找我?” 山田脸一红,“从前的事,有愧于心,不敢找。” 杨迷糊笑骂道:“你是怕我不搭理你吧?我有那么小气吗?赶紧收拾一下,直接回情报分析小组,今晚就与下属见见面。” 五分钟后,纯子一脸阴沉的回来,撅着嘴道: “院长不同意出院,说山田还未恢复健康,谁说情也没问。” 果然不出所料,有人,大概率是小川野,不想让山田出院。 “轻伤不下火线,也叫说情?山田,你直接出院,不用办什么手续了。给脸不要脸,纯子,带我去见什么院长!” 说着,杨迷糊也不等纯子,直接出了门。 纯子推了一把愣怔的山田,低声道:“走啊,傻呆着干什么!” 说完,她追出门去。 走进院长办公室,杨迷糊一屁股坐在院长面前。 “山田已出院,你让人补办一下手续。” 院长一愣,旋即大怒:“你是谁?你有什么权力放病人出院!” 杨迷糊猛地一拍桌子,“你有什么权力,扣住伤好的军人,不让其为帝国效力?别以为军衔比我高,可老子是军职,你只是文职,你有何权力干涉军事活动?” 院长不甘示弱,“你不把帝国军人的健康当回事!你这是渎职!” 杨迷糊一声冷笑,“别说的冠冕堂皇,是有人给你打了招呼吧?纯子组长,我怀疑仁和医院的医生,收受贿赂,接受请托,阻止帝国军人返回岗位。调一队宪兵来,一个个彻查。” “你敢!”院长手指杨迷糊。 杨迷糊厉声道:“纯子组长,据可靠情报,仁和医院假公济私,倒卖违禁药品,搜查医院的药品仓库,核对账目。速办!” 纯子小跑出去。 杨迷糊见院长的手指仍指着他,一把拽住,往下一撅,院长顿时惨叫连连。 “亵渎挑战帝国军人的权威,你找死!” 杨迷糊先给院长定了个罪,扭头对闻讯而来的几名医生吼道: “滚出去!” 第373章 杀人如麻手段奇诡 杨迷糊回头,目光冷冽的盯着面色苍白如纸的院长,寒声道:“能补办手续了吗?” 院长哆哆嗦嗦的捂着受伤的手指,忙不迭点头。 “早点如此爽快,哪用费这般周章!” 杨迷糊突然展颜一笑,扭头对走进来的纯子说道: “纯子,医院是救死扶伤之地,切不可搞得乌烟瘴气、鸡犬不宁,叫宪兵不必过来了。我还有事,先行一步,待会儿把出院手续带回去。” 言罢,杨迷糊大步离去,只留下面色复杂的二人。 院长强忍着疼痛,压低声音问道:“刚刚那位莫非就是弘田副课长?” 纯子微微颔首,娇笑道:“我早跟你说过,你偏偏不信邪。” “果真如传闻那般厉害,今日算是领教了。” 杨迷糊出了医院,径直前往英租界的单凤茶楼。 进入茶楼,一位身着旗袍的女子迎了上来,正是小桃。 “杨子哥,二楼冬菊房,客人到了。” 小桃并未跟上,杨迷糊独自一人朝楼上走去。 一进门,他拱拱手,“施先生,好久不见。” “杨子,隔空相望,不为无因,今日相聚,因缘际会。风流茶说合,请坐,喝茶。”施一山一脸春风和煦。 杨迷糊开门见山,“全世界无产阶级联合起来,我也算无产阶级吗?” 施一山呵呵笑,“以前肯定是,现在快不是了,但本质上还是。想好了?这条路满是荆棘,可不好走!” 杨迷糊喝了一口茶,“攘外必先安内,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这个我懂。施先生如何信我?” “杨子,这个''如何''用得好,看来你仍有顾虑。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宗旨,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一致对外,这应该是个定心丸吧?”施一山悠悠道。 “日后会如何?”杨迷糊淡淡的。 “那是民族内部矛盾,关起门来,我们自己解决。” 杨迷糊朝后靠了靠,“我可知道阶级斗争,我日后属于哪个阶级?” 施一山咧嘴一笑,“无产阶级。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你想成为有产阶级,甚至资产阶级,几乎没有可能。这么说,够不够诚恳?” 杨迷糊点点头,又问:“我身上沾染了不该有的血腥味,施先生如何看待?或者说,如何清除?” 施一山就笑,“怕秋后算账,才是杨子老弟忧心之所在吧?身在曹营心在汉,我们问心也问行。当然,特别历史时期,便会出现身不由己的畸形事。施一川就是个例子,但他仍是民族英雄。” 杨迷糊摆摆手,“这个太虚幻。我只问,施先生你个人,如何''对待''将来的我?” 施一山一愣,“你更看重我的态度?承蒙看得起。明珠蒙尘,非珠之过,乃尘之错,拂之却可。说到将来,我乃是拂尘之人,不知意下如何?” 杨迷糊戏谑道:“那施先生可死不得,或者说,我尽量不让你死……” 施一山一口茶喷出来,“咳咳,这个说法,新颖奇特。我也努努力,尽量好好活着!” “君子一诺……” “驷马难追!” 杨迷糊坐正身子,“那就这么说定了。但我不会加入你们的组织,至少暂时不会。” 施一山毫不迟疑,“可以!我们讲究自愿。” “荣从范可信吗?” “可信!他的身份与将来的你很相似。” “我手下有二百多号人,如何安置才好?” “化整为零,必要时化零为整。良莠不齐,鱼目混珠,当然存在,不可避免。” “江湖上的人和事,我不想透露,因为我也掌控不了。” “你愿意解释就是个好的开始。对此,我的回答是,问心不问行。” “痛快!施先生那边也鱼目混珠,我该如何是好?” “永远存在!但有时是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然,如何诱敌深入?” “这是''双刃剑'',施先生不怕割伤手指?” “呵呵,伤口能愈合,只要不受重伤就行。” “邢江舟是什么人?” “无可奉告。” “施先生痛快,可以浮一大白!以茶代酒,合作愉快!” 二人举杯相碰,相视而笑。 杨迷糊诡异一笑,“人是十八日走的?” 施一山一愣,“次日走的。你怎么发现的?” “苏州口音。但抵沪时,口音可是四川的。”杨迷糊有点嘚瑟。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古今通理。我不得不趁对方疲惫之时行事,也请杨子老弟见谅。”施一山拱拱手。 “换作我,也会如此,施先生不必挂怀。”杨迷糊摆了摆手。 “痛快!给你介绍个姑娘,挺养眼的,见不见?”施一山一脸促狭。 “哦,怎么个养眼法?”杨迷糊眼睛一亮。 “琴棋书画,刀枪棍棒,都会点,关键是漂亮。”施一山呵呵笑。 “见!为何不见?”杨迷糊大笑。 “进来吧!”施一山叫道。 门应声而开,一个十八九岁的女伙计,端着茶点走了进来。 雀斑点点,皮肤略黑,身材高挑丰腴,低着头,怯生生的将茶点放在桌子上。 “如何?”施一山揶揄道。 “除去斑点,洗净铅华,会更养眼。走路无声,脚步极稳,惜呼吸不匀,似有遗憾!”杨迷糊评头论足。 “什么时候发觉的?” “冬菊房在尽头,似不该有人走动才是。脚步虽轻,但坏在我听力还可以。”杨迷糊轻笑道。 施一山看向那姑娘,“服了吧?你那三脚猫的招术,丢人现眼了吧?让杨子见见你的真容。” 那姑娘背身揉搓一番,转过头来。 杨迷糊看得一愣。那姑娘清秀中带着典雅,温婉中带着野性,呆萌中带着狡诈。 施一山介绍道:“她真名叫方筱雅,以后就是你我之间,唯一的联络人,直接向你我负责。她会日英俄法德五国语言,记性不错,几乎过目不忘,还精通绘图。满意吗?” 杨迷糊调侃道:“施先生,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不太好吧?令爱做我的联络人,不怕屈才吗?” 方筱雅终于抬起头,一双美目看向杨迷糊。 “你怎么猜到我是他女儿的?”方筱雅的声音婉转似夜莺。 “呵呵。施先生以戏谑的语气,介绍你,但下意识带有''怕自家大白菜被猪拱了''的警惕。与你说话时,带有宠溺教训的口气。而你呢,没有一个下属面对上级的态度,却带有一丝轻蔑。”杨迷糊有些得意的回道。 施一山呵呵笑,方筱雅却不大信,“就凭这些?” 杨迷糊一哂,“方者,''施''字左偏旁。长相上,鼻子太像。忘了告诉你,我视力也不错,你没见过我,我可见过你。施先生腹部受伤那次,我可在俄租界的小木楼附近,见到你捧着一捧花,在远处徘徊过。” “我不信,我离小木楼至少四百米开外!”方筱雅撇撇嘴。 “你最后将花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对不对?” 杨迷糊眨眨眼睛,突兀道:“施先生呐,你不大地道。你这女儿难驯,却推给我,我也降不住。” 施一山愣了下,又叹了口气,“小女实在是难管教,心细如发但又胆大包天,眼高于顶但又眼高手低,但潜质还行,你有煞气,应该没问题。” 杨迷糊摇摇头,抱怨道:“冬天了,房间里怎么还有蟑螂?” 他倏地一伸筷子,一个米粒大小的蟑螂,被他从墙上夹了下来。 杨迷糊看着蟑螂,“你会打枪吗?” 方筱雅从惊愣中回过神来,“会一点!” “那就好,练好夹蟑螂,再来寻我。不然,施先生你得换个人。走了。” 杨迷糊起身,释释然而去。 只听方筱雅低声嘀咕道:“瞧不起谁呢?” 施一山轻喝一声,“死丫头,你不是想当高手吗?这可是你的好机会,他杀人如麻,手段奇诡……” 听得杨迷糊一阵无语,施一山在背后,是这么评价自己的? 第374章 就掉了下来 小桃在楼下候着。 “小桃,刚才进冬菊房的那个姑娘,是什么来头?” 小桃微微一愣,“哦,叫方筱雅,我们这的一名伙计,来了近一个月。” “是谁推荐她来的?” “施先生。怎么了,难道这姑娘有什么问题?” “别装糊涂,你早就在等我来吧?说说看,对于我的决定,你有什么看法?” 小桃抿嘴一笑,“杨子哥,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哪知晓你心中所想?” “那就猜猜看。”杨迷糊话中略带戏谑。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朝着后院的厢房走去。 小桃撇撇嘴,“近则不逊,远则怨,这种距离感很难把控的。若想‘人从花丛过,片缕不沾衣’,太难了。” 杨迷糊嘘了口气,“有施先生的人品在,先试试水的深浅,再决定下水游泳。不行的话,再抽身。” 小桃柳眉轻蹙,“会不会过于小心?” 杨迷糊抚抚额头,“承诺得履行才有用。施先生一个人的态度,并不能代表所有人的态度。所以,我们目前只与施先生单线联系,待事情有所发酵后,再决定怎么走,行不?” 小桃思忖片刻,缓缓点头,“小心不为过。还记得去武汉的八个人吗?” “武汉?”杨迷糊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在枝子糕点店挖过地道,不记得了?他们在武汉混得还不错,顺船而下,可与上海遥相呼应。” “不错到什么地步?” “三四只船,百八十人,二三十条枪,在长江跑运输。” “直说,你想干什么?”杨迷糊有些不耐。 “运点私货,但需要你向76号、宪兵队、警察局打个招呼。”小桃轻笑道。 “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你和枝子可都是大富婆,钱赚到什么程度才算够?省点心不好吗?”杨迷糊调侃道。 小桃摇头,“这条线,并不赚钱,有时还亏损。你打个招呼,牛鬼蛇神少些骚扰,我们的损失会少些。” 杨迷糊故作不懂,“不赚钱,就取缔呗,何必费力费神?” “我有个秘密当作交换,行不?”小桃带着撒娇的语气。 杨迷糊来了兴致,“什么秘密?一定要是我不知道,而且是我感兴趣的事才行。” 小桃突然脸一红,扭捏了一下,“胖子是正常男人,脏老头一针扎下去,就,就治好的,具体的你去问胖子。” “真的?太好了,我去找胖子!”杨迷糊跳了起来。 “帮忙打招呼的事呢?”小桃一把扯住往外走的杨迷糊。 “没问题,小事一桩。胖子人在哪里?” “就在外面候着呢!”小桃脸更红了。 杨迷糊朝外走了几步,又生生顿住,“小桃,你是喜欢胖子的吧?你以前说,对胖子说不上喜欢,是怕他心中愧疚,对不对?” 见她的扭捏脸红样,杨迷糊明白了,“你别急,我去找胖子说个明白!” 小桃在他身后小声嘀咕一声:“谁急了?真是的……” 杨迷糊火急火燎的,找到正在单凤茶楼外,半躺在人力车上,晒太阳的胖子。 他大喝一声:“死胖子,这么大的事,也敢瞒着我?” 胖子吓得''唿''的一声,跳了起来,惊愣一下,不满道:“你有病啦,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杨迷糊不管不顾的,把胖子拽到一个僻静处,“死胖子,听说你的毛病治好了?” “就这事啊?你大惊小怪的干什么?”胖子似乎并不高兴。 “少装蒜,快说说。”杨迷糊恼火道。 “就是认亲那天,我一时口快,说我是天生阴阳人。脏老头不信,说我有胡子、有喉结的,怎么可能是阴阳人?然后他帮我检查了一下,说这是疝气,把蛋蛋压缩在里面,掉不下来。” 胖子不好意思的停顿下来,杨迷糊急问:“你我都是大男人,有什么不好讲的?快说!” 胖子挠挠头,“脏老头一边一针扎下去,就,就掉下来了。他说,以后那里要多晒晒太阳,所以我有空就在太阳底下,眯瞪一会。” “那你为何好似不高兴?因为小桃?”杨迷糊问道。 见胖子不吭声,杨迷糊笑道:“我刚才问过小桃。她以前不是不喜欢你,是怕你心理负担太重,她亲口跟我说的。” 胖子眼睛一亮,又黯淡下来,“杨子哥,你不该问的。脏老头说,不掉来的时间太久了,那个有些畸形,可能影响生育……” 杨迷糊愣了下,急促道:“脏老头只是说''可能'',没说''一定'',对不?既然多晒太阳有好处,你以后就专职晒太阳,什么也不用干,我们养得起你!” 胖子讪笑了笑,“那我不成了废物?脏老头说,幸亏我经常拉车跑步走路,所以才一针就掉了下来……” “那以后就半天拉车,半天晒太阳。对了,要不你去广州?那里一年四季太阳毒辢。”杨迷糊心念一动。 胖子摇摇头,“也不至于。本来听天由命的事,何必做张做智、大惊小怪的让人笑话?对了,小桃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我哪知道!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喜不喜欢人家小桃?”杨迷糊翻了个白眼。 胖子嗫嚅半晌,“我怕我最终是个半残废,误了人家。” “你有这个话就行。你安心恢复,其他的我来解决。”杨迷糊拍了拍胖子的肩膀。 “你为何这么高兴?”胖子傻傻的问道。 “你我兄弟,能有比这更高兴的事吗?以后别动不动就豁出性命,要学会惜命,知道不?”杨迷糊叮嘱道。 胖子眼睛一红,认真的点点头。 “你等我一下,我去打个电话!”杨迷糊三步并作两步,跑进茶楼。 一接通电话,杨迷糊就叫道:“枝子,快去银行兑换一万日元现金,送到单凤茶楼。” 枝子为难道:“银行已下班了,明天行不行?” 杨迷糊一拍脑门子,“明天也行。” 枝子笑道:“听口气,你今天很高兴,有什么喜事?” 杨迷糊差点脱口而出,旋即笑道:“一年到头,大家辛苦了,发点奖金,让大家过个好年。” “咋突然想起这事?过年发红包也不晚啦!”枝子不解。 “红包是红包,奖金是奖金,你听我的,啰哩啰嗦的。回头再跟你细说。”杨迷糊挂了电话。 他扭头看向小桃,“明天,枝子送一万日元过来,你分给下面的人。胖子仍有些顾虑,你要稳住了,近期别刺激他。” 小桃多机敏的人,知道为何发奖金,不禁脸通红。 “哎呦喂,小桃,从未见你穿过旗袍。哦,我明白了,女为悦己者容嘛。” 杨迷糊调侃一番,转身就去寻胖子。 奶奶个腿!死胖子不见了。 第375章 咄咄怪事! 杨迷糊四处找寻胖子未果,悻悻回了情报课。 他漫不经心的翻看着各种文件电报,一份电报引起了他的注意。就在这时,山田恰巧走进房间。 “嘿!山田,你来的正好,看看这份电报。” 杨迷糊一边说,一边招手示意山田坐下,并将手中的电报递了过去。 山田接过电报,仔细阅读一遍,抬头疑惑的问道:“这份电报要求严查进出港的车船和火车,防止走私品流出,这似乎没什么问题啊?” 杨迷糊微微一笑,“话虽如此,但你有没有注意到,既然明确提到‘进出港’,可为何仅仅强调‘流出’,却对‘流入’只字未提呢?短短一份简电报,居然存在如此疏漏,难不成只是一时疏忽?” 山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禁出而不禁入,是故意留下的漏洞?” 杨迷糊摆摆手,“只是猜测罢了,那就想办法验证一番。这样,你专门去查禁进港的走私品。记住,查获的货物一律上缴,绝不能藏私,不要再犯之前的错误。” 山田脸一红,杨迷糊又道:“好呐,中国人有句话,''知错就改,善莫大焉''。见过小川课长没?” “没呢,吃了闭门羹。”山田苦笑。 “怕了?”杨迷糊戏谑道。 山田倒实诚,“有点,也就是有点而已。小川课长过于吝啬小气,贪心过重,下面的人忠心于他的,并不多。哎呀,你和小川课长可是舅甥关系,自古''疏不间亲''……” 杨迷糊瞪了山田一眼,“少装模作样,言不由衷。去枝子糕点店,领一千根小黄鱼,把情报分析小组的人哄好。放心,你的位置,一般人动不了,去吧。” 山田来,要的就是这句话,心满意足的去了。 杨迷糊并不是无的放矢。他猜测,隆信正三意在''只进不出'',搜查扣押所有军火、药品与烟土,再一转手,获得巨大利润。 想做无本买卖,想的倒美! 呵呵,小桃的上海-武汉的运输线,会起大作用。到时趁隆信正三开禁,顺势运出大批货物。 对,杨迷糊一拍大腿,还可半路劫走隆信正三的货。要做到这一点,必须逼隆信正三不能在上海交货,至少不是全部。 施一山、荣从范、脏老头、老杨头,甚至包括军统、中统等,都要掺和其中,把局面弄得纷繁复杂,让隆信正三目不暇接,疲于应付。 …… 杨迷糊刚准备离开办公室,小川野推门而入。 “舅舅呀,我正准备去找你。看神色,舅舅应该心想事成了,恭喜恭喜!” 小川野叹了口气,“一半家产都抛了出去,有何可喜之处?” 杨迷糊咧嘴笑,“这点家产算什么,半年就收回来了。运气好,可能还有盈余。” 小川野没好气的道:“哪有那么好的事!各方都是不好相与的,别人吃肉,我能喝口汤,就不错了。” 杨迷糊心中有事,不想与其过多纠缠,便问道:“舅舅找我何事?” 小川野这次倒干脆,“小川野的岗位与山田互换一下,怎么样?” 杨迷糊双手一合,顺势道:“好啊,川上小野初来乍到,去密码组过渡一下,也能堵住悠悠众口。” 见小川野脸色涨红,杨迷糊愣了下,“是我理解错了?难道是让山田去密码组?” 小川野点点头,杨迷糊冷笑道:“我觉得,让川上小野过过渡,最为妥当。舅舅为何这般死心眼?” 小川野强忍着怒气,“有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吗?情报分析小组是情报课信息集成的部门,派一个上过战场的人,更利于展开行动。山田……” 杨迷糊接过话茬,“山田熟门熟路,精通业务,正好独挡一面。况且,川上小野只是过渡,等他熟悉情报业务后,再接手,岂不更为妥当?” 对付小川野这种牛皮糖的人,必须得直话直说,否则他会装傻充愣,缠得人腻歪。所以,杨迷糊也不拐弯抹角,而是直抒胸臆。 小川野一拍桌子,“若我硬要调换呢?毕竟我是主持工作的副课长!” 想来''下马威''?! 杨迷糊讥讽道:“舅舅,你这脸,像夏天的天气,阴晴不定,一会下雨一会酷热的,累不累?我怕到了深更半夜,你的脸又会晴转多云。真以为隆信正三会完全听老太太的?想的美!” 小川野愣了下,旋即道:“我从大局出发,隆信司令官必然支持!” 杨迷糊驳斥道:“我就不是从大局出发?川上小野是上过战场,但从未接触过情报工作。你刚才说情报分析业务很重要,却为何用生手而不用熟手?” 小川野脸涨得猪肝色,“那我俩明天面见司令官,请他定夺!” “可以!我俩说定了。到时候,小川副课长不要反悔,别半夜三更再敲我宿舍的门!” “你在威胁我?”小川野喝斥道。 “不敢。我不会像某些人,求人时,像条摇尾巴的狗。不求人时,狺狺狂吠。”杨迷糊大声回击。 小川野''呼''的站起身,“你敢骂我是狗?” 杨迷糊一哂,“舅舅愿意对号入座,我有什么办法?舅舅,凭良心讲,我帮过你多少次?老太太是很好说话的人吗?别以为舍财就能免灾!” “可老太太说……”可能是碍于出口,小川野顿住了。 杨迷糊冷笑着接过话头,“可老太太说,放心大胆的去做,一切有她,对不对?这种话,舅舅也信?她还说,让我当课长,让你靠边站呢!场面话而已,信了就会遭殃!” 小川野气咻咻的去了。 其实,让山田去密码组任组长,也不是不可以,而且可以避开风口浪尖。 但小川野这副''墙头草''的嘴脸,让杨迷糊不敢恭维,也实在无法忍受。 得压压小川野的嚣张气焰,不然在后面的行动中,可能会坏自己的谋划。 他拨通了老太太的电话。 “老太太,你跟挤牙膏的到底说了些什么?忽悠得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老太太咯咯笑,“鼓励一下后辈的热情,不好吗?你别跟你舅舅置气,让他先跳一跳再说。” 杨迷糊嬉皮笑脸,“那我还是你孙女婿呢,为何不鼓励一下我?老太太,你故意的吧?我和小川课长,明天要在隆信司令官面前对簿公堂,老太太愿意看戏,我也没有办法!” 老太太似乎认了真,“什么事,闹得这么僵?” 杨迷糊抱怨道:“人事调动,发生了分歧。他就和我拍桌子,说老太太一言九鼎,一定会鼎力助他,所以就肆无忌惮了。” 老太太沉默片刻,才道:“这会让隆信正三下不来台,你就不能让让?” “都快骑到我脖子上拉屎了,让个屁!”杨迷糊骂道。 “粗俗!我帮你问问,明早就别闹了,行不?”老太太哂嗔道。 老太太这么快就妥协退让,也没提任何条件,咄咄怪事! 杨迷糊有些后悔打这个电话…… 第376章 不蒸馒头争口气! 麻生老太太此举,并非仅仅是卖个人情那么简单,她或许正在精心布局,甚至可能在暗地里另起炉灶。 说不定,老太太是想让自己充当急先锋,为后续的走私打头阵呢。 就算明早对簿公堂,隆信正三偏袒小川野,自己输了,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到时候,山田可以去密码组,而自己反而可以躲起来看戏。 就是这个电话,让老太太掌握主动权,还送了个人情。也许,这正是老太太鼓励小川野的真正意图吧。 细思极恐,老太太对自己的脾性可谓是了如指掌,轻易把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就是杨迷糊懊悔不已的地方,太冲动,太意气,太好胜! 一夜过去,相安无事。 第二天,杨迷糊和小川野像是事先商量好了一般,心照不宣,见面时,对于昨晚的争吵都只字不提,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上午十点,隆信正三召集情报课开会,部署近期上海治安维持工作,重点提了三点。 一是严厉打击地下党、军统、中统在上海的一切活动,维护上海的政治秩序。 二是严厉打击军火药品烟土的走私活动,把走私活动提高到,等同于''支敌''。 三是维护上海的经济秩序,民生稳定。 东扯西拉一个小时,隆信正三好像才想起来似的,询问起情报课各课室的主官配置。 小川野瞟了杨迷糊一眼,简单向隆信正三作了介绍。轮到山田和川上小野时,他掩嘴轻咳一声: “司令官阁下,山田和川上小野都是少佐,在两人的任用上,我与弘田副课长发生了分歧……” 还是来了! 隆信正三似乎来了兴致,“哦,有什么分歧,尽管讲来。” 小川野也不抬头,“我认为,山田任密码组组长,川上小野任情报分析小组组长,比较合适,弘田副课长持相反的意见。” 隆信正三面无表情的转向杨迷糊,“弘田副课长,说说你的理由。” 杨迷糊语气平静的说道:“司令官阁下,山田组长熟悉情报分析小组的业务,熟门熟路,有利于工作的开展。川上小野一直在前线作战,暂时对情报业务不太熟悉。我的意见是先过渡一段时间,再作调换,可小川副课长坚持己见,就这么个情况。” 隆信正三不置可否,“小川副课长,你是主持工作的,你也说说。” 小川野又轻咳一声:“司令部阁下,我的理由是,川上小野在前线作战,杀伐果断,见过阵仗,任情报分析小组的组长,更利于维护社会的治安。既然我们二位副课长发生了分歧,请司令官阁下定夺。” 隆信正三笑了笑,“就为这个?你俩都是从大局考虑,都没有错。鉴于目前上海的治安状况,我认为川上任情报分析小组的组长……” 他停顿下来,喝了一口茶,吊足了众人的胃口,才继续说道:“是有些操之过急,但是,乱世须重典,川上任这个组长还是比较合适的。弘田副课长不会有什么意见吗?” 无论老太太作何谋划,算计自己,此时此刻自己必须配合老太太。否则,极有可能,两头不讨好,两边都得罪。 杨迷糊淡淡道:“不敢有意见,司令官阁下一锤定音,我服从。正好,我左腿肌无力痼疾隐隐发作,正愁情报分析小组没得力干将负责,一直不敢请假。现在好了,我可以安心治病去了。” 隆信正三脸色冷了下来,“很严重吗?我看山田也是强自出院,带病上岗,弘田副课长不能坚持一下吗?” 杨迷糊叹了口气,“唉……左腿无力,时常发作,时好时坏,再不治疗,会成为残疾。坟冢司令官不也如此,遗憾退居二线。我还年轻,不想因残疾不能继续为帝国效力,请司令官阁下批准!” 小川野急于表现,不合时宜的插话道:“轻伤不下火线,司令官阁下让你坚持,你竟然不买账……” 杨迷糊讥讽道:“司令官阁下问话,我讲实话,有错吗?看小川副课长的脸色,不会当众也让我''闭嘴''吧?” 小川野脸涨成猪肝色,憋了半晌,居然脱口而出:“胡说八道,闭嘴!你问问在场的人,我上次根本不是这么说的!” 杨迷糊扫视当场。在场的众人鸦雀无声,目不斜视,唯恐一个不小心,牵连到自身。 他呵呵一笑,“你们看看,''闭嘴''就是小川副课长的口头禅。上次,衮衮诸公都在,难不成大家都是幻听,错怪了小川副课长?我当时正好站在小川副课长身后,听得可真真切切。只是''为尊者讳'',没敢张扬而已。” 二人的斗嘴,令隆信正三勃然大怒,一拍桌子,“你俩闭嘴!是不是觉得我初来乍到,诚实好欺?就这么定了!散会!” 杨迷糊立马起身,立正敬礼,大声道:“多谢司令官阁下体恤下情,爱兵如子!” 众人都惊愣住了。司令官刚才是这个意思吗?说''是'',好像也没大错。 隆信正三脸色铁青,直愣愣的盯着杨迷糊,似乎有些权衡不定,半晌忽地展颜笑道: “弘田副课长确实有病,请假批准了。” 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众人众星捧月似的追了上去,但被隆信正三的护卫,生生拦了回来。 赌对了。赌隆信正三不敢与老太太翻脸,赌隆信正三忌惮''残疾''二字。 留在会议室的山田和纯子,一脸惊色的看向杨迷糊。后者暗吁一口浊气,笑骂道: “别像死了老子娘似的,请假治病,名正言顺,天经地义。” 纯子回过神来,嗔道:“吓死个人!弘田副课长,你就不怕穿小鞋,秋后算账?” 山田却有些愧疚,“其实,我去密码组挺好,弘田副课长何必为了我,当众争执,吃罪于司令官?不值当的。” 杨迷糊一哂,“别自作多情,我不是为了你!中国人有句俗语,不蒸馒头争口气!忙你们的去!” 他一瘸一拐的回了办公室。刚一坐下,老太太的电话就来了。 老太太嗔怪道:“你小子怎么搞的?听说差点让新来的司令官下不来台?” 杨迷糊嘲讽道:“不正如了老太太的意?好意思说风凉话!再说,我不顶一顶,老太太不大好就坡下驴吧?” “当面冒犯顶头上司,你就不怕穿小鞋?”老太太咯咯笑。 “当然怕,怕得腿疾复发!''正三''不如''不二'',我有些后悔了。”杨迷糊恨恨道。 老太太笑骂道:“还不是你自找的?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你不总说''天下乌鸦一般黑''?谁也好不到哪里去。” 杨迷糊大惊小怪道:“哎呦喂,老太太话里有话呀。老太太,''禁出不禁入'',是谁出的馊主意?” “不知道呀,是你自己分析总结的吧?”老太太装聋作哑。 “我想去老太太那,避避祸,可以不可以?”杨迷糊不想轻易放过老太太。 老太太梗都不打,直接拒绝,“我这不行!你来,就会落人口实。” 杨迷糊冷不丁道:“还是那句话,人吃五谷杂粮,怎会不生病?大家都要当心身体健康。” 他''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不威胁一番,老子不甘心!再说,老子有脏老头,老子怕谁! 第377章 一步一步推着往前走 杨迷糊敢不给隆信正三面子,当众硬扛,真正的底气来源于脏老头。 隆信正三不可能不知道,坟冢不二是怎么受伤的,竹内多夫是如何出丑的。加上有老太太的背书支持,在杨迷糊多次提及''残疾''后,隆信正三不得不顾忌。 若撤换杨迷糊,或调他到前线,甚或想办法搞掉他,隆信正三首先得掂量掂量,他身后之人人事后可怕的报复。 当然,杨迷糊也不敢完全撕破脸皮。''称病治疗''这个由头,也是让隆信正三就坡下驴的最好借口。 装病得有装病的样子。杨迷糊叫来纯子和山田,吩咐了几句,便回了宿舍。 收拾完,他拎起鲁班箱,一瘸一拐的独自出了宪兵司令部大门。 来到胭脂巷,玄子拉着人力车冒了出来。 “杨子哥,去哪里?你的腿又犯毛病了?”玄子边说边接过鲁班箱。 杨迷糊笑道:“装的。你们啥时候回来的?” “昨天下午,苏州的事都办妥了。去仁和医院?”玄子问。 “那就好,去枝子糕点店。” 二人抵达枝子糕点店。 杨迷糊下车前,吩咐道:“叫栓子、紫鸢、胖子、小桃去山乔屋等我。” 走进店铺,杨迷糊对小翠说道:“你先去山乔屋等玄子他们,先商量一下,怎么整合手中的力量。” 见小翠离开,他又看向枝子,“过来坐,有些事跟你交个底。” 二人坐定,杨迷糊开口道: “先说好,别一惊一乍的。老杨头是胖子的亲爹,脏老头是鸢子的亲爹,也是我的亲舅舅。但是不是亲舅舅,我还有些疑惑,此事不要跟鸢子讲。” 枝子惊讶捂住嘴,以防叫出声来,半晌才道:“这是好事好事。你跟我说此事,是不是有整合的想法?” “聪明!糕点店作为中轴,充分发挥情报课联络点的优势,传递信息,发布命令,兴奋不?意外不?”杨迷糊呵呵大笑。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枝子的话似乎有些突兀。 “我什么也没发现呐,难道你有什么秘密瞒着我?”杨迷糊戏谑道。 枝子翻了个白眼,“谅你也不是很清楚。我是根断了线的风筝,幕后人不明不白的死了,我就得到了自由,也算是幸运儿。” “为何帮我?”杨迷糊郑重其事的问道。 枝子撇撇嘴,“刚开始是想找栖身之地,慢慢的融入其中。也不是刻意想帮你,只是一时技痒,施展了一些手段而已。你还没回答,你是何时开始怀疑我的。” 杨迷糊讪笑了笑,“我这人多疑,一直对你有戒心,一直在试探你,但你表现的太完美无缺了,所以一直放心不下。栓子的事、小桃的事,甚至脏老头、老杨头、施一山的事,你好像都一清二楚,一般人可做不到,这不正常。” 枝子不满道:“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 杨迷糊就笑,“你不该告诉我,你赚了很多钱。倒卖军火药品烟土,可不是仅凭借糕点店是情报课联络点的势,就能办到的,必须有自己的势力才行。所以,我略施小手段,让脏老头催眠了你。你应该有所察觉才对,不然你不会问我这个问题。” 枝子拢拢头发,“果然如此!另一个问题,为何不除掉我?” 杨迷糊挠挠头,“你一直在帮我,我为何干傻事?再说,你肯定有恨之入骨的人吧?我们相互帮助,不美吗?” “你怎么看出来的?”枝子又问。 “你对大家族有天生的敌意,比如你对麻生嫣虚以委蛇,我以前理解错了,以为是你对我有想法,是嫉妒,但几次试探,你对我有抵触,虽然掩饰的极好。” “就凭这?” “这只是一颗怀疑的种子。直到我两次救纯子,你说女人不能任人糟蹋,眼中是带有寒光的。你故意告诉我,你很有钱,也是想让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吧?但我依旧不大信,所以动用了脏老头!” “所以你一进门,就支开了小翠,开口便谈及脏老头,试探我什么反应?” 杨迷糊咧嘴一笑,“是滴。若你不主动问我,你就会永远消失。” 枝子却不以为意,“你不会,因为你刚才并没露出你那狰狞可怖的面目。最坏的结果,大概是让我消除记忆吧。” “所以你敢主动承认?” “是滴,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杨迷糊呵呵一笑,冷不丁道:“春妮是你什么人?” 枝子愣了下,有些吃惊,“还是没瞒过你。我亲妹妹,她什么都不知道,别牵连到她,行不?” 杨迷糊不置可否,“她连你是她姐姐都不知道吧?这么说来,你是有血海深仇的,所以让她寄养在中国家庭,让她以中国人的身份生活着。” “你调查过她?通过小翠,还是小桃?”枝子似有所悟。 “放心,我亲自做的。引起我怀疑的,是你看春妮,像极了小翠看青竹的眼神,充满宠溺和呵护。一时兴起,就跟踪了春妮,稍一调查发现,春妮是被收养的。” “这也不能证明春妮和我有关系。” “收养的家庭,每月都应该能收到一笔钱。不然,他们那点小生意,不可能过得那么富足。你又生怕别人知道,每次都是亲自去,对不?不巧的是,有一次被我发现了,恰巧我的听力又极好。” 枝子苦笑,“这就是你不怕我反水的真正原因吧?” 杨迷糊一笑而过,话锋一转,“你的仇人大约是隆信家吗?我此前杀隆信太郎,你暗中相助,这只是一个印记。” 他顿了顿,又道:“小川野虽然厚颜无耻,但这次脸变得太频繁,是你通过中间人怂恿他的吧?因为他急需用钱,所以你让他反复与我纠缠,屡次突破我的底线,我势必与他发生争执,最好闹到隆信正三面前,让我与其发生冲突。恭喜你,你成功了。” “这个有些臆测,成功率太低,我何必花这冤枉钱?” “万一成功了呢?你深知我的脾性,不愿意受夹板气,成功率不会太低。你看,这不就成功了吗?” 枝子咯咯笑,“我有些等不及了。其实,我的目的是逼你当上正课长,直接与隆信正三发生冲突,没想到你仍做了退让。” 杨迷糊冷笑道: “所以你说你有钱,小桃也有钱,栓子有人,暴露与荣从范的关系,让我增加信心。 你发现了脏老头的秘密,便暗示鸢子,脏老头可能是她亲爹,并有意无意让我推波助澜,之后脏老头便为我所用,加大我的底气。只是有个意外之喜,老杨头是胖子的亲爹。 因此你更希望我去与隆信正三斗,所以你主动证实我的怀疑,挑明你的身份和意图。” 枝子定定的看向他,“你愿意吗?” 杨迷糊苦笑,“本来还在犹豫,你一步一步推着我往前走,现在不得不为。纯子我都帮,何况是你?对不?但不能简单粗暴,得一点一点把隆信正三搞臭搞残。这个耐心,你总有吧,我的枝子小姐?” 枝子站起身,深鞠一躬,“弘田君,多谢!” 第378章 他不是装的,他就是笨 杨迷糊摆摆手,“你我之间,勿须这些。此事过后,你仍当你的枝子姐姐,当个大富婆,能答应吗?” 枝子不解,“你仍想让我隐于幕后?一旦牵扯其中,很难再脱身……” 杨迷糊打断她,“试试呗,至少学学小桃和小翠。别翻白眼,鸢子是因为我管不住,加上她不讲道理,也不是因为我瞧不起女人,男主外女主内,分工不同罢了。” 枝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这叫大男子主义,我以为日本男人才这样,你一个上海爷们,也讲究这个?” “我是东北……不对,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杨迷糊回过神。 枝子盈盈一笑,“你们平时又不大避讳我,你看看,你刚才就脱口而出''东北''二字。加上你的言行举止,很好判断呀!” 杨迷糊抚额道:“也是哈,大意了。今天你我的谈话,出于你口,入于我耳,不可对第二个谈起。” “那脏老头呢?”枝子问。 杨迷糊诡异一笑,“我说我是讹你的,你会信吗?” 枝子''呀''的一声站了起来,咬牙切齿,“怪不得鸢子说,你奸似鬼。你等着,下次我也讹讹你。” 杨迷糊很是嘚瑟的说道:“我等着。行了,你骗我的还少吗?时间差不多了,去山乔屋吧。” 二人抵达山乔屋时,杨迷糊发现青竹也在。 “青竹,好儿呢?”杨迷糊急问。 紫鸢口快,“在西院呐。你不是说不用天天盯着好儿吗?” 杨迷糊愣住,“我什么时候说过?胡扯!” 小桃抿嘴笑,“杨子哥,鸢子的嘴,骗人的鬼,你也信?好儿在里屋睡大觉呢,平时还自诩听力极好,真是的。” 杨迷糊一把捏住紫鸢的小脸蛋,“一天到晚没正形,什么事你都敢开玩笑。我宣布哈,以后所有行动,跟鸢子没关系。” 栓子和玄子异口同声:“好嘞!” “你看看,栓子和玄子有多烦你!”杨迷糊边说,边松开了手,推开房门去看好儿。 紫鸢揉揉脸,却缠向小翠,“小翠,玄子是你家的,你不管管?” 小翠撇撇嘴,“他太丑,栓子哥长得还行,但杀气太重。对了,栓子哥喜欢一个人,想不想知道?” 紫鸢眼睛顿时亮晶晶的,“谁?快说,我好去捣乱。” 栓子讪笑了笑,“别听小翠瞎白活,根本没有的事。” 青竹补刀道:“紫鸢姐姐,我知道,就是单凤茶楼的一个女伙计。不信,你问小桃姐。” 几个人闹成一团,直到杨迷糊走出来,才算安静了些。 “二哥,栓子有喜欢的女人了!”紫鸢像个喜雀。 杨迷糊不咸不淡道:“正常啊。有人喜欢你吗?一个疯丫头,没有人吧?” 紫鸢噎住了,枝子一把揽了过去,嗔怪道:“弘田君,过份了哈。咱家鸢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是咱瞧不上!” 杨迷糊视而不见,轻咳一声,“今天让大家伙来,只有一件事,就是给隆信正三捣乱。因你们的枝子姐姐,与他是旧识,所以这件事由她负责统筹,听明白了?” 紫鸢嘻嘻笑,“被人抛弃,因爱生恨的那种旧识?” 枝子一巴掌拍在她的脑袋上,嗔道:“怪不得没男人中意你!呃……实话实说,是仇人,血海深仇的那种。所以,扒皮抽筋也不为过。弘田君的意思是,不能一棍子打死,得慢慢折磨……” 枝子顿住,露出为难的表情,杨迷糊示意她继续说。 枝子轻咳一声,“小桃主要负责运输线,适时将货物运出上海。栓子和玄子负责骚扰,中途劫掠货物,不得已时可以销毁。胖子负责联络老杨头,制造混乱。鸢子,你忽悠你爹,见缝插针,让隆信正三胆战心惊就可。小翠负责汇总,居中联络。我嘛,当甩手掌柜。” 青竹连忙道:“我呢,我呢?” 枝子咯咯笑,“你不是不愿参与行动吗?你负责看孩子。” “我可以破例,我想帮你出出气。”青竹急道。 枝子眼一红,“好儿更重要。所有人出动,你的责任重大,不可分心。” 杨迷糊却道:“枝子,难得青竹一片心,让他参加。孩子我来看,反正我目前闲人一个,正好与好儿培养培养感情。” 青竹大喜过望,连忙将杨迷糊拽到一边,细细解说照看好儿的注意事项。 说了足足一刻钟,杨迷糊听得头都大了。他有些后悔,主动揽这个活。 他迟疑片刻,讪讪道:“青竹,商量个事,要不你别参加行动了?” 青竹不解,“为什么?” “照看好儿责任重大,我怕做不好。”杨迷糊挠挠头。 青竹奇道:“我已经简化不少了啦。杨子哥,不难的,两天就适应了。哎呀,好儿醒了,我教你给好儿换尿布。” 他扯起杨迷糊就走。 不一会儿,房间里传来好儿的咯咯笑声,和青竹的抱怨声。 “杨子哥,把好儿放平了…不是这样,要托着腰…真笨,你手哆嗦个什么…包的太紧了,走开,我来…抱孩子先托头托屁股…别抱的太紧,孩子要伸胳膊伸腿的…走开走开,没见过这么笨的。” 杨迷糊悻悻出门,抹抹额头上的细汗,讪讪道:“我决定,青竹看孩子,不参加行动。不是,你们什么眼神?我是觉得,枝子说得很对,孩子更重要!” 话音未落,顿时传来一阵鄙夷声和讥笑声。 青竹抱着好儿出来,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枝子姐姐,我帮不上你了,我还是看孩子吧。” 紫鸢在一旁使坏,“青竹,你被二哥骗了,他是故意笨手笨脚的,就是不想让你参加行动。” 青竹却不这么认为,认真道:“这可骗不了我!他不是装的,他就是笨!” 众人哄然大笑。 好在好儿解了围,她''呀呀''的朝栓子伸出手,栓子一抱住,她就咯咯直笑,小手不停抓挠栓子的脸。 杨迷糊来了底气,“你们笑话我,是不?有种你们从栓子手里,抱过孩子!” 四女不信邪,轮流伸手,果然好儿很给面子,直往栓子怀里钻。 众女涩然,脸神讪讪的。 杨迷糊及时岔开话题,“死胖子,你今天怎么一言不发?你躲什么?小桃都为你穿上旗袍了,你个大男人,怕个屁!” 果然,注意力全部转移到胖子和小桃身上。小桃还好,胖子脸涨得通红,手不知道往哪里放。 “怂货!”杨迷糊笑骂道。 他清清嗓子,扫视众人,“施先生那边,情报课那边,我来负责。栓子那边的人,平时化整为零,用时化零为整。小桃的运输线,随时待命,时机一到,趁开禁运出货物。其他的,就按技子讲的来办,一切以枝子的安排为准。” 他顿了顿,咧嘴一笑,“我们要拿出手段,露出獠牙,别让人以为我们是软柿子。最后强调一句:安全第一,行动第二。都散了吧,不对,好儿和青竹留下。” 众人一哄而散! 第379章 我有病啊,骗人当爹 晚上八点多,好儿睡着了。青竹泡了一杯茶,端了过来。 “杨子哥,为何要装得那么笨?” 杨迷糊一愣便笑,“这也能看出来?你配合得挺默契。我不大放心,你看出点异样没有?” 青竹撇撇嘴,“玄子哥有点异样。他做事不择手段,不甘屈居人下,连喜欢我姐也是权宜之计,何况给栓子当副手?” “有实证吗?你提醒过你姐吗?”杨迷糊惊讶极了。 青竹苦笑,“没有,就是感觉。我姐太骄傲,觉得玄子喜欢自己天经地义,她是俯就。即便我说了,她也当小孩子说胡话,不会听的。” “那具体说说玄子的异样。” “枝子姐姐在部署行动时,玄子哥眼中有贪欲和寒意,还有一丝迟疑。而你在提及施先生时,他眼中发光。这种感觉''可意会不可言传'',我解释不清。”青竹摇摇头。 杨迷糊轻敲桌面,“会不会有先入为主的可能?” 青竹沉吟片刻,“但愿是吧。但人是会变的,这也是杨子哥担心之所在吧。” “栓子有察觉吗?” 青竹摇头,“应该没有。栓子哥眼里不揉沙子,他眼里只有杨子哥,任何背叛,都不是他所能容忍的。但玄子哥是把好手,若能让他单干,可能杀伤力更大。当然,也不好掌控。” 杨迷糊不置可否,岔开话题,“枝子呢?” 青竹狡黠一笑,“春妮是枝子姐姐的亲妹妹吧?所以,枝子姐姐可信,至少目前可信。” 青竹可怕的观察力,让杨迷糊更加相信青竹的话了,玄子有异心! 正欲说话,青竹突然''嘘''了一声,几息之后,他开口笑道:“紫鸢姐的爹爹来了。” 杨迷糊左耳根抽动,几息之后,才惊讶的问道:“你怎么判断是他?” 青竹轻笑道:“嘿嘿,屋前院子里有棵树,是唯一遮挡视线的地方,可我一直关注着。树前刚才有人影晃动,但脚步极轻,没有杀意,又避开了埋伏的人,大概只有脏老头才能做到。我去陪好儿了。” 青竹不当杀手,太可惜了。杨迷糊心中慨然。 他走出大门,“脏老头,鬼鬼祟祟做什么?出来吧!” 一个人影闪出,果然是脏老头。 “小子,我又没有杀意,你是如何发现的?” 反正青竹不在,杨迷糊嘚瑟道:“听脚步声就知。” 脏老头不大信,“胡扯!我的脚步声除了轻,而且杂乱无章,你刚才又背对着我,怎么可能听得出来?是刚才那小孩吧?” 杨迷糊一笑而过,旋即沉声道:“为何骗紫鸢?” “我骗什么了?”脏老头一愣。 “你根本不是她亲爹,为何要凑上去当人家爹?” “小子,你想讹我?我就是她爹,你亲舅舅。” “那你为何最恨''背叛''之人?是因为紫鸢她娘吧?” “胡说八道!我有病啦,骗人当爹!” “可以偏偏做了!” “理由?” 杨迷糊竖起一根手指,“一,你对背叛之人,恨之入骨。” 他又竖起第二根手指,“二,在二道口,你与老杨头在演戏。” 他突然嘿嘿一笑,“三,你那块玉石,是在一个小作坊雕刻的,作坊主记得你,因为你拿去修改了几次。” 脏老头笑道:“既然如此,小作坊叫什么名字?告诉我在哪里也行。” “那就是承认,有个小作坊,你上当了!”杨迷糊得意洋洋。 “小子,我是在质疑你的鬼话,怎么成了证据?”脏老头翻了个白眼。 “回到第一个问题,为何憎恨背叛之人?” “这与你无关,少打听!” “让我猜猜。你按约定的时间回来,而且最多出去了两个月,你的婆娘就嫁了人,所以你认为她背叛了你。你远走他乡,却不甘心,大约一年左右,你回来催眠了她,才知孩子真不是你的,对不?” “恰恰相反,孩子是我的。” “但你仍恨这婆娘,因为她有时间等你,却没等你,急着嫁了人,你称之为''背叛''。所以你对紫鸢时好时坏,若即若离,时不时三个月不见人影。” “呃……这种情形倒有,但不是因为紫鸢她娘。小子,你前后矛盾,一会说我骗人当爹,一会承认紫鸢是我女儿,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娘叫什么名字?”杨迷糊话锋急转。 “苏翠花。” “她哪只手臂上有胎记,什么形状的?” “这么久了,谁还记得?”脏老头一哂。 “有还是没有?这个总记得吧?” “有吧……”脏老头迟疑道。 “好,这个不记得,也情有可原。我娘脸上有什么印记?”杨迷糊急问。 脏老头愣怔住,“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有。” “再好好想想,小时候你带我娘出去玩……” 脏老头恍然大悟似的,“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她左眉心处有块疤,是从树上摔下来磕的。” 不是右边吗?杨迷糊反而有些迷惑了。不行,得再试探试探。 “呵呵,我娘脸上根本没疤!你上当了!” 脏老头一哂,“那是你不记得了,你当时太小。你仔细想想,你还记得你娘长什么样?” 杨迷糊一愣,便依言而行,娘的面容从清晰变得模糊,愈想愈不清楚。 坏了,娘长什么样,自己居然记不清了。可右眉心有块疤,愈来愈清晰,历历在目,不可能有错! 杨迷糊甩甩头,心中一个激灵,“死脏老头,你又在催眠我?你失算了,我娘脸上的疤,在右额头,而不是左眉心!” 脏老头一愣,支吾道:“那可能是我记错了,毕竟这么多年过了。” 杨迷糊诡异一算,“你学艺不精,弄巧成拙!本来我还怀疑我记错了,你这一催眠,让我清晰记得,我娘脸上的疤就在右眉心!” 脏老头摆摆手,叹了口气,“着了你小子的道。我不是你的舅舅,满意了?我当你的舅,埋没侮辱你了?” 见他承认不是,杨迷糊下意识一阵失落,沉声道:“为何让日本人收养我?” “见你可怜,长相面善,随手而为罢了。”脏老头满不在乎的说道。 “你随手而为多少次了?''无心插柳柳成荫’了?”杨迷糊有些恼火的问道。 脏老头露出一丝猥琐的笑容,“倒也不多,不过有几棵树活得好好的。” “为什么要把紫鸢送到我身边?”杨迷糊愤怒的质问。 “试试呗,没想到你俩相处得挺好。”脏老头嘿嘿笑着。 杨迷糊没好气的道:“你是担心自己死了,以后没人照顾她吗?” “对啊!人总是要死的嘛。”脏老头坦然道。 “你就不怕我对紫鸢有不轨的想法?”杨迷糊继续追问。 “那正好啊,正求之不得。”脏老头的回答让人哭笑不得。 …… 最后,杨迷糊彻底泄气,他不再追问,而是岔开话题,“找我干嘛?” “不是找你,是找刚才那个小孩,他好像叫青竹吧?”脏老头翻了个白眼。 “找他干什么?”杨迷糊顿生警觉。 “帮我干点私活。”脏老头轻描淡写。 “不行!你这个老头心眼太坏了!”杨迷糊立马拒绝。 脏老头不屑一顾,“你说了不算,得问问他的意见。” 第380章 有钱难买我愿意 杨迷糊退而求其次,“脏老头,干什么私活,我总该知道吧?不然,我就去捣乱。” 脏老头就笑,“既然是私活,自然无可奉告。” 杨迷糊一哂,“人和人之间,要有起码的信任。你用我的人去办事,也该让我知道吧?万一有危险呢?” 脏老头''切''了一声,“你处处存疑,连当你舅舅,都追根溯源,百般刁难,哪有信任可言?” 杨迷糊决定拿出''杀手锏'',“那是你骗人在先!不说目的是吧?也可以。紫色仍未正式认爹,才稍假颜色,你尾巴就翘天上去了。可惜的是,紫鸢听我的,不听你的。” 脏老头大怒:“有种别老拿这个说事!再说,我办的事,对青竹那孩子并无坏处!” 杨迷糊嬉皮笑脸,“我没种,你能奈我何?” 脏老头无奈的''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青竹不知何时冒了出来,“脏老头,你找我何事?当着杨子哥的面讲,不然我不答应。” 脏老头直翻白眼,气哼哼的道:“小家伙,为何事事要听这小子的?我带你去,肯定是好事!” 青竹上下打量他一眼,“不用了,我知道你要干嘛了。我要照顾孩子,恕不奉陪。” “呵呵,你倒说说看,我让你去干嘛?”脏老头倒来了兴致。 青竹撇撇嘴,“替不能去医院就医的人取子弹,子弹应该是卡在骨头缝里了。” “为何不是其他地方?”脏老头变相承认去干什么。 “太简单的不需要我,太复杂的你不会。再说,五腑六脏你我都不懂,而我懂经络与骨骼,而且我刀快。”青竹很自信。 杨迷糊插嘴道:“脏老头,这对青竹并不是好事,你又在坑蒙拐骗。” “我可以教他治外伤,总有用到的时候,对不?再说,这个受伤的人,又不是坏人。”脏老头反驳道。 “要多久?”青竹问。 “三个小时。”脏老头一喜,竖起三根手指。 “两个小时后,好儿会醒,要喂奶,杨子哥一个人搞不掂。”青竹有些为难。 脏老头鄙视杨迷糊,连连点头,“两个小时也可以。” “杨子哥,我去去就来。你去陪好儿,注意别打酣。”青竹叮嘱道。 “你还真去呀!我可搞不掂好儿,你看着办!”杨迷糊故意刁难。 “那就我顺路找枝子姐姐过来。学学治外伤,以后有用。”青竹居然不配合。 “你总得找脏老头要点好处吧?”杨迷糊脱口而出。 “切!以为谁都像你,唯利是图?青竹,咱们走!” 脏老头大喜过望,唯恐青竹反悔似的,拉起人就走。 二人走了上百米,青竹嘀咕道:“你明明是他舅舅,为何骗人?” “我没骗人啦。”脏老头咕哝道。 “骗鬼呢……” 后面的,杨迷糊没听太清。 不知是青竹有意为之,还是表达不满,反正杨迷糊迷糊了。 至此,他也弄不清,脏老头是不是自己舅舅。 杨迷糊愣怔在原地,算了,是不是不重要。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不一会,小翠来了。 “枝子姐有事,让我来照看好儿。杨子哥你去休息吧。” 杨迷糊突然心念一动,“不急。小翠,你觉得玄子这个人怎么样?” 小翠脸一红,“也就那样吧。不对,是不是青竹说了什么?” 杨迷糊脸皮厚,张口就来,“倒没有。我是见到你,顺口问问你是怎么想的。说说呗。” 小翠翻了个白眼,“玄子吧,做事不择手段,是弱点,也是优点,看你怎么用他。对我,还算不错,但青竹好像不大喜欢他,我有些头疼。” 杨迷糊当作浑然不知,“青竹为何不喜欢玄子?” 小翠轻叹口气,“他从没说过,也不承认,怕我不高兴。我猜大概是,他觉得玄子有野心,忠心不够,会对你不利。” “那你怎么看?”杨迷糊装作随意的问道。 “我也时不时敲打玄子。若真背叛于你,就由不得他了。”小翠有些决绝。 杨迷糊却道:“背不背叛我不重要,主要是不能背叛你。” 小翠摇头,“背叛你,就等于背叛我。我虽偏激,但也知道好歹。” “是因为青竹?” 小翠神色有些黯淡,“是,也不全是。这世上,像你这种给人一口饭吃的人,并不多。我总在想,若没遇上你,我和青竹会是什么样子。我除脑子还好用点,一无是处,手无缚鸡之力,怎么护青竹周全?” 杨迷糊不以为然,“青竹厉害着呢,你不用总替他担忧。再说,你也要为自己活着。” 小翠微微一笑,“厉害个什么,就他那小身板,一点察言观色的能力,在这个世上根本立不了足。他喜欢照顾好儿,我挺高兴的,至少不用去冒险。” “照顾好儿,风险也不小,我可以……” 小翠打断他,“这样已经很好了,人不能吃白饭,总得做点事。” 杨迷糊就笑,“你倒通透!青竹这小子认死理,先这样。等好儿大点了,我再想想办法,让青竹解脱出来。” 小翠却不赞同,“你劝不动他的,他一根筋。再说,这样挺好的,有钱难买我愿意。不跟你说了,我去看看好儿。” 临进门时,小翠扭头道:“杨子哥,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顾忌我的感受。良莠不齐,害人害己,可要不得。” 这个小翠!三言两语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人很通透,也偏激。 玄子目前没有反迹,不能凭猜测,决定一个人的好坏。先等等看。 但防范措施必须得有,让狗子暗中跟着玄子,也是一法。 杨迷糊躺在床上,并没有睡意。他在担心青竹,他怕脏老头找青竹,另有企图。 现在已是凌晨一点了,青竹仍未回来。杨迷糊起身,在房间不停踱步。 他倏地停下,拖出鲁班箱,迅速组装好土枪,然后钻窗而出,翻身上了屋顶。 一月的上海,寒风凛冽,杨迷糊不禁打了个哆嗦。 还好,一个小小的身影,朝山乔屋奔来,正是青竹。 但步伐不对,而且青竹时不时朝后面张望。可他身后并没人跟踪啊! 杨迷糊一跃而下,他决定迎上一去。 五分钟后,两人会合。 见青竹满身是血,杨迷糊急问:“出了什么事?” 青竹答非所问,“后面没人跟着吧?我绕了好大一圈,才敢回来!” 杨迷糊心中一暖,口中却道:“我问你出了什么事!” 青竹低声道:“上当了,有人似乎在等着我们,目标好像是我。好在对方只想抓活的,我连续杀了三个人,才夺门而出。” 杨迷糊心中一凛,“目标是你?你确定?脏老头人呢?” 青竹摇头道:“我只是猜测。脏老头中途出去,说去拿点药,不知道情况如何。” “受伤的人呢?” 青竹露出一丝狰狞,“不知道后面的情形。冲进来的人,只有一人带枪,其他都是持刀,直接朝我扑来,所以我才怀疑目标是我。” 杨迷糊想了想,“你悄悄回去,洗漱一下,换身衣服。我在附近转转。对了,你安排的人呢,咋没动静?” “只要没人危及好儿,他们不出手,以防调虎离山。这是栓子哥下的死命令。” 青竹临走,又问了句:“好儿没闹吧?” 见杨迷糊点点头,青竹小跑而去。 脏老头应该没问题,但又会是谁呢? 玄子?难不成,青竹手中有他的把柄? 第381章 说得通与说不通 杨迷糊在街上徘徊许久,确保无人跟踪,才返回山乔屋。 此时,青竹换了一身干净衣裳,静静的坐在堂屋,等候杨迷糊。 后者直截了当的问道:“跟玄子有关吗?” 青竹摇头又点头,“冲进来的几个人,像江湖人士。即便不是冲我来的,一定知道我的底细,知道小小年纪的我也会杀人。若是冲我来的,要活着的我,为何又那么着急朝我冲过来?若跟玄子哥有关,他意欲何在?” “你手上是不是有玄子的把柄?换句话说,玄子以为你手上有他的把柄?”杨迷糊问道。 青竹摇头,“看在姐姐的面子上,平时我对玄子哥敬而远之,对他的事不闻不问,他自以为的把柄,我真不清楚。” 见杨迷糊皱眉思索,青竹又道:“但我担心是冲着好儿来的,虽然有很多地方说不通。” 杨迷糊正欲说话,房门打开,小翠走了出来。 “你俩既然不避讳我,我就说两句。有人勾连江湖人士,活捉青竹,说得通。青竹的厉害,被雇佣的人不会相信,最多会小心点,所以见到青竹,一拥而上,很好理解。至于目的,不外乎让我忌惮,而不是针对好儿,不然,这岂不更引起我们的警觉,更不好接近好儿?” 杨迷糊示意她继续讲。 “为何最终目的是我呢?因为我在负责收集整理各方的消息,传达指令,所以我有用。如果不是隆信正三所为,便是另有''黄雀在后''。可我们才刚刚结束碰头,消息传播的这么快,所以肯定有内鬼。但内鬼是谁呢?”小翠戛然而止。 小翠似乎实指玄子,但杨迷糊却不这么想。 “你是说,不是玄子,而是枝子?” 小翠苦笑,“这可是你说的。我们假设一下,枝子姐怂恿杨子哥去整合手中的力量,自称与隆信正三有血海深仇,时机把握的太巧了。枝子姐为避嫌,在明面上没有介入行动,但她需要消息。青竹被抓,我忌惮,我不得不把所有消息告诉恐吓我的人……” “为何不直接杀了青竹,再假称青竹还活着呢?”杨迷糊指出疑点。 小翠好像谈论的不是自己的弟弟,语气十分冷静的说道: “杀了,杨子哥你可能会取消计划,全力追杀凶手。活捉,你必定有顾忌,甚至会妥协。即便追查到绑架之人,你可能也追查不到雇主。” 杨迷糊点点头,“有道理。那与玄子就无关了?” 小翠撇撇嘴,“杨子哥是在考我吧?若是枝子姐,玄子是帮凶。若不是,玄子一个人不敢动,至少他现在没这个能力和底气。” 杨迷糊思忖片刻,“若是枝子,她的目的何在?她又不缺钱。” 小翠冷冷道:“万一她身后的人,又找上门来了呢?她不得不听从。” “若不是枝子呢?” “那就更复杂了。脏老头脱不了干系,小川野也许是正主,说不定麻生老太太也掺和其中……” 杨迷糊拦住话头,“你等等,老太太?若是她,倒一切说得通。怕就怕老太太,枝子和玄子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就难办了。” 小翠诡异一笑,“杨子哥,以静制动,咱们装作什么也不知晓。既然无人跟踪青竹,不如让他就此消失,杨子哥再佯装大怒,先找脏老头闹腾一番,有用没用先打一竿子。” 杨迷糊伸出大拇指,“青竹,你躲进地道,呆几天。小翠,明天一大早,就去寻枝子,说青竹不见了。我想办法通知栓子,尽快赶来,保护好儿。” 杨迷糊窜了出去,在离山乔屋五百米开外,匍匐下来。 他倒要看看,是谁在捣乱。 此前,他一直顺着小翠的话来讲,焉不知是小翠顺水推舟,把祸水往别人身上引? 若是小翠,活捉青竹,而不是杀害,最说得通。 因为青竹对玄子有怀疑之心,小翠怕青竹对自己讲明,所以捉走他,是最好的办法。 本来自己并未疑到小翠,但对于玄子的处置,她此前显得过于大公无私,甚至决绝,说不通。 加上小翠后来顺势而为的一番分析,让自己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小翠与玄子勾连,谋求利益,才更加说得通。 枝子谋利益,她悄无声息的做,岂不更方便?反正所有财物往来,余钱几何,自己一无所知,也从不过问。 枝子若想取自己的性命,也无须兴师动众,打草惊蛇。 但脏老头为何恰巧带青竹出去?为何又中途找借口离开?他又充当什么角色? 若老太太卷入其中,必定与小翠和枝子两人之中,其中一人有勾连。但小翠更急于上位,更易被引诱,可能性更大。 一月份的上海,夜晚的寒风凛冽,杨迷糊的心一直往下沉。 施一山曾说过,风险永远都在!但自己过于盲目自信,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自己还不如青竹这样一个小男孩,看不出人心叵测。 推动自己整合手中力量的人,究竟是谁?枝子太明显,不大像!脏老头太隐晦,也不大像!只有麻生老太太,她才有能力推动此事。 怂恿小川野与自己闹翻,有了一定底气的自己,自然不甘受辱,必定会起来反抗。 而最锋利的刀,必定是从内部寻找。小翠和玄子便是这把锋利的刀,而且愿意做这把刀。 不妨想想,小桃和枝子赚了许多钱,恐怕是老太太在推波助澜,在养蛊,养肥了好宰。可脏老头就不会吗? 小翠、枝子、玄子、脏老头、老杨头,甚至连青竹、胖子、小桃、栓子也不可信! 思及此,杨迷糊一阵悲哀,自己可相信的只剩下紫鸢。 要搞清这一切,突破口是枝子和小翠。可如何突破呢? 二人一旦叫起''撞天屈'',反而把人逼到自己的对立面,把局面弄得更加纷繁复杂。 一阵寒风吹来,杨迷糊一个哆嗦,一个激灵。 会不会是有人利用自己的多疑,让自己自乱阵脚,自相残杀呢? 也不是不可能!青竹只是一个药引子,一个导火索?! 杨迷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此时不可轻举妄动,不可一步踏错! 他翻身下楼,回到山乔屋,钻进枯井,进入地道,寻到青竹。 “青竹,我能相信你吗?” “你在怀疑我姐?”青竹答非所问。 杨迷糊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不能排除。但好儿却是我最揪心的,你替我护着好儿两天,我就能揪出是谁在捣鬼。” 青竹坚定的点点头,“毋庸多言,好儿就是我的命,连我姐姐也不行。” 杨迷糊拍拍青竹的肩膀,“待会我把好儿送下来,你给我守好了。周围保护好儿的人,听命于你吗?” “除了栓子哥,就是我。” 青竹肯定的点点头,迟疑片刻又道:“若是我姐,请杨子哥留她一命。若她再作孽,我就不管了。” “还不一定是谁呢,但我先答应你。你觉得栓子可信吗?” “可信。在对待好儿上,他比我更可信。” 第382章 洪桐县里无好人? 青竹和栓子对好儿疼爱有加、呵护备至,基于此,杨迷糊相信二人,怎么也不会对自己做出格的事。 次日一大早,小翠离去,杨迷糊把日常用品打成包,抱着好儿下了枯井,进入地道。 “青竹,幸好是冬天,这里还算干燥暖和。最多两天,可能用不了两天,你和好儿就能出去。除了我和栓子,谁让你出来,都不要听,包括你姐。其他人谁让你显身,谁就是你的敌人,你的明白?” 青竹不屑的撇撇嘴,“不就是消失两天嘛,不难。” 杨迷糊走进一个公用电话亭,打给黑子。 “黑子,立刻找到老杨头,全力以赴寻找脏老头,并让他来见我。”杨迷糊吩咐道。 “到哪里找你?”黑子问。 “脏老头自然有办法找到我。”杨迷糊回道。 挂了电话,杨迷糊又拨通单凤茶楼的电话,联系上小桃。 “立马叫胖子来见我。对了,那个方筱雅还在你那吗?”杨迷糊问道。 “在!让她和胖子一起去找你?”小桃问。 “不用,我想见她父亲一面,要快。她应该知道在哪里能找到我。”杨迷糊回道。 杨迷糊想了想,前往枝子糕点店。 枝子忧心忡忡、满脸忧郁的迎上前,“听说青竹不见了?现在好儿由谁看着?” 杨迷糊轻轻搂住枝子,安慰道:“我已安排人将好儿送回西院。放心,青竹跟着脏老头,不会出太大的问题。鸢子在不在?” 枝子摇头一叹,“又是一夜未归。小翠脸色不太好看,你要不要去安慰一下?” 杨迷糊摇头道:“没用的,找到青竹才有用。” 他抄起餐厅的电话,拨出一个号码。 “老太太,壮士断腕,饮鸩止渴,我也会。别搞一些有的没的,尽快断了不切实际的念想。” 老太太似乎在装聋作哑,“你小子打哑谜呢,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杨迷糊阴阳怪气道:“听不懂?告诉老太太一声,自家养的猪自家宰,你可别越俎代庖,我的刀也挺快的。” 老太太的笑骂声传来,“大清早的,又搞哪一出?什么猪啊羊的,老身被你弄糊涂了。” “该说的我都说了,不未言之不预也。” 不待老太太回话,''啪''的一声,杨迷糊扣了电话。 一旁的枝子满脸不解,“青竹消失,与老太太有关?” 杨迷糊冷笑一声,“有枣没枣,先打一竿子。见到鸢子,让她去寻我,走了。” 杨迷糊出门而去。 从老太太的反应来看,她并不知道青竹不见的事,小翠和枝子都没联络过老太太。除非老太太演戏演得太逼真。 杨迷糊在街上游荡,拐弯抹角一阵,去了上海老帮菜馆。 “曲老板,江湖上有什么传闻?” 曲一搓搓手,“你是问,脏老头跑掉没有?好着呢,就不知道人在哪。与他一同去的小家伙不错,有师傅没?要不让他做我徒弟?” 杨迷糊一笑而过,“脏老头的雇主是谁?” 曲一笑眯眯的摇摇头,“江湖规矩,不能说。别问,出手的人是谁,也不能说,请见谅。” 杨迷糊冷冷道:“告诉我,出手的人是谁,咱俩两清,如何?” “我知道的也不多,不值欠你的人情。算了,当作人情利息赠送吧。青帮,伏虎堂,其他一概不知。”曲一下意识搓搓手。 杨迷糊起身,拱拱手,“曲老板,多谢。有一批黑货……” 他附耳曲一,低声嘀咕几句,又用正常的声音说道:“曲老板要养活一帮人,总得要有些进项才是。不然,过得太清贫,小弟也看不过去。告辞!” 曲一眯起眼,“不送!” 扭头对三位徒弟低声训斥道:“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们,一副庸碌相,不知道坐吃山也空?老子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收了你们这些''啃老''的徒弟!” 杨迷糊拐到大街,胖子拉着车迎面而来。 胖子停下车,“杨子哥,你找脏老头什么事?” 杨迷糊眯起眼,“哦呵,这么快就接手了。不对,死胖子,你认爹之前,你说你姓杨,是不是早知道老杨头是你爹?” 胖子一愣,讪讪道:“巧合巧合。” 杨迷糊骂道:“巧合个屁?你是如何知道的?” 胖子嘿嘿笑,“一样姓杨是巧合,因为你讲之前,老杨头刚找过我,说他是我亲叔叔,但我没认。” “你当时是装的?”杨迷糊气不打一处来。 “看你嘚瑟样,配合一下。但不想认是真的。”胖子说着,拉开一步距离。 杨迷糊一巴掌拍了空,“躲得倒挺快。青竹昨天跟脏老头出去办事,遇到了伏击。青竹杀了几人逃了出来,脏老头不知去向,所以我急着找他。” 胖子笑道:“青竹不见,是你故意搞得一出?” “谁传的消息?”杨迷糊淡淡的。 “小翠。怎么?其中有猫腻?”胖子愣了下,立马灵醒过来,“小翠有问题,还是枝子姐有问题?” “你也这么想?”杨迷糊一哂。 胖子拉起车,“你给黑子、枝子打电话,都没说青竹的事,不正常。你在钓鱼,想看看各方的反应?” 杨迷糊没好气的道:“钓个屁的鱼!我只是不想多纠缠。去伏虎堂,知道地吗?” “知道。好嘞,你坐好了,离此不远。”胖子一声吆喝,小跑起来。 直到见到胖子,见到真人,杨迷糊才感觉,此前自己太多疑了,几乎一竹竿扫一船人。 如''苏三起解''里唱的,''洪桐县里无好人''? 二人抵达青帮伏虎堂。 这是一幢三进三出的院子,很是气派。门口两边蹲着的不是石狮子,而是两只石老虎。 四名黑衣人,在门口钻得笔直,腰间别着短刀。 杨迷糊递过情报课的证件,一名黑衣人看了一眼,拱拱手,不卑不亢道:“伏虎堂不见日本朋友,请回。” 看来,礼貌没用!杨迷糊倏地掏出手枪,顶在那黑衣人的脑门上,冷冷道: “我耳朵不好,刚才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那黑衣人脑门上直渗汗,但仍嘴硬道:“这是青帮堂口,不得造次。” ''砰''的一声,杨迷糊开枪了,那黑衣人的裤裆立马湿了。 杨迷糊吹吹枪口的白烟,戏谑道:“我还以为你是条硬汉子,吓唬吓唬,怎么就尿了裤子?” 他用枪指指另一个黑衣人,“你……进去通报。三分钟不见你们堂主出来,我血洗了伏虎堂。” 这黑衣人,连滚带爬向院子里跑去。 但三分钟后,没人迎出来,杨迷糊抬手就是一枪,打在尿裤子的黑衣人的膝盖上。 黑衣人惨叫一声,跌坐在地。 四分钟后,仍不见人影,杨迷糊又是一枪,正中跌坐惨叫的,黑衣人的眉心。 快到五分钟时,杨迷糊刚欲开枪时,远处跑来一个瘦削的人,边跑边喊:“太君,手下留情!” 瘦削的人气喘吁吁跑过来,拱拱手,“手下兄弟不识泰山,请移步入内。” 杨迷糊冷冷道:“你是堂主?” 瘦削的人摆摆手,“我是师爷,堂主正在正堂恭候!” ''砰砰''两声枪响,瘦削的人惨叫着,双膝跪地。 杨迷糊冷冷道:“我要见的是堂主,不是什么师爷。我大日本帝国军人亲临,一个小小的堂主,也敢摆架子,八格!” 他扭头对胖子道:“打电话给情报课,调一队宪兵过来!” 胖子愣了下,指指自己,怯生生道:“我只是一个车夫,哪敢?” 胖子就是胖子,配合打得好。 第383章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终于,一个身着一袭长衫、手中握着两颗核桃的身影,从二门闪身而出。 他迅速来到近前,却对眼前一死一伤的两人熟视无睹,拱起手,客套道:\"这位朋友,本堂主未能远迎,请多多包涵。\" 杨迷糊一脸傲慢的回道:\"哦,正主露头,报上名来!\" \"本堂主姓丛名林虎,不知这位朋友如何称呼?\" 丛林虎微微一拱手。 杨迷糊声音冰冷,\"丛堂主,我乃大日本帝国的军人,弘田二郎。今日前来并非无缘无故,昨晚你为何派人暗杀我的人?不要跟我说,你毫不知情。\" \"本堂主确实不知晓此事,可否给我一些时间,去调查清楚?\" 丛林虎再次拱手表示。 杨迷糊伸出三根手指,冷漠道:\"你只有三息的时间。\" “这位朋友,总要容本堂主……” 杨迷糊伸出一根手指。 “容在下调查……” 杨迷糊又伸出一根手指。 “是,是有这么回事。但不是杀,而是活捉。可惜本堂死了三人,但人却跑了。”丛林虎见机倒快,直接承认。 “雇主是谁?”杨迷糊眼神犀利的盯着他。 丛林虎不吱声。 杨迷糊咧嘴一笑,“又特么什么江湖规矩?可在帝国军人面前不适用。三息时间,掂量好了。” 丛林虎脸色很难看,硬着头皮回道:“这个真不能说。不然,伏虎堂会被同道笑话的。” 杨迷糊不以为然的冷笑,“那是下一任堂主被人笑话,轮不到你来操心了。” 丛林虎额头开始冒汗,他低下头,压低声音道:“来人自称林森,出价五根小黄鱼,事成后再给五根。” “身份长相?”杨迷糊追问。 “确实不知,打死也不知。但……听口音看举止,像日本人,和太君身高差不多,长相普通。伏虎堂是个小堂口,平时只接活,不敢打听。”丛林虎战战兢兢的回道。 “谁引荐的?”杨迷糊死盯着眼前的丛林虎。 “引荐人也是伏虎堂的弟子,在昨晚的行动中被杀了。”丛林虎抹抹额头上的冷汗。 杨迷糊冷冷道:“我信你这回。回头要是证明你说的是假话,别怪我血洗伏虎堂。” 说完,他一招手,胖子迅速拉着一车,停在杨迷糊身边。 杨迷糊跳上车,吩咐道:“走,去老太太别墅。” 胖子一边小跑,一边问道:“此事与老太太有关?” 杨迷糊哂道:“碰碰运气。仍没见到紫鸢的人影?” 胖子摇摇头,“没有。但我已安排人盯着伏虎堂。” 二人抵达老太太别墅,已接近上午十一点,阳光洒在别墅的屋顶上,闪烁着惨淡的光芒。 杨迷糊下了人力车,大踏步走进别墅。一进门,他就看到管家虹森,正一脸谄笑的候着他。 “林森君,何时改的名?”杨迷糊咧嘴一笑。 虹森躬身一礼,恭恭敬敬的回道:“弘田君,你又在打什么哑谜,我听不大懂。” 杨迷糊嘿嘿一笑,“永川叔泉下有知,想必很思念你,伏虎堂的兄弟们也念叨你……” 他突然停顿下来,意味深长的看着虹森。虹森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他低头轻声道:“弘田君说笑了。老太太正在休息,请稍等片刻。” 说完,他转身引着杨迷糊走向客厅,请他先坐下等待。 \"你小子一来,就这般阴阳怪气的,又想干嘛?\"老太太从屏风后缓缓走了出来。 杨迷糊嘴角微扬,微微一笑:\"老太太有听墙角根的癖好?我今日前来,只想问一句,为何动我的人?\" 老太太露出诧异之色:\"动你的人?虹森,到底怎么回事?\" 她的目光转向虹森,眼中带着询问。虹森急忙躬身行礼,连声道:\"我对此事毫不知情!弘田君能否细说说?\" 杨迷糊语气平静,声音却极其冰冷,\"老太太,我刚去过伏虎堂,如果没确凿的证据,我不会轻易上门。一旦我拿出证据,事情便再无回旋余地。虹森,你最好考虑清楚。\" 他的眼神犀利如刀,直勾勾盯着虹森,仿佛要看穿虹森的内心。 老太太看向虹森,“你可想好了。” 虹森眼皮微微一跳,旋即恢复正常,“真没我什么事。” 杨迷糊大笑起身,“没关系就没关系呗,你冒什么冷汗?老太太,我还是那句话,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 老太太喝斥道:“且慢!你说的证据呢?威胁构陷于前,一带而过于后,你当我这里是菜市场,想来就来,想去就去?” 杨迷糊皮笑肉不笑,“那好,我就留下。” 他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老太太,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老太太被他不以为意的举动,弄得有些发懵,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的话。 两人陷入长时间的沉默,气氛变得异常尴尬和紧张。 突然,老太太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打破了这份沉寂: “你这臭小子,明知道我敬鬼神,却总借此拿捏我,不厚道咯。罢了罢了,你走吧,但下不为例!” 杨迷糊走出别墅,如释重负的深吸一口气。 此刻,他才恍然大悟,真可谓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老太太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脏老头,至于青竹跟脏老头一同去,她应该一无所知。 想到这,杨迷糊不禁懊悔不已。 怪不得脏老头会中途找借口溜走,怪不得他始终不敢抛头露面,怪不得紫鸢没来寻自己,想必背后隐藏着更大的危险。 都怪自己当时询问丛林虎时,一心只想着讹诈,却没有问他们想要袭击的对象究竟是谁。 或许,袭击青竹的人是一拨人,袭击脏老头的人是另一拨人。 所以,小翠和枝子仍有疑点,不能排除在外。因为她们两人即便与老太太没有勾连,也极有可能仍各有所谋。 但当前破局之点在护住脏老头的周全,青竹不是重点,一时三刻不会有危险。 “胖子,你让栓子去山乔屋的地道,叫出青竹,再让栓子到陆军俱乐部附近去寻我。你负责护送好儿和青竹回西院,先待在那儿不动。” 胖子一愣,“你一个人安全吗?” 杨迷糊诡异一笑,“无妨,只要紫鸢她爹活着,万事无碍。” 胖子何等机警之人,片刻便心领神会,拉着车就离开了。 一切想通透,杨迷糊身心一阵轻松,心中不禁泛起一阵讥笑。 脏老头熬了一辈子鹰,最后差点被鹰啄瞎了眼! 看脏老头日后还怎么装神弄鬼、神神叨叨! 第384章 脏老头是关键 杨迷糊去了陆军俱乐部斜对面的一个小茶楼。这是他与施一山此前早已约好的应急见面地点。 在茶楼的角落,坐着戴着厚厚眼镜、一副学究模样的施一山。不远处,方筱雅坐在另一张桌子,不过是女扮男装。 杨迷糊扫视几眼,几步上前,径直坐在施一山对面。 “老弟,喝茶,等你半天了。内部出了问题?”施一山说到后面,压低了声音。 “正如先生所言,瞎忙得很,却没管好。”杨迷糊呵呵一笑。 施一山轻抿一口茶,缓缓放下茶杯,微笑着道: “太谦虚了。最不顺眼的事物,往往不是最关键的。你那边,枝子不易,与荣先生搭伙做得不错。小翠和你舅舅的关系有些微妙,稍作留意即可,急不得。你真正需要你孝敬的,是脏老头,他对你的生意有极大的帮助!” 杨迷糊眼睛闪过一丝亮光,“先生旁观者清,看得透彻,所言更是一针见血!” 杨迷糊忽然放低音量,“你还带来了其他人?” 施一山一惊,“我一人前来,带了个跟屁虫,有什么不妥之处?” “外面有个人,已路过茶楼两次,每次经过,余光会瞟一下。先生,你有事在身先走,我喝完这杯茶,再离开。”说到最后一句,他故意提高了嗓音。 “也好,今日你做东,下次我请你。” 又坐了两三分钟,施一山缓缓站起身,转身离开座位。此前,方筱雅早已先行一步出门。 没过多久,杨迷糊扔下一块袁大头,慢慢走出茶楼。 杨迷糊在三百米开外,远远的吊着。那在茶楼外面露过两次头的人,并没有出现,方筱雅则走在施一山前方约五十米处。 跟踪四五分钟,杨迷糊渐渐产生懈怠情绪。 他自嘲一笑。难道是自己杯弓蛇影?于是,他决定再跟两百米左右,就撤。 就在此时,杨迷糊突然听到前方街道右侧,传来两声清晰的猫叫声。隔了几息,又是“喵喵”两声。 栓子到了,而且是预警信号!他浑身一震,特么的真有危险?! 有栓子在,杨迷糊放心的加快步伐,追了上去。 当他经过一个巷口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邢江舟?他怎会在这?上次施一山对此人语焉不详,不应该是敌人才对呀。 不对不对,此前对方跟踪的,并不一定是施一山,极有可能是自己。 杨迷糊放缓了脚步,难不成自己被人无意中撞见了?他自信,此前若有人尾随自己,一定逃不过自己的眼睛。 大意了!可能因为自己,施一山被人跟踪了。毕竟自己这个情报课副课长的身份,一般人不敢动自己,但可以动施一山呐! 可邢江舟为何在此?变相保护施一山吗? 在分不清敌我的情况下,杨迷糊朝栓子的方向,悄悄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别轻举妄动。 杨迷糊猜测,对方八成是要抓活的,或者寻到施一山的藏身地!施一山暂时没有危险。 又跟了上百米,杨迷糊觉得不妥,得打破僵局。他又朝栓子所在的方向,打了一个手势。 随后,''砰砰砰''三声枪响,街上的人顿时乱成一团。只见施一山一闪身,进入一个小巷子。 杨迷糊快速奔跑,两分钟后,他窜进了小巷子。只见施一山正贴着围墙,举着手枪。 杨迷糊急促道:“施先生,邢江舟是什么人?我刚才看见他了,这很重要,请不要瞒我。” “他也在?算自己人。看见筱雅了吗?”施一山松了口气。 “她钻进一个店铺,问题不大。放心,开枪的是我的人。施先生,你等一下。” 杨迷糊走出小巷子,打个手势,又返回小巷子。 不一会儿,栓子从对街窜了过来。 杨迷糊直截了当,“认识邢江舟吗?有多少人跟踪?” 栓子点头,“认识。除了邢江舟外,疑似跟踪的人有三四个人。干掉吗?” “包不包括施先生前面的那人?” “包括,他钻进了店铺。” “那是施先生的人。对了,你、玄子和狗子都见过施先生?” 栓子嘿嘿笑,“我和玄子见过。狗子来得晚,未见过。怎么了?” “没什么,顺口问问。”杨迷糊顿了顿,又道:“你上屋顶,护着施先生离开,必要时,干掉跟踪的三个人,然后去山乔屋等我。” 栓子翻身上墙,几个攀爬上了屋顶。 施一山笑道:“此人嗜杀,但忠心于你,千万别让他寒心。走了。” 杨迷糊拱拱手,歉意道:“可能是我招来了麻烦,施先生见谅,下不为例。” 施一山摆摆手,呵呵笑,“风险永远都在。找到脏老头,你的问题迎刃而解。再会。” 施一山远去,杨迷糊走回陆军俱乐部,给枝子打了个电话。 枝子说,紫鸢仍未回来,问小桃,小桃也不知道,她有些担心。 杨迷糊说,紫鸢鬼精鬼精的,不会出事。青竹已找到,和好儿回了西院,让她放心。 挂了电话,杨迷糊沉思片刻。 听枝子的语气和反应,枝子还是原来的枝子,没啥异样。 刚走出陆军俱乐部,杨迷糊大喜过望,他看见了紫鸢在不远处朝他招手。 二人会合。 “脏老头在哪里?”杨迷糊劈头就问。 紫鸢眨眨大眼睛,“没见过,我也在找他,急死个人。” 杨迷糊严肃道:“此事开不得玩笑,说实话。” 紫鸢却道:“真找不到!他留给我的信息是,他得躲几天。” 杨迷糊翻了个白眼,又忍不住向紫鸢讲了讲,青竹的遇袭和自己的怀疑,最后道:“你觉得,小翠和枝子哪个最可疑?” 紫鸢听得一愣一愣的,“我倒是觉得你太多疑。即便两人可疑,你可存在心里啊,何必打草惊蛇?” 杨迷糊没好气的道:“我不是着急吗?一旦两人有问题,大家的安全得不到保障。” 紫鸢不以为然道:“脏老头没跟我提起过两人的事,问题应该不大。” 闻言,杨迷糊一阵惭愧,若小翠和枝子有问题,会''催眠术''的脏老头,能不知道? 不对不对,问题不大,也就是还是有问题! 杨迷糊挠挠头,“我刚才见过施先生,差点给他招来麻烦。他说脏老头是问题的关键,这让我坚信,老太太急于想除掉脏老头。所以,脏老头在哪里,告诉我实话。” 紫鸢乜了他一眼,“他不让我说。他还说,他自个的事情自个解决,毋需你操心。再说,他现在在哪里,我确实不知。” 杨迷糊无可奈何,又灵机一动,“你会催眠,要不催眼一下玄子?青竹也说他不正常。” 紫鸢来了兴致,“这个可以。走,我们先回糕点店,先催眠枝子姐。” “你究竟行不行呐?别净吹牛!”杨迷糊激将道。 “小瞧人,你等着瞧!” 紫鸢一脸傲娇,但在杨迷糊的眼里,她似乎有些心虚。 不会是去练手吧? 第385章 脏老头开溜了 果然不出所料,紫鸢施展出来的催眠术,一开始,仅仅让枝子感到眼皮沉重、昏昏欲睡而已。 紫鸢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一番折腾,才勉强让枝子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至于想让枝子在催眠状态下,吐露心声,那简直是痴人说梦,杨迷糊只能表示“呵呵”了。 紫鸢厚着脸皮强行解释,说枝子属于极难催眠的类型,再去找玄子试试肯定行。 至此,杨迷糊终于实锤了。紫鸢对催眠术只学到点皮毛,是个半罐子,怪不得每次催眠问话时,她都要请脏老头出马。 至于''记忆忘却'',紫鸢至多浅尝辄止,更莫提高深的''记忆消除'',非要提也是贻笑大方! 杨迷糊强忍着戏谑之心,连忙附和,说枝子可不是一般人,换成玄子肯定成功。 对玄子进行催眠,紫鸢死活不让杨迷糊跟随,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一个人就能搞定,等晚上回来就知道结果了。 杨迷糊不禁怀疑,紫鸢是否又去求助脏老头了。但转念一想,似乎也不太可能,毕竟脏老头正躲避风头,不大可能轻易露面。 杨迷糊刻意不提近在咫尺的小翠,以免让紫鸢尴尬难堪。 他去了山乔屋。关于玄子的事,必须与栓子好好谈谈。 二人刚刚坐下,杨迷糊直截了当的开口问道:“栓子,你认为玄子可信吗?” 栓子''噌''的一下站起身,瞪大双眼,“玄子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杨迷糊伸手向下压了压,示意栓子先坐下冷静一下,解说道: “青竹遇袭一事十分蹊跷,太过巧合,所以我不得不多心。我想问问,上次碰头的当晚,玄子是否跟你在一起?” “没在一起,他说要到各地去查看一下,毕竟接下来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栓子回道。 杨迷糊摆摆手,“以你的精细,肯定问过青竹遇袭之地。为排除嫌疑,你去追踪玄子、青竹和脏老头的体味,等你回来再详谈。记住,如果发现玄子真有问题,你一定要稳住,能做到吗?” 栓子拔腿就走,在门口却生生顿住,“若玄子有问题,小翠肯定也脱不了干系,到时如何处置?” 杨迷糊摆摆手,“我也头疼。先去办事,回头再聊。哦,对了,你怎么不提青竹有问题?” 栓子用力摇摇头,“任何人都可能有嫌疑,但青竹绝不可能。好儿可是她的心头肉!” 话音未落,栓子如一阵风般迅速离去。 杨迷糊感到有点身心俱疲,他起身走进房间,重重躺在床上。没过一会,他便眯瞪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间,他猛地惊醒过来,只见栓子正一脸阴沉的站在床边。 “杀气腾腾的,难道玄子真有问题?”杨迷糊问道。 栓子声音清冷,“根据玄子的体味,当晚他一直在山乔屋附近徘徊。直到脏老头来到山乔屋,他才朝着青竹遇袭的地方靠近。但在那里,他并没停留太长时间,也没太过靠近。” “脏老头后来去过什么地方?”杨迷糊迫不及待的追问。 栓子强忍着内心的烦躁,语气尽量平静的答道: “先去了二道口,后到过东楼,最终停在西院。中途,紫鸢跟脏老头待在一块。二人在西院分开后,脏老头的体味消失,也许他是坐轿车离开的。” 杨迷糊翻身下床,“好,我们从玄子没问题出发,你能假设出几种可能性?” 栓子紧紧皱起眉头,沉思片刻才缓缓开口: “往好处想,玄子出于担心好儿的安危,才在山乔屋附近徘徊。看到脏老头出现,便选择离开。前往遇袭地点,只是巧合,毕竟那边附近住着我们的人。其他方面,我实在想不出开脱之辞。” 杨迷糊抬腕看了看手表,时间已指向晚上八点钟。 他想了想,“你去糕点店,找个合适的借口,把紫鸢叫过来,记住,别引起小翠和枝子的警觉。” 过了约十分钟,紫鸢窜了进来,栓子尾随而至。 “二哥,我催眠了玄子,他说他没有问题……”紫鸢兴奋得像个小麻雀,叽叽喳喳。 “停停,他说他没有问题?不应该是你说,他没有问题吗?”杨迷糊听出了区别。 紫鸢生生戛然而止,捂住了嘴。 杨迷糊嘲讽道:“露馅了?从玄子那,你总有些收获吧?” 紫鸢定定神,嘴硬道: “切,你以为我真的一无所获? 催眠后,他咕哝说''我没有二心'',翻来覆去就这一句话。问他其他的,他基本不回答。 只有两种情况,一是他知道自己受到怀疑,潜意识里刻上这句话,以应对质问。二是他担心受人怀疑,而他确实没问题,潜意识里有这句话。 当然,这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但至少我让他开了口,就是一大进步。” 杨迷糊翻了个白眼,“这就是你的收获?还不如不说。万一玄子假装被你催眠了呢?” 紫鸢愣了下,“不可能!我敢肯定,他被催眠了。” 杨迷糊一阵无奈,忽地心念一动,“不说这个,你在西院与脏老头分开时,他说了些什么?” 紫鸢一愣一惊,“你怎么知道的?栓子,是你说的吧?你不是说,我的体味不好追踪吗?” 栓子冷冷道:“不好追踪,并不意味追踪不到。” 杨迷糊威胁道:“紫鸢,你就不怕脏老头有危险?我觉得他是在故意支开你。你要是不说实话,你爹出了事,有你后悔的。” 紫鸢老实了点,为难道:“他不让我说,我有什么办法!” “万一他有生命危险,你也不说?死脑筋!我们可以帮他呀!”杨迷糊驳斥道。 栓子在一旁也连声附和。 紫鸢迟疑片刻,咬咬细牙,“说可以,但你俩要保密。他要悄悄离开上海,说是碰到了一个催眠高手。不然,他当晚要去的地方,对方怎么可能知道……” 杨迷糊与栓子对视一眼。怪不得紫鸢此前顾左右而言他,原来是脏老头技不如人,是丢人的事。 杨迷糊急问:“你爹有没有说,那高手是何方神圣?” 紫鸢苦着脸,“没说,他让我不要多问。但安慰我说,他是去请帮手,让我不要担心。” 杨迷糊心里忽地一个咯噔,脏老头开溜了,所有人都危险。 怪不得老太太对自己的蛮不讲理,会既往不咎,她在等脏老头被干掉后,再秋后算账!隆信正三恐怕也是如此吧! 这是釜底抽薪,抽梯子啊! 杨迷糊急踱几步,猛地站定,“我们不要再怀疑任何人,而是要团结一心,一致对外。有人想要的,就是我们内哄,好趁火打劫。紫鸢,避免被催眠的方法有吗?” 紫鸢掰起指头,“不与对方对视,不与对方靠近,不与对方聊天,不喝对方的茶水……最重要的是,口是心非,不按对方的节奏来,一般不会中招。” “我和栓子,谁更易中招?”杨迷糊点头又问。 “二哥你!栓子煞气重,不易中招,”紫鸢说完又补了一句,“这可是脏老头说的。” 杨迷糊沉吟片刻,厉声道:“栓子,你藏在暗处,凡见可疑之人,有意接近咱们,杀无赦,拿出你的手段来。” 见栓子窜上屋顶,杨迷糊沉吟道:“紫鸢,你我得冒冒险,冒充脏老头行事。今晚咱俩……” 第386章 小龙不可亵渎 次日清晨,阳光明媚。 但老太太的别墅却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别墅内外戒备森严,站满了荷枪实弹的士兵,但大多是陌生的面孔。 听说别墅内的一座假山,一夜之间竟然爬出数十条蛇,有青蛇、花蛇、响尾蛇、眼镜蛇…… 八岐大蛇是日本人心中的恶神。对于像老太太这样信鬼神的人来说,家中出现蛇,可不是好兆头。这意味着家宅不宁,甚至会带来灾难。 但因害怕触怒八岐大蛇,又不敢轻易将蛇打死。 ''闻讯而来''的杨迷糊,经过严格的盘查,才获准进入别墅。 当他走近假山,便看见一群士兵正战战兢兢捉蛇。虹森则站在一块凸起的大石头上,脸色惊悚的喝斥着畏缩不前的士兵。 见状,杨迷糊一个箭步跃上大石头,毫不客气的一把将虹森推了下去,怒斥道:\"大呼小叫有什么用?\" 几个踉跄的虹森正欲发怒,一眼见是杨迷糊,立刻换上一副扭曲的笑容,陪笑道: \"是弘田君呐,蛇实在是太多了,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杨迷糊答非所问,“老太太怎么样?没受到惊吓吧?” 虹森小心翼翼的凑过来,压低声音道:“老太太正烧香拜佛,麻生靖陪在一旁。” 杨迷糊敏捷的从大石头上跳下来,沉声道: “这样捉蛇可不行,得想想法子。你出去找个捕蛇人来,我先去见见老太太。” 虹森连忙拉住他,谄笑道:“弘田君,要是我认识捕蛇人,早就去请了。你认识的人多,帮忙找找呗?” 杨迷糊伸出手,面无表情的说:“给钱。” “直接把人抓来不就行了,为何要给钱?”虹森不以为意道。 杨迷糊似笑非笑,“你去抓个人试试?看老太太会不会答应?你先候着,等我见过老太太再说。” 杨迷糊走进别墅,只见老太太眉头紧锁,满脸忧愁,麻生靖站在她身后轻轻的捶着背。 “你小子跑来干什么,想看我的笑话吗?”老太太没好气的道。 “老太太是这么想我?那好,我这就告辞。可惜啊,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唉!”杨迷糊叹了口气,转身就走。 老太太被气笑了,“回来!你有什么好法子?” 杨迷糊嬉皮笑脸的一伸手,“给钱!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鬼也不开门。” 老太太一巴掌拍开他的手,笑骂道:“你就不知孝敬一下老身?我可是你的祖母大人。” “那是自然,但我没带钱呐。老太太要不急,我回去取了钱再来。”杨迷糊躬身一礼。 老太太嗔道:“要多少?十根小黄鱼够不够?” “要说够也够。大有大的花法,小有小的花法,就看老太太想要什么结果?”杨迷糊回道。 “这里还有区别?”老太太''哦''了声。 杨迷糊张口瞎编,“当然。只捉见到的蛇,十根小黄鱼还多了。若想一劳永逸,百根小黄鱼还捉襟见肘。我听说,捉家蛇是有伤捕蛇人阴德的,钱不给够,没人肯干……” 老太太盯着他片刻,“给你两百根小黄鱼,但要办妥了,不可昧了老身的钱。” 杨迷糊笑嘻嘻的点头答应,“老太太,让小舅兄一同去,也是个监督,如何?” 杨迷糊接过一名女侍递过来的银票,扯起麻生靖就走。 出了院门,麻生靖轻笑道:“是不是你捣的鬼?” 杨迷糊皱眉一叹:“真是祖孙俩,都不把我当好人看,憋屈呀!” 麻生靖推了他一把,“你有那么好心!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狗不吃屎了。说吧,老太太又怎么惹毛了你?” 杨迷糊伸出大拇指,“老太太差点杀了我的人,我能不反击吗?” “这个反击是不是有点隔靴搔痒?你以为老太太会真的害怕?”麻生靖不以为然道。 杨迷糊一脸坏笑,“她只要知道,我敢反击就够了。走,好久不见,我们去喝个早茶。” 麻生靖一愣,“你不怕老太太派人跟着?” 杨迷糊嘿嘿笑,“我还怕没人跟着我呢。放心,捕蛇人一会就到。” 麻生靖也笑,“你是愈来愈坏了。好儿会爬了吧?” 这句话挠到了杨迷糊的痒处。后者顿时滔滔不绝,吹嘘好儿如何如何可爱,如何如何聪明,如何如何懂事。 二人上了茶楼坐定,杨迷糊仍喋喋不休。 麻生靖冷不丁问了句:“别嘚瑟,好儿不大黏你吧?” 杨迷糊一下子噎住,麻生靖顿时笑不可遏。 “小舅兄,你怎么知道的?你见过好儿?” 麻生靖摆摆手,“你把好儿藏得严严实实的,我哪里见得到?据理而断,好儿要是得意你,你会色厉内荏的吹嘘?语气中会带着忐忑与谄媚?” 杨迷糊一愣,傻乎乎的问道:“这么明显的?” 麻生靖朗声大笑,“我蒙的。你那么忙,可能十天半月见不到一次,好儿能黏你才怪呢。” 杨迷糊笑骂道:“你个书呆子,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一套?以前小觑你了。话说,你还在掺和反战同盟的事?” 麻生靖叹了口气,“局势严峻,有几个人被抓了,我这几天躲在祖母这里,就是避风头。好在与我对接的人,小心谨慎,没出现什么漏子,但也令人心惊肉跳呐。” 杨迷糊顺势问道:“小舅兄,你就不能就此收手?多危险的事,何必掺和呢!” “我好不容易找点有意思的事干,怎会轻易罢手?我以后会小心的。”麻生靖根本不听劝。 杨迷糊今儿个拉麻生靖出来,旨在变相的让麻生靖,向老太太传达自己的意图。 所以,他只顺口劝了麻生靖几句,便聊起其他话题。 半个小时后,一个背着竹篓的老头,来到杨迷糊面前。 “后生仔,听说是你在寻捉蛇的人?”竹篓老头拱拱手。 “对对,老前辈,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杨迷糊起身相让。 竹篓老头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来,“天寒地冻的,老朽正瑟瑟发抖呢。” 几杯热茶,几块点心下肚,竹篓老头摸摸胡子上的碎沫,笑道:“后生仔,事先说好。蛇乃小龙,老朽只捉不杀,到时到野外放生。” “正是正是。”杨迷糊忙道。 “这是其一。其二,小龙不可亵渎,老朽的要价可不低。” “那是那是,前辈说个数?”杨迷糊恭敬道。 “十根小黄鱼即可。其三,后生仔,你可不能让老朽有进无出。”竹篓老头伸出三根手指。 杨迷糊突然觉得这老头极有意思,承诺道:“那是自然。过河抽板的事,晚辈一定不会干。晚辈还有一请,能否将那里的小龙,全部清理干净?” 竹篓老头正色道:“不可。小龙乃天生地养,不可随意挪窝,它的存在自有它的道理,不可强为。” 杨迷糊一拱手,“晚辈有个不情之请。家里祖母怕蛇,若能清除,她老人家愿意多俸钱资,请老前辈成全。这是一百根的银票,请赏收!” 竹篓老头沉吟片刻,无奈摇了摇头。“好吧,虽伤了我的阴德,难得后生仔一片孝心,老朽勉力为之。请……” 杨迷糊心里暗忖,这竹篓老头,咋跟脏老头一个德性,神神叨叨的! 但此人肯定不是脏老头。 第387章 何苦来哉? 三人回到老太太的别墅。 竹篓老头示意士兵们后退一百米,做张做智的团团转了一圈,拱了拱手。 接着,他从竹篓中取出三根香,将它们插进石缝中,点燃。 随着一阵袅袅青烟升起,一股清新宜人、令人陶醉的香气开始四处弥漫开来。 竹篓老头随后在假山周围,撒下一些类似雄黄的粉末,静静的等待几十个呼吸。 然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短小的竹笛,放在唇边吹奏起来。 笛声时而清脆悦耳,时而凄凉动人,偶尔还夹杂着嘶嘶声。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一条条蛇从石缝石洞之中爬出,东张西望一会儿,然后缓慢朝着竹篓爬去。最后,蛇一条接着一条钻进了竹篓。 大概十来分钟,竹篓里已经装满了蛇,数量多达五十余条。它们在里面不停翻滚着、缠绕着,煞是吓人。 竹篓老头盖上竹篓盖,往上面撒了一些白色粉末,然后一个反身,将竹篓背在背上。 他朝杨迷糊招了招手,后者有些迟疑,但还是走上前去。 \"后生仔,事毕,老夫走了。\" 杨迷糊知其意,叫来虹森,吩咐道:\"放老前辈出别墅,不可造次,你的明白?\" 直到看不见竹篓老头的人影,杨迷糊才转身走进别墅大门。 杨迷糊嘚瑟的向老太太拱拱手,\"怎么样,我办事还靠谱吧?别老以为我只会搞破坏!\" 老太太心中的大石头似乎落了地,心情大好,也不在意他的调侃和讽刺,笑骂道: \"你个臭小子,若能跟我一条心,何事不可为?\" 杨迷糊撇撇嘴,\"问题在于,你不允许我跟你一条心呐,甚至还想釜底抽薪,我能怎么办?\" 老太太哂嗔道:“我可什么也没做,你上次不是已确认过了吗?说说看,今天来此,意欲何为?” 杨迷糊嬉皮笑脸,“就是听说别墅里出现了蛇,才过来看看,别认为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既然事毕,我也走了。对了,以后这种事,多叫我,一次能赚上百根小黄鱼,我挺乐意的。” 说完,他起身告辞。 老太太并没虚留他,让出了别墅的杨迷糊一阵心烦,好像目的没达到,效果不明显。 不一会儿,栓子拉着车过来。 二人走了三百多米,杨迷糊开口问道:“捕蛇老头去了哪里?” 栓子嘿嘿笑,“你是想问,此人是不是脏老头吧?肯定不是。这老头也奇葩,出门不久,趁人不注意,把蛇倒在一片草丛中,就走了。” 杨迷糊心中一喜,老杨头找的这个老头,靠谱! 因为他看见竹篓老头走出别墅时,手中时不时掉落一些粉末,八成是让那些蛇再寻味回去。 放鬼捉鬼都是一个人呐! 杨迷糊充耳不闻,岔开话题,“紫鸢在哪儿?” “谁知道?反正不在附近。”栓子无奈道。 杨迷糊也拿紫鸢毫无办法,“有发现可疑之人跟着咱们吗?” “有,干掉了两个。但紫鸢说都不像是会催眠的人。” 杨迷糊想了想,“你晚上过去,看有没有人悄悄进入别墅。等人出来,再干掉,打乱对方的节奏。” 杨迷糊独自回到山乔屋,意外看见一个人正候在篱笆门前。 “方筱雅?能筷子夹蟑螂了?” 方筱雅答非所问,“不请我进去?” “我的门没那么好进,有事就说,没事就走。”杨迷糊没好气的道。 方筱雅愣怔住,一跺脚想离开,又停了下来,“我家老头让我传个话,那人是一名日本巫师,会降头术,有些邪门。” “降头术?”杨迷糊没听明白。 方筱雅''切''了一声,“就是用法术和药蛊控制人的一种巫术,我家老头说,类似催眠,但比催眠术邪性可怕。” “施先生也信这个?”杨迷糊讶然。 “存在即合理。降头术虽属邪门歪道,但不可小觑,你自个掂量。” 说完,方筱雅转身就走。 杨迷糊鬼使神差的咕噜一句:“连个蟑螂也夹不住,神气个啥?” 方筱雅生生顿住,“那是本姑娘嫌恶心,不是不会!” “不会就不会,扯啥子借口。”杨迷糊讥讽道。 方筱雅立马反辱相讥:“我会盲眼穿针引线,你会吗?我会闭目弹琴,你能吗?我过目即能画出地形图,你行吗?” 杨迷糊惊愣住,半晌才道:“你会画地形图?平面的还是立体的?” 方筱雅一脸轻蔑,冷笑道:“哼,这是本小姐等你,无聊时随意画的草图,你看看。” 说着,她掏出一张纸,随手朝杨迷糊扔去。 杨迷糊一下子没接住,纸飘落在地。他瞥了一眼,急忙俯下身,将其捡了起来。 纸上描绘的是山乔屋。枯井、树木、院子和房屋,被绘制得极为逼真,连地面的高低起伏,也清晰呈现出来。 哎呀,厉害!小觑了!但口中却挑衅道: “哈哈,不过如此。小技耳,而且实用性不大。与其费力画图,还不如用相机拍个照,岂不更清晰明了?” 方筱雅露出鄙夷之色,怒嗔道:“嗐,竖子不足与谋!你能拍下宪兵司令部的全貌吗?你怎么测量出各点间的精确距离?” 杨迷糊不以为意,“切,吹牛谁不会!” “你……嗐,对牛弹琴,何苦来哉?”方筱雅气得一跺脚,转身拂袖而去。 杨迷糊眼睁睁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不禁一阵懊悔。何苦来哉?讥讽她干什么! 他暗下决心,想法子驯服她,为己所用,别让人抢了去。 正惆怅间,紫鸢突然窜到他面前。 正懊恼的杨迷糊瞪了她一眼,“又跑到哪里疯去了?听说过‘降头术’吗?” 紫鸢不干,“你是训斥人,还是有求于人?再说,我是去跟一个人,可不是去玩耍,凭什么训斥我?” 杨迷糊不耐烦的挥挥手,“谁知道你去做什么了?不说算了,我也没心情听你啰嗦,该干啥干啥去!” “二哥,你吃错药了?脾气这么大的?” 紫鸢走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疑惑不解道,“也没发烧啊,怎么尽说胡话?” 杨迷糊一把掐住她粉嫩的小脸蛋,恶狠狠的问道:“说,什么是‘降头术’?” 紫鸢挣了挣,没挣脱,“你先松手,我才说……” 杨迷糊一松手,紫鸢立窜了开去。 她揉了揉脸,“就不告诉你,你能奈我何?” “想不想吃大餐?” “想!但必须是边吃边说,我怕你耍赖。” “先讲讲,去跟什么人了?” “坐下来吃饱了再说,我饿得没力气说话了。”紫鸢撅着嘴。 第388章 我就是诱饵? 直到吃得肚满腹圆,紫鸢才开口。 “我跟踪的是一个奇怪的中年女人。脸上画着浓妆,身着白衣,红袴,红草鞋,手持一串铃铛。铃铛有十五个,叮当叮当响。女人由一群带刀的黑衣人簇拥着,最后走进了一家日本旅社。” 杨迷糊也不知所以然,“你猜她是什么人?” 紫鸢茫然的摇摇头,“我哪知道,只觉得有些怪,才跟上的。但肯定是日本人。” 杨迷糊心中一动,“跟着的黑衣人,有没有人带黑色斗篷的?” 紫鸢眼睛一亮,“有一个,也没带刀,手中拿着镝箭,箭上有白色的羽毛。但看上去,地位比那中年女人低,因为他落后半步。” 杨迷糊一拍大腿,“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人。戴斗篷的是日本男巫,女的,若我没猜错的话,是日本巫女。你等着,我去打个电话。” 杨迷糊走到酒楼的柜台,抄起话筒,拨通了枝子糕点店的电话。 不一会儿,他返回,兴奋的对紫鸢说道:“根据枝子的描述,两人都是日本巫师。他们住哪家旅社?” “真的?住大和旅社,我们走。”紫鸢急不可耐。 杨迷糊扯住她,“等等。''降头术''是什么?” 紫鸢有些不耐烦,“听脏老头说,是东南亚的一种巫术,用来控制人的肉体与灵魂。巫士需要被降头之人的姓名、生辰八字、随身衣物等,加上迷幻药和蛊虫,来控制。哎呀,我就知道的这么多,先去抓那对狗男女呀。” 杨迷糊却道:“咱不急,找来栓子再说。你想想,公开露头的,不一定是我们要找的人。别反驳,但肯定有关联,是不是?” “所以呢——” 杨迷糊咧嘴一笑,“先杀那对男女,打草惊蛇,看有没有从大和旅社窜出。” 紫鸢嘟囔道:“那么多人,也难分辨呀!” “降头术既然用药用蛊,气味必定独特。我们有栓子,怕个鸟!”杨迷糊一脸自信。 “紫鸢,你去老太太别墅寻栓子,咱们在大和旅社附近碰头。快去呀,你们不来,我不敢动手的。”杨迷糊作了保证。 紫鸢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这小丫头片子!杨迷糊心头一暖,同时又升起一阵心悸。 紫鸢的担心,说明来人很可怕,连脏老头都退避三舍,甚至是逃之夭夭。 杨迷糊径直去了大和旅社。他要看看,枝子有没有通风报信。之前他打电话给枝子,询问男女巫士的事,就是一种试探。 抵达大和旅社附近,已是下午一点。 杨迷糊静静趴在离旅社五百米开外的屋顶上,扫视聆听周围的一切。 半个小时后,一道身影在旅社楼顶朝他所在的方向,打了一个手势。 是栓子!这个小丫头片子,居然怂恿栓子去冒险!!! 可紫鸢人呢? 杨迷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自己没带步枪,怎么支援栓子? 他“咕咕”叫了四声,但紫鸢没有任何回应。 不好!难道紫鸢也潜入到旅社了?! 顾不上那么多了!杨迷糊纵身一跃,就地一滚,疾速朝旅社飞奔而去。 却在一个巷口处,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出现,挡住了他的去路。 “青竹?你怎会在这里?”杨迷糊大惊失色。 “没时间解释,这是枪,你拿着,我去门口堵人。”青竹边说,边将一杆步枪和一盒子弹递给杨迷糊。 杨迷糊下意识的接过枪弹,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脏老头也在?” “在!你掩护我。” 话音未落,青竹像一只敏捷的小豹子窜了出去。 杨迷糊长长舒了一口气,既然脏老头在,那就是一场''瓮中捉鳖''的好戏! 他翻上了围墙,几个猱身,攀上屋顶,举起步枪,居高临下的瞄准旅社大门。 此时,青竹快接近旅社门口,杨迷糊心中不禁一阵紧张。 突然,一男一女冲了出来,身后紧跟着三名黑衣。 青竹一个闪身避开,直接冲进了旅社。 ''砰砰'',杨迷糊连开六枪,五人应声倒地。 十息过去,大门又涌出好多人,青竹被裹挟其中。 但青竹所过之处,便有一个人倒地。 杨迷糊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开枪,打完又上子弹,又开枪,连续打掉二十多人,门口不再有人出现。 青竹朝他咧嘴一笑,又冲进了旅社。 杨迷糊正欲下楼时,一道猥琐的声音传来:“小子,别动!他们的''降头术''是针对你我的,你我去就是送死。“ “脏老头?你不是逃命去了吗?”杨迷糊气不打一处来。 “嘿嘿,老子不在暗,你早身死道消了!”脏老头一脸鄙夷。 杨迷糊心头一凛。“谁是内鬼?” “若是玄子和小翠,你怎么处置?”脏老头一脸戏谑。 杨迷糊醒过神,“先不说这个!你能确定,栓子他们三人,能对付得了里面的人?” 脏老头傲然道:“巫术不是杀手,只要不受蛊惑,很容易干掉的。” 杨迷糊心中一松,讥讽道:“你也一样?” 脏老头脸色一僵,挠挠头,“算一样吧。” 杨迷糊正欲讥笑,三声''咕咕''声传来。这是紫鸢示意平安的信号。 “小子,撤吧。再晚点,警察和宪兵就到了。”脏老头率先溜下楼。 胖子从一个小巷子里冒出,正朝二人疾奔而来。 二人上了车,杨迷糊沉默不语。脏老头打量他几眼,也不说话。 直进了山乔屋,杨迷糊才一把薅住脏老头,“什么时候开始设计我的?” 脏老头挣开他的手,“从你们碰头开始的。青竹暗示你玄子有问题,然后是小翠过来,加深你的怀疑。幸好你没有乱来,只是弄了几十条蛇,吓唬吓唬老太太。” “知情人,除了小翠、青竹、玄子和紫鸢,还有谁?”杨迷糊脑子高速旋转。 “还有施一山,其他的没了。”脏老头摆摆手。 怪不得施一山说小翠和自己舅舅关系微妙。怪不得方筱雅专门来告诉自己降头术。怪不得紫鸢吃饭时故意拖着不讲。 怪不得紫鸢一步三回头,是想让自己心存顾忌与敬畏之心。怪不得青竹守株待兔,阻拦自己。怪不得脏老头躲在暗处,适时出现。 杨迷糊抚摸发烫的脑门子,“日本巫士,是谁请来的?” “大概是麻生家和隆信家。你用蛇吓唬老太太的拙劣做法,反倒让巫士更加坚信,我因畏惧他而逃之夭夭。所以今天才公开行踪,也是他过于傲慢的缘故。”脏老头一脸坏笑。 杨迷糊自嘲一笑,“我就是诱饵,对不对?” 脏老头得意的点点头,“是。但还要看你的反应,你几乎怀疑起所有人,然后开始试探与调查,你表现得慌了,那巫士才确信我害怕了,才会公开露面。这就给了我机会。” “为何最后一定要我参与?你直接搞掂不就行了?”杨迷糊不解道。 “因为栓子只听你的,而只有他不怕''降头术'',因为他煞气太重,鬼神回避。好吧,是他体内有狼性,但''降头术''降人不降兽。”脏老头有些不耐烦了。 “玄子真没有问题?” 脏老头双手一摊,“他是你的人,你问错了人。” 第389章 难不成怕不是真身? 没过多久,栓子、紫鸢和青竹返回山乔屋。 杨迷糊一把拽过栓子,哀叹一声:“只有你我被蒙在鼓里,咱俩真是难兄难弟啊!” 栓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身体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连忙摆手道:“我没有啊,我一直知道内情。” 杨迷糊顿时火冒三丈,破口大骂道:“死脏老头!咦,人呢?” 见此一幕,紫鸢笑得肆无忌惮,银铃般的笑声充斥着整个堂屋,“早就脚底抹油开溜咯。你想薅他羊毛,门都没有!” 杨迷糊气急败坏,伸手掐住紫鸢粉嘟嘟的小脸蛋,恶狠狠的道:“你也不是什么好玩意,有其女必有其父,合起伙来骗我,很好玩是吧?” “哎呀呀,天大的冤枉!我也是中途才知道真相的。要说始作俑者,非青竹莫属,你应该找他算账才对。”紫鸢极力推卸责任。 杨迷糊觉得言之有理,想转身找青竹麻烦时,却发现他早已钻进厨房,此时正悠哉悠哉的洗着手呢。 “杨子哥,我洗手做饭。都是紫鸢姐的老爹谋划的,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青竹说的极有道理,杨迷糊连连点头,“对对,你去帮青竹打下手,将功补过。哼,不愿意……那就不松手。” ““行行行,我去我去,你快松手呀!”紫鸢告饶道。 杨迷糊刚一松手,紫鸢就像离弦的箭一般,朝门口窜去,但却被栓子堵了个正着。 栓子一脸坏笑的揶揄道:“嘿,紫鸢,厨房门可不在这边,你走错了!” 紫鸢狠狠瞪了栓子一眼,悻悻然转身去寻青竹。 杨迷糊也瞪了栓子一眼,质问道:“你为何伙同他们骗我?” 栓子抓了抓脑袋,“嘿嘿,刚刚是逗你玩的。其实此前发生的事情,我和你一样,也是一无所知。” 闻言,杨迷糊简直要抓狂了,他怒吼道:“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你们一个个的,我现在都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栓子郑重的举起右手,“我对天发誓,对脏老头的布局,我一无所知,直到紫鸢找我,我才知道的。” 杨迷糊狐疑的打量他几眼,叹了口气,“信你一回。书归正传,玄子究竟有没有问题?” 栓子收敛笑意,正色道:“我也不知道。他若有问题,就太麻烦了,他可是知道不少秘密。” 杨迷糊对着厨房喊道:“紫鸢,别在厨房出工不出力了,过来!玄子在此间扮演了什么角色?” 话音未落,紫鸢两手干干净净的窜了出来,口中还委屈巴巴的说道: “人家正择菜呢,叫我干嘛?你说玄子呀,问题还真有。不过嘛,他不知你的生辰八字,好像也起不到任何作用。但是呢……” 紫鸢边说,边往门外溜,杨迷糊一个箭步堵在了门口。 杨迷糊一脸得意之色,“又想开溜?说实话,我就让你走。你应该是急于见你爹吧?” 紫鸢的心思被戳穿,讪讪道:“说玄子有异心,应该早就有。我们这次也是利用他,引对方出手。但他的真实目的不明,是帮我们,还是害我们,一时分不清。” 杨迷糊追问:“为何这么说?” 紫鸢皱眉道:“脏老头说,上次他和青竹给人治病,二人能逃走,是有人预警,还打掉了两名狙击手,但不知道是谁。脏老头怀疑是玄子……” 杨迷糊打断她,“不对,栓子说,玄子在那里待得时间不长,也未靠得太近。” 紫鸢双手一摊,“那我就不知道了。不是玄子,又会是谁帮我们呢?” “不作无谓的猜测。玄子哪里有问题?”杨迷糊不耐烦的挥挥手。 “他与小川野、虹森有过接触,这是小桃讲的。但小桃不让我跟你和栓子讲,因为她也没弄清玄子的真实意图,主要是怕你俩的急性子,不分青红皂白乱杀无辜。”紫鸢认真的回道。 “那你和脏老头怎么利用玄子的?”杨迷糊又问。 紫鸢摇摇头,“前面的我不清楚,我是后面才知道内情的。但脏老头嘱咐说,玄子心思重,心机深,暂时不能定他有罪,还让我劝劝你,看看再说。” 杨迷糊闻言,一个头两个大,“小翠知晓此事吗?” 紫鸢点点头,“应该听到点音。小翠多机警的人,可能有所怀疑。” 这与小翠的话倒是对上了。 杨迷糊在原地转磨,忽地停了下来,“栓子,玄子是你的人,你说该怎么办?” 一直默不作声的栓子冷声回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要不人死如灯灭?” 杨迷糊摆摆手,“问你不如不问,你就这个主意?算了,我做回主,先别动他,静观其变。” 紫鸢长吁一口气,拍拍小胸脯,“这样好,这样好。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杨迷糊拍拍栓子的肩膀,“杀错了兄弟,你会后悔一辈子的。但小心谨慎是必须的,你让狗子盯死了他。” 栓子忽然咧嘴一笑,“多谢杨子哥。” 杨迷糊一愣,“你刚才是在试探我的态度?” 栓子摇头,“想杀他是真的,因为他是个潜在的威胁。但毕竟是兄弟,我也不是决绝无情之人。听你的,看看再说。” “你说玄子想要啥呢?出人头地,不甘居于人下?”杨迷糊迷惑不解。 栓子道:“人心会变的。你说,会不会是小翠的若即若离,让他想出人头地?他与小川野、虹森有勾连,此次又未完全出卖我们,是不是在犹豫不决?所以,脏老头也看不懂……” 杨迷糊心念一动,“脏老头会催眠术,为何他也看不懂玄子?这有些说不通。” 栓子眼睛一亮,“你是说,是脏老头让玄子故意接近小川野和虹森的?又通过紫鸢劝我们别动玄子,可为何不直接说出目的呢?只是想更逼真些,以减轻对方的怀疑?” 此时,青竹端上饭菜。 “别费神了,吃饭!我得回去照看好儿了。” “你不吃吗?”杨迷糊问。 “我胡乱扒拉了几口,饱了。吃完饭,你们自己收拾。走了。” 见青竹径直而去,杨迷糊问栓子:“你说,青竹对玄子的事,为何不发一言?” 栓子迟疑道:“他一直不大喜欢玄子,大概是怕玄子会抢走她姐姐。此时开口评价,怕有失偏颇,所以干脆不说话。” 杨迷糊忽然岔开话题,“你们今天在旅社,杀的是什么样的人?” 栓子愣怔住,奇道:“脏老头没告诉你?既然不知道,你怎么憋到现在才问?” 杨迷糊讪笑了笑,“呃……忘了,光顾着上当受骗生气了。” 栓子翻了个白眼,“真有你的!一个瘦小的日本老头,房间里面阴森森的,摆了好多坛坛罐罐。” “紫鸢进去过没有?” “她不敢进去,青竹倒进去过。” “你觉得杀的人,是我们要找的人吗?”杨迷糊话锋一转。 栓子一愣一惊,“难不成怕不是真身?这就是紫鸢和脏老头急于开溜的原因?” 杨迷糊点点头,“你吃完饭,仍去老太太别墅盯着。” 第390章 杨迷糊的'六气\' 玄子的事,困扰着杨迷糊,他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一日不弄清,一日难安宁。 令人疑惑的是,以脏老头之能,都分辨不出真假,有些说不过去。 话说回来,若玄子有二心,许多事情应该早就败露才对。但到目前为止,并没发生任何异常,这是否意味着,玄子仍在犹豫之中? 可是,玄子犹豫的根源究竟是什么呢?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若玄子无二心,他为何只字不提与小川野和虹森接触的事?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是因为栓子太过霸道专横,过分苛求,导致玄子无法忍受? 是小翠时不时拿捏刁难,让玄子感到自卑,渴望能扬眉吐气? 亦或是单纯的不甘屈居于人下,想自己当家作主? …… 杨迷糊努力摒弃脑海中的胡思乱想,专注于死去的日本巫士,是否是真身的问题。 若此人不是,那么事情远未结束,危险仍将继续存在。这对脏老头和自己将构成巨大的威胁。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嗖''的站起身,找到一个公用电话亭,拨通单凤茶楼的电话。接听者正好是小桃。 \"小桃,青竹回西院了吗?\" \"没有啊,我刚刚才从西院回来。好儿哭闹了很久,费了好大劲才哄睡着。怎么了?\" \"青竹之前跟我说,他要回西院照顾好儿。可能是紫鸢拉他出去鬼混了,我再找找看。别担心,没什么大事。\" 挂了电话,杨迷糊走出电话亭,心中的疑虑愈发深重。 死去的日本巫士,极有可能并非真身,说不定是个冒牌货,或是某种迷惑人的障眼法。而那真有威胁的巫士或许没有死! 那瘦小老头所处的房间里,唯有栓子和青竹进入过…… 然而栓子没有丝毫怀疑,那么青竹一定察觉到了异常。可是,青竹凭什么能分辨出真假呢? 再有,脏老头为何偏偏把自己排除在外,不允许自己参与其中? 不出意外的话,此刻脏老头、紫鸢和青松三人,应该待在一起,正在想法子,应对真有威胁的巫士。 想到这,杨迷糊心念一动,障眼法?! 今天在旅社的巫士,在明处。而真有威胁的巫士,则在暗处。 因此,脏老头将计就计,堂而皇之的袭击旅社,或许正是为了试探虚实。 青竹进入房间,发现那瘦小老头并非所找之人。于是乎,脏老头一见青竹便立刻离开。,紧接着是紫鸢,然后又是青竹。 起初,自己还误以为,脏老头想要去核实验证,所以才悄悄叫上紫鸢的。 现在确认青竹没有回到西院,杨迷糊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真有威胁的巫士极大可能未死。 正踌躇间,突然之间,他的心里猛地打了个寒颤。他想起了脏老头说过的一句话:你我去就是送死。 这句话绝对不是随口说的。 ''降头术'',是通过药物和蛊虫来控制人,而且还需要降头对象的姓名、生辰八字、随身衣物等,有点类似于“扎小人”,诅咒人的方法。 暂且不论生辰八字,因为连自己也不知具体的出生时辰。不对,查到出生日期并不难,据此可以推测出大致的生辰八字。 瞎!这几样东西,只要稍微留心,都不难弄到。 按脏老头的说法,自己很可能已成为降头的对象。可是,自己似乎没有什么异常反应呐?! 难不成,降头术只有在一定的范围内,才会生效?对,肯定是这样。 因此,脏老头才告诫自己不要靠近旅社,连他本人也是小心提防。 思及此,杨迷糊心中愈发不安。 但庆幸的是,对方第一个要弄死的,是脏老头,其次才是自己。 想到这,杨迷糊不禁一阵羞愧与自责。这心理也太阴暗了! 他突地一个激灵,自己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难道说,自己已受到''降头术''的影响,而不自知? 包括自己怀疑所有人,亦是如此? 对方的目的会不会就在于此?先生疑虑,再自相残杀,而不是直接弄死自己? 还真可能!脏老头不除,对方不敢杀掉自己,因为对方怕脏老头的疯狂报复。 而自相残杀,才是对方真正的用意所在!到时,脏老头也拿此毫无办法。 对于玄子,青竹的提醒,小翠的决绝,紫鸢的劝解,栓子的无情,是不是脏老头在试探自己,是否已受降头的影响? 极有可能! 杨迷糊急匆匆折回,走进公用电话亭,拨通单凤茶楼的电话。 “小桃,玄子与小川野、虹森有接触,是真的吗?” 小桃顿了下,突然咯咯笑了起来,“是,但是我安排的。你怎么发现的?” 闻言,杨迷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紫鸢这个小丫头片子,又上她当了。她说玄子私底下与小川野、虹森有勾连,说因为不清楚玄子意图,你不让她对我和栓子讲……哎呀,不对,你也是始作俑者,对不?” 小桃似乎乐不可支,“明白就好!就是在试探你心性是否受到影响。还好还好,你没出现啥异样。” 杨迷糊这个气呀,无以言表。他冷冷道:“你们就不怕我杀了玄子?” 小桃得意洋洋,“你现在能找到玄子吗?他早躲起来了,恐怕连狗鼻子的栓子也找不到他。” 杨迷糊更气了,差点摔掉话筒。他咬牙切齿道:“行,你们都给我等着。” 小桃''切''了一声,“行了行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把你耍的团团转,你以为我愿意吗?也不对,正好趁机耍耍,也挺好玩的。” 杨迷糊终于没忍住,''啪''的一声,扣了电话。 奶奶个腿!一群大骗子,包括栓子,只有自己蒙在鼓里。 枝子一直没动静,她会不会是唯一一个,与自己同病相怜之人? 杨迷糊决定去寻枝子,以求得一个心理平衡。 没想到刚进店铺,枝子便笑盈盈的走了过来,开口就调侃道:“小桃刚刚来电话,说你没受影响,想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杨迷糊气得转身就走,却被枝子一把扯住。 “脏老头说,你若能想明白,玄子没有问题,说明你已经过关,降头术对你影响不大。但是,脏老头还说,不得掉以轻心,防止对方趁虚而入。” 杨迷糊顿在原地思忖片刻,突然眼睛一亮,“我是不是可以参与诛杀日本巫士的行动了?” 枝子翻了个白眼,“不可以,有脏老头他们的牵制,对方才不敢接近你。” 杨迷糊不解道:“可日本旅社我也靠近过呀!” 枝子摆摆手,不屑道:“那是一群无能之辈,再说脏老头提前弄了些手段。现在已查明,真正施展''降头术''的,不是日本来的,而是对方从南洋请的。” “啊?”杨迷糊目瞪口呆之余,又被气晕了。 洪桐县里无好人,古人诚不欺我! 他大叫道:“小翠,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出来!罚你三个月,不得与玄子见面。” 闻言,枝子直接笑弯了腰。 杨迷糊恼怒道:“我说的是真的!你笑什么?” 枝子指着他,笑不活了。 此时,小翠的声音从卧房传出:“杨子哥,三个月太短,能不能延长点?” 杨迷糊气得不管不顾,摔门而去! 第391章 谁让你来的? 气归气,觉还是要睡的。杨迷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可能是气过了头,他的大脑变得异常清醒,死活无法入眠。 记忆中,这种长时间难以入睡的情况,极为少见。 小时候打猎,长大后杀人,无论环境多么恶劣,身心多么疲惫,他几乎能很快进入梦乡。或深睡,或浅睡,几乎沾上枕头就着。 这不正常! 杨迷糊“呼”的坐起,难不成,是降头术的缘故?他在无意识中,与之抗衡,导致神经处于半兴奋半压抑的状态? 想到这,他心念一动。既然猜到降头术有一定的有效范围,何不以自我感受为线索,去追踪南洋巫士? 说干就干,杨迷糊翻身下床,从床底下拖出鲁班箱。他熟练打开箱子,迅速组装好土枪,包括消音器和瞄准镜。 然而,在下一刻,他又犹豫了。 这样贸然行动,会不会像飞蛾扑火一样,自寻死路?或许会给脏老头他们添麻烦,甚至帮倒忙? 杨迷糊心中纠结万分,一时拿不定主意。 但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他仍决定出去走走。理由是: 反正横竖睡不着,与其在这胡思乱想、杞人忧天,还不如出去探探情况。 就算不小心闯入南洋巫士的降头范围,只要自己保持警惕,小心行事,发现不对立刻撤退,问题应该不太大。 杨迷糊从后门窜出,越过篱笆,漫无目的穿行在大街小巷,屋前屋后、楼顶街面。 两个小时后,也许是夜深人静,也许是疲惫,睡意阵阵袭来,即便深冬的寒风也吹不走。 他不敢停留,时不时轻咬舌尖,狠掐十根手指的十二个''井关穴'',尽力清除睡意,保持清醒。 此时的他,惊讶的发现,自己正站在海军俱乐部附近。鬼使神差般的,怎么来到此处? 忽然间,不远处,传来鹧鸪鸟咕咕的三次鸣叫声,在寂静寒冷的夜晚,显得格外清亮。 杨迷糊心中一喜,是紫鸢!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一个小巧玲珑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身旁。 只见紫鸢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张可爱的小脸蛋,活脱脱像一个精致的布娃娃。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奇的问道:“二哥,你梦游啊?怎么寻到这里的?” 杨迷糊打趣道:“呵呵,裹得跟个粽子一样,丑死啦!” 紫鸢不满的哼了一声,“暖和就好,管它美丑!问你呢,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杨迷糊得意一甩头,故作神秘的说道:“嘿嘿,本公子掐指一算,自然就知道咯!南洋巫士是不是在俱乐部里?” 紫鸢愣了下,随即点头道:“脏老头说,八九不离十,但不知具体在哪个房间。” 杨迷糊突兀道:“栓子呢?” 紫鸢眨巴眨巴大眼睛,杨迷糊连忙摆摆手,“不想说实话也行,别用谎话骗人。” 紫鸢气得一跺脚,好巧不巧踩在他的脚尖上。 杨迷糊顿时疼得在原地打转转,边转边低声抱怨道: “你有病呐!这大冷天的,脚趾头本就冻僵了,你这一脚踩下去,脚趾头怕是要坏死......” 紫鸢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怎么样,瞌睡虫跑了没?现在不犯困了?” 闻言,杨迷糊下意识点点头。 紫鸢吩咐道:“那好,你悄悄潜入俱乐部。记住,一旦有犯困的感觉,就立刻打手势给我。令你愈困倦的地方,很可能就是南洋巫士的所在。到时,我们再发动突袭。” 杨迷糊揉着被踩痛的脚尖,没好气的回道:“那也用不着这么狠呐,非得踩我脚尖!” 紫鸢一脸傲娇,“这叫感受反差!反差越大,感受才会越清晰,才能更好找到南洋巫士的踪迹,明白不?” 杨迷糊仍不服气,“脏老头为何不去?要是我没来啦?” 紫鸢白了他一眼,“谁让你来的?再说,脏老头要牵制住对方,此时的他比你重要得多,怎可让他轻易冒险?” 杨迷糊又道:“栓子的狗鼻子灵,循着气味追踪,岂不更容易?” “这个我们早就考虑过了。若对方狡兔三窟,有气味的地方,并不是巫士真正所在呢?岂不是打草惊蛇,无功而返?” 说着,紫鸢突然一惊一乍,“哎呀呀,二哥你变了哈,变得胆小如鼠、心理阴暗......你真的受到降头术的影响了?也好也好,正好派上用场。” 杨迷糊心里猛地一凛。果不其然,自己之前的感觉并没有出错,刚刚犯困,很可能也是受降头术的影响。 但嘴上却振振有词:“二哥我是那样的人吗?我不是推卸责任,是担心误事......” 话到最后,他也觉得有些心虚,于是停顿住。 紫鸢乜了一眼,“少来!赶快去,记得打手势!土枪就别带了,太碍事,影响行动。” 杨迷糊有些不情愿的,将土枪递了过去,嘴里嘟囔着:“一定要好好保管,千万别弄丢了。” 紫鸢这次没与他计较,认真的点点头,叮嘱道: “千万要记住,时刻保持清醒,别真的睡着了。如果犯困,就咬咬舌尖。” 杨迷糊小心翼翼的在小巷子里潜行,穿过一条街道后,来到海军俱乐部的围墙下。 听到巡逻士兵逐渐远去的脚步声,他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一个猱身,轻松的翻上围墙顶。 他扫视一眼四周,三层的俱乐部大楼并没有灯光透出,只有几盏昏暗的路灯,勉强映照出大楼的轮廓。 确认安全,他跃下墙头,就地一滚,然后迅速藏身于路边的草丛之中。 接着,他顺着下水道攀爬而上,成功到达三楼。最后,他从一扇半掩的窗户悄悄爬了进去。 至此,他没感到一丝犯困与迷糊,这就有些奇怪了。不是靠得愈近,人更易受到影响吗? 难不成,脏老头搞错地方了? 来都来了,杨迷糊决定先搜索一番三楼。凭他的听力,在三楼,他没听到任何喘息之声。 他沿着楼梯,蹑手蹑脚的下去,未到拐弯处,他看见二楼楼梯口有一个上了锁的铁栅栏。 他轻手轻脚的缩了回去,半蹲在地上。 照这个情况看,他得原路返回,从三楼窗外再下到二楼。 可他记得,上来前,二楼的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可此时开锁撬窗,会弄出声响,惊动巡逻人员,怎么办? 他下意识打了个哈欠,连忙狠咬舌尖,一阵刺痛让他清醒了些。 但瞬即困意再次袭来,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他意识到自己中招了。他艰难的站起身,甩甩昏昏沉沉的头,但没鸟用。 他掏出军用匕首,在自己的指头撩了一刀,一股钻心的刺痛袭遍全身。 真特么十指连心!但人清醒了不少。他吮吸了几下手指,用手帕包好。 他思忖片刻,心念一动,那个铁栅栏可能是假的!是幻觉! 他屏住呼吸,轻手轻脚的再次下楼。 果然,二楼楼梯口,根本没有什么栅栏! 嘿嘿,老子终于找到你啦!杨迷糊心中大喜。 第392章 除了! 当他慢慢伸出头,悄悄朝二楼走廊两侧张望时,杨迷糊发现有两名持枪的士兵,笔直的站立在一个房门的两侧。 就是这了! 杨迷糊迅速缩回头,掏出手枪,背部紧贴墙壁,心中暗自思忖: 解决掉这两名士兵,然后冲进房间里干掉南洋巫士,最多只需一分钟的时间。 他正欲冲出去,突然一阵莫名的困倦再次袭遍全身。 他顿时觉得不对劲,难不成这两名士兵也是幻觉? 于是,他强忍困意,狠咬舌尖,让疼痛刺激神经,消除困倦。 他再次伸出头去,却惊讶的发现,二楼的走廊上空空如也,哪有什么士兵! “这下麻烦了……”他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 无奈之下,他再次拿出军用匕首,轻轻划开自己的手指,一股刺痛传来,整个人才稍微清醒了些。 随后,他回到楼梯的拐角处,轻轻推开一扇窗户,朝窗外打了个手势。 几息之后,外面传来了两声猫叫,是栓子! 杨迷糊想了想,决定趁自己清醒,先行动,反正栓子立马能赶到支援。 他小心翼翼的走到房门前,猛地一脚踹开,持枪冲了进去。 令他惊讶的是,房间内竟然空无一人!糟糕!上当了! 突然,一股强烈的困意再次席卷全身,比前两次更为严重。 杨迷糊竭力保持清醒,人肯定在房间里,因为这次的感觉异常沉重,一定又是幻觉! 他下意识朝一团模糊连开数枪。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传来,随后便再无声息。 刹那间,房间内变得清晰起来,一个骨瘦如柴的人倒在一个蒲团旁边。 与此同时,一楼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喧闹声,以及有人用力拍打着一二楼之间铁栅栏,发出的咣当声。 \"砰\"的一声,仿佛有人开枪射击,崩断了铁栅栏上的门锁。 此刻,杨迷糊已钻出窗户,跳下地面,弯着身子沿着墙根急速前行。 巡逻队正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跑来,但不断有士兵倒地。仅仅几息时间,整个巡逻队就全军覆没。 杨迷糊一个助跑,几个猱身,翻过墙头的铁丝网,一跃而下,就地一滚,疾速穿过一条街道,窜进一条小巷子。 胖子像幽灵一样,拉着车从一个巷口出现。杨迷糊一个箭步上车,胖子拉起人力车就跑。 杨迷糊喘匀气,“其他人都撤了吗?” 胖子语气轻松的回道:“放心,都安排好了。” 杨迷糊稍稍安心,“青竹与脏老头在一起?” “对,贴身保护脏老头,紫鸢负责远距离盯着。” “玄子和栓子在一块?” “对,一直在一块呀。你别生气了,这也是无奈之举。” 杨迷糊咬着牙,强忍着怒气道:“我不生气!” 胖子顺竿爬,“杨子哥大气,有肚量!” 杨迷糊:“……” 一个多小时后,栓子、玄子、紫鸢、青竹陆续回到山乔屋,唯独不见脏老头的身影。 杨迷糊眼神冰冷,逐一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紫鸢身上,语气严厉的问道:“紫鸢,你能确定,死的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吗?” 紫鸢笑盈盈的,“能!脏老头感觉一身轻松,头脑清晰,你也应该一样吧?” 见他点头,紫鸢笑着道:“那就说明,降头术被破了,万事大吉!” 杨迷糊扫了一眼玄子,“你乐个屁!我差点灭掉你,知道吗?” “不是还差一点吗?”玄子拍拍胸口,似乎心有余悸。 杨迷糊又盯上了青竹,“你小子最坏,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骗我。” 青竹咧嘴坏笑,“杨子哥,这个不怪我,是你先起疑心,我才顺口提了一嘴。没想到你浮想联翩,怀疑上了所有人。” 这倒是事实!但杨迷糊口中却不认,“我即便不问,你也会说吧?青竹,好好说说事情的始末。” 青竹顿了顿才道:“我零零星星知道一些,很多事我也蒙在鼓里。 从你称病前,脏老头似乎发现,有人在用降头术针对他,但查不到对方的行踪。 在我们碰头前,脏老头找到我,让我主动参加行动,所以碰头时我带着好儿就来了。主要任务是让你起疑心,认为有内鬼。 当天晚上去治病救人,是事先安排的一种试探。果然,对方在那里施展了降头术,也设下了埋伏。 有人掩护脏老头先撤,我杀人也是真的。 后面的你已经知道了。” 杨迷糊仍然不解,“为何让你引发骗局呢?” 青竹撇撇嘴,“脏老头说,你最不可能怀疑的人,是我。他说我心思纯净,杂念不多,最不容易受降头术的影响,可以贴身保护他。” 杨迷糊鄙视道:“你心思纯净?没搞错吧?” 青竹两手一摊,“又不是我让这么说的。反正吧,我确实一点感觉都没有,一度以为,脏老头故作玄虚呢。” 杨迷糊话锋一转,“起初,是不是只有你、你姐和玄子知道?” 青竹点点头,“是。在袭击旅社前,脏老头才让我通知了其他人。紫鸢姐没说假话,她也是那时才知道的。” “瞒着我的原因何在?”杨迷糊又问。 “这个紫鸢姐更清楚,你问她。”青竹指指紫鸢。 紫鸢倒没藏着掖着,轻笑道: “先说对方的目的,其实很简单。 一是降头术能让人产生阴暗心理。你生疑,必定会有所动作。 二是让我们先自乱阵脚,无暇顾及其他,有人做事才能放心。 所以,只有瞒着你,你才演得逼真。不瞒着我们,是因为,即便你被巫士控制了,而我们不乱,对方也达不到目的。 至于脏老头逃之夭夭,也是示敌以弱。” 闻言,杨迷糊的气顺了些,语气平和了不少。 “那南洋巫士比脏老头还强?” 紫鸢撇撇嘴,“半斤八两吧。不利之处,是那巫士在暗,我们在明。加上他除了用药物,还有蛊虫,挺麻烦的。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有机会你去问脏老头。” 杨迷糊沉思片刻,突然呵呵笑了起来,笑得众人瘆得慌,面面相觑。 “好,甚好!你们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紫鸢你留下,早上陪我去老太太别墅。” 众人走了。 紫鸢问道:“你仍怀疑玄子?” 杨迷糊沉重的点点头,“在青竹遇袭处,栓子曾追踪体味,发现玄子到过附近,除非栓子骗我。那可是在袭击旅社之前,栓子并不知情……” “而青竹并没有说,是玄子掩护脏老头撤退的?”紫鸢接过话头。 “对。我刚才吓唬玄子,他是真心害怕了!” 杨迷糊凝眉说道:“我让狗子盯着他,他应该发现了端倪,所以后面的行动,他没敢,或者没机会泄露给对方。当然,这只是猜测,我们静观其变。” 紫鸢仍不大信,“若为真,玄子借小桃的安排,便趁机与小川野或虹森勾连,出卖我们?此时南洋巫士死了,玄子怎么交待?” 杨迷糊露出森寒的目光,“他可以一推二五六,说不知情就行了。让你留下来,就是让你配合狗子,盯死玄子。” “若玄子真有问题呢?” “除了!” 第393章 油盐不进! 紫鸢惊愣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并庄重的点点头。 “此事就这样。我们先休息三四个小时,明早一起去见老太太,演戏演全套。”杨迷糊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二人抵达老太太的别墅,已是上午十点。 走进别墅,发现麻生靖不在,管家虹森说,麻生靖今天一大早就回去上班了。 问老太太为何没起,虹森说,昨晚折腾了一夜,捉了几个小时的蛇,老太太直到凌晨五点才就寝。 杨迷糊心中直乐,心想恐怕不仅仅是因为抓蛇,或许还有南洋修士的死,让老太太惴惴不安吧。 杨迷糊起身告辞,“既然这样,那就不打扰老太太休息了,下次有时间再来看望。” 虹森急忙拦住,“稍等片刻,弘田君。老太太专门交代,如果你今天能来,一定要见的。我去去就来。” 说完,虹森匆匆离去。 杨迷糊转头看向紫鸢,轻声道:“你先走,我留在这里等老太太。” 紫鸢走得有些不情不愿。杨迷糊则独自一人,百无聊赖。于是,他走出别墅,漫步来到出现过蛇的假山旁。 见到假山上四处是蛇血蛇皮,杨迷糊哑然失笑,这哪里是捉蛇,明显是打蛇杀蛇。 看来,老太太也豁出去了,也不怕八岐大蛇发怒了。 转悠了半个多小时,返回别墅时,老太太正坐在客厅喝茶。 “小子,专门去假山,是想看老身的笑话吧?” “哪里哪里,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这样好,干脆利落。”杨迷糊嘻嘻哈哈的。 老太太长叹一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奈和疲惫,“唉,俗事繁多,顾不上神灵降罪于我等。小子,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杨迷糊挠挠头,露出一副憨厚的笑容,“嘿嘿,其实我没啥事,就是想过来看看笑......啊呸,不是,专门来探望老太太。另外,昨天见小舅兄心情不太好,想着过来劝解几句,没想到他走了。” 老太太忍不住笑骂道:“哼!你这小混蛋,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不过能把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真不容易。对了,跟你说个事儿,昨天有几个巫士被人杀了,你有没有听说过?” 没想到老太太如此直截了当,杨迷糊愣了愣,惊讶道:“有这事?巫士来上海干什么?吃饱了撑着?” 他的话,绵里藏针,暗藏讥讽,好像一无所知,又什么都说了。 老太太沉默片刻,附和道:“是啊,吃饱了撑着!这次装神弄鬼,不知冲撞了谁,也是活该!对了,你这老不上班,不怕人说闲话?” 杨迷糊一脸苦相,“这也是无奈之举,我也不想啊,只好称病不出了。” “回去吧,跟隆信正三道个歉,事情就过去了。”老太太劝道。 杨迷糊顿时急赤白脸,“道歉?我做错了什么?回去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可以;但向司令官道歉,不行!” 老太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胳膊扭不过大腿,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不是中国人极好的处世之道吗?亏你在一直在中国长大。” 杨迷糊反驳道:“中国人还说,不为五斗米折腰,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我为何要随波逐流?” 老太太叹了口气,“我是为你好,听不听在你。嗐,我净瞎操心。” 杨迷糊笑道:“老太太既然想当说客,就帮我转告一句话: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有舍才有得。” “你就如此有信心,能有所得?”老太太有点不屑。 杨迷糊脸色一变,沉声道: “人在做天在看,离地三尺有神灵,老太太敬鬼神,应该多琢磨琢磨才是。我就不信,这世上没有公理。若真无处讲理,我也学着不讲理。” 明显,老太太有些生气。她强压着火气,尽量语气平和的说道: “二郎,人生在世,谁不受委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杨迷糊仍不假颜色,“老太太竟如此精通中国文化,佩服之至。但中国人也有一句话,''任尔八路来,我只一路去''!说句难听的,真要撒破脸皮,我把话放在这,谁也讨不了好去!” 老太太端起茶杯,正欲说话,杨迷糊站起身呵呵两声: “端茶送客,明白,小子告辞!” 老太太狐疑的看向他,“小子,我刚才是那个意思吗?我是口渴了。坐下,老身还有几句话要说。” “老太太你说,小子听着呢!”杨迷糊却没坐下,拱拱手道。 老太太放下茶杯,“那就明说,你可以悄无声息的回去,谁也不会计较于你。但回去后,不可造次,不再捣乱。” 杨迷糊似笑非笑,“能界定捣乱和造次的范围吗?万一我不小心触碰了,岂不引来无妄之灾?这个我可接受不了。” 见他油盐不进,老太太终于冷下脸来,“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好话歹话。也行,吃了苦头别后悔。” 杨迷糊针锋相对,“我也以下犯上奉劝一句:人吃五谷杂粮,哪有又生病的?告辞!” 老太太轻喝一声:“放肆!你以为老身怕了你?” 杨迷糊傲慢道:“可以试试。若是老太太昨日有这话,我可能会听,但今天说有些晚了。” “来人!”老太太忽然怒喝。 奶奶个腿!没想到老太太真翻脸了。口中却硬挺道: “我贱命一条,死则死尔。但老太太你也太自以为是了,我敢来,又敢让鸢子走,是白来白走的?还记得这个小药瓶吗?一滴可以致命咯!” 老太太脸色变幻不定,怒道:“你敢威胁我?” 杨迷糊冷笑,“究竟是谁在威胁谁?老太太,你当说客,就好好当,别整些有的没的。若你不是说客,就别假装纡尊降贵,一番语重心长,我听着不顺耳。” 老太太涨红了脸,气得身子发抖。 虹森连忙喝退冲进来的两个人,谄笑道:“弘田君,你毕竟是个晚辈,服个软也不丢人,是不是?” 说着,他暗中推了一把杨迷糊。后者就坡下驴,转身就走。 身后,只听见老太太咬牙切齿道:“这混小子,油盐不进,真是难搞!让他去祸害别人吧。” 虹森低声道:“夫人不就是这个意思吗?再说,我们既然失败了,坐山观虎斗,岂不也是好事?“ 闻言,杨迷糊一时分辨不出,这话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还是对方盛怒之下忘了自己听力极好。 出了别墅院门口,冷风一吹,杨迷糊不由打了个寒噤,原来后背也是一身冷汗。 这次大意了!本以为老太太今天会说软话,没想到事情完全不是这样! 刚才,一股杀意从老太太眼中一闪而过。 活捉蛇不成,便杀死蛇!这就是老太太的狠! 第394章 适当骚扰一下 杨迷糊一路上琢磨着,刚刚老太太和虹森的对话。 若是无意让自己听到,老太太知道邀请南洋巫师的来龙去脉,并且深耕其中。 若故意让自己听到,那就意味深长了。老太太想祸水东引,让隆信正三吃瘪,而她则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这也是自己想要的。至少老太太不会过多插手干涉接下来的争斗,从而减轻自己许多压力。 杨迷糊暗自庆幸,多亏有神秘莫测的脏老头,他才如此有底气。 今天自己敢于硬刚老太太,老太太盛怒之下,放自己一马,正是因为有脏老头的存在。 得保护好脏老头! 可问题来了,脏老头是需要人保护吗?当然需要。但同时有一个大弊端--容易暴露其行踪。 杨迷糊决定暂时不采取任何措施,除非脏老头本人提出。 他并没回宪兵司令部,而是去了枝子糕点店。 他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是给纯子,一个是给山田。 纯子说,小川野极其活跃,在军火药品烟土的走私上,不遗余力,已收缴了不少违禁品。 山田则说,由于身任密码组组长,直接参与的行动极少,查禁的军火药品不多。 两人都没提及困难,也没提到两人有多主动作为。但从话里话外,明显能感受到一种得过且过、消极怠工的态度。 杨迷糊理解两人的处境,毕竟自己也称病不出,不能强求他人不顾一切,贯彻自己的想法。 他叫来枝子,“保持观望,不要轻易行动,让对方先尝到一点甜头,等对方放松警惕后,我们再出手。” 枝子却道:“南洋巫师虽然死了,若脏老头没有后续动作,隆信正三顶多有所忌惮,但不会收敛。他一定抱有侥幸心理,认为你不敢动他......” 杨迷糊轻抚额头,“脏老头可不是好相与的,一定会有所动作,拭目以待吧。” 枝子仍不太放心,“可时不我待呀!春节前后,大规模的行动就要结束,我怕错失良机。” 杨迷糊想了想,改了主意,“那就适当骚扰一下,让对方不要太舒服,但度一定要把握好。” 枝子点点头,换了话题,“荣从范联系过我几次,话里话外,流露出深度合作的意味,你看可行吗?” “可以,但只限于做生意,不要牵扯过深。”杨迷糊叮嘱了一句。 “施先生那边呢?你是个什么态度?”枝子又问。 对此,杨迷糊还没想好,便道:“等我通知,我不发话,不要与之联系。你的明白?” 枝子看了看小翠的卧房,压低声音道:“对于玄子,我有些不大托底,即便是骚扰,我也怕他坏事。” 杨迷糊看向枝子,“为何这么想?” 枝子轻抿嘴唇,“直觉吧。从小翠的神色,她好像也有些担忧。算了,不能以猜测入人以罪,我掂量着办吧。” 杨迷糊心念一动,话锋一转,“还记得上海老帮菜馆的曲一吧?你去找他,告诉他有一批走私的军火药品,看他有愿不愿意干。若愿意,就给他一次机会,但我们不要参与。” 枝子撇撇嘴,“我一个日本人,他会信我?” 杨迷糊一哂,“打我的旗号,就说杨子让你去的。” 枝子乜了他一眼,“你不会在使坏吧?” 杨迷糊一笑而过,聊了些其他的琐事,便回了山乔屋。 他决定放空心思,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就回情报课。也该给小川野和隆信正三添添乱了。 然而美梦未成,方筱雅找来了。 一见面,她就从画筒中掏出一卷纸,在方桌上摊开。 “这是一份浦西码头的布防图。这里是仓库,希望对你有用。” 杨迷糊扫了一眼。这幅图极其精准,对仓库还画有详细的小图,连门朝哪边开,也画出来了。 但他不想惯着方筱雅,“仓库而已,有什么用?拿回去吧,平时多干点正事。” 方筱雅果然大怒,“要不是我家老头让我送来,我才懒得理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走了。” 杨迷糊不吭声,方筱雅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装深沉是吧?算了,不与竖子置气。我家老头说,这幅图有利于你展开行动,别浪费了。” 杨迷糊撇嘴道:“我要大浦码头的,你有吗?” “可以画,但我为何要替你画?”方筱雅质问。 “是不好画吧?那里地形复杂,房舍仓库众多,可不好描绘。”杨迷糊刺激道。 “切!还没有本姑娘画不出的地形地物,你等着瞧!” 方筱雅嗤之以鼻,顿了顿,又道:“我知道是激将法,但本姑娘想让你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杨迷糊不以为忤,笑着一挥手,“拭目以待。别到时画不出,躲着不敢见人。” 方筱雅气得脸泛红,一跺脚,悻悻的去了。 杨迷糊仔细打量着方桌上的地图。 军营、仓库、道路、岗哨都有。要想骚扰劫掠,减少自身损失,此图极其有用。 他边看图,边琢磨,一个个行动部署在心中形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抬头时,天色已暗。 他小心翼翼的卷好图,塞进画筒,又去了枝子糕点店。 一进门,他就叫来小翠和枝子。 他在餐桌上铺开地图,“小翠,这是浦西码头的地形详图。若要骚扰,甚至运走军火药品,你有什么想法?” 小翠有些惊异的看着地图,左右观察一番,思忖片刻,指着7号仓库道: “以7号仓库为例,它有前后两道门。若在前面骚扰,吸引注意力,悄悄从后门运走货物,极其方便。你看这条小路,很适合用人力车,像蚂蚁搬家一样,一点点的运走货物。” 她顿了顿,“杨子哥,你看这里有两个小山坡,只要安排人,守在这,即便有追兵,可以阻击对方至少一刻钟。到时,人力车早消失在大街小巷中。” “若这里的士兵出来支援怎么办?这里离7号仓库可不远。”杨迷糊提出一个问题。 “这里隔着一个小山坡,高度是一百米,正好挡住了仓库的一半。我们可以在这一边制造骚动,吸引注意。为防止互通有无,到时掐断电话线即可。杨子哥,你看这里有电线杆。”小翠愈讲愈兴奋。 “当然了,首先要制住看守仓库的人。” “那货物藏在哪里呢?”杨迷糊问。 小翠看向枝子,“枝子姐有办法。我们的地道,通向一个废弃的下水道,藏在那里便可。” “如何不引起旁人注意?”杨迷糊又问。 枝子就笑,“下水道出口在一块荒地,杂草丛生,人迹罕至。只要动作快,旁人发现不了。而且下水道与我们的地道,平时是隔开的,不会暴露我们的地道。” 杨迷糊一按地图,“既然如此,通知栓子行动,小翠你负责谋划,最好是迷晕看守仓库的人。我明天回情报课,下午我会带人搜查3号仓库,吸引注意力。” 小翠却问:“你确定你明天下午能带人出来吗?” 杨迷糊愣了下,旋即大笑,“那就后天下午,这样时间也充裕些。” 小翠又问:“让玄子参与其中吗?” “为何不可?”杨迷糊反问。 小翠目光明灭,点点头。 第395章 我刚才拿意见了吗? 次日一大早,杨迷糊走进情报课。 他的出现,众人虽神色各异,但不约而同露出惊讶的表情。 进入办公室,杨迷糊便不再出门,静候各方的反应。 上午十点左右,纯子和山田联袂而来。 纯子一向嘴快,她兴奋道:“弘田副课长,你的腿好啦?才几天,我们可想你了!” 山田则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他简单的跟杨迷糊寒暄几句,就不再多言。 杨迷糊看着两人,突然笑着对山田说:“山田,你现在叫得动宪兵队吗?” 山田讪笑了笑,“有正经事,还是叫得动的。其实,宪兵愿意跟我们出去干活,至少能挣点辛苦费。” 杨迷糊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那就好,明天中午,召集十名宪兵,一同前往浦西码头。我也会过去。” 他又不紧不慢的说道:“纯子,你呢,去找找小川课长,问问他是否有空闲。有空的话,我便去销假。” 纯子笑道:“你前脚刚进办公室,小川课长后脚就出去了,有些故意回避你似的。” 杨迷糊却不以为然,“可能是凑巧,公务要紧,你别瞎猜。” 纯子撇撇嘴,“才不是瞎猜,他火急火燎的去见隆信正三,又匆匆出了宪兵司令部。” 杨迷糊自嘲道:“我又不是洪水猛兽,小川课长会吓得退避三舍?别在这瞎琢磨,给你一个任务,告诉司令官的秘书,就说我想请见司令官。” 纯子讶然道:“你不亲自去?” 杨迷糊苦笑,“万一吃闭门羹,岂不好没面子?你只当去试探。若为难的话,就算了。” 纯子连忙摆手,“我是怕司令官挑你的理。这点小事,我还是办得到的。” 纯子离开,山田却没动。 “副课长,明天去浦西码头的宪兵,需要挑人吗?” 杨迷糊揶揄道:“你还不如问我,是不是私活?行了,别弄得沸沸扬扬的,让宪兵队自己安排。” 见山田有些尴尬,他笑道:“川上组长表现如何?” 山田愣了下,似乎在斟酌字句,“风风火火,手段不凡,配合小川课长查禁了不少走私品。但看着有些怪,怪在哪里,又说不出来。” “是不是有些郁闷失落?”杨迷糊心念一动。 山田眼睛一亮,“还真是如此!副课长,你说他新官上任,烧三把火理所应当,有何郁闷可言?” 杨迷糊指着山田就笑,“我舅舅小气得紧,川上组长一点油水都沾不上,不郁闷才怪。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唉,川上组长也够悲催的。” 山田释然一笑,“我也猜是这个原因。要不要我去探探川上组长的口风?” 杨迷糊摆摆手,“他当官的心正旺,此时去只会碰一鼻子灰。对了,问你个事儿,你是不是时常从枝子糕点店出货?” 山田讪讪的点点头,“总要有些外快,不然……” “行了,我不是寻你的不是。这样,你把查禁的一部分货,让枝子糕点店帮你出,看看各方的反应。”杨迷糊诡异一笑。 山田明显未反应过来,“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哦,我明白了,假戏真做,看谁冒头。” 杨迷糊却道:“真戏与假戏一块演,凭什么有人吃得满嘴流油,而我们饥肠辘辘?但要看你本事。” 山田略一思忖,眼中冒出兴奋的光芒,“坑对方一把,这叫''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你来中国才多久,也学会了歇后语?不错,值得鼓励。”杨迷糊夸赞道。 曲一劫掠军火药品是一起,明天中午偷运是一起,山田假戏真做是一起,够小川野喝一壶的啦。 杨迷糊有点得意洋洋,但仍有些遗憾。 纯子敲门而入,脸色不大好看,撅着嘴道: “没办成!那可恨的秘书说,司令官阁下日程排得很满,近几天没有时间见你。还说,不要动不动就越级上报,说若有急事,直接向小川课长报告即可。” 杨迷糊无所谓的笑了笑,“秘书说的是正理,有他这句话,事情反倒好办了。” 见纯子迷惑不解,他也不解释,吩咐道:“通知川上、山田,来我办公室开会!” 十分钟后,川上小野、山田、纯子走了进来。 “小川副课长不在,来不及与他商量,而且司令官的秘书刚刚明确表示,遇事不要动不动就越级上报。但事情紧急,不可拖延,所以我命令……” 说着,杨迷糊朝纯子眨眨眼睛,又继续道:“川上组长牵头,山田组长配合,纯子组长留守,随我去捜查违禁品。为保密,你们三人不得向外拨打任何电话,否则视为通风报信。” 他拿起话筒,拨了一个号码。 “宪兵队吗?我是弘田二郎,我命令:五分钟内,召集三十名宪兵,随我出去参加行动。” 三人一起下楼,前往宪兵司令部大门。 一辆卡车上,站着三十名荷枪实弹的士兵。 杨迷糊一跃上了卡车,回头喝斥道:“山田、川上,你俩磨叽什么!坐卡车失了你们的身份?” 山田爬了上去,川上脸色阴郁,但此时不得不跟上。 路上,杨迷糊不时转换目的地。 对川上小野的询问,他要么充耳不闻,要么顾左右而言他。问急了,便训斥川上小野,不该问的别问。 在街上转悠了两个多小时,杨迷糊突然命令停车,指着一间茶楼命令道: “下车,包围茶楼,堵住前后门,只准进不准出!” 这间茶楼并不大。十名宪兵守在楼外,二十名宪兵在山田的带领下,冲进茶楼。 山田进去前,杨迷糊附耳向他嘀咕了几句。 杨迷糊背倚在卡车头,向川上小野一伸手,“有烟吗?” 川上小野递过烟,笑道:“你不是不抽烟吗?” “抽着玩。再说人是会变的,你看,抽烟多酷。” 杨迷糊点燃,吧唧一口,呛得直咳嗽,抱怨道: “川上君,你也太小气了,这烟也太呛人了。 川上小野大笑,“不是烟不好,是你不会抽。弘田君,此茶楼有什么古怪,现在可以说了吧?” 杨迷糊又吧唧一口,呛得直流眼泪,便扔了,“看来,学不会抽烟了。哦,你说这里有什么古怪,待会就见分晓。“ 不到半个小时,山田兴奋的跑了出来,“报告副课长,发现大批军火药品与烟土,正在清点。” “没遇到反抗?”杨迷糊问。 “茶楼老板刚开始说,这是76号的产业,后又说……”山田停顿下来。 “支支吾吾干什么?川上组长又不是外人!”杨迷糊不耐道。 受到训斥的山田脱口而出,“又说,这是小川课长的产业,请我们手下留情!” “不会这么巧吧?”杨迷糊讶然,侧过头,问川上小野:“你怎么看?” 川上小野被将了一军,思忖片刻,才嗫嚅道:“八成是为避祸,茶老板胡乱攀咬吧?” 杨迷糊挥挥手,“对,川上组长说得完全对。山田,就按川上组长的意见办!” 川上小野愣怔住,似乎在说,我刚才拿意见了吗? 第396章 你在做假账? 杨迷糊看着手里的军火、药品与烟土清单,倒吸一口凉气。 “川上组长,你看看,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杨迷糊边说,边把清单递给川上小野。后者接过清单,紧紧皱着眉头,却一言不发。 杨迷糊吩咐道:“山田,你安排人手将查获的违禁品,运回到宪兵司令部,做好交接。严格审讯茶楼老板和伙计,务必查清幕后人。” 他又看向川上小野,问道:“川上君,你打算留下,还是跟我一起回去?” 川上小野似乎怕卷入麻烦,连忙道:“这里有山田组长足够了,我还是陪你回宪兵司令部。” 二人坐上人力车。 路上,杨迷糊用一种略带深意的口吻问道:“川上君,这次算是一个大功劳,你为何不太高兴?” 川上小野苦笑,“功劳是不小,但幕后人肯定不简单,我怕捅了马蜂窝,被蜇一身包。” 杨迷糊正色道:“川上君,话里有话呀。既然做了,后悔也来不及,只能面对。知道我为何不大同意,你立马就任情报分析小组组长吗?问题就在这,你毕竟不大熟悉情报课的运作。” 川上小野叹了口气,“我并没有记恨弘田君。我也知道自身弱点,但有人''赶鸭子上架'',我能怎么办?难不成说我干不了?” 杨迷糊安慰道:“我舅舅这人不坏,就是手捏得比较紧,生怕漏出一点,川上君要多适应,多担待。” 川上小野连连摆手,“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有怨恨?就是手下的人,总要笼络一番,不然,谁会尽心尽力干活?” 杨迷糊拍了拍他的肩膀,“川上君呐,太过实诚。你以为是在战场,一刀一枪,弄得明明白白?上报一批,截留一批,手头不就活泛了?” 川上小野似乎有些意动,“可我手下没知根知底的人,操作起来,易露馅。” 杨迷糊呵呵笑,“这种浑水摸鱼的事,还讲究什么知根知底?有好处谁会吭声?即便有不长眼的,打个小报告,他可能活不过明天!再说,你来个毫不知情,最多是管教不严,谁能奈你何?” 川上小野连连点头,“说的是,这些弯弯绕,我真得好好学学。我现在有些怀念在前线作战,直来直去多简单。” 杨迷糊深以为然,“谁说不是呢?既然作如是想,你是见过血的人,怕个鸟!大不了再回前线。” 杨迷糊一番明目张胆的劝说,川上小野似乎听了进去。 但究竟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不得而知。 但愿川上小野不会犯蠢,去查山田是否截留查禁的走私品。 杨迷糊就是准备用这批截留的走私品,去坑某些有心人。离开茶楼前,他可是抽空交待过山田,借机钓个鱼。 回到情报课办公室,刚坐下,小川野火急火燎的走了进来。 “二郎,你刚才在茶楼查获的所谓走私品,是宪兵司令部暂时存放在那里的,此事请示过司令部阁下。” 杨迷糊一惊而起,“有这事?难道大水冲了龙王庙?可是不对哈,川上组长一起去的,他只字未提此事,还替舅舅你开脱,说是茶楼老板胡乱攀咬。” 小川野冷冷道:“川上组长也不知道此事!我建议你立刻撤回人手,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舅舅,这事简单。让宪兵司令部出具一份公函,附上一批违禁品收缴清单,核对一番,这事不就过去了?我这就打电话给山田,让他先等着。” 杨迷糊边说,边拿起话筒,作势拨打电话。 小川野轻喝一声:“且慢!你这是胡搅蛮缠。宪兵司令部存放的物资,你无故非法查禁,还让我去开具公函,出具清单,岂不是笑话?” 杨迷糊为难道:“这就不好办啦。按规定,一切缴获的走私品,一律归入宪兵司令部的仓库。即便情况特殊,仓库存放不下,需存放在外,也得有明文批准。这样,请出示一下批准文件,我也好向下面人交待。” 小川野叫嚣道:“这是特事特办!司令部阁下口头批准的!” 杨迷糊连忙道:“舅舅,别生气,我也是公事公办。山田正在审讯茶楼老板,只要他交代的,与舅舅刚刚说的,口径一致,我立马收队!这样可以吗?总得走个过场吧?” 小川野脸成猪肝色,色厉内荏的吼道:“我命令你,立刻收队,不得拖延!” 杨迷糊仍不紧不慢的,“舅舅,何必急于一时?只要一查就能查清的事,又耽搁不了多长时间。不如这样,我让人去取收缴清单,再与茶楼的货物查对一番,只要属实,我让山田立马收队!” 小川野见他油盐不进,不得不放缓语气,“我再说一遍,这是司令官阁下同意过的。” 杨迷糊仍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舅舅,我是公事公办,并未违规。舅舅三次提及司令官阁下,我才不停想法子,想拐个弯,遮掩过去,舅舅为何不退一步呢?难不成舅舅有难言之隐?” 小川野咬牙切齿道:“我能有什么难言之隐!你想多了。看来,你是铁心不收队不放手了,那好,你等着瞧!最好别后悔!” 说完,小川野转身摔门而去。 杨迷糊正得意忘形间,突然一个激灵。不对!小川野是在与自己拖延时间。 他立马拨通纯子的电话,“你立马去仓库,以查账为名,看紧仓库清单,不许任何人篡改。要快!” 奶奶个腿!差点上小川野的当!杨迷糊放下电话,心中暗骂。 想了想,他又拨通茶楼的电话,找到山田。 “山田,把所有违禁品尽快送到宪兵司令部,不得遗留。” 山田嘿嘿一笑,“所有事都已办妥,违禁品已全部装车完毕,立马出发!” 来不及了,听天由命吧!但愿小川野没有那么聪明! 若一旦查出山田截留了违禁品,山田就悬了,但愿山田够聪明! 杨迷糊想了想,决定亲自去趟仓库,以防纯子搞不掂。 果然,纯子被拦在仓库外,正与守门的宪兵争吵。 杨迷糊几步上前,一脚踹开那名宪兵,怒喝道:“妨碍公务,你找死!纯子,进去!” 一道人影闪身而出,拦住纯子去路。此人正是小川野。 “弘田副课长,你来仓库干什么?” “小川副课长也在呀,我来仓库调取入库清单。正好,我俩一起去。” 杨迷糊一脸惊讶的说着,闪身而入。 只见一名宪兵正准备将一张纸塞入账本,杨迷糊一个箭步将纸扯了过来。 他用手捻了捻,顿时大怒:“墨迹未干,你在做假账?谁指使你的?” 那宪兵满头大汗,连连摆手,“原来的账目被打湿,模糊不清,我在更换新的纸张……” 杨迷糊立马打断,“旧账目在哪里?” 那宪兵战战兢兢,指了指竹篓。 “找出来!”杨迷糊一声断喝。 那宪兵低下腰,取了一团纸,慢慢铺开。 杨迷糊扫视一眼,乐了! 第397章 我又惹着你了? 不知是小川野没交待清楚,还是那宪兵忙中出错,反正那旧账目的数字不对,而且落款日期竟然是当天。 “纯子,你过来,搜一下纸篓,看能否找到原始账目。”杨迷糊招手道。 纯子走近,而小川野却急匆匆往外走。 杨迷糊大声叫道:“小川副课长,这里有人擅自篡改账目,你可是查禁走私的负责人,还是来看看吧。” 小川野尴尬的转过身,看向那宪兵,喝斥道:“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见那宪兵低着头不说话,杨迷糊冷冷道:“长官问话,你怎敢不回答?” 那宪兵头上冷汗直冒,双腿都有些发抖。 小川野又怒斥道:“竟敢私自篡改账目,妄想侵吞违禁品,真是罪大恶极!来人,拖出去枪毙!” 杨迷糊连忙伸手拦住,“小川副课长,事未查清,枪毙也要查实了才好。” 他转头看向那宪兵,眼中闪过一丝冷厉,语气严肃的说道: “现在给你一个辩解的机会。我想,你应该没这么大胆子,敢公然伪造账目。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还有,这账目只是总账目,附带的清单在哪里?” 那宪兵偷偷瞄了小川野一眼,然后低下头,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抬起头,仿佛做出了某种决定,大声道:“是小川课长让我这么做的!” 他快步走到办公桌前,拉开一个抽屉,掏出一沓纸张,用力摔在桌子上。 “这是小川课长提供的清单,原始账目已被他销毁,是他逼迫我这么做的。至于那张纸的落款日期不对,是因为我下意识填写了今天的日期,所以我又重新抄录了一份,才没来得及更换。” 杨迷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目光缓缓转向小川野,“小川副课长,此人不会是见事情败露,狗急跳墙,想攀咬于你吧?” 小川野好似如梦初醒,立刻反驳道:“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让你修改账目了?你有证据吗?” 那宪兵早已不管不顾,“我没说谎!这沓清单就是你给我的,让我尽快入账!而且还许诺我十根小黄鱼!” 小川野脸色铁青,一把抓住那宪兵的衣领,恶狠狠道:“你说是就是!再敢乱讲,马上毙了你!” 杨迷糊连忙挡在两人中间,“小川副课长,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咱们不要急。既然有清单在手,只要查一下笔迹,就能知道是谁写的了。” 杨迷糊转过头去,大声叫道:“来人,把此人带下去。纯子,你负责收集所有人的笔迹,包括茶楼老板和伙计的,对比一下,看看这份清单是谁写的。” 杨迷糊一把拉过小川野,小声劝道:“在这里争吵,有失舅舅的身份,面子上也不好看。不如我们先回去,此事让纯子来处理。” 二人出了仓库,杨迷糊又轻声道:“尽快掐断首尾……不然,事情会闹得愈来愈大。” 说罢,他大步流星离开。 果然,临近下班,一名情报分析小组的人饮弹自尽,并留下一封遗书,承认所有事,皆他一人所为。 杨迷糊心生感慨,这件事情恐怕只能不了了之了。 纯子气哼哼走进杨迷糊的办公室,抱怨道:“下手也太快了,连茶楼老板也死了。” 杨迷糊却显得毫不在意,轻描淡写道:“死了不正好吗?难不成你还想继续追查下去?你就不怕被人杀人灭口?” 纯子撅起小嘴,一脸不服道:“我才没有那么傻呢!只是觉得很不爽,这些人实在是太狠太黑了。” 杨迷糊叹了口气,“现在知道可怕了?找一个替罪羊,简直易如反掌。我都有些后悔,当时不该去捅这个马蜂窝!纯子,此事到此为止,出门后别乱讲。” 纯子走后不久,山田来了。 “报告弘田副课长,幸不辱使命,查获的违禁品已入库入账。” 杨迷糊没好气的道:“少装模作样的,坑了谁?” 小田讪讪的挠挠头,“没坑成。车辆不够,我临时征用几辆卡车,想鱼目混珠。一辆卡车在开往枝子糕点店的路上,被宪名拦了下来。但对方似乎察觉到不对,连检查都没检查就放行了。 “车上装的真是枪支弹药吗?” “是,我们后来借机运到了别处。原计划是让对方检查,发现是军火被扣押,然后半路货物调包,换成其他货物……” “怎么个弄法?”杨迷糊来了兴趣。 “车辆在半途某个偏僻处,抛锚熄灭,只好修理等待,然后用点嗜睡的药……” 杨迷糊翻了个白眼,“这岂不成了扯皮的官司?” 山田冷笑,“扯皮是必然的。车偏离正常路线的理由,本就是去修理厂修理。对方扣押时必须出具文书,不然我们怎可轻易移交?现在军火不见了,怎么都是对方理亏!再说,不还有副课长你撑腰吗?” 杨迷糊大笑,“平时看你沉默寡言,原来是个骚包!” 他敛住笑,“宪兵突然放行,有什么发现吗?” 山田讪讪的摇头,“不大清楚。但听押送的宪兵讲,似乎有个人经过,低声嘀咕了几句。” 杨迷糊心中一紧,口中却道:“又是个无头公案。这种扯皮的办法,以后少用,徒增烦恼。此事到此为止,不要再过问。” 山田去后,杨迷糊陷入了沉思。 小川野的私货被扣,他正火急火燎,不可能有心情去安排人,扣押偏离正常路线的卡车。 那么,可能只有川上小野了。他可能是见到了仓库的博奕,才临时取消了行动。 也不排除还有其他人,在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为谨慎起见,他拨通了枝子卧房的电话。 “枝子,你今天又进了一批货?” “是啊,怎么关心起生意来啦?” “尽快出手吧,我急需要用钱。” “已转手,小赚一笔。弘田君,你怎么又要钱,不是刚拿走了不少吗?” “你个抠搜样!我要一千根,准备好,这两天我过去拿。” 枝子不情不愿的答应了。 挂了电话,杨迷糊吁了口气,放下心来。 正准备离开办公室,电话铃声响起。接起来一听,是虹森。 “弘田君,夫人要跟你讲话。” 杨迷糊装着没事似的,打趣道:“老太太,我又惹着你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你没惹我,倒是惹上你们的隆信司令官了。” 杨迷糊装傻充愣,“我连司令官阁下的面都没见着,怎么会惹上他了呢?” 老太太倒直白,“你今天是不是查获了一批军火药品?这可是他的私货!你胆子不小,不怕穿小鞋吗?” “啊?我还以为是下面的人,违规操作不入库,才采取的行动。这可怎么是好?”杨迷糊一惊一乍。 老太太冷笑,“少装蒜!我还不知道你!下次别干这种蠢事就好。” “要不我去给司令官阁下道个歉?可他秘书说,别动不动就越级上报,这可难为死我了。”杨迷糊认真道。 “这种事怎能去道歉?不是,他让你吃了闭门羹?这个蠢货,还不如川岛秀夫。算了,我也懒得管了。”老太太骂了句,挂了电话。 呵呵,脏老头真是自己的护身符,上次老太太只是色厉内荏罢了。 得让隆信正三也尝尝苦头,杨迷糊得意洋洋的暗自思忖。 第398章 自作孽不可活! 临近中午时分,太阳高悬天空,清冷的阳光洒在宪兵司令部的大门前。 杨迷糊独自一人走出大门。 今天,他身着一袭黑色西装,头戴一顶黑色礼帽,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来到一条狭窄而幽静的小巷--胭脂巷。 巷子两旁的墙壁被岁月侵蚀得斑驳不堪,但仍能看出当年的繁华。 杨迷糊徐徐漫步,感受着这条古老小巷的气息,仿佛回到了过去。 正当他沉浸其中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杨子哥,这是要去哪儿啊?\" 杨迷糊转过身,只见胖子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杨迷糊今儿个心情不错,他打趣道:\"嘿,要不你猜猜?\" 胖子翻了个白眼,闷头拉起人力车就走。 杨迷糊见状,连忙叫道:\"哎哎,咋不说话呀?\" 胖子闷闷不乐继续往前走,嘴里嘟囔着:\"去浦西码头呗。\" \"哦?那你说说看,我为何要去那里?\" 杨迷糊饶有兴致的问道。 胖子叹了口气,\"恐怕有人跟着你,你还去吗?\" 杨迷糊心中一沉,但脸上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你说的是谁?\" \"玄子呗,邢江舟早上坐过他的车,不知说了些什么。\" 胖子低声道。 杨迷糊心中反而一松,笑了笑,\"也许只是巧合呢?车夫嘛,总不能不拉客人吧?\" 胖子停下脚步,扭头看向杨迷糊,喘着气道:\"你心够大,万一消息泄露出去怎么办?\" 杨迷糊身子前倾,拍拍胖子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先看看再说,大不了不行动呗。\" 胖子无奈叹了口气,拉起车继续向前走。没走几步,他冷不丁问道:“邢江舟是不是你的人?” 杨迷糊微微一愣,“为何这么问?” 胖子哼了一声,语气有些不悦,“你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很难不让人多想。” 杨迷糊皱了皱眉,“这么明显的?邢江舟并不是我的人,但我听人说起过他。我只能告诉你,他这个人不算太坏。” 胖子低声提议道:“不如借他甄别一下玄子?” 杨迷糊低声道:“邢江舟作何想,我们并不清楚,先等一等,看一看。我昨天起获隆信正三的私货,老太太已经有所警觉。因此,今天的行动很有可能会流产……” 胖子下意识点点头,“我是否要暗示一下小翠?” 杨迷糊沉思片刻,才道:“提一下老太太的警觉,玄子的事别讲。小翠精明着呢,让她自己判断把握。人力车队是你负责吧?你可要谨慎点。” 二人抵达浦西码头,时间已过午后一点。 杨迷糊挥挥手,示意胖子离开,然后独自在浦西码头附近转悠溜达。 将近两点,他迈进一家茶馆,点了一壶热茶、一碟点心、一碟花生。 他悠哉的翘起二郎腿,目光透过窗户,饶有兴致观察着外面。 然而,过了足足半小时,山田和宪兵仍然不见踪影。 杨迷糊不禁皱起眉头,暗自琢磨:难道说,他们在路上遇到什么变故,导致无法按时到达?又或者,山田调遣宪兵时遇到阻力,没人听从他的命令? 杨迷糊起身出了茶馆,走进一个公用电话亭,拨通纯子的电话。 “纯子,山田还没有出发吗?” 电话那头的纯子,似乎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山田被司令官阁下叫去问话,已过去快一小时,但人还没出来。” 杨迷糊轻''哦''一声,“告诉山田,不用过来了,留在情报课等我回去。” 挂了电话,他若有所思的站在原地,心中思索着各种可能。 隆信正三除了询问昨天的事,难道也知道山田下午有行动? 3 号仓库难不成,是隆信正三的专用仓库?如果是,他扣留山田的时间也掐得太准了吧? 消息到底是谁泄露的呢?会不会是玄子?他告诉邢江舟,邢江舟再告诉小川野,然后隆信正三出面,拖住山田? 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杨迷糊再次拨通纯子的电话。 “纯子,小川课长在办公室吗?川上小野在不在?” 纯子低声回道:“小川课长在,川上小野早上就出去了,一直未归。不过,他出去的时候,只带了一个人。” 原来如此,川上小野用的竟然是邢江舟的人! 可有个问题说不通。 玄子既然已泄露消息,小川野完全可以将计就计,悄悄派遣更多的宪兵来维持秩序。 那样一来,对 3 号仓库的搜查就不可能展开,还能顺势抓住小翠她们! 可为何要打草惊蛇,不让山田来呢? 是隆信正三想看老太太的笑话?同样也说不通。 难不成,是害怕自己会像昨天那般,手握确凿的证据,不管不顾,率领宪兵冲进 3 号仓库? 还真有这种可能性! 也有另外一种可能,玄子只提到了 3 号仓库,却没提及小翠对 7 号仓库的布置。 不管怎样,不能再耽搁时间,必须尽快做出决断! 杨迷糊决定取消行动,以防万一。 他朝一个方向,连续而隐蔽的打出几个手势。大约一刻钟,胖子拉着车来到他的面前。 “取消行动,我回枝子糕点店,你让栓子追查玄子从今早到现在的行踪。”杨迷糊沉声道。 胖子点点头,拉着车离开。杨迷糊又招来一辆人力车,径直前往枝子糕点店。 眼看拐过一个街口,糕点店就到了,一个人拦住了他的车。 “方筱雅?你可是无处不在呀!”杨迷糊下了车,打趣道。 方筱雅没理会他的打趣,压低声音道:“你那个玄子有问题,尽快决断!” 杨迷糊心中一紧,“消息可靠吗?” 方筱雅点了点头,“可靠!对了,这是你要的大浦码头的地形图。” 她边说,边从手提包中掏出一张折叠的纸,递给杨迷糊。 方筱雅不再停留,转身匆匆离开。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杨迷糊心中一阵凛冽。 果然,玄子有问题!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自己太心慈手软呐! 必须做出决断,否则邢江舟将面临巨大的危险! 邢江舟极有可能吃掉了一半信息,对小翠的布置只字未提,只好通过3号仓库的异动,来打草惊蛇,引起自己的警觉。 想到这,杨迷糊紧紧握住手中的地形图,眼神坚定而决绝。 他进来糕点店,附耳对紫鸢嘀咕了几句。紫鸢脸色一变,窜了出去。 杨迷糊对小翠一招手,“你跟我来。” 二人走进后院的卧房。 杨迷糊示意小翠坐下,淡淡道:“有个事,必须知会你一声,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小翠目光明灭,“玄子真有问题?” 杨迷糊微微点头,眼睛盯着小翠,“他把今天的行动计划,全部泄露给敌人。不是我们有内线,今天我们会全军覆没。你觉得如何处置才好?” 小翠低头不语,良久才缓缓抬起头,只说了一句:“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有你这句话就行!”杨迷糊站起身。 “杨子哥,你不怀疑我吗?”小翠追问。 第399章 小慈乃大慈之贼 “你没有那么蠢!” 杨迷糊面无表情的看着小翠,冷冷道:“告诫你一句,‘小慈乃大慈之贼’。我就犯了这个错误,希望你不要步我的后尘。” 杨迷糊走出卧房,头也不回的补了一句:“你就待在这里,哪儿也不准去,直到得到准信为止。” 枝子快步迎了上来,一脸关切的问道:“弘田君,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的?” 杨迷糊轻抚发烫的额头,长长''嘘''了一口浊气,“枝子,你说,我是不是太过心慈手软?”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和自责。 枝子惊讶的瞪大眼睛,“难道是有人泄露了消息,才取消行动的?” 杨迷糊沉重的点点头,脸上满是懊悔之色,“我一时心软,一直想要拿到确凿的证据,结果却差点让所有人都陷入危险之中。唉,一个惨痛的教训啊!” 枝子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会不会弄错了?玄子做事虽然不择手段,但不至于出卖这么多兄弟姐妹吧?” “你第一时间就想到是玄子,你和我一样,只是不愿意面对罢了。可这么多人的身家性命,他也下得去狠心!”杨迷糊愈说愈恼怒。 二人沉默一会,杨迷糊对枝子道:“你去安慰下小翠,她的心里肯定不好过。” 杨迷糊静静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一脸迷糊。 上次干掉南洋巫士,脏老头正是巧妙利用了玄子的二心,使得整个计划天衣无缝,甚至让对方深信不疑。 当自己事后询问脏老头,玄子是否有问题时,脏老头选择避而不答,其就是变相的承认了。 然而,自己心中仍然抱有一丝侥幸,希望一切只是一场误会。 以小翠的机警,她怎可能没察觉到其中的端倪?恐怕她和自己一样,也怀着同样的侥幸心理。 青竹说的是实话,但却只能真话假说,以疏间亲,确实难为他了。 如果没有邢江舟这个变数,自己的一时心软,必将酿成今日的大祸。 玄子竟然妄图一网打尽,这种险恶用心实在令人发指!这也是自己果断除掉玄子的主要原因。 想到这,杨迷糊突然“嗖”的一声,站了起来,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如果玄子成功逃脱,并与小川野取得联系,邢江舟将会面临巨大的危险…… 这种可能性还极大。因为事情并没朝玄子所预料的方向发展,玄子肯定会起疑心,事后躲藏是必然的。 特么的!自己还在这傻坐憨等! 杨迷糊几个箭步,冲出店铺外。一阵寒风袭来,让他一个激灵! 这样冲出去寻找玄子,无疑是大海捞针,甚至还可能打草惊蛇。 此时此刻,一动不如一静!只有自己不动,才能减轻玄子的疑心,让他放松戒备,主动冒头,这才是上上之策。 杨迷糊硬生生退回糕点店。 对!玄子极有可能返回糕点店,密切监视自己。 但是……也不尽然,若玄子觉得自己已经暴露,他极有可能会挟持好儿,以此来要挟自己。 杨迷糊越想越心惊,突然回过神来,急忙拿起电话,迅速拨通了西院的号码。还好,是青竹接听的电话。 “喂!”杨迷糊心急火燎的对着话筒喊道,“青竹,你有没有见过玄子?” “没有啊,出了什么事?”青竹反应非常敏捷,似乎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见到玄子,无论他说什么,一个字也不要相信!听好了,我要你带着你绝对信任的人,悄悄地、无声无息的,将好儿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可以做到吗?” 杨迷糊竭力让语气舒缓,一字一句的讲得清清楚楚。 “好。还有谁不可信?”青竹冷冷道。 “不知道。紫鸢和小桃可信,栓子虽可信,但我怕他下不去手。”杨迷糊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担忧。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忙音,青竹主动挂了电话。 杨迷糊放下话筒,转头看向走过来的枝子,“让你的人出手,在糕点店四周戒备,见到玄子格杀勿论,但必须一击必中。别告诉我,你手下没人!” 枝子脸上露出无奈的苦笑,“看来,藏不住了,看好了……” 说着,她伸出一只手,轻佻的托起杨迷糊的下巴,伸出猩红的舌头,在自个的上唇撩了半圈,然后扭动丰硕的臀部,转身走进卧房。 杨迷糊突然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邪火,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迈了一步,差点跟了上去。 他心中暗忖:真是一个‘含苞待放’的妖精! 他克制住内心的冲动,悻悻走进后院的卧房。 看见小翠静静坐在椅子上,杨迷糊走到她面前,轻声说道:“你出去正常做事吧,但不要出店铺。” 小翠双眼通红,抬起头来问道:“解决了吗?” 杨迷糊无奈摇摇头,“还没有,我担心会有些难度。” 小翠嗫嚅道:“杨子哥,相信我的话,我倒有一个法子引玄子现身。” 杨迷糊眼睛一亮,急切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小翠低语道:“我们之间有应急联络暗号,就是在糕点店外的晾衣架上,挂一根芦苇杆,以示平安无事……” 杨迷糊心中顿起狐疑,但他口中却道:“不行!不是不相信你,这样做太难为你,我不能这么刻薄。先等等看,实在不行再说。” 他心里却暗骂,不是不想刻薄,是自个不相信人。 小翠默默起身离开,杨迷糊望着她的背影,心中不禁暗道惭愧。 晚上九点,栓子回来,摇摇头,沮丧道: “找不到玄子。他对我太熟悉了,可能想法子遮掩了他的体味。最怕的是,有人用轿车接应他。” 杨迷糊安抚道:“急也没用。他应该与对方没有直接联络方式,毕竟他在对方眼里,只是一个小虾米。” 栓子咬牙切齿道:“这个瘪三,竟敢出卖兄弟姐妹,我不会放过他。小翠知不知道此事?” “应该不知道。小翠掌总,要出卖我们容易得很,不至于采取这种方式告密。”杨迷糊鼓足信心否认。 栓子松了一口气,“紫鸢还没回来?” “没有。我猜,她极有可能寻她爹去了。”杨迷糊回道,心中其实一点底都没有。 漫长的等待开始了,直到次日上午,紫鸢才回来。 杨迷糊一把扳住她的小肩膀,“你一晚上去哪里了?” 紫鸢揉揉熬得通红的眼睛,有气无力道:“完事了,他玩灯下黑,躲在西院地下灶坑里,我就用毒……” “你确定?”杨迷糊心中一喜又一紧,还有种莫名的心痛。 紫鸢肯定的点点头,“确定。我担心好儿,去了西院。西院人去楼空,黑灯瞎火的,但地面是暖和的,说明地下灶坑仍起了火,就引起了我的怀疑……” “尸首呢?”栓子问。 “脏…,被我处理了。哎呀,我一晚没睡,困死了。”紫鸢几乎说漏了嘴,连忙掩饰道。 杨迷糊拦住还想发问的栓子,示意紫鸢去后院卧房休息。 栓子也不傻,见紫鸢离开,低声问道:“死不见尸,好吗?” 第400章 做人难呐! “死不见尸,乐得清净,此事到此为止。你去跟小翠讲,玄子毕竟曾经是你兄弟。” 说罢,杨迷糊吁出一口浊气。 他大致猜到,玄子无论生死,都被脏老头带走了。此事只能心照不宣,他也不想再追究。 这样做,完全基于对紫鸢的充分信任。这小丫头片子不可能,给他留下潜在的威胁。 小翠的反应,可以用淡漠来形容。她没有追问,也没再提起,只是眼中多了丝阴郁,但更多的是释然。 杨迷糊向枝子叮嘱一番,准备返回情报课。他出门没多久,却被七哥拦住了去路。 “小子,好久不见,气色不错,好像没受什么影响。”七哥寒暄中带着戏谑。 杨迷糊心中一个咯噔,七哥应该知道点什么。 他装作没听见,笑着回应道:“七哥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七哥冷笑一声,语气带着嘲讽,“不敢当大驾!最近你可是大忙人,又是救人,又是杀人的,忙得不亦乐乎啊!” 七哥话里还有话,杨迷糊心里不由又一紧,但脸上还是保持着笑容,“七哥说笑了,我哪有那么大本事!” 七哥盯着杨迷糊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那南洋巫士之间的事情……” 杨迷糊心里又一惊,忙否认道:“七哥,你误会了,真和我没什么关系……” 七哥打断他,“行了,别装了!我可不是傻子。我有批贷要出,但现在查得紧,你能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杨迷糊装作有些为难,“七哥,你也说查得紧,又为何难为小弟呢?” “七哥难得求你一次,你就说帮不帮吧?”七哥明显有些生气,拿出了''七哥''的身份说事。 杨迷糊沉吟道:“那行,具体的你去找紫鸢,但说好,七哥可不能阴我。” 七哥点点头,拍拍杨迷糊的肩膀,转身离去。 看着七哥的背影,杨迷糊暗松一口气。 看来七哥知道一些事,但应该不知道全部真相,其中有敲诈勒索的成份在。 杨迷糊刚走进办公室,纯子便蹑手蹑脚的跟了进来,轻轻关上门。 纯子低声急切道:“副课长,山田君被隔离审查了!” 杨迷糊讶然,“怎么回事?” 纯子焦急的说道:“据说是山田组长涉嫌倒卖军火药品。” 杨迷糊眉头一皱,“什么时候的事?” 纯子回道:“一个多小时前。” 杨迷糊脸色微微一变,心念急转。 这个时间节点,正是与七哥见面之时。难道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不成? 杨迷糊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见面时,七哥阴阳怪气,又似乎底气十足,或许山田出问题,真的与七哥有关。 想到这,杨迷糊故作淡然道:“有确凿的证据吗?或者说,有人站出来举报指证山田?” 纯子摇摇头,“不大清楚。” 杨迷糊追问:“山田有什么异常举动?” 纯子回忆片刻,说道:“山田昨天从司令官那儿出来后,一直闷闷不乐。我问他,但他不肯讲。” 这又出现了一种可能。隆信正三让山田配合做些事,但山田不愿意,所以才被隔离审查。 杨迷糊沉思片刻,决定先把这事放一放,等时机成熟,再作打算。 毕竟现在的形势扑朔迷离,不宜轻举妄动,也许有人正等着自己找上门呢。 他摆摆手,“只是隔离审查,并没有拘捕,看来问题不大。先等等看,你留意一下事态的发展。” 杨迷糊想了想,觉得总该有个态度。他起身出门,走进小川野办公室。 “舅舅,问个事,听说山田被隔离审查,是怎么回事?” 小川野似乎余愠未消,很不待见杨迷糊,凝眉冷冷道:“这是上面的命令,你也想插手过问?” 杨迷糊就笑,“我只是问问,问问也不行?川上组长若出事,舅舅难道也不闻不问?人之常情嘛。” 小川野愣了下,没好气的道:“川上组长行得端,坐得正,会出什么事?净瞎说。” “打个比方而已。世事变化无常,谁知道哪块云彩打雷下雨,万一呢?也行,既然不宜打听,我就不深问。”杨迷糊呵呵笑着站起身。 走到门口,他突然停下脚步,扭过头看向小川野,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说道: “对了,舅舅,有件事情差点忘了。前天我在茶楼查获的那批货,听说原田秀司令长官正亲自过问。舅舅可得想好说辞哦!” 小川野愣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 出门而去的杨迷糊,心中直乐。 ''莫须有''的事,谁特么不会讲!谅小川野,甚至隆信正三打听不到消息。愈是打听不到,愈让人心生疑惧,就是这个理。 因为谁的屁股都不干净!何况小川野前天自以为有隆信正三撑腰,上窜下跳的,其中许多问题又说不清,不怕才怪呢。 没想到,效果出乎意料的好。下午下班时,山田被放了出来。 山田第一时间来到杨迷糊办公室。 “弘田副课长,又给你添麻烦了。”山田深鞠一躬。 杨迷糊不以为意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说,抓你有原因,放你也有理由吧?” 山田苦笑,“说是……有人纯属捏造诬陷,证据严重不足。” “你也没问问,这个''有人''是谁?”杨迷糊似笑非笑。 “问了。说是为保护举报人,不宜对外公开。”山田无奈道。 “中国人有句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让人也去举报,反正纯属捏造诬陷的举报人,都受到保护!动静弄大点。”杨迷糊一脸坏笑。 山田一乐,故作沉思道:“可举报谁好呢?让我好好想想。对,川上组长好像不大干净……” “想试探我的态度,滚蛋!”杨迷糊笑骂道。 山田也是不好相与的。很快,杨迷糊就收到了好几份举报信。 他拿着举报信走进小川野办公室。 “舅舅,我收到好几份举报信,都是事关川上小野的,说得有鼻子有眼,令人担忧啊!” “是吗?给我看看。”小川野装傻充愣。 他随便翻阅了一遍,抬起头,笑道:“这纯属捕风捉影,无稽之谈,别当真!” 杨迷糊迟疑道:“不大好吧?有山田的前车之鉴,压着不闻不问,对山田不公平。这样,舅舅也别为难,我们按规矩,上报监察室,让他们去头疼,如何?” 小川野闷不吭声,杨迷糊叫了声:“宪兵,进来。你把这些信件移交监察室,记得要个''回执''。舅舅,你看这样办,行不?” 宪兵看了看小川野,后者挥了挥手,宪兵离去。 杨迷糊抚额,叹了口气,“说起来,川上组长还是我训练班的同学。可规矩在这,我也不好假公济私,做人难呐!” 第401章 坐看云卷云舒 连续五日,杨迷糊过着上班无所事事、下班便回宿舍的日子,只是操场却多了他跑步的身影。 期间,川上小野从最初忐忑不安,渐渐变得怡然自得;小川野从层层戒备,变成迷惑不解。 纯子和山田多次旁敲侧击,向杨迷糊询问其意图,但每次得到的回答,不是笑而不语,就是顾左右而言他。 为探查虚实,第六日,隆信正三的秘书亲自出马,专门前来拜访。 然而,杨迷糊却将他关在门外,声称按该秘书之前的指示,该秘书少佐军衔,级别不够,不宜动不动拜见长官。 令人奇怪的是,秘书灰溜溜回去,隆信正三却没有任何反应。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迅速传遍整个司令部,甚至惊动了老太太,她亲自打来电话询问。 杨迷糊嬉皮笑脸的表示,自己只是严格执行司令官阁下秘书的指示,并没有错呀,司令官阁下不也深以为然吗? 老太太笑骂他这个搅屎棍子,一旦消停,倒弄得人心惶惶。 说他突然间像变了个人似的,稳如老狗,让人摸不着头脑。又笑言,既然他不想做事,歇息一下也好,众人也好放心。 过了两天,杨迷糊一大早去了胭脂巷,悠闲的喝了个早茶,这一举动引发各方暗中密切关注。然而他喝完茶,却悠然自得的回了情报课。 又过了两天,杨迷糊一大早,竟然大摇大摆的走进宪兵司令部的大门。一进办公室,他立马叫去山田和纯子,让小川野和川上小野面面相觑。 山田和纯子走出来后,并没有什么异常举动,反而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闭门不出。 小川野忍不住亲自前去询问。山田和纯子皆是一脸茫然,异口同声的说,弘田副课长只是找他们聊天,没谈及任何公事。 终于一天上午,杨迷糊气冲冲走进监察室,大声质问室长: “为何那么多人举报川上小野,他却没被隔离审查?难道这里的规矩因人而异?” 监察室的室长虽是大佐军衔,但面对恶名在外的杨迷糊,却不敢轻易得罪。 他只能陪着笑脸,好声好气的解释: “弘田君,别生气。川上小野的确受到多人的举报,但却是查无实据。我们总不能随便把人隔离审查吧?” 对他敷衍了事的说法,杨迷糊极不满意,始终坚持一句话: “山田那是怎么回事?你们说他的事只是捕风捉影,却将他隔离审查。难不成是看人下菜碟?” 面对杨迷糊的不依不饶,这位大佐十分无奈。最后,他只好让人把川上小野叫去,走了一个过场,杨迷糊才作罢。 杨迷糊的肆无忌惮,成了整个宪兵司令部的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不过,隆信正三可不这样认为。此时,他正坐在老太太面前抱怨。 “要不是看在夫人你的面上,我早就把弘田二郎处置了!”司令官隆信正三咬牙切齿的说道。 老太太一脸阴阳怪气,“司令官可千万别因为我而手下留情,老身的面子没有那么大。你想要处置,尽管动手,我绝无二话!” 隆信正三感到一阵无奈,只好陪着笑脸,小心翼翼的问道:“弘田二郎真的动不得?” 老太太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反正我不敢动,除非老身不想活了。上次你请南洋巫士,我就不太赞成,担心会引发更大的矛盾。但是你却一意孤行,现在好了,事情发展成什么样了?” 隆信正三叹了口气,“功亏一篑,实在是太可惜了!” 老太太一脸无语,忍不住问道:“我再问你一件事,那小子回去,想见你一面,多好的缓和机会,你为何拒之门外?别告诉我你毫不知情!” 隆信正三尴尬的笑了笑,解释道:“其实……我只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毕竟我作为一个司令官,总不能随便任人拿捏吧?” 老太太鄙夷的看了隆信正三一眼,冷冷道: “那司令部阁下今天何必来寻我,继续硬挺下去不好吗?你上任前,我举过坟冢不二、川岛秀夫、竹内多夫的例子,你也是认可的。可为何一上任,就全忘了?” 隆信正三面露讪讪之色,心中却不以为然。但面对老太太的质问,他又不好直接反驳,只能沉默不语。 隆信正三似乎想到什么,开口问道:“夫人,弘田二郎会不会是招募组织的人?不然,他也不敢如此肆意妄为。” 老太太微微皱眉,思索着这个可能性。她也觉得杨迷糊的行为有些奇怪,仅仅一个邋遢老头,那小子就敢如此放肆? 老太太模棱两可的回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大概可能是吧。” 她话锋一转,“那小子蛰伏不动,你可别掉以轻心!他的消息十分灵通,别到了让他黑你一把大的。” 隆信正三似乎恢复了自信,“夫人放心,后天绝大部分货物,将运出上海,在外地完成交易,不成问题。” 老太太哂笑,“这就是掉以轻心!我可听说,原田秀司令官也在关注此事。” 隆信正三大惊失色,“真有此事?!” 老太太拢扰发际,冷声道:“我也是道听途说,但怕的就是道听途说!但丑话说在前面,此次要是不成,别怪我不再支持隆信家。” 隆信正三悻悻而去,老太太自言自语道:“又是一个蠢货!” 她朝屏风后叫了一声,“虹森,我们的货先不动,大不了低价转手。另外,给枝子糕点店送一万根小黄鱼。要快!” 杨迷糊要知道老太太如此处置,必定会伸出大拇指。 其实,十多天来,他一直在收集整理隆信正三的黑材料。老杨头、小桃、胖子、枝子正日夜探查各地的仓库。 而紫鸢每晚都来他的宿舍找他。 杨迷糊的计划是,上海到武汉的这条水上运输线,让小桃来掌控,栓子他们扮成劫匪予以抢劫,施一山的人趁机运走一批货。 其他车站,码头运往广州、大连等地的货物,他让紫鸢潜进驻沪派遣军最高司令部,将所有可能的路线和启程的大致日期等消息,塞进了原田秀的办公室。 面对如此大的利益,原田秀不可能不心动。他会去证实,即便证实不了,他也会出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这一计划,得到了施一山的认可。他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财帛动人心,这种人性的贪婪,势不可挡,千古不变! 所以,杨迷糊在随后的三日内,足不出户,稳坐钓鱼台。 但川上小野、小川野却完全不一样。听纯子说,隆信正三摔坏了几个电话。 川上小野被驻上海派遣军司令部带走,小川野被隔离审查,隆信正三被诫免谈话…… 最终,原田秀得了巨大好处,不为己甚,雷声大雨点小,枪毙了一批虾兵蟹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了了之。 此时,杨迷糊正在与老太太通话。 “小子,借力打力,搅动风云,不错。关键是学会了,''坐看云卷云舒'',了不起。” 杨迷糊嬉皮笑脸,“老太太,你一夸我,肯定是有狗屎盆子,想往我身上扣,我是不认的。” 老太太嗔怪道:“小子,多心了哈,别把人总往坏处想。这次多谢了。” 杨迷糊笑呵呵的,“老太太,应该是我说谢才对,你这次给曾外孙女的奶粉钱,有些多。不过,我还是厚着脸皮收下了,毕竟是曾祖母的心意嘛!” 挂电话前,老太太笑道:“有些事我可帮忙,但我老了,精力不济,别指望过多。“ 本次对老太太网开一面,并不只是一万根小黄鱼,更重要的是杨迷糊需要老太太,主动帮他抹去一些行动痕迹。 第402章 为何不冲我来? 今天是大年三十。 杨迷糊拒绝了老太太的邀请,他心里清楚,如果去了老太太别墅,很可能会遇到不想见的人。 他也没去参加小桃在老杨人力车坊举办的团年饭。毕竟他现在树大招风,招蜂引蝶,公开场合实在不合适。 于是,杨迷糊带着紫鸢,悄悄前往一个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去吃团年饭。 施一山的新住处——位于英租界的一座小院,距离西院有三四里路,离老杨人力车坊也不太远。 小翠和青竹姐弟俩,带着好儿,提前一天来到这里。 当杨迷糊和紫鸢抵达时,桌上已上满菜,摆着三瓶酒。 好儿正在方筱雅的怀里玩耍,一看到杨迷糊,她眨巴着大眼睛,咯咯笑了两声。 杨迷糊和紫鸢同时朝好儿伸出手,想抱抱她,好儿竟然一头钻进方筱雅的怀里,根本不给他俩面子。 杨迷糊讪笑了笑,“施先生,好儿缠着方小姐,倒是难得。” 施一山朗声笑道:“还别说,好儿挺喜欢小女,这叫缘份。还有个客人,杨子小哥见了,可不准发飚。” 杨迷糊不以为意道:“看施先生说的,大过年的,怎么可能......” 话未说完,一个猥琐的老头从里屋走了出来。 杨迷糊眼睛一瞪,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揪住老头的衣领,咬牙切齿的骂道: “好你个脏老头,居然还敢来这里?现在不藏头露尾、遮遮掩掩了?” 脏老头想拨开他的手,但试了几次没成功,便没好气地说: “我可是你的舅舅,你个臭小子怎可对长辈无礼?” 杨迷糊闻言更怒,大声叫道:“屁的舅舅,你有长辈的样子吗?三番两次骗我,有意思吗?” 站在一旁的紫鸢,脸上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完全没有要帮爹的意思。 她正笑得开心,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对,一声惊呼:“哎呀,脏老头难不成不是你舅舅?” 秃噜嘴皮子了!杨迷糊赶紧松开手,试图掩饰,“呃......似舅非舅,极不靠谱!” 紫鸢没那么好糊弄,连连追问,杨迷糊没法子,只好让她问她爹。 脏老头讪讪的,“闺女呀,是舅舅,没骗你,是这小子有狐疑病,不相信人,我能有什么办法!” 杨迷糊撇撇嘴,不屑道:“紫鸢啊,你爹人老成精、树老皮厚,谁知道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紫鸢突然冷不丁的冒出一句:“照这么说,他会不会也不是我爹?” 脏老头和杨迷糊同时愣怔住。紫鸢会错了意,顿时气鼓鼓的指着脏老头骂道:“好哇,你这臭老头,居然敢骗我……” 杨迷糊见状,赶紧解释:“别别别,他肯定是你爹,这个绝对没错。至于是不是我舅,却很难说。” 紫鸢半信半疑的上下打量着脏老头,“二哥,我长得跟他好像一点都不像!” 杨迷糊连忙道:“哎呀,你不是一直都说,你长得像你娘吗?” 还是施一山解了围,“紫鸢,你信我吗?苏老头确实是你爹,这个错不了。” 他又扭头看向脏老头,鄙夷道:“为老不尊,坑蒙拐骗,连晚辈都不信你这个长辈,真是活该!” 紫鸢似乎松了口气,又问道:“施先生,你有何凭据?” “你娘是我的学生,他俩的事我最清楚!”施一山笑道。 “那好,二哥呢?”紫鸢又问。 施一山两手一摊,无奈摇摇头:“这个我真不知道!按你爹的性子,是不是很难说。” 紫鸢突然不再纠缠,转过头来安慰起杨迷糊:“二哥,他是不是你舅不重要,反正你永远是我哥,这个改变不了。吃饭!” 杨迷糊被紫鸢的话弄得一愣,随即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朝着厨房喊道:“青竹,别忙活了,过来吃饭!” 话音刚落,青竹端着一大钵热气腾腾的汤,走了出来。 他笑嘻嘻的说道:“你们先吃,好儿要喝奶了。” 说着,很自然的从方筱雅手中接过好儿,转身走进里屋。 杨迷糊不禁有些奇怪的转头看向小翠,低声问道:“青竹依然不上桌?” 小翠点点头,“嗯,他很固执,劝不动。别等他了,菜都凉了。” 杨迷糊陪施一山、脏老头喝了不少酒,有些上头。 他举起杯,打了个酒嗝,“脏老头,你虽然不靠谱,但帮了我不少,我心里有数。不管你是不是我舅,这杯酒,我敬你!” 施一山在一旁打趣道:“即便不是舅,也胜似舅。苏老头,这杯酒你得喝!” 脏老头摆摆手,“我真是这小子的舅,可他偏不认,我有什么办法?喝可以,但有一点要说好,紫鸢你给我看好了。” 杨迷糊叫道:“那是自然。咱先别论这个,先喝了再说。”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小翠呀,倒酒!趁,趁这个机会,你有什么问题,想,想问脏老头,赶,赶紧问。过了这个村,可没那个店啦。”杨迷糊摇摇晃晃的说道。 小翠很乖巧的斟上酒,口中却淡淡道:“我没什么可问的,都过去了。” 脏老头看向小翠,“你这丫头,不问是对的。但也别心思太深,什么都藏在心里,这可不好。跟这臭小子不要客气,想要什么,说什么,直白点好。” 施一山似乎不明就里,遂换了话题,“说起敬酒,我也该敬杨子小哥一杯。这一年来,帮了我不少。” 杨迷糊连忙摆手,“使不得,要说敬,也是我敬。要说我有今天,全仗施先生的教诲,受益良多。再说,施先生救我于危难之中,还没来得及感谢呢。” 施一山端起杯,爽朗笑道:“那我们共敬一杯。” 二人一饮而尽,亮亮杯底。 脏老头在一旁嘀咕道:“我咋没这待遇呢……” 方筱雅在一旁笑道:“我家老头是装模作样,你是真性情,不矫情。来,晚辈敬你一个。” 脏老头顿时乐呵呵的,“来,小翠,满上!” 紫鸢却道:“脏老头,酒也要钱的。小翠,你别听他的。” 小翠却没听紫鸢的,乖巧的加满。 脏老头举起酒杯,迟疑一下,一饮而尽,哈着酒气道:“小翠呀,倒酒不倒满,情谊便太浅。今天大过年的,要喝尽兴了。小子来,我也敬你一个。” 杨迷糊举杯站起,似乎站不稳,酒杯一倾,酒全洒在桌子上。 “小翠呀,来,给我满上。” 小翠迟疑片刻,拿着酒瓶走了过来,“杨子哥,你喝多了,别再喝了。” 杨迷糊一把夺过酒瓶,自己倒满,“也行,这杯酒你替我喝了。” 小翠愣住,“我不会喝酒!” 杨迷糊大笑,“那今天就学会,不敢?” 脏老头连忙拦住杨迷糊,“何必强人所难呢?我替你喝了。” 他边说,边拿起酒杯滋溜而尽。 杨迷糊猛地一拍桌子,“小翠,为何不冲我来?” 第403章 玄子没有死 小翠后退半步,盯着杨迷糊看了半晌,忽然拽起酒瓶,猛地一仰脖子。 寒光一闪,''啪''的一声,酒瓶碎裂,残酒与碎片洒落在地。 杨迷糊一扭头,青竹正神色阴郁的站在房门口。 “姐,为何要这么做?咱俩不是说好了吗?” 小翠脸色苍白,但神色坚定:“杨子哥,为何偏偏是玄子?” 杨迷糊一愣,“对呀,为何偏偏是他!” 他旋即回过味,“不对,你话里有话!” 他转头死死盯着脏老头:“是你干的?为什么?” 脏老头突然纵声大笑,笑声中充满得意与戏谑。 “哈哈哈……倒是一个有情,一个有义。算了,既然看穿了,我也就不瞒了。不过小翠啊,你想错了,玄子并没有死!” 闻言,小翠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目光直勾勾的看向脏老头,仿佛要从他的脸上看出真假。 杨迷糊则有点迷惑不解,紫鸢苦笑着摇摇头,青竹却呵呵笑出声来。 只有施一山和方筱雅,似乎一头雾水。 脏老头突然指着施一山,“行了,别装了,施老头。这事儿,里面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他又转头看向青竹,开口道:“老夫嘴笨,还是你来说说吧。” 青竹倒没推辞,清清嗓子,随即侃侃而谈: “此事缘于玄子哥与小川野和虹森的接触,也缘于杨子哥''宁缺毋滥''的想法。 玄子哥发现他们招募的人当中,有76号的人,老太太的人,甚至枝子姐姐的人。 可他谁也没讲,只是暗中清除,但没动枝子姐姐的人。 事情转折点在于南洋巫士的到来。脏老头为让对方少生疑心,决定让玄子哥配合。他便催眠了玄子哥,知道了所有内幕。 玄子哥正愁眉不展呢,脏老头找他,也算瞌睡碰到枕头,二人一拍即合。 脏老头让我和我姐知道的原因,一是让杨子哥起疑心,二是让我贴身保护他。但我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后来在浦西仓库发生的事,大家都知道,我就不赘述了。只说玄子哥被紫鸢姐和栓子哥追杀。” 当时我接到杨子哥打来的电话,玄子哥就在一旁。我俩一番商议,决定采取“灯下黑”的策略。 究竟是玄子哥忘了熄灭地下灶炕,还是有意为之,不得而知。反正被紫鸢姐识破了。 值得庆幸的是,紫鸢姐并没痛下杀手,只将玄子哥迷晕。随后,脏老头匆匆赶到现场,并表示会亲自处理玄子哥。 紫鸢姐不想让玄子哥死于她之手,加上脏老头赌咒发誓,表示玄子一定会死。紫鸢姐顺水推舟,让脏老头带走了玄子哥。 可我姐过于精明,从蛛丝马迹中,她察觉到玄子哥走上歧途,脏老头才是始作俑者,乃罪魁祸首。 所以她才会偷偷给脏老头下药,这就是''她冲着脏老头去''的原因所在。 只可惜,她并不知道她手中的药,早已被我和脏老头悄悄调换了。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不知我讲清楚了没有?” 在青竹的娓娓道来声中,堂屋里安静得仿佛落针可闻,一片死寂。 小翠率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眼神中波光流转。她追问道:“为何要让玄子假死?” 脏老头打了个酒嗝,醉眼惺忪么说道:“死了,一了百了……” 杨迷糊不耐烦的打断他,“先告诉我,为何不还玄子清白?” 脏老头挠挠乱糟糟的头发,嘿嘿尬笑道: “小子,你一听我插手,便乐见玄子“死不见尸”,是不是还抱着一丝希冀? 玄子死了,有几大好处。 一是有心人以为你小子只怀疑他一个人,其他人就会慢慢浮出水面。 二是能震慑有异心者,让他们收敛歪心思。 三是,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玄子可以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唉,这一点我本来是不同意的。可玄子太过偏激,做事不择手段,直接烙伤自己的脸,破了相。 对不起你了,小翠!” 小翠沉思片刻,升起一股傲娇之色,“男子汉大丈夫,丑点怕个甚!我有个不情之请,能否再见他一面?” 脏老头一哂,“你今早见过,你没注意到?” 小翠大惊,“就是那个臭烘烘的,满脸伤疤的,向我讨钱的那个乞丐?” 脏老头点点头,“对。他现在脸上伤疤还未好痊,以后还会变样,到时你恐怕也认不出来。玄子说了,除非万不得已,他不会再见你,今早你给他的钱,权当留个念想……” 闻言,小翠瞬即破防,眼泪刷刷往下掉落。 杨迷糊喃喃自语:“玄子就为这个,不惜背上骂名,不惜破相,不惜离开心爱的人?太不值了!” 施一山插话道:“杨子小哥,前面的事我知道一些。但这破相之事,实在非心智坚韧者,不可为之,你千万别辜负了。同时,你也该庆幸,你有这样能替你牺牲一切的兄弟!” 方筱雅一直处于惊愣中,时不时打量杨迷糊几眼,眼神中带着迷茫与不解。 回过神来的杨迷糊,突然纵声大笑,“施先生刚才说错了,不只是''兄弟'',而是''兄弟姐妹们''。小翠、紫鸢、小桃、枝子都得算在内!来,我借花献佛,敬各位一杯!” 紫鸢连忙窜过来,大呼小叫道:“一杯不行,得三杯!特别是小翠!” 有紫鸢调节气氛,一番闹腾后,小翠完全释然,开始有说有笑。 脏老头低语道:“施老头,你这闺女,好像服气了些。” 施一山叹口气,“好像还没完全心服。” 脏老头迷惑道:“为何一定要让她跟着他?” 施一山诡异一笑,“山人自有妙计,说不得,得不说。再说,你个脏老头不也这般吗?喝酒喝酒,今天一醉方休!” 杨迷糊则歪歪斜斜的走向方筱雅,“多谢方小姐的图,让我们行动方便了许多。借花献佛,敬你一杯!” 方筱雅翻了个白眼,“你不是说一无是处吗?再说,这么小的杯敬人酒,过于寒碜,不如我们换个碗喝?” 紫鸢看热闹不怕事大,顿时起哄,连呼青竹取碗来。剩下的酒,刚好倒满两碗。 “也好,舍命陪君子,喝!”杨迷糊端起碗,一饮而尽。 一直在看热闹的脏老头,冷不丁来了句:“屁股一抬,喝了重来!” 杨迷糊傻不拉几的讥笑道:“可惜没酒了!” 施一山呵呵笑,“我虽穷,什么都缺,唯一不缺酒!” 他侧过身,从柜子里掏摸半晌,掏出大半瓶酒,豪气道: “这可是我私藏的酒,今儿个高兴,才舍得拿出来。紫鸢,让你二哥坐下,再满上!” 杨迷糊知道说错话了,怎能说主人家没酒呢! 被逼到死胡同了。杨迷糊与方筱雅一碰碗,却怕再上当,“你先喝!” 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喝完碗中酒,杨迷糊大手一挥,“紫鸢,随二哥放炮仗去!” “二哥,没炮仗,只有鞭炮!”紫鸢逗他。 没想到杨迷糊突然拔出手枪,朝天空连开八枪! “紫鸢,这不就是炮仗吗?”杨迷糊结结巴巴道。 刚一说完,身子一歪,紫鸢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杨迷糊已是酣声如雷。 第404章 你小子怎么突然发善心 方筱雅见状急了,“老头,我们得立刻撤离!” 施一山却摆摆手,显得十分淡定从容,“别慌,你以为这小子真的喝醉了?他心里门清着呢!不服?你等着瞧好了。” 果然,其他好几个地方,也接连传来零星的枪声。但与鞭炮声混杂在一起,像极了放炮仗。 脏老头笑道:“施老头,这小子心病已除,在示威呢!你看,一个巡警也没出动,显然早就有所安排!” 方筱雅心服口不服,“这不是招祸吗?就不能低调一点?” 脏老头呵呵一笑,“方丫头,他的身份不一般,堂堂情报课副课长,开几枪算得了什么?不过,你说的也并非完全没道理,我和施老头才招祸。走了。” 说完,他身形一闪,出门而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施一山转头看向方筱雅,语重心长的叮嘱道:“你留在这里,仔细感受一番,体味其中的深意。” 说完,他也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直到次日早上,杨迷糊才被好儿抓挠醒。 紫鸢和小翠早已离开,只剩下青竹、好儿和方筱雅。 他抱起好儿,下了床,嘴里大呼上当受骗,说昨晚喝得太多,竟然忘了向俩老头索要新年红包。 方筱雅一脸嫌弃的看着他,“都当爹的人了,好意思跟长辈讨要红包。” 这句话犹如醍醐灌顶一般,点醒了杨迷糊。 他立刻抱起好儿,叫上青竹,一溜烟跑了,留下方筱雅独自在原地发愣。 三人先去单凤茶楼,又去老坊人力车坊,再到枝子糕点店。 每到一处,他兴高采烈的向好儿介绍这里是什么地方,只要一遇到人,便替好儿开口要红包。 青竹一边收下小红包,一边又发放大红包。 远远跟着的方筱雅,见此一幕,不禁一阵无语。这家伙,难道不知这样做,等于告诉所有人,好儿就是他的女儿吗? 直到杨迷糊抱着好儿,带着青竹,大步走进老太太的别墅里,方筱雅终于恍然大悟。 杨迷糊是想对外宣告好儿的存在,以后谁也别想拿好儿来威胁他。 老太太看到杨迷糊肩上的好儿,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几乎笑得合不拢嘴。 好儿似乎很稀罕老太太,她主动伸出小手,想要老太太抱。这一举动让杨迷糊心里充满嫉妒。 杨迷糊没好气的道:“老太太,抱着曾外孙女,不知道给个红包?” 老太太如梦初醒似的,连连招呼虹森,快拿个大大的红包来。 “小子,今天怎么开恩,想到把好儿带过来?”老太太嗔怪道。 “大过年,拜见曾外祖母,天经地义。不过,老太太,今儿个红包要给小了,我是不依的。”杨迷糊半真半假道。 老太太高兴得无可无不可,“那是自然。好儿,弘田好好,真好!” 虹森拿了个红包过来,老太太接过,塞在好儿手里。 没想到好儿立马下意识的递给青竹,惹得老太太呵呵大笑。 “二郎,这小家伙,我是不是见过?”老太太眯起眼睛打量青竹。 杨迷糊点点头,“老太太记性真好,他来过别墅。现在专门负责照看好儿,好儿现在可离不开他。” 老太太盛情挽留,“今天就留在这吃饭,不准说不!对了,好儿可以吃主食了吗?” 杨迷糊不由自主的看向青竹,后者点头道: “对了,我得去厨房,给好儿做点吃的。别人做的,好儿吃不惯。” 老太太奇道:“这么个小不点,也会做饭?” 杨迷糊欣慰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好儿的衣食住行,他一手全包了,我们都插不上手。” 不一会儿,好儿蹬手蹬脚直往下溜。杨迷糊赶紧道:“快放她下来,就在这地毯上,不然她会哭闹的。” 老太太嫌脏不同意,好儿果然大哭起来,老太太无奈放下好儿。 好儿立马在地毯上爬来爬去,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老太太宠溺的看了好儿一会,抬起头,收敛笑意,“说吧,带好儿过来,几个意思?” 杨迷糊嬉皮笑脸,“就是拜见曾外祖母,能有什么意思?非要说意思,也有一点,就是让老太太看看好儿的可爱,以后下手时会有不舍。” 老太太笑骂道:“你个混小子,你总把我想得太薄情寡义了。我向天神起誓,绝不伤害好儿,够不够?” 杨迷糊嗤之以鼻,“你信鬼神是假的,还不如以嫣儿的在天之灵起誓,我会更信些。算了,不说这个了,你让虹森收敛点,别惹毛了我。” 老太太这次倒干脆,“好,我会告诫他的。隆信正三近日来惶惶不可终日,你能不能放他一马?” “你不是说,不再支持隆信家了吗?现在又为何替他说情?”杨迷糊奇怪道。 老太太大惊,“你怎么知道的?当时可只有我们两人在场。” 杨迷糊冷冷道:“俗话说,河边说话,河里有鱼儿听。” 老太太摇头苦笑,杨迷糊心中直乐:果然蒙对了,吓死你个老东西! 老太太毕竟是老太太,很快定主神。 杨迷糊似笑非笑,“此次安倍家几乎颗粒无收,隆信正三的日子更不好过吧?” 老太太点点头,“这是肯定的。我之所以说情,主要是好不容易钉个钉子在陆军序列,换其他自己人不大容易。若换成别人,我们三家的损失也太大了。” 杨迷糊诡异一笑,“老太太,我有另一个思路。隆信正三这个人,傲慢没脑子,不如让他继续呆在宪兵司令部,你假意继续支持他,让他替麻生家保驾护航。只要麻生家的生意不受损,谁当不是一个样?” “你是想和我合作,撇开其他两家?”老太太反应极快。 “是滴。不然,我今天也不会带好儿来。”杨迷糊朝地上努努嘴。 老太太似乎恍然大悟,“我就说嘛,你小子怎么突发善心!成,我答应了。虹森当我的联络人如何?” 杨迷糊摇摇头,“不成,他太招眼了,心思也过于活泛。找一个忠厚憨直之人,更可靠些。” 老太太狐疑的上下打量他好几眼,“你不会又在使坏吧?” 杨迷糊不屑道:“要使坏,虹森这种人,更好糊弄。听说过''聪明反被聪明误''吗?说的就是这种人!” “好,我信你!”老太太一锤定音。 她朝远处一招手,一个长相清秀的侍女走了过来。 “此女叫美川子,做事稳重,以后就当我的联络人。人很老实,你可别忽悠到你床上去了。” 杨迷糊一阵无语,满头黑线,这是太丈母娘该说的话吗? …… 吃完饭,杨迷糊抱着熟睡的好儿,向老太太告辞。 出了别墅院门,杨迷糊问道:“青竹,老太太看好儿的眼神,有没有什么异样?” 青竹摇头又点头,“看不大准,喜爱好儿似乎是真的,至少没有戾气。但人老成精,掩饰的极好也有可能,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杨迷糊下意识握紧拳头,“是啊,有前车之鉴,我怎会放松戒备!回西院后,警戒要加强。” 他突然心念一动,“对了,栓子还能追踪到玄子吗?” “脏老头说,玄子哥只要定期服药,体味会变,不知真假。”青竹回道。 这个脏老头,得有多少奇诡的手段!杨迷糊暗生感慨。 第405章 捣乱是必须的 有惊无险,时间转眼到了 1941 年 6 月。期间,发生了许多事。 隆信正三生了一场病,住院长达一个月之久。在他养病期间,川岛秀夫临时挑起大梁,主持宪兵司令部的日常工作。 或许是因为之前的教训,又或者是背后没人支持,川岛秀夫没敢胡作非为,只是老老实实,得过且过的熬日子,直到隆信正三出院归来。 小川野嘛,他一直未能去掉“副”字,仍然是副课长。川上小野则消失得无影无踪,重伤初愈的横冢则重回情报课。 值得一提的是,横冢依旧负责密码组的工作,而山田则回了情报分析小组。 至于纯子,变得越来越风骚,时常挑逗杨迷糊。好几次,杨迷糊都差点没忍住,险些''生米煮成熟饭''。 杨迷糊和老太太的合作,并非一帆风顺,但好在对二人的合作没产生太大的影响。 杨迷糊借此赚了不少钱,将不少军火药品,通过施一山,悄无声息送给抗日组织。 栓子手底下的二百多号人,经过一番精简,又清理一批76号、情报课、以及军统、中统等安插的人手,现在刚好一百零八人。杨迷糊戏称,这是一百零八名梁山好汉。 杨迷糊一直未见过玄子,但各类行动,能隐约看到玄子的影子。 至于栓子,他一直不知玄子还活着。此事,除杨迷糊外,依然只有小翠、青竹和紫鸢三个人知道。 枝子的店铺生意不温不火,因为枝子已将重心转移到军火药品的走私上,毕竟这里面的利润,实在太诱人。 小桃的生意却受到大环境的影响,有些萎缩和不景气。就连乘坐人力车的人也变得越来越少,杨迷糊不得不拿自己的积蓄,予以补贴。 对此,杨迷糊专门请教施一山,为何日本人加重了盘剥和掠夺? 施一山说,日本在各个战场上,都面临进攻不利的局面,而且美国已公开表示反对法西斯轴心国。 此外,日本国内的资源日益匮乏,兵力也极度短缺,他们不得不四处疯狂掠夺。因此,上海成为他们的首选,理所当然。 施一山还嘱咐杨迷糊,多留意来自美国和东南亚方面的情报,这些信息可能有大用。 为此,杨迷糊专门安排纯子,悄悄收集分析相关地区的情报,以了解局势的发展。 时间来到六月份,原本平静的生活被打破。 杨迷糊的日子,不再像之前那般顺风顺水,因为隆信正三回归后,开始明里暗里打压杨迷糊。 第一个举措,小川野如愿以偿去掉了''副''字,终于转正。这让小川野重新找回了自信与傲慢,变得趾高气昂起来。 由于连横冢也并不大听从他的指挥,导致工作进展缓慢,小川野因此受到隆信正三的多次训斥。 不久之后,山田被调往宪兵队担任一个小队的队长,而情报分析小组的组长,从驻上海派遣军司令部的情报处调任。 新上任的组长是位熟人--竹下班。 面对变动,杨迷糊表现得异常冷静。他既没对调整表示不满,也没有对竹下班表示太多的欢迎,算是默认。 这种态度让小川野既欣喜,又戒备。 竹下班比川上小野圆滑得多,上任的第一天,就专程拜访杨迷糊,态度很是谦逊诚恳。 杨迷糊与他打哈哈,除了表示热烈欢迎,说些同舟共济的屁话,一句实诚的话都不说。 虽然从杨迷糊的本心来讲,山田去宪兵队,他乐见其成。 因为直接执行任务的是宪兵,而不是情报人员。加上他的情报来源渠道多,纯子也能看到情报课的大部分密电,山田在与不在影响不大。 但是,从这一次调整中,杨迷糊看出了端倪,他与老太太的合作出现了裂痕。 是何原因让老太太放弃巨大的利润,转而再次支持隆信正三,杨迷糊急于搞清楚。 所以,他又带着好儿,去拜访老太太。 好儿快一岁了。可能是青竹养得好,她已经蹒跚学步,她还会叫爸爸、叔叔、阿姨、哥哥、姐姐。 但杨迷糊却刻意没让好儿学会叫''太姥姥''。 老太太依然很高兴,但对好儿却没有第一次见面时,那般欣喜不已。 老太太态度的微变,让杨迷糊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杨迷糊一边逗好儿玩,一边看似无意的问道:“老太太,你好像不太高兴,有什么忧心的事吗?” 老太太叹了口气,“唉,被你看出来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最近家族生意有点麻烦事。” 杨迷糊连忙问:“什么麻烦事?需要我帮忙吗?” 老太太摇摇头,“跟你也没多大关系,你就别管了。” 杨迷糊心中一沉,老太太果然有事瞒着他,或者在吊自己胃口。 他不甘心的追问:“老太太,到底是什么事啊?说不定我能出个主意。” 老太太似乎犹豫了下,“也好。麻生家的产业,最近遇到一些困难,再这样下去,恐怕会破产。” 杨迷糊惊讶道:“家族产业不是一直经营得不错吗?” 老太太无奈道:“政府强行征用、强迫募捐,花样繁多,已不堪重负。家族内部又不团结,勾心斗角……” 杨迷糊心中一乐,原来日本人也躲不过盘剥。他皱起眉头,“原来是这样。那打算怎么办?” 老太太说:“我正在想办法。嗯……我们在江苏发现了煤矿和铁矿,但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一家投,钱不够。” 杨迷糊明白了,老太太想让他投资,或干些什么。但投资不可能,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老太太,这是大生意,可惜我没钱投。为何不向银行贷款?” 老太太摇摇头,“银行不会借钱,这毕竟是军备战略物资,银行怕收不回本。” 杨迷糊沉默一会,才道:“可以抵押产业贷款呐。” 老太太仍摇头,“首先,家族产业是我一辈子的心血,舍不得。其次,产业大多是空壳子,银行也不傻。再者,即便抵押成功,太过于惹眼,招来麻烦。” 杨迷糊不再装傻充愣,“所以,麻生家、隆信家、安倍家准备再次携手合作?” 老太太抚额笑道:“就知道瞒不过你小子。你今天来,就是为这事吧?” 杨迷糊讪笑了笑,“当然不是啦,我只是带好儿来看看你,顺便问问有没有我可帮忙的地方。” 老太太哂嗔道:“信你个鬼!说说,怎样才能保证麻生家的利益?” 杨迷糊阴阳怪气道:“老太太,你还不如说,让我不要捣乱,来得实诚些。” 老太太咯咯笑,“对,你不捣乱,就是孝顺我了,做不做得到?” 杨迷糊眨眨眼睛,“我有什么好处?” “收入的一成。” “不行,利润的一成。” “贪心了哈,山田任宪兵队的小队长,是我运作的。” “那好,利润的百分之五,这是底线。” “成交!”老太太一锤定音。 杨迷糊立马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同时又很兴奋,捣乱是必须的。 第406章 脸上有些挂不住 当然,老太太几乎半明半暗的,告诉他开矿之事,杨迷糊是心存疑虑的。 此事关系重大,必须及时与施一山通气。 为方便与杨迷糊联系,方筱雅已不再当单凤茶楼的伙计,而是应聘到日本侨民学校教授英语。 当杨迷糊抱着好儿,寻到方筱雅时,已是下午两点。 这可是杨迷糊第一次主动前来学校寻她,方筱雅的心情格外得好。 好儿很稀罕方筱雅,一见面便求抱抱,嘴里还不停的喊着''阿姨'',让方筱雅倍加得意。 三人找到一家西式餐馆,点了两杯咖啡、一杯果汁、两碟糕点。 好儿独自一人握着叉子,尽情享受着糕点和果汁,吃得满嘴都是糊糊。 杨迷糊凑近方筱雅,压低声音,将江苏开矿的事大概讲了一下。 方筱雅听后一脸狐疑,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杨迷糊,让后者心里直发毛,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咋地了?我说的有什么错处吗?”杨迷糊忍不住问。 方筱雅翻了个白眼,语气带着一丝轻蔑,“你不是想骗我,就是被别人骗了!谁告诉你江苏能出煤出铁呀?就算能,也只是小打小闹。你确定是江苏?” 杨迷糊一听就不乐意了,梗着脖子反驳道:“你凭什么否定?” 方筱雅毫不客气的回怼:“你凭啥肯定?告诉你,我不仅仅喜欢绘图,还对各地的地质很感兴趣!在我的记忆里,只有浙江,才有丰富的煤矿和铁矿,听说日本人一直在偷采。” “停停停!”杨迷糊赶紧打断她,“你真能确定?” 方筱雅用力点点头,“百分之一千的确定,江苏最多产点岩盐罢了。” 杨迷糊咬牙切齿的骂道:“这个死女人,竟敢南辕北辙的蒙哄老子!” “你咋骂人呢?!”方筱雅一愣之下,旋即愠怒。 杨迷糊一愣,旋即讪笑了笑,“你误会了,我说的是麻生老太太。她故意误导我,可恨,怪不得答应的那么爽快。” 他只好将自己和老太太之间的谈话,又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 听完,方筱雅忍不住嘲讽道: “这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亏你还自诩聪明,要不是我,你真上当了。两手准备,让那个山田盯着江苏,我家老头的人盯着浙江,如何?” 杨迷糊明显气不过,“那不成。我得亲自盯着浙江。不过先不动手,等对方把设备运到浙江,再想办法搞破坏,一定要让对方损失惨重!” 方筱雅忍不住吃吃笑,“你这是睚眦必报!先不说开采铁矿,就说煤矿,你真以为对方需要什么大型设备?采煤主要靠人工挖,最多用炸药炸开,用卡车运输而已。” “啊……”杨迷糊张口结舌,又抢面子道:“那铁矿总需要冶炼设备吧?” 方筱雅''切''了一声,“建个冶炼厂,投入太大,周期太长。我猜对方也只是开采铁矿石,再卖给冶炼厂获利,战争时期挣快钱才合理。” 在方筱雅面前,完全失了面子,杨迷糊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事实摆在面前,他不得不低头服气。 “方小姐,今儿个太感谢你了。麻生老太太既然说找到矿藏,应该不会有假。接下来,要先干掉寻矿的人,再把图纸抢过来或销毁掉。如果不行,就组织人去破坏他们的车辆,炸塌他们的矿井。前者以我为主,后者以你家老头为主,如何?” “没问题,但怎么才能找到寻矿人呢?”方筱雅皱着眉头问道。 “这可是我的强项。大家族的人都是娇生惯养、养尊处优的主,不大可能亲临挖矿现场,所以对方一定会把寻矿人邀请到上海,一起商讨落实相关事宜。时间上,应该还来得及。” 他边说,边起身抱起好儿,敷衍了事道:“好儿,跟阿姨说再见!” 等人走了,方筱雅才回过神来,气得轻轻跺了跺脚,嘴里嘟囔着: “明明说好是你请客的呀。唉……我这点可怜的工资,哪能吃得起这么贵的西餐?真是可怜……” 等她起身结账,正担心带的钱够不够时,侍者说钱已经付了,方筱雅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口中却嘀咕道: “这还差不多!” 杨迷糊从西式餐馆里出来,朝不远处打了几个手势。没过多久,胖子拉着人力车小跑过来。 “你马上联系小桃和枝子,让她们去打探,最近有没有挖煤挖矿的人来到上海。重点关注方向是麻生家、安倍家和隆信家。”杨迷糊吩咐道。 胖子刚走,栓子拉着青竹冒了出来。 杨迷糊低声道:“你俩把好儿送回西院,小心点!我返回情报课,告诉紫鸢,今晚来找我。” 栓子一边抱起扑过来的好儿,一边问道:“然后呢?” 杨迷糊思考片刻,“到时你听胖子的,先杀人,再夺回他们手里的图纸。” “什么样的图纸?”栓子追问。 杨迷糊拍拍脑门子,“浙江那边开采煤矿和铁矿的图纸,实在不行,直接毁掉。” 三人远去,杨迷糊长吁一口气,走进一个公用电话亭。 “纯子,你有没听说过,有人在浙江私自开采矿藏的事?捕风捉影的也行!” 电话那头的纯子顿了顿,“副课长,你让我想想,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那应该是好几个月的事了,当时川上小野提过一嘴,记得是江苏,而不是什么浙江……后来没听人提起过。” “动用你的人脉,隐晦点,打听一下隆信正三、小川野他们,有没有流露出类似的话?我下班前回情报课,你等着我。” 挂了电话,杨迷糊有些纠结,要不要给老太太打电话,趁机讹她一下。 仔细考虑一番,他放弃了这个想法。目前还不能打草惊蛇,弄不好适得其反。 他看了看手表,天色还早。 他决定先去枝子糕点店,看能不能从枝子那里得到一些线索。毕竟枝子认识许多生意人,生意人消息灵通。 刚进店铺,枝子迎了上来,“胖子刚来过。我听荣从范好像提起过,说有人在倒卖煤炭,还问我愿不愿意参与。” 杨迷糊忙问:“你怎么回复他的?” 枝子摇摇头,“我担心他在试探我,所以一笑而过。” 杨迷糊想了一会,说道:“你现在就给他打电话,直接问这件事,表示你很感兴趣。” 枝子有些担忧,“这样妥当吗?” 杨迷糊摆摆手,“放心,此人不坏,口风也严,可以尝试一下。如果他只提江苏,不提浙江,那就不要深聊。你的明白?” 结果证明,这个电话打对了。荣从范说,川岛秀夫曾向他暗示,浙江有煤,想让他找销售渠道。但川岛秀夫之后,没再提过。 奶奶个腿!方筱雅说的果然是对的! 第407章 应该不是他! 刚回到宿舍,纯子推门而入。 今天的纯子,穿得实在有些那个,高开低走,露出了一片雪山,杨迷糊下意识瞟了一眼,而且定住了。 纯子不以为忤,还往前挺了挺,那俩肉坨坨差点蹦出来似的。 杨迷糊咽了咽口水,发现口干舌燥。不对,宿舍里有曼陀罗花的香味,还有肉豆蔻的味道。 中招了?! 杨迷糊迷迷糊糊朝前跨了一步,又生生顿住。 但面前的纯子模糊了,似乎是嫣儿和枝子的重影,而且朝她款款飘来。 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已卸下了一切,他觉得他进去了,在一个白色的摇篮中摇荡,似乎又出现一片殷红。 不知过了多久,他像死猪一样沉沉睡去。等他睁开眼睛时,紫鸢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几点了?我怎么睡着了?” 紫鸢鄙夷道:“哼,别提起裤子不认……解了渴了?我知道,鳏寡孤独的日子不好过。” 杨迷糊脑海里波光一闪,突然想起纯子来找过自己,但现在怎么换成了紫鸢? \"又是你搞的鬼?\" 杨迷糊没好气的道。 紫鸢轻哼一声,不屑道:\"切!寡人有疾,臣下装迷糊,鳏人多累呀。快点穿好衣服,我有正事跟你说。\" 杨迷糊扫视一眼己身,''啊''的一声,手忙脚乱穿好衣服,讪笑了笑,\"你说......\" 紫鸢嫌弃的皱皱鼻子,用小手扇了扇,嘴里嘟囔道:\"这个味道真难闻,我得赶紧走!\" 她停顿了一下,\"嗯......确实有几个日本人,住在大和旅社。施先生说,尽量拿到图纸,留个后手。\" 见她终于谈起正事,杨迷糊暗自吁了一口气,连忙道:\"那就去偷,没人比你合适。\" 紫鸢却摇摇头,皱眉解释道:\"可旅社外围有重兵把守,还有好几名狙击手,有去无回的那种,栓子不同意行动。\" 栓子不同意?杨迷糊有些困惑,喃喃自语道:\"不至于吧?不过几个寻矿人,会做如此周密安排?\" 他沉吟片刻,\"栓子是对的,那就等!大不了后面再追杀!\" 紫鸢又来了句:“可脏老头不同意!他说,尽快拿到图纸,或者销毁掉,以防夜长梦多。” 杨迷糊苦笑,“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那就听你爹的。” 紫鸢又蹦出一句:“可我不听他的。” 杨迷糊扳过紫鸢,紫鸢急速后退,“你别碰我,你手太脏,有那个味!” 杨迷糊尴尬的顿住,“那你说该怎么办?我听你的!” “真的?” 紫鸢下意识凑了过来,然后又迅速后退一步,警惕的看着杨迷糊。 见他肯定的点点头,紫鸢立刻雀跃道:“老规矩,我在前,你垫后,跟他们拼了!” 杨迷糊立马道:“好,就这么干!” 紫鸢却愣住了,“你不怕死吗?” 杨迷糊豪迈道:“当然怕呀,但我听我妹妹的话!” 紫鸢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扔在桌子上,“你想要的东西,都在这里面!这里的味道太难闻了,赶快开开窗户通通风,换一换床单,再去洗个澡。我先走了!” 话音刚落,紫鸢已钻窗而出。 好一会,杨迷糊才回过味来,这小丫头片子在吃干醋,担心自己会把她放在次要位置。 杨迷糊下意识伸出手闻了闻,确实有股不太正经的味道! 他把信封卷起,塞进暗槽里,起身拿了洗漱用品,准备去冲个澡。 等他回来时,宿舍被人翻得乱七八糟。他急忙查看了一下,信封还在! 他一个激灵,坏了,紫鸢会不会被对方抓住? 杨迷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此时不能乱!他一旦去追紫鸢,便有理也说不清。 他一个尖锐的口哨,一个宪兵跑了过来。他厉声道:“谁进过我的宿舍?” “报告长官,我没看见!” 杨迷糊尽量放缓语气,“那我换个问法,有谁经过这里?” “小川课长,竹下组长,带着两名宪兵经过我面前,朝你宿舍方向走来。”宪兵立正道。 杨迷糊有些惊异于小川野与竹下班的明目张胆,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如果紫鸢被他们抓住,他们就没必要惊动自己。 他们怀疑,也恐惶,所以顾不得掩饰了。 想到这,杨迷糊拍拍宪兵的肩膀,“你去叫山田队长过来。” 宪兵跑步而去,杨迷糊将信封从暗槽中抠出来,塞进口袋里。想了想,又塞回暗槽。 他自信,除非有人把床拆了,才能发现这个暗槽。 不一会,小田带着四名宪兵赶来。 “副课长,这是怎么了?竟然有人敢搜查你的房间?”山田惊诧莫名。 “少废话!”杨迷糊不耐烦的打断他,“留下两名宪兵,守在这里,谁也不许进去!你带两名宪兵跟我走,去见见新来的竹下组长。” “竹下班?这家伙吃了熊心豹子胆!”山田恨恨道。 杨迷糊示意山田他们留在门口,一脚踹开竹下班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竹下组长,你今天得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为何搜查我的宿舍?” 竹下班连忙起身,陪着笑脸迎上来,一边鞠躬,一边摆手,惶恐道:“弘田副课长,我怎敢?我哪能?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想抵赖?”杨迷糊冷哼一声,冷不丁问道:“十二月十九号那天,你在哪里?” 听到这话,竹下班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颤抖着说道: “弘田君,请息怒,我也是身不由己呀,不敢不陪小川课长去。但……什么也没发现。” 杨迷糊呵呵冷笑,“情急之下,还能急中生智,想反将一军,或者说想卖个人情,竹下组长有急才,佩服!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可再去搜!” 竹下班连连鞠躬,“不敢不敢,是真的什么也没搜出来。我,我主动说,小川课长说是找什么图!” “为何叫上你?搜查也不加掩饰?” 竹下班抹抹额头上的冷汗,苦笑道:“拉个替罪羊呗。小川课长似乎很急,到处乱翻,见你返回,来不及还原……” “小川课长人呢?” 竹下班摇头,“不知道,他匆匆出了宪兵司令部大门。” 杨迷糊突然展颜一笑,“你为何不躲着我?” 竹下班又泛起一阵苦笑,“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谁叫我职位低呢?” “你倒实诚!” 杨迷糊转身出门,在门口又扭头道:“竹下君,十二月十九日是讹你的,别放在.心.上!” 其实,杨迷糊仅靠猜测,在讹竹下班。只是没想到,竹下班那天真出了什么难言之事。这是个永远也没证据的把柄。 他又故意强调是讹竹下班的,是想让竹下班打死也不信。 这无证据的把柄,至少让竹下班再针对自己时,有了心理阴影,会好好掂量,这是好事。 只是杨迷糊不知道的是,竹下班轻轻关上门,琢磨了一下,拨通一个电话,只说了一句: “应该不是他!” 第408章 究竟谁在骗谁? 然而,竹下班不知道的是,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趴在窗台一侧,观察聆听他的一举一动。 杨迷糊示意山田他们离开,自个回到办公室,直接拨通了老太太别墅的电话。 电话是美川子接的,说老太太和虹森都不在,什么时候出去的,去了哪里不能讲。 美川子作为老太太的联络人,杨迷糊与她打过不少次交道,确实如老太太所说,她忠厚憨实,要不不开口,开口基本上不说谎。 杨迷糊笑了。 回了宿舍,纯子正在收拾整理。杨迷糊不禁有些尴尬,而纯子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落落大方,神态自若。 “副课长,我已拍过照了,马上收拾好。” 杨迷糊讪笑了笑,“我说,你怎么跟个没事人似的?怕我不负责?” “副课长,你不必有压力,是我自愿的。我不愿守着处子之身过日子,这对我是好事。”纯子头也没抬,淡淡道。 “也就是说,我俩是一次性的?”杨迷糊鬼使神差道。 纯子脸一红,“大概可能是吧。我只是匆匆过客,弘田君不必记挂在心。好了,床单我拿去洗。” 纯子踽踽而去,杨迷糊并没拦着,心中蛮不是滋味。 杨迷糊一连三日,没出宪兵司令部的大门,也没去找小川野的麻烦。小川野也像躲瘟神似的,躲着他。 第四天,杨迷糊去了枝子糕点店。枝子见到他,一脸戏谑。 杨迷糊没好气的道:“是不是你和鸢子捣的鬼?别否认。” 枝子抿嘴而笑,“我是看弘田君一个人太孤独,精力过于旺盛,总得找个宣泄口吧?鸢子也是同意的。” 杨迷糊苦恼道:“可人家是一次性的,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何必呢?搞得我像个妇女用品似的。” “妇女用品?”枝子指着他,笑弯了腰,笑出了眼泪。 良久,她敛住笑,喘匀气,“弘田君,纯子是这么说的?你也信?你也太实诚了。女人呐,总是口不对心。” “这种事也能口是心非?”杨迷糊讶然。 枝子乜了他一眼,“当然。跟你说不明白,听我的就是了。说正事吧。” “怪不得人说,女人心海底针。你们是不是早就盯着寻矿人了?”杨迷糊边说,边掏出那信封,扔在餐桌上。 枝子点点头,“不得不说,小桃的消息非常灵通。胖子一问她,她在一个小时内就确定了寻矿人的位置。下午六点多,栓子他们的行动就结束了,很顺利。” 杨迷糊不得不服,换了个话题,“荣从范是什么反应?” 枝子不以为意道:“荣从范随便调侃了几句,并没有威胁之意。倒是其他生意人,见到我,旁敲侧击,阴阳怪气的。怎么了?什么时候开始关心生意人的事了?” “我才懒得关心。小屁孩呢?”杨迷糊随口问道。 枝子眨眨眼睛,故作疑惑的反问:“你问的是谁呀?” “鸢子呀,还能有谁......” 话说一半,杨迷糊突然听到咬牙切齿的声音,心里暗叫不好。 “那个,我还有事,先溜,不,先走了。”杨迷糊急忙起身,大步流星,朝店铺门口走去。 “哎哎,你怕什么,鸢子又不吃人!再说,正事还没说完呢。”枝子在后面叫道。 也是啊,怕个锤子!杨迷糊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那图怎么处理,你总得拿个主意吧?”枝子一本正经的问道。 “对方肯定不会罢手。叫鸢子把图交给方筱雅,由其复制一份,交给施先生。” 杨迷糊心里不托底,边说边观察着周围,生怕紫鸢突然跳出来。 “行,就这么办。你要去哪里?”枝子追问。 “我得去趟老太太的别墅。”杨迷糊说着便往外走。 只听见枝子说,“鸢子,你二哥好怕你呀。” 之后是紫鸢不满的声音传来,“哼,他是做贼心虚。” 见到老太太,闲聊了一会,杨迷糊才进入正题: “小川野无故搜查我的宿舍,是不是与开矿有关?” 老太太也干脆,“是,这个隆信正三,做事太冒进,不靠谱。事后又没担当,紧张得要死,怕你出手报复。他求到我这,我没理睬他。” 杨迷糊一哂,“说的隆信正三好可怜似的。明白人说明白话,何必绕着说软话?这样,我要利润的一成,总得弥补一下我受伤的心灵吧?” 老太太微微一笑,沉吟片刻,才道:“成!但我需要与其他两家商量商量。” 杨迷糊站起身,“不成也行,那就谁也别想办成。” “等等,到时利润多少你咋知道,就不怕我们蒙骗于你?”老太太揶揄道。 杨迷糊一脸诡异,“人在做天在看,离地三尺有神灵。我怕个锤子!告辞,不用送!” 事到如今,老太太还在蒙骗自己。当然,也不排除是在试探,自己知不知道开矿在浙江,从而确定图纸在不在自己手中。 出了别墅,胖子拉着车冒了出来。 “方筱雅在找你。” 杨迷糊心中一惊,难不成图纸是假的?不会这么快鉴别出来吧? 他脸上却毫不带出,淡淡道:“人在哪里?” “她说是老地方,你知道的。”胖子挠挠头。 杨迷糊让胖子离开,独自一人去了那家西式餐馆。 他坐下问道:“怎么不点吃的?” 方筱雅讪笑了笑,“这里太贵,我怕你来不了,没人付账。” 杨迷糊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咳嗽几声,“要不我付你点跑腿费?不对,是咨询费!” 方筱雅翻了个白眼,“你是该付我薪水!上次抢来的图,送你之前,我找紫鸢要了两张。别瞪眼,我是碰巧遇到紫鸢的,我说反正你也看不大懂,给我先看看。” “真发现有猫腻?”杨迷糊忙问。 “地形、标高、距离、范围大都没有问题,但其中有瑕疵,有个别的等高线不连贯,明显是临时加上去的。别不相信,绘图精密度要求极高,何况是刻板的日本人。所以我起了疑心……” 方筱雅边说,边左右看看,悄悄掏出一张图,露出一角。 “你看,这是个日文的''废''字,我根据未擦净的痕迹,描出来的。说明这张图是废图,这是绘图人的习惯,一般人不会注意到。但另一张图却没有,很是奇怪……” 杨迷糊插话道:“你是说,寻矿人连出资人也在骗?” 方筱雅摇头又点头,“不大清楚。但不外乎两种情况,一是寻矿人骗出资人,二是出资人在骗你。” 杨迷糊眯起了眼睛。 小川野肆无忌惮的搜查自己的宿舍,昨晚紫鸢告诉自己竹下班打电话说''应该不是他'',老太太见自己时的风轻云淡…… 究竟谁在骗谁?一时间,杨迷糊理不清头绪。 见他发愣,一脸迷糊,方筱雅掩嘴清咳两声,“别琢磨了。一时理不清,就先等等看,心里存疑就行。快点餐,快饿死了,今天正好吃大户。” 杨迷糊回过神,没好气的道:“我又不是地主老财,吃什么大户?少点点,我的钱也不是风刮来的。” “切,吝啬鬼!放心,吃不穷你!” 第409章 与相亲对象确定关系 杨迷糊思索良久,既然理不清头绪,两权相害取其轻,那就打草惊蛇。 他让紫鸢模仿小川野的笔迹,写了三个日文:图有假。然后让紫鸢悄悄塞到老太太别墅。 他的想法是,即便自己什么都不做,三大家族都会防范自己,怀疑自己。此举只不过加重对方的怀疑而已。 而只有对方动起来,才能摸清''究竟谁在骗谁'',从而找到真的图纸,更准确的开采位置。 若寻矿人骗出资人,跟自己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况且,即便自己不出手,三大家族也不是傻子,迟早会知道真相,肯定会另寻办法。 若出资人骗自己,正好让他们自乱阵脚,以为真图也有假,才好混水摸鱼。 连续三天,监视老太太别墅的人反馈信息,说虹森和老太太频繁外出。 两人去的地方都是海军俱乐部,一待就是一个小时以上。 但苦于不知内情,杨迷糊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让脏老头出手?反复权衡之后,杨迷糊放弃了这个念头,毕竟脏老头是最大的震慑,最后的杀手锏,不宜轻易动用。 再说,即便脏老头是万能的,也不能事事依赖他,况且事事有风险。 正一筹莫展之际,方筱雅打电话过来,说她去相亲,很快就会确定关系,不需要杨迷糊牵线搭桥了。 既然如此,杨迷糊乐得清闲,索性撂开手,专注于其他事。当然,老太太别墅仍持续监视中。 小川野擅自搜查自己的宿舍,得旧事重提,不能轻易放过,否则以后会蹬鼻子上脸。 走进小川野办公室,杨迷糊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似笑非笑道: “舅舅,我一直等你给我个解释,却一直未等到,我只好亲自来了。” 小川野讪讪的,叹了口气,“二郎,我也是身不由己,不得不办。” 杨迷糊摆摆手,“我要的是你的理由,不是你的难处。我一个副课长,无缘无故被人搜查住处,别人会怎么想?他们还以为我有问题呢。” 小川野两手一摊,“我只能说无可奉告!真要我说,我也只能说奉命行事。你要理解,就受点委屈,行不行?” 杨迷糊站起身,“舅舅,这可是你说的。舅舅若受了委屈,也要理解哈,不谓言之不预。” 小川野连忙拦住他,“坐下,又犯急了!这一次是我对不住你,你就原谅舅舅一次,好不?” 杨迷糊不依不饶,“舅舅啊,你连敷衍我一下都不愿意!那好,下次舅舅也原谅我一次,咱俩算扯平。” “二郎,我是长辈,已低声下气求晚辈原谅,你还要怎样?”小川野苦笑。 “不是我得理不饶人,实在是风言风语让人烦。要不舅舅在半公开的场合,说明一下,这个要求不高吧?”杨迷糊似乎作了让步。 小川野沉下脸来,“你这不是让我下不来台吗?” “那我的清白,谁来洗清!”杨迷糊针锋相对。 小川野阴沉着脸,半晌不吭声,最后似乎下定了决心,抬起头道: “那我就给你一个理由,有人怀疑你枪杀日本人,抢走了一份机密文件,我不得不奉命搜查你的宿舍。这个说法,能接受吗?” 杨迷糊''嗖''的又站起身,“不能!这与判国罪无异,罪名太大了,我后脖子发凉。” 小川野终于失去耐性,挥挥手,“言尽于此,你自便!” 杨迷糊气咻咻走到门口,却停住脚步,侧过身,淡淡道: “舅舅啊,川上小野刚当完替死鬼,你千万别步后尘。我也有我的消息来源,本来不信的,今天却在你这里,得到了确认,也算是好事。” 未待小川野回话,杨迷糊大步流星而去。 他心中呵呵,今儿个目的达到。一是逼小川野说出了部分实情,二是为自己给小川野上眼药,做了铺垫。 小川野说不说开矿的事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事是从小川野口中说出去的。到时,他有口难辩! 杨迷糊叫来山田,说江苏那边有人开矿,让他尽量关照。反正老太太曾提起此事。 交待完正事,闲聊中,杨迷糊有意无意说起,也有人在浙江开采煤矿和铁矿,让山田暗中打探一下。 虽然杨迷糊极不愿意见到纯子,但传播小川野的闲话,非她莫属。 还好,纯子进入他办公室,并没有不自然,几乎同往常一样说话。 “纯子,确实有人在浙江私自开矿,有人听小川课长提过一嘴。你听到过这种风言风语吗?” 纯子摇头,“我打听过,没有任何消息,所以没来回话。既然有这种传言,我知道怎么做了。” 二人中规中矩的谈完话,纯子走后,杨迷糊一身的别扭终于松弛下来。 日后该如何待纯子,杨迷糊还没有想好。万一纯子真是''一次性''的想法,自己瞎鼓捣,说不定适得其反,让两人都难堪。 最主要的是,他正在往施一山那边靠拢,再与一个日本女人交往,似乎不妥,极有可能成为别人诟病的理由。 也不知紫鸢是怎么想的,竟然竭力推动此事,她不怕事后说不清? 没想到的是,仅仅过去了一天,风言风语传遍了宪兵司令部,说有人在私自开矿,谋取军备战略资源。 老太太想约见杨迷糊,后者以公务繁多为由拒绝,说有事在电话里说就行。 老太太无奈之下,只好直接问他,江苏开矿的事,怎么传得沸沸扬扬。 杨迷糊装傻充愣,说听到的传闻,不仅仅是江苏,好像还涉及到浙江。还隐约听人说,传闻来源于小川野。 老太太似乎有些气急败坏,说隆信正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挑不起大梁。但仍不承认,在浙江有开矿的说法。 杨迷糊安慰说,传言罢了,置之不理,一阵风就过去了,不值得在意。 但杨迷糊真正忌惮的是--竹下班,此人圆滑狡诈,心思灵动,能屈能伸,不好把控。 虽然有永无证据的把柄,但应该制约不了多长时间。一旦竹下班回过味来,就更麻烦了。 所以,杨迷糊一直想借此事开矿事件,扯上竹下班,挤走他,但苦于没有机会。 而老太太的话,正如点醒了他。 没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设法让竹下班入套! 私采军备战略资源是重罪,同时利润丰厚。一旦原田秀知道开矿的事,无论从哪头讲,竹下班知情不报,或者一无所知,都是失职。 因为作为驻上海派遣军最高司令部派遣的人,竹不班肯定负有监视宪兵司令部的使命。 奶奶个腿,这个可以有! 但现在不是时机,得等事情进展到一定程度,才能发挥效用。 现在就坐等,方筱雅与相亲对象确定关系,呵呵! 第410章 一明一暗并行 方筱雅约见杨迷糊,老地方——西式餐馆。 两人点好餐,边吃边闲聊,没多久,转入正题。 方筱雅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压低声音道: “据我们得到的消息,确实有人在浙江勘探矿藏,但地点和图纸标注的位置南辕北辙。我判断,不是寻矿人在骗出资人,而是出资人在骗你。” 杨迷糊眯起眼睛,“有多大的把握?” 方筱雅轻轻叹了口气,“七八成吧。毕竟我们的人不专业,只能从行为上推断。” 杨迷糊显得有些乐观,“足够了。设法抢夺图纸,再制造一些舆论,出资人肯定会畏首畏尾。目前,出资人已对寻矿人有所怀疑,会拖延开矿的进展,我们还有时间去应对。” 方筱雅却不这么想,“心存怀疑并不代表缓进,区区几个寻矿人,出资人分分钟搞掂,翻不起什么大浪。我家老头建议,尽快打掉寻矿人,夺取图纸,双管齐下!” 杨迷糊皱着眉头,“上海的消息,封锁得实在太严,几乎打探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方筱雅手中的叉子一挥,一只苍蝇落在桌子上,“我家老头有点线索。海军俱乐部斜对面,住着一名神秘人,几乎足不出户,吃食由别人送,你的人疏忽了。” 杨迷糊却指着苍蝇,笑道:“你不是嫌弃苍蝇恶心吗?怎么开始练习了?” 方筱雅翻了个白眼,“你这关注点够奇葩的。我是嫌恶心,但我更嫌聒噪。不说废话了,你们今晚就行动,事不宜迟!” 杨迷糊仍没接话茬,“你想不想学打冷枪?” 方筱雅不屑道:“本姑娘靠智谋制胜,不屑于冷枪冷刀。你怎么回事呀,老是打岔?” 杨迷糊微微一笑,调侃道:“别装,你找过紫鸢很多次吧?” “你怎么知道?这小丫头片子真是个豁嘴,口不关风。”方筱雅一脸讶然,旋即满脸恼怒。 杨迷糊哈哈一笑,又讹对了,得意洋洋道:“我说我猜的,你信吗?书归正传,说正经事。我负责上海,你家老头负责浙江。但鉴于你的不实诚,这顿饭你请!” “可以啊,就这么办。” 说着,方筱雅又微微一愣,立马又道:“我可没钱,男人请女士吃饭,天经地义。” 杨迷糊不以为然的耸耸肩,作势欲起身。方筱雅倏地站起来,疾步朝外走,瞬间不见人影,惹得杨迷糊吃吃笑。 走出门,一股热浪袭来,杨迷糊一手遮着太阳,一手朝某处打个了隐晦的手势。 栓子满头大汗,拉着车过来,“什么事?” 杨迷糊眼睛看向他处,压低声音道:“目标在海军俱乐部斜对面,此人足不出户,吃食由人送,查到并干掉,注意搜搜是否有图纸。” 栓子边用毛巾擦汗,边道:“此人我知道,我借送餐查探过。是个跛子,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不会搞错吧?” 杨迷糊心中稍有安慰,想了想,“先扣住审问,若是,干掉。关注后续反应。” 栓子远去,杨迷糊径直去了枝子糕点店。 枝子焦急的迎了上来,两眼通红,“春妮不见了,暗中保护她的两人也死了。 杨迷糊一惊又一怒,“什么时候的事?为何不早说?” 枝子虽急,但说的条理清晰,“早上她没来店铺上班,我以为她起晚了,就没太在意。过了十点,仍不见人来,就派人去寻。她父母说,她一大早就出门了……” 杨迷糊舒缓语气,“此时不能急,你有没有怀疑对象?” “生意伙伴不知道春妮的身份,平时我也是和气生财,没得罪过什么人。” 枝子顿了顿,“我原来的幕主,即便出现,第一时间找的应该是我,而不是春妮……” 杨迷糊一挥手,“那就静等,撤回你所有的人,让对方以为你不把春妮当回事。这样春妮才安全,你的明白?” 枝子犹豫再三,点点头。 见枝子要走,杨迷糊补了一句:“你问过小翠的意见吗?” 枝子摇头,“没有,我也是怕闹得人尽皆知,就没说。” “人多力量大,小翠喜剑走偏锋,我问问她。再说,春妮的身份恐怕瞒不住了。你快去办你的事!”杨迷糊挥挥手。 他又将小翠叫到后院的卧房。 “小翠,察觉到枝子的异常了吧?说说你的看法。” 小翠点点头,“春妮不见了,枝子姐有些慌神,二人关系肯定不一般。按规矩,我不能多问。” “那你觉得会是什么人干的呢?” 小翠沉吟道:“春妮乖巧懂事,人也善良,不可能得罪人。枝子姐做生意,和气生财,与人为善,即便得罪人,也不大可能牵扯到春妮。只有一种可能……” 她抬起头,静静看向杨迷糊,“应该跟你当下做的事有关!对方应该发现,或者说怀疑春妮的真实身份,在试探枝子姐和你的反应。一旦有效,春妮无恙;一旦无效,春妮休矣。” 杨迷糊''唿''的站起身,盯着小翠,“我们不动,春妮反而更危险?” 小翠好像很自信,“虽然不是百分之百,可能性极大!对方可能是生意人,你和枝子姐拦了别人的财路,对方一时犯急,便贸然抓了春妮。” “那你说怎么办?” 小翠伸出两根手指,“一明一暗并行。明面上,四处寻找,让人觉得春妮很重要,对方以为奇货可居,待价而沽,就不会动她。暗底里,抓住对方的死穴,再做交易,让对方不得不放春妮回来!” “你先等着!” 杨迷糊边说,边窜出房门,冲进店铺,寻到枝子。 “枝子,我刚才考虑的不对,你让你的人满世界寻找春妮。我打电话给小桃,让她帮忙。快点,你愣什么神!” 他抄起餐厅话筒,拨通单凤茶楼的电话,找到小桃。 “小桃,春妮不见了,动用你的人满世界去找,动静愈大愈好。要快!” 他挂电话时,小翠已走了过来。 “杨子哥,春妮是不是枝子姐的亲妹妹?” 见杨迷糊点头,她又道:“那春妮的养父母,可能说了假话,这是个突破口。但又不能打草惊蛇,得脏老头出马才妥当。” 杨迷糊为难道:“可脏老头见首不见尾的,一时三刻恐怕……” “我有办法。” 小翠边说,边拿起话筒,拨了出去。 “青竹,让脏老头速来枝子糕点店。” 挂了电话,小翠看向杨迷糊,“别惊讶,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青竹与脏老头经常联系,他比紫鸢能更快找到脏老头。” 枝子交待完毕,也从自个的卧房走了出来。 杨迷糊吩咐道:“枝子,当事人易犯迷糊,春妮的事,全听小翠的安排。我去办第二件事,掐住对方的死穴。”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出门而去。 见杨迷糊远去,小翠才侧过身,看着枝子,“为何不跟杨子哥说实话?” 第411章 想康复,交人! 枝子一愣,“我并没瞒着什么呀!” 小翠淡淡道:“有人曾威胁过你,对不对?只是你没想到对方会对春妮下手。” 她顿了下,又道:“枝子姐,放心,我并不知晓谁在威胁你,也不会对杨子哥提起。只是,你这么瞒着他,他会生气的。” 枝子依然不认承,“你说我瞒着,有什么理由?” 小翠一哂,“没理由,凭直觉。你很慌,但不乱,似乎心中有数。你很纠结,几次欲言又止,又强咽了回去。你似乎因为对方势力太大,怕杨子哥不会救春妮,又似乎又怕因救春妮,杨子哥会失去很多。这些足够了吧?” 见枝子不说话,她又道:“我在苏州,因为救青竹,也曾如此纠结过,差点被杨子哥误会,而命丧黄泉。前车之鉴,枝子姐不该好好想想吗?” 见枝子有些意动,她又劝说道:“枝子姐,杨子哥很看重身边的人,也极其厌恶别人不信他,骗他。我相信你的出发点是好的,好像很崇高,但你有没有想过,一旦方向不对,既害了春妮,又害了杨子哥?” 枝子低头沉默许久,似乎下定了决心,抬起头,但眼神仍飘浮不定,嗫嚅道: “我曾经有个幕主,秘密培养我成为一个间谍,但幕主突然消失,我自由了。前几日,邮差送来一封信,纸上画着一朵菊花,这是幕主与我联络的暗号。” “后来呢?”小翠鼓励道。 枝子拢拢耳边秀发,“我也担心有知情人,以此来要挟我,所以我不动声色,权当不知道。前天,邮差又送来一封信,信中要求我配合采矿之事,我仍置之不理。今天一早,春妮不见了,我就慌了神。” “幕主一直未曾露面?”小翠又问。 枝子点点头,小翠吁了口气,“若真是幕主寻你,他不露面就立马劫持春妮,不合逻辑常理。这就说明,有人知道点什么,但并不知实情,在敲诈勒索你。可我不明白,你瞒着,究竟在担心什么?” 枝子苦笑,“若真是幕主的警告呢?一旦真是幕主,弘田君还会相信我吗?所以我没敢提,心有侥幸,万一不是呢?” 小翠咯嗔怪道:“这就是当局者迷!杨子哥连老太太那样的人,都敢惹,还会怕一个不敢露头的幕主?说起信任,你不说才是不信任,杨子哥因此会多想,才会适得其反!” 闻言,枝子释然许多,“你说的对,是我多虑了。其实还有一点,我想悄悄干掉幕主,永绝后患,不给弘田君添麻烦。” 小翠促狭道:“还怕你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平白被别人夺了去,对不?” 枝子居然很认真的点点头。 小翠正色道:“我猜测,无论是谁要你配合开矿,看中的可能就是你手中的钱,而不是春妮,所以春妮暂时没有危险。” 枝子却担忧道:“若春妮的养父母说出了春妮的身份,我们岂不被拿捏的死死的?” 小翠一脸诡异道,“不是养父母说的,还会是谁?我让脏老头来,并不是做这事,我是想让他去祸祸三大家族的头头老老。” 枝子无语的指着小翠,“你这样做,不也是欺骗弘田君吗?” “这不是欺骗,是顺势而为。放心,杨子哥一直不下决心动用脏老头,我推他一把而已。”小翠一脸不以为然。 二人相谈得正入巷,冷不丁,身后传来一道猥琐的声音:“想让我祸祸谁呀?” “脏老头?你咋来得这么快!”小翠一声惊呼。 脏老头搓搓手,“我刚好就在附近,有什么好奇怪的。说吧,是不是麻生老太太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枝子简单讲了讲浙江采矿和春妮被劫的事。 “你说春妮是你妹妹?太好了,亲上加亲。春妮,你进来,扭扭捏捏干什么?”脏老头突然朝门外喊了一声。 枝子''唿''地站起,朝门外跑去。 小翠惊讶道:“脏老头,你未卜先知吗?你是咋知道的?” 脏老头傲然道:“我能掐会算,什么能逃过我的眼睛。嗐!不吹牛了,春妮这孩子我见过两次,无意间见她被人带进一个房子,就顺手救了她。” 小翠没好气的道:“你刚才说亲上加亲,又是什么鬼?” 脏老头撇撇嘴,“青竹看上这小妮子,不就是亲上加亲吗?” 小翠瞪大眼睛,“怎么可能?青竹才多大!不会是你个老不正经的自作主张,拉郎配吧?” “一样一样。”脏老头不以为意的挥挥手。 “不一样!脏老头,你别乱来,青竹还是个孩子呢!”小翠急得跳脚。 “哎呀,别急嘛,开个玩笑罢了。不过春妮这丫头确实不错,长得也水灵。”脏老头嘿嘿笑。 “哼,就算春妮再好,那也不能乱点鸳鸯谱!”小翠气鼓鼓道。 这时,枝子领着春妮走了进来。春妮低着头,似乎余悸未消。 春妮怯生生的,“小翠姐,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知道是谁抓的你吗?” 小翠连忙拉起春妮的手,眼睛却看向枝子,后者微不可察的摇摇头。 春妮细若蚊蝇道:“不知道。” “不知道就算了,别愁眉苦脸的,你这几天就跟我一起睡,先别回家。”小翠安抚道。 “我爹娘咋了?”春妮惊问。 “听说你出事,正四处寻你呢!我待会派人去说一声。”小翠边说,边瞟枝子。 见枝子无动于衷,小翠便带春妮走了。 枝子正欲开口,脏老头摆摆手,“别谢我。事情我都知道了,但春妮回来的事,先别跟那小子说。” 枝子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脏老头一脸坏笑,“那小子肯定会大闹一场,有人交不出人,会头疼的。我问你,还想不想让春妮再回去?想的话,我可以帮你一把。” “可很多人见过春妮,根本瞒不住呀!” “你们不认不就行了,挺过一天一夜就够了。说说吧,怎么安置春妮?” “不回了,就说她父母被人杀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她是时候开始面对这个世道了。”枝子咬咬牙。 “那你为何不认她?”脏老头疑惑不解。 枝子决绝道:“总不能事事依仗我。你看青竹,独立自主,不挺好的。” “人与人不同的。唉,我也没资格劝你,鸢子也是自生自灭许多年。走了。”脏老头摆摆手。 是夜,老太太,隆信正三先后病倒,住进了仁和医院。 杨迷糊抢到了图纸,将那跛子弃尸在海军俱乐部门口。 次日一早,原田秀的桌子,有一张纸,上面写着: 隆信、安倍、麻生三大家族,欲私自联合开采浙江煤矿和铁矿。竹下班知情不举。 落款人:大日本帝国特别事务行动组驻上海行动小组。 这可是招募组织的正式名称! 杨迷糊连夜去医院,探望老太太,只说了一句:“想康复,交人! 然后扬长而去! 第412章 打那个电话求援! 杨迷糊回到枝子糕点店,早已等候多时的小翠,连忙将他拽到后院卧房。 小翠三言两语讲述了一遍枝子的担心和隐瞒,杨迷糊不时皱起眉头,但并没有出言指责。 见状,小翠暗自松了口气,快速道:“你别生气哈,有一个好消息,春妮已被脏老头救了回来,现在我卧房里休息。瞒着你可是脏老头的主意,他想让你大闹一场。” “真的?”杨迷糊一惊一乍,又骂道:“这老不死的,到底想干什么?瞒着我做什么?” “依我看,脏老头是想让你演得逼真些。但我有点担心,如果幕主真的现身了,该怎么办?”小翠说得忧心忡忡。 “理由呢?”杨迷糊问。 小翠淡淡一笑,“你看哈,多少年没人用菊花暗记联络过枝子姐,威胁的内容却是让枝子姐配合开矿,而且对春妮与枝子姐的姐妹关系一清二楚……” “你究竟想说什么?”杨迷糊不耐道。 小翠撇撇嘴,“配合开矿的对象,正常不应该是你吗?找枝子姐管什么用?这说明,并不是三大家族的主意,而是幕主想分一杯羹。或者说,幕主在养蛊,现在是收割的时候了。” 杨迷糊回过味来,“你是说,幕主与三大家族并没有完全走在一起,只是想用枝子的钱,投资开矿?” 小翠轻轻颔首,“这只是我的猜测,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凭借幕主的手段和能力,必定会设法制约枝子姐。若真是幕主抓走的春妮,他后面的招数将层出不穷。” 杨迷糊满不在乎的挥挥手,不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个鸟?” 小翠皱起眉头,“可枝子姐的身份是秘谍,对方师出有名,一旦摆在明面上,我们理亏。依我看,我们假意答应幕主的要求,等他一现身,动手干掉他。” 杨迷糊一拍大腿,“这个主意不错,甚合我意,请君入瓮,你来主持部署。告诉枝子,别想东想西的。” 小翠撅起嘴,不满道:“这话应该你去说才是,怎能推托给我?” 杨迷糊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懒洋洋道:“也行,等我睡醒再说。” 中午时分,杨迷糊才起床吃饭。 见春妮眼睛红红的,他奇道:“回来了,不应该高兴吗?” 枝子插话道:“她爹娘不见了,她正担心呢!” 杨迷糊瞟了枝子一眼,安慰道:“春妮啊,别急,也许是出去寻你了呢。先等等再说。” 枝子似乎不愿谈这个话题,找了个借口让春妮离开。 她换了话题,“弘田君,老太太派虹森送来一万根小黄鱼,以示赔罪。但虹森赌咒发誓说,没有劫持春妮。” 杨迷糊不置可否,却问道:“为何瞒着我?” 枝子愣了愣,支支吾吾道:“怕给你添麻烦……” 杨迷糊夹了一片肉,“麻烦从没断过,我会在乎这些?若所谓的幕主再寻你,你就答应他,就怕他不露头,你的明白?” 枝子伸伸舌头,“我下次不会了,有事就跟你明说。幕主的事,小翠已有安排,我会配合好的。” 杨迷糊展颜一笑,“我俩同患难久矣,你要相信我,别琢磨一些有的没的。我总觉得有人会薅羊毛,尽快把银行的钱取出来,换成小黄鱼,但要谨慎些,别惹人注目。” 枝子深以为然,“我也有此感觉,已将一半的钱换成了小黄鱼。剩下的钱,我会陆续取出来。” 杨迷糊伸出大拇指,“未雨绸缪,防范于未然,做得不错。春妮的事,我不过问,照你的意思办。但她暂时不能呆在你这里,让她跟青竹一起,照看好儿吧。” “你相信她?”枝子问。 “她单纯的像一张白纸,有什么不可信的。”杨迷糊不以为意道。 他做此安排,是有原因的? 虽然有小翠的推测与判断,但杨迷糊心里仍不托底,枝子究竟想干什么,他心存疑惑。 幕主应该不至于如此愚蠢,明知枝子无法做主还来找她。短短几日,幕主竟然查清了春妮的真实身份,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更让人怀疑的是,枝子对春妮的养父母的处置,异常决绝和果断! 说起钱,枝子又顺势说,她已提出一半的现金。这似乎是在为某些事情做准备,留后手。 虽然只是猜测,有道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杨迷糊不得不防。 如果将春妮安排到他处,枝子必然会心生疑虑;但若将她留在西院,照顾好儿,枝子不仅能安心,若是她真的心怀不轨,也一定会将好儿视为奇货可居。 这也是杨迷糊没有第一时间与枝子谈的原因之一,他以困倦为由,又仔细琢磨了一番。 如今他要做的,只需加强对好儿的保护,并让青竹密切留意春妮的一举一动。 而春妮对此一无所知,只要枝子让她做任何异常的事,她必定会显露无遗。 其实,杨迷糊最阴暗的想法是,把春妮当作人质,让枝子不敢轻举妄动。 见杨迷糊如是说,枝子只迟疑片刻,就下了决心,笑盈盈的道: “这样也好。春妮可以分分神,不再一心惦记她的养父母。我这就去跟她讲。”枝子有些急不可耐。 枝子离开,杨迷糊停箸,冷不丁问道:“小翠,你怎么看?” 小翠装傻充愣,笑道:“这个安排极好的。” 杨迷糊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小翠讪笑了笑,沉吟片刻道:“杨子哥上次说,''小慈乃大慈之贼'',此举极为妥当。” 杨迷糊盯着小翠须臾,“你能把话说到这个程度,很难为你了。让栓子盯住钱的去向,若有大量资金转移,果断处置!” 小翠虽然心知肚明,闻言仍吃了一惊,“你就不怕弄错?” “就是怕弄错,才试探一二,不然也不会如此处置。”杨迷糊冷冷道。 小翠咯咯笑,“这才是我心目中的杨子哥。” 杨迷糊突兀道:“见过玄子没有?” 小翠的笑声戛然而止,然后沮丧的摇摇头,又冷冷的看向杨迷糊。 杨迷糊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此次行动,把玄子引出来,老躲在阴暗处干啥子嘛!” 小翠顿时喜笑颜开,生出摩拳擦掌的气势。 “唉,真是没出息,女子要矜持!” 杨迷糊叹息一声,扔了筷子,起身出门。 在店铺门口,杨迷糊突然一个闪身,''砰''的一声,一颗子弹几乎擦胸而过。 杨迷糊背贴墙,低吼一声:“小翠,打那个电话求援。” 惊愣的小翠醒过神来,迅疾拿起话筒,拨通了一个号码。 小翠直截了当:“喂,杨子求助,枝子糕点店。” 杨迷糊又低声喊道:“枝子,对方的目标是我,让大家不要慌,一个一个慢慢躲进厨房。” 杨迷糊一个箭步,双手一攀,跃上房梁。 这里有块松动的屋顶,是杨迷糊早就设计好的逃生口,没想到此时用上了。 他冷冷瞟了枝子一眼,他轻轻推开屋顶,露出一丝缝隙,''砰''的一声,子弹穿过屋顶,擦着他的脸颊飞过。 一个''倒挂金钩'',他翻身落地,心中一股寒意顿时升起。 但令他惊讶的是,枝子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杆步枪,用力抛给了杨迷糊。 枝子只说了句:“不是我!” 第413章 在狭隘中打圈圈 杨迷糊不再细思枝子的举动,他一个翻身,猛地一拉枪栓。 ''砰''的一声,他凭借刚才子弹射过来的方向、速度以及距离,随意朝着那个方向开了一枪。 反正第一枪往往都是打偏的! 没想到,一个极其细微的闷哼声传进了他的耳朵!难道误伤人了?这是杨迷糊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 他毫不犹豫的再次开枪,这次闷哼声彻底消失。 与此同时,他迅速拉开门,身体半躬,像一支离弦之箭般,冲出门外,径直冲向街道的对面,然后躲藏在一堆砖瓦后。 短时间内,他必须尽快解决掉隐藏在糕点店后面的狙击手,不然的话,一旦对方完成合围,前后夹击,真完犊子了。 至于那些救援的人,天晓得他们何时才能赶到!不能指望! 他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周围,突然发现一家店铺的窗玻璃上,有一个小小的星点,或明或暗的在闪烁,这是瞄准镜反射的光点。 正午时分,烈日当空,阳光灿烂而热烈,真是给力。 杨迷糊迅速朝窗玻璃的反方向滚动,半蹲起身,''砰''的一声,子弹穿过一个空隙射出。 他一个翻滚,回到砖瓦堆后,几乎与此同时,一颗子弹打在他原来半蹲的地方。 奶奶个腿!对面还藏有一名狙击手!杨迷糊暗骂一句。 老办法已无用!该怎么破困境? 突然,身后屋顶上传来瓦片破碎的声音。他迅速转身,凭借着出色的听力和判断力,对着发出声响的位置,连续开了三枪。 伴随着一声惨叫,似乎有人从屋顶滚落下来,发出\"扑通\"一声沉闷的响声。 他咬咬牙,决定赌一把。 他赌糕点店后面的狙击手心生畏惧,选择撤离。他半躬着身子,快速向左移动三步,迅速站直身,瞄准远处一个晃动的人影,果断开枪。 枪声响起,人影倒下。 杨迷糊背靠墙壁,松了一口气。他祈祷身后的狙击手也因为害怕而撤退。 正思忖间,背后传来无声步枪的''噗噗''声,还有人的惨叫声和闷哼声,此起彼伏。 果然不出所料,糕点店对面才是对方的主狙击方向,幸好他刚才半躬身冲出去,正是对方的盲区,没看清他的身影。 杨迷糊暗自庆幸,这得益于他太熟悉糕点店的周围环境,职业的敏感让他几乎全知道,若有杀手要伏击他,无外乎那几个可能的伏击点,而哪些地方又是杀手的盲区。 他庆幸自己野兽般的直觉,能如此敏锐的捕捉到危险的信号。 当然,他更庆幸今天的运气不错,选择从正门冲出去,赌对了。 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三声猫叫,这声音宛如天籁一般。 杨迷糊毫不犹豫的持枪跑回糕点店,大声叫着:“枝子,没事了,出来吧。” 枝子闻声而动,三步并作两步,从后厨跑了出来,脸上满是关切之情,焦急问道:“你没事吧?” 杨迷糊下意识的摸摸脸颊,咧嘴一笑,“一点擦伤,不碍事!没人受伤吧?” 枝子摇摇头,旋即抱怨道:“你为何冲出去?躲在店铺里不更安全些吗?” 杨迷糊搂住枝子的蛮腰,“我躲在里面不出,万一对方情急之下,无差别的射击,我们都有危险。再说,我不主动出击,怎么灭掉杀手?对不起,之前错疑你了。” 枝子苦笑,“小翠说得对,是我不该让你起疑心。刚才是不是有人在帮你?” 杨迷糊松开枝子,“是,一帮江湖朋友。你和小翠好好替我琢磨琢磨,是谁这么清楚,栓子和紫鸢他们刚好不在附近?这点很重要!” …… 杨迷糊训斥打发走,两拨姗姗来迟的宪兵和伪警察,栓子和紫鸢才赶了过来。 “谁干的?”二人异口同声道。 杨迷糊皱着眉头,心中也充满疑惑,“不清楚,你们觉得会是谁?” 栓子想了想,问道:“会不会是三大家族?” 杨迷糊摇摇头,“不像,此时他们不敢这么张扬。” 紫鸢却道:“会不会是江湖上的仇杀?” 杨迷糊还是摇头,“也不太可能,他们没有这个实力。” 栓子和紫鸢对视一眼,均感困惑,“那会是谁呢?” 杨迷糊沉思片刻,缓缓说道:“不管是谁,这次伏击显然经过精心策划,甚至知道你俩恰巧不在我身边。看来,我的一举一动被人监视了。” 栓子闻言,脸色一变,“难道我们中间又有内鬼?” 杨迷糊摆摆手,“先别乱猜,栓子你去调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另外,要加强对糕点店的保护。” “二哥,你是不是知道是谁?”紫鸢不甘道。 杨迷糊撇撇嘴,“为何这么说?” “因为你有些纠结。”紫鸢随口道。 杨迷糊夸赞道:“这你都能看出来,了不得,咱家紫鸢也会察言观色啦?” 紫鸢信以为真,“真的?我猜中了?是谁?” 杨迷糊打趣道:“呵呵,给你阳光就灿烂,给你溪水就泛滥,给你棉袄就出汗,给你狗窝就下蛋……” 紫鸢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停停停,你才下蛋!你全家才下蛋!不对,全家不对,你是我二哥,岂不连自己也捎上了……哼!” 紫鸢气呼呼的抬起脚,猛踢了杨迷糊一下,疼得杨迷糊弯了下腰。 “哼,下次敢欺负我,我让你第三条腿也残……” 紫鸢突然捂住嘴,急速蹦开。 杨迷糊喝斥道:“小丫头片子,口无遮拦,跟谁学的?” 紫鸢悄悄指了指远处正在安抚众人的枝子。 还真有可能是枝子教的!杨迷糊无奈的叹了口气。 自从枝子扔给他步枪,杨迷糊就对枝子的疑心减轻许多。 此时,他开始怀疑,他前一日冒充招募组织,向原田秀举报三大家族私自开矿,招来了招募组织的强势报复。 是与不是,应该马上能见分晓! 但对枝子的怀疑,只是减轻,并未完全消除,仍需谨慎小心提防。 杨迷糊招手叫来小翠,低声叮嘱道:“以后别轻易打那个电话。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电话那头是玄子的联络人,并不是玄子本人。你的明白?” 小翠认真的点点头,“我知道轻重缓急,不会乱来。枝子姐没问题了吧?” 杨迷糊微微摇头,“若是三大家族,所谓的幕主,以及招募组织沆瀣一气呢?也许枝子认为我没有取胜的可能,脚踏两只船呢?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小翠惊异的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杨迷糊一阵懊恼。特么的,一时兴起,只顾落井下石,忘了招募组织的可怕! 不对,特么的,几方势力本就是一伙的,自己正好给了对方出手的借口罢了! 怪不得脏老头插手了,让自己大闹一场! 亏自己还在狭隘中打圈圈,恐怕对方要的就是,自己对枝子起疑心。 可枝子的事不搞清楚,如芒在背,如梗在喉,眼中有刺,不拔出咋睡得着觉? 第414章 想捶人的冲动 令杨迷糊啼笑皆非的是,栓子的调查竟然让栓子怒火中烧,直接凭借着死者的体味,一路追踪到他们的巢穴,并成功端掉了五名杀手。 栓子继续追踪,这些死者曾经分别出没于三大家族、大和旅社、一座洋楼,以及驻上海派遣军最高司令部。 栓子又根据在大和旅社,与死者接触的人的体味,有意识朝枝子糕点店的方向展开搜索。 果然,在距离糕点店大约五百米的地方,栓子再次发现那人的体味。但遗憾的是,那人的体味在原地戛然而止。 栓子推断,那人应该是乘坐轿车离开的。这些发现无疑印证了杨迷糊之前的猜测。 杨迷糊吩咐栓子,要他牢记那人的体味,再次前往大和旅社,碰碰运气。 栓子不久返回,却带来一个令人失望的消息:那人已不在大和旅社,凭空消失。 杨迷糊怀疑,那人很可能就是枝子的幕主。原本打算继续追查下去,但考虑到糕点店和西院的安全,不得不作罢。 同时,杨迷糊感觉,事情闹大发了,遭五人势力联合针对,自己有点力不从心。 为不惊动栓子,也利于隐蔽行动,杨迷糊决定独自展开强势反击。 但令人悲哀的发现,他仍不敢灭掉三大家族的高层,更莫说原田秀了。 因为平衡一旦打破,大家鱼死网破,脏老头的震慑就不起作用了。 再者,脏老头也不是万能的。紫鸢曾说过,催眠术只对有意识配合,无意识中招的人才起作用。催眠对象一旦警觉,很难被催眠。 只有枝子的幕主可能是最势单力薄的,先解决此人,风险最小。但此人行踪漂浮不定,居无定所,反而是最难搞定的。 杨迷糊拎着一篮子水果,再次去看望老太太,却过隆信正三的病房而不入,让隆信正三的秘书直皱眉头。 老太太精神头还好,见他来,也直犯嘀咕。 杨迷糊不顾她不悦的脸色,殷勤的问候道:“老太太,恢复得不错,也该出院了,这医院可不是人呆的地方。” 老太太嗔道:“一来就夹枪带棒的,老身不是人,是什么?” 杨迷糊挠挠头,“我这人嘴笨,不会说话,老太太多担待。其实,我的意思是,家里多舒服,医院病气多,不利于身心健康。” 老太太打量他几眼,“哎呦呵,知道孝顺了。行,听你的,下午就出院。听说你遇到伏击,知道谁干的吗?” 杨迷糊诡异一笑,“老太太心知肚明,何必明知故问?我想寻一个人,不知老太太能否告之?” “老身耳聋眼花的,寻人你找错了人。”老太太摆摆手。 杨迷糊充耳不闻,突发感叹:“我突然觉得医院安静无打扰,适宜人休养,我都想进来呆几天啦。” 老太太脸色微微一僵,旋即挤出一丝笑容,“要不你先说说看?” 杨迷糊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此人刚来上海不久,以菊花为标志,四处坑蒙拐骗,还觊觎我几家店铺,我想会会他。对了,前几日住在大和旅社。” 老太太似乎有些惊讶,但转瞬即逝。 “日本以菊花为标志的门派,叫九菊一派;中国还有一个日本人设的菊机关,主要在福建活动,负责华南的特务事宜。不知你问的是哪一个?” 杨迷糊真还是首次听说,他老实的摇摇头,“不知道呀,所以才来寻老太太。” 老太太双手一摊,“大海捞针似的,那就有些难办了。” 杨迷糊就笑,蹦出俩字:“条件?” 老太太嘿嘿笑,“爽快!不得阻挠开矿一事。” “江苏的,还是浙江的?”杨迷糊阴森森道。 “看来没瞒过你。浙江!同意吗?” “同意!但我只能约束我的人,他人的干涉可别扣在我头上。” “好是好,但我如何才能相信,你会履行承诺呢?”老太太一脸戏谑。 “我咋知道你告诉我的,是真人呢?”杨迷糊似笑非笑。 二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二人沉默良久,老太太突兀道:“我想曾外孙女了,要不让她来跟我住几天?” “呵呵,可以啊,但好儿认人,会吃不好睡不好的,过几年等她大了些,再说哈。” 杨迷糊嘴上笑嘻嘻的,心中一阵凛冽,老太太想屁吃呢! 他起身告辞,“老太太,你还是在医院多呆几日吧,我觉得你得了臆症,不适合回家。” 他快走到病房门口时,老太太叫住了他。 “等等!人在陆军俱乐部出现过,你可以去试试。” 杨迷糊连忙转身,朝老太太深鞠一躬,“多谢老太太,祝万寿无疆。” 说完,他一溜烟走了,身后传来老太太的笑骂声。 杨迷糊抄起护士站的电话,打给枝子糕点店。 “枝子,让栓子到陆军俱乐部与我会合,让他动作快点。” “栓子一早出去了,好像就是去陆军俱乐部,但我没听太清。”枝子迟疑道。 杨迷糊没能听出枝子的语气,有任何异样与不安。他嗯啊两句,挂了电话。 不管怎样,去陆军俱乐部碰碰运气,是必须的。 杨迷糊招了辆人力车,上车后,却突发奇想,告诉车夫去海军俱乐部。 老子就是要反其道而行之!杨迷糊也觉得自己发了神经。 在海军俱乐部附近,他下了车,因为他看见了好久不见的狗子,正在一个角落,朝他打手势。 “狗子,见过栓子没?” “他摸进俱乐部里面去了。”狗子大拇指朝后指了指。 “他之前去了哪里?” “杨子哥,你指今天吧?他一直在这附近。” 杨迷糊心中一个咯噔,脸上却淡淡道:“有什么发现没?” “栓子说,那人曾在这里出现过,但出了俱乐部范围,体味就消失了。所以他想进去看看。”狗子满不在乎道。 杨迷糊忽地灵机一动,“你们去过陆军俱乐部吗?” “昨天下午去过。跟这里的情形差不多,栓子说那人可能乘坐轿车进出。” “陆军俱乐部有人盯着吗?”杨迷糊追问。 “没人。我们又不认识那人,别人盯着也是白费功夫。” 杨迷糊想了想,“告诉所有人,留意身上纹有菊花标志的人,或者携带菊花标志,甚至手拿菊花的人。你留下,我去陆军俱乐部。” 狗子拽住了他,“等等,左手臂上有朵菊花,算不算?” “谁?”杨迷糊眼睛一亮。 “枝子姐……”狗子称功似的回道。 杨迷糊瞬时泄了气,笑骂道:“你没脑子啊,除她之外的人!” 狗子却诡异一笑:“我还没说完呢,你就骂人!” 杨迷糊气得生出想捶人的冲动,“你吃汤圆呐,一口一个!快说!” 第415章 何时要证据了? “但有个条件。”狗子愣头愣脑道。 杨迷糊脸色一黑,伸手揪着狗子的耳朵。“你小子翅膀硬了?敢跟我谈条件?信不信我把你耳朵揪下来喂狗?” 狗子用力挣脱,闪身躲开,嬉皮笑脸道:“嘿嘿,杨子哥,不用喂狗,喂我就行。” 杨迷糊哭笑不得,“什么条件?赶紧说!” 狗子犹豫下,小心翼翼道:“就是……就是你不要怀疑枝子姐。” 杨迷糊眉头一皱,疑惑道:“哦?为何这么说?” 狗子咽了口唾沫,支支吾吾道:“因为……因为我知道一些枝子姐的事,她绝对不会背叛你的。” 杨迷糊心中一动,连忙追问:“你都知道些什么?快说!” 狗子咬咬牙,下定决心似的,“四天前,我在一个拐角处,无意间看到枝子姐和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在一起,他们好像在低声争论什么。于是我就偷偷摸摸的凑了上去……” 杨迷糊急问:“后来呢?” 狗子挠挠头回忆道: “中年男人撩起左边的袖子,说这菊花你也有吧?枝子姐说菊花咋地了?中年男人有些不耐烦,说你明知故问,是幕主派他来的。 枝子姐说,你少来讹我,中年男人说,你敢挽起袖子,让他看看。枝子姐大怒,说男女授受不亲什么的,拂袖而去……” 见狗子顿住,杨迷糊急了,“然后呢?” 狗子笑了笑,“当然是跟上那中年男人呐。那中年男人左拐右拐,去了悦来酒楼,以前中统开的那个。 我这身份吧,进酒楼不合适,就索性在楼下等,没想到人再也没出来过。 我不甘心啦,让兄弟们连番蹲守两天两夜,也没见人影……” 杨迷糊不耐烦的打断他,“那你为何不早说?” 狗子眼睛一翻,“我哪知道,你关心这事呀?再说,枝子姐有自己的势力,她有能力自己解决呀,我也不好插手。再说,谁还没点秘密!我也是好奇加担心,才凑上去的。” 狗子说的没错,还是自己没向栓子交待清楚! 杨迷糊拍拍狗子的肩膀,语气严肃的说道: “这个消息非常重要,你叫上几个兄弟,日夜蹲守悦来酒楼,务必找到那个中年男人,要抓活的。” 说着说着,杨迷糊突然心念一转,“不对,你不懂日语,怎么能听懂他们的谈话?” 狗子不满的回怼:“谁说我不懂日语?不懂我可以学啊!虽然我现在说得不太好,但听懂还是没问题的。要不然,我怎么去收集消息?不对,你不信我说的?” 杨迷糊连忙摆摆手,“我当然信你。我是担心,这是对方故意让你听到的。” 狗子嘿嘿一笑,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想骗过我,那是不可能的!” 杨迷糊皱起眉头,琢磨片刻,才开口道: “有个组织在敲诈勒索你们的枝子姐。这个组织的人,都有一个很明显的标志——菊花。枝子以前跟他们有些联系,但后来脱离了该组织。可能是看枝子现在有钱了,想来敲诈她一笔。明白了?” 狗子一脸不爽,“你话只说了一半吧?算了,我也不跟你计较,我去把人抓来。对了,这事谁也不能说吧?” 杨迷糊一阵感叹,狗子性子大变呐! 他轻咳一声,故作严肃道:“说正事,别嬉皮笑脸的。跟栓子可以讲,其他人,包括紫鸢和枝子,先不要讲。” 狗子走了。 杨迷糊在原地琢磨,既然有了这条线索,他也懒得再去陆军俱乐部。况且,谁知道老太太说的是真是假? 不久,栓子在海军俱乐部楼顶,朝杨迷糊打了个复杂的手势,后者示意回打电话。 杨迷糊随即走进俱乐部。刚才栓子示意,他追踪的那人,可能在里面,但他无法靠近。 他斜靠在吧台前,叫了一杯洋酒,静候电话。 过了一刻钟,电话铃声才响起。 “一楼雏菊房,一个戴金丝眼镜的人,似极了我要找的人。” 挂了电话,杨迷糊琢磨,找个什么正当理由进去。 他掏出情报课的证件,朝酒保晃了晃,又推过一根小黄鱼,“雏菊房的客人,哪里来的?” 酒保悄默声将小黄鱼塞进口袋,轻声道:“领头的,是一个戴金丝眼镜的日本人,陪同的是三个中国人。” “中国人?哪里的口音?” “说的是闽南话,哦,就是福建方言。” 闻言,杨迷糊心中一喜,菊机关的人?这与老太太的话对上了。 杨迷糊出了俱乐部,走进一个公用电话亭,拨通了山田的电话。 “山田,叫上十名宪兵,速来海军俱乐部,将雏菊房的人抓走,带到我们的安全屋。 “若有人阻拦,用什么罪名?”山田问。 杨迷糊沉吟道:“就说他们是反战同盟的人,怀疑他们正在与抗日组织勾结,私运军火药品。动作干净利索点,我就在海军俱乐部,有问题我会出面。” 他出了电话亭,栓子拉着车小跑过来,戏谑道:“太君,你坐车的干活?” 杨迷糊坐上车,“绕着俱乐部转一圈。刚才怎么那么久才来电话?” 栓子低头小跑,“我以为我暴露了,巡逻队停在楼下不动,就等了一会儿。” 杨迷糊三言两语讲了讲狗子的发现,以及后面的安排,最后问道:“凭你的直觉,枝子有问题吗?” 栓子拉着车,半晌才吭声,“自从玄子出事后,我不大相信人。我的想法是,再谨慎小心也不为过,总比亡羊补牢来得要好。” 杨迷糊欲言又止,差点说出玄子还活着。但只有栓子认为玄子不在了,其他人才会更信呐! 杨迷糊换了话题,“栓子,山田待会押人去我们的安全屋,你派人去盯着,若有人救援或逃跑,就地击毙!” 一个小时后,山田带人冲进了俱乐部,杨迷糊则坐在不远处,静观其变。 果然不出所料,俱乐部的安保处出面阻拦。山田倒也强势,直接用枪顶着安保处长的额头,让对方别妨碍公务,否则军法从事。 但从另一个包房,走出一个人,居然是小川野,拦住了去路。 坏了,不会是个陷阱吧? 但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杨迷糊快步走了过去,喝斥道:“山田,磨叽什么?把人带走!” “弘田副课长,你以什么名义抓人?”小川野冷声道。 杨迷糊反问:“我怀疑他们是反战同盟的,属于帝国的败类,不能抓去问问吗?” 小川野一伸手,“证据?” 杨迷糊一挥手,“来自线人的消息。再说,不问问怎么弄清楚?我倒要问问小川课长,怎么这么巧,你刚好在这里?你说这几个人没问题,可愿意出面担保?” 小川野愣了下,又强硬道:“他们是菊机关的人,不是反战同盟的人。” 杨迷糊不甘示弱,“证据,或者担保,二选一。不然,我不会放人。” “若你抓错了?”小川野质问。 “由我负责。话说,宪兵队抓人,何时要证据了?只要有嫌疑,就可以抓人!” 杨迷糊转头厉声道:“山田,执行命令,把人带走!” 第416章 别死盯着上海一隅 只有小川野出面,杨迷糊是不憷的。 但他心里打鼓的是,小川野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现身海军俱乐部,可为何之前没有动作呢? 难不成,三大家族也不希望菊机关插手开矿之事,借自己之手除掉菊机关的人? 小川野出面,只不过是做做表面文章,让自己独自承受菊机关的怒火? 而狗子追查的中年男人,也来自于菊机关吗?会不会来自九菊一派,不是一伙的? 脏老头经常与各方斗法,深谙此类江湖门派,得立马找他去问问。 …… 杨迷糊回到枝子糕点店,让小翠打电话给青竹,由其通知脏老头,让脏老头尽快来见自己。 这一次,脏老头来得也不慢。 下午五点,二人在后院卧房坐定。 杨迷糊开门见山,将自己的疑惑讲了一遍。 脏老头叹了口气,幽幽道: “看来,你也发觉了不对劲,也就不瞒你了。 九菊一派属日本邪教,类似佛教密宗和茅山派,以八瓣菊花为标志,以堪舆风水气运为主,所用法器主要是铁桩、铁剑等。 但他们的目的是,破坏他国风水,斩断他国气运。在自认的风水宝地,插入铁桩、铁剑,以此破风水、斩气运。 而菊机关则完全是特务组织。除了特高课,日本在中国还有''梅兰竹菊''四大特务机构,菊机关便是其中之一。 小子,看你眼神,你似乎不大了解菊机关,大约只知道梅机关。你的眼界要开阔些,别死盯着上海一隅!” 脏老头突然训斥了一句,见杨迷糊没有不满,又继续道: “九菊一派有菊花纹身,而菊机关的人未必。 枝子手臂上的菊花纹身,与九菊一派的标志正好契合。 所以狗子发现的人,大概率是九菊一派的人。栓子跟踪的,则可能是菊机关的人。 想明白了?我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菊机关的人被栓子盯上了,但我猜测,可能盯错了方向。 而狗子发现的人,才是威胁枝子的人!他们要枝子配合采矿,很符合逻辑常理,因为九菊一派堪舆风水,需要大量的钱财。 所以,麻生老太太告诉你,与枝子接触的人在陆军俱乐部,可能没有说谎。 你别急,咋老是毛毛糙糙的不稳重?九菊一派乃疥癣之疾,菊机关才是你的心腹之患!” 杨迷糊仍急道:“为何这么讲?” 脏老头压压乱糟糟的头发,没好气的道: “堪舆风水与开矿不冲突,但现在图纸都出来了,九菊一派还有什么屁用? 你除掉他们,分一杯羹的人少了,麻生老太太高兴还来不及呢!我猜,九菊一派是打酱油的,掺和的不深,类似于风水先生的角色。 可九菊一派不甘心,见钱眼开,就来逼枝子出钱出力!麻生老太太他们怎会愿意?正好利用你除之。 你现在的麻烦是,怎么抗住菊机关的怒火。我建议你,以查无实据为由,把菊机关的人放了。若能推到三大家族身上,就更好了。” 杨迷糊立马起身,“我这就打电话放人!” 脏老头断喝一声:“坐下!现在打电话,早就动刑了,有个屁用?想想怎么让三大家族背黑锅,才是正经。” 杨迷糊讪讪坐下,挠挠头,谄笑道:“您老亲自出马,必定马到成功……” 脏老头连忙摆手,“不干!我为何要帮你?” 杨迷糊嬉皮笑脸的,“我承认你是我舅舅?” 脏老头愣了下,旋即骂道:“滚犊子,你以为我稀罕?一万根小黄鱼,一根也不能少。” 杨迷糊肉疼,伸出五根手指,“五千根,不能再多了!” “成交!”脏老头立马道。 见他一脸苦相,脏老头嘿嘿一笑,旋即正色道:“你得细问一下枝子,看我说的有没有出入。别过于心软,避而不谈也是一种不信任,你让枝子怎么想?” 他挥挥手,边朝外走边道:“不跟你扯犊子了,走了。” “你知道我们的安全屋在哪里吗?”杨迷糊忙问。 “哦,在哪里?”脏老头顿住。 杨迷糊哭笑不得,“让栓子带你去吧。” 脏老头走前又来了句,“夫似舅非舅,才最为妥当,心里要有数。” 杨迷糊心念一动,难不成,脏老头故意令自己怀疑,他不是自己舅舅? 这脏老头,真真假假,属实分辨不清! 他起身叫来枝子,开门见山道:“你是九菊一派训练出来的间谍?” 枝子挺干脆,“是。但我的地位很低,他们可能是看中了我手里的钱,才来寻我的。” “那中年男人是什么身份?”杨迷糊又问。 “啊?你咋知道的?”枝子惊讶极了,“嗯……我的幕主是九菊之一,地位仅低于四大门主。那中年男人应该是三十六首之一,地位也不低。” 杨迷糊不置可否,又问:“你左手臂上的八瓣菊花,是你们九菊一派的标志?” “是。不过我的是七瓣,非正式门徒都这样。” 枝子边说,边挽起袖子,伸过去让杨迷糊瞧。 杨迷糊瞅了一眼,正色道:“以后有事跟我明说,不用遮遮掩掩。你也知道,在这个世道讨生活,我不得不多疑,你也要谅解。” 枝子连忙摆摆手,“弘田君,都是我的错,是我未以真心待人。这次要多谢小翠,不然我不知瞒到什么时候。” “此事到此为止,休要再提。那中年男人已被我锁定,你安心做自己的事。”杨迷糊安慰道。 “真的?”枝子一惊又一喜,长吁了口气。 “若再有这类人接近你,第一时间跟我讲。你去忙吧,尽快把现金取出来!”杨迷糊搂搂枝子。 枝子走后,杨迷糊在原地踱步,琢磨半晌,他走进餐厅,拨通了老太太的电话。 “老太太,有个事跟你说一声,信不信由你。” 老太太嗔道:“你还没说,我怎么信你?” 杨迷糊故意压低声音,“尽快把银行里的钱,兑换成小黄鱼。我听说,军方准备强行查账征收,美国花旗银行也不可靠。” “真有此事?”老太太一声惊呼。 “所以我说,信不信由你!此事绝密,不可做人情,否则引起军方注意,老太太恐怕也跑不掉。”杨迷糊言之凿凿。 “若有真,麻生家欠你一个大人情。” 老太太顿了顿,又道:“为示诚意,跟你说件事。陆军俱乐部斜对面,枝子的那套公寓,住着你要找的人。” “哪个房间?”杨迷糊心中一凛。 “301。”老太太一字一句道。 “你是在挑拨离间吧?”杨迷糊的声音变冷。 “嗐!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老太太不满道。 “多谢。若为真,咱俩扯平!” 杨迷糊''啪''的一声,挂了电话,疾速冲出糕点店。 待枝子火急火燎的追出来,杨迷糊已不见人影。 第417章 就是不正面回答问题 枝子匆匆跑回餐厅,拿起桌上的电话拨打出去。 \"喂,现在立刻马上,不惜任何一切代价对 301发起攻击!\" 打完电话,枝子站在原地沉思几息,突然大声喊道:\"小翠,过来!陆军俱乐部附近有没有你们的人?\" 小翠连忙点头,枝子脸上露出欣喜之色,急切道:\"赶紧派人袭击俱乐部对面——我的寓所,301房。我猜测弘田君去那里了。要快!\" 小翠拨通电话,向对方交代几句,然后抬起头,疑惑的问道:\"为什么?\" 枝子脸色略显尴尬,\"九菊一派的人住在那里,他们擅长邪术,我担心弘田君会中招!而且,那里有海军的人在暗中保护!\" 小翠顿足道:\"你又瞒事了?真是的。我再打个电话,但愿还来得及。\" 说着,她转过身,背对着枝子,挡住了她的视线,迅速拨出一个号码。 电话一接通,小翠急促道:\"喂,陆军俱乐部斜对面,马上增援杨子哥,要快!\" 小翠通完话,见枝子在原地焦虑的打转,便上前安慰她:“枝子姐,别着急,杨子哥可不是个笨蛋,他不会蛮干的。” 说着,小翠似乎想到了什么,身体猛地一抖,急忙道: “不好,你的人也派出去了吧?不能白白去送死。赶快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想办法惊动杨子哥。快点!” 闻言,枝子又拨通号码,但对面却一直没人接听。 枝子绝望的叹了口气,“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小翠催促着:“死马当活马医,试试其他电话!说不定他们还没出门呢!” 枝子接连拨打了三个电话号码,但同样没人接听。 “再试试第一个号码,说不定有奇迹发生呢?”小翠一边揉着大阳穴,一边说道。 枝子再次拨通那个号码,电话响了三声,这次终于有人接起。 枝子兴奋对着话筒大叫:“喂,计划有变,别靠近寓所,设法惊动弘田君,最好能拦下他。” 通完话,二人对视一眼,几乎同时舒了一口气。 小翠忍不住指责道:“枝子姐,你又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为何又瞒人?瞒人就是瞒风险,害人也害己,何苦来哉?” 枝子嘀咕,“九菊一派的邪术很可怕的,我担心……我正犹豫讲不讲,弘田君就冲出去了。” “你知道杨子哥为何不质问你,而直接走了吗?他肯定起了疑,但又怕错疑了你,又担心你通风报信,只好火速前往……”小翠自问自答。 她突然惊呼一声,“哎呦喂,我俩上当了。杨子哥只要不动声色,瞒你,或牵制住你,轻而易举的事,何必惊动你呢?” 她顿顿脚,“枝子姐,都怪你带偏了节奏!杨子哥,刚才之前在偷听!你看,后厨的窗户半开着,我明明记得是关着的。” 小翠一番大惊小怪,弄得枝子一愣一愣的,惊讶道:“弘田君就不怕我的人白白送死?” 小翠撇撇嘴,“你若不叫我出来,白白送死不应该吗?真是算无遗策呀!但他好似知道我会回过味来……” 杨迷糊之前确实在偷听,当枝子打电话说强攻寓所,求助于小翠时,他就走了。 他一是相信小翠,绝对不会跟着枝子的节奏走,二是不愿让枝子难堪,枝子不肯说实话,毕竟也是在担心他。 即便小翠没改变枝子的意图,又有何妨?若真发动攻击,岂不证明枝子没有问题? 再说,杨迷糊在海军俱乐部,早有安排。他不亲自去那里,并不代表不安排人手盯着呀。 既然有人前往海军俱乐部,杨迷糊反而不急了。 他走进一个公用电话亭,拨通安全屋的电话。 “山田,半个小时后,让那日本人寻机逃跑,再装模作样追一追。人不会已走不动了吧?” 山田笑道:“副课长,因为不知你的目的,只抽了几鞭子,但那三个中国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交待了些什么?”杨迷糊问道。 “那日本人一直不改口,坚称是菊机关的人。三个中国人在刑讯逼供下,我们想问什么,他们答什么!”山田道。 杨迷糊想了想,吩咐道:“这个安全屋废弃!三个中国人处理掉。至于怎么回复小川课长,就说被人救走了,弄得像模像样些。” “小川课长会不会深查?”山田有些担忧。 “他不会深问,恐怕高兴还来不及。此中事情太过复杂,勿须多问,执行命令就好。” 走出电话亭,杨迷糊招了辆人力车,径直前往海军俱乐部。 既然老太太告诉九菊一派的藏身之地,她至少不会通知海军方面加强保卫力量,最好的结果是撤走部分兵力。 因为利用自己除掉九菊一派的人,老太太乐见其成,而自己也十分愿意被利用。 杨迷糊抵达海军俱乐部时,胖子两腿张开,正躺在人力车篷下晒太阳。 “胖子,这么热的天,你也不怕中暑?”杨迷糊揶揄道。 胖子坐起身,抹抹汗,“为了后代,不晒不行啦。刚才枝子姐的人说,公寓301的人有问题,劝我们别冲动,真的假的?” 杨迷糊答非所问,“他们没走的话,让他们堵住门口击杀就行。你的人,守住其他三个方位。我去会会九菊一派的人,看看他们是不是有三头六臂。” “会不会太危险?”胖子有点担心。 “邪门歪道而已,难道比南洋巫士还可怕?”杨迷糊傲然道。 其实,是因为脏老头此前,给了杨迷糊一粒药丸,说是可以醒脑明目,对付九菊一派足矣。 十分钟后,杨迷糊敲响了301的房门。 门开了,一个留着寸头的年轻人露出半张脸,“你是谁?” “麻生老夫人让我来的,有话转达。”杨迷糊信口胡诌。 “不认识,你敲错了门。”寸头年轻人作势欲关门。 杨迷糊连忙道:“等等,我是找九菊一派的人,难道你们不是?” 寸头年轻人板着脸,“你找人,总知道姓名吧?” 杨迷糊一哂,“姓名不知,我只是一个传话的。你不让进门,我回去可不好交待呀!哦,对了,麻生家的管家虹森,你们总该认识吧?” 门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让他进来!” 杨迷糊一进门,发现里面沙发上坐着两个人--一个中年男人,一个老头。 他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笑问道:“哪位是话事人?” 中年男人抬起眼皮,“什么事,说吧。” 杨迷糊望望四周,怡然自得道:“听说九菊一派,会用电母放电,我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说正事,我们没时间与你闲聊!”寸头年轻人低声喝斥道。 杨迷糊无动于衷,“这个寓所,好像是枝子的产业,你们怎么进来的?私闯吗?” 寸头年轻人拔出手枪,对准杨迷糊。 后者看向中年男人,“现在的年轻人这么没礼貌的?再说,用你们的法术不好吗?这绳子也没变成红血蛇呀?” 中年男人''唿''地站起身,“你不是虹森派来的?” 杨迷糊压压手,呵呵一笑,“别急,你不是该结印施展法术了吗?认识枝子多久了?” 他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就是不正面回答问题,弄得三人面面相觑。 第418章 装x会丢命的! 杨迷糊一拍额头,“对了,我是宪兵司令部情报课的副课长--弘田二郎。有人举报你们招摇撞骗,敲诈勒索,我今天特来问问。年轻人,小心枪一走火,你出不了这个门。” 那老头开口了,“收起枪!弘田君,有话好说。” 寸头年轻人刚收起枪,一个子弹''啪''的一声,穿过窗玻璃,正中此人眉心。 此时,杨迷糊手中已握着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沙发上的二人。 “别动,你这老头才是正主吧?你连枝子是谁的人,也不知道,是谁给你胆量来威胁她的?” 老头冷汗涔涔。 杨迷糊''哦''了一声,“你是星辰堪舆流派的,我就说怎么不会法术呢?白费了我一颗药丸,可惜了。说说吧,说好了,可能可以活命。” 老头干咽口水,“我们确实是三大家族请来看风水的,看看开矿有何吉凶。枝子是本派培养的死士,基于一些特殊原因而失联,我们来寻她也没错呀。” 杨迷糊呲牙,“死士?先养蛊,再收割,还差不多。你们来中国,究竟想干什么?断风水、破气运,你们能力好像不够哈。” 老头轻咳两声,“我们是受命前来打前站,门主随后就到。” 杨迷糊把枪放在茶几上,讥讽道:“那你们不应该是去重庆、延安吗?跑到上海来干什么?对了,缺钱!军方只给你们任务,却没给钱,有点说不过去呀。” 老头露出尴尬色,“我们也是想为帝国出力,钱方面只好自己找了。” 杨迷糊笑道:“要钱可以找我呀,何必为难一个女子?要多少?我可以赞助,但功劳得分我一点。” 中年男人眼睛一亮,“真的?” 杨迷糊认真的点点头,“当然是真的。你们的门主什么时候到?别生疑,我总得与做得了主的人谈吧?” 老头看向杨迷糊,眼中居然慢慢升起傲慢之色,“门主见首不见尾,我们也不知行踪。弘田君倒是可与我等谈谈,谈好了再相机引见门主。” 这两个蠢货!怪不得连信鬼神的老太太,也弃之如敝屣!杨迷糊心中暗骂。或许是病急乱投医吧。 “那也行,我出二十万根小黄鱼。但中国人有句俗语,''不见兔子不撒鹰'',我得先见到门主。”杨迷糊为难道。 老头起身,深鞠一躬,“弘田君忠义,就这么说定了。门主一到,本首必定引荐。” “门主到不到的,我不大急!走了,后会有期!” 杨迷糊意兴阑珊,边说边起身。 老头连忙道:“到时怎么联系你?” 杨迷糊奇道:“我刚刚不是说,我是情报课的人吗?想找我很容易的。” 本想放过这两个蠢货,放长线钓大鱼的杨迷糊,左耳根不停抽动,因为他听到卧房里传来一丝轻微的响动。 里面还有人?!若有,此人会龟息法?凭自己的听力,竟然没听出来! 杨迷糊一压手,老头和中年男人眉心中弹,相继闷哼倒地。 “出来吧,鬼鬼祟祟的,算哪门子门主?”杨迷糊冷冷道。 见没人应声,杨迷糊又讥笑道:“九菊一派里,仅次于流主的四大门主之一,也是个藏头藏尾的东西?不怕人笑掉大牙?” 可仍没人应声,杨迷糊一脸揶揄,“门主大人,不出来就永运别出来。告辞!” “且慢!可这里十面埋伏,本门主也惜命呐!”卧房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杨迷糊心中一凛,“那就老死在里面!不对,饿死在里面。” 悉悉索索间,一个女子走了出来。 杨迷糊下意识惊呼一声:“枝子?怎会是你?” 但潜意识里,杨迷糊知道,此人绝对不是枝子。 大意了,这定是幻术,自己产生了幻觉! 杨迷糊猛咬舌尖,脑袋清醒了些。果然,面前站着的女子与枝子长得极像!但绝对不是一个人! “哦,法术不错。你是枝子的堂姐妹?” 那女人咯咯笑,“是双生姐妹,我是姐她是妹。可惜多年不见,姐妹早已生疏。” 怪不得枝子三缄其口!原来是亲姐妹! 杨迷糊一哂,“不仅仅是生疏吧?你眼中邪气弥漫,与枝子完全不同。不会是为练邪术,杀父弑母,生出仇恨了吧?” 那女子拢拢秀发,这动作与枝子像极了。她笑盈盈的道: “那也不至于,只是理念不和。所以,我当了门主,她当了间谍,如此而已。” “不对哈,你们的幕主才九菊之一,你怎会当上门主?”杨迷糊迷惑不解。 “这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杀幕主而自立,当上门主也不难!”那女子一副楚楚动人的样子。 “怪不得枝子说,幕主消失,她便辗转流落到上海。门主刚才故意弄出声响,不仅仅是想活命吧?”杨迷糊淡淡道。 那女子咬咬细牙,“三大家族过河拆桥,是我大意了。我已知道我走不出这个寓所,只好试一试啦。” 杨迷糊朗声笑道:“你多虑了,我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这是实话!” 那女子一愣,“那你左耳根为何时不时抽动一下?” “那是我在不熟悉的环境里,一个很不好的习惯。”杨迷糊得意道。 那女子嫣然一笑,“让我活着,我可以帮你做事。” 杨迷糊摆摆手,“我身后有高人,不然早就着了你的道。因此呢,我不需要你。” 那女子忽然脸色一冷,“可枝子和春妮命不久矣,神仙难救。” 杨迷糊心中一个咯噔,脸上却毫不带出,淡淡道: “你以为我真看重枝子?她不过我的一棵摇钱树罢了。再说,你也没那个能耐。不是说了吗?我身后有高人,你奈何不了谁!走了。” 他边说,边作势欲走,那女子终于急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放我走?” 杨迷糊不屑道:“不就是有人让你伤我和我身后的高人吗?可惜你没成功,被人抛弃了。所以你便急于威胁枝子,让她拿钱给你,这些我都知道啊。” 那女子脸色僵住!果然,被老子蒙对了。可恨的三大家族,可恶的老太太,老子与你们没完! 脏老头啊,你可真是俺的护身符,阿弥陀佛! 杨迷糊一阵感慨,扭头对那女子阴森森道:“我帮枝子做个决断,后会无期!” ''滋滋'',杨迷糊突然身子一麻,头发根根竖起。 真会放电!奶奶个腿,中招了!这是杨迷糊第一反应。 那女子刚一动身,一颗子弹穿过眉心,倒在地上,抽搐几下,便没了动静。 杨迷糊的身躯顿时活泛起来,扭头看见一个窜上来的身影,正是栓子! “唉,杨子哥,装x会丢命的!幸亏脏老头让我守在暗处!”栓子叹息中带着揶揄。 杨迷糊老脸一红,丢人呐! 第419章 雷声大雨点小 杨迷糊一脸担忧的问栓子:“枝子和春妮有没有可能中毒?” 栓子笑着说:“放心,九菊一派并不擅长用毒,有脏老头在,不至于。” 杨迷糊彻底放下心来,他拍拍栓子的肩膀,交待他处理好后事,转身离去。 杨迷糊见到枝子的第一句话:“你姐死了。” 枝子泪水瞬时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杨迷糊没有劝说,默默将她搂入怀中。 良久,枝子慢慢止住哭泣,抹干眼泪,抬起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死了好,一了百了,至少春妮不会再受到威胁。” 杨迷糊轻声问道:“你不怪我?” 枝子轻轻摇头,“我一直下不了狠心,之前让人全力攻击301,也是希望她知难而退。一直瞒着你,也是这个原因。” 杨迷糊点点头,安慰道:“理解理解,毕竟是亲姐妹。她的后事,栓子会处理,有什么需要,直接找栓子。”他又搂了搂枝子。 枝子低声道:“为敷衍安抚她,我给过她一万根小黄鱼,你不会怪我吧?” 杨迷糊呵呵笑,“你是管家婆,你作主,我不管。” 安抚好枝子,杨迷糊拨通了老太太的电话。 “老太太,一切顺了你的意,但我气却不顺。九菊一派这种杀伤力不大的门派,你们也敢请。我想要个说法,三番两次想致我于死地,我也要效仿一番。” 老太太明显顿了下,但她仍然否认:“没有的事!他们是故意栽赃陷害,你也信?” 杨迷糊冷哼一声,语气冰冷的说: “不要以为我不敢动手,我只是不想两败俱伤罢了。看来我的仁慈,没有得到善意的回应,反而被视为软弱可欺,我只好以命相搏了。” 老太太急忙道:“二郎啊,你先别急。这次浙江开矿,算你一成干股,不需你出资,坐等分红就好,如何?” 杨迷糊不屑一顾,“这点钱,我不在乎,就当作某些人买棺材板的钱吧。” 见杨迷糊不为所动,老太太真急了,“二郎呀,你听我说。九菊一派并非我们邀请,是他们主动找上门的。隆信正三认为是一根救命稻草,竭力怂恿,也怪我当时没有坚定己见……” 杨迷糊打断老太太的话,冷声应道:“既然隆信正三是倡导者,我再退一步,那就换个人。” 没等老太太回应,他挂了电话。 此时,紫鸢窜了进来。杨迷糊没好气的道:“鸢子,你一天到晚在干嘛?等我死了,你再出现,替我收尸?” 紫鸢愣了下,又急忙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阴阳怪气道:“哦,有热气,还是活的。” 杨迷糊不耐烦的拨开她的手,“呆一边去,该干嘛干嘛,别来烦我。” 紫鸢充耳不闻,涎着脸又凑了过来,“想听听菊机关的人现在哪里吗?他落荒而逃,坐上去杭州火车,开溜了。” 见杨迷糊仍黑着脸,她又笑嘻嘻道:“告诉你个秘密,想不想听?哎呀,你这个人真没劲!好吧好吧,麻生靖去了延安……” “延安?什么时候的事?”杨迷糊一惊。 紫鸢得意的仰仰头,“够劲爆吧?我前几天一直在忙活这事,同行的有三人,老太太正焦头烂额。” “有准确回信吗?” “正常的话,今天能到延安。我只负责护送出上海,后面有人接应。”紫鸢回道。 杨迷糊一阵感慨,麻生靖终于迈出了这一步,比自己勇敢多了。 嘿嘿,老太太,你又有一个把柄在我手里。 正得意间,紫鸢冷不丁来个句:“麻生靖临别嘱咐我,让我转告你,千万别拿他威胁祖母大人。” 杨迷糊愣了愣,打了个呵呵,“你二哥是这样的人吗?” 紫鸢''切''了一声,“你刚才嘴角微勾,满脸猥琐,我就知道你想使坏。” “我是在想,什么时候把你嫁出去,眼不见心不烦!”杨迷糊转换话题,意欲遮掩。 紫鸢突然一伸手,杨迷糊一愣,紫鸢恨恨道:“拿嫁妆钱!” “那也得找你爹,哪有哥哥准备嫁妆的?”杨迷糊一推二五六。 紫鸢翻了个白眼,“许诺给脏老头的五千根小黄鱼,拿来给我,权当他的嫁妆钱。” “那只能给你爹!给你,你昧下了怎么办?”杨迷糊耍赖皮。 “我找枝子姐要去,反正你也做不了主!”紫鸢转身就走。 这小丫头片子! 没想到,杨迷糊没寻老太太,老太太主动打电话到糕点店。 老太太劈头盖脸的问道:“靖儿去了延安,是不是你撺掇的?” 杨迷糊大呼小叫,“去了延安?什么时候的事?我都好久没见过他啦!” 老太太似乎铁了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好几次牵线搭桥,让靖儿心猿意马的。你给我想办法,把他找回来!” 杨迷糊叫起''撞天屈'',“老太太,你这是冤枉好人!恰恰相反,我平时一直在劝诫他,他自个要走这条路,我有什么办法?别什么狗屎盆子,都往我身上扣!” 老太太顿了顿,“真不是你?那会是谁?” “我哪知道!老太太,你可别一着急,到处打听,会对家族的声誉造成不良影响的。先等等看,万一麻生靖只是出去玩几天呢?”杨迷糊装模作样的劝说。 “已闹得满城风雨,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原田秀亲自打电话来询问啦。这个坏小子,我要扒了他的皮。”老太太恶狠狠的回道。 杨迷糊阴笑道:“老太太,有证据显示,麻生靖去了延安?一个大活人不见了,宪兵司令部是干什么吃的?老太太呀,你想左了,你应该去大闹宪兵司令部,让他们交人才是。” 老太太一声惊呼:“哎呀,你这小子,我刚才是气糊涂了。对,我这就给隆信正三打电话,问他们我的靖儿到哪里去了。还有原田秀,一个低贱女人生的贱种,敢诋毁麻生家!” 杨迷糊连忙道:“老太太别急,先等等。万一麻生靖又回来了,多丢面子呐?” 老太太不屑一顾,“那也不能就这样算了,老身还怕了他们不成!” 拱火,拱到位了! 杨迷糊回了情报课办公室,小川野走了进来。 “二郎,听说菊机关的人被人救走了?“ 杨迷糊一哂,“舅舅,纠正一下,是反战同盟的人。跑了就跑了呗,这种人胆小怕事,翻不起什么风浪。舅舅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就是。” 小川野迟疑片刻,“听说麻生靖不见了,麻生老太太找司令官阁下要人。唉,这个倒霉事落到我头上了。” “那就尽量找呗。但这个事我帮不上忙,老太太正怀疑我呢,我可不敢沾边。”杨迷糊把门堵得死死的。 可小川野赖着不走,看来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杨迷糊实在烦得不行,便支了一招,“找不找得到不重要,态度端正却很重要。雷声大雨点小,几天就捱过去了。” 小川野半信半疑,终于走了。 第420章 说你不会炸毛 盛夏时节,骄阳似火,上海的天气炎热异常,仿佛要把人烤熟一般。 而对于部分有钱有势的人来说,他们面临着比酷热更让人烦躁的问题。 日本军方列出了一份长长的名单,强行要求银行冻结名单上的,所有个人或公司的银行账户。 首当其冲的是汪伪银行和日本银行,随后则轮到外国银行。 对外国银行行事,日本军方还算温和,但对汪伪银行和日本银行,则执行得极其严格。 军方要求,凡名单上的公司或个人,必须将其账户存金的百分之三十,以“乐捐”的名义,转存到大日本帝国的银行账户,支持一线作战。 限期十天,否则永久冻结。 一时间,私底下怨声载道,但没人敢于公开反抗。因为这些人,大多是依附汪伪,日本而生存,反抗几乎等于找死。 几家欢乐,几家愁,一江春水向东流。杨迷糊心中直乐呵。 小川野的脸色尤为阴沉。他一直认为,将钱存入银行,获取高额利息,最为保险。这一下被打懵了,见到谁,他都是一副臭脸。 有开心的,比如麻生老太太。她专门给杨迷糊打电话,说幸亏他提醒,才算躲过了一劫,这个大人情算是欠下了。 …… 第八天,那些以为关系硬朗、背景深厚,而无动于衷的人,被军方请到茶楼喝茶,银行现场办公,''乐捐''完毕,才可离开。 第九天,军方送出了许多因''酷热''中暑而亡的人。 第十天,几乎百分之百的人完成了''乐捐''。 这一举动,令上海银行的信誉遭受了沉重打击,各国对此提出了严重抗议。但没涉及到外国人的钱财,最多只是抗议而已。 但后果是严重的,上海的经济遭受了沉重的打击,更加不景气。 虽然日本军方此后没再敢''竭泽而渔'',日本政府声明下不为例,但再没人敢把大部分钱存在银行,除非万不得已,需要远程转账。此是后话,不予细提。 为此,施一山专门与杨迷糊见了一面。 “杨子小哥,你是咋预测到,会发生这种荒唐的事的?”施一山问出心中的疑惑。 杨迷糊内心十分得意,但表面上装作谦逊,口是心非道: “呵呵,连蒙带猜的,提醒大家也是未雨绸缪,以防万一。 小桃收集的情报很驳杂,其中提到,有人在暗中频繁调查一些公司和个人的生意往来,却从不插手其中。 上次施先生又说,日本军备战略物资缺乏,军方肯定最缺钱呐,所以我猜测,军方会狗急跳墙,采取疯狂的行动。 最近一段时间,军方对上海的压榨减轻,管制也突然放松,这很不正常! 所以我就大胆臆断,军方是在等资金流入上海,然后再一网打尽。 嘿嘿,没想到还真让我给猜中了。” 施一山伸出大拇指,口中却话锋一转,“为何专门提醒麻生老太太?” 杨迷糊不以为意,“虽然与老太太时有争斗,但总要有人,适时适当的替我挡挡风雨,我也不能总是赤膊上阵,莽撞蛮干吧?” 施一山暗吁了口气,“就不带一点个人情感?” 杨迷糊挠挠头,“或多或少有点,她毕竟是好儿的曾外祖母……” 他突起警觉,看向施一山,“有人在乱嚼舌根子吧?我就知道,这种事迟早会发生,我以前的顾虑并不是杞人忧天……” 说着,他的脸色开始阴沉下来,带着丝丝寒意,静静看着施一山,不再言语。 施一山一哂,“接受不了了?” “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唉……”杨迷糊一声长叹。 施一山一脸庄重,“我们组织不会轻易否认一个人,蒙冤也会查清昭雪。一点委屈算得了什么?还记得施一川的''忍辱负重''吗?” 杨迷糊撇撇嘴,“可我不是你们组织的人,别拿你们的条条框框,来要求我。我替你们做过多少事,军火药品不少了吧?甚至直接出钱。就这一点点迂回之计,也值得你们寝食不安?” 施一山看着气鼓鼓的杨迷糊,突然展颜一笑,“还好,最坏的状况没有发生。我还以你会拂袖而去呢,看来还是紫鸢了解你。” “紫鸢,跟她有什么关系?”杨迷糊愣了下。 施一山一脸促狭,“这小丫头片子跟我打赌,说你不会炸毛,最多会生气抱怨。没想到啊,竟输给了一个小屁孩,惭愧惭愧。” 杨迷糊心念一动,“施先生在跟我玩心眼?说吧,若真是我感兴趣的事,此事就一笑带过。” 施一山摆摆手道: “玩心眼,我可玩不过你。刚才之所以问你对麻生老太太的看法,也不是无的放矢。 根据我们收集到的情报,美国正逐渐封锁海上运输线,对日本海上运输,造成了极大的影响,美日关系日趋紧张。 还记得麻生勋吗?他不日将来上海,具体目的不清楚,但肯定与美日关系有关。 所以,你此次卖了一个大人情给麻生家,关系缓和,老太太会很待见你。我希望你走动的更频繁些,看能否打听到这方面的动向。 今天要说的就是这个事,感兴趣不?” 杨迷糊有些迷惑不解,“美日关系,似乎与中国没多大直接关系吧?为何舍近求远?” 施一山调侃道:“刚夸你有大局观,能从蛛丝马迹中寻找敌人的动向,转眼咋就只盯着''一亩三分地''呢?” 他顿了顿,又正色道: “现在美国国内的态度,呈两边倒,一半支持美国参战,一半反对参战。 你想想,一旦美国参战,会对日本起到极大的牵制作用,有利于我们的抗日战争。 延安方面,甚至重庆方面,极关注日本海军的态度。我们要的是战略情报,而不仅仅是战术战役情报。 所以,麻生勋的态度可以侧面反应日本海军的态度,能接近他的人,你是最佳人选。” 杨迷糊听得有些意兴阑珊,“就这么个事,施先生何必绕那么大一个圈子?” 施一山两手一摊,“你觉得简单易行,换个人就难了。之前你愈生气,我就愈放心,你要理解这一点。” 杨迷糊沉吟片刻,抬起头认真道:“迟早会受到质疑,对此我早有心理准备。没想到事到临头,心里仍然有不痛快,也请施先生理解。但请放心,我会本着一个中国人的良心去做事。” 施一山点点头,“也别那么悲观,麻生靖乃一个货真价实的日本人,我们也欣然接纳,何况是你?实话跟你说吧,延安首长知道你,也认可你,这算是个定心丸吧?” 杨迷糊眼睛一亮,又黯淡下来,“既然说到这个份上,我尽力而为。但我有一个要求……” 第421章 不容许亲情存在 施一山哈哈一笑,“又是紫鸢不得与我们牵扯过深?” 杨迷糊苦笑摇头,“这小丫头片子我管不住。枝子,施先生认识吧?一旦日本人败走,或者说你们的组织当政,我想要施先生一个承诺,给枝子一个隐姓埋名,活下去的机会。” 施一山沉默片刻,沉吟道:“可以。若她本人想回日本呢?” 杨迷糊一摆手,“那就顺其自然,我不能强求。” 他站起身,郑重其事道:“施先生,根据情报,日军有向你方根据地,大肆进攻的迹象,请务必留意。” 施一山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平静,点了点头,“多谢提醒,我们也有所察觉。” 两人对视一眼,施一山主动伸出手,“合作愉快!” 杨迷糊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伸手与施一山紧紧相握。 送杨迷糊出门的是一身旗袍的方筱雅,杨迷糊上下打量一眼,眼睛一亮,忍不住夸赞道:“哇,穿旗袍挺漂亮的。今天没去学校?” 方筱雅嘴角挂着一抹戏谑的笑意,“防止你发飚,好拦着你呀!”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一个方向努努嘴。 杨迷糊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禁感到一丝尴尬,嘟囔着说:“你们就这么小瞧我?” 方筱雅轻哼一声,毫不客气的鄙视道:“嗐,杀气腾腾的一个人,谁见谁发憷!找你的紫鸢去吧。” 说完,她转身离去,留下杨迷糊一脸无奈。 杨迷糊走到紫鸢身边,轻轻拍拍她的肩膀,笑眯眯道: “紫鸢,我想把好儿送到老太太那里,待几天,你意下如何?” 紫鸢一听,几乎跳了起来,“你神经病了,老太太是什么人啊,豺狼一般,绝对不行!” 杨迷糊连忙解释:“青竹也会一起去,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紫鸢态度坚决,不容置疑道:“那也不行,青竹一个人能顶个屁用?我告诉你呀,别打歪主意,想别的办法!” “你知道我想干嘛,就竭力反对?”杨迷糊揉揉她的小脑袋。 见他喋喋不休,紫鸢气咻咻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反正不行。我告诉你,你要敢送好儿去,我就跟你翻脸。” “好了好了,听你的。”杨迷糊安抚道。 “说起好儿,大后天就是好儿一周岁生日,你怎么安排的?”紫鸢问道。 杨迷糊想了想,“大张旗鼓的过生日不合适,就你、我、青竹、栓子四人就够了。” “枝子姐、小桃、胖子、小翠、脏老头、老杨头、黑子、狗子,还有方筱雅,不邀请?”紫鸢有点不满。 这么多人?想想就头疼,杨迷糊连连摆手,“不请啦,还是低调点好,我总觉得近期不大安全。” 沉默片刻,紫鸢突兀道:“我还不知道你?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拉什么……去老太太那过生日也不是不可以,但必须当天去当天回!” 杨迷糊哈哈大笑,“改主意了?知我者紫鸢也!就我和青竹陪好儿去,你们在外面守着。” “我不去?那我反悔了。”紫鸢立马道。 “有正经事,好儿只是一个幌子,你就别掺和了。再说,你和栓子在外面,我更放心些不是?对了,叫上脏老头。”杨迷糊赶紧劝说。 “哼,拿女儿当工具,亏你做得出!”紫鸢气鼓鼓的。 杨迷糊连忙赔笑,“怎能说是工具呢?好儿那么聪明伶俐,人见人爱,与老太太培养培养感情,毕竟是曾外祖母呢!” 紫鸢瞪了他一眼,“狡辩!不过看在好儿可怜的份上,这次就答应你。但说好,一定要把好儿平平安安的带出来。” 杨迷糊连连点头,“放心,不会出任何差池。” 其实,去老太太那里,给好儿过生日,他心里是一百个不情愿的。 可麻生勋不日就要抵达上海,或许已抵达,如不想办法接近,就错过了。 不过这件事情,必须要老太太主动提出,绝对不能上赶着去。 所以,给老太太一个暗示,让她先开口,这倒是可以的。 回到情报课,杨迷糊拨通老太太的电话。 “老太太,大后天就是嫣儿的祭日,我打算带好儿去拜祭一下,你要不要一起去?” 老太太沉默须臾,轻叹一口气:“是该去祭拜一下……我年纪大了,睹景伤情,受不了,就不去了。” “原来是这样啊,挂了哈。”杨迷糊故作失落道。 老太太急道:“你等等!浙江开矿的事,他们答应给你利润的百分之十,但不同意你入干股,你看……” 杨迷糊有些意兴阑珊,“不用了,我也不缺钱。再说,又不知何时会被人逼着‘乐捐’,没啥意思。” 老太太顿了顿,“咋改主意了?你这小子不正常,是不是又想使什么坏?我可告诉你,原田秀的小舅子也入股,你可千万别乱来!” 果然,连原田秀也参与其中。 杨迷糊暗自冷笑一声,嘴上讹诈道:“招募组织恐怕也搅和在其中吧?这里面水太深,我玩不起,干脆退出。” 老太太明显又顿了下,随后才缓缓道:“看来,你小子摸得门清!不过也好,不掺和,倒是明智之举。” “嗯,好。老太太要是没其他事,就这样吧,我先挂了。” 放下电话,杨迷糊只觉得一股凉意从心底升起。这个老太婆,连一丝情意都没有! 嫣儿的祭日,不就是好儿的生日吗?老太太不是选择性避开,就是压根儿没想起来过。 怪自己还一厢情愿,以为老太太除了家族利益,心中总该存一份亲情吧? 好儿啊,不是你爹想让你无亲无故,而是这个扭曲的世道,不容许亲情存在。 杨迷糊决定另辟蹊径,隆信正三也是一个消息渠道。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敌人也可以变成盟友。 可这一操作难度大不少,时间也会长一些。 对,先去试试竹下班。他与驻上海派遣军最高司令部情报处一定有联系,可以先听些闲言碎语。 竹下班可是有一个永无证据的把柄,握在自己手中,也该好好利用一下啦。 事情宜早不宜迟。杨迷糊站起身,走进竹下班的办公室。 “竹下君,这一次损失也不少吧?”杨迷糊一脸笑容的打招呼。 竹下班咧嘴苦笑,“没办法呐,都是为帝国效力,损失一点也是应该的。弘田君不也一样吗?” 杨迷糊撇撇嘴,露出一丝不满,“理是这个理,咱们为帝国浴血奋战,总得留些养老钱吧?别奇怪,我发发牢骚而已。对了,你最近在忙啥呢?” 竹下班打起马虎眼,“我能忙啥?打打杂,抓抓人,审一审,''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混口饭吃呗。” 杨迷糊左右瞅瞅,看似无意道:“我怎么听说,最近日美的关系不太好,海军力量都调到太平洋,跟美军对峙着?” 竹下班倒没有刻意回避,反而坦然道: “嗯,我也有所耳闻。我们的海上运输线被美军切断了不少,大本营那边正头疼呢。听说这次‘乐捐’,有一部分资金会用于造船和购买飞机。” 竹下班为何不遮掩,反而直言不讳?有些奇怪。 示好?又说不上! 第422章 为何要见好儿? 杨迷糊再问时,不知是引起了竹下班的警觉,或许他只知道这么点,他不再往下细说。 杨迷糊只好东扯西拉一顿,拍拍屁股走人。 虽然没有得到更多的信息,但多少了解到一些情况,那就是日本海军正在强军备战。 他刚一回办公室,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接起来一听,居然是老太太。 “二郎啊,人老忘性大,刚才话到嘴边,就忘了说。大后天是好儿的生日,你带她拜祭完嫣儿,再回别墅,我们给她过生日。” 杨迷糊心念急转,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老太太才会想起为好儿过生日。 难不成,麻生勋回来,想看看自己的外孙女长什么样子?所以老太太才突然提出要见好儿? 可是为什么不直接说呢?是因为麻生勋现在的身份不方便抛头露面,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呢? 杨迷糊暗自揣测着各种可能性,口中却拿捏道: “谢谢老太太的好意,但好儿的生日宴,我刚刚安排好,实在不好改动。等过段时间,我再带她去拜见你吧。” 老太太噎住,迟疑道:“这样啊,那能不能跟人家解释一下?毕竟我是她的曾外祖母,大家肯定能理解的。” 杨迷糊为难道:“我刚刚盛情邀请完,现在立马出尔反尔,别人会怎么看我?要不这样,我和好儿拜祭完她母亲,中午过去,陪你待一个小时,可以吗?” 老太太急忙道:“中午不行,中午我有点事要处理,晚上不行吗?” 杨迷糊叹了口气,无奈道:“恐怕不行,因为好儿每晚睡得很早,我怕打扰她休息。” 他心中大概明白了。老太太可能有事急于见到麻生勋,但后者似乎并不想见,故意设置障碍刁难。于是,老太太才想到了好儿。 这也意味着,老太太和麻生勋已约定好见面的时间,且不太方便更改。 此外还可以看出,麻生勋对老太太削弱他在家族的地位,仍然心存不满。 二人有矛盾,正好利用之。目前一个字:等! 等麻生勋主动联系自己! 挂了电话,杨迷糊自娱自乐哼起小曲。踏破铁鞋无觅处,得之全不费功夫,呵呵。 次日一早,杨迷糊出了宪兵司令部大门,却迎面碰上隆信正三。 杨迷糊本想侧身避开,但隆信正三却喊住了他。 “弘田副课长,你躲我干什么?过来,我有点事要问你。” 杨迷糊立正敬礼,声音洪亮道:“报告,你秘书说,司令官阁下曾说过,''不要动不动越级上报'',所以我才不敢轻易打扰。” 隆信正三脸色微变,转头看向身边的秘书,破口大骂:“八格!我何时说过这话?你居然敢假传我的命令,活得不耐烦了?” 他转眼又笑眯眯道:“弘田副课长,别跟这种小人计较。来来来,我有事问问你。” 隆信正三招呼杨迷糊走到一旁,小声问道:“我听说你岳父大人已抵上海,你不想见见?” 杨迷糊一脸茫然,装傻充愣道:“我岳父大人在上海?何时回来的?” 接着,他又无奈的叹了口气,“唉……不瞒司令官阁下说,我和岳父大人的关系并不好。就算我想见他,他恐怕未必肯见我。” 隆信正三拍拍他的肩膀,“怎么可能?麻生将军昨晚还问过我,你想不想见他呢。当然,他更想见见他的外孙女。” “可以呀,什么时间?我也好去接孩子。”杨迷糊立马喜形于色。 “时间未定,定好了我再通知你。”隆信正三道:“对了,没事别出门,别到时找不到你。” 杨迷糊试探道:“我和孩子要不去祖母大人那里候着,岂不更方便?” 隆信正三愣了下,斟酌字句道:“麻生将军想单独见你,你等消息便是。” “司令官阁下,要不我先去接孩子,再去枝子糕点店候着?到时让岳父大人等我俩,就失礼了。” 杨迷糊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麻生勋也不是善与之辈,比老太太也好不到哪里去,不得不防。 隆信正三点点头,挥挥手,示意他自便。 杨迷糊心中略有些兴奋,快步来得胭脂巷。胖子拉着车冒了出来。 “胖子,通知栓子和小桃,调动人手,将好儿安全送到山乔屋。谨慎小心点,以防有人心生歹意。” 胖子一惊一乍,“这么危险,你还让好儿到处走动?” 杨迷糊就笑,“预防而已。有人说,你嫂子的爹想见好儿,我总得防备其中有诈吧?” “麻生,麻生勋回来了?也是,再小心也不为过。好儿何时到山乔屋为好?还有,你跟青竹说一声,这小子倔得可像头牛!”胖子说到最后一脸苦笑。 杨迷糊呵呵一笑,“好。今晚九点之前吧,你们也有充裕的时间准备。” 胖子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门子,讪笑道: “差点忘了,昨晚虹森去过枝子糕点店,问好儿过生日的事。枝子姐回答说,不清楚在哪里举办,也不知道邀请了什么人,然后虹森就走了。” “为何不早说?”杨迷糊有些生气。 胖子奇道:“这个很重要吗?枝子姐还以为老太太良心发现,想为好儿过生日呢。我今天一大早过来,就是碰碰运气等你,等不到再打电话。” 杨迷糊想了想,也不完全怪胖子他们,是自己没有交待过。也不对,难不成,紫鸢只字未提? 杨迷糊便三言两语向胖子说了说情况,最后叮嘱道:“我不晓得其中有没有猫腻,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的明白?” 胖子走后,杨迷糊招了辆人力车,直奔枝子糕点店。 一路上,他思索着几种可能性。 隆信正三说麻生勋想见好儿,到底是真是假,无法得知。 若为真,为何麻生勋一定要单独见自己?他和老太太是母子关系,利益休戚相关,有什么事不能让老太太知晓的? 若为假,是不是觉得英租界不好动手,隆信正三才引自己带出好儿? 这也是杨迷糊最为警觉的缘由。因为麻生勋想见自己,何必通过隆信正三? 难不成,隆信正三与麻生勋有什么私下合作,而且需要自己牵线搭桥? 杨迷糊的脑子有些乱,他急着想问清楚,虹森去糕点店的细节。 还有,尤其在这种时候,小翠出的主意,往往一针见血,立竿见影。 到了糕点店,杨迷糊叫上枝子和小翠,详细讲述好儿过生日的始末,麻生勋想单独见面的推测。 枝子补充道:“紫鸢昨天未回来,所以我们并不知道拜祭麻生嫣、好儿生日宴的安排。虹森昨晚来,除了胖子说的,其他没有多的话。” 杨迷糊看向小翠,“你有什么看法?” 小翠反问:“杨子哥,你答应好儿去见麻生勋,有什么目的?此前有没有打听与此相关的事?” “目的不适合讲,但确实向竹下班打听过此类消息。”杨迷糊沉吟道。 小翠低头沉思不语,半晌才抬起头,“有些麻烦。但为谨慎小心计,见麻生勋时,好儿不要随你一同到。理由是,好儿正在路上……” 第423章 太一厢情愿了 小翠继续道: “保证好儿安全的前提下,我们就会游刃有余。但必须注意以下几点: 首先,设法联系到麻生勋,看三方的口径是否一致,否则就不见。 其次,见面地点必须是公共场所,比海军俱乐部,这样,有人想阴你,至少有所忌惮。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青竹必须跟着,栓子和紫鸢在外围策应,以防不测。” 杨迷糊点头又问:“对方心怀叵测的可能性有多大?” 小翠撇撇嘴,“这不好说,要看对方想要什么。常规的几种可能性毋庸多说,对方肯定也知道我们会怀疑与戒备,但依然施展手段的话,说明对方有极重要的事要你去做。” 她顿了顿,又道: “我的意见是,不带好儿去见麻生勋。但看杨子哥的意思,又特别想借这个机会,了解些什么。 打个比方,就像有一堵墙,对方的目的就在墙后,未知也在墙后。我们面对的是,透过墙缝去看清、了解我们想要的东西。 如果对方心怀叵测,这堵墙就是一道陷阱,所以必须小心谨慎,以防掉进去。” 闻言,杨迷糊虽有些失望,但仔细琢磨,因信息量太小,可能性又多,确实无法窥透其中的奥秘,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当前,小翠所说的,其他都好办,唯一联系上麻生勋成为最大的问题。 小翠又蹦出一句:“尝试联系军统七哥。” 这句话信息量极大,麻生勋来沪,极有可能在军统的掌握之中,说不定军统知晓麻生勋下榻何处,也想弄清麻生勋来沪的目的。 杨迷糊心念一动,如把七哥也拉进这个局里,用分享战略情报作为诱饵,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他立刻拨通单凤茶楼的电话,找到小桃。 “小桃啊,帮我联系一下七哥,告诉他,我想和他尽快见个面。哦,对了,见过紫鸢吗?”杨迷糊问道。 “好,我试试。紫鸢可能在西院,你打个电话问问。”小桃答道。 杨迷糊拍拍脑门子,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呢? 拨通西院的电话。没等杨迷糊开口,青竹劈头盖脸道: “杨子哥,无论何时何地,带好儿出门,我必须贴身跟着她,任何人说话都不好使!” 杨迷糊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连忙应道:“那是自然。你们过来后,我再跟你细说,这总行了吧?另外,紫鸢在不在?” 青竹没好气的道:“去蹲守外围了。杨子哥,你要当心,麻生勋极有可能劫持好儿,让你服软,去干什么事。你为何不先见见麻生勋呢?” 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忙音,杨迷糊才回过神来。 这个小家伙,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一下子点出关键所在! 自己咋死脑筋呢?只想着如何应敌,却完全没想过主动出击! 有其母必有其子。按照麻生勋的秉性,见不见好儿,他并不看重,他看重的是自己的用处。 牵扯上好儿,往好的方面想,或许只是他的一个托辞;往坏的方面想,说不定就是想--挟好儿以令自己。 所以,麻生勋拒绝直接见老太太,拿好儿来说事,又通过隆信正三拐弯传话,极可能只是想暗示,他急切想见好儿。 而自己呢,却在这''暗示''中打圈圈,始终没跳出圈外。 该死!为何要让麻生勋见到好儿?见到就能打探出消息?麻生勋有那么傻? 太一厢情愿了! 不见,至少好儿不见麻生勋,自己反而能占据主动。 思及此,杨迷糊又拨通了西院的电话。 “青竹,你和好儿换个其他地方,先别来这里。告诉栓子,安全保卫力量要加强。” 放下电话,他转头对枝子和小翠道: “我们不能让人牵着鼻子走,计划有变,不让我岳父大人见好儿。还有,小翠你以后跟我讲话,不要隐晦,直截了当指出就好,极力反对也行。” 小翠脸一红,讪笑了笑,“我是怕误了你的大事。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多说几句,你为何不顺势而为,让人以为好儿真去见麻生勋?真作假时假亦真,无为有处有还无!” 杨迷糊双手一合,“好主意,你来安排,我去见七哥。枝子,你一直闷声不说话,在想什么呢?” 枝子醒过神,“我在想,三大家族想在浙江开矿,会不会想打着支援海军的旗号,明目张胆的开矿呢?这会不会是麻生勋的真实目的呢?不然他见你干什么!” 闻言,杨迷糊一个激灵,自己还是没跳出圈外! 竹下班!他趁自己打探消息,直言海军在强军备战,是不是也在激起自己进一步探查的兴趣? 老太太、竹下班、隆信正三、虹森都在围绕一个人--麻生勋布局,让自己一头钻进来。 绕来绕去,还是利益使然,看来三大家族对在浙江开矿,志在必得。 若枝子的猜测是对的,这一切可折射出,海军对美作战的可能性很大。 杨迷糊一个电话打给老太太,直言不讳道: “老太太,听隆信司令官说,岳父大人已抵上海,他想见好儿,我答应了。” 老太太装聋作哑,“勋儿回上海?我咋不知道?唉,这个不肖子,竟然不知会一声……” 杨迷糊亦装傻充愣,咬牙切齿道:“你也不知?隆信正三在哄骗我,特么的,他想对好儿不利,我跟他没完! 老太太就笑,“我又没说勋儿一定不在上海,你怪罪隆信正三干嘛?勋儿想见好儿,就让他见见呗,毕竟是亲外孙女。” 杨迷糊却道:“我对隆信正三仍不托底,心有疑虑。这样,我先见见岳父大人再说。” 老太太明显顿了下,以笑骂掩饰道:“你个生性多疑的猢狲!谨慎小心点也说得过去。若见到那不肖子,替我转告一声,就说他母亲极不高兴。” 杨迷糊呵呵大笑,“就说要断绝母子关系好不好?对了,浙江开矿的事,我当时说的并不是气话,我真不想掺和了。但隆信正三,你们还是考虑换掉吧。” 老太太叹了口气,“换人损失太大,你连开矿都不在乎,又何必计较他小小的冒犯?” 杨迷糊极其不爽道:“要我命也是小小冒犯?按老太太这个说法,那我可以试试。” 老太太半调侃半认真道:“你小子,就不能消停点?我老胳膊老腿,心脏又不大好,经不起你的折腾与惊吓。算了,我也劝不动你,你自个琢磨吧。” 果然,下午三点,隆信正三的秘书打来电话,说了一个号码,让杨迷糊自行联系想见的人。 杨迷糊却没打,他想让麻生勋憋不住,主动联系自己。 第424章 你媳妇真死了吗? 若麻生勋主动打电话过来,杨迷糊能占据一定的心理优势,让麻生勋纡尊降贵,也令人心里舒爽。 没想到,青竹竟然带着好儿,直接去了山乔屋。 晚上九点,杨迷糊得到消息时,大吃一惊。什么个鬼?这是什么骚操作? 他悄默声从地道潜入山乔屋。屋内一片静谧,只有青竹和好儿在,好儿已睡着了。 “青竹啊,你把我搞糊涂了。”杨迷糊轻声道。 青竹撇撇嘴,“玩灯下黑呗。你没听到,电话里那细微的滋滋声吗?我怀疑电话被窃听了。” 杨迷糊皱起眉头,还是有些担忧,“万一对方两面下注怎么办?” 青竹冷笑一声,“方圆一里之内,都有我们的人,怕他们不成?凡是靠近两百米以内的陌生人,都会受到严密的监视。一旦发现有异动,立刻杀无赦!” 杨迷糊抚额,“你到底动用了多少人手?” 青竹却满不在乎,“百八十人吧。大部分都是车夫、小贩、乞丐,真正的杀手大概有二十来个。” 杨迷糊瞪大眼睛,“这么多人,你不担心走漏风声?” 青竹翻了翻白眼,“怕个鸟!除了栓子哥和紫鸢姐等极少数人,其他人都以为,他们在保护枝子糕点店。再说还有地道可以逃逸。” 杨迷糊无语,迟疑道:“能说说你的想法吗?” 青竹笑道:“秀秀肌肉,打疼对方,让对方不敢再打好儿的主意。嘿嘿,脏老头和老杨头也在附近。” 杨迷糊拍拍青竹的小脑袋,“别嬉皮笑脸的,说实话!” 青竹没好气的道:“紫鸢姐说的没错,你这个人有时候好烦人,我就不能有自己的秘密吗?” 杨迷糊戏谑道:“哦呵,胆肥了,敢跟我叫板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换句话说,脏老头跟你说了些什么?” 青竹傲娇道:“当然胆肥了。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十几个枪口正对准你?只要我一个手势,至少有五个人会朝你开枪。不是吓唬你,他们根本不认识你。” “你有自己的人?”杨迷糊惊讶极了。 青竹撇撇嘴,“算是吧,他们被脏老头催眠洗过脑子。别瞪眼,他们是自愿的,只认我和好儿。” “花了不少钱吧?” “反正不是我出,脏老头出钱出力,不过脏老头说,羊毛出在羊身上,反正有傻子出钱。” 杨迷糊一脸黑线,又叫道:“哎呀,差点被你带偏了,说说你真实的想法。” 青竹一脸促狭,“就是打疼对方呀。不过嘛,脏老头顺带催眠了一下麻生勋,知道他想借好儿来要挟你,让你不再搅和开矿的事。” 闻言,杨迷糊大喜过望,正欲开口,青竹一哂,“别想美事,关于海军的情况,麻生勋只字不提,似乎是受过训练。脏老头说,类似催眠的疗法,让当事人缄口不言。” 杨迷糊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哀叹''世上不如意者,常十八九''。 “麻生勋现在在哪里?” “白天在大和旅社。今晚应该在老太太别墅。” “不对哈,我白天打电话,你为何对麻生勋的事只字不提?” “因为我到晚上六点,才得到脏老头的消息。” “脏老头为何与你走得这么近?” 青竹语出惊人,“我是他的衣钵传人呐。脏老头说,紫鸢姐性子佻脱,不适合学习催眠术。” 他顿了下,“这个千万别跟别人讲,脏老头说,让我当杀手锏。” 杨迷糊心念一动,“你以前练''察言观色'',就是为此准备的?” “正是。不察言何以观色?不观色何以观神智?不观神智何也得心声?不过,我进展不大快,刚涉足''记忆忘却'',离''记忆消除''还差一大步。” 闻言,杨迷糊第一时间严重认为,青竹在嘚瑟。但从青竹的脸上,看出的却是沮丧与失落。 杨迷糊翻了个白眼,“别不满足!学催眠术,影响你出刀的速度吗?” 青竹摇头,“不会,会更犀利精准。脏老头就是因为我的刀工,才认为我该学催眠术。他说,催眠有时如水,随物赋形;催眠有时又如刀,一刀两面光,不能拖泥带水。” “也就是说,你以后会超越脏老头?”杨迷糊大喜。 青竹迟疑道:“或许会吧。但脏老头说,如水如刀,随意转换,很难掌控,一旦搞不好,会把人弄成傻子和疯子。” “这不正好吗?”杨迷糊奇道。 青竹看白痴似的看向他,“除了催眠对象,催眠者也会变成傻子和疯子,听明白了?” “为什么?”杨迷糊一惊一乍。 “催眠术要用意识,弄不好,杀敌一千,自伤八百。随物赋形还好点,意识如刀,一不小心,伤人亦伤己。” 青竹见他一脸懵懂,鄙视道:“反正你也听不懂,不说这个了。我姐说,你想将计就计,引蛇出洞,我看杀几个人就够了。反正你从麻生勋身上,也得不到什么情报,还不如从老太太身上入手。” 杨迷糊连忙道:“你真疯了?麻生勋可杀不得,杀了会乱套的。” 青竹幽幽道:“我说过要杀他吗?解决几个虾兵蟹将,不至于伤筋动骨吧?” 杨迷糊暗''嘘''一口气,转眼又担忧道:“你不会变成疯子吧?” 青竹坚定的摇头,“疯子不会,傻子可能会。” “怎么说?”杨迷糊迷惑不解。 青竹看了看熟睡中的好儿,脸上不由露出柔软之色,笑道: “遇到意志坚定,有强大精神力的人,会遭到反噬,不就变傻了。至于疯子,只要有好儿在,我就不会疯,脏老头是这么说的,我也不大懂。” 杨迷糊听的心中打颤,“那就别练了。你万一练傻了,好儿怎么办?” “不怕。傻子只是脑瓜子不灵光,又不是分不清好人坏人。别杞人忧天啦,我相信我能成功。即便不用脑,我也会用刀护着好儿呀。” 青竹边说,边把杨迷糊往门外推。 “杨子哥,我好着呢,你忙你的去吧。” 被赶出门的杨迷糊,有些怔忡。万一青竹说的是真,这也太可怕,太不可思议了。 得尽快问问脏老头,别真把青竹练傻练疯了。 好像约好的一般,杨迷糊回到糕点店,走进后院卧房,脏老头正满脸胡子拉碴的,坐在一把椅子上打盹。 见他进来,脏老头张开眼皮,淡淡道:“见过青竹呢?” 杨迷糊压着火气道:“催眠术能把人练傻练疯,你为何要教青竹?” 脏老头似乎满不在乎,甚至带着一丝调侃的语气说道:“哦?那又如何?” 杨迷糊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什么叫''那又如何''?!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害了他!” 脏老头冷笑一声,反驳道:“我看你是关心则乱。他就适合学这个,万中挑一。” 杨迷糊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握紧拳头,怒斥道:“你这是什么歪理?你怎知他不适合学别的?” 脏老头耸了耸肩,“我就是知道。” 杨迷糊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颤抖,“别再教她这个了,太危险!” 脏老头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这个世道,哪里没有危险?被人无故枪杀,危不危险?总得有保命的手段吧?” 杨迷糊突然展颜一笑,“你在吓唬人,我差点上你的当了。你那些玄而又玄的东西,本来就是唬人的。” 脏老头苦笑,“练傻练疯一般不会,但也有可能。所以我事先告诫青竹,让他时生警惕,防范于未然。放心吧,有好儿在,他灵台清明,不至于到那个地步。” 杨迷糊凛然,“还真有可能?!” 脏老头挥挥手,“别总想着''天会塌下来'',有我呢。我来是想问你个事,别一惊一乍,你媳妇真.死.了.吗?” 第425章 你为何这么肯定? 杨迷糊静静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忽然\"唿\"的一声,他猛地站了起来,双眼瞪得圆圆的,惊呼道: “你什么意思?” 脏老头抬头看着他,淡淡道: “就是字面意思。当我催眠麻生勋时,他嘴里叽里咕噜嘟囔,说嫣儿没死。我追问时,他却不再回答。 我并没有证据证明麻生嫣还活着。今天问你,只是想确认一下。 麻生勋这样说,无外乎两种可能。要么麻生嫣真的没死,要么是麻生勋有意为之,故意误导我们,让我们起疑忌惮......” 杨迷糊用手抚摸着额头,沉思片刻才道: “当时,我得知消息时,据称嫣儿已被火化,根本没朝真假方面去想。现在仔细想想,确实有点奇怪。但如果活着,嫣儿为何避而不见呢? 主治医生玉井秀经审讯,也没交代过此事。麻生勋突然提及,难不成,他怕挟持好儿不成,而留下的后手?” 脏老头苦笑道: “在催眠术里,''没死''和''活着''两者的说法有很大区别。前者指潜意识里,人死而复活,后者指一种状态,人一直活着。 除非有人对麻生勋施加过手段,不然就是麻生嫣真的死而复活。所以我有些纠结,认为麻生勋发现了麻生嫣没死,因为这比较符合逻辑和现状。 若麻生嫣真没死,麻生老太太也太恐怖可怕了,你可要加倍小心。若麻生勋故意为之,反而好处理。 对了,你是不是对麻生老太太说过,你要退出开矿的生意?” 杨迷糊点点头,“是,目的是想让老太太起疑,生出忌惮之心,以延缓浙江开矿进程,因为她怕我退出后好捣乱。” 脏老头一拍大腿,“这就对了。我八成可以确认,这是麻生勋故意为之,目的仍指向开矿一事。” “那剩下两成呢?”杨迷糊仍带希冀。 “我再设法催眠老太太,确认一下。” 脏老头顿了下,又道:“这样,你现在给麻生老太太打电话,就说又想参与开矿,看她怎么说。” 杨迷糊拨通电话,直截了当道:“老太太,我琢磨来琢磨去,浙江开矿我还是想参与,还来得及不?” 老太太十分不满,“这么晚打电话,就是为这事?明天说不行吗?我问问其他家族,再回复你,挂了。” 侧耳偷听的脏老头皱起了眉头,“她没把话说死,一是缓兵之计,二是有心让你参与。若这两天无人对好儿采取行动,就说明麻生勋是奔着开矿去的。” 杨迷糊不解,“你为何这么肯定?我倒觉得有人对好儿采取行动,才是奔着开矿去的,因为有人不想我分一杯羹。” 脏老头摆摆手,“采取行动,风险太大,成本更高,万一不成,浙江开矿的事就黄了。他们忌惮你的,就是这一点。你一旦加入,就有把柄在人手里。再说,在他们眼里,给你钱你还捣乱,傻子才会这么干!” “若采取行动,麻生勋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杨迷糊又问。 脏老头撇撇嘴,“你不是在打听海军的动向吗?大概与此有关,这说明麻生勋与麻生老太太是两条心。至于麻生勋想让你干什么,不得而知,需要你去探究。” 脏老头走后,杨迷糊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头,脑海里思绪万千。 麻生勋到底想要自己做什么?如果真与海军有关,倒给了自己一个打听消息的契机。 可问题是,脏老头说的就一定正确吗?嫣儿真的不在人世了? 一连串的疑问涌上心头,仿佛一团解不开的乱麻。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杨迷糊终于抵不住困倦,沉沉睡去。 一觉睡到下午三点,杨迷糊才悠悠转醒。 麻生勋和老太太没来电话,反而是方筱雅约他晚上六点,在老地方见面。 傍晚时分,杨迷糊来到西式餐馆。方筱雅早已等候多时,这一次她倒提前点好餐。 杨迷糊忍不住开玩笑:“哟呵,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啦?你居然点好餐,就不怕我放你鸽子,没人买单?” 方筱雅狠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切!本姑娘刚发了工资,有钱。浙江开矿已启动,地点就在图纸所标注的范围。” “你专门叫我来,就是跟我说这个?你直接打电话,说你已嫁人,我不就明白了?”杨迷糊调笑道。 方筱雅不屑道:“本姑娘才不嫁人呢。说正事,大和旅社和海军俱乐部出现了麻生勋的身影,你与他接触上了吗?” “他想见我,我暂时没理睬他,不能太上赶着。”杨迷糊撇撇嘴。 “我听说麻生勋不日将离沪,你不怕错过时机?”方筱雅黛眉轻蹙。 “这是心理较量,我认为他也不想错过,咱不急。急着见面,他不发一言,反而不得。”杨迷糊无所谓道。 方筱雅没有与他争执,“随你吧。听说麻生勋想见好儿?我家老头说,千万别拿孩子试险,不要去考验人性。” 杨迷糊冷冷道:“这就是你来的主要目的?转告你家老头,我不需这样的忠告。” 二人各自离开。 杨迷糊在街上闲逛。他似乎在等待什么,眼神时不时扫过周围的人群。 终于,他走到枝子糕点店附近,但他并没有进去,而是选择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静静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杨迷糊的眉头微微皱起。按照约定,军统七哥应会在附近与自己碰面,但到现在为止,人还未出现。 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杨迷糊暗自嘀咕道。 正当他有些失望时,突然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杀气。他一闪身进入一个小巷子,背靠墙壁,朝四周张望。 他心中一沉,对方明显来者不善,目标很可能就是自己。但奇怪的是,这些人没立刻发动袭击。 他脑海闪过无数个念头。即便他们是冲着好儿来的,那自己此时正好落单,正是下手的好机会,可为何迟迟不动手呢?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不好对付,所以他们不敢轻易动手? 正在胡思乱想的杨迷糊,不禁自嘲一笑,因为他看见了紫鸢小小的身影,出现在对面的屋顶上。 紫鸢朝他打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他静静不动,随后时不时听到''噗噗''声和闷哼声。这应该是紫鸢他们在击毙心怀不轨之人。 一刻钟后,紫鸢溜了过来。 “二哥,没事了,有几只老鼠在四周转悠,清理掉了。” “是什么人?” “江湖上的亡命之徒,应该是在打前站试探。” “那就是说会有后续,好儿岂不危险?”杨迷糊一惊。 紫鸢便笑,“放心,好儿已转移到地道,随时可以撤离。我们这样做,若仍惊不退其他人,则表明对方势在必得!” 第426章 别怪我出手不知轻重 “注意保护好你爹,他有可能也是目标之一。”杨迷糊沉声道。 “脏老头精着呢,早开溜了。”紫鸢一脸讥讽。 “别老瞧不上你爹,他可是咱们的定海神针。没有他在身后威慑,咱们早就被人吞掉了。”杨迷糊叮嘱道。 紫鸢反驳:“要是没有他为虎作伥,咱们也不会树这么多敌人,这叫有利有弊!” 紫鸢的歪理说得极有道理哈,杨迷糊无力驳斥。 二人一同进入糕点店。 杨迷糊见到栓子在,突生一个荒谬的想法,栓子可不可能追踪到麻生嫣? 他将栓子拽到后院卧房,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一个消失很久的人,你能根据他的体味,追踪到他的行踪吗?” “杨子哥,你说的太笼统了,能不能具体点?” 杨迷糊鼓起勇气,厚着脸皮,将麻生嫣可能还活着的事,三言两语讲了一遍。 栓子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挠着后脑勺,思考片刻道: “难说。嫂子的体味我都忘了,你有她的贴身衣物吗?别高兴,有也有困难,人消失太久,体味早已消失殆尽,除非她又出现过。” 杨迷糊心中燃起一丝希冀,“我们就赌这个万一,有一线希望就不能放弃。” 杨迷糊拿出收藏好的麻生嫣的衣服。栓子翻了翻,凑近嗅了嗅。 “杨子哥,我记住这体味了,我有空就去追踪。但别抱太大的希望,毕竟这体味很弱且已变味,即便嫂子出现过,体味也不一定对得上。” 杨迷糊拍拍栓子的肩膀,“本就是虚无缥缈之事,尽心就好,我也没存多大的希望。” 栓子突然促狭道:“你说若嫂子要活着,你又沾上纯子,到时你咋解释?” 杨迷糊踢了他一脚,“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倒替我担起忧来。滚蛋,不准对其他人讲,特别是紫鸢。” 晚上九点多,老太太打来电话。 “小子,你参与开矿的事,其他几家答应了,但只同意给利润的百分之五,能接受吗?” 杨迷糊立马表示不满,“也太黑了吧?拦腰砍了一半。算了,我就不掺和了,一旦加入,日后还要担惊受怕的,不值当。” 老太太顿了顿,“你小子想好,过了这个村可没那个店。我也净瞎操心,挂了。” “等等!我咋听说岳父大人昨晚见过你?他有没有说,见我有什么事?”杨迷糊连忙道。 老太太叹息一声,“勋儿还在生我气呢,什么都没跟我讲。” 放下电话,杨迷糊也没想东想西,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必要再去琢磨老太太和麻生勋的心思。 杨迷糊让枝子拎出他的鲁班箱,他决定出点力。不管麻生勋作何安排,既然他下榻大和旅社,不如给他施加点压力。 他拎着鲁班箱,从后厨钻出,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他匍匐在一个屋顶,就近扫视大和旅社,只有几个房间亮着灯。 旅社是一座三层楼。除了部分达官贵人,能住进海军俱乐部和陆军俱乐部外,大部分来沪的日本都下榻此处。 麻生勋作为中将,本可住海军俱乐部,选择此地,肯定有特殊原因。 杨迷糊后退到六百米开外,找了个隐蔽处,组装好土枪,装上消音器。 本来就是吓唬人,他也懒得瞄准,胡乱朝旅社开了五枪。 不久,旅社开始变得人声鼎沸,时不时有人从旅社门口跑出。 先是大批伪警察涌来,随后十名荷枪实弹的宪兵赶到。 待旅社逐渐恢复平静,杨迷糊准备撤离。但他突然听到,左前方一百米处,有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定眼细瞧,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杨迷糊随意咕咕叫了几声,不一会儿,七哥来到他面前。 “杨子小弟,你深更半夜不睡觉,出来打野食?”七哥一副教训的口吻。 “七哥人老心不老,半夜溜出来,把背后露给我,这么信任我的?不怕我背后捅刀子?”杨迷糊一脸戏谑。 七哥笑骂道:“你小子开完枪,却猫在这里看热闹,意欲何为?对了,你见我有什么事?” 杨迷糊回怼:“七哥放我鸽子,还好意思提?本来有事变没事了,我走了,七哥请自便。” 七哥一把拦住他,“且慢!我之前有急事,没能按时赴约,是做哥哥的不对。现在既然见着了,说说呗。” 杨迷糊眨眨眼睛,“七哥来旅社的意图,就是我想说的。走了,各自安好。” 他边说边跃下楼,他可不想与七哥在此磨蹭。 他的本意,可不是仅仅在大和旅社开几枪那么简单。他真正想要的,是要''赶鸭子上架''。若麻生勋真有劫持好儿的企图,他大概率会命令手下正式出手。 杨迷糊悄悄潜到枝子糕点店外围,在八百米开外处,攀上一座三层小洋楼的楼顶。 从这里望去,正好能看到枝子糕点店和山乔屋的情况。只要有人试图对这两处不利,他都能第一时间发现并将其击毙。 时间慢慢过去,终于在他前方约四百米处,有两个黑影慢慢爬上了屋顶。 杨迷糊也不考虑与栓子他们打配合,果断开枪,一枪一个,简单粗暴的干掉。 到了凌晨五点,一共有七个人被打死,三个人受了重伤。 在栓子变态的审讯下,那受伤的人一不小心,全被弄死了。 但也确认了一点,这些人全部来自海军特勤队。 杨迷糊实锤了。麻生勋不顾一切想劫持好儿,肯定有事让自己去做,似乎很着急。而且这件事要么存在极大的风险,要么极其机密。 杨迷糊决定静观其变。毕竟,他可不想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任人摆布。 他打电话叫来山田,以袭击情报课联络点--枝子糕点店为由,对海军特勤队进行调查。 海军根本不可能鸟宪兵,双方发生对峙,隆信正三派川岛秀夫出面协调。 但杨迷糊证据在手,丝毫不让步,川岛秀夫不想牵扯其中,便两边和稀泥,应付差使。隆信正三却始终不出面。 三天后,事情闹到驻上海派遣军最高司令部。原田秀亲自协调,认为海军特勤队虽然在执行任务,却绕开宪兵司令部,实属不妥,责令其公开道歉,强调下不为例。 杨迷糊见好就收,被原田秀夸赞有大局观。为此,原田秀专门把他叫到办公室,二人进行了十五分钟的谈话。 杨迷糊实话实说,麻生勋想劫持他的女儿,要挟他做不可为之事。他还故意提到三大家私自在浙江开矿的事。 原田秀只是打呵呵,避重就轻,说什么年轻气盛,可以理解,但气大伤肝,不合算。 一番不痛不痒的安抚,杨迷糊似乎气顺了些。 出门而出的杨迷糊,一阵感慨。他再次领教到什么叫官官相护,长此以往,日本人不败才怪呢! 杨迷糊走进一个公用电话亭,直接打给了一直装聋作哑的老太太。 他冷声道:“老太太,你的勋儿,竟然想劫持好儿,已突破了我的底线,老太太可别怪我,出手不知轻重。” 第427章 我不会袖手旁观的 杨迷糊的电话,让老太太第一次纡尊降贵,轻车简从,来到枝子糕点店。 二人摒退左右,在餐厅相对而坐。 老太太似乎压抑着震惊和愤怒,紧紧盯着杨迷糊,眼中闪烁着一丝威严。 她半晌才开口:“小子,你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勋儿不可能做这事。” 杨迷糊冷笑一声,他的目光扫过老太太的脸庞,仿佛想透过她的表情看到其内心深处。他轻声道: “呵呵,老太太脸皮之厚实,令人为之叹服。你一边以拉我入伙麻痹我,岳父大人一边悄悄想劫持好儿要挟我,你以为我一无所知?” 他的语气充满嘲讽和不屑,似乎对老太太的所作所为早有所知。 老太太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镇定。她看着杨迷糊,嘴角挂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反问道: “那你说说,他劫持亲外孙女意欲何为?” 杨迷糊轻蔑的笑了笑,淡淡回道:“让我帮他干龌龊事呗,还能干什么?你们一边打着支持海军煤铁的旗号,在浙江开矿,一边支持岳父大人意欲不轨,竟然拿好儿说事,有一点人性吗?” 见老太太皱眉不语,杨迷糊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情绪,继续道: “好儿的生日,就是嫣儿的祭日,你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事后来个''人老忘性大'',予以搪塞说利益,你们有点亲情没有?”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渐渐提高,脸上满是怒色。 “麻生勋想让我替他做事,直说不行吗?为何要扯上好儿?你们这样做,就不怕我拼个鱼死网破吗?” 杨迷糊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剑,似乎戳破了老太太的伪装。她沉默片刻,露出一个森冷的笑容,冷冷道: “年轻人,这个世道就是这样,薄情凉性,强者生存,不然就是牺牲品,你要学会适应。我这么说,并不是承认勋儿,做了对不起好儿的事,你别错解了。我今天专程来,是希望你不要冲动。” 杨迷糊戏谑道:“那好,我先适应薄情凉性,学会强者生存。岳父大人就留在上海别走了,正好可以多陪陪他的母亲大人。” 老太太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神情,“话说,你留得住吗?” 杨迷糊讥笑一声:“别摆出一副老神在在,胸有成竹的样子。若不担心,你会出门来寻我?顺便提一句,好儿已出了上海。” 老太太终于动容,有点坐不住,她的神情软和下来,“二郎,有话好说。说说你的条件吧。” 杨迷糊一哂,“我能提什么条件?开矿我已不感兴趣,隆信正三你又换不了,岳父大人又留不得……” 他顿了下,又道:“让岳父大人别找我茬,别找我办事,如何?” 老太太眼睛一亮,又不信道:“就这么简单?” 杨迷糊盯着她,“对,就这么简单。我知道,他找我办的事,风险极大,我不愿搅和其中,就如同开矿的事一般。” 老太太似乎目的达到,心情转好,忽然展颜一笑,“小子,是什么事让你这么惧怕?” 杨迷糊缓缓摇了摇头,“天晓得,未知才令人生畏不是?” 老太太轻松的站起身,“你这个条件我答应了,你可要遵守承诺。勋儿那边,我去讲,我说的话,他还是听得进去的。” “万一不听呢?”杨迷糊追问。 老太太挥挥手,“那我就不管了,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满意不?” 满意个屁!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这是变相的在拖延时间,给麻生勋下次动手制造机会! 杨迷糊心中暗骂,口中却道:“不满意也得满意。人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另外,嫣儿的骨灰我已入土为安。” “在哪里?”老太太波澜不惊,好像早已知晓似的。 “山上有座庙,坟前有棵树。老太太你就别惦记了,反正你又不会去祭奠。慢走不送。” 杨迷糊直接下了逐客令,老太太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显然气得不轻,却又不好发作,最后冷哼一声,转身悻悻离去。 杨迷糊立马叫来栓子,吩咐道:“你去盯着大和旅社,狗子盯着海军俱乐部。若麻生勋出现,让他受伤,最好在医院里躺个把月。记住,别弄死了!” 对栓子,这事一定要交待清楚。不然,一不小心,他真可能把人给弄死了。 看着栓子远去,杨迷糊又叫来紫鸢,交代她转告方筱雅:浙江开矿的事,暂时不用组织人手去骚扰,静观其变。 至于原因,杨迷糊想了想,忍住没说。 若日本海军有煤炭和铁矿的支援,他们就有资源、有底气向美国硬碰硬。这对中国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因为美国越早卷入战争,对日本战败越有利。 当然,以施一山的智慧,他迟早会发觉。不过,杨迷糊觉得能拖延一段时间,也是好的。 至于好儿的生日,只有少数几个人参加,简单过了过。目前好儿已回西院,因为杨迷糊早已决定,弄残麻生勋。 次日清晨,阳光明媚。杨迷糊正在吃早餐,电话铃声急促响起。 他接起电话,耳边传来老太太愤怒的声音:“小子,你不守信用!” 杨迷糊故作无辜的回道:“怎么了?老太太,您可别随便冤枉人,不会又有什么狗屎盆子,想扣我头上吧?” 老太太的语气愈发严厉:“你少给我装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突破了我的底线!” 杨迷糊心中暗自好笑,却装作不明所以的样子,理直气壮道:“老太太,您这话说得好没道理。我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你如此生气?” 老太太冷哼一声,“勋儿受伤住院,你会不知道?” 杨迷糊心中暗喜,定是栓子他们得手了。他惊讶道: “竟有这种事?我确实一无所知。老太太,你怀疑我也正常,但你有没有想过其他可能性?也许有人想要让岳父大人无功而返呢?毕竟这是一块老大的肥肉。 老太太沉默一会儿,似乎在思考他的话。最后,她警告道:“希望不是你搞鬼,别让我查出真相!” 杨迷糊放下话筒,嘴角微微上扬。他在原地琢磨须臾,决定返回宪兵司令部。 他径直去找隆信正三。这一次,秘书没敢为难他,立马进去通报。隆信正三也立即召见他,而且还挺热情。 “司令部官阁下,听说麻生将军受伤住院,真令人遗憾!但帝国的事业未竞,也不能停滞拖延呐。” 隆信正三乜了他一眼,“弘田副课长,你在打什么哑谜?我怎么听不懂?” 杨迷糊一本正经道:“我虽不知麻生将军来上海,具体要做什么,但他肯定带有重大任务。他这一病倒,可怎么是好?总不能白白耽搁帝国的大事吧?” 隆信正三眉头轻蹙,半晌叹息一声:“真是太遗憾了,麻生将军怎么这么不小心!我清楚了你的来意,放心,我不会袖手旁观的。” 第428章 小心谨慎不为错 没过几天,老太太就打来了电话。她语气愤怒的表示,该死的隆信正三竟然趁麻生勋受伤住院,趁火打劫,想要抢走麻生勋的功劳。 虽然老太太没有明确表明,麻生勋受伤与隆信正三有关,但话里行间都透露出了这个意思。 得知嫁祸成功,杨迷糊心情愉悦。隆信正三成为日本海军在上海的代言人,不仅可以分散老太太的注意力,自己还能从纷争中浑水摸鱼,获取海军对美的战略动向。 施一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让方筱雅向杨迷糊传达了一个信息:获取日本海军的战略情报,是大事,但不是急事,不可操之过急。 原本有些着急的杨迷糊,心中顿时安定下来。他明白,目前最重要的是等待合适的时机,不宜冲动行事。 于是,除了处理日常事务,杨迷糊将目光锁定在小川野和竹下班的身上。因为隆信正三取代麻生勋做事,必然绕不开情报课。 杨迷糊经过几日的观察,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 竹下班单独去见隆信正三的次数竟然比小川野还要多!这十分反常,因为竹下班现在只是个少佐,职位实在太低。 更令人不解的是,栓子告诉他,竹下班曾经和军统七哥私底下见过一面;而紫鸢则透露,竹下班和美领事馆、英领事馆有过不止一次的接触。 与美英两国的外交官交往,了解他们对日本的态度,这似乎是合情合理的。 但竹下班与军统的接触,却显得异常诡异。难道竹下班是想通过对军统在上海活动的放纵,来换取美国对日本的战略情报? 可麻生勋此前急于求成的心态,显示事态已非常紧迫。而竹下班这样不温不火的做法,似杯水车薪,无法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还打草惊蛇。 没错,这是竹下班释放的烟雾弹,目的是迷惑各方势力。 那么,问题来了,竹下班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纯子的一则消息,点醒了杨迷糊。 纯子说,竹下班近几日经常从电讯班取走电报,但几乎没有归还。电报是一种特殊加密方式,内容不得而知。 杨迷糊暗自琢磨,这肯定是海军与竹下班之间在联系,传达最新的指示和命令。 悄默声翻拍一份?!若能翻译出来,必然会指明方向。 于是,杨迷糊专门叫上紫鸢,前往路易斯西餐厅,请她享用一顿丰盛的晚餐。 紫鸢吃得心满意足,小肚腩都鼓起来了。她抹抹嘴巴,盛气凌人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什么事?” 此时,杨迷糊可不敢计较她吐粗口,赔笑着看着她,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开锁技术怎么样?” 紫鸢傲娇的挺起小胸脯,自信满满的回道:“名师出高徒!作为脏老头的得意弟子,开个锁不算个事。” 杨迷糊又问:“那保险箱呢?” 紫鸢不屑撇撇嘴,“得知道密码,有钥匙才行。” 杨迷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这不废话吗!要是有这两样东西,我还找你干什么?正经点,说正事呢。” 紫鸢伸伸舌头,认真问道:“什么型号的保险箱?” “和我办公室的一样,你今晚可去练练手。” “那就简单多了。我先回去拿开锁工具,然后去找你。” 紫鸢边说,边往门外走。 这小丫头片子,八成去寻脏老头,准备现学现卖了。 杨迷糊本想换人,但在宪兵司令部能做到来去自如的,只有紫鸢,其他人恐怕很难。 算了,死马权当活马医吧。 深夜十一点,紫鸢从窗户钻了进来,一身紧身衣,小脸蛋通红通红的。 “这是我办公室保险箱的钥匙,密码为''71'',你去试试吧。”杨迷糊将钥匙递了过去。 “若我撬得开锁,打开保险箱问题不大。不是吹牛!使用现有的密码,旋转倾听齿轮对准时的咔嚓声,熟悉了这个咔嚓声,其他保险箱也能开。”紫鸢有些不满于杨迷糊的眼神。 “那好,我去操场上晃悠,替你打掩护。对了,若能成,直接去竹下班的办公室,寻找并拍下几份电报。我的保险箱里有相机。” “什么电报?” “不知道,日期应该是近几天的。还有,注意看有没有密码本,但不强求。” 紫鸢从窗户钻了出去。杨迷糊换上短衣短裤,来到操场跑步。 由于天气炎热,操场上还有零星乘凉的人,杨迷糊在此也不显得突兀。 紫鸢小小的身影已爬到三楼,从半掩的窗户,钻进了杨迷糊的办公室,又带上窗。 杨迷糊以为起码得三十分钟以上,紫鸢才会熟悉这类保险箱,没想到一刻钟刚过,便听到鹧鸪鸟''咕咕''的四声鸣叫。 杨迷糊扫视一眼四周,在一个路灯下停下脚步,正欲打个''安全''的手势,突然,不远处,一个乘凉的宪兵指着情报课方向,低声惊呼道: “弘田副课长,那墙根下好像匍匐着一个人!” 杨迷糊定眼望去,确实有一个身影晃了一下。 杨迷糊朝那宪兵招招手,那宪兵立马跑了过来。 杨迷糊低声训斥道:“别大呼小叫,你跟我一块去看看。” 那宪兵下意识摸摸腰间,尴尬道:“我也没带枪!” 杨迷糊命令道:“你就在这盯着那人,别打草惊蛇,我去拿枪。” 他朝宿舍方向不紧不慢的跑去,心中琢磨着那人是谁,抓不抓,好在一定不是自己人,不然紫鸢会同自己讲的。 不管是谁,那人既然已被发现,即便自己不抓,那人已逃不出去。 思及此,杨迷糊决定抓了再说。 进入宿舍,杨迷糊迅速换好衣服,抓起手枪,又闪身出门。 他不紧不慢走着,临近情报课大门时,他突然拔出手枪,对准那人匍匐处,低声骂道: “出来!举起双手!否则开枪了。” 那人低声回应:“是我,弘田副课长,我,竹下班。” 那人小心翼翼从灌木丛中爬起,双手举过头顶,果然是竹下班。 杨迷糊心中一紧,口中却笑骂道:“你深更半夜,鬼鬼祟祟躲在这干嘛?不怕蚊虫叮咬吗?” 竹下班拍拍身上的杂草与灰尘,苦笑道:“十五分钟前,我在远处好像看见一个人影,上了三楼,所以在这里守株待兔。” 杨迷糊心中又一紧,口中却调侃道:“你也不怕被宪兵发现,把你当敌人给击毙了?你得感谢我,换个人,你的命就没了。为何不叫宪兵?” 竹下班指指自己的眼镜,“我视力不大好,怕是重影错觉,怕闹笑话,所以自己来看看。” 这个理由,杨迷糊也不知道成立不成立,得抽空问问戴眼镜的人。 此时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杨迷糊抬头看向三楼,“那你说说,人影进了哪个办公室?” “没看太清,人影一闪而过。若是真有人,就是这三间窗户。”竹下班指了指。 “那这三间,有一间是我的办公室,一间是小川课长的办公室,一间是会议室。窗户关得严严实实,怎么进去?”杨迷糊在试探。 “是啊,可能是我杞人忧天了。唉,本不想闹笑话,还是出了笑话。走了。” 竹下班又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行了个军礼,转身离开。 杨迷糊却叫住了他,“你去叫上值班的宪兵,带上会议室钥匙,和我一起上楼查看一番。小心谨慎不为错。” 第429章 竹下班不敢声张 杨迷糊和竹下班带着两名宪兵上了三楼。 先搜查会议室,无人。小川野的办公室,没人有钥匙,进不去。 杨迷糊让宪兵打开自己的办公室,紫鸢听到动静,早已不见踪影。 杨迷糊走到窗户边,一把离开窗户。他''咦''了一声,“我的窗户怎么是开着的?难道我忘了关?插销也没有撬动的痕迹。竹下组长,刚才那人是不是进的就是我的办公室?” 竹下班也凑了过来,讪讪道:“弘田副课长,你看你的办公室丝毫不乱,没有翻动的痕迹,可能是我眼花了。” 杨迷糊可不这么认为,“让两名宪兵守在小川课长办公室门口,以防万一。” 两名宪兵离去,杨迷糊示意竹下班坐下,“竹下君,你今天的行为不太正常,说说吧。” 竹下班尴尬几息,“是有点鬼鬼祟祟,但真是巧合,也是眼花,让弘田君费心了。” 杨迷糊郑重其事道:“我确定,你看见有人进了我的办公室,至于基于什么目的不敢声张,我想不明白。但请不要搪塞我。” 竹下班嗫嚅片刻,“是有人钻了进来,我还听到鹧鸪鸟的叫声,我想等人出来,再抓个现行……” 杨迷糊冷冷打断:“那现在人呢?去了哪里?你要是早叫上宪兵,不就堵了个正着?不对,你认识那人,或者根本就是你的人,你古怪的行为才说得通。” 看竹下班的神色,杨迷糊大概猜到,他看到并认出了紫鸢,不声张大约是想看紫鸢的后续行动。 若把紫鸢堵在办公室,紫鸢一句话,说是自己让她来取东西的,竹下班到时可能死无对证。 再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加上自己恶名在外,竹下班不愿招惹自己,惹祸上身。 若紫鸢去了其他办公室,竹下班就有话可说了,到时自己倒无话可说。 杨迷糊静静看着对面坐着的竹下班,等对方说话。杨迷糊并不着急,他也想拖延时间。 竹下班挠挠后脑勺,“说实话吧,我看见那人,好像是经常跟着你的那个小女孩,所以没敢声张。” “真的?”杨迷糊一惊一乍,“她来干什么?对,偷我的钱!” 他边说,边拉开一个抽屉,倒吸一口凉气,嘴里咕噜道:“钱果然不见了。这小丫头片子,胆子够肥的,敢钻进宪兵司令部来!” 他又猛地顿住,“你看真切了?万一不是她,这事可闹大发了。” 竹下班似乎找到了由头,“我只是说像,并没有说是。毕竟黑灯瞎火的,我视力又不好。” 杨迷糊突然正色道:“即便是,你也不该如此处理。万一不是盗贼,而是为窃取情报而来,你这叫知情不举,会坏了大事。” 竹下班站起身,深鞠一躬,“对不起,是我思虑不周全,下次一定注意。” 杨迷糊定定看了他良久,摆摆手道:“算了,此事不好声张,以后加倍小心就是。话说,你这么怕得罪我,是不是因为十二月十九日的事?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被人抓住或抢劫了?” 他顺势给竹下班上了个紧箍咒。 果然,竹下班神色变幻,又连连摇头,“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杨迷糊一哂,“谁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不为己甚,也不追问。困了,回去睡觉咯。” 二人联袂下楼,在门口分道扬镳。 其实,杨迷糊心中一阵阵懊悔。 自己就不该让紫鸢行此危险之事,近期行事太顺风顺水,忘了风险永远都在。 幸亏竹下班谨慎圆滑,有永无证据的把柄在自己手里,若换了任何一个人,紫鸢就被抓住了。这里可是宪兵司令部啊! 杨迷糊走进宿舍。桌子上有个相机,一张纸。纸上写着两字:妥了。 杨迷糊苦笑不得。这小丫头片子胆子真够肥的,老子给她打掩护撤离,她却顺势溜进了竹下班的办公室。 次日一早,杨迷糊叫来纯子,将胶卷递了过去。 “纯子,你把胶卷洗出来,想法子译出来。方向,海军密电。” 纯子反应极快,有些兴奋,“竹下班的,对不对?” “正是。先别兴奋,得译出来才行。” “是,弘田副课长。我先去了。” “记得保密,只能你一个人知……” 话未说完,纯子已跑了出去。 这么没上没下、没规矩的! 枝子曾说过,一个女人一旦成为某个男人的女人,这个男人的地位自然降半级。果然如此! 杨迷糊反倒无所事事了。他琢磨一会,决定去找老太太一把。 老太太面色有些憔悴,无精打采的。 “老太太,咋地了?岳父大人身体恢复得还不错吧?” “你小子,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你今天来又安了什么心?” 杨迷糊嬉皮笑脸,“嘿嘿,隆信正三安排一个叫竹下班的,在与美英,甚至军统接触。弄得我一头雾水的,所以来问问老太太。” 老太太哂嗔道:“我一个老太太,哪知国家大事,你问我,我问谁去。不过嘛,隆信正三以为事情很简单,这个功劳很好抢,你就等着瞧吧。” “那竹下班可不简单,听说事情有了进展,与海军联系频繁,老太太你可别高兴得过早咯。”杨迷糊张口就来。 老太太定定看着他,忽然诡异一笑,“你小子使坏有一把刷子,要不你去捣捣乱?” 杨迷糊翻了个白眼,“老太太这话说的,好像我是一根搅屎棍子似的。不过嘛,隆信正三这人我不太喜欢,让他不舒服,我倒是蛮情愿的。但老太太总得指个方向吧?” “弄残竹下班不就行啦?” “别别,死了张三,还有李四。再说竹下班与我无冤无仇。” 老太太咯咯笑,“逗你呢!你若真有心,就让浙江煤铁运不出去,特别是煤。” “啊?”杨迷糊有些懵,“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真的好吗?不对不对,老太太,浙江煤铁与海军有关系?” 老太太向后微微一仰,“傻小子,你以为你事事占先机呀?本来就是打着海军旗号,公私兼顾,想明白了?” 杨迷糊愣了一回神,“我有些想不明白,断煤断铁,海军能有多大损失?” 老太太神秘一笑,“你别管这么多,你就说干不干呗?” 杨迷糊两手一摊,“浙江天高皇帝远,我的手伸不了那么长,这事我办不了。” 老太太撇撇嘴,“又不是让你亲自出手,你可以让别人去干呀。比如军统、地下党甚至抗日组织,哪个不行?” 杨迷糊眼睛一亮,又黯淡下来,“我因为工作关系,是认识几个人,但这种事一干,岂不是叛国的罪名?不干不干,老太太另请高明。” 他边说边走,老太太咯咯笑,“吓着啦?没想到你小子还挺纯洁忠诚的。你帮我做好这件事,我告诉你另外一件事,行不?” 杨迷糊呵呵笑,“老太太,你又在勾引我……” 老太太轻叱:“怎么说话的呢?没大没小的。隆信正三欲偷美领事馆的对日情报,那个竹下班只是一个马前卒,甚至可能是炮灰。” 第430章 该还是不该 “美领事馆怎么会有对日战略情报?”杨迷糊故意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似乎对这个消息感到十分意外。 老太太冷笑一声,讥讽道: “说漏嘴了吧?我刚才可没说''战略''二字。别装蒜了,你今天来寻我,不就是想探我的口风吗?这两件事,都与海军有关,也是勋儿来沪的真正目的。” 原来如此!杨迷糊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老太太一边用浙江开矿的利益来诱惑、牵制自己,而麻生勋一边企图劫持好儿,以此要挟自己,去窃取美国对日的战略情报。 因为他们深知自己背后有高人相助,身边有一群狐朋狗友,而且还认识江湖上的一些奇人异士。 而通过好儿挟迫自己,潜入美领事馆窃取情报,才是最佳捷径。 这一招可谓是双管齐下,两面出击。 只是麻生勋过于心急,认为在老太太的牵制下,利用亲情来拉扯,劫持好儿,挟迫自己会相对容易些,没想到弄巧成拙。 或者说,麻生勋和老太太皆认为,即便劫持不成功,只要好儿受到安全威胁,自己也会服软,配合麻生勋的行动。 两人恐怕没想到的是,自己会如此强硬反击,更没有想到隆信正三会横插一杠子。 杨迷糊在脑海中迅速梳理一遍思路,十分认真的问道: “若我能够阻碍隆信正三的行动,对我有什么好处?对老太太又有什么好处?” 老太太看他渐渐上路,脸上的笑容多了不少,声音柔和了许多。她语重心长道: “二郎啊,说白了,麻生家族不倒台,有好儿在,我们始终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尽管我们偶尔不和,时有矛盾和分歧,但在外人眼里,我们仍然是一家人。只要麻生家在,外人做事时总会有所顾忌,是不?够坦率实吧?” 杨迷糊并没有否认这一点,狐假虎威的事自己也干过不少。他点头道:“这是大面上的好处,具体的呢?” 老太太模棱两可道:“勋儿这次很幸运,身体很快就会康复。若隆信正三的行动受阻,正好给了勋儿一个立功的机会。” 杨迷糊心中直乐,老太太根本没想到别人的好处,用一棵大树可遮荫,许诺一张空头支票,就以为万事大吉了。 搞笑! 杨迷糊却十分愿意搅和其中,但表面上又不能表现得太急猴猴的。 他抻抻胳膊腿,似笑非笑道:“老太太,你刚才是声东击西,刚开始说骚扰浙江开矿是假,自身去偷情报是真吧?还是那句话,我有什么具体的好处?” 老太太脸色有点僵,但旋即笑道:“你不是讨厌隆信正三吗?我设法调走他,行不行?” 杨迷糊摆摆手,“这个事,我现在不大感兴趣了。我这人眼窝子浅,能不能再具体点?” “十万根小黄鱼,先付一半,成不?”老太太咬咬细牙,斩钉截铁道。 杨迷糊搓搓手,“成交!但前提是,你不可阴我,到时事情败露,千万别一推二五六,让我一个人背黑锅!” 二人嘀嘀咕咕聊了半天行动细节。杨迷糊突然发现,老太太能掌握一个大家族,确实心狠手辣,有独到之处。 老太太笑骂,说杨迷糊一肚子坏心眼,每个毛孔都流着脏汗。 杨迷糊心满意足的走了。 他出了别墅,走进一个公用电话亭,打了几个电话。 待到下午两点时分,紫鸢、小桃、小翠、栓子、胖子到陆续抵达山乔屋。 杨迷糊主要讲了两个问题。一是浙江开矿该不该骚扰,二是该不该窃取美对日战略情报。 他最后说道:“美日关系恶化甚至破裂,对中国战场有利,这是我们的基本出发点。简单点讲,我们不该骚扰浙江开矿,应该窃取美对日战略情报。但我怀疑其中有猫腻,并不简单。所以请大家集思广益,畅所欲言。” 他扫视五人一眼,没想到是紫鸢先开口。 “二哥,我们与美英领事馆从未接触过,即便他们有情报,我们也不知从何下手。方筱雅留学美国,与美国人打过交道,也应该认识不少人。所以,我建议她参与,同时最好听听施先生的意见。” 杨迷糊伸出大拇指,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紫鸢傲娇道:“军统七哥与竹下班有过按触,也要探探重庆方面的口风。这件事,二哥不大合适,得小桃出面,可以跟他做交易。” 小桃抿嘴一笑,“紫鸢,我们有人在美英领事馆当清洁工,他们的核心情报在哪里存放,我们并不是一无所知。” “这个好!”杨迷糊拊掌相击,“至少我们不是睁眼瞎。再有,方筱雅会绘图,我们又多了一份胜算。若行动,栓子你有什么想法?” 栓子不以为意道:“要窃取情报,我和紫鸢潜入即可。想要增加胜算,青竹最好加入,因为他能近距离无声无息杀人,而我们没有无声手枪,只能远距离做到这一点。至于骚扰浙江开矿,反而简单,我们的人偷偷潜入开矿地就行。” “那我呢?”杨迷糊笑言。 “你居中指挥,查漏补缺就行,最多调动宪兵策应一下。”栓子冷冷道。 杨迷糊耸耸肩,“那好,现在我们讨论''该''还是''不该'',小桃你先说。” 小桃柳眉轻蹙,徐徐道: “老太太机狡奸诈,人老成精,我们不得不防。但从她拿出五万根小黄鱼作定金,似乎势在必得。 我担心的是,事情一旦败露,特别是阻碍窃取情报一事,她几乎可以置身事外,这叛国支敌的罪名,杨子哥可承受不起。 若隆信正三能窃取到情报,我们何必阻拦呢?大不了把定金退回,老太太又能说什么? 所以,在窃取情报上,没有讨论的必要,暗中助力隆信正三是第一手准备;万一不成,我们自己出手,是第二手准备。 但在骚扰浙江开矿上,我倒有些顾忌。日本海军真的指望浙江的这点矿产吗?会不会是三大家族找个借口,说煤铁矿运不出海,正好中饱私囊? 最可怕的是,三大家族会不会借机消灭我们的有生力量?因为我们手中暗藏的力量,已让他们非常忌惮。 所以我不大赞成骚扰开矿。” 杨迷糊看向小翠,小翠忧心忡忡的说道: “听大家的意思,似乎认定,该窃取情报,不该骚扰开矿。 但大家想过一个问题没有?会不会是有人在设计一个陷阱,等我们跳下去呢? 所以,我们谁都不能信,甚至包括施先生。 我的意见是,窃取情报和骚扰开矿,我们都不参与,静观其变。 当然,我不反对做好预先准备,行动前我们必须看清各方的意图。” 小翠的话,基本上推翻了所有人的想法,堂屋里一时间落针可闻,面面相觑。 杨迷糊眉头紧锁,沉思良久,突然抬起头,展颜一笑,“听小翠的,保命要紧。” 第431章 但愿自己看错了 只有杨迷糊知道,小翠的想法是正确的,也是最保险的。 他之前提出骚扰开矿和窃取情报,也仅仅是想让大家做到心中有数,预先准备而已。 毕竟他在与老太太谋划的过程中,发现老太太似乎对每一步都计划好了,一环扣一环,好像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可是自己只是临时起意,才去拜访老太太的,自己是否参与其中,都是一个未知数。 那么问题来了,为何老太太如此胸有成竹? 特别是老太太豪气干云的拿出了五万根小黄鱼,要知道按照老太太一贯的作风,她是绝对不会这么大方的。 若过程中除掉自己,自己的钱财不就是老太太的吗? 所以,老太太可能早就想好了阴自己或者阴别人。 而且老太太似乎一直在极力保护浙江开矿,此前让自己去骚扰浙江开矿,不仅仅是一种试探,更是想要带偏节奏。 这样一来,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浙江的煤铁,对于日本海军来说非常重要,而这一点,或许才是真正的重点所在? 杨迷糊甚至怀疑,窃取美领事馆的对日战略情报,是老太太与隆信正三合谋的。即便窃取情报,美领事馆极有可能不是直接目标。 杨迷糊看向胖子,“你与紫鸢一起,跟踪竹下班,只监视不动手。我会知会方筱雅,让其与美领事馆接触。 他又侧头对栓子说:“安排十个人,狗子带队,去浙江适当骚扰一下开矿,若事不可为时不可蛮干。” 他站起身,“先这么安排。小桃加紧收集与此相关的情报,我去见见施先生,会会军统七哥。大家散了吧,栓子留下。” 杨迷糊静静看着栓子,眼神深邃而平静,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栓子被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开口:“杨子哥,你是怎么了?沉默也能杀人的。” 杨迷糊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我有件事情,一直想告诉你,只是担心你会炸毛。” 栓子皱起眉头,不耐烦的说:“别吞吞吐吐,像个娘们似的,有什么事比杀人还难以接受?” 杨迷糊深吸一口气,缓缓道:“玄子其实没有死……” 话音未落,栓子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杨迷糊见状,连忙起身,轻轻拍了拍栓子的肩膀,安抚道: “你看看,不就炸毛了?玄子不仅没死,也没背叛我们,这一切都是他自个精心策划的‘苦肉计’。” 栓子瞪着眼睛,气得呼呼直喘粗气,咬牙切齿的问:“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杨迷糊无奈叹了口气,“除了我之外,只有小翠、青竹和紫鸢知道真相。” “为何瞒着我一人?”栓子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只有你不知情,别人才会相信玄子真的死了。别瞪眼,你虽不知情,但隐约总有感觉吧?”杨迷糊一脸严肃的回道。 “为何现在告诉我?”栓子皱起眉头,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满和疑惑。 杨迷糊紧紧盯着栓子,郑重其事道: “窃取情报事关重大,不能有任何闪失。我们的人在动,对方的人在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想让玄子当''黄雀''。当然了,最主要的是,你也该见见他了。” “不见!”栓子赌气般的说道,声音中充满了倔强。 “你可能早已见过他,只是未认出来而已。不信是吧?他把自己脸灼伤了,破了相。”杨迷糊叹了口气。 “体味也变了?”栓子依然不信,他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脏老头给他吃了变体味的药……” 杨迷糊话未说完,就被栓子打断:“不对,脏老头也知道?” “还有施先生和方筱雅,其他没人知道,真的!” 栓子气得在堂屋里转磨,牙齿咬得嘎嘎作响。他突然扭头看向杨迷糊,低声吼道: “为什么?” “因为你招募的人,有不少76号、军统、中统的人,他顺势背叛,主动破相,帮你清理干净。同时,他觉得躲在暗处,更便于行事。” “我问的是,这么多人知道,为何只瞒我一人?我就那么不值得信赖吗?”栓子的声音带着愤怒与失望。 杨迷糊苦笑一声,他明白栓子对这件事非常在意。 “栓子,你别想太多。这并不是不信任你,而是出于全面的考虑,隐藏一股力量。” 栓子沉默片刻,依然不依不饶,“为何其他人都可以知道?我可是他兄弟!” 杨迷糊再次苦笑,“若能让你气顺点,告诉你,我和小翠都没见过玄子,连电话联系也不是他本人……但他说想见你一面。” 果然,栓子被转移了注意力,立刻来了精神,急切问道:“他在哪里?” 杨迷糊神秘一笑,“他说老地方,只有你俩知道的地方。” 栓子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倏地转身往门外冲去,转眼间消失不见。 次日中午,杨迷糊见到了施一山。 听他讲述时,施一山一直未插话,只是手指偶尔轻轻敲打桌面。 “听你所讲,你的担忧是对的。”施一山终于开了口。 “先说浙江开矿,我觉得吧,是疥癣之疾,不值得过于重视。 我有个折中的方案,破坏却不能彻底破坏,总要给三大家族一个念想,不然他们肆意报复,你我也承受不了。 但破坏的重点是三大家族在我国的倒卖,运出海的煤铁顺其自然。 这个度要把握好,很难。这样吧,这件事我们来办,况且抗日组织也需要煤炭来过冬。” 见杨迷糊没有意见,施一山继续往下说: “窃取情报,按常理来讲,领事馆属于外交机构,它不可能接收绝密军事情报。大概率是美国方面会派特使,在美领事馆的掩护下,传递情报。 隆信正三和麻生老太太他们,不会不知道这个规矩。呵呵,你们与外交机构打交道少,才蒙在鼓里。 所以,找到美国特使,窃取情报才是正理。 我想,我们可以阻止隆信正三,却不窃取情报,甚至给予保护。因为窃取的情报,极可能严重破坏中国战场的抗战,我们不能因小失大。 若确实要窃取情报,也应该是我们弄到手甄别后,再提供给日本人。 这个事,你来做比较合适,我所在的组织来做,容易暴露。这样行吗?” 杨迷糊长吁一口气,“就这么办。唉,看来我的眼界还不够开阔,差点上了当,误了事,好在我够谨慎。” 施一山就笑,“谁也不是生而知之?吃一堑长一智,就够了。至于甄别情报,若有需要,你可以找筱雅,她博闻强记,应该能帮上你。” 杨迷糊一惊一乍,“这么厉害的?不对,万一有人知道此事,方小姐岂不太危险?” 施一山摇头苦笑,“你恐怕是想说,怕她扛不住泄露消息吧?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但我们从不让她知道具体的情报,即便知道,也是过时的或暂时的,也算是一种隔绝吧。” 杨迷糊突然一个激灵,“施先生,你不会有冷酷的隔绝手段吧?” 施一山愣了下,又连连摆手,“怎么可能?她可是我女儿!” 但杨迷糊看见,施一山眼中的一丝忧伤,一闪而过。 但愿自己看错了,想多了。 第432章 纯子之死 杨迷糊明白施一山的意思。 在浙江开矿上,采取适度骚扰的方式,至少让煤铁不能顺利支持,日本在中国国内的战争,至于海外战场,先不必考虑。 这意味着要想办法,干扰三大家族对浙江矿产资源的开发和利用,从而影响对日本战争的支持。对于海外战场,可以暂时不予以关注。 在战略情报上,只能让日本人获得美日关系的战略情报,否则会成为''帮凶'',助纣为虐。 这样做,既能满足日本人获取战略情报的需求,又能控制情报的范围,防止泄露更多绝密信息。 杨迷糊一路上都在思考。 日本人可能会\"搂草打兔子\",顺便获取美中具体的、绝密的军事情报。 情况会不会反过来?或许美中军事情报才是隆信正三和老太太的真正目标,他们只是表面上装作对战略情报感兴趣,实际上却在暗中觊觎前者。 此前与老太太商议阻止隆信正三、以及如何\"火中取栗\"时,杨迷糊就隐隐约约有一丝疑虑。 当时,老太太过分强调趁火打劫、顺手牵羊,而没明确表示主动窃取情报。 所以,老太太极有可能派人单独行动,去盗取情报,自己不过是一个吸引注意力的幌子。 杨迷糊下了人力车,走进枝子糕点店。刚一进门,枝子便急匆匆迎了上来,脸上满是焦急与不安。 “弘田君,刚才山田打电话来说,纯子在宿舍服毒自杀了。他怀疑这不是自杀,而是一起谋杀,因为纯子死得实在太狰狞了!” 杨迷糊却好像没听到一样,只是静静的看着枝子,一句话也不说。 突然,他咧嘴一笑,那一丝狰狞再次乍现,让枝子不禁打了个寒颤。 杨迷糊快步走到餐厅,迅速拿起桌上的话筒,拨通了山田的电话。 “山田,什么时候的事?”杨迷糊的声音低沉而冷峻。 山田在电话那头小心翼翼的回道: “今天早上纯子没来上班,有人去她的宿舍找她时,才发现的。根据推测,纯子应该是昨晚去世的......” “人现在在哪里?” “已被运往火葬场。对不起,我没能拦住。”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奈和歉意。 “留有遗言吗?” “没有。但是……纯子的脸色狰狞,不像自杀。”山田迟疑一下。 “人离开了多久?” “十多分钟,如果动作快,应该还能追上。”山田急道。 “那好,你现在立刻带领十名宪兵赶往火葬场,务必竭尽全力阻止纯子被火化。我立刻赶到那里。出了什么事,责任都由我来承担。” 他挂断电话,转头看向一旁的枝子,冷声道: “立即通知所有能够通知到的人,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往火葬场,全力阻止纯子被火化!” 杨迷糊站在原地,焦急的转着圈子,突然眼睛一亮,再次拿起话筒,拨通了老太太的电话。 \"老太太,我的手下‘纯子’,她已经……被人谋杀!现在,人正在去火葬场的路上。我希望你能帮我做件事情——阻止纯子被火化。\" 老太太显然有些吃惊,顿了下,\"为何要阻止?\" 杨迷糊的语气充满决绝:\"纯子刚刚去世,就被火化,极不正常!老太太,若纯子被火化,一切事情免谈。\" ''啪''的一声,杨迷糊扣了电话,待出门时,却被闪身而出的小翠一把拽住。 \"你这是要去哪里?\"小翠急切问道。 \"去火葬场!你要拦我?\" 小翠拉住他的手臂不放,急促道: \"不可!杨子哥,你想想,会不会有人趁机在途中对你下手?让其他人先去,你等半小时之后再出发。若你死了,谁来替纯子报仇?\" 杨迷糊愣了愣,他明白此时必须冷静。 小翠说得没错,如果他死了,纯子的冤仇将永远无法得到伸张。 杨迷糊垂然坐回椅子上,脸上一片迷糊,脑海中思绪却如潮涌般翻滚。 他开始仔细分析、梳理整件事。 果然,小翠之前说得对,这里面有大陷阱!是自己大意了,没想到他们会对纯子下手! 弄死纯子的人,首当其冲是竹下班和隆信正三,老太太也不能被排除。 纯子肯定是破译出了密电,不然对方也不会下狠手。 若小翠猜测的为真,有人想趁机劫杀自己,那脏老头岂不受到了牵制? 若果真如此,对方此次所谋甚大,因为他们一直忌惮脏老头的存在。 思及此,杨迷糊揉揉脸,对一旁发愣的小翠道:“你打电话给青竹,让他确认脏老头是否还活着!” 小翠一惊一乍,“怎么可能?” “是我用词不对,让青竹告诉脏老头小心点。”杨迷糊抚抚发烫的额头。 待小翠打完电话,杨迷糊看向小翠,“还有什么要提醒我的?” 小翠嗫嚅道:“话有些难听……纯子火化不火化,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对方为何这么干,怎么替纯子报仇!杨子哥,你若执着于见纯子最后一面,极有可能落入对方的圈套!” 见他不吭声,小翠又道:“玄子的死,我就不够冷静,差点坏了大事。为何事到临头,杨子哥还不如我呢?” 杨迷糊紧握拳头,又缓缓松开,长叹一声:“唉,天煞孤星,碰我者,都会招来厄运……” 他想起了被流弹击杀的''武田叶子'',难产而死的''麻生嫣'',现在被毒杀的''纯子''。 小翠安慰道:“话可不能这么说!遇到杨子哥你,又有多少兄弟姐妹没有饿死街头!这是世道的残酷,而不是你的责任……” 杨迷糊苦笑,“脏老头说我身上有煞气,我一直半信半疑,原来是真的。小翠,你不用劝我,我明白现在该干什么。” 他顿了顿,“但杀人者人恒杀之,这一点不能改变,我去火葬场了。告诉青竹,保护好好儿。” 杨迷糊走后,小翠看向走出厨房的枝子,微微摇了摇头。 “枝子姐,我拦不住杨子哥。他能在这呆十几分钟,已是他的极限了。” 枝子走过来,搂住小翠,“难为你了。我让紫鸢留下,沿途保护弘田君,他的安全应该没有问题。” 小翠揉了揉发红的眼睛,“这也是杨子哥的宿命,糟心的事一茬接一茬的。我们还能躲着,他却避无可避。” 枝子搂紧小翠,“我们也该好好想想退路了。过了这段时间,我亲自去趟香港。” 小翠点点头,“多置办点房产,可以多安置些人。枝子姐,你瞒着,就不怕杨子哥生气吗?” “这种事,不怕的,放心吧。” 第433章 奉谁的命,行谁的事? 可能是在枝子糕点店冷静了一会,杨迷糊的思路逐渐变得清晰。 他回想到老太太曾说过,竹下班很有可能只是一个马前卒,甚至是炮灰。 那隐藏在幕后之人,又是谁呢?除了隆信正三,或者老太太之外,还有谁躲藏在后面呢? 小川野?自己这个便宜舅舅,有这个能耐操纵这一切吗? …… 杨迷糊无惊无险抵达火葬场。火葬场的气氛十分紧张,山田以纯子的死因不明、需要重新调查为由,与对方强势对峙。 杨迷糊无视紧张的气氛,径直走向纯子的棺椁,示意装殓师打开棺盖。 他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纯子。纯子的脸部、脖子和双手,呈现出一种青紫色,显然是中毒所致。她的脸部表情有些狰狞,仿佛死不瞑目。 杨迷糊抬起头来,问山田:“验尸官是谁?他现在在哪里?我需要跟他谈谈。” 山田皱起眉头,用手指着刚才和他对峙的那名少佐,语气愤怒:“他就是验尸官,就是他要求立刻火化纯子!” 杨迷糊向那少佐招了招手,声音低沉:“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佐挺直身子,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大声回答道:“报告长官,我叫小林三郎,是纯子组长的验尸官。” 杨迷糊面无表情,“小林少佐,为何如此着急火化?连一个简单的告别仪式都不举行?” 小林三郎倒干脆:“因天气炎热,加上死者中毒身亡,尸体难以保存,极易腐烂,所以必须尽快火化。” 杨迷糊继续追问:“她中的是什么毒?是他杀还是自杀?” 小林三郎冷静回答:“经过检验,系氰化钾中毒而亡。根据现场的情况来看,并没发现有搏斗或者挣扎的痕迹,初步判断是自杀。” “验尸报告呢?”杨迷糊一伸手。 小林三郎递过一张纸,杨迷糊接过扫视一眼,问道:“报告上为何只有你一个人的签字?我记得,按规定必须有两人的签名认可。” 小林三郎支吾几息,才道:“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纯子组长之死,有何特殊?是谁定义的特殊,特殊到立刻火化?”杨迷糊质问。 小林三郎迟疑几息,硬挺道:“我只是奉命行事,亦是职责之所在。” “奉谁的命,行谁的事?”杨迷糊冷声道。 小林三郎额头开始冒冷汗,咬咬牙,“奉宪兵大队长中奇大佐的命令。” 杨迷糊冷笑一声,转身走进一个办公室,抄起话筒,直接拨打中奇的电话。 几声铃响后,电话接通,对面传来中奇的声音:“喂,哪位?” “中奇大佐,我是弘田二郎。请问,是你下令立刻火化纯子的吗?”杨迷糊问得很直白。 中奇沉默片刻,苦笑一声:“我也是奉命行事!望弘田副课长见谅。” 杨迷糊不依,“请问,奉谁的命,行谁的事?” 中奇似乎犹豫了下,无奈回答:“弘田副课长,劝你最好不要多问,问也只能说''无可奉告''。” 杨迷糊振振有词:“纯子组长乃情报课的人,而密码组又归我分管,况且纯子组长正在进行几份密电的译码,这可关系到重要情报,怎能不过问?怎能立刻火化?” 见中奇没回应,杨迷糊接着说:“既然中奇大佐无可奉告,那我只能权当是你下达的命令。但情报课并不隶属于宪兵大队,所以请原谅,我无法遵从你所谓的命令。” 说完,不等中奇表态,杨迷糊挂了电话。 他走出来,用手指着小林三郎,命令道:“山田,小林少佐的验尸报告只有一个人的签名,不符合规定,将他扣押,严格审讯。” 小林少佐看起来似乎有些不服气,但由于杨迷糊在,他也不敢过多反抗。 杨迷糊转头看着装殓师,问道:“死者脸上的狰狞表情,有没有办法让其消失?” 装殓师点点头。 “那好,你把人抬到停尸房,没我的命令,不得火化。” 对方急于火化纯子,肯定是想遮些什么!杨迷糊本想检查一下纯子的遗体,从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但同时觉得再动手动脚,对纯子太不尊重。 反正,这个世道杀人,需要确凿的证据与理由吗?有人做初一,为何自己不能做十五? 杨迷糊坐在一条长椅上,两眼迷糊,他在等!看谁冒出头来! 没想到等到的人是川岛秀夫。他轻声劝解道: “弘田君,人已经去了,入土为安吧。” 杨迷糊点头,“副司令官阁下,我也同意入土为安,但是纯子去得蹊跷突然,而且她手中有重要情报,不查明死因,我担待不起。副司令官阁下若愿承担责任,我没有意见。” 川岛秀夫便问:“纯子手中有什么情报,值得如此重视?” “涉及到有人通敌叛国,与美情报人员接触,副司令官阁下你说,我能轻易撂开手吗?”杨迷糊张口就来。 川岛秀夫摇头,“那当然不行,我去打个电话请示一番。” 不一会儿,他返回,皱眉道:“上面说,没有证据显示,纯子组长手中有重要情报,死者为大,入土为安为好。” 杨迷糊不认可,“若我手中有证据呢?请问副司令官阁下,上面的人是谁?” 川岛秀夫苦笑,“说句不好听的,别以为我是个少将,其实只是一个跑腿传话的,弘田君何必为难于我呢?” 杨迷糊摆摆手,“我哪敢哪能!我也是实事求是,也没胡编乱造,谈不上为难谁。之前中奇队长说无可奉告,现在副司令官阁下又说我为难人,我实在有些不解。” 川岛秀夫一副深有同感的表情,“对纯子组长的去世,我深表悲痛。若弘田君坚持己见,我也不好深劝,我先走了。” 川岛秀夫转身头也不回,似乎如释重负的离开了。 直到现在,隆信正三没露头,老太太似乎也没打过招呼,这就够了。 杨迷糊站起身,招手让山田过来。 “山田,你去买上一副上好的棺材,让纯子入土为安吧。至于葬在哪里,有个叫胖子的人会来找你。” 他走进停尸房,掀开白布,再次深深看了纯子一眼,转身大步而去。 出了火葬场,他打了个手势,胖子拉着人力车冒了出来。 杨迷糊淡淡吩咐道:“胖子,去找山田,将纯子葬在你嫂子身边,我处理完后续,再去祭奠她们。让人都撤了吧。” 第434章 留后路 纯子之死,又让杨迷糊想起麻生嫣是否还活着。 栓子一直未反馈,是否追踪到麻生嫣的体味,杨迷糊因涩于开口,心有戚戚,不敢主动去问。 脏老头说再设法催眠老太太,也不知结果如何。 二人未主动与自己讲,看来麻生嫣活着的可能性不大。除非,除非二人有意瞒着自己…… 若麻生嫣还活着该多好,自己便不是天煞孤星…… 杨迷糊自失一笑,甩甩头,竭力摒弃胡思乱想,招来辆人力车,准备前往老太太的别墅。 但山田火急火燎追了上来,说火葬场负责人不同意将人土葬,必须火化。 有人怕自己私下检查纯子的遗体!这是杨迷糊第一时间的反应。 他冷冰冰看着山田,“敢违抗命令,直接杀了,这事还需问我?” 山田''嗨''了一声,转身跑步而去。 见到老太太时,已经是下午四点时分。 老太太坐在沙发上,脸色凝重,关切的问道:“纯子是怎么死的?火化了吗?” 杨迷糊答非所问:“岳父大人说,嫣儿没有死,这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似乎被吓了一跳,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声音颤抖着:“怎么会?火葬场我虽没去,但医院我一直在呀,我得问问勋儿。” 杨迷糊摆摆手,“问也白问。纯子没被火化,但我知道是谁下达的命令。” “谁?” 杨迷糊耸了耸肩,眼神冷漠的看着她,“无可奉告!” 老太太追问:“谁下的毒手,总可以告诉我吧?” 杨迷糊紧紧盯着老太太,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花,他缓缓道: “明知故问。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谁也别想安身。” 老太太急忙站起身,虚拦住他的去路,着急道:“可纯子的死,与我无关呐,你不能一竹竿扫一船人。” 杨迷糊停下脚步,冷冷看了她一眼,“请问,我求你阻止纯子火化,你伸过手吗?说隔岸观火看热闹,算高抬你了,你是想见到两败俱伤,好渔翁得利吧?” 老太太没想到他一点情面也不留,脸上顿生尴尬之色。 杨迷糊冷声一笑,“说什么家族不倒,打断胳膊连着筋,都是扯淡,我现在倒希望麻生家''树倒猢狲散''。老太太,你且拭目以待,告辞!” 老太太慌了,“你要对我下狠手?” 杨迷糊半转身,“不,我想连根拔起!” 出了别墅院门,杨迷糊回头看了眼别墅,此地他恐怕不会再来了。 回了枝子糕点店,他叫来枝子。 “你手上应该有三十万根小黄鱼吧?存在香港银行的有多少?” “差不多十万。” “赶紧取回来,我担心香港像上海一样,也来个''乐捐''。在香港的房产尽快低价出售,能回本多少算多少。” 听杨迷糊这么说,枝子完全愣怔住,半晌拍拍胸口,心有余悸道:“幸亏你说得及时,我上午还跟小翠说,多在香港购置些房产呢。” 杨迷糊就笑,“你慌什么,大不了不要了呗。香港不是避风港,你不如在内地多购置些产业,做得隐蔽点,这是我们日后的后路。” 枝子静静看着他,“弘田君,你是不是想抽身而出?你得给我说明白,我好事先准备。” 杨迷糊有些诧异,“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快。纯子之死,我想了许多,长期窝在宪兵司令部,不是办法,后遗症太多。我有点羡慕麻生靖,他说走就走。” 枝子安抚道:“你与他不同,他牵挂少,而你牵挂太多,瞻前顾后是必然,也是我们扯你后腿了。” 杨迷糊心情似乎好了些,“枝子,你也别担心你的后路。若到时你想回日本,我也不拦着。若想留在中国,我也有安排。这样,你在三个月内,悄默声把钱财转移走,让小桃配合你。” 枝子低声惊呼,“你真的想抽身?” 杨迷糊沉吟片刻,才道:“我的倾向性过于明显,总有一天会被人抓到把柄,置之死地,我不得不替大家想好退路。此事,你与小桃私下商量好,不仅仅限于钱财,但只限我们三人知道。” 枝子却道:“好。留在上海的人,弘田君,你得指定一下。” 杨迷糊低头沉默良久,才抬起头,“栓子和他的人留下,紫鸢我管不了,到时看她的想法。其他人能撤的都撤了吧。” 枝子有些不满意,“我呢?我也要先撤?我一走,必定会引人疑虑,似乎不妥。” 杨迷糊呵呵笑,“到时再说,但最该撤的却是你。” 两个小时后,杨迷糊来到西院。 青竹蛮横的拦住,想见见好儿的杨迷糊,“去去,小声点,好儿好不容易才哄睡着。杨子哥,你深更半夜来干什么?” “哦呵,我来看我女儿,还得挑时间?”杨迷糊有些不满。 青竹翻了个白眼,“当然得挑时间,吵得好儿晚上睡不好,你觉得合适吗?” 杨迷糊噎住,只好陪笑道:“是是,行了吧?我是来寻你商量,我想让你和好儿离开上海,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青竹似乎一点也不吃惊,“到这个田地啦?去苏州,我早购置了一个小院,现有一对夫妻住在那里。到时,我和好儿将自称是叔侄俩,投奔姑姑去的。” “此事还有谁知道?”杨迷糊心中一松。 “我和栓子哥。”青竹眨眨眼睛。 “够谨慎小心的。连脏老头和你姐也不知道?”杨迷糊讶然。 青竹点点头,“其他人毋需知道,人多嘴杂的,我怕走漏风声。若有必要,我会连你也瞒着。” 杨迷糊立马不喜,“为何要瞒我?” 青竹不以为意道:“你树敌太多,树大招风,万一到时你扛不住,咋办?” 杨迷糊大怒,“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会出卖自己的女儿?你和栓子就能扛得住?不对,狡兔三窟,你还有后手?” “那是自然,好儿的安全高于一切。栓子哥一根筋,我会催眠术,不会说出去。你呢,心思太活泛,扛不扛得住很难说!”青竹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杨迷糊一阵无语,但青竹说得不是没有道理。 “办法行倒是行。唉,按你这个思路,就怕有一天,我连女儿也丢了。”杨迷糊叹了口气。 “杨子哥,我也不想瞒你,还真有可能!一旦有一天,你身处巨大的危险中,我和好儿不会联系你。但我保证,只要我活着,好儿就不会有事。”青竹拍拍小胸脯。 杨迷糊拍拍青竹的小肩膀,“那就拜托你了。纯子被人毒死,我想强势反击,必然会招来报复。但好儿是我的软肋,我现在放心了。” 青竹思忖片刻,一针见血道:“你是想由明转暗?我和好儿何时撤比较合适?” “一个月内,你要高度关注我的动向。若觉得危险,你自己做主。”杨迷糊咬咬牙。 青竹郑重点头,冷不丁道:“嫂子究竟死没死?她会不会像她母亲一样,为了好儿和你,远走高飞了?” 第435章 女子防色狼术 杨迷糊瞪大双眼,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青竹,你听说了什么?” 青竹摇了摇头,“我只听脏老头提过一嘴。你想想,嫂子刚刚离开人世,老太太却迫不及待将她火化,同时还安排好儿假死,这不符合正常的逻辑和常理……” 杨迷糊皱起眉头,眼中透出一丝希冀,“你是说,老太太故意逼迫麻生嫣不露面,可目的何在?” 青竹反问:“嫂子去世前,刚知道她母亲乃一名艺.伎。如果老太太故意放大这一点,声称这将影响你的前程和好儿的身份呢?” 杨迷糊突然想起,麻生嫣生前留下的遗言,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青竹继续分析: “不过,这个理由似乎并不够充分,可能还有外力。例如,用好儿的性命来威胁嫂子,迫使她不得不听从。或者,告诉嫂子好儿已不在,让嫂子心灰意冷,独自回到日本本土……” 杨迷糊听着十分在理,但这并不能证明麻生嫣还活着。可青竹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提起呢? 他心念一动,“青竹,纯子和嫣儿之死,你是怕我自责,才这么说的吧?” 青竹愣了下,又尴尬一笑,“不完全是,我也疑心嫂子未死,所以你还得时常留心。” “有心了,但我也不是软蛋,不会受此影响的。我之所以决定由明转暗,并不仅仅是因为纯子与嫣儿之死。放心吧,走了。” 说完,杨迷糊出门而去。 事实上,他就是因为如此,才下定决心,大闹一场,再抽身而出。 可能是杨迷糊的警告,传到了各方耳中,加上他又闹失踪,致使气氛十分紧张。 在接下来的十天里,隆信正三出门前呼后拥,老太太别墅戒备森严,竹下班根本不敢出门…… 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各方慢慢松懈下来。 但第十一天,竹下班死在自个的办公室,是被氰化钾毒死的。 顿时,气氛又开始紧张起来。 次日一早,隆信正三在回宪兵司令部的路上,遭到枪击,子弹穿过左耳朵,从下颌穿出,重伤昏迷。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宪兵并未出动,进行全城搜索,平静得有些诡异。 不日,麻生老太太接到消息,称浙江开矿点的日本人全部被击毙,劳工全部被驱散。 此时,老太太正与麻生勋相对而坐,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最终,老太太先开了口:“勋儿,看来这一次,不是见风不见雨,雷声大雨点小,那小子来真的了。” 麻生勋大病初愈,脸色有些苍白,“就没人出头治治他?开矿受阻,我此次来沪,基本上算是无功而返,回去怎么交待啊?” 老太太一哂,“交待?你能保条命就不错了。对了,你说嫣儿没有死,是怎么回事?” 麻生勋愣了下,“这话从何说起?嫣儿被火化了,我才知道的。” “难道是那小子在讹我?好像没有必要啊。”老太太喃喃自语。 她突然冷冷看着麻生勋,“是不是你做得手脚?在火葬场究竟发生了什么?” 麻生勋连连摆手,“母亲大人,我没有做任何手脚,我一点也不知情。” 老太太盯着他良久,叹了口气: “时过境迁,再追究也没什么意义。勋儿,母子一心,其利断金,希望你别再出什么幺蛾子。隆信正三重伤住院,这是你将功折罪的机会,要把握好。” 麻生勋不大信,“你是说,那小子放弃了窃取情报之事,甚至在为我们铺路?” 老太太不置可否,扭头叫来虹森,吩咐道: “虹森,你立即送五万根小黄鱼到枝子糕点店,态度谦卑些。” 虹森离去,老太太抚抚额头,“死马当活马医,买那小子一丝轻慢之心。抓住这个时机,去窃取情报,不然你回去,可能会靠边站,甚至会降级。” “万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呢?”麻生勋迟疑不决。 老太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训斥道: “我说过了,''病急乱投医'',你不得不为,不得不孤投一掷。你从小到大,就缺这点果断。知道我为何迟迟不愿将家族交给你吗?就是这个原因!” 麻生勋眼睛一亮,又立马黯淡下来,连忙道: “母亲大人教训得是。我也不是一点安排也没有,过两天美国特使就会抵达上海,听说他要前往重庆,甚至会去延安。这是一个下手的好机会。” 老太太''嘘''了口气,“那敢情好。之前你说得也对,对那小子不得不防,切不可掉以轻心。” 而此时的杨迷糊正在山乔屋,刚刚被叫醒,因为方筱雅来了。 杨迷糊还有起床气,没好气的道:“方小姐,你若是来教训我的,请回。” 方筱雅翻了个白眼,“我哪有权力教训你?你多牛气,杀气又重,我哪敢呐!” “那你来干嘛?”杨迷糊仍不假颜色。 方筱雅气咻咻的,“美国特使不日抵沪,你还愿意出手吗?” 杨迷糊眼睛一亮,“消息可靠?” 方筱雅点点头,“可靠。美方通过特殊渠道,联系了延安,想悄悄与延安的高层见一面。” 杨迷糊撇撇嘴,“那我还动什么手?不是多此一举吗?” 方筱雅脱口而出:“你笨呐!你不动手,别人就不动手?再说,你就能确认,美国特使说的都是实话?” “闹这么一出,你们就不怕美国特使翻脸,弄巧成拙?”杨迷糊反问。 “所以你最适合出手,才让人无话可说。当然啦,保护好美国特使是第一位的。”方筱雅笑言。 杨迷糊揉揉脸,鄙视道:“你们这是监守自盗,又当那个什么又立牌坊!” 方筱雅''唿''地站起身,用手指着他,愠怒道:“没教养,粗鄙!算了,本姑娘不生没来由之气。我家老头说,动不动手,由你自己定。走了。” 方筱雅悻悻而去,紫鸢从窗户外钻了进来。 “二哥,你无端惹方小姐干嘛?不对,你是不是看上她了?这叫相爱相杀……” 紫鸢话未说完,杨迷糊一把掐住她的小脸蛋,恶狠狠道: “让你胡说八道,痛不?告诉你,我故意激怒她,是想看看她话中的真假!” 紫鸢忍着疼叫道:“方法多的是,为何偏偏选这个?骗鬼呢!” 杨迷糊无奈道:“痛吗?说句好听的,我就松手。” 正得意见,紫鸢突然高抬腿,正中他的要害,杨迷糊立马躬得像个虾米似的,当然两手早已捂在了裤裆。 “这叫女子防色狼术,看你以后再敢掐我脸?”紫鸢咯咯直笑。 杨迷糊疼得在原地转圈蹦跳,良久才缓过劲来。 “你想让我断子绝孙?谁教你的?”杨迷糊眼泪汪汪道。 紫鸢一脸傲娇,“方筱雅!她说,对待色狼,这是最好的一招!她在美国学的。” “我是色狼吗?” “不是,但我想试试这一招灵不灵。还别说,还真管用!” 紫鸢直言不讳,杨迷糊一阵无语,满脸黑线。 第436章 树未倒,猢狲已散 杨迷糊心里明镜儿似的,这是紫鸢变着法儿哄自己开心。虽说下手狠毒了些,但也只有她才敢这么做。 还别说,眼泪巴巴之后,杨迷糊心中的戾气消散了不少。 “二哥,浙江开矿遭到破坏,麻生勋就像只被逼到墙角的老鼠,只剩下一条路可走——劫杀美国特使,窃取战略情报。既然施先生想知道特使的真实意图,咱们悄悄将情报拍成照片,不就结了?”紫鸢想得挺简单。 “可问题是,真正的情报在谁手上,咱们一点儿头绪也没有。方筱雅刚刚说,特使不日抵达上海,说明施先生也不知确切的日期和时间。再有,谁也没见过这位特使长啥样,难办呐。”杨迷糊越想越头疼。 紫鸢却不以为然:“这有什么难的?咱们盯着美领事馆的人,看谁去码头、车站、机场接人,不就一目了然了?” “咱们能想到,别人也能想到。万一特使抵沪,并不安排美领事馆的人去接呢?我们的机会并不多,不能完全指望这个办法。”杨迷糊反驳。 “那就盯着七哥?”紫鸢眼睛一亮。 “万一七哥对此一无所知呢?”杨迷糊反问。 紫鸢恼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咋办?” 杨迷糊嘿嘿一笑,“盯住麻生勋,虽然冒险些,但我觉得机率更大。日本人在美的情报来源,比重庆肯定更灵通。” “万一麻生勋他们也不知道,咱们岂不抓瞎?”轮到紫鸢反问了。 杨迷糊一哂,“至少情报也没落到日本人手里,有什么不好的?” “可施先生那边的要求,没法满足呀!我总觉得你的主意不靠谱,得找小翠问问才安心。” 紫鸢边说,边往外走,又立马折回来,嘴里念念有词:“差点忘了,小翠已经撤了,不在糕点店……” 惹得杨迷糊呵呵大笑:“紫鸢,这里只有两个臭皮匠,你将就点吧。” “你才臭皮匠,我才不是呢。我去盯你的岳父大人,你去盯七哥,如何?”紫鸢开始分工。 杨迷糊爽快答应:“听咱家紫鸢的。” 他出门,钻进枯井,穿过地道,悄悄进了枝子糕点店。 因枝子已陆续关了几家店铺,店员已被遣散,所以店铺里只有枝子在。 “弘田君,麻生老太太派虹森送来五万根小黄鱼,态度十分友好。我本着''不要白不要,白要谁不要''的想法,就收了。” 杨迷糊笑她财迷一个,“香港的钱取回来了没?房产来不及卖的话,就舍弃,别舍不得。你明天也撤,从地道走,出口有人接应。” “我在几个点藏的钱,弘田君可要记牢了。这五万根小黄鱼的银票,反正认票不认人,你陆续取用吧。” 说完,枝子又依依不舍道:“弘田君保重,好好活着。” 杨迷糊搂住枝子,“反正你隐身上海,我又知道地方,我有空会去寻你的。但千万别主动找我和其他熟人,就把自己当一个上海人,改头换面,安心的生活,别暴露了。” “好的。弘田君,再会。” 枝子红着眼,走进卧房,关上了门。 杨迷糊长叹一声,从后窗钻出,中途攀上一个屋顶,匍匐下来,盯着山乔屋和糕点店, 不一会儿,栓子摸了过来。 “杨子哥,一切正常。小翠,小桃,胖子,春妮已到南京。黑子和老杨头仍不愿意走,坚持经营人力车坊。青竹和好儿已在苏州安置好,护送的狗子已返回上海。” “很好。你和狗子明天亲自去接应枝子,日后时不时去看看,但不要打搅她。”杨迷糊叮嘱道。 栓子郑重其事的点头,口中却担忧道:“可我担心好儿,那里只有青竹保护,我总觉得不太妥当。” 杨迷糊轻轻拍了拍栓子的肩膀,安慰道:“青竹手里有人,你不用担心。而且他比我们更谨慎,一旦发现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会立刻更换地方的。” 栓子惊讶的问道:“啊?青竹手里还有自己人?” 杨迷糊点点头,解释道:“都是他自个招募的人,只认他和好儿,我也不认识。” 栓子听后,脸上露出放心的神情,喃喃自语道:“那就好,那就好。” 看着栓子如释重负的样子,杨迷糊不禁调侃道: “咱们也算是‘树倒猢狲散’,不过这样也好,各奔东西,各自寻找新的生活。” 他又与栓子讲了讲方筱雅带来的消息,以及紫鸢的分工,最后叮嘱道: “明天将枝子安置好后,你与紫鸢会合,一起监视麻生勋的一举一动。” 栓子嘟囔着说:“直接把他干掉不就结了,何必费这老鼻子劲?” 杨迷糊坚定的摇头,“麻生勋暂时死不得,他对咱们的计划很重要。对了,你追踪嫣儿的事,有结果没?” 栓子挠挠后脑勺,讪讪道:“没追踪到,可能是麻生勋故意在捣鬼,混淆视听。” 杨迷糊暗舒一口气,心想这件事只能到此为止。 “先不说这个了。今晚你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全力保护好枝子的安全,去吧。” 栓子却未动,犹豫了下,问道:“需要调用玄子的力量吗?” 杨迷糊语气坚决,“玄子是咱们最后的杀手锏,绝不能轻易动用。不过,可以把计划告诉他,让他做到心中有数。” 栓子离开,杨迷糊匍匐在屋顶,思绪万千。 唉,树未倒,猢狲已散。 本来的计划,是安排小翠和青竹一起走的。但小翠说,她跟着去,目标太大,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本想春妮与枝子呆在一起,但枝子不同意。她说,让春妮活成一个真正的中国人。 胖子本不愿去南京,但在自己的坚持下,以护住小桃她们为由,胖子才同意。 紫鸢嘛,自己根本管不了。她死活要跟着自己,自己磨破嘴皮子也没用。 黑子说,老杨人力车坊一散,多少人会饿肚子,他不舍。再说,有老杨头扶持,不会出大问题。 单凤茶楼由黑子接管,枝子的几家店铺就放弃了。 枝子的人,栓子筛选一遍,留下几人,剩余的重金遣散。 栓子和玄子的人,将成为自己在江浙、上海活动的主要力量。 脏老头见首不见尾,无处追寻,但可肯定的是,他活得好好的。 令人意外的是,施一山对自己的安排是知道一些的,但他未发一言,不予置评。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各奔东西,各自安好,也挺好的…… 不知过了多久,反正夜幕降临,杨迷糊挪了挪僵直的身子,微微活动手脚。 他心中祈祷,但愿今晚平安,枝子明天安然离开! 可天不遂人愿!他看见有几个人影在悄悄逼近枝子糕点店。 第437章 你真的是枝子! 两声猫叫传来,杨迷糊松了一口气。既然栓子已经发现异常,他必定能处理好这些人。 杨迷糊从屋顶溜下来,找了一个电话亭,拨通枝子的电话,但没人接听。 他心里一凛,立刻扔掉话筒,冲出电话亭,朝枝子糕点店飞奔。 他一边跑,一边朝某个地方打了几个手势。 当他接近糕点店约五十米时,他的左耳根不停抽搐,仔细聆听着店铺内外的任何动静。 然而,周围一片安静,店铺内没有传出任何声音。 难道来晚了?杨迷糊紧紧贴着店铺外的墙壁,紧张的思忖。 如果枝子真出事,刚才那几个人影为何悄悄靠近呢?除非不是同一拨人! 往好处想,枝子八成还在店铺里。不然,对方也不会派人靠近。 可对方是怎么进入店铺,而不被自己和栓子发现的呢? 有人施展了邪术?九菊一派卷土重来? 杨迷糊狠狠咬了咬舌尖,顿时一股刺痛传遍全身,让他瞬间清醒了一些。 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再次仔细聆听周围的动静。 这一次,他清晰的听见店铺里传来一阵轻微的、细细碎碎的声音,仿佛有人正在里面翻找着什么东西。 特么的,刚才是幻觉? 杨迷糊心中暗自嘀咕。他揉了揉眼睛,摇了摇头,又咬咬舌尖,试图摆脱那股眩幻感。 然后,他小心翼翼站起身,紧握手枪,支起店铺后厨的窗户,悄默声钻了进去。 果然,一个黑衣人正蹑手蹑脚的在搜索箱柜。 杨迷糊掏出军用匕首,悄无声息的靠近。 他突然一个灵动,一把捂住黑衣人的嘴巴,匕首猛地一摸脖子,又一把插进对方的心脏。 黑衣人瞬间的挣扎,脚踢中了一个柜子,发出''咚''的一声响。 卧房传来一个低沉的女声:“小声点!” 杨迷糊一个激灵,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个声音,是那个枝子所谓姐姐的声音! 她不是眉心中弹了吗? 怎么会没死? 难道说…… 杨迷糊心里一惊,但很快就冷静下来。 他慢慢放下黑衣人,拔出匕首,然后轻手轻脚朝卧房摸去。 靠近卧房门后,杨迷糊轻轻的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了那个女声:“什么事?!” 杨迷糊没有吭声,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 杨迷糊猛地伸出左手,一把掐住对方的脖子。 然而,就在这时,似乎一股电流瞬间传来,他的手像是被电击了一样,瞬间变得麻木。 对方趁机挣脱了他的控制。 杨迷糊右手的匕首跟进,直接捅向对方的心窝。 对方向后倒去,杨迷糊一把揽住对方的背,慢慢放在地上。对方的脸色变幻了几下,竟然变成了和枝子一模一样的面容。 “你怎么没死?”杨迷糊虽有心理准备,但仍震惊不已。 同时,他朝床铺扫了一眼,枝子正静静的躺在床上,沉沉睡着,但呼吸均匀,不像有事。 他松了口气,冷声道:“我这匕首一拔出,你会流血而死的。说吧,又是为了钱?” 枝子的姐姐惨然一笑,“有人劝我别招惹你,但我不信邪,终落得个香消玉殒,可怜可悲呀……” 此时,栓子已窜了进来,见到人也大吃一惊: “这女的不是死了吗?我亲自埋的,难道是诈尸?” 此时,枝子的姐姐口中已溢出鲜血,汩汩冒着血泡,想说话,但口已不能言。 她指了指枝子,又指了指自己,长出一口气,头一歪,死了。 栓子和杨迷糊见状,面面相觑,这女人最后什么意思? 杨迷糊站起身,忽然一个激灵,因为他瞅见,枝子的姐姐左胳膊上,有一个菊花纹身,七瓣的! 他急忙俯下身,用手搓了搓那纹身,纹身毫无变化,他一声惊呼:“栓子,你看这菊花是不是七瓣的?” 他立马拔出手枪,对准了床上的枝子,低声喝道:“栓子,过去看看,她左手臂上的菊花是几瓣的?” 栓子有些怔忡,旋即醒过神,一个箭步跨过去,捋起枝子的衣袖。 八瓣! 杨迷糊倒吸一口凉气,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怎么啦,杨子哥?”栓子惊诧莫名。 杨迷糊又一骨碌爬了起来,一声低吼:“死的是枝子!啊--!死的是枝子,是我杀了她!我要杀了你!” 栓子眼疾手快,一把拨开他的手,''砰''的一声,子弹钻进墙壁,溅起一阵碎屑。 栓子大叫:“杨子哥,冷静!这太诡异,我们要寻脏老头确认。再说,两人长得一模一样,不能仅靠纹身甄别!你看她,这种时候也能沉睡,不大可能不是枝子姐!” 栓子的一连串解说,让杨迷糊清醒了不少,但仍喃喃自语:“为何是八瓣?八瓣!” 栓子冷冷道:“杨子哥,你守在这,我去寻紫鸢来甄别,她熟悉枝子。你千万别乱来呀!” 见杨迷糊怔怔点点头,栓子窜了出去。 栓子一出门,两声''汪汪'',狗子窜了过来。 “狗子,快去看着杨子哥!他怀疑他杀了枝子姐,我去寻紫鸢。” 栓子又朝不远处打了个手势,一道人影冒出,栓子冷声吩咐道: “派人层层守护糕点店,生人勿近,否则杀无赦!” “如果是宪兵和警察呢?”人影道。 栓子想也没想,只咬牙蹦出三个字:“杀无赦!” 人影消失。 不一会儿,不断有人影朝糕点店靠近,栓子这才离开。 狗子走进枝子卧房,见杨迷糊仍有些愣神,“杨子哥,你先出去定定神,好好理顺一下思绪,我在这守着。” 杨迷糊指了指地上的人,“狗子,我没事。你弄点水,帮忙拾掇拾掇。” 狗子出去,杨迷糊定定看着床上的人,忽然懊恼的揪揪头发。 特么的,声音不对!地上那女人的声音,当时虽然有些含糊,但肯定不是枝子的声音。 杨迷糊急不可耐的俯身,拍拍床上人的脸颊,又捏住她的鼻子不放手。 床上的人忽地呻吟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又忽地一惊坐起。 “弘田君,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枝子的声音,虽然有些干涩,但错不了,杨迷糊长吁一口气。 “不记得了?” 杨迷糊笑着挡住枝子的视线,指指她的左手臂,“你这纹身怎么变成八瓣的了?” “啊?”枝子一愣,下意识使劲揉搓,“奇怪?怎么会这样子?” “枝子,你还记得,今天我走前,你跟我说了什么?”杨迷糊扳住她的肩膀。 “保重再会、好好活着呀!咋地了?怎么有股血腥味?”枝子四下张望。 杨迷糊闪开身,指指床下,“枝子,你看看此人是谁?” 枝子扫了一眼,迅速下床,蹲了下来,一声惊呼:“我姐?她不是死了吗?” “枝子,她左手臂上的纹身,却是七瓣菊花,你不觉得蹊跷吗?”杨迷糊沉声道。 枝子盯着纹身几息,抬起头,惊魂未定的问道:“你是说,我不是枝子,她才是枝子?” 杨迷糊点头又摇头,一脸苦笑,“我得问你几个,只有你我知道的事!你想好了再回答,这很重要。” 定神片刻,枝子道:“你问。” “鸢子最在乎什么?” 枝子愣了下,“长个子?” “谁最不怕我?” “鸢子。” “紫鸢曾经最害臊的事是什么? “尿床。弘田君,你怎么老问鸢子的事?”枝子奇道。 “因为你若是你姐姐,必定不会把鸢子的事,问得这么清楚。最后一个问题,曲一是谁?” “老帮菜馆的老板。这人,紫鸢也见过。” “你真的是枝子!我还以为我杀错了人。”杨迷糊终于没忍住,蹦了起来。 枝子却反问:“可这八瓣菊花又怎么解释?” 第438章 自个琢磨去 杨迷糊撇撇嘴,“你有没有觉得,这菊花纹身的大小与此前有所不同?” 枝子闻言,仔细端详一遍纹身,皱起眉头,“没有啊,平时也没太注意,甚至有些嫌弃,想忘记掉。”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迷茫的神情,继续问道:“我姐怎么又复活了?她真是我姐吗?” 杨迷糊无奈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你好像并不伤感?她毕竟是你姐呀。” 枝子缓缓摇头,语气平静的回道:“我以为我会伤心悲痛,但我一点感觉也没有。狗子,叫人叫车,找个风水好点的地方埋了吧。” 杨迷糊朝狗子挥挥手,“去叫人呐,你傻愣着干什么?” 狗子回过神来,连忙应道:“哦!知道了。” 狗子离开,杨迷糊看向枝子,“好在春妮已抵达南京,青竹带着好儿到了苏州,你可以放心了。明天你也要离开,收拾好了吗?” 枝子拍拍胸脯,“那就好,那就好,我一直担心死了。” 杨迷糊心中却一阵凛冽,枝子怎会知道青竹和好儿去了苏州?知情者只有自己、狗子和栓子,就连紫鸢都以为他们去了杭州。 不久,狗子找人将那两具尸体运走。临行前,杨迷糊特意低声交代了狗子几句。 又过了近两个小时,紫鸢和栓子联袂走进糕点店。 杨迷糊向紫鸢眨眨眼睛,“鸢子,你陪陪你枝子姐,她刚刚受了惊吓,需要有人安慰。栓子,你跟我出去处理点事。” 二人出门,走了两百多米远,来到一个拐角处,杨迷糊才停下脚步。 他的脸色变得十分冷峻,沉声道:“栓子,枝子听说青竹和好儿去了苏州,竟然没表现出一丝惊讶。你有没有跟枝子说起过这事?” 栓子闻言,脸上露出惊诧之色,“你怀疑枝子是假冒的?我连紫鸢都没有告诉,她怎会知呢?狗子才刚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和枝子姐接触!” 杨迷糊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仿佛能滴出水来,“你不是狗鼻子吗?难道你没发现两人的体味有所不同?” 栓子用力摇头,“她俩的体味本就非常相似,现又共处一室,几乎分辨不出。” 杨迷糊深吸一口气,又长叹一声: “我极可能杀了真的枝子。不过,你先别激动,我也不能完全确定。怀疑她是假枝子,是因为她,竟然不记得纹身的大小,对于她姐姐的死,表现得过于冷漠,这不符合枝子的性情。等紫鸢的反馈后,再说吧。” 栓子一脸严肃,语气冰冷:“如果有人想冒充枝子姐,那对方的谋划实在是太深、太可怕了。杨子哥,我们必须要重新调整所有的行动方案。” 杨迷糊强行压制住内心的戾气,声音低沉的问:“脏老头有消息没?” “紫鸢已留下紧急联络暗号,最迟明天早上,脏老头就会来找她。”栓子眼中闪烁着狼眼一般的绿光。 杨迷糊紧咬腮帮子,眼神坚定而决绝,“若真是狸猫换太子,对方必须为枝子的死,付出惨重代价!但我们不能再犯错,否则悔之晚矣,所以必须谨慎谨慎再谨慎。” 栓子却眉头紧锁,“我们面临的第一风险便是,对方是不是冲脏老头来的?脏老头的存在,一直让人夜不能寐呀!” 闻言,杨迷糊一个激灵,“栓子,你点醒了我,我们要往坏处想。这样,你让你的人,大部分后撤一千米,把网撒大点。再开一个口子,让玄子的人进来,全力护住脏老头,我们正好钓钓鱼。” 见栓子迟疑,他拍拍栓子的肩膀,“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脏老头人老成精,不会出事。再者,我还顶着副课长的头衔,伪警察和宪兵不敢在此造次。” 栓子远去,杨迷糊猛地一拳击在墙壁上。 若假冒为真,麻生老太太必定脱不开干系,罪该万死。 自己一直念嫣儿与好儿的情面,大多时候是在吓唬老太太,没动真格的。恐怕老太太也看穿了这一点,所以屡次肆无忌惮。 杨迷糊悻悻回了山乔屋,没想到脏老头独自一人坐在堂屋,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这父女俩一个德性,自己总察觉不到他俩的存在。杨迷糊一阵恼火,没好气的道:“活着的是不是真枝子?” 脏老头难得认真的点点头,“是。对方想换人,碰巧被你打断了。唉,对方太精于算计,为十拿九稳,又派几个人来画蛇添足,反而弄巧成拙。” 杨迷糊心中一松,又一愣一惊,瞪大眼睛,“你早就知道?” 脏老头傲然道:“你以为我是吃干饭的?我本来是想,将计就计,让枝子冒充她姐姐,没想到被你小子给撞破了。” “枝子为何故意露出破绽?”杨迷糊又问。 脏老头奇道:“假枝子已死,真枝子没必要啊?小子,说说是什么破绽?” 杨迷糊不情不愿的讲述了枝子的漏洞,脏老头听完,呵呵一笑: “枝子是不知道青竹和好儿去了哪里,但我知道啊。枝子没有你鬼心眼多,哪想到你是在试探。 枝子对她姐之死冷漠,是因为她早已恨之入骨,这是情感的自然流露。 菊花纹身的大小,枝子肯定不会承认呐,她以为即便她姐死了,她还可以假冒。” 杨迷糊又生疑问,“枝子的姐姐,是怎么死而复活的?” 脏老头挠挠后脑勺,“我哪知道?太诡异了。就因发现她没死,我才萌生将计就计,李代桃僵的想法,没想到与对方不谋而合。” 杨迷糊不信,“糊弄鬼呢!你至少有几个猜测吧?” 脏老头猥琐的笑道: “你以为子弹击中眉心,就真击中了眉心?你当时大概出现了幻觉。 你走后,她随便搞点小手段,弄个血肉模糊、全身冰凉,分分钟的事。栓子一个门外汉,会关注一个龟息的假死之人? 你看在枝子的面上,肯定会买口棺材。有心人再及时挖出,有何难的?不信,你要不把那棺材挖出来验验?我敢肯定,不是空棺,就是换了个人。” 闻言,杨迷糊下意识伸出大拇指,“牛叉!最后一个问题。菊花七瓣变成八瓣,怎么弄的?” 脏老头翻了个白眼,鄙夷道: “听说过''褪色剂''吗?先让枝子沉睡,褪掉原来的颜色,再重新纹一个,是不是很简单? 你小子有时鬼得要死,有时又蠢得要命,你就不看看,那八瓣的分界线,是不是有些模糊?这是没褪干净的缘故。” “那为何不继续让枝子冒充?”杨迷糊又问。 脏老头撇撇嘴,讥讽道: “这么蠢的问题,你好意思问?枝子的姐姐可以取代枝子,但枝子没这个本事取代她姐。 枝子冒充她姐,最多在关键的时候用一次。现在人死了,冒充不就是去送死? 对方这么做,是因为不知晓你永久撤退的计划,不然对方不会多此一举。 小子,你烦不烦?枝子是真的,不准再问问题,自个琢磨去。” 杨迷糊噎住,脏老头拂袖而去。 第439章 我刚才眨眼了吗? 杨迷糊大致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枝子和脏老头打配合,利用她姐想假冒她的机会,让枝子顺势混入对方的内部,哪怕只是一次性的。 她姐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冒充她,只要在关键时刻,她姐出现在自己面前,刺探重要消息即可。 这样一来,她姐就能掌控枝子,自轻而易举的夺走枝子所有的钱财。或许,这也是她姐的真正目的。 正如脏老头所言,她姐并不知道,枝子早已将钱财分散转移,并且打算永远藏匿。 她姐够倒霉催的,竟然因自己一时兴起,撞破了谋划,最终香消玉殒,命丧黄泉。 但有一点,杨迷糊未想通,二人为何互换菊花纹身? 难不成,她姐想永久冒名顶替枝子,让枝子留在九菊一派充当傀儡,而她姐偶尔与枝子互换身份,两边通吃? 这也不是不可能。因为即使枝子在九菊一派身份暴露,她姐仍可以声称这只是一个替身,一切都是为了方便执行任务。 可她姐为何不干脆弄死枝子呢?也许是因为她还没弄到钱财,这或许也是脏老头敢放任自流的原因之一。 杨迷糊通过地道,进入枝子糕点店。 他二话不说,径直走过去,一把薅住枝子,将她拉到一旁,并把紫鸢赶走。 他冷冷的看着枝子,问道:“为什么?” 枝子有些惊慌失措,结结巴巴的回道:“什么为什么?” 杨迷糊深吸一口气,直截了当道:“我见过脏老头了。” 枝子顿时一惊,又讪讪道:“啊?呃……我只是想帮上你的忙,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与脏老头合谋多久了?”杨迷糊翻了个白眼。 枝子犹豫了下,小声说: “我姐死后的第二天,脏老头来找我。他说,姐姐并没有死,而且依然盯着我和春妮。 听到这个,我的心中充满愤怒和不甘。我和春妮曾遭受那么多苦难,好不容易挣脱开,我姐又阴魂不散,一切好似徒劳。 所以,当脏老头提出,让我顺势冒充我姐时,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戳破对方的阴谋,并惩戒那些居心叵测的人。” 杨迷糊愈听愈恼火,紧皱着眉头,抱怨道: “冒这么大的险,值得吗?你冒充你姐,其中存在太多不确定性的因素,如果被发现,你可能连性命都没了。” 枝子叹了口气:“其实,我并不在乎这些,我只是想帮上你。反正已经失败了,就此作罢吧。” 杨迷糊闻言笑了起来,“这样想才对,明天照常离开。日后找一个合适的男人嫁了,过过正常人的生活,别辜负了。” 枝子小鸡啄米般的连连点头,“我不会再作妖的,会乖乖的好好生活。” 见状,杨迷糊心里愈发不安起来。他担心枝子只是表面上答应得乖巧,实际上还会继续冒险。 “鸢子,你过来,明天陪你枝子姐离开,监视好她,寸步不离。”杨迷糊吩咐道。 紫鸢像一只小兔子一样蹦跳过来,一脸好奇的问道:“为什么呀?” 杨迷糊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什么为什么?我不大相信她,让你看紧她。” 紫鸢''哦''了一声,用力点点头,“好嘞,我一定盯死枝子姐,她哪里也去不了。” 说完,她下意识的眨巴眨巴大眼睛。 杨迷糊立马反悔,“不行,你们两个穿一条裤子,都不可信。我让栓子来盯着,鸢子你去盯着麻生勋。去呀,磨蹭个啥子!” 枝子懊恼的拍了一下紫鸢的小脑袋,“你个小屁孩,叫你不要眨眼的,你眨什么眼?你是不是故意的?” 紫鸢讶然,摸摸自己的脑袋,疑惑的问道:“我刚才眨眼了吗?” “眨了!”杨迷糊和枝子异口同声。 气氛顿时缓和不少。杨迷糊郑重其事道: “枝子,你一定要放下。再说,你即便冒充你姐成功,也探不到任何重要消息。因为你姐在对方看来,只是个小喽啰,进入不了核心层,所以,你没必要去冒险。” 他又扭头瞪了紫鸢一眼,“你不准瞎怂恿掺和,别听你爹的馊主意,枝子要因此死了,你会后悔一辈子的。听明白了?” 紫鸢却不屑一顾,“吓唬谁呢?本姑娘什么没见过。” 见杨迷糊又瞪眼,她不情不愿道:“好吧好吧,听你的还不行吗?我发誓,若违反诺言,永远不长个子。” 这话没''主语'',杨迷糊知道紫鸢又在糊弄,但又没法子制约于她,只好心中暗叹一声。 “鸢子,你去通知栓子,按原计划行事。” 见紫鸢离开,杨迷糊改了主意,转向枝子,“你收拾收拾,现在就出发,我陪你去。” 事实上,枝子的行李早已送到了新住处,以后的身份是一个杂货铺的老板娘。身份证明已准备齐全,一般人查不出端倪。 杨迷糊的意思是,杂货铺赚不赚钱不重要,主要是给枝子找个事做,反正枝子手上的钱,够她生活一辈子。 至于把枝子留在上海,是她能说一口流利的上海话,足够以假乱真。去了别处,枝子便没了这个便利,再改口音,容易露馅。 天麻麻亮,二人下了地道。 在枝子的带领下,七拐八拐,费了两个小时,才从一个废弃的下水道出口钻出。 这是一片荒无人烟之地,长满了杂草与灌木丛。 二人相对无言。 良久,杨迷糊搂搂枝子,立马松开,“好好活着,为我,为春妮。若日本战败,你想回日本,我会给你安排。” 枝子眼睛一红,“我不想回日本了,那里早已举目无亲。走前,最后问你个事儿,你真不是日本人?” 杨迷糊愣了下,认真的摇头,笑言: “不是喽,我是正宗的中国人,出生于东北杨家屯。万一我们走散,等世道太平了,你可以去那里寻我,我没死的话,大概会在那。” 枝子没有杨迷糊想像的那般,眼泪巴巴,依依不舍。 她从地上拎起箱子,说了两字''再会'',便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开。 她一直没有回头,但杨迷糊能看见她的双肩在耸动。 杨迷糊欲言又止,朝一个方向打了个手势。不一会儿,栓子从灌木丛中窜了出来。 “杨子哥,狗子在前,我在后,不会出什么问题。” 杨迷糊叮嘱道:“记住,你安排的人,什么事也不要干,护住枝子周全即可。不要打搅她,更不要让她发现端倪。快跟上去吧。” 杨迷糊又钻进下水道,原路返回。 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心中波澜起伏。 枝子给了自己家的感觉,现在却不得不分开,也许从此阴阳两隔,永无见面之日。 为防止自己忍不住去见她,给她招来麻烦甚至祸患,自己连枝子到底住哪里,也不知道,因为脏老头施展了''记忆忘却''之法。 真的有必要这样吗?杨迷糊反复问自己。 第440章 赌! 杨迷糊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次日一早,隆信正三因抢救无效,不治身亡。 中午,川岛秀夫在寓所服毒自杀。 晚上,麻生勋在江边散步时,不慎坠入江中,溺水身亡。 竹内多夫在杭州的办公室,被人远距离狙杀。 原田秀的办公室遭到枪击,但本人没受伤。 安倍家的一名少将,在姘头家里,得了''马上风'',心脏病发作,当场死亡。 几名大汉奸也死得不明不白。 宪兵、警察全体出动搜索,整个上海进入白色恐怖之中。 ...... 一条条消息传到麻生老太太的耳朵里,令她惶惶不可终日。 加上,某日晚上醒来,虹森的人头血淋淋的挂在床头。 老太太惊恐之下,决定逃回日本本土。 就在麻生老太太准备逃离时,更多的恐怖悄然降临。 一天夜里,她突然接到一个神秘电话,对方声音低沉而冷酷:“老太婆,你跑不了,你的命我要定了!” 麻生老太太惊恐万分,她不知道这个神秘人是谁,为何要针对她。 从此以后,麻生老太太的生活陷入了无尽的恐惧和不安。 她不敢出门,整天躲在家里,生怕那个神秘人会找上门来。 同时,她的身体状况也越来越差,经常出现幻觉和失眠症状。 一天,麻生老太太独自坐在客厅,神情恍惚。 突然,一阵冷风吹过,窗户被吹开,窗帘随风飘动。 麻生老太太惊恐的看着窗户,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她颤抖着站起来,想要去关上窗户,却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一黑,便晕倒在地。 当她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四周一片漆黑,只有一盏微弱的油灯散发着光芒。 麻生老太太惊慌失措的环顾四周,试图找到出路。 这时,她听到了一阵阴森的笑声,接着,一个黑影出现在她面前。 黑影缓缓走近麻生老太太,露出了狰狞的面容,桀桀笑着。 黑影手中拿着一把锋利的刀,闪烁着寒光。 他慢慢地举起刀,向麻生老太太逼近。 麻生老太太吓得连连后缩,眼中充满了绝望。 最后,神秘人一刀刺进了麻生老太太的胸膛。 当她悠悠醒来,发现她正躺在自己的卧房里。 床头柜上有一份装有子弹的恐吓信。打开一看,信上说:留在上海可能活命,想回日本必死无疑! 她大声呼喊''救命'',仆人和护卫蜂拥而入。 在医生给她打了一针''镇静剂''后,老太太才定下神来。 此时的她,已猜出出手的人是谁,但她不敢说。 她生怕一说出口,那人就会朝她索命。 二道口。 一座孤零零的小木屋矗立在那里。 栓子守在门口,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地窖里,杨迷糊、紫鸢和狗子正围坐在一起,享用着一顿丰盛的饭菜。 紫鸢嘴里嚼着一块肉,皱着眉头道:\"二哥,为何不直接弄死老太太?我们用不着这么麻烦呐。\" 杨迷糊笑着夹起一片肉,放在紫鸢碗里,\"老太太可是好儿的曾外祖母。\" 紫鸢不屑的''哼''了一声,\"那麻生勋还是好儿的外祖父呢!还不是被我们杀了?\" 杨迷糊哂嗔:\"你觉得,老太太是死了痛快,还是活着更令人痛快呢?\" 紫鸢愣了下,随即恍然大悟,\"对哦,如果她活着,每天活在恐惧之中,这比死了更折磨人。\" 杨迷糊点点头,\"没错。她活着,我才有机会从她口中得知,你嫂子是否还活着,包括下落。\" 紫鸢立刻表示赞同,\"原来是这样,高!二哥你说,嫂子真活着吗?\" 狗子突然站起来,不耐烦的催促道:\"食不言睡不语,你们能不能快点吃?我还得收拾碗筷,送回酒楼呢!\" 紫鸢瞪了狗子一眼,“催什么催?本姑娘要细嚼慢咽,才好消化、长个子。狗子你很奇怪呀,你对嫂子的事,怎么一点也不关心呐?” 狗子小声嘀咕道:“嫂子我又不熟,关心个啥子嘛……” 杨迷糊乜了狗子一眼,紫鸢虽有口无心,但说得极对,狗子很奇怪。 他对谈及麻生嫣的生死漠不关心,还说得过去,但打断自己和紫鸢,就有些不正常。 杨迷糊张了张口,又觉得不大可能,把话咽不回去。 待二人吃完,狗子快速收拾好碗筷,放进食盒,匆匆出了地窖口。 紫鸢眨眨眼,“二哥,狗子有心事,你说他会不会知道嫂子的下落?” 杨迷糊心中一喜,“你也这么想?说说你的理由。” 紫鸢撇撇嘴,“二哥你看呢,在嫂子的事上,狗子是最不起眼的人,谁也不会猜疑到他,所以狗子才是嫂子最有可能接触的人。他刚才的反应,好像不愿我俩提起嫂子,甚至表现得极不耐烦。” “这是基于希望你嫂子还活着,我俩才觉得狗子很怪。若我俩确定嫂子已死,我们也不会提……” 杨迷糊生生顿住,心念急转,狗子会不会确认嫣儿已死,所以才不愿别人提及? 见他突然不言语,紫鸢晃了晃手,“二哥二哥,你癔症了?怎么两眼发直?” 杨迷糊回过神,自嘲一笑,“走神了哈。对了,方筱雅说,美国特使可能后天抵沪,上海目前这个情形,他敢来?” 见他岔开话题,紫鸢也不追问,顺势道: “宪兵警察都乱套了,没有精力去关注外来人,我反而觉得吧,特使后天抵沪,才是最佳时机。” 杨迷糊点点头,“上海这么乱,也不仅仅是我们造成的,有几个人的死,与我们没半点关系。你这么一说,倒提醒了我,有人希望上海愈乱愈好,他们在推波助澜。” “可具体抵沪时间和地点,我们一无所知,这如何是好。”紫鸢苦恼道。 “紫鸢,你之前的法子管用了。盯着美领事馆的人,他们必定去车站、码头去接人。”杨迷糊琢磨道。 “为何不是机场?” “美国特使乘飞机抵沪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毕竟飞机都是日本人控制的。” 紫鸢不服气道:“按你的说法,那我觉得乘坐火车的可能性也不大。美国特使不可能先抵达国内其他地方,再转乘火车到上海,这个风险也极大。” 杨迷糊眼睛一亮,紫鸢说得极有道理! 香港!它属于英国管辖,比较中立,从香港乘船到上海,是最安全的路线。 “紫鸢,你把栓子叫来。”杨迷糊冷不丁道。 不一会儿,栓子溜进地窖。 “栓子,两件事。第一,你让手下兄弟去浦西、大浦两个码头,弄清后面客轮抵达上海的时间表。第二,派人跟踪美领事馆的人,特别是去码头的人。” 栓子迟疑道:“车站、机场就不管了?” “赌!反正谁也不知道特使从什么地方抵沪。”杨迷糊挥挥手。 栓子翻了个白眼,“既然要赌,那就取其中,赌车站。我也有理由,机场人少目标大,入关太难;码头谁都会想到,反而不大可能;只有车站,抵沪虽有难度,但不大。” 杨迷糊一拍脑门子,检子提醒了他。 上海的混乱局面,特使在不远的外地观望。只要瞅准时机,他最多三个小时就可抵达上海。 南京、杭州、苏州三地,他又会选哪个地方登上火车呢? 第441章 嫂子就疯了 二人商议。 苏州乃内地,不大方便潜入,而南京属汪伪政府的核心区域,与日本人同气连枝,不大可能。 杭州有大型码头,从境外进入比较方便。而联想到竹内多夫之死,并非二人派人枪杀,所以赌杭州才是美国特使的最佳潜入地。 当然,为增加胜率,赌特使乘火车,从杭州上车,还需要一些佐证。 二人分好工,栓子负责盯着美领事馆,杨迷糊负责当日现身火车站,紫鸢则负责居中联络。 当然目标是,护特使安全进入上海,再行窃取情报之事。 对杨迷糊公然现身火车站,二人发生了分歧,但在杨迷糊的坚持下,栓子才勉强同意。 杨迷糊说,他自己还没有公开退出情报课,这个头衔不用,过期作废。山田的人手也可再用用。 最后,栓子灵机一动,“咱们应派人先去杭州,先去守株待兔。今晚就动身。” “嗯……但咱们不能贸然行动,万一惊动了特使,得不偿失。再说时间也太紧,即便发现了可疑目标,消息传来就已经晚了。”杨迷糊回应道。 “那咱们只能孤投一掷?”栓子问。 杨迷糊点点头,又分析道: “咱们可以通过观察和调查来寻找线索。 首先,我们要密切关注美领事馆的动向,如果特使真的在杭州,他们一定会有所动作。 其次,咱们可以在火车站附近进行蹲守,看看有没有可疑人员出现,事先采点。 最后,我们联络消息灵通的江湖人士,说不定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嗯,这些方法可行。但这样做,会不会打草惊蛇?”栓子有些担忧。 “不会的,只要我们小心行事,就不会引起猜疑。而且,我们现在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杨迷糊安慰道。 三人陆续下山,杨迷糊是最后一个。 他走进一个公用电话亭,拨通了小川野的电话。 小川野见是他,很是吃惊,“哎呀,二郎,你跑哪去了?宪兵司令部现在乱成一锅粥,你赶紧回来!” “现在有人要杀我,也有人怀疑我,我可不敢露面,过几天再说吧。舅舅你也要小心点,最好少出门,上海还不太平。”杨迷糊心有余悸道。 “是啊,现在人人自危,小心谨慎是必然的。你处理好纯子的后事,还是尽快回来吧,毕竟杀手不敢擅自进入宪兵司令部。”小川野语重心长道。 “多谢舅舅关心。竹下班被人毒死,与纯子一样,查出是谁干的了?”杨迷糊装作顺口问道。 小川野叹了口气:“唉,哪有精力调查这个!你刚才说的也对,有传言说是你的报复,说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 “真有这话?这种中国典故也用上了,说明有76号的人介入。不然,我们日本人也说不出这种话。”杨迷糊惊讶道。 “别想太多,传言而已。舅舅我现在压力也很大,也有人在嘀咕,说情报课不作为,这么多高官死于非命,情报课难辞其咎。所以我希望你尽快回来,帮帮我。” …… 挂了电话,杨迷糊思忖片刻。 从小川野的话里话外,没有看出''请君入瓮,瓮中捉鳖''的意思。 杨迷糊又拨通山田的电话。 “山田,是我,你没出去搜捕凶手?” 山田明显有些吃惊,“是弘田副课长啊,我刚刚回来。你怎么突然销声匿迹了?有人传言,竹下班之死与你有关,你再不回来,会变成真的了!” 杨迷糊呵呵笑,“可我也怕死,先躲几天再说。传言罢了,等我回去,不攻自破,怕个鸟!后天,有可疑之人出上海,据说是从火车站走,你带队去碰碰运气。” “好。反正我每天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去看看也行。弘田副课长,到时你也去吗?” “大约可能会去吧,要视情形。” 说完,杨迷糊挂了电话。 山田与小川野的话,对得上。但这还不够,得派人去火车站蹲守,看看那有没有增派宪兵和便衣。 杨迷糊刚走出电话亭,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走了过来,伸出脏兮兮的手。 乞丐哑着嗓子鞠了个躬,“这位大爷,行行好,讨点赏钱。” 杨迷糊没太在意,因为他没感受到杀气。 他从口袋掏出一块袁大头,递了过去,“我看你年纪轻轻的,不去打工挣钱,当什么乞丐?” 乞丐接过袁大头,抬起头来,咧嘴一笑,“我这长相太瘆人,没人敢用。” 这是一张疤痕累累的脸,确实让人硌得慌。 杨迷糊叹了口气,又掏出一块袁大头,刚想递过去,又缩了回来。 他张口结舌,“你,你是玄.子?你这脸也太那个了。” “杨子哥,好久不见!”乞丐笑道,却不是玄子的声音,这声音沙哑低沉。 “你的嗓子?”杨迷糊十分吃惊。 “吞了块热炭,嗓子废了。”乞丐嘿嘿笑。 杨迷糊一把揽住乞丐,声音有些哽咽:“玄子,你可真下得去手,有必要吗?” “别别,快松手,你搂住一个脏兮兮的乞丐,会被别人注意的。”玄子边说边挣脱开。 “你不恨我?”杨迷糊无话找话。 玄子淡淡道:“恨你干啥子?是我自愿的。今天本不想见你,但我发现,你有些慌神。别不承认,我跟了你一路,你却毫无察觉,这可是要命的。” 杨迷糊心中一紧,口中却抢面子说道:“可能是你没有杀气吧?不然我也不会不注意到。” 玄子搓搓手,“像我们这样的人,只靠杀气感知风险,早死翘翘了。杨子哥,我这个鬼样子,让我看淡了许多,心气也静了不少。所以我总想,大不了死翘翘,怕个鸟!” 杨迷糊长叹一声:“你说得一点都对,我是有点瞻前顾后,替古人担忧。说吧,见我不仅仅是为这事吧?” 玄子冷不丁道:“嫂子没死,回了日本本土。脏老头前两天逼问老太太,她说的。” 杨迷糊惊诧莫名,急促道:“真的?嫣儿为何要回日本本土?” 玄子的声音沙哑而冷峻: “是活着,但精神失常。老太太逼嫂子与你脱离关系不成,一怒之下说孩子没了,嫂子就疯了。 老太太把她关起来静养,一直未见好转,就悄悄送回了日本,藏了起来。火化是骗人的。 嫂子现在的状况,听老太太说,也不大好,已经不认人,几次自杀未果。” “狗子知道此事?”杨迷糊鬼使神差,问了一个不搭嘎的问题。 玄子点头,“知道,看样子,他没敢跟你讲。” “为何现在跟我讲?” “这事迟早要讲。老太太昨晚死了,无人再知道嫂子在哪里。本来,吓唬吓唬她,是想让她将嫂子送回来,没想到老太太被吓死了。” “就再没人知道嫣儿在哪里?” “是。老太太说,她也不清楚具体在哪里,是虹森安排的,可虹森却死了。我们以为老太太说谎,就逼她,没想到被吓死了。脏老头说,希望你不要怪他,记恨他。” “你今天是来当说客的?”杨迷糊冷冷道。 玄子面无表情,“是,也不是。我们若想瞒你,你永远也不知道嫂子还活着。脏老头说,这一关你必须得过。” 第442章 麻生靖是间谍? 杨迷糊其实并未迁怒于脏老头。毕竟脏老头也是出于好心,以老太太的心智,若不处于惶惶不可终日之中,绝不可能吐真言。 如今老太太已逝,自然不可能挖坟掘墓,将其挫骨扬灰,予以泄愤,但说释怀是不可能的。 老太太交代,麻生嫣不愿与自己脱离关系,于是以孩子没了为由头,要挟麻生嫣,最终导致其精神失常。 但这个说法,在杨迷糊看来,似乎有些说不通。 以老太太的心计和手段,她所做的一切,必然有更深层次的原因。至于真相究竟是什么,恐怕将成为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谜团。 …… 见杨迷糊一直沉默不语,玄子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并提高音量说道: “喂喂,醒醒!脏老头已经重金收买了一些日本人,前往日本寻找嫂子。不过能不能找到,可不好说,你别抱太大期望。” 杨迷糊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突然开口问道:“你俩不会是在骗我吧?嫣儿是不是其实还在中国?” 玄子愣了下,翻了个大白眼,“你这是什么鬼话,我们需要哄骗你吗?若骗你,就不告诉你此事了。” 见讹不出来,杨迷糊也没辙了,只得无奈的放弃。 其实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脏老头之所以派玄子来当说客,很可能吃准了自己对玄子心怀愧疚之心,所以不好意思对玄子发火发脾气。 玄子一开始就提到了‘心气静下来’,这恐怕是一种心理暗示和事前铺垫。 杨迷糊忽然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放心,我不会想不开,更不会冲动。嫣儿能不能找回来,只能看老天爷了。别绕弯子,脏老头到底要我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的?”这回玄子十分吃惊。 杨迷糊撇撇嘴,不屑道: “要是没事让我去办,脏老头怎可主动告诉我,嫣儿的这种消息?如果我猜得没错,这件事肯定与嫣儿的生死息息相关。” 玄子怔怔看着他,眼中满是惊愕,“杨子哥,你竟然连这都能联想到,太诡异了。好吧,说与嫂子生死有关,也有关,说无关也无关。” 杨迷糊一脸不耐烦的催促道:“少废话!赶紧说重点!” 玄子沉思片刻,才幽幽道: “但你一定要冷静。还记得去了延安的麻生靖吗?他可能是一名日本间谍。 脏老头无意间听说,麻生靖从未去过美国。脏老头一细查,发现他那段时间,一直躲在那个法国情人的寓所。 这令人联想到,他公开谈论厌弃日本发动的侵华战争,秘密加入反战同盟,变相资助抗日组织管制药品,参与治愈延安首长等等,皆是一个阴谋。 我说的不只是这些,杨子哥你先别打岔,一定要听我说完。 脏老头严重怀疑,嫂子的精神失常,与麻生靖有关。别忘了,麻生靖可是神经外科医生。 脏老头猜测,嫂子可能发现了麻生靖的某些秘密,所以才趁嫂子情绪不稳定,下了狠手。 脏老头之所以这样怀疑,是因为他在催眠老太太,问嫂子的事时,老太太嘀咕过麻生靖的名字,老太太可能只是怀疑,也没说出个一二三来。 脏老头刚开始也觉得,麻生靖作为一个神经外科医生,去了延安,按常理接触不到核心机密。 而麻生靖费了老鼻子劲,究竟想干什么呢?但猜测嫂子精神失常,与麻生靖可能有关时,脏老头惊呆了。 他有一个可怕的想法,若麻生靖既懂神经外科,也懂巫术的话,他通过治病救人,以此获取延安的重大情报呢? 最恐怖的是,麻生靖若能控制延安的高层领导人,事情就大条了。 若果真如此,用屁股想,也能想到,这个结果是多么的严重。 此猜测虽有些荒唐,但万一是真的呢?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玄子戛然而止,看着一脸呆滞迷糊的杨迷糊。 事实上,杨迷糊心中早已翻江倒海,脑海里电闪雷鸣。 自己一直把麻生靖当成一个书呆子。若脏老头的推断为真,麻生靖把所有人全给骗了,而且没留下一丝一毫的破绽。 脏老头作此推断,是因为他懂催眠术,知道巫术的可怕和效用,换了个人,恐怕不会做如是想。 回忆起与麻生靖相处的一个个片段,脏老头的说法,极有道理。 至于麻生嫣发现了麻生靖的什么秘密,自己好像一无所知。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麻生靖是通过自己,才与施一山慢慢取得联系,才被送往延安。 若麻生靖真是日本间谍,他连施一山这种重量级的地下党负责人,也没有揭露,说明他所谋甚大。 换个角度,这也可能是他怕事情败露后,用以保命的手段之一。 所以,麻生靖不能惊动,更别说抓,只要一有风吹草动,施一山可能就危险了。 思及此,杨迷糊抬起头,急忙问道:“施先生知晓此事吗?” 玄子摇了摇头,“这只是猜测,又太诡异,施先生不一定会信。所以,脏老头让我来寻你求证。” “脏老头为何不亲自来寻我?”杨迷糊一时不解。 玄子支吾了下,苦笑道:“他怕你发飚,本想让狗子试试水,但狗子却迟迟不肯讲嫂子的事。此事又急,所以他让我来,干脆全讲明白。” “我有这么可怕吗?这么不知轻重吗?”杨迷糊恼怒道。 玄子很认真的点点头,“你的煞气太重,没有几个人敢招惹你。我也是鼓足了好大勇气,才敢来的。” 闻言,杨迷糊一脸黑线,一阵无语。 他咳嗽一声:“既然如此,那为何不让紫鸢告诉我呢?她可一点也不怕我!” 玄子突兀的嘿嘿一笑,“脏老头更怕紫鸢发飚。紫鸢与你关系好,一直向着你,嫂子没找到,老太太却死了,脏老头怕''吃不了兜着走''。” 杨迷糊无语问苍天,自嘲道:“脏老头是想让我来判断真假吧?我也只能说他说的极有道理,但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麻生靖就是日本间谍。“ 玄子却不以为意,“脏老头说,你一旦认同,请立马通知施先生。” 杨迷糊讶然,“脏老头与施先生很熟络,为何绕个弯子由我来转达?” 玄子摇头苦笑,“因为施先生一直认为脏老头不大靠谱,所以……” 杨迷糊打断玄子:“停停。脏老头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可以自立,不需要立功、示好、找靠山!“ 玄子叹了口气:“杨子哥,看破不说破。我发现,小桃和小翠离开后,你的脑子突然开窍了。但脏老头坚持让你去讲,言尽于此,走了。” 杨迷糊''哎哎''两声,却没能叫住玄子。 但这事真耽搁不得,得赶紧讲,他又走进了公用电话亭。 拨通方筱雅办公室的电话,只说了一句:“我想见你家老头,去提亲。” ''提亲''是二人约定俗成的暗语,说明事态紧急。 第443章 别人你也不信啦! 夜晚时分,一座废弃的面粉作坊。 杨迷糊与施一山相对而坐,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施一山默默的打量杨迷糊许久,然后轻轻一笑: “杨子啊,你这段时间肆无忌惮,搅得风云变色,不仅让日本人气急败坏、恼羞成怒,连带我们也受到影响,活动空间变得狭窄,东躲西藏的。你是不是该收敛些了?” 杨迷糊挠挠后脑勺,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这样做也有好处嘛,美国特使趁乱混入上海,这不也给了我们机会?” 施一山推推那副厚厚的眼镜,若有所思道: “嗯,说得也是。凡兴一事,有利必有弊。我原本以为你会选择忍辱负重,没想到你居然跳出圈子,现在感受如何?” 杨迷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自嘲道:“少了束缚,自由多了,但立心不稳,有惶恐不安之感。” “这是自然现象,慢慢就会适应。杨子小哥,我劝你一句,这里毕竟是上海,不可过于激进,因为我们始终处于弱势。”施一山的语气有些沉重。 杨迷糊十指相绞,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我这次出手,也不完全出于泄私愤,施先生是明眼人,应该看得明白。但请施先生放心,下次不会莽撞了。” 施一山笑着点点头,“那就好。不过你这么急着约见我,难不成,我这边又出了什么问题?” 杨迷糊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难道就不能是我有难,求助于施先生?” 施一山坚定的摇摇头,“你不会。你的自立心太强,除非万不得已,而我这个明眼人,却没有看出你有什么万不得已。” “我权当你是在夸我。”杨迷糊调侃一句,又正色道:“还记得麻生靖吗?他可能是日本间谍。” 施一山愣住,脸上露出惊讶之色,连忙问:“有证据吗?” 杨迷糊摇摇头,开始向施一山讲述脏老头的推断。 施一山静静听着,他的神情变得愈发严肃。他深吸一口气,看着杨迷糊说: “你怎么看?” 杨迷糊摆摆手,“我怎么看不重要,重要的是施先生你怎么看。我担心,你们是无神论者,所以可能不会相信,这些所谓的歪门邪道。” 施一山苦笑,“仍是那挥之不去的刻板印象。我个人认为,控制人的意识、扰乱人的心神、截取人的思想,是有可能的。一般来说,我将信将疑时,我的职业习惯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施一山顿了下,叹了口气:“这是我的疏忽,看到了既得利益,失去了警惕之心。但我最担心的是,麻生靖身后之人,如不将其挖出,寝食不安呐。” “我觉得不大可能是老太太和麻生勋。这种间谍,属于放长线钓大鱼,一般是单线联系,而且对应的是情报部门。这不外乎情报课、驻沪派遣军情报处和特高课。” 见施一山点头,杨迷糊又继续分析道: “据我了解,情报课和驻沪派遗军情报处,可能性都不大,因为他们完全没必要费劲心力,安排一个与自身毫无关系的间谍,潜入延安。 因此,最有可能的就是特高课。不过,这里面有一个疑惑,施先生你也算是个大人物,特高课为何迟迟不对你和身边的人动手呢? 当然,所谋甚大是原因之一。但即便如此,麻生靖离开上海有半年多了吧?特高课现在对你们动手,也不会直接引起你们对他的怀疑啊。 这实在令人费解。” 施一山深以为然,“出于谨慎,我从来没有见过麻生靖,或许也是原因之一。但正如你所说,对方能忍耐这么久,一个人也不抓,着实透着诡异。” 杨迷糊陷入沉思,脑海中不断思考着各种可能性。突然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灵光。 \"美国特使想见延安高层,特高课这回会不会启用麻生靖? 我们这样假设,特高课在日领事馆安插了人手,这些人必然与美国领事馆的人有所接触,或许从中察觉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另外,特高课通过其他途径获取这一消息,也未可知。 麻生勋一开始就很着急,在浙江开矿失败的当晚,他在江边彷徨失措时,才给了我除掉他的绝佳机会。 此外,老太太曾告诉我,情报课的竹下班,只是一个马前卒,甚至是炮灰。 这一切都表明,另有其人在暗中操纵行事。 施先生,这个推测虽有些牵强附会,借机甄别,倒值得一试。\" 施一山的眼神一亮又一黯,\"可是时间紧迫,仓促行事,可能会引起麻生靖的警觉。\" “万一延安方面也对麻生靖起了疑心呢?即便没有,特使事后见延安高层,也可以用得上,借机甄别一下没坏处。”杨迷糊劝说。 施一山沉默片刻,而后双手一合,“行,今晚就办。现在再说说特使,你觉得他会从哪里上岸?” 杨迷糊呵呵一笑,“施先生说‘上岸’,莫非在考我?我赌特使从杭州坐火车过来。” 施一山微微一愣,“赌?这个说法倒是有趣,仔细想想,倒也有几分道理。那行,我就陪你赌一把。这事你与筱雅商量着办,她手里有些东西,也许能派上用场。” 杨迷糊站起身来,笑着指向对方,“施先生也是风趣之人!就此别过,再会!” 他出门没多远,只见方筱雅迎了上来。 她戏谑道:“我家老头同意你的提亲啦?” 杨迷糊:“呃……同意了,你准备嫁妆吧。” 方筱雅翻了个大白眼,“你还当真了?说正事,美国特使从杭州过来,你怎么安排的?” 杨迷糊讶然,“你是顺风耳?你咋知道的?” 方筱雅嫣然一笑,“你能猜到,我就不能猜到?别人就不能猜到?” “别人?”杨迷糊一惊,“你是说,特使不一定从杭州过来?” “小桃给我发了一份电报,说''妹后日午时初刻抵沪,接人''。”方筱雅傲娇道。 “给你?怎么可能?”杨迷糊一点也不信。 方筱雅撇撇嘴,“你现在居无定所,怎么收电报、接电话、带口信?再说,小桃走前,见过我,和我有过约定。” 见她不似说假话,杨迷糊一阵恼火,“小桃几个还在掺和这种事,真不让人省心。” 方筱雅鄙夷道:“你以为小桃几个愿意?是你强迫人家离开的。无奈之下,小桃找到我,说在南京也能帮到你,就去南京好啦。” 杨迷糊气得一跺脚,“我的本意,是让他们远离喧嚣,谁知道还是这样!” “那是你一厢情愿!现在''天高皇帝远'',你也管不着啦。” “为何跟我说实话?” “因为你多疑,别人你也不信啦!” 杨迷糊:“……” 这倒是一句实话。 第444章 '反着来\' 方筱雅突然来了个急转弯: “但我不太相信。因为按小桃谨慎的习性,又是这么重要的事,时间上也来得及,她应该派人送消息,至少会给我打一个长途电话。” “你的意思是,有人冒充小桃发来电报?难道小桃她们遇到了危险?”杨迷糊大惊失色。 方筱雅低声嘟囔:“我只是有所怀疑而已,并没有确凿的证据。” “把电报给我看一下!”杨迷糊伸出手来索要。 “这种东西怎么好留底呢?”方筱雅不悦道:“电报里总共才那么几个字,我会记不住吗?” 方筱雅的性子,和紫鸢这小丫头片子非常相似,有些任性与张扬。杨迷糊一阵恼火。 “电报的落款人是谁?”杨迷糊试着追问。 方筱雅不以为然道:“当然是小桃啊。不过,可能是发电报时,出了差错,不小心将名字颠倒,写成了‘桃小’。” 闻言,杨迷糊心中不禁一喜,暗忖这或许正是小桃故意''反着来''。 以上海为中心,南京和杭州正好是相反的方向,反着来,那么小桃所指的地方应该是''杭州''。 可是,小桃如今身在南京,她又是如何得知杭州的事情?正如方筱雅所言,如此重要的事,小桃为何只发来一封电报了事? 思及此,杨迷糊突然谄媚笑道:“筱雅,你记性好。有没有从南京或者杭州开来的火车,会在凌晨一点或者下午一点抵达上海?” 方筱雅闻言一愣,不过并没计较他的称呼,似乎还有些高兴,回道: “让我想想!从杭州来的火车,这两个时间都有到达上海站的车次,但从南京来的,只有下午一点才有。怎么了?” 杨迷糊兴奋的搓起双手,喃喃自语道:“这样就说得通了,说得通了。” 见到他神神叨叨、念念有词,方筱雅顿时不乐意了,催促道:“杨子,你癔症了?快说,到底哪里说得通?” 杨迷糊面色凝重地说:“筱雅,我们假设这份电报,表达的就是字面意思,小桃或小翠或春妮,真从南京抵沪。这个可能性虽然不大,但也有。” 方筱雅撅着嘴,不情不愿的点点头,“然后呢?” 杨迷糊一脸认真的分析道: “假设落款''桃小'',是小桃故意''反着来''。午时初刻指''下午一点'',而正对着''凌晨一点'',南京和杭州正好是相反的两个方向,小桃可能暗指特使将从杭州出发,凌晨一点抵达上海……” 他越说越兴奋,眼中闪烁着光芒。 然而,方筱雅却不以为然的撇撇嘴: “若是你的一厢情愿呢?再说,小桃弄此玄虚,万一你我都没猜出其中的玄机,岂不耽误大事?这个猜测不太靠谱。” 她一边说着,一边翻了个白眼。 杨迷糊被噎得一时语塞,强撑着解释:“万一这是小桃的一番苦心,我们怎好随意辜负?对了,你有没有小桃的电话?” “她没告诉过我,我还想问你有没有呢!”方筱雅有些不耐烦。 杨迷糊尴尬的挠挠后脑勺,讪讪道:“我们说好不再联络的,这也是为她们好……” 方筱雅突然爆粗口,愤怒的打断他:“好个屁!几个弱女子被孤零零的扔在南京,你还好意思说为人家好?” 杨迷糊被她的话语震得愣住了,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方筱雅继续质问:“你们男人总是自以为是,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对的。但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也许危险更大呢?”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情绪也愈发激动。 杨迷糊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当时事态紧急,我必须要做出选择。而且,我相信她们能照顾好自己,再说,不是还有胖子在吗?” 但方筱雅并不买账,“南京可是龙潭虎穴,怎么能平安生活?你也不想想,小桃她们为何不选择去乡下?” 杨迷糊哑口无言,良久沉默。 方筱雅突然展颜一笑,“杨子,也不能全怪你,你替她们想的也不少了。这是小桃她们自己的选择,你也别太自责。” 见杨迷糊仍愣愣的,她又自顾自说道: “你分析得一点都对。我们去盯凌晨一点,午时一点抵到上海的火车,杭州来的火车是重点。即便小桃她们有危险,我们此时也束手无策,只能先等等看。” 这是典型打一棍子,给口糖吃!胡萝卜加大棒! 杨迷糊终于领教了方筱雅的犀利。 但她说的极有道理,是啊,苏州、南京就是良善之地?还有枝子躲藏就能安然无恙? 自己太自私了!只顾自个的想法,一厢情愿的以为,这是替别人着想。 反过来讲,何尝不是小桃她们替自己着想,怕自己担心,替自己分忧? 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 思及此,杨迷糊突然朝方筱雅鞠了一躬: “多谢方小姐,受教了。” 这一举动,把方筱雅给整不会了。她张口结舌道: “这,这是我,我家老头的主,主意,他让我劝劝你。但我话说得有点重,你要见谅。” 杨迷糊坚持:“不振聋何以发聩,不危言何以耸听,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方筱雅忽地脸一红,讪笑了笑: “实话跟你讲,我家老头说,凡兴一事,一利必生一弊。既然已经做了,就不如就地生根发芽,反复无常,必然弊大于利!刚才指责你的话,是我自作主张。” 杨迷糊一阵无奈,低声嘀咕:“算了,不与女人比头发长,最毒妇人心……” 方筱雅顿时愠怒,轻叱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杨迷糊连连摆摆手,口中却道:“我是说,女人头发长,见识也长,方小姐是也。” 方筱雅一脸不信,“你刚刚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杨迷糊反问:“那我是怎么说的?要不你重复一遍?” 方筱雅一顿足,“你--算了,竖子不足与谋,本姑娘大人大量,不与坚子计较。” 她突然诡异一笑,“告诉你吧,电报乃子虚乌有。走了,咱各干各的。” 杨迷糊在后面叫道:“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方筱雅一个趔趄,但没有回头。 杨迷糊正得意时,一只小手拍了拍他肩膀,惊得他一个激灵。 “二哥,你一个大男人,像泼妇骂街,真的好吗?”紫鸢笑嘻嘻的。 “你从哪里窜出来的?人吓人会吓死人的。”杨迷糊没好气的道。 紫鸢讥讽道:“我一直都在呀,见到美女,二哥哪里会注意到我?但还别说,你真给我挣脸,没有被方筱雅蒙哄住。” “你和她在合谋骗我?为何搞这么一出?你俩真是吃饱了撑着!”杨迷糊一惊之下,又恨恨道。 紫鸢根本不在意他的态度,“是她不服气,认为二哥不会识破。嘻嘻,我俩就打了个赌。” 杨迷糊一脸黑线,沉声道:“胖子亲自送来的信?“ 紫鸢点点头,“嗯,但他已赶回南京,说是不放心小桃她们。” “消息来源可靠吗?” “可靠。杭州也有小桃安插的人。有一人正好是特使下榻旅社的服务员,无意间听到的消息。” 杨迷糊惊讶极了,“小桃人在南京,手怎么能伸到杭州?“ 紫鸢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小桃喜欢安插人手,必定有她的联络方式。” 怪不得方筱雅有心情,与自己胡搅蛮缠,掰扯半天,原来是胸有成竹。 但凭良心讲,方筱雅说的,极有道理。这恐怕也是施一山的意思。 因为他不好直接规劝自己,怕自己误会为说教,或另有所图,便借了同为年轻人的方筱雅的口。 也算用心良苦! 第445章 七哥眼拙了 当了回''小丑''的杨迷糊,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聊以自慰。当然,给紫鸢脸色看,也不可或缺。 沉默中,杨迷糊突兀开口问道:“紫鸢,遣散所有人,我真的做错了吗?” “挺好的呀,这样一来,就没人跟我争了,世界也安静了许多。”她嘻嘻笑着,一副没正形的模样。 “我觉得我错了。方筱雅说得对,虽然话有些刺耳难听。我忘了这个世道没有净土,唉,‘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深叹口气。 紫鸢不耐道:“二哥,别作司马牛之叹,像个小怨妇似的。胖子、小桃和小翠三个可不是好相与的角色。他们如今留在南京,与我们隔空相望,有什么不好的?” 杨迷糊一脸认真的澄清,“我的意思是,我把他们当成了累赘和负担,还美其名曰是为他们好,其实就是抛弃了他们。” 紫鸢翻了个白眼,无奈道:“哎呀,怎么婆婆妈妈,没完没了了?烦不烦!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他们会在抗争中活得很好的。” “我说东你说西,你一定要跟我对着干,是吧?小心我把你嫁出去!”杨迷糊威胁道。 “嫁人挺好的呀,说说,给多少嫁妆?” “给你个耳刮子。”杨迷糊拍了拍紫鸢的小脸蛋。 “跟你说个正事,你嫂子活着,但疯了,被老太太送回日本,但不知道具体在哪里。” 紫鸢一愣一惊一乍,“赶紧派人去日本找啊。” “脏老头已托了人,但我想自己去。”杨迷糊沉声道。 紫鸢立马反对,“你不能去,去了就有人弄死你,要不我去?” 杨迷糊立马赞同,“好,你去比我去合适!” 紫鸢似乎感觉到话头不对,狐疑的打量他几眼,“二哥,你想支开我???” 杨迷糊摇摇头,“想哪里去了!我是担心老太太一死,你嫂子断了生活来源,神志又不正常,她的日子就难过了。” “对了,嫂子是怎么变得不正常的?”紫鸢似乎才回过神来。 杨迷糊长叹一声:“老太太告诉她好儿不在了,你嫂子承受不住,就疯了。” “该死的老太太!那我去日本。”紫鸢咬牙切齿道。 杨迷糊双拳紧握,“可我担心,你去了也白搭。虹森死了,没人知道你嫂子在哪!” “那也得去找,总不能让嫂子自生自灭吧?我去!”紫鸢十分决绝。 杨迷糊摆摆手,“先等等你爹的回信。你去,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也成不了事。我总担心,你爹没跟我说实话,我怀疑你嫂子还在国内。” “那我去问脏老头,对我,他不敢不说实话。放心,我有的是办法。” 话音未落,紫鸢窜了出去。 望着紫鸢的背影,杨迷糊长嘘一口气,终于支走了这个''混世魔王'',因为去火车站,自己公开露面,风险太大了。 但他怀疑麻生嫣在国内,也是真的。只有紫鸢去确认,脏老头才不敢糊弄。 思忖片刻,杨迷糊决定去见七哥,万一七哥那有不同的消息呢? 七哥有一个相好,住在鲜花胡同。这是七哥的秘密藏身点,是小桃临去南京前,告诉的秘密之一。 杨迷糊捱到深更半夜,悄悄潜了进去。 可七哥并不在卧房,只有相好在酣睡。难不成,七哥今晚不在,或者自己惊动了七哥? 他摸了摸床上的另一边,是温热的,这说明七哥刚走。 他踅摸回客厅,轻声道:“七哥,我杨子,出来吧。” 一道人影从厨房闪出,带着一丝警惕,“你咋知道我这个地方的?” 杨迷糊撇撇嘴,“天下哪有真正的秘密?我看你挺闲呐,还有时间搂着女人睡大觉。” 七哥坐下,放下手枪,“你刚才就不怕我开枪干掉你?” “你不会轻易开枪杀人,不然你就暴露了一个绝佳的藏身地。即便想杀,也会弄清是谁,或等我出门。”杨迷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寻我做甚?”七哥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杨迷糊也没拐弯抹角,“明人不说暗话,美国特使来沪,你知道些啥?别装不知道。” 七哥一哂,“你对这事也感兴趣?目的何在?” “保护特使呀,别让人抓了。” “你有那么好心?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七哥,为表诚意,我先说点有用的。特高课有人盯着,听说后天特使从杭州来。”杨迷糊以真乱假。 七哥的眼中,精光一闪而逝,慵懒道:“消息准确吗?我咋听说,特使从南京来。” “南京?嗯,也说不定。但从香港抵沪,也不能排除。”杨迷糊一脸坏笑。 七哥笑骂:“没一句实话!你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说说呗,究竟想干什么?” 杨迷糊起身,“好久不见七哥,过来看看。你相好醒了,我不打搅了,告辞不送。” 但卧房门却已打开,传来一个嗲嗲的女人声:“这位小兄弟,怎么说走就走呢?” 杨迷糊从下往上看,这女人穿得极少,白花花的一片。 “哎呀,七哥艳福不浅。嗯……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我可是有名的豆腐西施。”女人径直走了过来。 杨迷糊阴阳怪气道:“七哥哟,你不大地道,竟然在枝子糕点店附近,安排暗线。可惜呀,糕点店关门歇业了。” 豆腐西施抿嘴一笑,“是啊,杨子小弟弟害我失业,你怎么补偿我?” “以身相许,横刀夺爱,七哥以为如何?”杨迷糊戏谑道。 七哥一副无所谓,“我正好玩腻了,你若愿意接手,我十分乐意。” “那敢情好,豆腐西施,你愿意跟我走吗?”杨迷糊色迷迷的看向那女人。 “三个人多有意思,嬲嬲呗。”豆腐西施媚眼如丝。 闻言,杨迷糊大惊小怪道: “哎呦喂,豆腐西施,你这口味太重,小弟我只能望而却步。七哥呀,怪不得你脸色腊黄,原来身边有个''坐地吸土''的妙人儿。告辞不送!” 豆腐西施突然冷声道:“杨子小弟,还是留下得好。” 杨迷糊连连摆手,“留不得,留不得,你看七哥的脸都涨成了猪肝色,要吃人呢。再说,我兄弟也等急了。下次趁七哥不在,我再来!” 七哥开口:“走也行,但你得给我一个准话。” 杨迷糊眯起眼睛,蹦出两字:“杭州。” 七哥挥挥手,豆腐西施冷哼一声回了卧房。七哥站起身,不甘道: “杨子,我知道你孤身前来,但我仍没有把握留下你。你走吧。” 话音未落,鹧鸪鸟的四声咕咕鸣叫,从不远处传来。 杨迷糊呵呵一笑,“七哥眼拙了。你看,我的人不就来了吗?” 他出门而去,感觉背后一身冷汗。奶奶个腿!大意了! 第446章 难道仅仅是巧合? 此行,杨迷糊有三个没想到。 一是原本一个简单的临时起意,却变得如此复杂和危险。他怎么也想不到,豆腐西施竟然是军统的特工,一直在监视枝子糕点店,而枝子却经常光顾豆腐西施的店铺。 二是七哥会因美国特使,想强行留下他。要不是七哥没有足够的信心,恐怕还真走不了。 三是这个藏身点,并不只是一个普通的藏身之处,而是一个戒备森严的军统联络点。 四是紫鸢并没有真正离开,她一直躲在暗处跟着,显然支走她的计策被识破了。 但有一大收获,至少确认了美国特使自杭州抵沪。 有一大猜测,特使抵达上海,动用了军统的力量,甚至可能会撇开美领事馆。 有一大幸运,七哥似乎猜到,自己不会对特使不利。这或许要归功于豆腐西施对糕点店的监视,加上紫鸢的出现,七哥没有反悔放自己离开。 与紫鸢会合之后,杨迷糊无论怎么解释,紫鸢皆听不进去,说他阴险狡诈、鬼话连篇、没有信用,甚至认为他刚才就应该死在里面。 杨迷糊十分无奈,最终许诺明天中午请她吃大餐,而且是“吃不完兜着走”的那种,紫鸢才善罢甘休。 直到二人潜入山乔屋,紫鸢才说,脏老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反应,可能是故意躲猫猫,不想见人。 杨迷糊对此明智的不置一词,只是说今天好好休息一晚,养足精神,以便于明晚的行动。同时,也没敢拒绝紫鸢提出的''陪睡''要求。 可能是因为昨晚太过疲惫,二人竟然睡了过头,醒来时,已是下午一点。这还是因为杨迷糊被紫鸢,压得喘不过气,憋醒的缘故。 紫鸢悠悠转醒,瞥了一眼时间,猛地跳起来,火急火燎的拖着杨迷糊出门,嘴里嘟囔着:“绝对不能放过今天的大餐!” 杨迷糊迷迷糊糊的跟着紫鸢走,二人鬼使神差的来到一家西式餐馆——这是杨迷糊和方筱雅经常见面的地方。 杨迷糊严重怀疑这小丫头片子是故意的。不过还好,方筱雅不在。 紫鸢点了一堆美食,狼吞虎咽。杨迷糊看着她的吃相,无奈摇摇头,真是个小吃货! 紫鸢终于吃饱喝足,小肚腩鼓鼓的,开始对着桌上的残羹剩饭发呆来。就在这时,方筱雅慢悠悠的走进餐馆。 方筱雅连看都没看杨迷糊一眼,径直走到紫鸢身边坐下,两人开始窃窃私语,仿佛杨迷糊根本不存在。 杨迷糊几次试图插话,但两人都不接茬,一怒之下起身,去买了单,结了账,到餐馆外等候。 当他再次回头望向餐馆时,却惊讶的发现,两人不见了。 他急忙冲进餐馆,质问侍者。侍者说,那两个女孩从后门走了。 杨迷糊稍松一口气,从后门走出,两人早已鸿飞渺渺。 他发了会呆,心中迷惑不解:两人溜走,目的何在?没有道理啊。 他又不甘的走进餐馆,想看看两人有没有留下什么暗记时,却一眼扫见豆腐西施正推门而入。 杨迷糊急忙后退一步,躲在酒柜后,看豆腐西施要见什么人。 五分钟后,一个手拎手提箱,头戴礼帽的中年男人,坐在了豆腐西施的面前。 二人虽然压低声音说话,但杨迷糊听力极好。 二人在用日语交流,期间蹦出杭州、来人、明天、一点等字眼,豆腐西施咬字很清晰。 喝完一杯咖啡,中年男人起身离开,却留下了手提箱。 杨迷糊迟疑几息,决定跟踪中年男人,他从后门闪身而出。 理由有三。 中年男人是标准的日本人,此时豆腐西施与之见面,大概率是出卖特使来沪的情报。 中年男人不是情报贩子,就是特高课的特工,跟踪他更有价值。 紫鸢和方筱雅突然离开,肯定跟豆腐西施有关,因为紫鸢必定认识豆腐西施,还极有可能会跟踪后者。 唯一疑惑的是,紫鸢为何不提醒自己?难不成,只是方筱雅不宜与豆腐西施碰面? 杨迷糊一边琢磨,一边在中年男人后面远远吊着。 刚开始,中年男人也不东张西望,也不回头查看,只是不紧不慢的沿街走着。 直到行进五百米,中年男人一个闪身,进入了一个小巷子。 杨迷糊并没有加快脚步,仍慢悠悠的往前走,路过小巷子时,眼睛余光发现,中年男人正左手夹着烟,右手插在裤兜,兜里明显是手枪。 杨迷糊没作停顿,仍继续往前走,但他的左耳根不停的抽动,倾听身后的动静。 又行进了一百米,杨迷糊转身走进一个杂货铺。 他惊愣住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身着麻衣麻裤,正在忙于整理货品。 他连忙转身,手遮着脸,快步退了出来。 这么巧的,怎么走进枝子的杂货铺了? 他又向前走了百米,在一个临街茶摊坐下,叫了一份点心和一壶茶。 不久,中年男子却拐进了杂货铺,过了五分钟才出来。 杨迷糊愈看愈心惊,第一反应是枝子会不会出事?第二反应是枝子在收买情报? 当中年男人经过茶摊,又走了三百米后,杨迷糊决定放弃跟踪,去杂货铺查看一番。 他从一个小巷子迂回,踅摸到杂货铺后面,只见枝子在杂货铺后门,跟一个店伙计正在嘀咕什么,并递给了对方一个小蜡丸。 店伙计径直朝杨迷糊的方向走来,后者闪身,朝外走去。 店伙计七拐八拐,走到一个公共邮筒附近,悄默声的将蜡丸扔进邮筒。 这是个什么骚操作?这也太不保险了! 杨迷糊决定在此守株待兔。 直到下午五点,一个邮差骑着自行车,叮叮当当的过来。 邮差打开邮筒,将信件塞进兜里,回身关门时,手又伸进邮筒,站起身时手插进了裤兜。 叮叮当当,邮差骑着自行车走了。 这让杨迷糊有些犯难,骑车速度快,自己用脚力追的话,恐怕有些困难,主要是极易暴露。 算了,直接去寻枝子,问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走到杂货铺附近时,杨迷糊又止住了脚步。 这会不会是紫鸢故意去西式餐馆,引导自己跟踪那中年男人,再发现枝子的所作所为呢? 可问题又回来了。紫鸢必定知晓,豆腐西施八成认识自己,万一碰上面,这桩交易不就暂时黄了?岂不没了后边的跟踪之事? 难不成,仅仅是巧合?除非紫鸢能掐会算,把时间节点掐得死死的。 而且紫鸢根本不知道枝子在上海何处,而枝子主动寻找紫鸢的可能性也不大。 还有,枝子的情报辗转到自己手里还好说,万一没有呢?这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杨迷糊咬咬牙,一个字:见! 可一抬脚,他又犹豫了。 第447章 云山雾罩不得要领 等!杨迷糊毅然决然,转身离开。 他再次来到鲜花胡同,在附近溜达,东张西望。 没过多久,一道人影出现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小子咋又来了?难道真觉得我不敢收拾你?\"七哥恶狠狠的问道。 \"七哥当然敢,我这不是有事吗?虽然有点''咸吃萝卜淡操心''。\"杨迷糊笑嘻嘻的。 \"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么鬼鬼祟祟、做张做智的?\"七哥语气仍不善。 \"七哥,豆腐西施去了哪儿,你知道不?\"杨迷糊反问。 \"她出去办点事,咋地了?\"七哥摸不着头脑,疑惑的看着他。 \"她和一个日本人完成了一笔交易,把特使来沪的消息卖给了对方。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杨迷糊神态很认真。 七哥瞪大眼睛,表情严肃起来,\"这话可不能乱讲,否则我也会吃挂落。\" 杨迷糊不屑撇撇嘴,\"爱信不信!话已带到,言尽于此,再会!\" 说完,他转身准备离开。 七哥却斜跨一大步,拦住了他的去路,\"小子,话说清楚,别屎拉一半!\" 杨迷糊满脸鄙夷,“七哥,粗俗了哈。我对天发誓,绝无虚言。不信的话,你可问问豆腐西施,她是否去过一家西式餐馆。” 七哥突然笑了起来,“没关系,误导而已。” 杨迷糊愣住,不信道:“我可听得真真的……” 话未说完,他意识到秃噜嘴皮子了。 七哥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也未必是真。” 杨迷糊的脑海中闪过一道亮光,他明白了。 之前,他只听到了''一点'',并未听清是''下午'',还是''凌晨''。 七哥要么在玩调虎离山,要么想引蛇出洞。 若豆腐西施没有背叛,那可能是七哥故意为之;若不是,正好可以抓住豆腐西施的把柄和罪证。 想到这,杨迷糊自嘲一笑:“看来,还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了。七哥,再会。” 杨迷糊一脸悻悻,回到山乔屋,没想到紫鸢竟然也在。 “你俩之前为何偷偷溜走?”杨迷糊没好气的问。 “我看到脏老头了。”紫鸢回答。 “那为何连方筱雅也……”杨迷糊突然回过神来,“快讲,脏老头怎么说?” “嫂子没有回日本,但是不在上海,具体在哪里,脏老头也不清楚……”紫鸢无奈道。 杨迷糊顿时火冒三丈,怒不可遏:“那脏老头之前为何骗我?!” “他说,他担心你会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把事情搞得更糟,所以干脆告诉你一个,你一时够不着的地方。”紫鸢解释道。 杨迷糊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在堂屋不停来回踱步。过了许久,他才用力挥挥手,冷冷的对紫鸢说:“转告你爹,我谢谢他了。” 紫鸢不满的撇撇嘴,“你这不是‘谢’的语气,好像我爹欠你的似的,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杨迷糊惊讶的看向紫鸢,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在自己面前,维护脏老头! “哟呵,知道维护自家老爹了?回归正题,脏老头来,方筱雅为何也走,与她没啥子关系吧?” 紫鸢振振有词:“人家不待见你呗。” “真是这个原因?你可别糊弄我,当时你俩离开,真的是因为脏老头?这点很重要。”杨迷糊郑重其事道。 紫鸢被问的有些不耐烦,“我俩看见了豆腐西施,方筱雅不想与她碰面,所以就走了。咋地了,你为何揪住这个不放?” 杨迷糊索性敞开,“我见到你枝子姐姐了!” 紫鸢蹦了起来,“真的?她藏在哪里?” “一家杂货铺,但这不是重点。豆腐西施与一个日本人见面,把特使来沪的消息卖给了对方。我跟踪那日本人,无意间闯进了枝子的杂货铺。“ 他顿了顿,又道: “我不想打搅枝子,就退了出来,没想到那日本人也进了杂货铺。 我绕到杂货铺后面,看见枝子交待店伙计传递情报。 我又去找七哥,七哥说情报是假的,我猜是把''凌晨一点''说成了''下午一点'',但不能确定。 我担心的是,枝子收买的情报,若没转到我这里,她会不会亲自动手?” 紫鸢讶然,“这么复杂的?好在动手也没事啊,反正时间不对。” 杨迷糊却道:“小桃的情报也不一定准确,万一就是下午一点呢?” “你是说特使在玩花样,使障眼法?军统也是?”紫鸢反应极快。 杨迷糊点点头,“对,我担心的就是这一点。这样,我们采取笨办法,从凌晨开始,一直盯着,直到杭州的火车全部到站。” 紫鸢十分认同,“也是,与其死盯着美领事馆、军统,不如守株待兔。” 杨迷糊看向她,“按理说,枝子既然有心掺和,应该把情报设法转给我才对。你说,她会联系谁?” “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是狗子?狗子一直处于暗处,相对隐藏些。”紫鸢猜测。 “联系上狗子不是更难吗?”杨迷糊有些着急,“这样,我在此等到十点,你寻到狗子、栓子后,直接去火车站。” “二哥,你为何不直接去寻枝子姐呢?这样多简单!你在担心什么?”紫鸢质问。 杨迷糊皱眉,“我不想打搅她,也想断了她的念想。她继续掺和进来,太危险。” “你不是后悔遣散人了吗?” “枝子与其他人不同,她是日本人,日本一旦战败,日后不好善后。” “也是哈,那我先出门。”紫鸢窜了出去。 其实,杨迷糊心里有个隐忧,枝子她姐曾经死而复活,令他惴惴不安。他怕同样的情形再次出现。 紫鸢刚出门不久,狗子走了进来。 “杨子哥,有人给我一个蜡丸,说是给你的。” “你没问是谁?”杨迷糊接过问道。 “来人不愿讲。”狗子郁闷道。 杨迷糊捏开蜡丸,将里面的纸条取出展开。纸条上面用日文写着: 美特使 明日下午一点 乘火车自杭州抵沪 时刻存疑。 落款是个''丫'',这是代表''枝子''的符号。 杨迷糊心头一松,这与自己偷听到的相同。 无论出于何种考虑,豆腐西施故意将''凌晨''说成''下午'',或者根本没提''下午''和''凌晨'',所以纸条上说具体时刻存在疑问。 但有个最大的问题,若七哥只是调虎离山,故意为之,还好说。若七哥明知收买情报的人,背后就是枝子,就非常麻烦了。 这极可能是七哥在示威:你知道我的鲜花胡同住所,我却知道枝子在哪里,在干嘛,咱们谁也别威胁谁。 还有另一种可能,七哥借机伙同豆腐西施贩卖情报,但后者并不知全部实情,两人是两张皮,同床异梦。 七哥只管钱到手,承担对方怒火的却是豆腐西施,七哥坐享其成,且没有风险。 杨迷糊感觉脑子有点云山雾罩,不得要领,便问狗子:“你怎么看?” 狗子摇头,“我一头雾水,不好置评。栓子已根据蜡丸残留的人的体味,在追踪,他说会很快,要不我们先等等?” 杨迷糊一拍大腿,站起身,“好。我们先去火车站,盯着所有从杭州到站的火车,再随机应变。” 第448章 只看只听不出手 前脚刚迈出门,杨迷糊生生顿住。 特高课?!自己怎么把它给忘了! 与豆腐西施接头的中年男人,乃是一个标准的日本人,精明的枝子刚刚隐藏下来,却敢肆意的接触他? 除非枝子非常信任那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会不会是特高课的特工? 如果是,特高课告诉枝子美国特使抵沪的信息时,说''时刻存疑'',是不是想通过枝子的联络,触发自己的行动,侧面判断特使的确切抵达时间呢? 军统七哥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想到这,杨迷糊吩咐狗子: \"你现在就去杂货铺找枝子,让她躲起来。再问问她,给她提供情报的那个日本人——一个中年男人,到底是谁?其他事情不要透露。动作要快,我在此等你到十点。\" 狗子点点头,转身离去。 杨迷糊则留在原地,开始焦急的来回踱步。 按常理,自己名义上仍是情报课的副课长,特高课应该暂时不会对枝子动手。因为他们会认为,枝子只是自己的一个隐蔽的联络人。 若特高课的意图,自己判断为真,一切就更扑朔迷离起来…… 会不会是远在延安的麻生靖动了?难道他与特高课联系过了? 这个可能性非常大,因为这份情报很难让人怀疑到他头上。 还有,死了的麻生勋,又是如何得知美国特使抵沪的呢?其中是否与麻生靖有所关联? 如果有,说明麻生靖早动了,只不过延安那边,没有察觉到罢了。 枝子是认识麻生靖的,如果中年男子自称是''反战联盟''的成员,是麻生靖的熟人呢? 这样的话,枝子自然很容易被说服。而自己对麻生靖一直很信任,枝子也不会太过起疑。 再有,小桃的情报不一定准确,又或者说,美国特使故意施展障眼法,那特使真正抵沪的时间,未必就是''凌晨一点''。 此外,方筱雅所说的话就是真的? 胖子来上海,既没来找自己,也没找紫鸢。按小桃一贯的谨慎,胖子的精明,他们会充分信任,隔着一层关系的方筱雅? 方筱雅会不会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让自己吸引别人的注意力呢? 当时方筱雅气恼之余,说过''各干各的'',究竟是无意泄露,还是仅仅是一句气话? 施一山临别时说,让自己和方筱雅商量着办,是否在打''预防针'',暗示地下党有什么特殊的安排? 或者说,特使根本不是从杭州来?还是说,方筱雅刚开始说的电报本来就存在? …… 正胡思乱想,思绪如麻时,栓子匆匆赶了回来。他气喘吁吁道: \"杨子哥,情况好像不妙! 根据腊丸上残留的体味,我一路一个一个反向追踪,与狗子接触过的人消失不见,而邮差却死在家中。 然后我追到枝子姐的杂货铺,可店里只有一个店伙计在。我旁敲侧击问,问店伙计,他也不知枝子去了哪里。 接着我又询问暗中保护枝子的人,他们同样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 更奇怪的是,枝子的体味在店铺外,突然中断。\" 栓子一口气把话说完,焦虑不安的,紧紧盯着杨迷糊,似乎希望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些答案或指示。 闻言,杨迷糊心中更是一团乱麻,自己的一切判断,全部被推翻了。 特么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原地踱步的杨迷糊突然顿住,冷不丁问道:“你这两天,有察觉到胖子的体味,在日本侨民学校附近出现过吗?” 栓子讶然,“胖子回来了?我没去过那里,要不我去看看?” 杨迷糊摆了摆手,又问:“杂货铺里,枝子的体味是她本人的吗?” 胖子一愣,大惊失色道:“坏了,是我疏忽了,那是枝子她姐的体味,带点狐媚味。但她姐不是死了吗?为何又出现了?” 杨迷糊心中凛冽,连续三问:“你确定?你不是说两人的体味很相似吗?狐媚味有没有办法模仿?” 栓子被问得懵圈了,一时没有回过味来。 杨迷糊又道:“我是说,会不会是脏老头的手段!毕竟,上一次,枝子她姐死在我面前,而且停在糕点店许久,不大可能再次死而复活……” 栓子听明白了,皱着眉头沉吟道:“狐媚味若能模仿,也太诡异。因为,因为实在太像,我无法作出判断。” 杨迷糊深吸一口气,似乎自言自语道: “若不是体味模仿,才诡异啊!姑且认为是脏老头使的手段,枝子是真的枝子,假设她被人劫走,会是何人所为,出于何种目的呢?” 杨迷糊又开始原地踱步,足足两分钟后,他突然停住,咧嘴一笑: “栓子,美国特使的死活,关咱们屁事,对不?把人都撤回来,全力寻找枝子。” 栓子''啊''了一声,又点点头,“行,就这么办!” 杨迷糊有些奇怪,“你不问问为什么?” 栓子摇头,“不问。再说你说得在理,枝子才是最重要的。” 栓子转身离去,杨迷糊长''嘘''一口气。 既然迷雾重重,不得要领,不如抽身而出。 各方都想看自己的举动,老子就一动不如一静,让所有人摸不着头脑。 再说,美国特使的死活,确实与己无关。他死了,被捉了,也伤害不了自己,何必替他人担忧! 不久,狗子也回来了,比栓子知道的还少。 杨迷糊想了想,“我们的人,将全部撤回来了,专注寻找枝子。你呢,反其道而行之,去悄悄跟着方筱雅。原则是,只看只听不出手。” 狗子点头,却问道:“杨子哥你呢?” 杨迷糊诡秘一笑,“我呀,稳坐钓鱼台,打个窝,下个饵,看谁来咬钩!” 此时的他,多希望有个''替身'',自己好出去溜达一圈。 替身,为何要替身?只要没人知道自己去了哪里,不就得了?! 杨迷糊大摇大摆的出了山乔屋,踅摸进了枝子糕点店,在卧房鼓捣伪装一番。 他悄悄下了地道,抓起一把步枪,和一盒子弹。在下水道里七拐八拐,一个小时后,他出了下水道口。 令他大吃一惊的是,出口不远处,一个人趺坐在地,手指掐印,眼观鼻,鼻观心,正在打坐。 “脏老头?!人吓人会吓死人的。”杨迷糊没好气的道。 “你小子,就是个搅屎棍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坏老子好事,意欲何为?”脏老头气咻咻的。 “枝子呢?”杨迷糊不接话茬,话锋一转。 “好着呢,死不了。你不是说,不再与枝子见面的吗?为何出尔反尔?”脏老头语气十分不满。 杨迷糊突然嬉皮笑脸,“脏老头,我说我是碰巧,你信吗?” 脏老头翻了个白眼,“信你个大头鬼!你今天要不跟老子说明白,可别想走。” “脏老头,你可拦不住我。”杨迷糊不屑一顾。 脏老头戏谑道:“哟呵,跟老子叫板,你走几步试试?” 杨迷糊一抬左脚,又生生顿住! 第449章 脏老头真是假的吗? “你厉害,你厉害。你想问什么?” 杨迷糊说着,索性就地坐下。因为他感觉到了不对劲,左腿肌无力又有发作的迹象。 这脏老头手里有点东西。 脏老头捋捋乱糟糟的胡须,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高人模样,“老虎不发威,你以为是病猫。刚才,刚才问你什么来着?” 杨迷糊''噗嗤''一声,连忙正色道: “枝子,你问我碰到枝子是不是巧合。真的是巧合,我跟踪一个人,碰巧遇见了她,但我并没有与她相认。 之后,她将那人收买的情报辗转交给了我。但我不大放心,栓子反向跟踪,发现其中一人死了,一人消失。 所以我就没去管啥子特使,撤回人手,全力寻找枝子。就这么一个过程,对天发誓,一点假话都没说。 但脏老头,你咋这么关心此事?” 脏老头若有所思的捋着自己的胡须,脸上露出了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神情。 过了好一会儿,脏老头才缓缓道:\"哼,姑且相信你。让你的人做做样子,赶紧撤回来,事情有些不简单。\" 杨迷糊听得心头一震,事情可能比他想象得更加复杂,不免有些着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脏老头看着杨迷糊,沉默了片刻后,终于开口: “枝子被动牵扯到一个阴谋当中,极可能与麻生靖有关。 不管美国特使出于什么目的,延安高层都会见见此人。 而特高课、甚至军统想趁机暗杀延安的高层。\" 杨迷糊瞪大眼睛,“这与枝子有何相干?我觉得你有点危言耸听。” 脏老头怒斥: “老夫我一大把年纪,吃饱了撑的,你与在这荒郊野岭,闲聊喂蚊子?! 本来没牵涉到你,但这小妮子不听老人言,还是擅自收买情报,想帮你一把,弄巧成拙,让你碰巧遇到。 你小子又是招蜂引蝶的主,极可能被人跟踪而不自知,所以我掐断了其中一环。 别瞪眼,邮差只是假死假出殡,掩人耳目罢了。 警告你,以后别再与枝子联系!” 见他顿住,不再往下说,杨迷糊不满道:“你个死脏老头,讲了半天,我没发现与枝子有何相干呐?” 脏老头搓搓手指头,“嘿嘿,枝子我有大用。她姐死了,但她正闹失踪,冒充她姐还是可以的。” “所以你模仿了狐媚味,防止露馅?”杨迷糊质问。 脏老头讶然,“你连这个也知道?哦,栓子那小子发现的。我用她,是因为特高课盯上了她,但他们误以为枝子是枝子她姐,我便将计就计,顺水推舟……” 杨迷糊立马打断:“你顺水个毛线,枝子躲起来不就完事了。再说,枝子她姐从中又能起到,什么不可或缺的作用?” 脏老头傲娇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千万别小瞧了。麻生靖联系的是枝子,你大概也猜出来了,那中年男人是麻生靖的人,他一直与枝子保持着联系。听明白了?” 杨迷糊翻了个大白眼,“我听明白个屁,你东一榔头,西一喇叭,谁听得懂?不对,你是说枝子和麻生靖是一条线上的间谍?” 他惊而站起,腿一软又跌坐在地,又中招了?不至于啊。 他心中忽然一个激灵,这''脏老头''东一下西一下,并不是表达不清,语无伦次,而是在试探。 还有,从未见脏老头打过坐,他可是个''能坐着不站着,能躺着不坐着''的主。 再有,这''脏老头''让他搜寻枝子,只做做样子,还说以后与枝子别见面。 此人八成不是脏老头!再说,脏老头不可能在出口守株待兔,喂蚊子,声音还有些沙哑。 装得特么的可真像! 静静打量惊愕不定的杨迷糊几眼,''脏老头''才缓缓点头道: “对,二人单线联系,再通报麻生勋。可麻生勋死了,延安的消息传不到,只好以枝子她姐的名义,传给特高课。我正好将计就计,正好支开特高课的人,保证延安高层的安全。” 杨迷糊双手一合,“这个办法好。但枝子一直朝三暮四,她可信吗?再有,枝子手臂上的菊花纹身是七瓣的,特高课会不会起疑,本是好事,不会弄巧成拙吧?” ''脏老头''愣了下,“特高课不会注意的,大不了我帮她褪褪色,再画一个八瓣的。” 杨迷糊心中凛冽,脸上却毫不带出,微微一笑: “那就好。死脏老头,你可要保证枝子的安全,不然老子与你没完!” 脏老头连忙摆摆手,“就用一次,下不为例,放心好啦。” 杨迷糊决定再试一次,点头同意:“好,仅且仅用一次,你可记住了。话说,胖子因工作原因,天天曝晒在太阳底下,他的病会不会复发?我看他前几天不对劲。” ''脏老头''眼神明显闪烁一下,迟疑道:“不会,尽量少晒太阳,就没事。” 杨迷糊缓缓站起身,“你的事我不管,而且尽量配合,但记住你的承诺。你把我的腿疾给解了,我好去把栓子他们撤回来。” ''脏老头''呵呵一笑,“走几步就好,你那大部分是心理作用。” 杨迷糊跺跺脚,走了几步,真的没事,咧嘴一笑,“你个死脏老头,倒有几把刷子,走了。” 事实上,他很想干掉此人,但他知道,这灌木丛中不知道有多少个枪口,正瞄准着自己。 同时,他心中一大堆谜团,不解开的话,会后患无穷。至少枝子现在在哪,就是个未知数,他不敢轻举妄动。 此人不敢灭掉自己,一是他以为自己是情报课的人,二是灭了,他的计划只能泡汤。 他唯一的想法,是让自己短期不接触枝子,以免露馅。 思及此,杨迷糊心中嘿嘿冷笑,枝子一旦出现,就谁也左右不了谁! 此人到底是谁,几乎连蒙带骗,唬住自己?真正的脏老头又在哪里,他不怕露馅? 无论如何,先捞出枝子再讲其他。 杨迷糊终于在一个地方,见到了栓子。 “让所有人撤回,就说枝子没事,不日就会回来。”杨迷糊低声吩咐。 栓子微微一愣,又立马装得神情一松,“好,我这就去安排。” 杨迷糊招了辆人力车,自行回了山乔屋。 他躺在床上,一声哀叹。自立门户太难了,到处都是坑,动不动就会掉进陷阱里。 静静躺了一会,他又一个骨碌爬起,惊出一身冷汗。 这脏老头真是假的吗?! 第450章 好人做到底 难道说,这一切都是脏老头故意露出的破绽? 也许,他所需要的仅仅是,自己暂时不去接近枝子,不再去打扰她而已。 只要枝子不出现,凭借着那老东西诡异莫测的手段,找到她的踪迹几乎不可能。 那么,他为何不让自己立刻撤回人手,却与自己唠叨半天呢? 或许,这是他做给别人看的一种表象,让有心人觉得,枝子躲起来,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他让自己以为他是假冒的,他便可以用枝子来要挟自己,让自己心生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如果自己不起疑心,坚信他是真的,自己不一定会配合他,甚至会刨根问底,反而让他为难。 想明白这些关节,杨迷糊不由一阵汗颜,一阵恼怒。该死的,竟然被耍了! 能让自己左腿突然肌无力,然后又立马恢复的人,除了那老东西,其他人绝对做不到。 自己居然被他骗得团团转?! 杨迷糊迅速穿上衣服,用一块破布把步枪胡乱包裹了一下,又出了门。 得去火车站看看,虽然时间有点赶。 快临近凌晨三刻,杨迷糊才抵达火车站外围,狗子摸了过来。 “方筱雅在那辆轿车里,她的人应该散在四周,至于怎么护特使安全出站,我没看出端倪。也有其他形形色色的人,可能因为是凌晨,人并不多。” 杨迷糊想了想,“我直接进火车站,公开露面,你躲起来见机行事。带枪了吗?” 狗子朝不远处的人力车努努嘴,“我还是老杨人力车坊的车夫呢!” “看来,不牵连别人,根本做不到。”杨迷糊暗自叹息一声,转身朝火车站走去。 他规规矩矩的出示证件,进入候车厅,再进入站台。 车站有警察、宪兵,但不多。一切好像很安静,没有如临大敌的味道。 难不成,美国特使不乘这趟车? 不一会儿,一个车站负责人模样的中年人,小跑过来。 他深鞠一躬,“弘田太君,你来了,有何吩咐?” “你是……” “我是站长曲贵财……” “原来的站长呢?” “调到南京去了!” 杨迷糊''哦''了一声,“杭州的火车快到了吧?” 话音未落,''呜呜呜''……汽笛声从远处传来,火车还有五分钟到站。 站长指指前面,“弘田太君,这一趟就是从杭州来的,也是今晚最后一趟。” “你一个站长,深更半夜还守在这,是因为这趟火车有重要客人吗?”杨迷糊装作随口问道。 “弘田太君,职责所在,不敢不来。上面通知我来,我就来了,说实话,我也不明就里。”站长哈哈腰。 杨迷糊盯着站长,“我看车站并没有任何异样,也没有勋贵来接人,让你来,有些说不过去吧?” 站长左右望望,压低声音道:“也不全是,上面让我在此,说是让到站客人尽快出站,不要过多盘查。” “那可不行!那个宪兵,你过来。”杨迷糊招手,喊了一声。 一名宪兵跑了过来,朝杨迷糊敬了个军礼,“弘田副课长,你有何命令?” “认识我?好,你带宪兵和警察守住出站口,严格检查出站旅客。” 杨迷糊转身看向站长,“通知火车长,等待二十分钟后再开门。但只开一个车厢门,让乘客陆续有序下车。” 站长的脸色早已变得蜡黄,迟疑道:“太君,这不太好吧?” 杨迷糊的脸色沉了下来,声音冰冷:“你不想活了?立刻执行命令!” 两人迅速跑开。此时,火车的轰鸣声已清晰可闻,越来越近。 杨迷糊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打乱对方的节奏。 他推测,有人企图在中途劫持美国特使。车站的安排,是故意让特使和接车人放松警惕,以便实施他们的计划。 特使毕竟是美国人,日本人不敢公然行动,只能在中途设伏。 即便有胆量在火车站动手,也会担心这趟车上没有特使,反而打草惊蛇。若特使因此缩头不出,岂不弄巧成拙? 当然,自己出现在火车站,必定让有心人更加认定,特使大概率在这趟车上。 但对方也不一定会改变部署,前来火车站,万一自己虚晃一枪呢? 杨迷糊有些得意,但立马又有些沮丧。 到站的旅客并不多,一百多人而已。 杨迷糊在不远处盯着,却没见一个白种人模样的人下车。 特么的,真是情报不准? 那方筱雅来干什么?转移视线? 他愣怔一会,灵光一闪。 难不成,美国特使长得并不太像白种人,而是像亚洲人,再稍微化化妆,蒙哄过关? 也有一种可能,特使先去延安,再去重庆?特使也会玩''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再有,方筱雅此前说,特使来沪,想见延安高层,先要弄清特使的真实意图,可能半真半假,说不定是让自己招蜂引蝶! 而且她来接特使,才最不受人关注。这就是她所说的''各干各的''? 不对,难道特使也会说中国话或日本话?他怎么通过检查? 管不了那么多了!死马权当活马医! 杨迷糊快步走过出站口,这里只剩三四十个客人正在等待接受检查。 他一眼瞄见方筱雅,还站在出站口不远处,立马灵机一动,向刚才那名宪兵招招手,“这些人一看就不是可疑之人,别费劲了。你们回去休息,辛苦了。” 宪兵''嗨''的一声,叽哩哇啦几句,宪兵和警察作鸟兽散。 杨迷糊朝方筱雅所在的方向走去,经过她时,低声嘀咕了一句:“连我也骗,回头找你算账。” 方筱雅却回道:“好人做到底,护我们去英租界小院。” 未待他回话,方筱雅已朝一位满脸褶子,头戴礼帽,一身青衫的老头迎了上去。 杨迷糊听力极好,只听方筱雅低声说道:“一心大师,我是小雅。” 青衫老头打量她一眼,笑道:“姑娘,侬好。” 这只是接头暗语,两人应该还有其他接头标识,但杨迷糊死活没发现。 方筱雅接过老头的手提箱,搀着其手臂朝轿车走去。 临坐进车里,方筱雅朝杨迷糊瞥了一眼。 但轿车并没有立马开走,狗子却拉着人力车跑了过来。 “我们有多少人在附近。”杨迷糊低声问。 狗子讪笑了笑,“沿途都有,并没有全撤。” 杨迷糊冷哼一声,“往西院方向,沿途戒备,护住方筱雅的轿车,我殿后。” 狗子拉着人力车离去不久,方筱雅的轿车才缓缓驶去。 杨迷糊既恼火也庆幸。 恼火的是,狗子、栓子甚至紫鸢,与方筱雅沆瀣一气;庆幸的是,自己人并没有完全撤离。 还有那满头褶子的青衫老头,肯定是戴了一张人皮面具,化了妆。 因为那青衫老头,刚才说话时,脸部有点僵硬,皮笑肉不笑的。 怪不得特使选择晚上才到! 第451章 就我像个小丑似的 路线明显是计划好的,狗子在前,轿车在后。时不时在某个拐角处,轿车会停顿一下,而狗子继续向前。 前小半段路,狗子前行的方向,是向北走。后大半段路,才折行向南。 一路上,时不时在楼顶上穿行跟随的杨迷糊,偶尔发现楼顶或街面躺着尸体,说明有人沿途清除伏击者或异动者。 轿车一直没受到直接威胁,但不可掉以轻心,因为进入英租界核心区域,坐轿车有段必经之路。 杨迷糊猜测,这段路,极可能有大批人马伏击。 但令他意外的是,狗子过去后,跟进的轿车却安然无恙通过。 待杨迷糊抵达时,他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三声猫叫传来,栓子从一个屋顶溜下来,与杨迷糊会合。 “杨子哥,清除十人,跑了七八人。诡异的是,有军统的人,死的人当中,有一人我正好认识。” 杨迷糊冷冷道:“你什么时候听方筱雅指挥了?” 栓子一愣,“不对呀,紫鸢说这是你的意思?让我在去西院的沿途,留一部分人。既然枝子暂时不找了,我就过来了……” 杨迷糊冷哼一声:“没出息,别什么事都往紫鸢身上推。” “我真不知道这不是你的意思!”栓子叫起''撞天屈''。 “那为何不与我说一嘴?” “你也没问呐,再说我具体的安排,你从来不过问的。” 这小丫头片子,竟敢擅作主张! 杨迷糊苦笑,拍拍栓子的肩膀,哀叹一声:“看来,只有你我蒙在鼓里,同病相怜呐。” “狗子与他们也是一伙的?”栓子咬咬牙。 杨迷糊点点头,“现在该明白,为何死的人当中有军统的人呐?” “不明白。”栓子摇头。 “那你比我还蠢!”杨迷糊讥讽道。 栓子愣头愣脑,“说说呗,让我灵醒点!” 杨迷糊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边走边道: “真想知道?这么说吧,方筱雅接的人,并不一定是美国特使,也许是延安的人,狗子也不一定知道,明白了?” “我明白个屁,愈发糊涂了。”栓子翻了个大白眼。 见状,杨迷糊心情好了许多,笑骂道: “粗俗!不管是什么人,你我都上当了。 若我猜的不错,胖子根本没来过上海,小桃也没发什么电报,都是紫鸢和方筱雅杜撰的。 军统七哥得到的情报,他虽认定是假的,但万一是地下党的计划呢?反正真假对他无所谓,便让豆腐西施把情报卖给了日本人。 或许他也知道,这份情报会转到我手上,不得而知。但他并不怕,毕竟他不仅仅只有一个渠道,通知日本人。这个先不说。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真正的特使的抵达时间和地点,七哥知道。或许,特使早已抵沪,或即将抵沪。 所以七哥玩了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转移视线,既可顺利接上特使,又嫁祸于施先生那边的人,” 栓子仍云里雾里,忍不住插话:“施先生那边,难道对此一无所知?按方筱雅的安排,不可能不知道呀!” 杨迷糊呵呵一笑: “妙就妙在这一点。在你的印象里,特使必定是个金发碧眼,高鼻子的白种人,对不? 施先生正好利用了这一点,顺水推舟,让自己人顺利抵达上海。方筱雅接的人,虽然化了妆,看起来却不像白种人。 这一点,我也是刚刚才想明白的。 唯一出的岔子,也许不是岔子,枝子突然不见了,让我决定不再管美国特使的死活。 你的人从火车站只撤走了一部分,因为你也不知道留下了一部分。 但效果出奇的好,把有心人搞晕了。比如特高课,比如军统。 但他们不放心呐,所以在沿途仍安排了人。” 栓子仍不大明白,手指挠挠后脑勺,“这个也太绕了。以施先生的谨慎,他不会冒此风险,说不过去。” 杨迷糊拍拍栓子的脑瓜子,笑道: “你个榆木脑袋!唉,也不怪你,你知道的太少。 车站站长曲贵财告诉我,有人让从杭州抵沪的人顺利出站,我还以为是特高课的安排。 现在看来,可能与施先生有关,当然也许是巧合。但这个曲贵财不简单咯。 呵呵,其实我也没完全想通,但大差不差。''以其昏昏,使其昭昭'',你要明白才怪呢。 反正人已安全抵达,跟你我已没多大关系。我有另一件事,你好好听着,帮我分析分析。” 杨迷糊便将遇到脏老头的事以及自己的怀疑,详细讲了一遍。最后问道:“依你看,脏老头是真是假?” 栓子真是个好听众,一直未插话,杨迷糊讲完发问,栓子却沉默不语。 “你是什么态度,发个话呀!”杨迷糊不耐道。 栓子突然嘿嘿一笑,“先说好,我说了,你不可跳脚骂人……” 杨迷糊一愣,急道:“快说,保证不骂人!” 栓子下意识后退一步,“你猜猜,脏老头是怎么知道,你从下水道出口出来的?是俺告诉他的呀!” 杨迷糊大惊,又大怒:“你……” “所以我和紫鸢几个人是一伙的。”栓子又后退了一步,又连忙补充道: “但我并不知道脏老头的意图,枝子姐失踪也着急了一阵。” 杨迷糊怒斥:“你骗鬼呢!你们不就是怕我不允许,枝子参与危险的行动吗?你们只是没想到,枝子没完全听脏老头的,她忍不住收集并给我传递了消息。” 栓子坚定的摇了摇头,“传递消息是脏老头刻意安排的。但没想到你无意间,碰到了那日本中年男人,见到了枝子姐。” “目的何在?”杨迷糊觉得自己才是真正的小丑。 栓子脸色凝重道: “与麻生靖有关。他不知从什么渠道,知道你是间谍,怀疑你是中国人。 枝子姐扮演两个角色,才截获了他的情报。但脏老头担心,麻生靖还有其他的渠道,通知到特高课。 所以脏老头让你正常行动,就是想引蛇出洞,也是想让你配合枝子姐的行动。” “万一同时见不到两个枝子呢?”杨迷糊冷声道。 “所以枝子姐躲起来,让你搜查呀!”栓子像看白痴似的看着他。 我去!杨迷糊抚额长叹一声: “所以,只有我一个人蒙在鼓里,上蹿下跳,像个小丑似的。” 栓子认真的摇头晃脑,“可不能这么说!施先生那边,你配合就打得不错。而且到目前为止,没发现有人刻意针对你,这是个好消息。” 杨迷糊自嘲一笑,“玄子也二十四小时盯着我吧?” 栓子点头,“对头,我只是穿插,脏老头主导。但紫鸢不知道此事,脏老头怕她情急添乱。” 杨迷糊不解,“延安方面直接抓了麻生靖,岂不一了百了?” 栓子就笑,“特使要去西安见延安高层,正好利用麻生靖,混淆视听,只能让你承担风险了。” “你是说,方筱雅接的人,才是真正的特使?”杨迷糊反应过来。 “对头。七哥他们接的是副使,先当个傀儡拖延时间。施先生说你会理解的。”栓子道。 “别把我捧得高高的,又摔得惨惨的。”杨迷糊没好气的道。 第452章 一语点醒梦中人 经栓子的一番解说,杨迷糊心中的郁气消散不少,但仍心有不甘。 “枝子的事,之前为何要瞒着我,现在又为何讲明白?” 栓子嘿嘿笑,“你之前嘚瑟得不行,我想打击你一下。” 见杨迷糊脸色一沉,栓子又连忙道:“脏老头本不让说,是我自作主张。因为你我兄弟,我不想瞒着你,生出芥蒂就不好了。” 闻言,杨迷糊脸色好了不少。 二人索性回了西院,合衣躺在一张床上,闲聊。 “栓子,我让枝子她们离开,是不是太一厢情愿了?” “说不上对错,各有利弊吧。离开的人若不消停,是有些头疼。比如说枝子姐,她一直有块心病,总是觉得没帮上你。” “当务之急,是怎么尽快让枝子抽开身。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所以,脏老头急于查清,麻生靖有没有其他联络渠道。如果没有,施先生的人就可以接手。若有,你就有危险,枝子就更不愿意撤出。” “为何不在延安,让人冒名顶替麻生靖呢?” “脏老头说,不完全掌握双方的通讯方式,极容易露馅。再说,掐断了麻生靖这条线,无法误导特高课。” “重庆方面也不愿意美国特使与延安高层见面吧?” “当然。重庆自视正统,怎能容忍美国特使与延安沟通?” “也是哈。日军已开始疯狂进攻抗日根据地,美国可能发现延安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所以才急于弄清楚延安的想法。” “我不大懂这些,跟我说不上,我只知道杀人掠货。睡吧,我有些困了。” ……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 杨迷糊翻了个身,揉着眼睛慢慢睁开。 只见紫鸢坐在床边,手里拿着豆浆、油条和包子。 \"你们两个大懒虫,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床!赶紧起来洗漱吃饭!\" 紫鸢大声道。 杨迷糊嘟囔着:\"这么早起来干嘛?又没啥事。再说,我刚才也没睡着,只是在闭目想想事情。\" 紫鸢无奈的摇摇头,将豆浆和油条放在桌子上,走到窗前打开窗户透气。 她回头看着躺在床上的两人,忍不住又催促道:\"还不起来呀?难道要让早餐凉了再吃吗?再说,待会还有事!\" 杨迷糊依然懒洋洋的躺着,没好气道:\"催什么催?皇帝不急太监急。能有什么事?再说有事,跟我有鸟关系?\" 紫鸢叉起腰,一脸鄙视的说:\"粗俗!枝子姐有麻烦了,你也不急?\" 杨迷糊不以为然,\"我急个啥子嘛?她藏得好好的,能有什么麻烦?就算出事,也是她自找的,谁叫她不听我的话。\" 紫鸢顿时火冒三丈,指着他骂道:\"真没良心!枝子姐对你那么好,你竟然这样对她?\" 这时,栓子突然坐起身,笑嘻嘻的说:\"紫鸢,别生气!我们马上就起床,好不好?\" 紫鸢瞪了栓子一眼,\"哼!你们俩一个比一个懒散,一样铁石心肠。\" 栓子连忙从床上爬起来,穿上衣服,走出房门。 紫鸢看着刷牙的栓子,\"你昨晚跟二哥说了些什么?\" 栓子漱了漱口,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说:\"我能他说什么?我一回来就睡了。\" 紫鸢疑惑的皱起眉头,低声说:\"不对啊,那二哥为何风轻云淡?肯定是你跟他说了些什么。\" 栓子不耐烦的挥挥手,\"哎呀,我咋知道?可能是还没睡醒吧。好了,别管那么多,先吃饭。\" 紫鸢愣了愣,“不对劲,肯定是你大嘴巴,口不关风,你迟早是个叛徒!” 杨迷糊磨磨蹭蹭下了床,洗漱了下,喝了一大口豆浆,拎起一根油条,朝屋外走去。 紫鸢跟了上来。 “紫鸢呐,你为何骗我?”杨迷糊望着有些刺眼的太阳。 “没有呀,枝子姐确实有些麻烦,狗子说可能有人发现了她的住处。”紫鸢嘟起嘴。 “我是问胖子来沪,美国特使的事。”杨迷糊咀嚼着油条,声音含糊不清。 紫鸢委屈巴巴的,“这是方筱雅在骗你,怎么扯到我身上来啦?再说,许多事我也被蒙在鼓里。” 杨迷糊一个灵醒,紫鸢也不知道枝子的事,口中却不饶人: “但你知道的比我多,对不对?见我时,你为何不讲?” 紫鸢不干了,“我都说了,是方筱雅的主意,我就是个听令的,你死揪着干什么?再说,让你蒙在鼓里,打打配合,委屈你了?栓子也知道不少,他不是也没跟你讲吗?” 杨迷糊将油条咽了下去,“他是他,你是你!你是我妹,怎能伙同外人,骗你哥?” 见他这么说,紫鸢脸微微一红,但嘴硬道:“你不也骗过我吗?你敢说你没有?听说枝子姐有麻烦,你无动于衷正常吗?” 杨迷糊噎住,到底跟不跟她讲枝子的事呢? 他手指挠挠后脑勺,咬咬牙,“说起枝子,她正在冒充她姐,获取情报。你别犯急,我是昨晚才听栓子说的。你爹主导,栓子、狗子、玄子他们知道,但我不知情。” “我就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呗。”紫鸢突然有些委屈,“算了,本姑娘大气,不与小人计较,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迷糊便一长一短说了脏老头的策划。 紫鸢沉吟半晌,突然开口骂道:“这个死脏老头,又在作妖!枝子姐和你的安全就不重要,别人关我们鸟事!” “这可是与施先生有关……” “有关也不行!我去捣乱!” 紫鸢作势欲窜出去,被杨迷糊一把拽住。 “冷静,这就是不想告诉你的原因,你太冲动。再说枝子在哪里,你知道不?” “你以为我傻呀,杂货铺不就在西式餐馆附近吗?问问就知道了。”紫鸢挣了挣,没挣脱。 “早就不在杂货铺了,枝子躲起来了。”杨迷糊连忙道。 “这,这也容易,脏老头几个藏身点,我还是知道的。”紫鸢忽地眼睛一亮。 “这岂不是添乱?麻生靖这人,耍了咱们,咱们不报复报复,怎解心头之恨?至于风险,什么时候没有?再说,枝子不甘心当绿叶,咱俩为何不成全她?”杨迷糊从各个角度劝说。 紫鸢突然冷静下来,“好了,快松手,我不添乱行了吧?你说麻生靖是九菊一派的人,他会不会是奔破坏延安风水去的?” 一语点醒梦中人。杨迷糊心中一凛,紫鸢说的极有道理。 麻生靖一直未动,只有这一次才传递情报,说自己是间谍,可能是中国人。 他大概率知道了麻生老太太和麻生勋之死,与自己有关,所以他才来了这么一出,予以报复。 麻生靖一直隐忍不发,因为''破风水,断国运'',才是他的终极目标。所以,枝子她姐才急需弄钱,来资助他。 同时,这不是麻生靖一个人能做到的。因此,延安方面迟迟不收网,想一网打尽,才是最终原因。 当然,延安方面利用他,误导特高课,甚至军统,也是原因之一。 脏老头难道不知道吗?不大可能。 思及此,杨迷糊对紫鸢伸出大拇指,“我家紫鸢通透,了不起。不管你爹知不知道此事,我们得尽快找到他,告诉他,以防万一。” 紫鸢却道:“这种邪门歪道,延安方面会信吗?” 杨迷糊愣住,迟疑道:“即便不信,这也是不安定因素吧?先去找你爹,找不到他,就去寻施先生。咱们走!” 第453章 你就让我过把瘾 “为啥子分先后,你我分开找人不行吗?”紫鸢不解道。 杨迷糊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紫鸢的脑瓜子,“傻丫头,我们需要向你爹证实一下,麻生靖这么做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如果我们冒冒失失去找施先生,很难说服他的。” 紫鸢皱起眉头,有些担心的说:“要是脏老头误以为,我们是故意捣乱,避而不见怎么办?” 杨迷糊惊讶的看着紫鸢,疑惑的问:“连你都找不到他?不大可能吧?” 紫鸢恨恨道:“死脏老头有时像条泥鳅似的,滑不留手。” 杨迷糊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得意的笑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我们来硬的,全力寻找枝子的下落,逼他不得不现身阻止。” 说完,他扭头喊道:“栓子,你去追踪枝子。紫鸢,你带我去脏老头的几个藏身点。” 紫鸢顿时兴奋起来,拍手叫好:“好主意,看脏老头还敢躲着不出来!” 栓子走出来,随手把两个包子扔给杨迷糊,嘴里嘟囔着:“这办法倒是不错,会不会坏了枝子姐的好事?” 杨迷糊摇着头道:不会。枝子不见,我们去找她,天经地义,合情合理,说不定还是助力呢。” 栓子却泼了盆凉水,“你这么想,脏老头也做如是想呢?” 杨迷糊被问得一时语塞,有些烦躁的挠挠头,不耐烦的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栓子嘿嘿一笑,露出狡黠的表情,“直捣黄龙,找到枝子姐,逼脏老头现身。” “这不和我的想法一样吗?不对,你知道枝子姐在哪里?”杨迷糊反应过来。 栓子点头问道:“不过,杨子哥,你真的想见枝子姐吗?” 杨迷糊微微一愣,犹豫了下,最后咬咬牙,“见!反正她也不省心,不安生。” 栓子顿时喜出望外,兴奋的叫道:“得嘞!咱们现在就去杂货铺,她肯定在那里。” 杨迷糊质疑:“你怎么这么确定?” “这叫‘灯下黑’。再说,只有一个枝子在,露面的枝子她姐,也是枝子,对不?”栓子像说绕口令似的。 杨迷糊暗自叹息一声,栓子仍瞒着事,昨晚他虽然讲了很多,但并没把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正当枝子收拾着杂物时,一个身影忽然出现,正是杨迷糊。他堵住枝子的去路,枝子吓了一大跳。 \"弘......杨子,你怎么来了?\" 枝子惊讶之余,险些秃噜嘴皮子。 杨迷糊戏谑道:\"想你了,就过来看看。最近过的还好吧?\" 枝子连忙跨出门,左右张望一下,回身小声抱怨道: \"怎么这么莽啊,快进去坐,别被人看到了。\" 说着,她拉着杨迷糊进了店铺里间。 两人坐下,杨迷糊冷不丁道:\"脏老头在哪里?\" 枝子愣了下,脸上闪过一丝惊慌,随后又装作无辜的回道: \"我不知道啊。我没见过他,你是不是问错人了?\" 杨迷糊靠近枝子,鼻子吸嗦嗅了嗅,皱眉道:\"也没有狐媚味啊,难道栓子搞错了?\" 枝子讪笑了笑,\"你都知道了?\" 杨迷糊生气的瞪着她,语气越发不善:\"我知道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你真是贼心不死、心病不除,不怕死吗?\" 枝子扭捏一下,突然站起,从侧面搂住杨迷糊,嗲声嗲气道:“人家也是想做点冒险的事嘛。再说,我出面,天时地利人和。” 杨迷糊心中一软,换了个话题,“麻生靖真是九菊一派的人?” “是,他与我姐单线联系,是我姐的下线。他刚开始以为我是我姐,旁敲侧击试探过我几次,见我没反应才作罢。这可能也是他与你接触的原因之一。” 枝子说着,松开杨迷糊,回身坐下。 “你是怎么拦截到麻生靖传递的情报的?”杨迷糊又问。 “脏老头找到了我姐隐匿的电台,通过催眠术,获得联络频率与时间,以及密码。我毕竟也受过间谍训练,不难做到。”枝子很干脆。 “也就是说,脏老头发现你姐死而复活,就开始谋划了?”杨迷糊追问。 枝子拢拢耳边秀发,“当时,脏老头并不知对方是麻生靖,老太太死之前,透露的信息才引起脏老头的注意。此前,脏老头只是想借机打入对方内部,探听一些消息,并没联想到与延安有关。” 杨迷糊想了想,“麻生靖是不是知晓老太太和麻生勋之死?” 枝子摇摇头,“这个不大清楚,但大概率是。不然,他也不会将你的可疑之处传回来。若他已知晓,说不定他有另外的消息渠道,所以脏老头有些着急。” 杨迷糊点点头,话锋一转,“破风水断气运,是九菊一派的通常做法,麻生靖的终极目的会不会在此?” 枝子瞟一眼他,“奇怪的是,起获的来往电报,被催眠的我姐,都未明确提及此事。所以,脏老头纳闷得很,说这极不正常。” 杨迷糊心念一动,“麻生靖大多时候,是不是在要钱?” “是。这也是脏老头怀疑他们另有所谋的原因之一。”枝子回道。 杨迷糊沉吟片刻,“这只能说明,麻生靖或他的同伙,另有渠道,在沟通''破风水''的事。” 他顿了下,换了话题,“那日本中年男人,是谁的人?” “你真的跟踪过他?我还以为脏老头哄我呢。他自称情报贩子,我怀疑他是特高课的人。但脏老头说,把情报转给你,让对方觉得我是枝子……” 杨迷糊接过话茬:“然后你趁机故意闹失踪,再出现的人,对方便猜测是你姐,对不?” 枝子摇头苦笑,“是这样。这个操作很复杂,我也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脏老头说,听他安排就好。” “所以你故意卷起短袖,若隐若现的露出手臂上的八瓣菊花纹身?”杨迷糊讥讽道。 “这也被你看出来了?”枝子尬笑:“是有些着急了,因为我们不知道该联系谁。” 杨迷糊有些恼火道:“胡闹!你和你姐的声音虽然像,但还是有差别,对方一旦与你见面,岂不露馅?” “这个你不用担心呐……”枝子的声音突然变得柔若如丝,像极了她姐的声音。 杨迷糊一脸惊讶的看着枝子,“你的模仿能力还真是不错。” 枝子得意的笑了笑,“那是当然,我可是专门练习过的。” “店伙计是你的人?”杨迷糊努努嘴。 枝子摇摇头,“不是,是脏老头安排的人,很可靠。” “你真的要继续扮演下去?”杨迷糊盯着她问道。 “杨,杨子,就这一回,下不为例,行不?你也让我过把瘾!”枝子语气中带着哀求。 杨迷糊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但是你要小心点,不要露出破绽。” “放心,我会注意的。”枝子开心的笑了。 “你尽快让脏老头来见我,否则一切免谈。别玩花样,栓子就在附近盯着。”杨迷糊站起身,郑重其事道。 “知道啦,我尽快通知他。”枝子连忙回道。 第454章 算你沉得住气 杨迷糊轻轻搂了搂枝子,低声道:“想过把瘾,就一定要小心谨慎,千万别把性命搭上了。” 杨迷糊向枝子道别,从杂货铺的后门离开。 走出杂货铺大约五百米远,杨迷糊拐了个弯,遇到了栓子。 栓子手上扬,大拇指朝身后指了指,“杨子哥,脏老头已被紫鸢逮住,正在前面的一家茶楼等着你。我去盯着枝子姐。” 杨迷糊走进茶楼,刚到楼下,紫鸢迎了上来,轻声道: “二哥,脏老头就在二楼的西湖房,你上去和他谈。” 杨迷糊有些担忧,“你在楼下,不怕他趁机溜走?” 紫鸢自信满满,“放心,他不敢的。再说,他似乎遇到了一些困难,否则我也不可能这么轻易逮住他。” 杨迷糊进入西湖房,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 脏老头今儿个一改以往的邋遢形象,竟然打扮得十分整洁得体,一身崭新的笔挺西装,颇有几分绅士风度。 令人更意外的是,脏老头手中居然夹着一根粗大的雪茄,正悠然自得的吞云吐雾,嘴里时不时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 “哟呵,脏老头,今儿个人五人六的,闹得是哪一出?”杨迷糊大惊小怪。 “老夫年轻时可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之辈,哪像你个土包子,上不了台面!”脏老头反辱相讥。 “少装大尾巴狼。我问你,为何一定要扯上枝子?”杨迷糊进入正题。 脏老头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枝子正当其时,不用岂不浪费?你逼我出来,想干什么?” “不与你废话,直说,''破风水断气运''的事,你有几分把握?”杨迷糊质问。 脏老头咂咂嘴巴,“你是担心延安方面不信吧?日本的九菊一派与中国茅山派、佛家密宗极其相似。存在即合理,说明它们有独到之处。” “这也是你的担心吧?麻生靖真是九菊一派的门徒?”杨迷糊反问。 “此事是有些难办,但宁可信其有,对谁都有好处。麻生靖应该是九菊一派的,虽然地位不高,但此人装傻卖呆,迷惑性极大,极其棘手。” 脏老头叹了口气,又道:“不与你扯东扯西,你帮我一个忙呗。” 杨迷糊立马回绝:“不帮!” 脏老头无奈指了指他,“小气了不是?这个忙不白帮,自然有你的好处。” “说说看?但不一定帮……”杨迷糊故作迟疑。 脏老头吧唧一口雪茄,吐出几个烟圈,猥琐一笑: “麻生靖或他的同伙,应该有另一条联络渠道,我猜大概率是特高课。你可不可以帮我盯住那日本中年男人,顺藤摸瓜,找到真正的幕后之人?” 杨迷糊讥讽道:“你不是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吗?再说,我活得好好的,为何要招惹特高课?” 脏老头一脸认真:“我虽神通广大,但也有办不到的事情啊。” 杨迷糊不屑的笑了一声,说:“你就吹吧!这里面风险极大吧?” 脏老头有些着急的解说:“对我来讲,难度大,对你来说,轻而易举,不骗你!” 杨迷糊沉思片刻,问:“若我答应帮忙,会有啥子好处?” 脏老头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你若能帮我找到幕后之人,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杨迷糊心动了下,但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嗯,先看看情况再说吧。不过,要是遇有生命危险,我会立马抽身而退,撒手不管。” 脏老头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随后便开始向他介绍起那日本中年男人。 此人叫竹下野,名字听起来普通,但实际上却是一个隐藏极深的特高课的特工。他公开身份是日本株式会社的襄理。 他之前贩卖情报,其实只是一次试探,目的是为了确认杂货铺里的枝子,是真正的枝子,还是枝子她姐。 在脏老头的授意下,枝子将情报转交给杨迷糊,则是一种反向试探,试图摸清楚竹下野的真实意图。 此后,真正的枝子假装被杨迷糊关注,被人藏匿起来,那么,再出现的新枝子很可能就是枝子她姐。 这其中有一个关键的技巧,即邮差的''假死''。这个假象让竹下野误以为,枝子她姐即将浮出水面,因此她掐断了枝子与杨迷糊之间的联系渠道。 至于全力搜索枝子一事,脏老头解释说,这都是他特意安排的。 栓子等人的搜索行动看似漫无目,无的放矢,实际上却有着深意。这会让竹下野产生错觉,认为他自己看清了真相。 但与脏老头的交谈中,杨迷糊并没有发现非他不可的理由,他觉得脏老头一定有事瞒着他,于是冷声质问: “说实话吧,为何非我不可?” “能不能不说?”脏老头眼神闪烁,想耍赖皮。 “不能,否则免谈!”杨迷糊态度坚决。 “我先让你见到麻生嫣,也不行吗?”脏老头眨眨眼睛,拿出了诱人的条件。 闻言,杨迷糊心头一喜,但他故作镇定的回道:“不……能!” 然而,他的声音却在最后一字上,变得有些颤抖,暴露出内心已经动摇。 脏老头吹吹雪茄上的烟灰,目无余子道:“真不能?但你要有心理准备,你的嫣儿状态极不好,虽经调理,已不再自杀,但不大认人。” 杨迷糊见是真的,一股戾气横生,“为何现在才说?” “她受不得一丁点儿刺激,你和好儿更不能见,万一刺激过头,旧病复发怎么办?” 脏老头冷哼一声,又叮嘱道:“你现在要见,也只能远远看着,千万别靠太近,待她病情平稳后再说。” 杨迷糊低头不语,半晌才抬头,双眼猩红,“我无论如何要先见到人,远远看一眼也行。” “让紫鸢陪你去,但不可蛮不讲理,莽撞行事。更不可生杀心,不管不顾,到处去杀人!”脏老头挥挥手。 “人在哪里?”杨迷糊倏地站了起来,又缓缓坐下。 脏老头叹了口气,“小子,算你还沉得住气!好吧,不让你见,有悖天理人情,在东楼左边的院子里。切记,不能让她见到你,你的明白?” 杨迷糊站起身,朝脏老头深鞠一躬,“多谢!你说的事,我义不容辞。” 脏老头不耐的摆摆手,“紫鸢陪你去,只有她敢拦你,也只有她能拦住你,我已经交待过她了。去吧,小子!” 第455章 我说不能! 前往东楼的一路上,紫鸢难得的安静,时不时偷瞟杨迷糊一眼。 后者则一片迷茫,似乎无思无欲,但紫鸢却知道,此种状态的二哥,才是心思最激荡的时候。 “二哥,你别难过……”紫鸢看着杨迷糊,轻声安慰道。 杨迷糊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我没事,只是有些担心嫣儿。” 听了脏老头对麻生嫣状况的描述,紫鸢心里一直惴惴不安,不知道到了东楼,见了麻生嫣,二哥会怎么样,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 她知道二哥很爱麻生嫣,如果看到她现在的样子,肯定会非常伤心、自责与愤怒。 “二哥,你放心吧,嫂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紫鸢试图安慰杨迷糊,但她自己也知道,这种话并没有多少说服力。 二哥也是可怜,他的一个女人被他自己误杀,一个女人死于毒杀,一个女人疯了不认人。 而据脏老头说,麻生嫣精神错乱,骨瘦如柴,受不得一点刺激,可能命不久矣。 这世道,对二哥太不公平,他护住了许多人的性命,却没护住自个女人的周全,换了谁也难以承受--这生命之重。 想到这,紫鸢不禁感到一阵心酸,她心疼二哥,但她的语言苍白无力,不知道该怎么劝慰。 两人穿过小巷子,来到东楼左边的小院附近。 麻生嫣静静的坐在屋檐下,双眼凹陷,目光呆滞。 这么热的天气,她却穿着一件厚厚的棉袄,仿佛对周围的一切已失去感知,不知冷暖。 唯一令人感觉好受的是,尽管她的精神状况不佳,但她还算干净整洁,也许是因为有专人照顾吧。 就在这时,一个粗壮的妇人从屋里出来,手里端着一盆水。 当她瞅见站在院子外面的杨迷糊和紫鸢时,立刻皱起眉头,不耐烦的挥手赶人:\"去去去,别看了,快走开。\" 见二人继续静静站在原地,目光始终停留在麻生嫣身上,妇人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大声斥责道: \"说你们两位呢,杵在这里干什么?赶紧离开,否则我不客气了!\" 紫鸢有些心虚的扯了扯杨迷糊的衣角,但他却像一尊雕塑般纹丝不动。 他紧紧盯着屋檐下的麻生嫣,紫鸢注意到他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双拳紧紧握起,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紫鸢一脸谄媚,“这位大娘,我们只是想来看望一下她,不会打扰到她,行行好!” 那妇人皱着眉头,不耐烦的挥挥手,“去去去,别在这捣乱,一个疯婆子,有什么好看的!” 紫鸢心里一紧,生怕杨迷糊会暴起,赶紧拉住他的胳膊。然而,杨迷糊却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冷漠。 他缓缓侧起头,眼神冰冷的看着那妇人,淡淡道:“你刚才说什么?” 可能会坏事!紫鸢一惊,急忙压低声音,斥责道: “你给我闭嘴!是一个姓苏的老头雇你的吧?告诉你,她是我嫂子,我们才是正主。” 那妇人惊讶的瞪大眼睛,愣在了原地,又立马回过神来,急躁道: “你是紫鸢,你是杨子?真是的话,赶快离开!苏老头千叮咛万嘱咐,她绝对不能见到你俩。” 见二人不为所动,妇人更急了。她隔着篱笆跺脚道: “听我的,快点离开!一旦被她看见,后果不堪设想!快走快走!” 就在这时,麻生嫣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缓缓的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一开始,她的脸上充满了迷茫和困惑,然而紧接着,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突然间,她开始发出尖锐而刺耳的声音,声音中带着无尽的痛苦和绝望:\"是你,你,你让我的孩子没了……\" 妇人急匆匆跑回去,她粗壮的双臂铁箍般的,紧紧抱住麻生嫣,后者用力挣扎,身体几乎快挣脱出妇人的束缚。 妇人扭过头来,大声喊道:\"快走啊!你们难道真想让她发病?\" 紫鸢使劲拽了拽杨迷糊,试图让他离开这里,但未能成功。 \"二哥,我们走,再不离开,嫂子可能会再发病,你忘记了脏老头的告诫?求求你啦,二哥……\"紫鸢眼中闪烁着泪花,苦苦哀求。 杨迷糊似乎回过神,他转身就走,脚步迈得很大,但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紫鸢一把扶住了他。 ''哇''的一声,一口鲜血从杨迷糊的口中喷出,溅落在地上,形成一滴滴猩红。 紫鸢惊愣怔住,顿时手足无措,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的状况。 “二哥,要冷静,冷静。我们可以去报仇,去杀人,但不能自残。” 杨迷糊抹抹嘴角的鲜血,咧嘴一笑,那一丝狰狞再次乍现! “紫鸢,我没事了,我们回东楼。” 他对身后的声嘶力竭,似乎充耳不闻,无动于衷,径直朝东楼大步走去。 紫鸢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担忧。杨迷糊的反应和举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 她默默跟着杨迷糊,一起回了东楼。 二人相对无言,沉默良久。 “二哥,我们要不要让好儿回来,见见嫂子?”紫鸢终于开了口。 见杨迷糊不说话,她又道:“万一好儿一来,嫂子就好了呢?脏老头的话,不能全听,他就是个神棍,不大靠谱。” “万一他说中了呢?”杨迷糊好似喃喃自语。 见他开口,紫鸢不禁暗松一口气,“咱们有钱,可以请最好的大夫,去最好的医院,嫂子那么坚强的一个人,不可能恢复不了!” 杨迷糊冷不丁咬牙切齿道:“麻生靖!我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这个好办!我们去延安,干掉他!”紫鸢立刻附和。 杨迷糊一脸阴沉:“那太便宜他了!我要让他尝尝,被人折磨的滋味!” “对,折磨他!好好折磨他!”紫鸢像哄小孩似的。 杨迷糊坚定的摇头,“不,不能让他死得这么痛快!不能!我说不能!” “对,不能!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紫鸢连忙答应。 “通知青竹,好好练刀,练好千刀万剐之术。” “好!我马上联系青竹。” 杨迷糊神情忽然一松,一下子萎顿在地,惊得紫鸢跳了起来。 她趋身向前,一把抱起昏迷的杨迷糊,正惶惶不安时,脏老头的声音传来: “别乱喊乱叫的,休息一晚上就好!” “你为何才来?”紫鸢语气带着哭腔。 “早来有用吗?唉,总算比我想象得要好些,我还以为他会暴起杀人!”脏老头叹了口气。 “为何不一直瞒着他?”紫鸢低吼。 脏老头拍拍她的脑瓜子,“最该知道的人,就是他,而不是你我,甚至好儿。何况我们也瞒不住啊!” “那你还以此为条件,让他帮你办事?”紫鸢两眼猩红。 “那是一种心理暗示,包括说麻生嫣去了日本,说在中国又找不到。我只能循序渐进,没想到仍有些操之过急。”脏老头缓缓道。 “可是现在怎么办?他这样……”紫鸢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这只是暂时的,他需要时间接受这个事实,给他一些空间和时间吧。”脏老头安慰道。 “若他从此一蹶不振呢?”紫鸢十分担心。 “不会的,他很坚强,你要好好照顾他。”脏老头晃晃头。 紫鸢坚定的点点头。 第456章 桃木剑? 次日清晨,晨曦透过窗棂洒在房间里,紫鸢悠悠转醒。 她揉着眼睛,伸了个懒腰,目光落在了窗边的杨迷糊身上。 此时的杨迷糊正独自一人坐在二楼窗前,静静的凝视着窗外,仿佛陷入了迷茫之中。 紫鸢小心翼翼的踮起脚尖,蹑手蹑脚走到杨迷糊身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从窗户看出去,正好可以看到那个小院。小院的屋檐下,麻生嫣静静的坐在那里,宛如一块大石头般冷漠。 阳光洒在她身上,却没给她增添一丝温暖的气息,她的脸色反而更显得苍白如纸,毫无生气。 紫鸢的心猛地一揪,她感到一阵沉重,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劝说。 “鸢子,你觉得嫣儿会好起来吗?她还能活多久呢?” 杨迷糊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无尽的忧虑。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茫然,似乎已预见到未来的不幸。 “不要说丧气话!”紫鸢急忙安慰:“嫂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她紧紧握住杨迷糊的手,试图给他一些力量。 “你爹说我是天煞孤星,近则不祥,所以我不敢去见嫣儿。” 杨迷糊声音充满自责:“你说,是不是因为我杀人太多,造了太多孽,才导致嫣儿变成这样?” “别胡说八道!” 紫鸢立马反驳:“我跟你呆在一起最久,不也活得好好的吗?你怎能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呢?那是老太太和麻生靖作的孽,跟你有什么关系!” “唉……我就怕这个!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老人都这么说。”杨迷糊叹了口气。 紫鸢斥责道:“你在咒我呢?你老是自怨自艾,有何好处?与其在这唉声叹气,不如去报仇,别做''扶不起的阿斗'',让我小瞧你!” 她的激将法似乎没起到什么作用,杨迷糊揉了揉太阳穴,站起身来,朝卧室走去。 关上房门前,他淡淡说了一句:“我要好好休息,不要打扰我。” 紫鸢愣住,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她思考片刻,最终决定再去看看麻生嫣。 她对脏老头的话并不太信,不是说越亲近的人,越能够激发病人的善念吗? 于是,她悄悄翻过篱笆,趁着妇人进屋,踅摸靠近麻生嫣,轻声道: “嫂子,我是鸢子,你还记得我吗?” 麻生嫣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茫然的神情,但没有像昨天那样声嘶力竭。 紫鸢继续试探着问: “你的孩子还活着,是个可爱的小女孩,名叫好好,小名叫好儿,现在一岁多啦,会走路会说话,也会喊妈妈哦!你想见见她吗?” 麻生嫣似乎充耳不闻,脸色没一点变幻。 紫鸢接着问:“弘田二郎你还记得吗?你的男人,丈夫啊,他非常担心你,他因担心你还吐了血......” 麻生嫣依旧无动于衷,紫鸢有些气馁,决定下猛药,“你祖母大人、父亲大人都死了,是不是很解气?” 或许只是一种错觉,麻生嫣的眉毛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 紫鸢见状,不甘心的说: “麻生靖骗了所有人,他竟然跑到延安那边当起了间谍。听说你精神不正常,就是麻生靖下的狠手。” 这一次,麻生嫣终于有了明显的反应,她张了张嘴,蹦出一个字:“好...” 然后就没了动静。 紫鸢心中一动,立刻抓住机会,声量提高了些许:“好儿,没错,好儿就是你的女儿。” 但麻生嫣没再做出任何回应。正当紫鸢想进一步询问时,堂屋内突然传来一阵''啪嗒''的脚步声,那妇人要出来了。 紫鸢急忙向后退去,躲到了屋子的一侧。 “嫣儿,刚才有人同你说话呀?”妇人左右张望,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随后又喃喃自语:“我怎么听见有人讲话,奇怪。” 不一会儿,妇人又柔声道:“嫣儿,进屋吃早餐,饿了吧?” 躲在一侧的紫鸢,听到这话,心里不禁有些感动。她觉得这个妇人虽然看起来凶巴巴的,但对麻生嫣还算尽心尽力。 然而,这份感动没持续多久。很快,屋内再次传来妇人的喝斥声:“吃呀,不吃饿死你!要不是因为佣金丰厚,老娘才懒得伺候你。” 紫鸢皱起眉头,心中升起一丝不满。她抬起头,透过窗户,只见妇人正试图强行,将一个包子塞进麻生嫣的嘴里。而后者则牙关紧咬,坚决不张嘴巴。 紫鸢心中涌起一股怒火,正欲推窗而入,却听到妇人不耐道: “贱货,你想死,门都没有,还一天到晚装傻充愣。说,桃木剑在哪里?老娘还指望它……算了,张嘴!” 紫鸢的脸色阴沉,她紧紧握着拳头,眼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芒。 原来,这个妇人并不是真心照顾麻生嫣,而是别有目的,脏老头是干什么吃的? 紫鸢从窗户里钻了进去,她满脸怒气的指着受惊的妇人,大声喝斥:“好啊,你竟敢这样对待我嫂子,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妇人吓得脸色苍白,但还是强作镇定,试图解释:“小姑娘,你误会了,她吃饭一直这样,不强迫她不吃。不然,她会饿死的。” 紫鸢眼神锐利如鹰,冷声质问:“那桃木剑是什么意思?” 妇人讪笑了笑,“那是我的一把木剑,镇神醒脑用的,不知道她藏哪里去了。” 紫鸢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咬牙切齿道:“不说实话是吗?那你就去死吧!” 她边说,边掏出一把锋利无比的小刀,顶在妇人的心口处。 妇人的额头瞬间冒出冷汗,身体开始颤抖起来。但她仍然咬紧牙关,故作镇定道: “小姑娘,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好吧,那我告诉你实话,桃木剑是苏老头让我问的,他说这东西非常重要。” 紫鸢满脸不屑:“可笑,脏老头寻物,何须求助于你?我倒数三声,不说就去死。” “好好,我说。” 妇人说着,猛地后退一步,一把抓住紫鸢的手腕一扭,小刀''咣当''落地。 紫鸢脸色一变,没想到这老妇人还有这等身手。但妇人小瞧了她,只见她一个反踢,正中妇人膝盖。后者惨叫一声,跌坐在地。 紫鸢随即掏出手枪,指着对方''哦呵''一声: “身手不错,也够彪悍,但本姑娘想杀你,就像碾死一只蚂蚁简单。” 紫鸢侧头看了看麻生嫣,只见她正在傻笑,口中塞满了包子。 此时妇人忍着痛叫道:“小姑娘,真是苏老头让找的,我只是图点报酬。具体什么用处,他没说,我也没敢问。” 紫鸢一时间很是为难。 第457章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紫鸢暗自思索片刻,伸手从褡裢中取出一瓶药丸,倒出一粒,逼妇人吞了下去。 没过多久,妇人便开始感到头晕目眩,意识模糊,就地沉沉的昏睡过去。 紫鸢转头看向麻生嫣,只见她正在狼吞虎咽的吃着早餐,脸上时不时露出傻傻的笑容。 紫鸢柔声道:“嫂子,我去叫二哥过来,你在这里好好待着,等我回来。” 麻生嫣没有理睬她,继续埋头大吃。紫鸢无奈的叹了口气,急匆匆离开了小院。 她来到东楼二楼,推开杨迷糊的卧房门,但里面却空空如也。 她连续喊了几声''二哥'',没有任何回应。她一个激灵,二哥独自出去了?! 她连忙冲下楼,但走到院子中央时,突然停住脚步,心中万分纠结:自己走了,嫂子怎么办? …… 此时的杨迷糊,正与栓子猫在一座屋顶上,暗中观察着日本株式会社。 杨迷糊低声说:“栓子,看到我的手势,你再开枪击杀,我先下去摸摸情况。” 他溜下楼,朝日本株式会社走去。 在门卫处,杨迷糊说明来意,称想见襄理竹下野。门卫却告诉他,没预约不能见,建议先约好时间再来。 杨迷糊无奈之下,掏出情报课的证件,门卫才放行。 进入竹下野的办公室,杨迷糊自报家门,开门见山:“竹下君,你私自贩卖情报,这可是重罪!” 竹下野却显得风轻云淡,微微一笑,“弘田君,口说无凭,要有确凿的证据才好。” 杨迷糊冷笑一声,“你曾经去过一个杂货铺,见过一个名叫枝子的女人,对不?” 竹下野依然保持着冷静,挑衅道:“空口白话,就想让我承认?弘田君,即便去过,又能如何?” 杨迷糊冷冷的,“你或许以为自己是特高课的人,就可以有恃无恐。但别忘了,上海的社会治安,由宪兵司令部负责,你在我的管辖范围内。” “我奉公守法,是个良民,我怕什么?”竹下野反问。 他的眼神,透露出一丝傲慢,似乎对自己的身份充满了信心。 气氛一时变得紧张起来。 杨迷糊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轻声道: “九菊一派,麻生靖,枝子,特高课,风水气运,美国特使……这些关键词够不,还需要我往下说吗?” 竹下野的眼神中,瞬时露出一丝惊慌和不安。他显然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清楚他的身份背景和所作所为。 但他很快恢复镇定,嘴硬道:“我不懂弘田君在说什么!我只是一个商人,只谈生意。” 杨迷糊点了点头,“没错,我现在谈的就是生意。不过,如果你不配合,恐怕会有大麻烦。毕竟,作为一名特工,私自向外界兜售情报,死有余辜!” 竹下野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但仍不服气,“即便如此,特高课的事务,你敢随便插手?小心惹麻烦上身。” 杨迷糊双手一合,表示赞同:“但你已经承认了不少,我的目的已达到,告辞!” 竹下野一脸疑惑站在原地,连忙道:“我承认了什么?不是,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杨迷糊边走边笑道:“哈哈,只要变相承认就行,好自为之吧。” 杨迷糊刚出株式会社大门,一声惨叫,从楼上传来,紧接着便无声无息。 不一会儿,杨迷糊来到约定好的地方,与栓子会合。 栓子忧心忡忡:“杨子哥,咱们这样明目张胆、毫不掩饰,会不会适得其反?” 杨迷糊毫不在意的摆摆手,“这正是我想要的结果!打乱对方的节奏,让其困惑和忌惮,也是变相的保护枝子。” 栓子点了点头,话锋一转:“杨子哥,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对劲,脸色苍白得吓人,身上又杀气腾腾,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糟心事?” 杨迷糊沉默片刻,决定不再隐瞒,索性说开:“昨天,我见到了你嫂子,她的状况很不好,不大认人,身体也消瘦得厉害。无论如何,我总要为她出一口恶气吧?” 栓子大吃一惊,连忙追问:“嫂子现在在哪里?” 杨迷糊叹了口气:“她在东楼,脏老头把她藏在那里,说是让她静养。” 栓子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斥责道:“那你还有心思跑出来,为何不在家陪陪嫂子?” “脏老头说,她情绪不稳定,受不得丁点儿刺激,让我不要靠近。昨天我只远远看了一眼,惹得你嫂子大喊大叫……” 说着,杨迷糊狠狠揪了揪头发,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栓子皱起眉头:“这个样子啊,这可咋办?嫂子的事,除了老太太,还有谁掺和其中?” 杨迷糊咬牙切齿,“麻生靖!他罪无可恕。” 栓子咬着牙,眼睛冒着绿光:“我去延安干掉他?” 杨迷糊摇摇头:“紫鸢也这么说,这样太便宜他了。” 栓子一跺脚:“那怎么办?” 杨迷糊恨恨道:“不能让麻生靖死得太安逸了,这个狗杂种,慢慢折磨他!” 栓子不解,“可天高皇帝远的,咱们鞭长莫及呀。” “麻生靖与枝子她姐有联系,可能还与特高课有关联,我要把他与他的同伙连根拔起。” 杨迷糊紧咬腮帮子,“栓子,你盯着杂货铺,我回东楼,不然紫鸢会急了。” 二人分开。杨迷糊不知道的是,栓子与脏老头立即见了一面。 栓子一脸严肃的说:“脏老头,你一直对我遮遮掩掩,说话半吞半吐,搞得我一头雾水。让我替你办事,这样可不好,我可没义务听你的吩咐。” 脏老头嘿嘿一笑:“我想揪出麻生靖的另一条线,事就这么个事。” 栓子皱起眉头,质问:“你现在搬出我嫂子,是不是想让杨子哥毫无保留、义无反顾的帮你?” 脏老头讪笑着解释:“有,但不完全是。” 栓子的脸色有些狰狞,大声道:“也就是说,这件事的风险极大,你必须借助外力才可!” 脏老头揉揉鼻子,“与特高课博弈,风险肯定有。至于风险有多大,需视情而定。而杨子之前的举动表明,他可能会采取更直接、更强硬的方式。” 栓子语气带着些许嘲讽:“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但我有个事,想听你一句实话,这是我帮你的条件。” 脏老头眼睛一亮,忙问:“你说说看?” 栓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缓缓道:“麻生嫣到底还能活多久?” 脏老头一愣,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疑惑道:“为何这么问?不是该问能不能恢复吗?” 栓子脸色清冷,“少来这一套!你是怕嫂子出事后,杨子哥无心帮你,才着急忙慌的搬出她的,对不对?” 脏老头讪笑了笑,咳嗽两声,缓缓伸出三根指头。 栓子一惊一乍,“三年?” 脏老头徐徐摇了摇头。 第458章 就让嫣儿随风去吧 栓子的声音微微颤抖,“三个月?” 脏老头依然摇头。 栓子倏地站起身来,脸上满是震惊,“三天?” 脏老头赶紧摆摆手,“没那么严重。但三个月是一个坎,逢十进一,安心静养,慢慢调理,迈过这个坎,也许一年也未可知。” “有这么严重?”栓子喃喃自语,他无法理解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会死到临头。 “是,情况比想象的还糟糕。她不仅仅是精神失常,她的大脑开始萎缩,记忆开始消褪,极其怪诞,超出了我的理解范畴。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那把桃木剑,唉……”脏老头无奈的长叹一声。 “什么桃木剑?”栓子心中涌起一丝好奇,下意识问道。 “我怀疑麻生嫣的大脑萎缩,可能与邪术有关。催眠她时,她曾经提到过桃木剑,但我却没找到。也许这把桃木剑能解决些问题。”脏老头解说。 栓子的眼睛一亮,“我对气味敏感,可以通过嗅觉,来追寻那把桃木剑。告诉我,我嫂子在哪几个地方待过?” 脏老头犹豫了下,说麻生嫣此前,一直待在老太太别墅的地下室。 “脏老头,你什么时候才能讲一句实话!你是不是把坑蒙拐骗当成了一种习惯?”栓子瞪着眼睛,满脸怒容。 脏老头看着栓子,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他缓缓开口: “小子,你觉得我是该说,麻生老太太对麻生嫣呆在哪,早就心知肚明?还是该说,麻生嫣已疯癫得不认人,命不久矣?或者该说,杨子就该不顾性命的去杀戮?” 脏老头连续三问,让栓子顿时哑口无言。 “小子,我也愤怒,也纠结,但这能管什么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没听说过吗?我善意的谎言,就活该被你指责与怪罪?”脏老头训斥道。 栓子沉默半晌,突然咧嘴一笑,“脏老头,对不起,是我错了,也冲动了。我去追查桃木剑的下落。” 说完,他身形一闪,如同一阵风般消失在原地。 脏老头看着栓子离去的方向,欣慰的笑了笑,喃喃自语道: “这帮小家伙,比我们年轻时,强多了。” —— 杨迷糊匆匆返回东楼,结果找遍所有房间,都没发现紫鸢的身影。 他心中一紧,突然想起麻生嫣所在的小院,他急忙从二楼窗外往外看。 远远望去,只见院子里晾着一件红色的衣物,而地上画着一个大大的叉。 他纵身跃下,快步走到小院外,压低声音,急切呼唤:“鸢子,你在里面吗?” 一个小小的身影闻声从堂屋窜出,双眼红红的,泪水汪汪,可怜兮兮的望着杨迷糊,委屈的说: “二哥,你去哪里了?那个照看嫂子的妇人目的不纯,她太坏了,虐待嫂子!” 杨迷糊顿时怒火中烧,“怎么回事?” 紫鸢抽泣着,哽咽着将事情的经一长一短,三言两语讲了一遍。 “桃木剑?” 杨迷糊敏锐捕捉到这个关键的字眼,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桃木剑能去煞辟邪!栓子鼻子灵,会有办法! “嗯,我也问过嫂子,但她毫无反应。” 说完,紫鸢眼巴巴的问道:“二哥,你要不要进去看看嫂子?” 杨迷糊犹豫几息,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了,她昨晚发作,可能与见到我有关。既然她对你不排斥,就由你来照顾她吧。” “那妇人怎么处置?”紫鸢又问。 杨迷糊沉默了一会,皱起眉头,若有所思的说: “让她先留在这,毕竟她最熟悉嫣儿的情况,等几天再做决定。不过,这段时间,你要多留意她,不能掉以轻心。另外,要防备有人打嫣儿的主意,我让栓子再安排几个人过来。” 他的语气严肃而认真,紫鸢欲言又止。 杨迷糊连忙安抚道:“不是想支开你,因为你嫂子的安全最重要,换了别人,我也不放心。” 紫鸢看着杨迷糊,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很快就被坚定所取代。她知道,必须保护好麻生嫣,不能让任何人再次伤害到她。 “好,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注意安全,有命才能报仇。”紫鸢终于点点头。 杨迷糊独自一人离开,身影显得有些孤独萧瑟。 咫尺,却天涯海角般遥远,他心中的酸楚和愤怒交织在一起,难以平复。 下午时分,栓子找到这里,向杨迷糊叙述寻找桃木剑的情况。 当听到麻生嫣一直待在,老太太别墅的地下室时,一股咸甜味再次涌上喉咙,杨迷糊知道自己又吐血了。 他强行咽了下去,淡淡道:“就没一点有用的线索?” 栓子哭丧着脸,“嫂子呆过的地方,包括曾经的卧房,没有一丝桃木的气味,但脏老头又说得有鼻子有眼。” “说说吧,脏老头说,嫣儿还能活多久?不要骗我,我想从你这听到实话!”杨迷糊冷不丁转换话题。 栓子张了张口,但没出声,只是伸出三根手指头。 “三个月?”杨迷糊苍白的脸上泛起了潮红。 栓子缓缓点头,又补充道:“但脏老头说,好好调养,可活过一年。” 杨迷糊凄然一笑,“呵呵,一年,一年……” 栓子一惊,“杨子哥,你满牙齿是血,你吐血了……这可不成。” 他急得团团乱转,杨迷糊见状摆了摆手,“无碍,我手里有脏老头给的药丸。” 他缓缓站起身,语气坚定而决绝: “这个世道,看来不能一味容忍,我们以前的手段,太过温和,总是瞻前顾后。这样,你和玄子联手,放开手脚,干掉一切可能是特高课的人。” 见栓子有些吃惊,他森然一笑: “别怕坏了脏老头的事。我们一旦强硬,让特高课自顾不暇,也是变相的助力。再说,我们为何要顾全大局?没有必要!” 闻言,栓子嗜杀的习性,似乎完全释放出来,眼睛中冒出狼一样的绿光。 “有这句话,我心里有数了。但你不要掺和掣肘,我和玄子足矣,你主要的任务是护好嫂子!”栓子的语气不容置疑。 杨迷糊挥了挥手,“让狗子来见我,你去吧。” 见栓子离开,他吞下一粒药丸,静坐一刻钟,又起身漱了漱口,朝门外走去。 可能是紫鸢一直关注着东楼,杨迷糊一到小院外,紫鸢就迎了出来。 “鸢子,我想让好儿回来,见她妈一面,你认为如何?”杨迷糊轻声问道。 “不是说再等等吗?难道……”紫鸢一把捂住嘴巴,“不会是……” 杨迷糊神情淡然,“你想的是对的。刚才栓子说,脏老头告诉他,嫣儿还能活三个月,恐怕是多说了。我也观嫣儿生机极弱,她挺不了多久。” 他隔着篱笆,揉了揉紫鸢的小脑袋,咧嘴凄凉一笑: “鸢子,生死有命,就让嫣儿随风去吧。所以,必须让嫣儿见见好儿,万一能激发她的求生欲望和体内生机呢?” 第459章 栓子叔去打坏人 十天之内,上海街头死了许多人。既有日本人,也有汉奸走狗。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的街面,再次被血腥与暴力笼罩。 小川野辗转带话给杨迷糊,让他回宪兵司令部上班。 但种种迹象表明,这其实是一场阴谋,目的是引杨迷糊现身,然后将其逮捕或击杀。 杨迷糊自然不会轻易上当,他假装答应,在返回宪兵司令部的路上,借机对埋伏的人痛下杀手。 随后,他以遭遇伏击受重伤为由,告知小川野,自己需要养伤,无法回情报课上班。 事实上,只要一天不被除名,杨迷糊愿意继续顶着这个名份。因为这个名份或多或少有点用处。 期间,方筱雅找上门,转达施一山的意见,说杨迷糊该消停消停了。 杨迷糊一口拒绝,表示即使是施一山亲自来讲情,也未必好使,方筱雅气咻咻离去。 好儿和青竹从苏州回来,没有选择乘坐火车,而是另辟蹊径,沿着苏州河乘船而下,进入黄浦江,在一个偏僻的小码头,中途上岸。 两人是栓子去接的。 好儿一见到栓子,就像一只欢快的小鸟一样,扑进了他的怀抱,嘴里不停着''栓子叔栓子叔''。那副亲昵的模样,让人羡慕嫉妒恨。 一路上,栓子一直跟好儿讲,要带她去见妈妈。 但对好儿来说,''妈妈''这个字眼太过陌生,她不知道妈妈究竟是谁,说不想见这个人。 看好儿这么抵触,栓子耐心解释: “好儿,妈妈就是生你的那个人。你看,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你不想有妈妈吗?” 可好儿直摇头,赌气说不愿意见。 栓子无奈之下,故作凶狠的吓唬道:“如果你不去见妈妈,栓子叔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好儿吓得大哭,最后勉强答应下来。 其实,脏老头一直不同意此事。他觉得好儿还小,麻生嫣精神状态又不稳定,母女现在相见,不是最好的时机。 但在杨迷糊的一再坚持下,脏老头最终妥协了。不过,他提出条件,见的时间必须由他来定,而且他一定要在场。 终于有一天清晨,脏老头认为麻生嫣的情绪稳定,可以让好儿去见见。 说来也怪,平时一有机会,总腻歪在栓子怀里的好儿,这次居然主动要求杨迷糊抱,说和爸爸一起去见妈妈。 看着好儿乖巧的样子,杨迷糊心里不禁涌起一股暖流和心酸,五味杂陈。 杨迷糊转头看向脏老头,后者一脸的不情愿,嘴里嘟囔着:“都到这个地步了,你就带着孩子一起去吧!” 不久,杨迷糊带着好儿,来到麻生嫣的面前。但麻生嫣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坐在那,仿佛对周围的一切,漠不关心。 杨迷糊轻声道:“好儿,叫妈妈。” 好儿有些胆怯的看着麻生嫣,声音细细的喊了声:“妈妈。” 麻生嫣依旧没有什么反应,但眼神中似乎闪过了一丝光亮。可惜的是,这丝光亮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迷茫。 就在这时,好儿的小手轻轻抓住麻生嫣的手。麻生嫣像是被电击了一般,身体猛地颤动一下。 好儿好奇的上下打量着麻生嫣,慢慢的爬上她的膝盖,然后搂住她的脖子,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 麻生嫣似乎是下意识的抱住好儿,用手轻轻拍拍好儿的后背。 看到这一幕,杨迷糊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但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他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只见麻生嫣突然用力推开好儿,惊慌失措的叫道:“你是谁?你是谁?” 她的眼神充满恐惧和疑惑,脏老头一步抢上前,抱起好儿。 麻生嫣立马安静下来,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一个手指长的小物件,递给好儿。 杨迷糊眼尖,惊呼:“桃木剑?!” 脏老头连忙让好儿接过。当桃木剑一到好儿手上,麻生嫣一下子萎顿在椅子上,瞬即传来微微的酣声。 脏老头喜出望外,“有用有用,这桃木剑果然是她的心结所在。” 他让好儿下地,自己则快步上前,翻开麻生嫣的眼皮,仔细查看她的瞳孔,然后缓缓站起身来,如释重负的长''嘘''一口气。 “杨子,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杨迷糊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坏消息。” 脏老头古怪的上下打量他几眼,缓缓开口:“如果她不再醒来,一切皆休,她会变成一个活死人……” 杨迷糊不禁瞪大眼睛,心中涌起一股绝望的情绪。紫鸢却迫不及待打断脏老头,急切问道: “那要是能醒来呢?” 脏老头一叹:“若能醒来,至少能活一年。不过,具体情况如何,还要看她求生的欲望和大脑的恢复状况。” “一年,才一年?脏老头,这也是算好消息?!”紫鸢气得一把薅住脏老头的衣领,大声叫嚷。 杨迷糊一把拽过紫鸢,“别闹!若能醒来,陪好儿一年,也算好儿的福气。” 好儿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突然放声大哭起来,“栓子叔,是谁让妈妈这样的?” 栓子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好儿,心中不禁一痛,连忙抱起她,轻声安慰道: “好儿别哭,是坏人,是坏人让妈妈这样的。” 好一会,好儿抹抹脸上的泪水,紧紧搂住栓子的脖子,小脸上满是坚定,奶凶奶凶的叫道: “栓子叔去打坏人,不然好儿再也不理你了。” 栓子轻轻拍打着好儿的后背,柔声道:“好,栓子叔去打坏人,但好儿要照顾好妈妈,好不好?” 好儿用力点点头,眼中闪烁着泪光,抽噎着气说:“嗯,好儿会照顾好妈妈的。” 栓子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好儿的头。忽然,好儿伸出小指,栓子一愣,青竹连忙解释:“好儿要拉钩。” 栓子恍然大悟,呵呵一笑,伸出自己的小指,与好儿的小指勾在一起。 好儿眨眨眼睛,奶声奶气的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盖印!” 一大一小两个大拇指,摁在了一起。 好儿忽然开心的笑了起来,她仰起小脸道:“栓子叔,谁变谁是小狗哦……” 众人不禁婉儿。栓子笑着点点头,郑重道:“好,栓子叔不会变的。” 好儿满意的点点头,靠在栓子的怀里,不再哭泣,而是静静的望着妈妈,眼中似乎充满期待。 …… 好儿,青竹,脏老头三人留在堂屋,杨迷糊、紫鸢、栓子来到院子里。 三人沉默良久,杨迷糊忽然咧嘴笑道: “我们就听好儿的。栓子,再来一波暗杀,不要手软,但要谨慎,别把命搭进去了!” “我也要去!”紫鸢急不可耐道。 杨迷糊这次很爽快: “我和狗子留下,你和栓子一块行动!设法抓个活口,问问谁与麻生靖有联系!实在撬不开嘴,让青竹出手审问。” 第460章 桃木剑上的'魇\'字 栓子和紫鸢离去,杨迷糊回到堂屋,直等到脏老头对麻生嫣检查完毕,杨迷糊才问道: “脏老头,这桃木剑究竟是何意?” 脏老头挠了挠头,尴尬的笑了笑: “是我理解错了涵义。原本以为桃木剑是导致你媳妇精神失常的罪魁祸首,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它其实是你媳妇留给好儿的礼物,表达了她作为母亲,希望孩子驱凶辟邪的美好愿望。” 杨迷糊不解问道:“你说桃木剑是嫣儿的心结,可我不太明白,不应该好儿才是她的心结吗?” 脏老头撇撇嘴,“一件礼物,情赋其上,会变成一种心结。但她对桃木剑一直藏着掖着,说明她仍有理智和执念,这可是个好现象!” 见他还要问,脏老头不耐烦的摆摆手,“好了好了,别再问了,我也是个半吊子。言归正传,你难道不打算带她去医院看看?” 杨迷糊皱着眉头,无奈叹了口气: “我何尝不想送她去医院治疗?一旦这么做了,肯定会引人注目,招来许多是非麻烦,她承受不住。如送到国外就医,人生地不熟的,我怎能放心?” 脏老头也很纠结,过了好一会才开口: “其实,这样不折腾,对她说不定是件好事。但不折腾,我又怕你日后心生内疚,觉得自己没尽全力。” 杨迷糊沉思片刻,“外出求医,也不一定能治好她的病。我决定了,先让好儿陪陪她,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脏老头点点头,“你拿定主意就好。但你媳妇的病确实有些奇怪,我也不大明白。先这样吧,我有时间就过来看看。” “别忙着走,你说脑子萎缩,又是怎么回事?”杨迷糊又问。 脏老头摇摇头,叹息道:“我也只是猜测,所以才怀疑,可能是麻生靖动了手脚,毕竟他是一名神经外科医生。” 杨迷糊皱起眉头,质疑说:“他有这么高的手法,能让一个人脑子出问题?我不太相信。” 脏老头耸了耸肩,“所以我只能说是猜测。再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各种邪术遍地都是,谁知道麻生靖懂什么邪法?” 半晌,两人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脏老头气呼呼的走了。 杨迷糊坐在那里,沉思片刻,叫来青竹,问道:“一直忘了问你,苏州可还太平?” “我们一切都好。杨子哥,脏老头说的有一定道理。这是一种意识切割,像一把刀一样劈过,伤了脑髓。不是用药,就是用了意念,让嫂子脑子损伤严重。”青竹似乎在替脏老头说话。 “你也认为脏老头说的对?对了,你也懂催眠术,觉得你嫂子有救吗?”杨迷糊眼睛一亮。 青竹却摇头,“伤人容易治人难,我也只懂一点皮毛。不过,我可以让嫂子醒来,但风险极大。一旦受刺激,走偏了,有可能让嫂子精神更加失常……” “但你也有一定把握,对不对?”杨迷糊打断青竹。 他的眼神充满期待,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青竹犹豫片刻,点点头:“杨子哥,我确实有一定把握。但这种方法需要谨慎使用,它可能带来副作用,甚至反作用。我们必须权衡利弊,确保嫂子能承受得住。” 杨迷糊思忖半晌,然后坚定的说道: “青竹,我相信你。只要能让嫂子醒来,哪怕只有一线希望,我们也要尝试一下。不然,沉睡得太久,醒过来就更加难了。” 青竹低头沉默,突然抬起头说道: “试试也无妨。 不过,我对桃木剑的理解和脏老头有所不同。我觉得桃木剑对嫂子可能存在一定的伤害,它似乎是用来控制人的意识的。 我刚刚试了试,如果桃木剑离嫂子稍微远一些,她的气息就会变得相对平稳。 这样,你拿着桃木剑,带好儿出去玩,我在这观察观察嫂子的状况。” 这确实是个可行的办法!杨迷糊点头赞同。他问道: “需要多久?” “两个小时足矣。对了,好儿不喜欢吃辣的东西,你可要注意哦。”青竹最后还不忘提醒一句。 杨迷糊将好儿架在脖子上,出了门。 狗子迎面而来,“去哪里?” “出去随便逛逛。你的手下,能保证多大的安全范围?”杨迷糊问。 狗子十分自信,“五百米,再远就需要重新安排。” 杨迷糊想了想,温柔的问:“好儿,你想去哪里玩?” 好儿眨着大眼睛,乖巧的回道:“不是要陪妈妈吗?” 杨迷糊半仰头,“妈妈正在睡觉,我们去玩一会儿,等回来的时候,说不定妈妈已经醒了,是不是?” 好儿似懂非懂,用稚嫩的声音说道:“好的,那我们去打坏人吧。” 杨迷糊不禁笑了起来,轻轻摸了摸好儿的头,说: “打坏人这种事,有栓子叔和紫鸢姑姑就行,我们开开心心去玩。” 好儿嘟嘟小嘴,可爱的说:“好呀,我也怕坏人呢,不过我有桃木剑,我才不怕。” 杨迷糊将好儿放上人力车,“狗子,就在这附近转转。” 狗子却建议道:“要不我们去小溪边,让好儿玩玩水,捉捉鱼?” 杨迷糊想了想,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行啊!” 过了约一刻钟,三人来到一条小溪旁。 小溪并不深,溪水清澈透明,水底铺满鹅卵石。水中有许多小鱼,在自由自在游弋,引得好儿哇哇大叫。 下水的好儿想抓鱼,把爱不释手的桃木剑递给了狗子。 狗子一下没接住,桃木剑掉入水中。待狗子捞起,桃木剑已是水淋淋的。 他随便在衣服上擦了擦,塞进了裤兜里。 好儿玩得不亦乐乎,在杨迷糊的帮助下,捉了好几条小鱼。 但最后,好儿又将小鱼放回水中,杨迷糊问为什么,她说了句:“我带走它们,它们就找不到妈妈啦。” 闻言,杨迷糊一阵心酸,掩饰道:“好儿饿了吧?我们去吃饭。” 上了人力车,好儿一伸手,“狗子叔,我的桃木剑。” 狗子从裤兜里掏出剑,递给好儿,忽地一声惊呼:“上面有字!” 杨迷糊一把夺过,只见桃木剑上有一个蓝色的日本字: 魇! 杨迷糊大惊失色,虽然不大懂,但这桃木剑一定是不祥之物。 他好说歹说,但好儿坚持要桃木剑,无奈之下递给好儿。 奇怪的是,好儿一拿到手里,蓝色的''魇''字就慢慢消失了。 见状,杨迷糊与狗子面面相觑。 杨迷糊吩咐道:“狗子,立马回去!” 回到小院,杨迷糊抱起好儿,冲进麻生嫣所在的卧房。 青竹抹抹额头的汗水,“嫂子几分钟前,睁开了眼睛,但又立马睡过去了。” “具体几分钟前?”杨迷糊急问。 “七八分钟前,怎么了,杨子哥?”青竹一头雾水。 时间上,似乎对得上! 第461章 变色的'地衣\' 听完杨迷糊急促的讲述,青竹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他完全被惊住了。 他从好儿手中接过桃木剑,翻来覆去仔细查看,但却没发现任何异样。 \"杨子哥,这种邪术我不懂,只能找脏老头。但以我的直觉,为防异变,必须尽快找到他!\" 狗子闻言,说了句''我去'',转身跑了出去。 \"为什么好儿一拿到手中,''魇''字就开始慢慢消失?\"杨迷糊疑惑不解。 青竹皱起眉头,思忖道: \"可能是一种巧合。我曾听说有一种''地衣'',遇到碱水会变成蓝色,遇到酸水则变成红色。要不你去弄点小溪的水,检测一下,看是否是这个原因。\" 青竹停顿下,接着说:\"至于''魇''字消失的时间,和嫂子昏睡过去的时间几乎同时发生,恐怕只有脏老头能给出答案。\" 杨迷糊拿起一个空酒瓶,再次前往小溪,去取溪水。 待他取水回来,青竹正用小刀,在轻轻刮去桃木剑的表皮,桌面上落了一层木屑。 “青竹,你刮去表皮,还怎么测试?”杨迷糊不解道。 青竹不以为意的说: “没事。杨子哥,桃木原本呈淡黄色,在外暴露久了,外皮会慢慢变成淡红色和深红色。你视力好,你看看,剑身上是不是有一个淡紫色的''魇''字?” 杨迷糊接过桃木剑,迎着亮光仔细瞧了瞧,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果然,桃木剑隐隐约约有一个淡紫色的''魇''! “这……这是个什么鬼?”杨迷糊惊讶得合不拢嘴。 青竹有些自得: “应该是''地衣''的汁液,浸入桃木形成的。 我猜测,桃木剑本来用于驱煞辟邪,但并非完全是这样,对体弱多病者,有害无益。 比如说嫂子,她神经衰弱,有桃木剑在身,必受其害。再加个''魇''字,肯定更厉害。 所以,之前脏老头说的也对,桃木剑是嫂子留给好儿的,而施魇之人,正好利用嫂子的执念,让她须臾不离其身。 这样,嫂子就会一直被魇镇,心神失常。当然,这需要脏老头来证实,他懂得多。” 杨迷糊恍然大悟,不禁对青竹竖起大拇指,同时又自惭形秽。这小家伙厉害,懂得太多,不像自己只会杀人掠货。 见他发愣,青竹又道:“这些木屑嘛,杨子哥,你去拿个碗来,倒点溪水进去,看看会不会变成蓝色。” 杨迷糊依言而行。过了约五分钟,他们惊奇的发现,碗中的一些木屑,竟然真的变成了蓝色。 “哇!真的变色了!”杨迷糊兴奋的叫道。 青竹得意一笑:“哈哈,看来我的猜测没错,这些木屑确实被地衣汁液浸染了。” “那''魇''字为何消失呢?”杨迷糊定下神,又问道。 “大约是受热碱水挥发,或者碰到了酸水。对了,狗子没下水吧?”青竹眼睛突然一亮。 见他点头,青竹双手一拍,兴奋道: “这就对了。 狗子在太阳底下,肯定会出汗,当他掏出桃木剑时,手上的汗水沾到剑身上,与碱水一混合,字就会慢慢消失。 所以,这只是一个巧合,与好儿无关!” 他又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还好还好,与好儿没有关系,刚刚吓死我了!” 闻言,杨迷糊心头不禁一热,原来青竹一直在担心好儿。 然而,杨迷糊仍然固执的认为,麻生嫣的苏醒和昏睡,必定与''魇''的出现和消失有着紧密的联系。 在杨迷糊和青竹焦急的等待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到了下午,狗子满头大汗跑了回来,脸上满是忧虑。 \"杨子哥,我到处都找了,就是不见脏老头的踪影。紫鸢也找不到,栓子也追踪不到,连枝子姐也说没见过他。这可怎么办?\" 狗子气喘吁吁道。 杨迷糊听后,眉头紧皱,在原地踱步,心中焦虑不安。突然,他停下脚步,眼神坚定起来,似乎下定了决心。 \"青竹,不能再等下去了,我们必须试一试。\" 杨迷糊转头对青竹说道。 杨迷糊小心翼翼,从熟睡的好儿手中轻轻抽出桃木剑,将其浸泡在脸盆中的溪水里。 没过多久,桃木剑的剑身上,竟然再次浮现出一个淡蓝色的''魇''字。 与此同时,青竹则面对麻生嫣,双眼微闭,双手箕张,对准她的脑袋。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只见麻生嫣悠悠醒来,揉揉眼睛,坐了起来,一脸疑惑的看着杨迷糊: \"二郎,你盯着我看什么?\" 此时的杨迷糊大喜过望,激动道:“你醒了,太好了!快看看,旁边躺着的人是谁呀?” 麻生嫣奇怪的打量杨迷糊几眼,迷惑不解道:“好儿啊,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你,你……唉,算了,你感觉怎么样?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杨迷糊不知道说什么好。 “咦,这个小男孩是谁?我怎么觉得有点熟悉……”麻生嫣看向青竹,努力回想。 杨迷糊笑道:“青竹啊,好儿一直是他在照料,忘了?” 麻生嫣恍然大悟,轻轻拍拍额头,“哦,我想起来了。鸢子呢?我好久没见到她了。” 杨迷糊忙道:“鸢子出去玩了,我待会让人叫她回来。” 青竹脸色似乎有些苍白,但还是强打精神,微笑着说:“嫂子,你想喝红枣杏仁粥吗?我去煮点?” 麻生嫣点点头,温柔一笑:“嗯,好,谢谢你。” 青竹快步走出房间,留下杨迷糊和麻生嫣两人独处。 麻生嫣看着好儿,眼中满是怜爱和心疼,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上下仔细打量着,突然眉头微皱,嗔怪道: “桃木剑呢?不是说片刻不能离开好儿的吗?哪里去了?” 杨迷糊讪笑了笑,挠了挠头,支吾道:“呃……那个,我送它到静安寺,让大师禳解祈福,过两天就能取回来。” 说完,他端起脸盆,匆匆走出房门,边走边道:“我去看看粥熬得怎么样了。” 进了厨房,杨迷糊压低声音说道:“完了,差点露馅!刚刚你嫂子问我,桃木剑去哪儿了,怎么办呐?” 青竹想了想,轻声道:“没事。我等会用红木,削一把一模一样的剑,再做做旧,嫂子应该发现不了。对了,我让狗子去寻紫鸢了。” 杨迷糊转身走进卧房,“饿坏了吧?粥马上就好。” 麻生嫣点点头,冷不丁问道:“祖母大人在哪里?” “哦……老太太回了日本本土,不久就会回来。”杨迷糊猝不及防,顺口瞎编。 “麻生靖呢?”麻生嫣又问。 “这家伙邪门,悄悄去了延安,说是去治病救人。”杨迷糊这次实话实说。 “他真去了?他可没安好心!”麻生嫣突然来了一句。 “他不是反战同盟的吗?怎会不安好心?”杨迷糊心中一紧。 麻生嫣叹了口气:“我也差点被他骗了。我无意间发现,他是九菊一派的人,试图去破坏延安的风水气运。具体我也不大清楚。” “竟有此事?”杨迷糊故作惊讶。 “不说他了,我有些头疼,我再眯会,粥好了叫我。” 麻生嫣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第462章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 麻生嫣喝了碗粥,陪醒来的好儿玩了会,说困乏就睡了。 然而,到了次日早上,麻生嫣依旧没有醒来。青竹有些担心,于是上前查看,发现麻生嫣的瞳孔已经放大。 青竹懊悔不已,说自己昨天不该逞强,去刺激麻生嫣本就十分脆弱的神经,要是让脏老头来,就不会如此。 杨迷糊在无比的悲痛之余,还得强忍着悲伤安慰起青竹。 他说麻生嫣生机早断,只是凭借一丝执念才吊着一口气。这事不怪青竹,至少他满足了麻生嫣最后的愿望。 青竹的自责,非三言两语所能平息。他觉得自己犯了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无论杨迷糊如何劝说,他都无法释怀。 幸好脏老头赶来了。 他检查一番,站起身摇摇头,深深叹了口气。 “她能苏醒过来,可能是一种''回光返照''。青竹你不必过于自责,反而应该庆幸,给予她醒来,见见孩子的机会。” 青竹紧紧揪着头发,“如果我不去刺激嫂子,让她一直沉睡,至少还有希望啊。” 脏老头没好气的道:“那样,她只是个活死人,那才叫生不如死。青竹,你不可坏了心境。” 说着,他扭头看向杨迷糊,“桃木剑不可再给好儿玩,上面的''魇'',是一种镇压人意识的邪法。也怪我粗心大意,没有细查。” 杨迷糊重重点点头,“事已至此,那就准备后事吧。” 脏老头用力一挥手,喝斥道:“准备什么后事?人暂时又死不了!” 青竹张大嘴巴‘啊’的一声,杨迷糊则是一脸的呆滞,紫鸢更是直接跳了起来,三双眼睛齐刷刷看向脏老头。 脏老头没有解释,而是匆匆走进厨房,将桃木剑从洗脸盆里取出来,用毛巾擦干后,再将醋倒在上面,最后放在炭炉上烘烤。 慢慢的,桃木剑上淡蓝色的‘魇’字,在消失! 脏老头抬起头,看向青竹:“你去看看,麻生嫣的呼吸是不是变得粗重平稳了些?” 青竹立刻跑开,瞬即返回,脸上满是惊喜:“对,呼吸已清晰可闻。” 脏老头赶紧叫住大喜的杨迷糊和紫鸢,“别过去打扰,好好待在这。除了好儿,你们尽量少去她的卧房。” 众人唏嘘不已,问脏老头是怎么回事,脏老头有些自得的解说: “''魇''不是什么好东西,它可以压制人的意识。 它可让人的精神处于呆滞迟钝状态,慢慢浸蚀人的自我意识,最后让人成为''行尸走肉''。 ''魇''字的出现,虽能暂时让麻生嫣苏醒,但会令她意识过于活跃,因此消耗她大量的精气神,导致她再次陷入沉睡。 ''魇''字的消失,它又开始压制她的意识,让她意识迟钝,反而能让她平稳安静下来。” 紫鸢奇道:“脏老头,这不对头呀,你不会是说,‘魇’字对人有好处?” 脏老头摇摇头,笑言: “那怎么可能!它如同一种慢性毒药,慢慢侵蚀人的意识。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烟土让人上瘾,但一旦不吸,人会打哈欠流鼻涕,全身不得劲,心痒难耐,对吧? 但一旦复吸,人又精力充沛,飘飘欲仙。 ‘魇’字的效果,大概与此类同。你能说它有好处吗?” 紫鸢、青竹、杨迷糊三人对视一眼,都露出恍然之色。 杨迷糊沉思片刻,突然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既能永远消除‘魇’字的伤害,又能避免意识过于活跃呢?” 脏老头苦笑:“这就是难点所在,这需要相当高的技巧。暂时不能毁掉桃木剑,以防对麻生嫣造成极端的影响。这样,紫鸢,你现在去玉石店,买一个玉石盒,将桃木剑密封其中,看看效果。” 听到这话,紫鸢如同兔子一般窜了出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见状,脏老头无奈摇摇头,才解说道:“隔绝隐形沉降的‘魇’,这类似于隔音,可以减轻‘魇’对麻生嫣意识的压制。而后我们再视情形决定,是否毁掉桃木剑。” 说着,他看向青竹,“接下来,通过催眠术来替代魇镇术,逐渐放开对麻生嫣意识的压制,同时通过催眠给予她精神上的滋养。” 此时,杨迷糊脸上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但脏老头却适时泼了一盆冷水: “别高兴过早。麻生嫣大脑已经萎缩,日后她能恢复到什么程度,能存活多久,仍然是一个未知数。” 杨迷糊讪笑了笑,“没关系,只要有一线生机就好。脏老头,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如此靠谱。” 脏老头气哼哼:“你小子真没良心!老子救了你多少次,你居然敢说老子以前不靠谱?!记住,让好儿多和你媳妇接触,激发她的求生欲望。” 杨迷糊不解:“嫣儿一直处于昏睡状态,怎能感受到好儿的存在?” “蠢货!”脏老头笑骂:“你媳妇并不是二十四小时昏迷,有时她也会清醒一会,只是睁不开眼睛罢了。” 说着,脏老头将目光又转向青竹,语重心长道: “意识如刀,又如水,要兼容并蓄,不仅仅局限于意识切割。你在这方面比我强,这是个好现象,但切记不可偏颇。记住,后面由你来接手,重点是滋养意识,明白不?” 他说完,青竹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双眼充满了迷茫。 脏老头连忙示意杨迷糊不要打扰,拉着他出了厨房。 杨迷糊压低声音说:“青竹这是怎么了?” 脏老头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这小子顿悟了,这是个好现象,也是你的福气。” 他长长叹了口气,口中嘀嘀咕咕:“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唉,我老了,跟不上了。” 见他如此说,杨迷糊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脏老头,说个正事。麻生靖是九菊一派的人,在密谋延安风水气运的事,被麻生嫣发觉了。这也可能是麻生靖下狠手的原因之一。” 脏老头晃晃脑袋,“还真有此事?难怪我在寻找孩子时,那巫女死前说了句,不是她干的。” 杨迷糊咬牙切齿,“我终于开始相信,始作俑者就是麻生靖,包括嫣儿难产,孩子假死,嫣儿精神失常。此仇不报,枉为人夫人父!” “小子,悠着点,别让仇恨蒙蔽了眼睛。”脏老头拍拍他肩膀,劝说道:“他死,也要让他做点贡献再死,这样才解气。” 杨迷糊点点头,“我明白。话说枝子掺和其中,只是个幌子,都是你对嫣儿之事的一种铺垫?” “不完全是,你媳妇的事只是顺带。枝子的作用在于,冒充她姐与特高课挂上钩,有利于日后的行动。”脏老头认真道。 杨迷糊翻了个大白眼,“你就不能骗骗我?” 脏老头哈哈大笑,“你小子……好,这个心态好,我看好你。” 第463章 看破不说破 找到麻生嫣的救治之法,尽管不知她能否醒来,能活多久,但至少给了杨迷糊一丝希望,他内心的焦虑不安得到缓解。 他决定暂时放下对麻生嫣的担忧,全心全意,静下心来,处理麻生靖的事。 通过方筱雅,杨迷糊约见施一山。 两人一见面,杨迷糊坦率说出自己的想法: “施先生,恕之前冒昧,没听从劝告,可能给你们招来了不少麻烦。我这次来,想谈谈麻生靖的问题。” 施一山微笑着回应: “没被仇恨蒙蔽双眼,杨子小哥又进步了。我们以麻生靖作为引子,抽丝剥茧,发现一些线索并找出了一拨人。尽管目前尚未采取行动,但相信他们已掀不起什么风浪。” 听到这,杨迷糊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你们如何利用麻生靖,能否透露一二,我也好配合你们。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事后将麻生靖交由我处置。” 施一山静静看着他,不由感叹道: “杨子啊,你心中仍有不甘呐。你所痛恨的,不应该仅仅是这一个日本人,而是在中国肆虐的千千万万的日本人。格局一旦打开,视野胸襟也会开阔不少,你将会有不一样的想法。” 杨迷糊固执的摇了摇头,“施先生说的很有道理,也是肺腑之言。但麻生靖必须交由我处置,这是我唯一的条件。人嘛,总得有些执念。” 施一山沉默片刻,“可以。我会安排他逃离延安,至于他是否会逃回上海,明说吧,我无能为力。” 杨迷糊听他答应,双手一合,高兴的说:“这就足够了。实话实说,我原本打算派人潜入延安,将他抓回来。” 施一山闻言就笑,“不妨自负的说一句,你的人去延安,很难成事。因为那里,有成千上万双的眼睛,义务的盯着任何可疑之人。” 杨迷糊也笑,“我听说过,延安是人民的海洋,坚如磐石,让人无所遁形。因此,我才来寻施先生。” “看来,你对延安了解得不少。言归正传,你这段时间的一番举动,有没有发现麻生靖与特高课的谁,保持着联系?”施一山问。 杨迷糊嘴角一扬,露出得意的笑容: “小日本都是些银样镴枪头,怕死得很。我宰了几个特高课的人,还抓了个把活口。经过审问,已弄清楚,驻上海特高课的副课长筱田隼,是九菊一派的四大门主之一。 枝子她姐虽与他同属一个流派,但彼此间的矛盾极深,虽鸡犬相闻,却老死不相往来。 这或许只是表面现象,何况两人上头还有一个流主。所以我推测,两人之间,有限的合作是必然的。” 杨迷糊顿了顿,见施一山只是倾听不说话,继续道: “至于麻生靖为何能同时跟两大门主联系,可能是因为他出身大家族,身份地位特殊,又或者是流主特意安排。 所以我认为,筱田隼的嫌疑最大,我的手下已盯住他。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我们到底要不要清除此人?” 施一山摇了摇头,“恐怕暂时不行!如果筱田隼与麻生靖只是单线联系,没有其他人知晓,那倒还好说。可万一有其他知情人,岂非打草惊蛇、前功尽弃?” 杨迷糊狡黠一笑,露出一丝精明之色,“施先生恐怕是担心,在延安,除了麻生靖和他的同伙之外,另有其人吧?” 施一山不禁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意: “你小子......看破不说破,看穿不揭穿。麻生靖之流,已被牢牢掌控在我们手里,谅他们也翻不出什么花样。倘若他们只是‘明子’,却有‘暗子’隐藏其后,岂不鸡飞蛋打?” 杨迷糊脸上浮现出一抹坏笑,调侃道: “既然施先生明人不说暗话,我也不妨再坦诚点。据我所知,在延安,有个代号为‘山狐’的人,与你们此前抓获的‘山鸡’,似乎是一明一暗,相互呼应,互为表里。” 施一山明显一惊,脸上露出惊愕的神情:“‘山鸡’不是情报课的间谍吗?怎么跟‘山狐’扯上了关系?这太不可思议了!” 杨迷糊微微一笑,带着一丝神秘的口吻说: “我当时也百思不得其解。既然有双面间谍,也就有双重间谍,万一‘山狐’拥有多重身份呢?” 施一山点点头,又诡异笑道: “嗯,这个情报非常重要。但是,你似乎言犹未尽,不妨再坦诚点?” 施一山锐利的目光盯着杨迷糊,仿佛要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他内心深处。 杨迷糊讪笑了笑,挠挠头说:“果然没能瞒过施先生的法眼。其实,我想说的仍然是,关于麻生靖的事……” 他向施一山详细描述麻生嫣的病情,并强调其中的细节和异状。最后,他又道: “施先生,或许你们不信歪门邪道,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诡异遍地,我们不能一概否认。 九菊一派以''破坏风水、断绝气运''为主,但也能控人控尸。 从嫣儿的遭遇来看,这些说法并非毫无根据,空穴来风。 因此,我有一个大胆的推测:麻生靖控制了‘山狐’,而‘山狐’又不在你们的视线里!” 施一山表情凝重,郑重道:“虽非危言难以耸听,但理由呢?” 杨迷糊伸出五根手指,幽幽述说: “理由有五。 一,我够多疑了吧?但被麻生靖耍得团团转,说明他心机极深。 二,麻生靖的魇镇之术,连脏老头一时也难以看破,而嫣儿呢,已朝不保夕,命不久矣。 三,麻生靖为何一直不揭穿我中国人的身份,直到现在才铤而走险,自暴弱点?我不相信他是顾忌亲情,因其祖母身死而产生的过激行动,他必定另有目的。 四,目的何处呢?你也说过,在延安任何人都不好使,不敢轻易动手。我想,无奈之下,麻生靖另辟蹊径,准备在延安之外对延安高级领导人动手。 五,你们历来优待俘虏,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你们不会枪杀支持抗日的日本人,对不?所以他敢冒头,通过触发我,去追根溯源,反向发现他的存在,从而让人忽视暗藏的''山狐''。” 施一山第一次打断了他,“有个问题,我们若不顾一切,先抓住他审问,不信就挖不出''山狐''是谁!” 杨迷糊一哂,“这又回到了歪门邪道。虽然麻生靖如何做,我不得而知,但催眠术里有''记忆忘却''和''记忆消除''之法,我试过,脏老头就能让我记不起某些事。万一麻生靖也可以呢?而且他还是神经外科医生。” 施一山摆摆手,“有个矛盾,倘若麻生靖记不起''山狐''是谁,以及让其所做之事,他如何控制''山狐''?” 第464章 我能反悔吗? 杨迷糊反问: “延安距离上海有千里之遥,麻生靖只留下一把桃木剑,上面刻一个‘魇’字,就能掌控嫣儿的生死,这是如何做到的? 邪术玄奥诡异,晦涩难懂,但是它的确有效。存在即合理,不能全盘否定。” 施一山突然笑了起来,脸上带着几分讥讽之意: “那你再大胆推测一下,麻生靖会采取什么方式,躲避审问,同时让‘山狐’自行其事?” 杨迷糊有些无奈,对方果然是个无神论者,不信怪力乱神。 他没好气的道:“信不信由你!我只能告诉你,麻生靖绝对不是善茬,他手段奇诡,不能以常理视之。” 施一山收敛笑意,正色道: “你的推测,我会立刻马上转给延安。按照你的逻辑分析,我觉得麻生靖无外乎有两种手段。 第一,他完全忘却‘山狐’的所有事情,将自己彻底变成一个彻头彻尾、洁净如雪的‘弃子’,我们从而拿他毫无办法。 第二,他机械的向''山狐''提供一些情报和线索,‘山狐’只能被动单向接收,再传递给特高课。设定的前提是,双方谁也不知对方是谁。 但考虑到他极强的控制欲,他不太可能轻易放手。 因此,在没面临危险、暴露之前,他应该不会选择两种手段的任何一种。只有当他感到严重的威胁时,才有可能。 为以防万一,我希望脏老头能前往延安,趁他不备,将他控制起来。 这样安排,你觉得如何?” 杨迷糊无意识点点头,但很快便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看着他: “施先生,我说的话,你都听进去了?” 施一山微微一笑,反问:“你觉得我就如此古板?你言之凿凿,听听又何妨?万一你说的是真的,岂不追悔莫及?” 说完,施一山又皱起眉头,“不过,脏老头这人古怪,我担心他不愿意去延安......” 杨迷糊哈哈大笑,自信满满的说:“这个好办!紫鸢能搞掂他,而紫鸢却一直站在我这一边。” “那就这么说定了。”他边起身,边说道:“我马上去落实相关事宜,尤其是前往延安的路线。” 杨迷糊点点头,忽地心念一转,“别别,等等。你好像早在这等着我……” 施一山眼神中露出一丝得意和狡黠,“还是那句话,看破不说破,看穿不揭穿。” 杨迷糊无奈翻了个白眼,语气带着几分怨气:“我能反悔吗?” 施一山脸上露出一丝奸笑,左右晃晃食指,“不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也好,看你如此诡计多端,我倒放心了。不过,我的条件,你必须要兑现。”杨迷糊追补了一句。 施一山咧嘴笑了笑,“放心吧,我会让脏老头将人带回来。” 说完,他转身离开,留下杨迷糊一个人在原地懵圈。 杨迷糊终于出了门,没想到迎头碰上方筱雅。 他一脸同情的盯着她,弄得后者一头雾水,完全摸不着头脑。 “杨子,你这是什么表情?几个意思呀?” 杨迷糊眨了眨眼,“你和你家老头在一起,是不是经常''吃瘪''?” “为什么这样说?”方筱雅十分不解。 “难不成,你不觉得,你家老头很是蔫坏吗?”杨迷糊冷不丁道。 方筱雅下意识地点点头,但很快回过神,连忙摇头否认:“怎么可能?我家老头一身正气,人品方正……” 没等她说完,杨迷糊适时插了一句:“但最后你吃瘪的,总是你!” 方筱雅闻言一下子愣怔住,一时间不知如何反驳。 从她这得到赔补的杨迷糊,心情顿时大好,大摇大摆离去。 —— 因为麻生嫣的病情,脏老头时常来东楼,所以杨迷糊没费多大劲,就堵住了他。 他涎着脸道:“脏老头,跟你商量个事呗。” 脏老头一脸警惕,“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你有多远,滚多远。” 杨迷糊急忙拉住脏老头的衣角,讨好的笑道:“别这样嘛,我真有重要的事情要同你商量。” 脏老头不耐烦的皱起眉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我想让紫鸢去延安,一个麻生靖,她还是搞得惦的。紫鸢,是不?”他向紫鸢眨眨眼。 紫鸢这次没出幺蛾子,非常配合的点点头,“我去了,一准儿摆平。” 脏老头瞪大眼睛,一把将紫鸢拉到自己身边,大声叫嚷:“你去延安,对付麻生靖,有没有搞错?” 紫鸢自信满满,拍拍小胸脯,“我也会催眠术呀,大不了把人打昏,再带回来。” 脏老头坚决不许,“不行,你不能去!” 紫鸢无奈摊开双手,“那怎么办?要不你替我去?你看,你又不想去!” 脏老头狠狠瞪了杨迷糊一眼,叹了口气:“好吧,我去,但你们得答应我一件事。” 紫鸢和杨迷糊对视一眼,异口同声:“什么事?” 脏老头难得的严肃,“无论如何,暂时留下麻生靖的性命。” 紫鸢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没问题,我们只是想让他在嫂子面前,磕头认错,不会伤害他的性命。” 脏老头却看向杨迷糊,后者沉声道:“为什么?” 脏老头似乎一时不知如何解释,揪了揪头发,半晌才道: “麻生靖还有大用,恕我不能明说。如果你不答应,延安你让紫鸢去,我绝对没有意见。” 杨迷糊心念急转,想到了无数种可能,但又一一被推翻。 他冷冷道:“要多久?” “只要你媳妇还活着,他就不能死,如何?”脏老头竖起一根手指。 杨迷糊心念一动,缓缓开口:“希望你不要食言,就这么办。但你此行,一切听从施先生的安排,不可自行其是。” 没想到脏老头竟然迟疑了,低头半晌不语。 杨迷糊十分不解,但他感觉,脏老头或明或暗,似乎对延安有些抵触。 “我可以反悔吗?”脏老头突兀抬头道。 “不能!你不去,就紫鸢去!”杨迷糊立马拒绝。 脏老头脸上露出一丝不满,嚷嚷着说:“这不是逼我吗?要不让我自由行动,我肯定把麻生靖带回来!” “不行!一切都得听从施先生的安排。”杨迷糊态度坚决,毫不退让。 脏老头又低下头,嘴里不停嘟囔着,饶是杨迷糊的听力极佳,也仅仅听清了一句:丑媳妇总要见公婆。 过了许久,脏老头再次缓缓抬起头,他的神色似乎变得坚定了些: “好,听你的。但你得设法保护好枝子,我不在的话,她很容易露馅。” “放心!只要你成功制服麻生靖,从他狗肚子里掏出牛黄狗宝,就根本不需枝子再出面。”杨迷糊一脸认真。 “你有把握?”脏老头紧紧盯着他。 “有。至于具体原因,等到了延安,自然会有人跟你说清楚,不必急于一时。” “好,就信你一回。” 脏老头没再追问,咬咬牙,点点头。 第465章 哪有什么秘密! 脏老头气呼呼走后,杨迷糊和紫鸢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你爹好像不太愿意跟延安那边接触,你觉得这是为什么?”杨迷糊奇道。 紫鸢眉头轻蹙,嘟囔着:“我哪里晓得!他对过去的事情一直闭口不谈,我所了解的也不比你多。” 杨迷糊沉默一会,突然眼睛一亮,“施先生拐弯抹角的,让我劝你爹去延安,这么来说,他大概知道一些内情。” 紫鸢一脸鄙夷,没好气的说:“二哥,你怎么变得这么八卦!老一辈的事,他们自个去解决。反正他已答应去延安,其他的都无所谓。” 杨迷糊用手指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嘿嘿,也是。那说正事,你爹为何坚持要留麻生靖一命?” “这个嘛……我倒能猜出一二。他一向痴迷于歪门邪道,为此他可以抛弃一切,比如说我娘。留麻生靖一命,他大概率是想习学他的法术。”紫鸢若有所思。 抛弃一切?杨迷糊心念一动,脏老头会不会曾经与施先生是一个组织的? 如若这样,很多事就说得通。 所以脏老头不愿意和延安有接触,所以他如此痛恨''背叛'',所以他时常或明或暗帮助地下党……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这句话似乎意有所指。 所以他逃避彷徨,但始终无法回避自己的过去。 想到这,杨迷糊嘴角不自觉微微勾起,他开始理解脏老头的复杂举动。内疚彷徨,举棋不定,常常敬而远上,又时常忍不住凑近…… 见他发呆傻笑,紫鸢的小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二哥,你在想什么好事,想得这么入迷?” 杨迷糊回过神来,掩饰道:“没什么,走神了。对了,紫鸢,你去找枝子,告诉她别再轻举妄动。” 紫鸢撅起嘴,有些不情愿,“可枝子姐听我的才行呐。” “想想办法嘛,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杨迷糊鼓励加怂恿。 “你至少告诉我前因后果吧,不然我怎么劝枝子姐?”紫鸢十分不满。 杨迷糊挠挠头,犹豫了下,还是决定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她。 他简单讲述了关于对麻生靖的猜测,以及施一山的应对计划。 听完,紫鸢晃晃小脑袋,“这么复杂的?若是真的,也太疯狂了。不过嘛,嘿嘿,我知道怎么忽悠,哦不,怎么劝枝子姐了。” “怎么劝?先说说,我听听。”杨迷糊逗笑道。 可紫鸢不愿讲,“你就别管啦,本姑娘自有办法。” 她似乎十分兴奋,话音未落,转身就窜了出去。 这小丫头片子! 杨迷糊无奈摇摇头,随后去了麻生嫣所在的小院。堂屋里,好儿正在玩桃木剑,显然是青竹另外削的一把。 “爸爸……” 好儿迈着小短腿跑过来,杨迷糊一把将她抱起。 “妈妈为什么总是睡觉,也不陪我玩?”好儿撅着嘴,一脸的委屈。 “好儿乖,妈妈病了。等妈妈好了,一定会陪你玩的。”杨迷糊温柔的安慰她。 “爸爸,你没病,为什么总不陪我玩呢?”好儿突然问起。 杨迷糊愣了下,“哦,爸爸忙,要挣钱养家,不然吃的从哪里来?” “骗人!吃的都是青竹叔买的。”好儿不信。 “买吃的,要花钱。钱从哪里来,是爸爸给青竹叔的。”杨迷糊耐心的解释。 好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杨迷糊趁机转移注意力,“哦,你青竹叔呢?” 好儿指指卧房,“他在帮妈妈治病呢,叫我一个人在外面玩。” “好儿真乖,你是怕打扰到妈妈吧?”杨迷糊捏捏好儿的小脸蛋,夸奖道。 好儿认真的点点头,杨迷糊心里不由得一阵怜惜和心酸。 此时,房门开了,青竹走了出来。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还挂着一层细汗。 看到好儿时,他露出一丝微笑,轻声说道:“好儿,去陪陪妈妈睡觉觉,小声点,不要惊动妈妈哟。” 好儿听话的挣脱杨迷糊的怀抱,下地后迈着小短腿,跑进了房间。 杨迷糊刚想跟进去,却被青竹拦住,“杨子哥,你别进去。你身上煞气太重,对嫂子的恢复不好。” 杨迷糊皱起眉头,“你怎么也信这个?完全是被脏老头带偏了。” 青竹撇撇嘴,“信,愈来愈信。脏老头说得对,你煞气重,对意识脆弱的人,伤害不小。再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杨迷糊无奈坐下,问青竹:“你嫂子现在什么情况?有没有好转?” 青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有好转的迹象。她的手指有时会微微动一下,尤其是好儿在她身边的时候。” 杨迷糊一喜,又关切的问道:“那就好。滋养意识是不是很累?” 青竹摆摆手,“还好啦,不算太累。对了,你找我干嘛?” 杨迷糊干笑两声:“那个,脏老头跟我说,他打算留麻生靖一命,你怎么看?” 青竹瞪大眼睛,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激动的说:“脏老头这是想干什么?那种人怎么能留着?” 显然,青竹并不了解,脏老头这么做的真正意图。 杨迷糊赶紧安慰:“青竹,你先别着急!他说,只要嫣儿还活着,就得留下麻生靖的性命。你觉得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青竹皱起眉头,思考一会,才缓缓开口:“嗯……他八成是想要学麻生靖的法术。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让他做出这样的决定……” 听青竹如此说,杨迷糊心里反倒轻松下来,看起来脏老头只有这一个目的。 他顺势转移了话题:“脏老头打算前往延安,把麻生靖带回来,你觉得他能搞定麻生靖吗?” 青竹看白痴似的看着他,“你认为会法术就长了三头六臂,可以无法无天了?就拿催眠术来说,它也只是在趁人不备或他人配合时,才能发挥作用。” “你的意思是,搞定麻生靖轻而易举?”杨迷糊讶然。 青竹一脸不情愿的回道:“对啊。以有心算无心,很容易的。或者直接把麻生靖打晕,不就行了?” 这就对了。从青竹的话中,可以看出,脏老头并非因为事情危险,自己不愿去,也不准紫鸢去。 看来,自己的猜测,极有可能是对的。 与青竹又闲聊了几句,见他仍坚持不让见麻生嫣,杨迷糊悻悻的去了。 杨迷糊不知道的是,脏老头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猥琐的笑问青竹: “那小子刚才问了些什么?” 青竹没好气的讲了一遍,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怕人知道?” “没有,哪有什么秘密!”脏老头连忙否认:“我只是想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 青竹不再理睬他,径直去了厨房。 第466章 追踪特高课的人 脏老头不情不愿的,踏上前往延安的路途,杨迷糊暗自松了口气。 枝子并未听从紫鸢的劝告,依然固执己见,表示只想过这一把瘾,让杨迷糊极度不爽。 麻生嫣的病情有所改善,她每天能够醒来两到三次,但清醒的时间总共不超过两个小时,好在已足够她解决饮食和洗漱等基本需求。 照看麻生嫣的妇人,被青竹留下了,许以丰厚的报酬,照顾人也算兢兢业业,再也不敢造次。 但杨迷糊并没因此而清闲下来。特高课非等闲之辈,筱田隼似乎察觉到一些端倪,怀疑的对象直接指向他。 杨迷糊计算一下时间,决定趁机除掉筱田隼,倒逼''山狐''在延安露头。 可筱田隼异常狡诈,要么使用替身,要么乔装打扮,巧妙避开多次暗杀。 栓子对此非常恼火,因为筱田隼的体味独特,稍加掩饰,竟然无法追踪。 此事,却被枝子解决了,同时也带来了极大的危机。 或许是因为延安方面采取了行动,筱田隼与麻生靖迟迟联系不上,着急了。 于是,筱田隼以九菊一派门主的身份与枝子取得联系。当然,起初出现的是一名坛主,经过多次试探拉扯,筱田隼决定亲自与枝子会面。 考虑到筱田隼的狡诈,杨迷糊叮嘱枝子,要求对方必须出示特高课的证件,否则一句实诚的话也不说。 果不其然,两人见面时,出现的是一个乔装打扮的替身,但被枝子识破。 在返回杂货铺的途中,一个人拦住了枝子的去路。 扮成卖花女、暗中保护枝子的紫鸢情急之下,释放''袖中箭'',击杀此人。 事后才得知,原来此人就是筱田隼。 好在出于谨慎,杨迷糊事先将枝子强行转移,才躲过一劫。 筱田隼死的当晚,杂货铺被人掀翻了。尽管店伙计早已跑路,但殃及池鱼,附近的店铺很多人被抓走。 事情远未结束,九菊一派和特高课通过抽丝剥茧,对枝子的身份产生怀疑,并将触角伸向俄租界,直接威胁到麻生嫣和好儿的安全。 无奈之下,杨迷糊只好将二人转移到法租界。这里是枝子悄悄购买的一处房产--一座两层的小洋楼。 安顿好二人,杨迷糊开始展开强势反击,一时间,特高课的人不敢轻易露头。 杨迷糊却并不这样认为,而方筱雅带来的消息,也证实了他的担忧。 麻生靖和他的同伙,已被延安方面控制,''山狐''也开始浮出水面。等事情结束,麻生靖才交由脏老头带回。 特高课应该得到了''山狐’的情报,所以他们不愿意,也没精力再与杨迷糊发生冲突。 同时,方筱雅带来一个坏消息,军统也参与到,谋杀延安高级领导人的行动中。 施一山猜测,上海的军统与特高课狼狈为奸,希望杨迷糊帮忙探查上海军统的动向。 为此,杨迷糊偕栓子再次前往鲜花胡同,直接闯进军统七哥的寓所。 豆腐西施在,但七哥不在。 在迷幻药的诱导下,豆腐西施交待,七哥三天前离开上海,但不知去向。 至于军统与特高课的接触,她更是一无所知。 杨迷糊推断,如果日本特工潜入西安,那么他们一定会说中文,而且肯定有人接应。至于七哥他们与特高课同行,也说不定。 栓子自告奋勇,说他可以去追踪七哥。 他认为,七哥要去西安,坐船速度太慢,必定先坐火车到苏州,再在日占区换乘汽车,追踪七哥,说不定有大收获。 杨迷糊却予以否决。即使追到七哥,干掉前往西安的日本特工,也于事无补,因为西安城里肯定有潜伏的特工。 杨迷糊认为,与其费力不讨好,不如专注于上海特高课的活动,或许能起更大的作用。 但特高课一旦不露头,低调行事,杨迷糊就有些抓瞎,此时此刻深切感念小桃。 小桃在上海安插的眼线众多,收集情报的手段令人防不胜防。若她在,自己必定不会是个''睁眼瞎''。 正苦思不得其法,杨迷糊却''偶遇''76号的邢江舟。 邢江舟在街面上晃荡,杨迷糊却觉得他在故意引自己露面。 经过一番侦查,发现四周没人盯梢,杨迷糊和紫鸢一前一后跟了上去。 邢江舟好似毫无察觉,左拐右拐,进入一个小巷子。 在经过一道门时,他好似有意指了指,走了几步,又头也不回的向后摆摆手。 之后,邢江舟径直回了76号。 虽然施一山说过,邢江舟这人可信,但并没直言,他也是地下党。 再说,邢江舟不去找施一山的人,却将自己引来此地,杨迷糊着实想不通。 但令人心痒难耐,心像被猫抓似的,他决定夜探此地。 深夜十一点,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墙壁上蠕动,不久推开二楼一扇破败的窗户,钻了进去。 不一会,人影朝窗外打了个手势。 不远处的杨迷糊,朝左边的栓子打了一个手势,便起身溜下屋顶,踅摸到楼下。 待他爬上二楼,钻窗而入后,人影说道: “二哥,我上下看了看,楼里没人住。虽然看起来杂乱无章,但奇怪的是没落满灰尘,应该是有人刻意打扫,以免留下活动的痕迹。” 杨迷糊沉吟片刻,“你四处看看,有没有暗格,主要目标是电台。” 紫鸢下楼,杨迷糊进了里间,抹抹桌面一角,又用手指捻了捻,手上明显有灰尘。 他拉上窗帘,打开手电筒,只见桌面正中有拖痕。看痕迹大小,好似取放电台造成的。 他四处踅摸,时不时敲敲墙壁,一幅山水画,引起了他的注意。 而且山水画左右两边,明显有手触碰过的痕迹。 杨迷糊将手电筒夹于腋下,小心翼翼取下画框。没想到,墙上竟然镶嵌着一个保险柜。 他轻声呼唤:“紫鸢,上来。” 很快,紫鸢走进房间。杨迷糊朝保险柜努努嘴,小声问:“能打开吗?” 紫鸢上下打量几下,“我试试。” 话音刚落,屋外传来两声猫叫。这是栓子在示警,示意有人在靠近。 杨迷糊急忙把画框挂了回去,恢复原样,急道:“快走!” 紫鸢却没动,“二哥,你先走,我藏在屋梁上。” “不行,太危险!”杨迷糊压低声音喝斥。 紫鸢微微一笑,“放心,二哥。来人不会想到我在这,再说有心算无心。” 说着,她迅速爬上了屋梁。 此时,楼下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无奈之下,杨迷糊只好钻窗而出,顺手带上窗户,人滑落在地。 糟糕!窗户半开,可能会引起来人的警觉。 第467章 你只是恰逢其会 杨迷糊白惊出了一身冷汗。 过了一会,来人小心翼翼探出头,左右张望一番,轻轻合上窗户。接着,里间亮起了昏暗的灯光。 杨迷糊静静等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楼内依旧很安静,除了细微的滋滋声,时不时传入耳中。 杨迷糊与栓子会合。 \"来人独自一人?身后有没有尾巴?\"杨迷糊压低声音。 栓子用手指指某个方向,\"那人应该是同伙,负责放哨。\" 杨迷糊轻皱眉头,\"你待会跟踪放哨的家伙,我和紫鸢跟踪楼上的人。我总感觉吧,两人不是一伙的。\" 一刻钟后,楼上的人出来了,锁好门,沿着小巷子,来到大街,然后东拐西拐,最后进入陆军俱乐部。 不久,他再次走出俱乐部,径直回了特高课的''老巢''——一座三层大楼。 楼上的一个房间亮起灯,里面又进去一个人影。杨迷糊打了个手势,示意紫鸢撤离。 三人在山乔屋会合。 紫鸢凭借记忆,写出一长串摩斯码。 杨迷糊将纸翻来覆去看了又看,但毫无头绪,最后无奈叹了口气: \"看来,如果没有译码本,这张纸就是一张废纸。\" 紫鸢眼睛突然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找方筱雅!她记忆力惊人,她若接触过类似的密码,这个问题或许能迎刃而解。\" 杨迷糊无奈的点点头,死马权当作活马医吧。他转头又问:\"对了,楼上的人只接收电报,没发送电报?\" 紫鸢点点头,杨迷糊又把目光转向栓子。 后者这才开口:\"两人是一伙的,只不过我跟踪的那个人,比你俩跟踪的,早几分钟进入特高课。\" 杨迷糊沉思片刻,\"这样也好。两手准备,栓子继续跟踪你的人,若方筱雅破解不了密码,你就抓住此人审问。\" 栓子有些疑惑不解:\"这样做,岂不打草惊蛇?\" 杨迷糊就笑,\"有时候,打草惊蛇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若楼上的人,在此情况下,仍冒险去接收电报,那说明事态紧急,刻不容缓。这也是一种变相的信息。\" 紫鸢却问道:“二哥,我有个问题没想明白,特高课的人,为嘛跑到外面去收发报,岂不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杨迷糊嘴角微微上扬,戏谑道:“你心里也有小秘密吧?” 紫鸢愣了下,旋即回道:“当然有呀,谁的心里没点小秘密!” “同理。特高课的人为掩人耳目,这样做,也在情理之中。”杨迷糊似笑非笑。 “同理个鬼……哎呀,二哥,你是说,特高课里,有内鬼?”紫鸢咋咋呼呼。 “有没有内鬼我不知道,但他们这么做,肯定是想掩饰什么……” 说着,杨迷糊眼睛突然一亮,兴奋的搓搓手,“紫鸢,你现在去找方筱雅,如觉得短时间内,无法破解电报,就让她原封不动把电报发出去,设法让特高课和情报课截获。” 紫鸢反应极快,“情报泄露,延安方面必定会调整见面的时间和地点。这样一来,特高课就会焦急,急中出错,好!” 但她立马又意识到另一个问题:“万一这份情报是真的,怎么办?岂不自乱阵脚?” 杨迷糊显得很淡定,“施先生是老江湖,经验丰富得很。而且他占据主动,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就不相信,延安只准备了一套方案。” 紫鸢溜了出去。 杨迷糊看向栓子,“你现在就去击毙那人,造成混乱。” 栓子讶然,“你这主意咋像七月的天气,说变就变呢?” 杨迷糊笑骂道:“滚蛋。我们不能老是被动,占据一下主动不香吗?” 栓子滚了,玄子却像鬼魅似的冒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杨迷糊有些惊讶。 “邢江舟有问题,他可能叛变了。” 玄子的话,像一道惊雷,石破天惊! 杨迷糊愣了会神,急促道:“快,你去找栓子,取消行动。” 玄子离开后,杨迷糊也急匆匆出了门,前往方筱雅的寓所。 当他出现在门口时,二女吓了一大跳。 “二哥,你咋像个跟屁虫,说来就来?”紫鸢不满道。 杨迷糊充耳不闻,“筱雅,这份电报所使用的加密方式,是不是最新的?” 方筱雅翻了个白眼,“本姑娘才看了几眼,咋能这么快……哎呀,还别说,这是日本人较新的加密手段,我虽一时破译不出,但也能确定这一点。” 杨迷糊一抚额头,暗嘘一口气,“邢江舟有问题,得通知施先生加以防范。但这份电报,仍原封不动发出去。” 见二女一头雾水,杨迷糊得意一笑,“''山狐''潜入延安多年,手上不可能有最新的译码本,他与特高课发电报,怎会使用较新的加密方式?这可能是对方的疏忽之处!” 方筱雅仍不服,“万一特高课,给了''山狐''较新的呢?” 杨迷糊一哂,“''山狐''潜伏多年,特高课会因一个译码本,去冒险惊动他?没必要嘛。再说,以前一直没出事,又何必变动呢?” 紫鸢却道:“那为嘛还要原封不动发出去呢?” “这就要看筱雅了。若今晚能破译最好了,我们可以改几个字,用我们的方式发出去。若一时破译不出,原封不动发出去,加上三字''未破译''。特高课一旦截获电报,会怎么想?” 杨迷糊一脸神秘兮兮的。 “快说,别卖关子,本姑娘还要破译电报呢!”方筱雅一脸不耐。 杨迷糊咧嘴一笑,快速解说道: “先说前提,''山狐''八成没摸清延安的安排,至少不确定。 若译得出,延安收到电报,不动则说明电报内容不准,动则说明电报内容为真,''山狐''可证实情报来源渠道可靠,好再去打探。 若译不出,延安为安全起见,肯定会动,这就给了''山狐''再次核准的机会。 所以,破译很关键,这样我们更占据主动,想怎么消遣特高课和''山狐'',都可以。” 杨迷糊说完,见方筱雅立马埋头破译电报,不禁奇道:“你不担心你家老头?” 方筱雅头也没抬,“你以为我们是吃干饭的?邢江舟有变,你以为我们一无所知?我们也在钓鱼,在证实,只是没想到他从你这找突破口。不管怎样说,还是要谢谢你。” 闻言,杨迷糊尴尬中带着恼怒:“为何不同我讲?” “本来要说的,但我忘了。”方筱雅硬梆梆来了句。 “你……你这不是故意暴露我?我以后怎么在上海混?”杨迷糊大怒。 “邢江舟能找上你,说明你已不干净了,何来暴露之说?”方筱雅反问。 “那也至少只是怀疑,不能确认。”杨迷糊火冒三丈。 “好了,忙着呢,让紫鸢跟你解释解释。”方筱雅不耐道。 杨迷糊迷惑的看向紫鸢,后者笑嘻嘻的说: “筱雅逗你呢。邢江舟原本误导的不是你,而是施先生那边的人,你只是恰逢其会。” 第468章 谐音+反指 “恰逢其会?”杨迷糊一愣,脸上露出狐疑之色,“这么巧合,你蒙鬼呢?” 紫鸢强憋住笑,一本正经的解释: “我可没骗你,是真的。邢江舟并不是地下党,所以他与地下党的联络渠道,并不十分畅通。 施先生开始怀疑他有问题,是因为陆续有地下党被76号抓捕,似乎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但苦于没有证据,便以安全阻断为由,不再直接与其联系,而是采取间接的方式。比如:他将情报放在某处,地下党再去取。 这一次,邢江舟在街面上转悠,就是想引起地下党的注意。 没想到,二哥你注意到,且跟了上去。然后施先生吩咐,他的人不动,等你先动。 事情经过就是这个样子。” 杨迷糊撇撇嘴,“邢江舟是傻子啊,他感觉不到被怀疑了?” 紫鸢白了他一眼,“所以他偶尔会传递一些有用的情报,以此来迷惑地下党。这也是施先生没对他下手的原因之一。” “哦?这么说来,还有原因之二,之三咯?”杨迷糊敏锐的捕捉到言外之意。 紫鸢倒干脆,“没错。近期,邢江舟不止一次传递过特高课的情报,大多是真的。施先生决定将计就计,想要看看他有何目的。没想到这一次,他玩了个大的。” 见紫鸢侃侃而谈,杨迷糊心中却升起无名火。他猛地伸手捏住紫鸢的小脸蛋,咬牙切齿道:“你一早就知道?” 紫鸢挣了下,没挣脱,咧着嘴道:“哎呀,又来这一招!我刚刚才知道,天地良心,真没骗你。” 就在这时,方筱雅突然转过头来,狠狠的瞪了两人一眼,大声斥责道:“吵吵个什么?烦不烦?没看到我正在破译吗?” 杨迷糊不甘心的松手,大事为重,大事为重。 一个小时过去,方筱雅仍埋头苦思,不停的写写画画。 杨迷糊坐不住了,悄悄凑了过去。 只见纸上赫然写着''骡马''两字,不禁皱起了眉头,心中暗自嘀咕:怎会译出''骡马''?简直是南辕北辙,东不成,西不就。 正待讥讽调侃一番时,脑海中忽地灵光一闪。他记起与施一山聊天时,施一山说过''西有罗马,东有长安''。 难不成,这是一种''谐音+反指''的手法,暗指西安? 这个想法,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毕竟,这种骗人的电报不会太深奥,也不会太简单,恰到好处才能让人上当。 于是,杨迷糊清清嗓子,缓缓开口:\"筱雅,你说,这''骡马''会不会暗指''西安''?\" 方筱雅头也不抬,烦躁道:\"怎么可能?别添乱!\" 杨迷糊没因方筱雅态度而恼怒,相反,他表现出极大的耐心,予以解释: “你仔细想一想,这种骗人的电报,不可能很复杂,你会不会想得太深了? 自古以来,就有‘东有罗马,西有长安’之说。 ‘骡马’,在陕甘地区更为常见,而陕甘地区又被称为红色根据地。 而‘骡马’又谐音‘罗马’,谐音+反指的手法,是不是很有道理?” 杨迷糊试图用自己的推理,来解释电报的含义,希望说服方筱雅。但方筱雅仍然不为所动,不屑一顾。 杨迷糊不禁有些恼火,这方筱雅过于固执己见! 于是,他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生气的说:“方筱雅,你不要钻牛角尖,好不好?” 方筱雅被吓了一跳,惊愕的抬起头,怒视杨迷糊,“你乱嚷嚷个什么!” 杨迷糊又拍了拍桌子,叱道: “我是让你醒醒,换个思路再想想。 这个''红见米'',我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共见美''的意思。 红色,指延安;米者,米国也,''米利干'',日本人都这么称呼美国。 你是洋墨水喝多了,还是固执己见,瞧不起别人?” 或许是第一次见杨迷糊发火,桀骜不驯的方筱雅一下子愣怔住,呆呆的看着杨迷糊,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见状,杨迷糊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过激,于是放缓语气: “筱雅,你看看,你译出的这八个字,‘骡马一八十红见米,按照我的理解,代表着一个意思:西安九月十日,延安领导人会见美特使。” 方筱雅的眼睛突然一亮,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她低声反问: “如果是我弄错了加密方式,译出的是一堆乱码,从而误导了你呢?” 杨迷糊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沉声道: “我再说一遍,骗人的电报不会太复杂,但必定会玩点花样,才会让人上当。你的问题,是思之过深。” 见她仍然沉默不语,杨迷糊无奈的叹了口气: \"保险起见,两手准备。 一,按照我的思路破译这份电报,立即加密发给延安。 二,待延安核准后,再通过常规渠道发送给延安,记住,想办法让特高课截获电报。 这两点,你应该能做到吧?\" 方筱雅只机械的点点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竖子不足与谋!杨迷糊十分恼火。但他也明白,毕竟不是自家的事,他不能替人做主,权且尽人事、看命运吧。 他转过头,目光冷冽,沉声道:“我要回去了,你一不一起走?” 不待紫鸢回答,杨迷糊转身大步离去。离开时,''砰''的一声,他狠狠摔上门。 没多久,紫鸢追了上来。 “二哥,为何发那么大的火?” “方筱雅屡次自作主张,自行其是,又自以为是,固执己见,不足与谋!”杨迷糊怒火中烧。 “有些夸大其词了吧?”紫鸢撇撇嘴。 杨迷糊余怒未消: “假称小桃来电,隐瞒邢江舟有变,就是自作主张。 听不进人言,自视甚高,乃自以为是。 与她共事,搞不好会搭进自个性命,所以不足与谋。” 紫鸢挽住他的胳膊,撒娇道:“那我也骗过你,不听你话,怎么不见你这么发火呀?” 杨迷糊无奈摇摇头,解说道:“你不一样,你是玩心大,不懂事,但大事上从不含糊。而方筱雅,不听人言,是以自我为中心,另有想法。出发点不同,自然结果有异。” 紫鸢见他不再生气,摇晃着他的胳膊,俏皮的说: “那我就当你在夸我呐。不过,细想想,筱雅确实对我们有防范之心,你发火也正常。但事情未做完,你真的甘心吗?” 杨迷糊叹了口气:“不甘心又能咋地?若施先生不来寻我,此事就此撂开手。别人家的事,咱管不了那么多。” 说完,他有些惆怅的望向寂静的天空,心中充满了无奈和迷茫。 第469章 你应该不会拒绝 次日下午,施一山亲临山乔屋。 一进门,他开门见山: “杨子小哥,不要因小女的无礼而生气,不值当。她被我娇宠惯了,有时候连我也很头疼。” 杨迷糊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施先生,你来得太快了!” 施一山有些尴尬,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厚厚的眼镜,直言不讳: “确实有事需要杨子小哥帮忙,事态紧急,刻不容缓。” 见他不吱声,施一山继续说: “那份电报,按你的思路译了出来,与延安核实,居然分毫不差,令人毛骨悚然。 你也知道,高级领导人外出,有着严格的保密程序。对方能获得如此精确的情报,说明这个人的级别不低,或者说他获取情报的渠道极其可靠。 这是第一次出现此类情况,延安那边的社会部对此非常重视。找出泄露情报的人,或者窃取情报的人,成为当务之急,重中之重……” 杨迷糊打断他的话头,“延安遥不可及,且精英荟萃,我力所不能及,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施一山静静看着他几许,才开口:“此事重大,我亲自与你对接,不再假于他人之手,如何?” 杨迷糊明显吃了一惊,“有如此严重?恐怕延安领导人出行在即吧?” “是。改一次时间已经被动,再改时间的话,就是失礼了,易引起美国特殊的猜忌。”施一山下意识抚抚额头。 “此等状况下,延安社会部会相信我?不怕我趁机浑水摸鱼?”杨迷糊直抒胸臆。 施一山支吾了下,“明人不说暗话,是出行的领导人点了你的名,说相信你的人品和能力。” 杨迷糊吃惊归吃惊,但不大信,“施先生,别忽悠我,我一个无名小卒,怎能入领导人的法眼?” 施一山微微一笑,从长衫中掏出一本薄薄的诗集,慢慢翻开,推给他,笑道:“这首诗,杨子小哥可还记得?” 杨迷糊诧异的瞅了一眼,心中骤然一惊,喃喃读道: “别董大--唐.高适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见状,施一山露出一丝笑容,“那位领导人说,你看到这首‘别董大’,你应该不会拒绝。杨子小哥,其中究竟有何深意,能否告知一二?” 杨迷糊没有回应,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喃喃自语:“居然会是他?怎么会是他?” 施一山见状,轻敲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杨迷糊似乎才回过神来: “哦……多年前偶遇,一面之缘,他教会我这首诗。好了,先不说这个,施先生,你想要我做些什么?” 见他松口,施一山如释重负,“帮我们尽快抓住‘山狐’,切断特高课和延安的联系再说。” 杨迷糊思忖道:“延安我够不着,在上海这边,我倒可以出份力。话说,你们信得过脏老头不?说不定他能帮上大忙。” 施一山眼睛突然一亮,“此话怎讲?” 杨迷糊面无表情,幽幽道来: “延安社会部总有圈定的嫌疑人吧?以治病为由,让脏老头催眠这些人,找出最可疑之人,似乎比在上海折腾更稳妥些。但我担心,你们恐怕不敢!” 施一山明显迟疑几许,“这,这个我真做不了主,但我会汇报过去。” 杨迷糊就笑,“对此,我能理解,换成谁也会谨慎,那我们只谈上海的事。” 施一山像是松了一口气,但依然脸色凝重道: \"那好。我已将那份电报,按常规程序发送给延安,估计特高课已截获。 延安会对出行计划做出相应的调整,并且缩小知情范围,也算是一种排查。 若特高课仍然能接收到最新的情报,那意味着没把''山狐''排除在外,或者说他的情报渠道还在知情范围内。 这种情况下,我们在上海就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若弄清特高课接收电报的时间,延安就可定时锁定几个可疑的人。 但要掌握接收电报的时间规律,既是重点又是难点。杨子小哥,你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杨迷糊答非所问:\"麻生靖和他的同伙,到底是被监视着,还是被捕,我想听到一句实话。\" 施一山这次没迟疑:\"目前只是被监视。既想打打草,又不想惊动蛇,这是当前的策略。\" 杨迷糊眉头微皱,眼睛微合,思考很久,终于慢慢睁开眼睛,缓缓道: “我现在有两个想法。 首先,将麻生靖一伙一网打尽,以此惊动‘山狐’,使其不敢轻易行动。如此一来,他与特高课之间的联系频率必定会降低,联络的间隔时间也会相应拉长。 这样,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去摸清特高课是谁在与他保持联系,以及联系的时间规律。 当然,这种做法,存在一定的风险。若‘山狐’按兵不动,延安展开行动的机会,会相对减少,抓获''山狐''的几率也随之降低。 这也是我要说的第二点。我的人有能力撬开特高课的嘴巴,但具体如何操作,请恕我无法明说。 但我需要三到四天的时间,因此希望延安能按我的想法来办。运气好的话,或许两天时间就够了。” 没想到,施一山答应得很爽快,“我这就去办。你还有什么要求?” 杨迷糊嘿嘿一笑,“不如说,施先生还有什么想法吧。行了,方筱雅留下,我知道她,现在就在山乔屋附近徘徊。” 施一山喜形于色,正欲说话,却被杨迷糊拦住:“但是,她要收敛小心思,不可自作主张,传话不能有增减。” 施一山拱拱手,“这个可以,算作她的一次教训吧。多谢杨子小哥。” 杨迷糊笑着摆摆手:“施先生把带刺的花交给我,是怕被扎手吧?我也怕,万一我不小心把刺给拔了,施先生可不要怪我哟。” “杨子小哥,你随意,我决不干涉,更没意见。”施一山一脸正色。 “筱雅也是可造之材,可我不想身边再多个''紫鸢'',一个已经够头痛……不,我家紫鸢比你家女儿强多了。” 见杨迷糊突然改口,施一山一头雾水,十分不解。 杨迷糊讪讪低语:“人在附近,刚溜进来……” 施一山也给力,呵呵一笑,“小女要是有紫鸢一半听话乖巧,我睡着也会笑醒。” 施一山刚走,紫鸢冒了出来,恨恨道:“言不由衷的话,张口就来,不累吗?” 杨迷糊不认承,奇道:“我当作施先生的面,背作你夸你,这样你还不高兴?” 紫鸢嘟起嘴不说话,杨迷糊自言自语:“这抓特高课的人,派谁去好呢?真头疼。” “我去!让我去,就原谅你背后说我坏话。”紫鸢立马开口。 杨迷糊大手一挥,“就你了,别人可不行。” “真的?”紫鸢蹦了起来。 “你和青竹一起行动,怎么干我不管,我只要结果。你俩行吗?”杨迷糊激将。 紫鸢一脸不服,“别瞧不起本姑娘。说,具体什么事?” 第470章 恐怖的'记忆攫取\' 杨迷糊讲完具体任务,紫鸢变得意兴阑珊,因为这次任务似乎以青竹为主。 杨迷糊连忙忽悠:\"你可是指挥官呀!你看我,并非每次都亲自出马。真正的帅才,应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听他这么一说,紫鸢的兴致立刻又被点燃。 —— 好儿离不开青竹,只好让栓子来替换。 首要目标是那晚跟踪的两人。虽然这两人未必是主谋,但或多或少多少掌握一些内幕。 为此,杨迷糊特意找到青竹,问他的应对办法。青竹对能参与行动,明显有些兴奋和期待。 \"杨子哥,嫂子的情况还算稳定,三四天内不接受治疗,也没啥子影响,这个你放心。\" 青竹似乎担心杨迷糊反悔,先来了一颗定心丸,才接着说: \"迷幻药+催眠术,不行的话,再施行''记忆攫取'',问题不大。但难点是,目标需要一一排查,太耗时间……\" “停停,‘记忆攫取’是啥意思?”杨迷糊打断他。 “主动抓取对方的记忆呀。”青竹回答得简洁明了。 杨迷糊一脸茫然,仿佛失去思考能力一般,呆若木鸡。 见状,青竹连忙解释:“简单来说,就是攫取对方的记忆片段,然后再放回原处,神不知鬼不觉的。” 杨迷糊听得说话都结巴了,“你,你会这,这个,吹,吹牛,吧?” 青竹不好意思的用指头挠挠后脑勺,说:“嘿嘿,是有些吹。目前还做不到神不知鬼不觉,被施术者事后会出现头晕、幻觉、恶心等后遗症。” 杨迷糊顿时无语,我问的是这个吗? 见他好似不信,青竹眼睛微闭,双手一合,睁开眼时,诡异一笑: “杨子哥,你来时,经过一条小巷子,踩了一坨狗屎,骂了句‘八格’。对不对?” 闻言,杨迷糊大惊失色,差点站了起来,又结巴了,“你真,会这,这个!” 青竹有些得意,“雕虫小技,不足挂齿。主要是我用了些迷幻药,你精神稍一恍惚,便被我抓取了。” “你咋,咋练成的?”杨迷糊仍有点结巴。 青竹一脸坏笑,“嘿嘿,给嫂子治疗,伤神之余,也能提升意识力。那妇人以前对嫂子不好,我总得警觉点吧,所以闲来无事,拿她当试炼对象,慢慢就熟练了。” “那以后,谁在你面前,都没了秘密?”杨迷糊心有余悸。 青竹似乎很不满意,皱着眉头说: “哪有那么容易!施展''记忆攫取'',要趁人不备,或对象配合才行。很长一段时间里,还需辅之以迷幻药。” 这简直是逆天之能! 杨迷糊不禁瞪大眼睛,竟然露出敬畏之色,心里暗自琢磨,日后获取情报岂不手到擒来? “这么说来,你已超越了脏老头?” 青竹却摇了摇头,“脏老头手段众多,我怎可比得上?但仅仅从这一点讲,倒是稍微超过了一些。” 良久,杨迷糊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这是己方战力,是大好事! 他看向青竹,郑重其事道:“此能力过于逆天,不可外露,用时还要适当遮掩。不然,有人觊觎而不得,你就危险了。明白我的意思吗?” “连脏老头、紫鸢姐、栓子哥,也不能讲吗?”青竹问。 杨迷糊神色更加凝重,“对,这是你自己的秘密,要严防死守,也尽量少用。用时注意遮掩,学学脏老头,虚虚实实,真真假假。” 青竹认真的点点头,开口却道:“其实我还有一个能力,可以瞬间切割人的意识,让人变痴变傻。这个应该也不能说吧?” 杨迷糊这次没有丝毫怀疑,他下意识的站起身,有些紧张的看着青竹:“青竹,我以后可得离你远一点,你实在是太恐怖了!” 青竹似乎对他的反应感到很有趣,哈哈大笑:“别担心,我的这个能力还不够,会遭到反噬,‘伤人一千,自损八百’,我才不会那么傻。” 杨迷糊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呼……还好还好,吓死我了。青竹,不到生死危机,千万别用。” 青竹认真的点点头。 杨迷糊回到正题:“你这个‘记忆攫取’,施展的范围和频率有限制吗?” 青竹想了想,“十米范围,一天至多五次。超过这个次数,我会遭到反噬,必须休息至少八个小时。” 杨迷糊有些失望,他还以为这技能可以无限施展呢。 “你和玄子有联系吗?” “有,但不多。不过,我随时可联系到他。我俩怕好儿遇到危险,彼此间约定了联络方式。” “那就好。玄子在暗处,你和紫鸢在明处。他负责提供可疑人员的信息,你俩来执行,玄子会在暗中保护。” 杨迷糊自信满满的离开,心里暗自琢磨,也许运气好的话,真的在两天内就解决问题。 他甚至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想要告诉施一山,让他取消对麻生靖一伙人的抓捕。 但他最终克制住,万一事不尽遂人意呢? 果然如此,直到第三天深夜,紫鸢才返回山乔屋,兴奋的说搞掂了。 那天死的并不是筱田隼,特高课事后的报复也是烟雾弹。 之所以用了三天时间,就是因为忽略了筱田隼的存在。 他今晚十一点开过电台,但没有收到电报,不幸被紫鸢几个发觉了。 经过青竹审问,摸清了他与''山狐''的联络规律。 每隔六天,有事没事,''山狐''晚上十一点会开电台,等候一小时。 但也有随机的时候。比如上一份电报末尾若有-、+、△、等符号,分别代表第二天晚十点,第三天晚九点,第四天晚八点会再联系。 当然,''山狐''并不一定按时联系,这样就会顺移到次日,时间相应也减少一小时。 真够复杂谨慎的,杨迷糊心中感慨。 “也就是说,明天,后天,大后天这三天,''山狐''可能会与筱田隼联系,对不?” 紫鸢点点头,“反正青竹是这么说的。” “那好,你去通知方筱雅,让她与青竹核实一下。筱田隼由你和栓子负责盯着,青竹不再参与其中。”杨迷糊吩咐。 “筱雅?还找她?你不是不喜她吗?”紫鸢奇道。 杨迷糊翻了个白眼,“也不能一棍子打死,她还是有独到之处的。再说,施先生亲自求情,总要给点面子……” 话未说完,紫鸢蹦了起来,怒指他,恨恨道:“好哇,我上次并没有听错,你说我也令你头疼,对不对?” 杨迷糊愣了下,这是哪跟哪,怎么秋后算账了呢?连忙解释: “你肯定幻听了。我是说,方筱雅带刺,扎手,令人头疼!我真的是在夸你,说她连你也不如……” 坏了,秃噜嘴皮子了! 果然,紫鸢跳脚,“什么''连我也不如''?二哥,我有那么差劲吗?本姑娘岂能与她相提并论?” “不是,你连她也不如,不对,不对,是她连跟你提鞋都不配……” 杨迷糊落荒而逃,躲进卧房,迅疾关上门,半天才悄悄伸出头,发现紫鸢走了。 他长舒一口气,却看见房门上,画着一个大猪头,猪头中隐隐约约能看出,有''二哥''两字。 第471章 你的笑声太吃心? 第三天早上,杨迷糊见到兴冲冲而来的方筱雅。也许是因为激动,她见到杨迷糊,一点尴尬都没有。 “好消息,昨天晚上,我们抓到了''山狐''。” 杨迷糊眼睛一亮,“此人是什么身份?” “这个不能说。”方筱雅习惯性又来这一套。 “是施先生不让讲吗?”杨迷糊脸色一黯。 “没人授权让我讲。”方筱雅支吾下,旋即找到了托辞。 “也没人授权''不''让你讲,对不?”杨迷糊冷声道:“你可以走了,从今以后,你我不用再见。” 方筱雅僵在原地,一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杨迷糊果断的挥挥手,背转身,不再理睬方筱雅。最后,方筱雅一咬牙,一跺脚,悻悻离开。 看着方筱雅离去的背影,杨迷糊不禁想起''论语''中的一句话: 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简直无可救药! 他之所以如此生气,不仅仅是因为方筱雅对他持有防范心理,而是因为她那种理所当然、不知轻重的态度。 以施一山一贯谨慎的作风,他没有特别交代,就意味着可以讲。 现在人已被抓,问一下对方的身份,本是顺理成章的事,但方筱雅却硬梆梆的予以拒绝,甚至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她难道不该想想,自己为何开口第一句话,就直接问身份?一副用人在前,不用人在后的心理。 杨迷糊召回栓子、紫鸢,说此事到此为止。见二人张口欲言,他解释道: “我知道此事还没有收尾,但方筱雅不愿讲''山狐''身份,是真是假,我们如何判断? 延安那边潜伏的人,万一不只''山狐''一人呢?万一特高课另有渠道,正等着我们上蹿下跳、落入陷阱呢?” 紫鸢也很不高兴,“连身份都不愿意告诉我们,实在太过分了!方筱雅不知道咋想的!” 一旁的栓子则黑着脸不吭声,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 杨迷糊转移话题:“紫鸢,还记得上海老帮菜馆的曲一吧?你去给他送五百根小黄鱼,只询问一件事,是否有人在关注我们。” 紫鸢愣了下,疑惑道:“曲一会知道此事?” 杨迷糊一哂,“杀手组织,信息灵通,不比我们差,不然早就被人灭了。” 见紫鸢离开,栓子才开口:“杨子哥,你是怀疑有人雇佣杀手,来对付我们?” 杨迷糊思忖道:“小心无大错。我们上蹿下跳,一直顺风顺水,不大正常。你也有不好的预感吧?” 栓子重重点头:“是有些不大对劲,但又说不出来,我们得换个地方……” 话未说完,他生生停住,然后用力拍了一下大腿,一声惊呼: “不好!法租界不安全,那里的乞丐、流浪汉一下子多了不少。快,好儿和嫂子恐怕有危险!” 话音未落,人已经如箭一般窜了出去。 杨迷糊一下子没回过味来,他本意是担心自己被人盯上,根本没朝好儿那方想。 若栓子的直觉是对的,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回想起上次麻生嫣醒来,大病初愈的她,竟然主动问起麻生靖,说他图谋不轨,想去延安破风水断气运。 当时,麻生嫣''以头疼为由'',没继续往下说,到底是真头疼,还是不愿说,还是想起就会头疼? 大意了,特么的大意了! 麻生靖对嫣儿下死手,难道仅仅是因为,麻生嫣发现了他前往延安的企图? 不,这其中必定有更为惊人的秘密! 如今看来,这个秘密似乎与“山狐”并无关联。 昨晚''山狐''已被抓,特高课却对此无动于衷、装傻充愣,要么真的毫不知情,要么就是明知,又故作不知。 现在,好儿和嫣儿的住处,却出现了不正常,特高课难道嗅出了什么?是青竹的行动,暴露了行踪?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绝对不能心存侥幸! 想明白这些,心中凛冽的杨迷糊抄起一把步枪,正欲出门,却又生生顿住。 他那野兽般的嗅觉,敏锐的察觉到空气中,有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杀气。 竟然被堵住了!但此刻他更着急,好儿和嫣儿真的会有危险! 他小心翼翼的,透过门缝向外窥视,只见一个满脸是疤的乞丐,正靠在山乔屋对面的墙壁上,半眯着眼晒太阳,左手的三根手指放在肚子上。 是玄子!杨迷糊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既然有三个人,必然埋伏三个方向。只要解决掉大门前方的杀手,后面左右两侧的杀手,相信玄子有办法牵制住。 当杨迷糊再往外瞧时,玄子放在肚子上的手指,已变成两根,还时不时张开合拢。 这是示意,左右两侧的杀手还没被干掉? 杨迷糊想了想,索性靠着墙蹲下身,静等玄子的人动手。 过了一会,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篱笆门打开的''吱呀''声,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传来: \"安全了,出来吧。\" 杨迷糊将步枪斜挂在肩,缓缓走出堂屋大门,看着眼前的人,语气有些不悦:\"你咋在这里?\" 玄子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嘴角微微上扬,\"我说是碰巧,你信吗?\" \"相信啊,为何不信?好儿那边也没事了?\"杨迷糊似乎回过味来。 玄子嘎嘎笑,\"青竹又不是傻子,他那察言观色的本事,无人能及。放心吧,人已转移。\" \"谁露的馅?\"杨迷糊脸色阴沉。 玄子满不在乎的回道: \"还能有谁?那妇人呗,见钱眼开,什么都肯说。青竹胆子也大,明知此人会出问题,竟然还敢留下!不过,这次钓鱼,挺成功的。\" \"那妇人呢?\"杨迷糊气得咬牙切齿,绝不能再妇人之仁。 “傻了,也不知青竹是咋做到的。”玄子奇道。 杨迷糊不敢深问,换了话题:“栓子人呢?” “有人威胁好儿,他能忍得了,说追余寇去了。”玄子再次嘎嘎笑。 杨迷糊想明白了一切,没好气的道:“别笑了,没人告诉你,你的笑声太吃心?” 玄子眼睛一翻,脸上露出不满:“本来有个秘密,想告诉你的,但你这个态度,我就不多事了。再会不送!” 说完,他转身就走,还朝身后挥了挥手。 杨迷糊''哎哎''两声,玄子却根本不予理会,继续往前走。 杨迷糊心念急转,玄子心情似乎格外的好,这种处理事情的风格,难道是...... “小桃回来了,对不?”他故意不提小翠。 玄子这才转过身,“没有,我就不能未卜先知、算无遗策?小看兄弟啦!” 杨迷糊讥笑道:“你这么丑,敢去见她吗?” 玄子顿时瞪大眼睛,用手指着他,怒斥道:“你……戳人的心窝子,真的好吗?” 杨迷糊赶忙赔笑:“小翠什么时候回来的?” 玄子叹了口气:“十多天了吧,我也是刚知道不久。走了,紫鸢去找施先生了,别太小家子气!” 玄子离去,杨迷糊噎住。 第472章 青竹最有发言权 现在,杨迷糊急切想见到小翠,但她在哪里猫着呢?杨迷糊心里没底。 但以小翠剑走偏锋的秉性,她大概可能不会藏匿于人后。 于是,他决定去枝子糕点店、单凤茶楼碰碰运气。如果小翠在糕点店,事情就有点意思了。 杨迷糊下枯井,走地道,进入糕点店。果然,小翠在,没想到春妮也在。 糕点店已经开门营业,但店里的客人不多,小翠和春妮似乎不忙,正悠闲的坐在餐厅喝茶。 见杨迷糊冒了出来,两人起身相迎。 “你俩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杨迷糊一脸不悦。 小翠笑嘻嘻的,“回来多久不重要,重要的是帮上了忙。” 杨迷糊忍不住三连问:“你们为何要回来?南京那边不好待吗?小桃和胖子怎么样?” 小翠斟满一杯热茶,轻轻推到他面前,“春妮是上海人,她在南京生活得不太习惯,总嚷嚷着要回上海,重开糕点店……” 春妮不乐意了,娇嗔道:“才不是那样呢!小翠姐想念她的情人,借我的由头说事,咱俩顶多算是一拍即合。” 杨迷糊忍俊不禁,调侃道:“你知道小翠的情人是谁吗?” 春妮摇了摇头,“只听胖子哥提起过,但从来没见到真人。哦,对了,胖子哥和小桃姐结婚了,小桃姐好像怀孕了。” 杨迷糊激动的跳了起来,结果一不小心把面前的茶杯打翻,茶水溅得到处都是。 小翠赶紧拿起一条毛巾,一边擦拭桌面,一边埋怨道: “你个小妮子,小桃姐不是不让说吗?就你嘴快!他俩在南京过得挺好的,也时常念叨你们。” 杨迷糊终于从惊愣中回过神,“真结婚了,而且还有了身孕?” 小翠认真的点点头。 杨迷糊兴奋的直搓手,在原地打转,口中念念有词: “好好好!胖子有福了,孩子都快有了!他俩缺不缺钱?得赶快送点过去。这小子,怎么不说一声呢?这么大的喜事,竟敢瞒着我......” 春妮看着他激动的样子,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小翠姐,你说,杨子哥咋这么高兴呢?” 杨迷糊停止念叨,抬起头来,一脸疑惑的问:“小翠,他俩为何要瞒着我?” 小翠无奈的摇摇头,“胖子哥的理由是,想给你一个大惊喜。但是我猜测,他们可能是怕,生下来的孩子不健康……” 杨迷糊的心头一紧,“不会吧?小桃只是有心疾,胖子不是已经恢复了吗?” 小翠撇撇嘴,“我也觉得他俩是瞎担心。不过,他俩结婚,是老杨头催的。老杨头说,趁着年轻,尽早试试,说不定还能为老杨家留个种……” 杨迷糊沉吟道:“老杨头这么说,他俩不担心才怪呢,但结婚怀孕终究是好事。他俩没请郎中瞧瞧?” “瞧了,也花了不少钱,但各有说法,弄得两人更加担心。”小翠苦笑。 三人闲聊了一会,杨迷糊进入正题。 “小翠,你俩回来,只有玄子知道?” 小翠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不是啦,青竹先知道,他后知道的。我需要消息来源,不得不与单凤茶楼联系。还记得栓子哥喜欢的那个人吗?她叫婉云,一直在帮我收集消息。” “单凤茶楼收集消息,一直没中断?啊,不是,栓子喜欢婉云?他俩有没有戏?”杨迷糊反应过来。 小翠翻了个白眼,“有啥子戏?栓子哥闷头鸡仔一个,人家还不知道他呢!说正事,小桃离开前特别交代,如不遇到重要的事,不要轻易与你联系。我这次回来,也是因为有事。” 杨迷糊笑骂着:“栓子这个倔驴,真让人头疼。小翠,你怎么不帮他敲敲边鼓呢?” 小翠摇头苦笑:“就算我说出一朵花来,正主不出头,又有什么用?杨子哥,这事得落到你头上,好好开导一下栓子哥才行。” 杨迷糊郑重其事点点头,“我找机会好好说说。特高课盯着你嫂子,是怀疑她知道麻生靖的秘密?” 小翠摇头又点头,“大概是吧。青竹试图从嫂子那得到证实,但未成功。鉴于嫂子反应过大,我俩就怀疑真有其人,也相应警觉起来,没想到得到了证实。” “你和玄子之间的联络,是靠春妮在中间传话吧?就不想面对面见一次?”杨迷糊冷不丁问道。 小翠脸一红,叹了口气:“他不愿意见我,我能怎么办?” 杨迷糊连忙安慰道: “玄子虽这样,可听说你回来,这小子高兴坏了,刚才还在我面前嘚瑟呢,你要给他时间。 不过,他除了面容毁了,嗓子也废了,说话咯嘎咯嘎的,你也要有心理准备。 别到时嫌弃人家,就不好了。” 小翠语气坚定的说:“怎么会?这才我要的男人!你转告他,若仅仅是因为这个,就不用回避我。” 杨迷糊双手一合,“那就好。小翠,你重开糕点店,到底咋想的?” 小翠就笑,“枝子姐早就将糕点店转给我了,我这可有转让契约。名义上,没人奈我何。再说,只要你不出事,别人也不敢轻易动我,不值当嘛。” “但风险也极大,你以为日本人会讲理?”杨迷糊忧心忡忡。 小翠却不以为然,“到哪里也没理可讲,不妨稍稍突前一点,膈应一下人也挺好的。我自有考虑,杨子哥你就别干涉了。紫鸢也该回来了,咱们还是琢磨正事吧。” 小翠这做事偏激的性子,和玄子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杨迷糊不再废话,与小翠开始讨论,延安那边除了''山狐'',另有其人的几种可能性。 不久,紫鸢回来,见面就抱住小翠,叽叽喳喳一阵。 杨迷糊干咳好几声,紫鸢才松开小翠,不满+讥讽:“急个啥子嘛!你不是不管了吗?” 杨迷糊一伸手,紫鸢下意识往后退,“又来?好吧,延安抓到的''山狐'',是社会部的一个干事,级别不高,却直接承办具体行程。” “那就是说,延安那边清理干净了?”杨迷糊问。 紫鸢摇头,“施先生也不敢肯定,但苦于没有头绪和线索,正苦恼呢。当然啦,施先生已决定,将我们的怀疑报上去。” 杨迷糊看向小翠,后者拢拢耳边秀发,黛眉轻蹙,“延安那边肯定另有其人!不然,在特高课疲于应付时,仍抽出精力来对付嫂子,至少要等到事后再报复,才说得通。” 紫鸢却不以为然,“万一是挟嫂子钳制二哥呢?” 小翠立马反驳:“你二哥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特高课此时此刻肯定不敢捅''马蜂窝''!得不偿失嘛。” 紫鸢小鸡啄米般的连连点头,又伸伸舌头,扮了个鬼脸! 杨迷糊瞪了她一眼,看向春妮,“你有什么看法?” “我,我也可以说话?”春妮张大嘴。 “当然,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说,不怕说错。”杨迷糊鼓励道。 “那我可说了……你们争来争去没啥用,找青竹,他最有发言权。”春妮脱口而出。 小翠低头微微一笑,没吭声。杨迷糊心中感叹,若春妮和青竹以后能成为一对,就太好了。 紫鸢没察觉春妮的小心思,不认同:“但青竹也不确定,另有其人呐!” 第473章 一个作父亲的心情 但春妮说得有道理,也很精准。杨迷糊去寻青竹,果然收获很大。 好儿、麻生嫣、青竹三人已转移到英租界的西院。 小翠说,之所以选择这里,一是灯下黑,二是四周住的都是自己人。 陌生人想进入西院,就必须经过许多双眼睛的审视。再加上四周的保卫力量,基本上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杨迷糊相信小翠的判断,他也觉得这里比起人生地不熟的法租界,要安全得多。 见到青竹,看了一眼麻生嫣,陪着好儿玩了会,二人才步入正题。 “嫂子的潜意识里,似乎被压制着一些记忆,但想攫取,风险极大。若等到这些记忆都浮现,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青竹的话,倒让杨迷糊心里拔凉拔凉的,但青竹又拐了一个大弯,又道: “但是,也并非毫无所获。在嫂子的记忆深处,时不时蹦出五个有关的字眼,这表明她被压抑的那部分记忆,已经开始松动。 这无疑是一个好现象,但也不能盲目乐观,因为我学艺不精,半把刀,不知后续如何。 嗐,扯远了,言归正传。这五个字眼分别是:延安、十年、女人、不漂亮和潜伏。 我瞎琢磨,此女在1931年前后,就已潜伏下来,应该是日本人早就埋下的暗子。 从女性看待女性的角度,如果嫂子觉得此女不漂亮,可以判断,此女即使不算丑,也是相貌平平,非常普通。 由此猜测,此女有一张大众脸,放在人群中,不会引起任何人注目。 再进一步猜想,此女憨厚老实,给人一种像老黄牛一样,勤劳肯干的印象。” 杨迷糊呵呵笑了起来,带着些许讥讽,“老黄牛?你是咋想象出来的?” 青竹眼皮一翻,没好气的回道: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思维习惯,而不同的思维习惯,塑造不同的气质。这一点你不反对吧? 所谓察言观色,不仅仅是观察一个人的外表,更重要的是了解其内心。 我总结出十几种不同的人物性格,并与相应的长相联系在一起。例如:俏皮型、妩媚型、讨好型、黄牛型、老虎型、兔子型、城府型…… 不要笑!虽然我不能描绘出其脸部细节,但基本特征却能勾勒出一个大概。可惜我不擅长画画。” 杨迷糊连忙喊''停'':“你说的基本特征,与本人相似程度有多高?” “六七成吧,主要体现在气质方面。至于精细到鼻子眼睛,我还做不到。”青竹挠挠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那也很了不起了!” 杨迷糊松快不少,“我去找施先生,让方筱雅配合你,给此女画像,看看施先生那边的人,是否有人认识。死马当作活马医,你也别有压力。” 最后,杨迷糊还不忘安慰一下。 没想到,青竹似乎并不领情,很不高兴的''切''一声: “我能有什么压力?对了,此女八成不太爱说话,但人缘却极好,接触她的人,对她几乎没有防备之心。” 青竹所说的,过于诡异,令人难以置信,杨迷糊决定改改语境和口风,不然难以取信于施一山。 二人相见,杨迷糊开门见山: “我媳妇被人盯上,可能是因为她通过麻生靖,无意间知晓延安,潜伏着一名女间谍。 据我媳妇断断续续的回忆,此女潜伏时间大概在1931年前后,长相普通,看起来憨厚老实,而且人缘应该非常好。” 施一山一边认真听着,一边努力回忆,似乎对此女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 他皱眉问道:“有没有更具体点的面目特征?比如脸上有颗痣之类的。” 杨迷糊轻摇头,无奈道: “你看我媳妇现在的状况,她偶尔醒来,也是前言不搭后语,根本无法清晰的描绘此女的具体特征。 不过,青竹跟她接触得多,听得也多,只是青竹不会画像,所以想请方筱雅出手。” 施一山双手一合,“好,我立马让筱雅过去。但我有一个疑问,你媳妇可是日本人,她为何要主动说出这些?” 杨迷糊讪笑了笑,“嘿嘿,看破不说破嘛。青竹擅长催眠术,偶尔能从我媳妇处,获取一些有用的信息。” 施一山也笑,“倒是难为你了!要不是那首''别董大''的诗,我们很难相信你。你先坐一会,我去安排一下。” 施一山出去,片刻又返回。 “我已让人尽快将你提供的信息发往延安,筱雅也出发去找青竹了。” 施一山顿了下,话锋一转: “杨子小哥,关于筱雅,你能听我好好说几句吗?” 见杨迷糊点头,施一山似乎在措辞,半晌才继续道: “筱雅有时做事没有章法,任性娇宠,这一点我承认。 我不知我说的对不对,你近期似乎对她有些苛求了。 你两次对她那样,对她是有好处的,可吸取教训,自我反省,就事论事,我持支持态度。但对她的打击也很大,几乎一蹶不振。 你也是一个父亲,应该也理解一个做父亲的心情,我无意指责于你,只是三番两次的打击,我看着有点心疼。 你很包容紫鸢,我并不是说,筱雅一定要比肩紫鸢,情份不一样嘛。但至少多宽容些,可以吗?” 闻言,杨迷糊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施一山拿好儿打比方,捅到了他的柔软处。 “施先生,明说吧。紫鸢任性随性,却在大事上从不含糊,而且会主动弥补我的过错。这一点,施先生不反对吧?” 见施一山点头,他又道: “但筱雅不同。刚才你说到情份,我和紫鸢同过生死,可互换性命,这一点筱雅比不了。 这两次发火,不知筱雅有没有跟你说明白。 上次破译电报,她听不进不同意见,固执己见,差点儿误事。 这次问''山狐''是什么身份,她居然说,''没授权让她讲''。她不想想,我为何要问?我闲得没事干? 这次要不是我多疑,有人暗中助我,我稍一疏忽,我的女儿和媳妇就会处于巨大危险中,甚至没了性命。 再有,我对你们算是知无不言吧?可换来的是防范戒备。换了施先生,你生气不生气? 说句极其难听的话,筱雅并不适合干情报工作,虽然她有很多技能有益于此。 要是我女儿,我会撇开她,让她去干她适合的事,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和疼爱。” 闻言,施一山手指关节轻敲桌面,沉吟道: “多谢直言不讳。这两次的事,我第一次听全面,确实细思极恐,是我太娇宠了。但你一棍子打死,我也很难办呐。” 杨迷糊淡淡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我也知道,筱雅记忆力惊人,会绘图画画,破译电报也不错,施先生一时离不开。退一万步讲,施先生至少不要再安排她,去做联络人。” 施一山一叹:“唉,可她这野性子,待不住,又管不了。行,无论如何,也该听你的。” 杨迷糊突然诡异一笑,“施先生,你今儿个有些怪,为何跟我纠缠这些?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第474章 不适合情报工作 施一山干笑两声,“呵呵,尽尽一个父亲的心而已。算了,不说这个了。此次若能一举揪出暗子,将是大功一件,我们都不知怎么感谢你了。” 杨迷糊摆摆手,“我图的可不是这些。说起不适合做情报工作,施先生也有一个坏习惯,希望你能改改。” 施一山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语气认真的应道:“请讲。” 杨迷糊笑了笑,调侃道:“你一思考问题,习惯性用‘中指’关节。敲打桌面,这个特征过于明显。呵呵,开个小小的玩笑,告辞!” 施一山微微一愣,随后郑重的拱拱手,“多谢提醒,我确实没有留意到这个细节。” 出门而去的杨迷糊,有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施一山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愿意明说? 细琢磨,自己对方筱雅似乎有些过于苛刻,几乎不近人情。 论才情,方筱雅比许多人要强,但自己为何如此不看好她呢? …… 青竹与方筱雅的合作效果是惊人的,结果是惊悚的。 方筱雅根据青竹的描述,画了“老中轻”三幅画像。 三幅画像分别描绘了不同年龄段的同一个女人,而此女就是那个神秘的间谍。 当施一山看到其中一幅画像时,他震惊得跌坐在椅子上,嘴里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竟然是她……” 原来,此女是施一山年轻时的一位女同学!当年,这位女同学还是通过他介绍才入的党。 在施一山的记忆中,这位女同学是个老实本分、善良正直的女子,同时也有着积极向上的进步思想。 后来这位女同学却突然消失了。施一山一直以为,她已被敌人悄悄逮捕且牺牲了。 如今再次看到她的画像,施一山心中百感交集。但从他纠结悲愤的神情中,杨迷糊敏锐的察觉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施一山没有说出全部实情! 杨迷糊没好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隐私,何必穷究令人尴尬。 一天后,延安那边传来消息,此女确实是深藏在延安的暗子,但延安社会部暂时没有动她。 施一山分析说,此女隐藏得这么深,很有可能有着非常重要的用途。又说。麻生靖已被脏老头带走。 杨迷糊问还需要自己做些什么,但施一山显然有些意兴阑珊,他摇摇头,表示事情到此为止。 至于方筱雅,决定送回延安,在那边,她或许能够发挥所长。 杨迷糊却鬼使神差,不合时宜的问了一句:“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筱雅的母亲?” 话一出口,施一山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眼神也闪烁不定。他极力保持冷静,但还是差点失态。 最后,他终于平静下来,语气淡淡道:“她母亲……很早就去世了,在筱雅很小的时候。” 此时的杨迷糊心中懊恼不已,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干嘛要多一句嘴! 杨迷糊连忙换了话题:“施先生,青竹那里的画像,还没有画完,能否让筱雅在上海多留一段时间?” 施一山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很快恢复正常,他轻咳一声,缓缓道:“嗯,可以,她暂时听你安排。” 杨迷糊告辞离开,出门不久,迎面碰上方筱雅。只见她神色黯淡,双眼布满血丝,显然昨晚没有睡好。 “杨子,我能跟你说几句话吗?”方筱雅低着头,轻声道。 杨迷糊点了点头,“当然可以。怎么了,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像霜打的茄子似的?” 看着她这副模样,杨迷糊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沉默不语。过了半晌,方筱雅才开口,打破沉默: “那女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我母亲。我曾见过她年轻时的照片,就夹在我父亲的一本书里。” 杨迷糊挑了挑眉,故作好奇的问道:“哦?有这么巧?你家老头承认了吗?” 方筱雅的声音细若蚊蝇,“没......可他很少失态的。我画出她年轻时的画像时,心中就起了嘀咕。当时我还自我安慰,也许是我下意识画出了母亲的模样……” “既然你家老头没认承,或许真的只是长得相似罢了,你别想太多。”杨迷糊轻声劝抚。 方筱雅却摇了摇头,“但是,我的眼睛和她极其相像……。” “我听青竹说,他并不能精准到鼻子眼睛。也许真的如同你所说,你是按照你母亲的形象来画的,所以才会如此相像。” 杨迷糊努力替她找开脱的理由。但方筱雅依然固执己见,她低声说道: “可青竹说,他在麻生嫣的记忆里,曾经见过这双眼睛……” 此时,她的这种固执,却极能打动人。 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像出,她在拿出画像时,必定经过天人交战,但她还是毫不犹豫的拿了出来。 杨迷糊心中暗想,换了自己,是否能做到? “筱雅,你这么固执的认为,她就是你母亲,你准备怎么做?与你家老头摊牌,还是得过且过?”杨迷糊决定不再安慰她。 方筱雅眼中涌出泪水,哽咽道: “不知道……我还以为我又红又专呢,没想到我也是个杂种。本来我挺崇拜你的,当我听说你可能是日本人时,就开始有点瞧不起你,所以……对不起了,以前都是我的错。” “你就是因为这个,看我不爽,瞧不上我,防范于我?”杨迷糊居然有些失落。 “嗯……”方筱雅只冒出一个音节。 杨迷糊笑言: “但你母亲是不是日本人,还在两可之间呢。早期的日本人,时常领养或寄养中国小孩,作为他们的暗子,深埋在中国人当中,这种例子比比皆是。” “真的?”方筱雅眼中带着惊喜。 “信我,我可在情报课干过。再说,你家老头也没说过,你母亲是日本人吧?”杨迷糊盯着她的眼睛,庄重的说道。 方筱雅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点点头,“青竹也嘀咕过,说这人的长相怎么不像日本女人。” 杨迷糊笑了笑,“这么想就对了,别再钻牛角尖。你看我,有人说我是中国人,有人却说我是日本人,我不也活得好好的。心之所在即为根,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何必计较纠结这些,累不累?” 方筱雅似乎想通了,神色一松,但立马黯淡下来,“可我不久要去延安了……” 杨迷糊呵呵一笑,“你暂时还去不了,被我留下了,你家老头让你听我安排。” “那我干嘛呢?”方筱雅一喜。 “去帮青竹画像,恐怕一时三刻完不了。话说,你不愿意去延安?”杨迷糊调侃道。 “本来兴高采烈的,但出了这事,我去那里,会很别扭。再说,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扛,去了那里也无武之地。这里多好,刺激冒险!”方筱雅恢复了本性。 “真觉得别扭的话,要不你跟着我干?”杨迷糊逗她。 “才不呢!我跟紫鸢一伙,成立个娘子军,单干,想想就有意思。”方筱雅说着,美美的闭上眼睛。 “紫鸢可听我的。”杨迷糊戏谑道。 “女人外向,没听说过吗?不跟你聊了,我去找青竹。” 方筱雅急匆匆走了。 杨迷糊一阵感慨,这性子和紫鸢极像,两人应该合得来。 第475章 别不小心咬碎了 1941 年 12 月 17 日,珍珠港事件发生。次日,美国宣布对日宣战,太平洋战争正式爆发。 杨迷糊并不清楚,此前的一系列动作,起到了作用没有,但他却十分清楚,日本已完全走下坡路,陷入最后的疯狂。 因在中国战场上深陷战争泥潭,日本的国力几乎耗尽,不得不采取''以战养战''的策略。 日本还将目光投向东南亚地区,肆意掠夺那里的资源。而香港作为重要的金融城市,自然也无法幸免。 为从泥潭中拔出腿,日本对抗日根据地发起疯狂的进攻,实施残忍的''三光政策''和''烬灭作战'',四处进行大扫荡。 日本对上海的经济掠夺也越发猖獗,各个租界的中立地位倾塌,日本宪兵随意肆虐,租界不再安全。 这样的背景下,苏南、浙东抗日根据地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而杨迷糊和他的人,在苏南、浙江、上海三地活动,暗中支持抗日战争。 现实生活中,麻生嫣却未能挺过四个月。杨迷糊兑现自己的诺言,让麻生靖跪在麻生嫣的床榻前,叩头认罪忏悔。 他将麻生嫣与纯子葬在一处,在坟墓两旁种上了松柏。 麻生靖被青竹弄成痴呆,流落街头,像一个行尸走肉一样,再无人问津。 方筱雅最终留在了上海,与紫鸢一起,组织''娘子军'',但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小翠主持经营的枝子糕点店,奇迹般的屹立不倒。除了杨迷糊的恶名在外,脏老头的恐怖起到了震慑作用。当然,青竹的暗中助力也功不可没。 枝子收敛了许多,但仍然暗中从事军火药品的倒卖,聚敛钱财,为杨迷糊他们的活动提供资金。 玄子仍隐藏在暗处,二道口成了他的秘密基地。但他仍不愿意与小翠见面。 山乔屋与枝子糕点店之间的地道,成为杨迷糊与栓子的据点。而废弃的下水道,为他们出没在上海街头,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好儿与青竹仍生活在西院,杨迷糊过于忙碌,很少有时间去看望好儿。 值得一提的事,施一山最终受到了连累,回延安述职。这也是方筱雅能留在上海的主要原因。 —— 山乔屋里。 杨迷糊、栓子、紫鸢三人正神情专注的盯着面前摊开的一幅地形图。 方筱雅在详细讲解特高课''老巢''——一座三层大楼的内部结构,包括各个房间的布局和通道走向。 此外,她还指出了大楼外部可能的狙击点,以及与目标之间的精确距离。 起因是筱田隼对枝子一直纠缠不休,杨迷糊才下定决心,想将这个麻烦人物铲除,一劳永逸。 然而,筱田隼此人极其狡猾,还精通九菊一派的法术,导致此前的几次暗杀行动,都以失败告终。 小翠近期收集的情报显示,筱田隼最近几天,一直待在特高课的''老巢''。 加上筱田隼的真实面目,已被方筱雅画成像,现在三人人手一份。 这让杨迷糊信心倍增,决定守株待兔,定点清除筱田隼。 筱田隼的办公室位于三楼西侧,但他常常诡异的消失与出现。紫鸢曾潜进去,却未发现任何机关或秘密通道。 今天四人再次聚集在一起,是因为方筱雅通过测算房间的宽窄,发现筱田隼的办公室,有一米多的宽度被吃掉了。 她怀疑,筱田隼诡异的消失与出现,与此有关。 栓子双手一合,笑道:“这个秘密,筱田隼绝对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因此,如果有人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在办公室,那肯定是他本人。我们盯住这个契机就行。” 紫鸢却持有不同意见,“也不一定,他神秘消失与出现,他身边的人不诧异,不奇怪?我觉得至少有一个知情人,与他里应外合,不然说不通。” 栓子有些恼火,“那你说怎么办?要不见一个,杀一个?” 紫鸢撇撇嘴,双手一摊,“二哥,要不动用脏老头或青竹?” 杨迷糊摇头否决:“他俩是咱们的杀手锏,多数时候是震慑,不能动不动依赖他俩。加上近距离接触,过于危险。” 方筱雅似乎成竹在胸,在一旁微笑不语。 紫鸢瞥了她一眼,不满道:“筱雅,你有什么牛黄狗宝,就掏出来,傻笑个什么!” 方筱雅不以为忤,笑盈盈的,“你们都忘了,小翠的情报说过两字''好色''。他不可能憋得住,只要有女人出没,出现的人必定是他。” 杨迷糊一抚额头,这就是记忆力惊人的好处。他手按在地图,一锤定音: “那就按预定的狙击点埋伏,窗帘的事,清洁工会设法留出一点缝隙。关键是耐心,我们至少要做好潜伏三天的准备。” 紫鸢和栓子陆续出发,堂屋里只剩下杨迷糊和方筱雅。 “筱雅,你家老头,还会回来吗?” “这个难说。毕竟那女人潜伏太深,危害太大,一旦我家老头解释不清,就很麻烦。”方筱雅淡淡道。 “你好像看得很开,似乎不大在意?”杨迷糊调侃道。 方筱雅拢拢耳边秀发,“很正常的。事关高层安全,换成谁,也要严格审查。回去休息一段时间也好,他有严重的神经衰弱,经常夜不能眠,靠药物维持好久了。” 杨迷糊一愣,“施先生还有这个毛病?即便不相信脏老头,也该让青竹帮忙治疗啊。” 方筱雅叹了口气:“也不是没想过,但行不通。他脑子里秘密太多,谁都不能信,一旦有闪失,这个责任谁也负不起。” “是这样啊。你脑子里也装了不少秘密,就不怕泄露?”杨迷糊想核实一个想法。 “我记住的绝大多数是过时的情报,仅供咨询用。绝密情报,我家老头从不让我沾边。”方筱雅一哂。 “听说,你手上常备着''氰化钾'',随时准备自尽?”杨迷糊突兀问道。 方筱雅一惊,立马否认:“你听谁说的?根本没有的事!” “别骗我了。你吃饭小心翼翼,细嚼慢咽,而且只用左边牙齿,你以为我看不出?”杨迷糊讹她。 方筱雅一惊而起,“你是鬼呀,连这个都知道?!” “讹你的。你呀,就不适合勾心斗角。你看,我一试探,你就露馅了不是?”杨迷糊嘿嘿笑。 方筱雅嘴硬道:“那是我对你没有戒心!” “话说,若青竹对你施展催眠术,你怎么规避?”杨迷糊换了个方向。 “别再想吓唬我!我也知道,催眠术不是无所不能,只要我起戒心,不配合,对我就无效。“方筱雅充满自信。 “把那颗假牙取出来吧,没必要。别不小心咬碎了,死得不值当,但听不听由你。” 杨迷糊说完,拎起鲁班箱走了。 第476章 睡得像死猪似的 特高课的“老巢”被称为魔窟,不仅有明面上的岗哨,外面还隐藏着无数暗线,想要接近这里谈何容易。 上次紫鸢潜入其中,就冒了极大的风险,所以杨迷糊才选择远距离狙击。 按照计划,狙杀将在五百米开外的各个狙击点展开。这个距离远远超出一般人的认知范围,因此紫鸢和栓子的潜伏,会相对安全一些。 杨迷糊决定在流弹射程''内,狙杀筱田隼。此法他一直没传授给紫鸢和栓子,原因有二。 一来是因为两人的视力和听力有限,做不到听风辨声;二来担心二人学艺不精,画虎不成反类犬,又自恃其能乱来,反而招来更大的危险。 行动前,二人对五百米开外的距离提出质疑。杨迷糊则以乱枪打死为由,说服他们接受安排。 他忽悠说,特高课的外围戒备森严,为杀一个人而丢掉自家性命,不值当,大不了再寻机会。 为安抚二人,杨迷糊让二人潜伏,在距离约五百五十米的两个狙杀点,而自己却潜伏在六百米开外的一个狙杀点。 由于是晚冬时节,夜晚的气温极低,寒冷异常。三人轮流蹲守,轮流躲进屋内,恢复体温,并趁机休息一会。 但整整两天过去,筱田隼的办公室人影绰绰,人来人往,却始终难以确定,哪个身影才是真正的筱田隼。 第二天晚上七点,原本待在办公室的人突然消失不见。四个小时后,人又赫然出现在办公室。 杨迷糊''咕咕''叫了三声,向栓子和紫鸢示警。二人转过身,与他打了几个手势。 经过一番手语交流,杨迷糊示意稍安勿躁,保持冷静,不要因轻易行动而前功尽弃。 然而,预料中的女人并未出现。没过多久,办公室的灯光熄灭,人也随之消失。 这让杨迷糊也感到无比烦躁。这个该死的家伙,究竟在耍什么把戏?杨迷糊不禁心生懊恼,有些后悔刚才没有开枪射击。 因为这个季节实在难熬。 晚上气温骤降,尤其是在这空旷的屋顶,更觉寒风刺骨。 除了身子冷得,长时间的蹲守,让人极其疲惫困倦,可以说,一分一秒都是一种煎熬。 看来,今晚又要有劳无功。杨迷糊刚一松懈,困意立马袭来,上下眼皮开始不停的打架。 他狠掐十指的‘井关穴’,又用力狠咬舌尖,竭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因为筱田隼太过狡诈,说不定会杀个回马枪,不能掉以轻心。 杨迷糊轻晃脑袋,咬牙暗自思忖:至少再坚持一个小时! 功夫不负有心人! 正当他准备放弃时,筱田隼的办公室里,灯突然亮起,里面有人走动。 杨迷糊心情大好,疲惫困意一扫而光。 果然,两分钟后,办公室的门缓缓打开,一个人影走了进去。 由于隔着窗帘,杨迷糊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形,但从人影的走路姿势来看,风摆杨柳般似的,必定是一个女人无疑。 “奶奶个腿,终于等到你了!”杨迷糊暗自叫劲。 好在窗帘被清洁工留了一道窄窄的缝隙,杨迷糊透过缝隙,只见一条白花花的腿一闪而过…… 正欲扣动扳机,他生生顿住。 不对,这不是女人的腿,这腿过于粗壮。 果然,刚进来的人影一把揽住另一个人,并抱了起来。 此人影才是筱田隼!够恶趣味的,还男扮女装! 手指正欲扣动扳机时,两人却双双倒下,不见了。 应该是倒在沙发上了,杨迷糊猜测。 但倒霉催的,透过窗帘的缝隙,他无法看到沙发的位置。 凭经验与直觉,第一次,通常是男在上,女在下,而且会很快。 所以二人活动时,第一个露出头的,必定是筱田隼。 即使猜错了,也无妨,筱田隼至少是其中一人。乱枪打死,也不是不行。 杨迷糊又''咕咕''叫了三声,但栓子和紫鸢没有任何回应。看来,二人是睡着了,毕竟已连续潜伏三十多个小时。 为此,杨迷糊决定独自狙杀。 他伸出舌头,测算风向风速,微调枪口的角度,眼睛贴近瞄准镜,手指扣在扳机上,准备随时开枪。 杨迷糊心里腹诽,筱田隼猴急猴急的,要是关上灯,自己就抓瞎了。 不过,事情并没有按他预期的那样发展。好一会儿,他依然没有看到有人影从沙发处露头。 杨迷糊恶趣味的暗忖:筱田隼吃药了,持续这么久,还是说早已完事却得‘马上风’挂掉了?” 终于,杨迷糊听到了几声微弱的“嗷嗷”声,几息后,一个人影露头。 ''噗'',杨迷糊扣动扳机,只听见玻璃的碎裂声,随后传来女人的惊叫声。 听惊叫声,这是洋马子的声音。怪不得,身高和筱田隼差不多呢,原来如此。 此时,紫鸢和栓子已被惊醒,杨迷糊''咕咕''两声,示意二人撤离。 杨迷糊却没有走,他朝左侧移动二百米,蹲伏下来,他想最后确认一下。 两分钟后,大楼里人影幢幢,筱田隼办公室的灯全部被打开,有人还拉开窗帘朝外探望。 此时,杨迷糊能看清,死去的人与筱田隼只有七八成像,不禁大惊。 坏了,难道又上当了? 他逐个扫视房间里的人,但未发现有任何人与筱田隼相像。 奇怪的是,特高课并未派遣大批人员,展开大规模搜捕行动。仅有几名便衣冲出大楼,来到街上,做张做智一番,便迅速返回大楼。 难道是因为死去的人,仅仅是个微不足道的喽啰,所以没有人在意,甚至连搜索都懒得去做? 亦或是死去的就是筱田隼本人,而敢于杀害副课长之人,必定是个令人恐惧的存在,以至于他们不敢轻动? 尸体始终未被抬出房间,而那洋马子却被人用枪托砸晕在地。 按常理讲,应该立刻对她进行审讯才对,为何要打晕? 此时,一名医生模样的男子走了进来,他蹲下身,仔细检查着尸体,同时似乎还在与某人交谈。 突然间,医生伸手从尸体脸上撕下一层人皮,尸体的真面目终于展现在眼前。 杨迷糊定睛一看,这是筱田隼无疑! 筱田隼的办公室,顿时又乱了起来。 原来,特高课也以为死的人,并不是筱田隼,所以并不着急。 杨迷糊暗嘘一口气,心情一好,又朝那里连开数枪,打死了七个人。 冬天就是好,温度低,土枪不会发热变形。杨迷糊边拆卸土枪,边感叹。 他背起鲁班箱,从屋顶滑落在地,拐过几个小巷子,与紫鸢、栓子会合。 “二哥,你动手也不提醒一声,吃独食!”紫鸢倒打一耙。 “睡得像死猪似的,还好意思说!”杨迷糊骂道。 栓子实诚些,不好意思的用小指挠挠头皮。 杨迷糊吩咐道:“栓子,你去将功折罪,弥补过失。特高课的人肯定会大肆搜捕,你和你的人一起,阻击一番,让他们缩回头去。” 杨迷糊却一把拽回想跟上去的紫鸢,“你跟我来!” 第477章 不出卖不抛弃兄弟 见杨迷糊神情严肃,紫鸢心中暗喜,以为有重要任务要交给她,一时间兴奋莫名。 杨迷糊却道:“速去通知小翠,让那清洁工尽快撤离。” 紫鸢的兴奋顿时一泄千里,恨恨道:“就这事?谁去办不可以?再说,一时三刻也怀疑不到她,急什么?” 杨迷糊一脸神秘兮兮的,“不急?清洁工撤了,吸引开特高课的视线,有大用!” 紫鸢眨着大眼睛,“你当真没有骗人?” 杨迷糊坚定的摇头,“没有,而且你还要护她安全离开。” 紫鸢讨价还价,“先说有什么大用,不说我不去!” 杨迷糊瞪了她一眼,不耐烦道:“你去了再说,不行吗?” “不行,我严重怀疑你想支开我!”紫鸢才不撂他。 “行,不去是吧?那我去!你别后悔就行。” 说完,杨迷糊转身就走,留下紫鸢一个人愣在原地。 过了一会儿,紫鸢才反应过来,急忙追上去喊道:“等等,我去还不行吗?” 她不情不愿的走了,但一步三回头,眼中满是狐疑,生怕杨迷糊在骗她。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杨迷糊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这小丫头片子,能挺过这一关。 杨迷糊倒真有事,上海老帮菜馆的曲一传讯过来,想与他见一面。 杨迷糊按老规矩,点了满满一桌子菜。这些菜都是老帮菜馆的招牌菜,每一道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曲一愈发胖了,搓着手,调侃道:“杨子,至于吗?每次都让这帮小子们大饱口福。” 杨迷糊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回敬道:“曲老板,你至于吗?定的什么破规矩,也不知改改?说吧,急里忙慌找我来,究竟什么事?” 曲一神色严肃起来,神情庄重道:“你有没有发现,我的徒弟少了一个?失手了,得还回去。对方是一个顶尖的狙击手,极其难缠。” 杨迷糊皱起眉头,“是什么人呐,让曲老板也觉棘手?若因你们受雇杀人,结果被反杀,我可不管。”他边说,边朝着门外的流浪汉招招手。 一名领头的半大小孩走了进来,熟练的将桌子上的菜,陆续端到外面。 杨迷糊指着这个半大小孩,问曲一:“这小子应该可以出师了吧?你别老拿捏着不放手!” 曲一脸上露出一丝得意,“还嫩了些,再等一等。说回正事,此人是军统的人,经常滥杀无辜,我那徒弟看不过去,出了头,结果没干过。” 杨迷糊讥讽道:“哟呵,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杀手还分好赖人?此人杀了什么人,说来听听。” 曲一曲张胖胖的手指,在空中抓了几下,“自古祸不及妻儿,杀手不杀妇嬬小孩,但此人不同,他喜欢灭门,斩草除根。” 见杨迷糊依旧无动于衷,曲一继续道:“此人有奶便是娘,听闻他与特高课暗中勾结,出卖军统和地下党。但实话实说,对此,我没有确凿的证据。” “此人叫什么名字?”杨迷糊来了兴致。 “白少安,曾是军统七哥的手下,但已自立门户。”曲一回道。 “七哥难道不清理门户吗?”杨迷糊好奇道。 曲一无奈叹了口气:“唉,这人投靠军统的其他派系,抱上了大腿。七哥无法插手,也不愿多管闲事,这不才求到杨子小弟这里来。” “我有什么好处?”杨迷糊目光望向窗外,看着正狼吞虎咽的那帮流浪汉。 曲一伸出三根手指,“三千根小黄鱼。” 杨迷糊想了想,指向窗外,“外加刚才那端菜的小子。” “不行,你这是趁火打劫,不地道。”曲一立马拒绝。 “那就拉倒。”杨迷糊站起身。 “且,且慢。”曲一虚拦住,“你小子是不是早就看中了?” 杨迷糊呵呵一笑,摇了摇头,“那倒没有。不过,此子落脚无声,目不斜视,端菜连声谢也没有。你看,他吃饭不争不抢,似乎在让着其他人,这就难能可贵了。” 曲一两眼一翻,“你要这么说,我就更舍不得了。” “两千根小黄鱼,外加他,如何?”杨迷糊伸出两根手指。 曲一咬牙切齿,“成交!你这是牵汤挂水,顺手牵羊。不过,我的人不再参与此事,但他现在就可以跟你走。” “呦呵,不想亲自手刃仇人?”杨迷糊有些惊讶。 “他就由我那徒弟代师传艺,二人感情深厚,也算替我出了口恶气,亦不枉师徒一场。”曲一长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感慨。 “行,人我带走。但我希望,你最好没藏小心思。” 说完,杨迷糊挥挥手,转身径直出门而去。不一会,那半大小子跟了上来。 “你师傅跟你说明白了?”杨迷糊头也不回的问道。 “说明白了。我叫苏齐,别人都叫我苏乞儿。谢谢杨子哥,给我替师兄报仇的机会。”苏齐低头轻声回道。 杨迷糊嘴角微微上扬,“叫我哥?看来,你对我有所了解。话不多说,我只有两点要求:不出卖兄弟,不抛弃兄弟。做得到,就跟上,做不到,请回去。” 苏齐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能做到!” 事实上,杨迷糊并不是临时起意,小翠收集的情报里,提到过苏齐。 说他不像个''认钱不认人''的杀手,杀人有一定的选择性。 这大概是曲一一直不让他出师,又愿意放手的原因。 二人回到山乔屋,杨迷糊将苏齐介绍给栓子。 “苏齐当过杀手,近身暗杀比我们在行。栓子,你安排几个手上有点活的兄弟,跟着他,已弥补我们的不足。” 杨迷糊说完,又看向苏齐,“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苏齐也不客气,“一是要点活动经费,二是人要有所选择。” 杨迷糊呵呵笑,“实在!给你两百根小黄鱼,不够再跟栓子要。人嘛,你要什么人?” 苏齐掰着手指头,“基本条件是,要见过血。我要四个人,一名狙击手,一名会开锁的,一名会使刀的,一名会赌术的。” 杨迷糊看向栓子,后者点点头,“可以。但我有个问题,你干什么呢?” 苏齐一拱手,“我都会点,但杂而不精,这四人可弥补我的不足。” 杨迷糊露出惊讶之色,“不错。步枪,四百米的距离,十发子弹能中靶心几发?” 苏齐挠挠头,“四百米,十中九,没问题。五百米,十中八。但我手枪比较准,百米内,枪枪中眉心。” “其他几项呢?”杨迷糊面露喜色。 “从小就是小贼,溜门撬锁不在话下。在赌桌上,只能算不输不赢。刀术嘛,还算凑合,毕竟当年跟着师傅学的第一招,便是用刀。”苏齐如实回答。 “你的刀有多快?”栓子突然插话。 苏齐摇摇头,“我的刀说不上快,比起速度,我更注重入刀的精准度,力求一刀毙命。” “想不想练练快刀?”杨迷糊大喜过望,他立刻联想到青竹,这个擅长快刀的家伙。 “当然想!可没人教。”苏齐眼中一亮,又有些遗憾。 第478章 你不能双重标准 “好,有机会,我安排一个人与你交流切磋一下。” 杨迷糊兴奋的一拍大腿,又正色道: “苏齐,我们这里没门墙之说,大家都是兄弟姐妹。有不对就讲,有要求就提,别把自个当外人。人、钱我都拨给你,给你三天时间准备,亲自去解决掉白少安。” 见苏齐沉吟不语,杨迷糊笑道:“是不敢,还是有困难?” 苏齐很干脆,“有困难。白少安善于藏匿,枪法极准,师兄就死于他枪下。我需要知道他确切的行踪,这点很关键。不然,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找乱撞,容易暴露在他的枪口下。” 杨迷糊点点头,“这个我来想办法,但其他的事,就靠你自己去解决。栓子,你带他去挑人。” 栓子应了一声,带着苏齐离开。 与苏齐的谈话时,杨迷糊一直没提栓子和他之间的从属关系。 这是杨迷糊对苏齐的一个小测试。如苏齐主动听从栓子的指挥,还好。若不听,则不可重用。 一个人的自立心强,并不是一件坏事,这样的人往往能独立成事。 但自立心过强,就不愿与人合作,会自行其是,关键时刻会坏事。 接下来的三天,苏齐开始积极设计行动计划。他与队员一起商讨战术,分析各种环境下的行动步骤,确定如何打配合。 而杨迷糊则通过各种渠道,收集关于白少安的情报,试图找到他的踪迹。 经过一番努力,终于得到了一些线索。白少安最近一直在法租界活动,似乎在策划另一场暗杀。 得知消息,苏齐等人立刻推演一番,调整确定行动计划后,前往白少安所在的住处。 杨迷糊并没当甩手掌柜,他与栓子悄悄跟了过去。 白少安可不是一般人,令曲一也忌惮的存在,杨迷糊可不想苏齐刚来,就折在此人手里。 但令人意外的是,杨迷糊碰见了七哥。 \"小子,你来这里干什么?\" 七哥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 杨迷糊嘴角微扬,露出戏谑的笑容:\"看个热闹而已,七哥不欢迎?\" 七哥挑了挑眉,\"哦?有什么热闹可看?\" 杨迷糊也打哑谜,\"那就看七哥想让我看什么热闹。\" 七哥呵呵一笑,\"我可没什么热闹让你看,我只是路过。\" 杨迷糊也笑:\"说来也巧,我也是路过。\" 七哥拍拍他肩膀,“当个看客,当个过客,都挺好。” 杨迷糊突兀道:\"如果我一时手痒,忍不住下场,七哥不会拦我吧?\" 说着,他故意搓了搓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当然不会,这样岂不更加热闹?\"七哥大气的摆摆手。 两人机锋打完,相视一笑。 杨迷糊心里踏实了些,至少七哥不会强势阻止自己杀白少安。 七哥不愿意明言,可能正如曲一所说,有难言之隐,或许也乐见其成。 杨迷糊告别七哥,朝白少安住处的反方向走去。 他心中呵呵,七哥见此举动,必定一头雾水,心中疑虑丛生。 七哥这人太复杂,不能完全相信他的话,万一他想借刀杀人,无论谁死了,他都是渔翁得利。 若七哥希望自己去杀白少安,但看到自己走向白少安住处的反方向,肯定会感到疑惑不解,至少会猜忌自己的真实意图。 若七哥只是利用自己试探、骚扰白少安,自己这一举动,无疑会打乱了他的节奏。 若七哥怀疑自己会故意与他作对,或有其他打算,七哥甚至可能、不得不改变原来的计划。 若七哥对白少安并无恶意,只是想借机观察自己的反应,以策应白少安…… 杨迷糊貌似悠闲的坐在茶馆里品茶,其实心里在翻江倒海,胡思乱想。 没想到紫鸢突然走了进来,拿起他的茶杯就喝了一口。 \"哎哎,你不嫌脏啊?要喝水,你要个杯子自己倒啊。\"杨迷糊不满道。 \"我不嫌弃!\"紫鸢一脸傲娇。 \"可我嫌弃!\"杨迷糊双眼一瞪。 \"你......\"紫鸢气急,伸出食指指着他,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杨迷糊突兀问道:“能接受吗?” “那得看你说的是什么事!”紫鸢她眼眶一红,但神态倔强。 杨迷糊没去安慰,“还能是什么事,当然是你娘呀。” 紫鸢脸色一沉,“我娘早就死了,我甚至快记不得她长什么样子!” 杨迷糊轻轻叹了口气:“你娘也有苦衷的。你连你爹都能原谅,为何到了你娘这,就想不通了呢?” 紫鸢用力摇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那不一样!她可是一个女人,明知道我流落街头,却不管不问,心太冷太硬……” 杨迷糊皱起眉头,继续劝说:“你爹当时也是如此,你不能双重标准。” 紫鸢沉默片刻,哽咽着说:“脏老头毕竟有见不得人的原因,可她呢?她是一个母亲,怎么能这么做!” 半晌,紫鸢摆摆手,叹口气:“罢了,她也算死里逃生,我也不想再咒她了。” 杨迷糊眨眨眼睛,一脸坏笑,“也许脏老头当初接近你,就是你娘的托付呢?你好好想想,为何脏老头一直没认你,却突然和老杨头一起唱双簧?” “你是说,她告诉脏老头,我才是他的亲生女儿?她为何不早说?”紫鸢心中迷惑,仍不大信。 杨迷糊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漂浮的茶叶,喝了一口,调侃道:“说了,你就会原谅你娘?看你这气性,八成不成。” “那是。本姑娘没娘,也不是活不下去!”紫鸢撇了撇嘴。 “呵呵,你娘并没主动寻你,而是你主动去的哦。”杨迷糊似笑非笑,语气带着几许戏谑。 “你……”紫鸢气得直跺脚,“我当时是不明就里,谁知道你会使坏。” 杨迷糊却不认承,“俺使坏了吗?我也不知那清洁工就是你娘。天地良心,我的本意是想护她安全离开,没想到……” “你骗鬼呢!呸,你才是鬼,你全家都是鬼。呸,也不对,哎呀,都被你绕晕了!”紫鸢气得鼓起腮帮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我绕你了吗?天地良心,是你自个绕晕自个……”杨迷糊嘴角微扬,脸上露出一丝坏笑。 紫鸢气得一拍桌子,“你诚心气我不是!算了,本小姐大人大量,懒得与你计较。说吧,你来这里干什么?” 杨迷糊眨眨眼,一脸无辜:“没事啊,躲清闲而已。” 见紫鸢不信,他又道:“不信?那就实话实说,其实吧,我是怕你烦我,才躲到这里。没想到,唉,还是被你找到了,命苦啊!” “你骗……骗人!” 紫鸢瞪大眼睛,指着他说道,“你新收的那个苏齐,我可认识,他是曲一的记名弟子,对吧?他来这里干什么?” 杨迷糊却答非所问,长叹一声: “得饶人处且饶人,柳暗花明又一村。” “不说是吧?那我就去捣乱!”紫鸢边说边起身。 “不是不可以说,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杨迷糊慢条斯理的说道。 “可以,你讲!”紫鸢有些急不可耐。 第479章 怎么个随机应变法? “条件是……认你娘。”杨迷糊慢悠悠的说。 “你……” 紫鸢脸色大变,差点忍不住动手,胸脯剧烈起伏着,但最终平复下来,“但那要看是什么事!” 见紫鸢终于松口,杨迷糊暗自嘘口气,“白少安,认识不?” “见过一次,他怎么了?”紫鸢的神色明显变得凝重。 杨迷糊三言两语把事情讲了一遍,顺便提了七哥一嘴。 紫鸢似乎有点犯急:“二哥,你知道白少安是谁吗?他曾救过我一命,你动手前没调查过他?” “救过你?我只听说,他杀妇嬬小孩,还斩草除根……”杨迷糊讶然。 “你只是听说,并不能确定。反正他救过我,你欠他一个人情,所以你不能杀他。”紫鸢有点蛮不讲理。 杨迷糊哭笑不得,“别人救你,我欠人情,岂有此理?好吧,我认。讲讲,白少安救你的情形。” 紫鸢清清嗓子,幽幽道来: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四周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寒风呼啸着吹过空旷的原野,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有无数恶鬼在风中哭泣。 在这寂静的黑暗中,村庄里一片死寂,只有微弱的烛光在风中摇曳,仿佛随时都会……” 杨迷糊实在没忍住,打断紫鸢:“说人话!不对,你在忽悠我?真是睚眦必报哈。” 紫鸢咯咯嘎嘎直笑,“谁让你刚才拿捏我的!这叫现世报!” “你不会已经认你娘了吧?可你刚才明明泪一把,鼻涕一把的……”杨迷糊惊得坐直。 紫鸢拽拽的,一副欠揍的模样,“那倒不至于。不过嘛,我认她有个条件……” “嫁给你爹!”杨迷糊脱口而出。 轮到紫鸢吃惊了,“你咋知道的?脏老头敢告诉你?反了天啦!” “对呀,脏老头喜不自禁,得意忘形,便失了口。”杨迷糊信口胡沁。 紫鸢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气馁加愠怒道:“好个脏老头,我娘刚露一点口风,他就开始嘚瑟!” 杨迷糊适时插嘴:“那你还不去找他算账,出出气?” “对呀,让你嘚瑟,看我怎么收拾你!” 紫鸢双手一拍,起身就走,但在门口生生顿住,扭头恶狠狠的斥道: “本姑娘差点着你的道了。想支开我,吃独食,门也没有!” 二人闹腾一会,杨迷糊禁不住问道:“你娘真答应了?” 紫鸢有些沮丧,“没呢,我不就是想给脏老头鼓鼓气吗?这脏老头,猥琐加胆小,见到我娘,像个鹌鹑似的。” 杨迷糊想像脏老头的窘态,忍不住呵呵大笑,“怕媳妇很正常啊,加上良心又有愧。话说,你真原谅你娘了?” 紫鸢叹了口气: “算是吧。她说她找过我,却没找到,以为我也死了,便一心想着报仇。 她又手无敷鸡之力,求助无门,便托人进了特高课,当了清洁工。 二哥你要知道,她年轻时,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但现在,满手茧子,满脸褶子,我看着心疼。 所以说恨吧,又恨不起来。说一下子原谅接受吧,又没那个肚量。 你知道我当时才几岁,流落街头,吃了多少苦……我恨的是,他们做激进的事时,有没有想到过我?” 杨迷糊点点头,他能感受到紫鸢内心深处的痛苦与挣扎,毕竟经历过如此多的磨难,换做谁都一时难以释怀。 紫鸢继续说道:“她告诉我,她每天都在寻找机会,可无人帮她呀。直到有一天,她偶然听到了我的消息,一番辗转,才联系上小桃,可小桃不久又去了南京。” “那你爹何时知道,你是她亲生女儿的?”杨迷糊问。 “一直都知道。我娘以为我死了,怎会联系脏老头?我娘心中有愧,怎敢见他?”紫鸢眼睛红了。 杨迷糊安慰道:“别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脏老头和你娘的事,我来设法撮和。” 紫鸢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眼中闪烁着泪光,“谢谢你,二哥。我之前也不是全在骗你,我总要发泄一下吧。” 杨迷糊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可是我的妹妹,我不帮你还能帮谁呢,是不?” 紫鸢用力点点头,“嗯!对了,我娘说,脏老头根本没什么兄弟姐妹,他说是你舅舅,应该是在骗你。” 杨迷糊心中顿生一丝失落,口中却故作轻松:“没关系啦,就算他不是我舅舅,你也是我妹妹呀,这一点跑不了。” 紫鸢的心情似乎愉悦起来,她开心的笑着,“我娘想见你一面,所以我才特意来找你……” 杨迷糊立马答应下:“好啊,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劝劝你娘。” 紫鸢终于开朗起来,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又开始叽叽喳喳的。 期间,她好奇的问:“你发现那清洁工是我娘,是小翠告诉你的?” 杨迷糊认真的点点头,“是,她起初起疑心,是因为你的身高长相与你娘太像。加上此次除掉筱田隼,过于危险,不能出丁点儿差错,她又请青竹催眠你娘,才最终确定。” 紫鸢嘴巴微微撅起,不满的嘟囔着:“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杨迷糊眼皮上翻,“早讲你早闹事,岂不误事?再说,你娘说,至少做成一件事,才有脸见你。” 紫鸢被噎得一时无语,只好转移话题,“白少安,就苏齐几个人能对付得了?” 杨迷糊转头望向窗外,眼神深邃,“让苏齐先试试深浅,后面有栓子盯着呢。我怕七哥捣鬼,曲一下套,所以我才坐在这冷眼旁观,看有什么幺蛾子没有。” “那我干嘛?就这么闲着?”紫鸢跃跃欲试。 杨迷糊眼珠子一转,嘴角勾出一丝狡黠,“嘿嘿,这个嘛……你自己看着办,咋样?” “啥意思?具体点!”紫鸢瞪大眼睛,脸上充满好奇与兴奋。 “七哥来的有些奇怪,你去惊动白少安,看七哥是什么反应。记得让栓子通知苏齐随机应变。”杨迷糊思忖道。 “怎么个随机应变法?” “笨!坐山观虎斗。” 要是平常,杨迷糊说她笨,紫鸢肯定会纠缠不休,但今天这么好玩的事,紫鸢不是没注意到,就是选择性忽略。 见紫鸢兴冲冲离去,杨迷糊临窗朝某处打了个手势。 本来,他并没有怀疑曲一的话,但七哥的出现,让他不得不多想。 正不知如何搅和,紫鸢出现了,这可是她的强项。 早已藏在暗中、有备无患的玄子,则负责保护紫鸢的安全。 至于苏齐,若连坐山观虎斗,随机应变都做不到,也就不适合当领头羊。 杨迷糊心中还有一个隐忧,他觉得过于狐疑,便忍住一直没有讲。 第480章 我不在她也在 杨迷糊担心的是,苏齐是曲一临时起意塞给自己的。 因为曲一答应得太过爽快,轻易舍弃一个即将出师的人,实在有些不合常理。 要知道,培养一个杀手,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和金钱,这可不是区区一千根小黄鱼能比拟的。 所以,曲一的大方,必定别有深意。 苏齐八成被蒙在鼓里,也许是苏齐的做法碍了曲一的事,引起曲一的不满,不得不将其送走。 但说不定苏齐也不清不白,这种随意离开师门,是杀手的大忌。但思前想后,这种可能性不大。 或许苏齐早生退意,曲一顺水推舟,顺势将他送给自己,最后再利用一把。 而曲一突然改变主意,不再参与刺杀白少安的行动,也是一个佐证。 她现在有了紫鸢这个变数,事情可能会变得更加复杂而有趣。她这一搅和,真相可能会水落石出。 此外,杨迷糊之所以敢让紫鸢去搅局,也有足够的底气。 除了玄子在暗中盯着,最大的依仗是脏老头。他敢公开认紫鸢这个女儿,必定留有后招,一般人可不敢轻易动紫鸢。 这也是杨迷糊不过多约束紫鸢的原因之一。再说,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片子,自己实在管不住。 偶尔管一管,效果还不错。管多了,呵呵,可能一点作用也没有。 关键是,紫鸢在大事上从不糊涂,不乱来。 —— 果然,七哥寻来了。 “小子,我这个老江湖,也看不明白呀,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七哥刚坐下就问。 “我都没管,让下面的人任意发挥,乐得个清闲。七哥这一问,可难住我了。”杨迷糊边说,边将刚斟满的茶推了过去。 七哥呡口茶,“少来这一套!那小丫头片子一出现,你的人就往外撤,几个意思?” “巧合巧合,也可能是我的人胆小怕死。白少安可恶名在外,怕是正常的。” 杨迷糊朝茶杯努努嘴,示意七哥多喝点,他好续茶。 七哥喝了一大口,抹抹嘴,“怕你个大头鬼!你是想把场地让出来,让别人硬碰硬吧?” “这个别人是谁?七哥是看客加过客,还会有谁想杀白少安呢?”杨迷糊奇道。 七哥噎了下,又呵呵笑着说:“顺嘴一提,我哪知道是谁?” “实话实说,白少安的死活,我真的一点也不关心。既然七哥也不在意,不如我们先当好看客,如何?” 话音未落,杨迷糊便一阵尴尬,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好在七哥的听力没自己好,八成没听见。 他刚才隐约听见紫鸢在远处喊:“白少安,有人要杀你,快跑!” 而且是连续三遍,这不是类似''喊山''吗?七哥一旦知晓,自己情何以堪? 杨迷糊连忙扔下几块袁大头,不好意思的朝七哥摆摆手,尴尬道: “肯定是茶水喝多了,内急,我得先走了。” 杨迷糊匆匆而去,让七哥一头雾水。内急,泄完货,可以再回来呀! 杨迷糊不知道的是,曲一一直在暗处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曲一一阵懊恼,因为杨迷糊招了辆人力车,直接离开了法租界。 事后,杨迷糊听紫鸢绘声绘色、添油加醋的讲,白少安最终负伤冲了出去。 苏齐虽然老大不情愿,一看有''黄雀在后'',也耐住性子没有追赶。 他最后也看明白了,是他师傅曲一想让他当出头鸟,替死鬼。因为参与刺杀行动的人,他认识其中几个。 至于七哥嘛,铁青着脸,恨不得咬碎牙齿,但又无可奈何,赶紧撤了。 至此,杨迷糊终于想明白了。 白少安与七哥派系不同,内部矛盾火拼,后者想除掉前者,便雇佣了杀手曲一。 但曲一失手,赔了一个徒弟。但完不成所接的任务,曲一会在江湖上失信,甚至失去地位。若如此,以后谁会请他们? 所以,曲一便请自己助力。没想到自己临时要走苏齐,曲一便顺势一推二五六。 只要白少安一死,曲一便可宣称,白少安死于他手下,因为苏齐是具体执行者,是他的徒弟。 但曲一不放心,怕自己出幺蛾子,便跟在后面捡漏。 至于七哥嘛,可能出了点力,但他肯定不敢明目张胆的用嫡系,所以出的力并不大。 本来三方势力,杀一个人,妥妥的,但自己的人一撤,加上紫鸢的一嗓子,不,三嗓子,曲一和七哥乱了阵脚,功亏一篑。 心情大好之余,杨迷糊便极力夸赞紫鸢的三嗓子,说这才叫''随机应变'',这才叫''坐山观虎斗'',高兴的紫鸢无可无不可。 在征求苏齐的意见后,杨迷糊让紫鸢写了七个字:人留下,下不为例!然后派人送到上海老帮菜馆。 曲一竟敢哄骗自己,这个哑巴亏,他必须得吃下去,杨迷糊一脸傲然的对紫鸢说。 当然,紫鸢也不吝夸奖,然后在杨迷糊兴奋上头、飘飘然时,将他拉到了她娘的面前。 紫鸢她娘身材娇小玲珑,岁月的沧桑与侵蚀,让她失去了姣好的面容,但依旧掩不住曾经的娇艳。 看着一双满是裂痕茧子的手,杨迷糊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戾气。 一见面,杨迷糊一句''舅妈'',把紫鸢她娘叫得愣怔住了,紫鸢却在一旁捂着嘴偷笑。 “这一声舅妈从何说起?你这孩子,看着清秀,却猴精猴精的。怪不得紫鸢常跟我说,别被你的长相给骗了。”紫鸢她娘嗔怪道。 “紫鸢呐,不是我精,而是她太憨,而且还总不长记性。”杨迷糊悄悄瞪了一眼紫鸢,口中却不饶人。 紫鸢不干,“你才憨,我那是让着你,不知好歹。” 紫鸢她娘咯咯笑,“当着我的面,能斗嘴吵架,我就放心了。饿了吧,先吃饭。” 说实话,对紫鸢她娘做的菜,杨迷糊实在不敢恭维,但口中却连连称赞,说这比外面大馆子的菜,还好吃。 高兴得紫鸢她娘连连说,让杨迷糊经常来,她做给他吃。 紫鸢悄悄伸舌头,扮鬼脸,意思是说他自找的,怪不得谁。 饭后,紫鸢她娘坚持让紫鸢收拾碗筷,把杨迷糊虚按在椅子上。 趁紫鸢去洗碗,紫鸢她娘轻声细语道:“你喜欢紫鸢吗?” “当然,她可是开心果,也帮了我不少。”杨迷糊笑道。 “那就好。想不想叫我声娘?”紫鸢她娘一脸促狭。 “只要您愿意,我都可以啊。”杨迷糊根本没过脑子,随口应道。 “真的?你愿意娶紫鸢?”紫鸢她娘压低声音。 杨迷糊这才反应过来,''啊''了好几声,才讪讪道:“我一直把她当妹妹,亲妹妹的那种。这可不能变,我还是叫您舅妈的好!” 紫鸢她娘有些失落,旋即展颜一笑,“兄妹也成,不过你随时可以改口。这样吧,舅…舅妈有个要求,希望你能应承。” “您说……”杨迷糊暗舒了一口气。 “尽量护着她,这孩子命太苦了。”紫鸢她娘盯着他的眼睛,郑重其事道。 杨迷糊想也没想,“这个不用您说,我若在她必在,我不在她也在。” 第481章 其来也渐,其入也深 “你这孩子,我不是让你赌咒发誓,多不吉利,以后可不许这么说。”紫鸢她娘一脸嗔怪。 杨迷糊用小指挠挠头皮,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嬉皮笑脸道: “嘿嘿,舅妈,我知道啦,我就是随口一说。不过说真的,我叫您舅妈,您也虚应了,那咱可得落到实处。脏老头可是我舅舅,您以后可别老架着他,欺负人,不然我可不答应。” 紫鸢她娘忍不住啐了一口,“他才不是你舅呢,哄着你玩的。” 杨迷糊却不以为意,继续耍赖皮:“哎呀,哄我玩的又有什么相干?干舅也是舅,反正您都已应了,总不能反悔吧?” 紫鸢她娘无奈的看着他,“你这孩子,是不是紫鸢托你来说情的?” 杨迷糊认真的点点头,感慨道:“舅妈,您看,父母健在,紫鸢是个有福的,我好羡慕她。你俩能凑合一下,何必让紫鸢空有缺憾?您说对吧?” 紫鸢她娘低头思忖片刻,然后抬起头来,微笑着说:“好吧,既然这样,就遂了你们的意。我再啰嗦,就矫情了。” 杨迷糊喜出望外,兴奋的跳了起来。而躲在一旁偷听的紫鸢,则像一只欢快的小鸟一样,''嗖''的一声,从角落窜了出来,满脸都是幸福的笑容。 紫鸢她娘''哼''了一声:“告诉他,别再脏兮兮的出现在我面前,膈应人。” 紫鸢立马拍着小胸脯说,这事包在她身上,还悄悄朝杨迷糊伸出大拇指。 当脏老头贼头贼脑寻来,杨迷糊的脸色可就不一样了。 \"你个死脏老头,居然敢骗我说是我的舅舅,很好玩吗?\" 脏老头一脸猥琐,\"如果没以前这一出,你现在也不好找借口不是?干外甥,你说要不要明媒正娶,让紫鸢她娘开心一下?\" 杨迷糊一脸鄙夷,\"你看你,长得也算一表人才,但这猥琐劲咋这么自然呢?况且这事,需要来问我吗?不是,你不是还没去见人吧?\" 脏老头搓着手,\"心虚情更怯,不敢去见呐。干外甥,陪我去趟,壮壮怂人胆。\" 杨迷糊一阵无语,\"俗话说的好,媒人引进门,修行靠个人。我可管不了,也不想管。不过,你最好捯饬得清爽点,别以邋遢为荣,你媳妇可不待见。\" 脏老头畏畏缩缩,支支吾吾,\"可,可我还没进门呢。\" 杨迷糊气急:“要不我再去说一下,你不愿意?天有多远,就滚多远。” 脏老头咽了口唾沫,磨磨蹭蹭好一会,才踽踽而去。 终究,紫鸢她娘没同意明媒正娶,说多大岁数的人了,能凑合着过就不错了。杨迷糊也赞成。 他猜测,她是不想弄得人尽皆知,引人注目,招来麻烦与危险。 但杨迷糊就看不惯紫鸢那副臭屁样,直接退避三舍三日。 —— 事实上,杨迷糊并没闲着。施一山回来了,二人见了一面。 “说清楚了?”杨迷糊揶揄。 施一山没好气的道:“正常程序,也值得你大惊小怪的。找你来,有几件事。” “洗耳恭听。”杨迷糊嬉皮笑脸。 施一山正色道:“正经点。邢江舟,你别动;白少安,要护着。原因不能说,你可以去猜,但别在我面前猜。” 杨迷糊一哂,“施先生,回家一趟,变得风趣了许多。不说就不猜,讲讲我能做的事。” 施一山指着他就笑,“还是猴精猴精的。苏南抗日根据地知道吧?南京以东的镇江,是日伪军的重要军事基地。那里有一批军火,我们想炸掉,断掉其军火支援,以支持苏南的抗日。” “是苏南游击队的人不方便出面?” “他们试了几次没成,所以我想找你借几个人,枪法要好,人要可靠。” “这个没问题,你们这边,谁去?”杨迷糊问。 施一山罕见的嗫嚅了下,“其中有筱雅,她已经出发了。” 杨迷糊不置可否,却问:“谁指挥?” 施一山一针见血:“嗐,你对筱雅还是不太放心。放心好了,她只负责绘制布防图,以资咨询。要不你来指挥?” “我?”杨迷糊连忙摆手,“我可指挥不动你的人。倒不如把事全交给我办,这样更痛快。” 施一山爽快的一拍桌子:“好,成交!” 杨迷糊直呼上当:“你……引人入彀,其来也渐,其入也深,不大地道。筱雅也是你故意安排的吧?” 施一山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筱雅确实不可或缺,游击队几次行动未果,与地形布防不熟不无关系。” “炸药从哪里来?”杨迷糊问。 施一山答:“日军的仓库里就有,点燃引爆即可。” 杨迷糊又问:“若火药和弹药分开存放呢?” 施一山又答:“这的确是个难题,但我们并没打算清除干净。” 杨迷糊一哂,“千里迢迢,劳师糜军,仅仅为此,得不偿失。” 施一山就笑,“你有把握?这个难度太大,我们也不是没想过。” “少来这一套!激将反讽,不就是想让我这么干吗?”杨迷糊白眼一翻。 施一山讪讪:“也不全是,达到第一目标就行,第二目标不可强求,这是真心话。” “你的人要听我指挥,这是条件,否则此事作罢。”杨迷糊望向对方。 “当然,这个主我还能做得。”施一山的中指关节下意识想敲桌子,又生生顿住。 “那好,回到第一个问题,邢江舟与白少安,一个动不得,一个要护着,与此事有没有关联?”杨迷糊追问。 “有,但不能说。这是另一条线上的事,我们不能交叉,更不用说干涉。”施一山明言。 杨迷糊站起身,“你比你女儿坦诚多了,这活我接了。行动路线和计划,我也能做主吧?” “当然……能!”施一山顿了顿。 “期限?” “十五天,是不是有些紧?”施一山似笑非笑。 “我发现,你这性子和脏老头有得一比。话说,脏老头要结婚了,你不学学,来个枯木逢春?”杨迷糊嘚瑟道。 施一山不屑一顾,“老马吃回头草,咱不稀罕。顺便提一嘴,你家小桃和胖子,也在镇江。事先说明,可不是我的首尾。” 杨迷糊有些窝火,“顺水推舟,顺势而为,顺手牵羊,顺便用用,没冤枉你吧?” 施一山居然连连点头,杨迷糊转身就走。 未到门口,施一山追补一句:“脏老头新婚燕尔,就不要去了。” 杨迷糊头也不回,“他,我管不着。你用不用得上,我也管不着。” 但他的声音又远远传来:“但我可以鼓捣他不听你的。“ 杵在原地的施一山闻言,嘿嘿干笑几声: “苏老头,你这藏匿之法,不行呐,八成被这小子发觉了。” 第482章 说此话为时过早 脏老头冒了出来,“那是你演得太像我了。你跟他玩花花肠子,差得远咯。话说,这小子咋就答应得这么爽快呢?不正常!” “哦?哪里不正常?”施一山讶然。 “不知道,不然费劲琢磨啥?嗯……其来也渐,其入也深,还什么入彀,到底意指什么?”脏老头一边原地转圈,一边自言自语。 施一山一脸不屑:“你是不是太高看这小子了?” “高看?恐怕还低看了耶。不对,他刚刚提到四个‘顺’字,没错,他要去南京,那里才是最终目的。” 脏老头仿佛恍然大悟,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有什么说头?”施一山不以为然道。 脏老头皱起眉头,低声喃喃道:“胖子和小桃来自南京,老杨头也是,难不成,他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什么?你在南京藏了什么秘密?”施一山顿时来了兴致。 脏老头摆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瞎念叨,你别当真。我还有事,先走了。对了,合卺之日,咱老哥俩一定要好好喝一杯。” 脏老头急匆匆离去,施一山一头雾水,暗忖: 自个这是咋地了?好像脑子不大够用了。 —— 杨迷糊回到山乔屋,召来栓子、小翠和紫鸢,讲了讲镇江之行。 紫鸢兴奋异常,“坐火车先去南京,正好可以见见小桃和胖子。” 杨迷糊没好气的说:“他俩现在人在镇江,说不定跟我们的事情有关。” 紫鸢皱起眉头埋怨道:“小桃都怀孕了,怎么还到处乱跑?” 栓子则问:“既然玄子留下,是否要带上苏齐?” 杨迷糊思忖片刻,“让他带人单独行动,但暂时什么也不要告诉他。我总感觉,他与白少安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关系。” 顿了一下,他突兀道:“紫鸢,你父母刚刚和好,这次你就不用去了,好好陪陪二老。” 紫鸢立刻跳了起来,“凭什么?又不是我的婚礼,我要去!再说,他们又不大摆宴席,需要我张罗。” 杨迷糊耐心的劝说:“上海这一大摊子,总得有个做主之人吧?” 紫鸢可不听,“有小翠在,哪轮到我操心!我再让脏老头多加小心。对了,西院旁边刚腾出一个小院,我娘准备搬过去。” 杨迷糊的目光一亮又一黯,似乎有些犹豫不决:“正好把好儿交由你娘照料,青竹跟我们去,就怕好儿不干……” 紫鸢立马兴奋起来,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让好儿跟我们一起去!” 杨迷糊叱道:“胡说八道!你以为我们是去游山玩水?你去搞掂好儿,如果搞不掂,你就留下。” 紫鸢愕然,立刻不服气的反驳:“凭什么是我去,而不是你去?” 杨迷糊不耐烦的挥挥手,“你不去也行,镇江你也不用去了。” 栓子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要不我留下?” 杨迷糊瞪了他一眼,“别瞎搅和,有你什么事?紫鸢,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去不去?” 一旁的小翠叹了口气,轻轻揽过紫鸢,低声嘀咕了几句,紫鸢才不情不愿的转身离去。 杨迷糊双眼一翻,“小翠呀,你又猜到了我的心思?” 小翠连连摇头,如同一个拨浪鼓一般,但语气带着几分揶揄: “哪有,哪敢。我刚跟紫鸢讲,你二哥正生气,不能和他对着干,要哄着他点,就这话,然后她就走了。” 杨迷糊一脸黑线,“行了,别耍小聪明,你以为我没听清?上海这一摊子,你多操点心,宁可收缩,不可生事。” 杨迷糊转向栓子,“让苏齐他们先走,另一拨人随后跟上,在镇江汇合。明天中午,你、我、紫鸢、青竹一起,坐火车去南京。” 栓子离开,堂屋里只剩下杨迷糊和小翠。 “小翠,我临时决定,拖住脏老头,让他留在上海,反正借口是现成的。唉,要是紫鸢愿意留下就最好了,可惜她不听我的。” “你去镇江,途经南京,到底有什么事?”小翠没拐弯抹角。 杨迷糊一哂,“此话为时过早,我得去看看再说。脏老头在南京,藏了什么秘密,我一无所知,总得去看看才踏实。” 小翠奇道:“以小桃之能,她也没向你传什么消息?” 杨迷糊自失一笑,“她就不能和脏老头是一伙的?即便她知道些什么,但她身怀六甲,也不好让他们两口子去深查。” “你到底在怀疑什么,能不能事先交个底?”小翠试着问。 杨迷糊摇头一叹:“我也是隐隐约约有所怀疑,一下子真说不到点上。” “让脏老头去,不更能发现端倪吗?”小翠一时不解。 杨迷糊撇撇嘴,“我怀疑他是去藏,去遮掩,而不是助我一臂之力,所以我得拖住他。” “行,我设法缠住脏老头。”小翠心领神会,爽快的答应了。 杨迷糊伸出大拇指,但话锋一转:“趁我们都不在上海,逼玄子见你,不要错失良机哟。” 小翠脸一红,担忧道:“杨子哥,逼狠了,会不会适得其反?” “瞻前顾后,患得患失,不是你的性格,听我的没错。”杨迷糊说着就笑。 小翠回糕点店,杨迷糊则去了西院。 让人啼笑皆非的是,紫鸢生怕去不成南京,对脏老头下了禁足令,规定他不准离开英租界,好好伺候他媳妇。 最难的是好儿的安置,幸好好儿对紫鸢她娘还算喜欢,不大排斥。 但没想到的是,青竹之前答应的好好的,现在又突然反悔,说不放心好儿。 紫鸢严重怀疑是脏老头在捣鬼,杨迷糊到达时,二人正吵架呢! 见劝不好二人,杨迷糊加入了紫鸢的阵营。他将脏老头拽到一边,威胁道: “脏老头,你新婚燕尔,消停点,不然我让舅妈出尔反尔。” 脏老头梗着脖子,“哦呵,后天就是合卺之日,你们作为晚辈一个都不在不说,还禁我足,连青竹反悔也算到我头上,我气不气、冤不冤!” “我们有大事,不得不出去,这不刚好碰巧冲突了吗?反正你俩也是两张棉被合一块的事,你要不怕夜长梦多,就等我们回来。”杨迷糊继续拿捏。 脏老头无奈摆摆手,“行行行,你们爱咋地咋地。老子新婚燕尔,自个乐呵。” “这不就得了。也好,青竹不去就不去,我也更放心一些。”杨迷糊冷不丁松了口。 脏老头目光明灭,虽然一闪而过,但被杨迷糊抓了个正着。 果然,脏老头在玩''欲擒故纵''的弯弯绕! 杨迷糊叫过紫鸢,眨眨眼睛,“你别急,青竹不去也行。” 紫鸢虽不明就里,但却知他在使坏,顺势坐在一旁,不再吭声。 青竹愣怔住,偷瞟脏老头,后者微不可察的摇头,这一切让警觉的杨迷糊尽收眼底。 但怎么将青竹也缠住呢?这件事,小翠可办不到,因为她在青竹面前,几乎没原则,没底线。 对,好儿是杀手锏! 但好儿不配合,又咋办?这一下子难住了杨迷糊。 第483章 我成了香饽饽 好儿迈着小短腿跑过来,杨迷糊一把将她抱起,放在腿上坐好。 好儿扭头看向青竹,奶声奶气的问:“爸爸,青竹叔要去哪里啊?” “他要出去玩,还不想带你一起去。”杨迷糊抓住时机 好儿歪着头,“为什么呀?” 杨迷糊添油加醋:“因为带你太累了,也烦了,就想一个人出去玩。” “才不是呢,好儿可听话了,青竹叔不会烦我的。”好儿的大眼睛盯着他,十分不满。 见状,杨迷糊朝青竹努努嘴,“那你问你青竹叔……” 好儿转过头问道:“青竹叔,你是不是真的嫌我烦?” 青竹温和的笑了笑,柔声道:“别听你爸瞎说,我烦谁,也不会烦我家好儿。” 好儿立马喜笑颜开,转头又看向脏老头,“脏爷爷,你过来。小叔叔累了,爸爸要挣钱,要不你陪我玩几天?” 这突如其来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让在场的几人措手不及,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 脏老头受宠若惊,喜形于色,一把将张开手的好儿抱在怀中,眼中得意之色藏也藏不住。 杨迷糊则一脸哭笑不得,好儿太不给力了,咋就忽然变了味儿?不是应该哭着闹着、缠着不放青竹的吗? 紫鸢一头雾水,不知该向着谁,帮谁说话。 而青竹露出欣慰的笑容,好儿知道心疼人了。 好儿一只手搂住脏老头的脖子,一只手指向门外,声音嗲嗲的说: “脏爷爷,我们去找干净奶奶玩。听说你们要结婚啦?青竹叔,记得给我带好多好多好吃的回来哦。” 大人的斗智斗勇,最终被好儿给打得稀碎。 脏老头得意洋洋抱着好儿去了,杨迷糊、紫鸢和青竹三人面面相觑。 青竹撇撇嘴,“杨子哥,你和脏老头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杨迷糊讥讽道:“你不是会‘记忆攫取’吗?怎么还来问我?” 青竹''切''了声,“一个比一个戒备,怎么攫取?说吧,去南京,要我干什么?” “你先告诉我,脏老头为何让你出尔反尔?”杨迷糊反问。 青竹若无其事道:“他只是说,好儿特别黏我,担心她到时吃不好,睡不好。我想想也有理,就反悔了。” 杨迷糊挠挠头,忽然诡异一笑: “脏老头应该在南京藏了秘密。他让施先生传话,说他有事去不了。我猜他是想撇开我们,自个单独去。他之前忽悠你留下,目的可能也是如此。” 青竹不解,“我留下,不正好摸清他的意图?还有,他为何又不想我留下了呢?” 杨迷糊眼皮一翻,讪讪道: “我原本怕他把你忽悠瘸了,跟我们不一条心,所以坚持你跟我们一起是。 但后来一想,干脆让你去不成,堵死脏老头的后路,他想忽悠你,一点辙也没有。而唯一的办法是,让好儿缠着你,可惜好儿太懂事了。 至于脏老头改主意,不想你留下,大约也想明白这一层。再说,只要你去,他想忽悠你,随时都可以啊。” 青竹鄙夷道:“你俩玩这些弯弯绕,真是闲得慌!你们呐……” 说着说着,他忽地傲娇道:“脏老头现在被缠住,我成了香饽饽,留不留下,我占据了主动。哎呀,还是留下的好。” 杨迷糊气急,“你这叫左右逢源,甘当墙头草!” 青竹笑呵呵的,“脏老头让我去南京,总要跟我说点什么吧?到时我心里有了数,才知道该偏向哪一边。这个好,这个好……” 紫鸢朝杨迷糊眨眨眼睛,“二哥,随青竹的便,我们先去也无妨。大不了什么也发现不了,多大个事。” 她边说边拉着杨迷糊往外走,附耳轻声道:“好儿更黏栓子,青竹又不是不可替代,以此要挟,青竹肯定偏向你。” 杨迷糊眼睛一亮,“好。但脏老头,你可要让你娘缠住了。” 紫鸢拍拍小胸脯,“没问题!脏老头现在我娘面前,言听计从,不敢造次。” —— 次日早晨,太阳初升,天空染上了一抹绚丽的朝霞。 杨迷糊、紫鸢来到了车站,准备登上前往南京的火车。 至于栓子,他昨晚早已趁着夜色,偷偷携带武器,溜进了火车站。 但过检票口时,遇到了一点麻烦。 鲁班箱没引起伪警察的任何注意,加上杨迷糊一口日语,他顺利通过了检票口。 紫鸢却没扣住,说她带的瓶瓶罐罐可疑,不能上车。 紫鸢解释说这些都是药,带去南京给人治病的,但伪警察不信。 正着急间,站长曲贵财走了过来,说他认识紫鸢,并作保紫鸢说的是实话,伪警察这才放行。 三个人的座位在同一个车厢内,但并未挨得太近。 栓子路过时,压低声音道:“邢江舟在前面的一节车厢,随从多少,不太清楚。” 杨迷糊心头一凛,难不成,邢江舟察觉到了什么端倪? 己方三人虽然化装易容,但以邢江舟的老练,要识破并非难事。 而施一山之前曾告诫,不要对邢江舟动手,到底是何意? 现在邢江舟同在一趟车上,要说仅仅是巧合,打死他也不能信。 火车过了苏州,邢江舟一个人,从前面的车厢走了过来,似有意无意扫视着车厢,人却没停下脚步,径直走向下一节车厢。 杨迷糊暗中打了几个手势,示意紫鸢和栓子稍安勿躁,静观其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约过了大半个小时,邢江舟才返回,径直去了自己的车厢。 虽然杨迷糊的鼻子,不如栓子那么灵敏,但他仍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杀了人?杨迷糊心中一动,向栓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后面查看。 没过多久,栓子回来,半侧身,坐在杨迷糊对面,低头轻声道: “死了一个人,一刀中心脏,身份不明,但可以确定,不是日本人。” 杨迷糊仍闭目养神,仿佛没听到一般,嘴唇微动,“权当不知,让紫鸢到前面去看看。” 紫鸢很快回来,微不可察的摇摇头,嘴巴动了动。从口型来看,似乎在说:没见人。 杨迷糊站起身,直接朝前面的车厢走去。 直到走到顶头的车厢,他也没发现邢江舟的踪迹。 沿途的车窗都是闭合的,厕所好像也没人,他化装扮成了其他人? 粘胡子,戴眼镜是最快的化装方式,但逃不过自己的眼睛才对呀? 对,列车员的操作间,自己刚才忽略了。 他折返身,来到操作间前,侧耳倾听,里面有两个人的说话声和喘息声。 但听声音,不似邢江舟的。 一个声音有些慌:“死了人,我不讲不好吧?” 另一声音说:“别惹事上身,装作不晓得就好。” 第一个声音又道:“这列车员的活,真不是人干的,老子早晚辞了它,要不是……” 第二个声音说:“噤声,小心隔墙有耳。” 然后没了说话声,只剩喘息声。 杨迷糊往前走了几步,福至心灵,又轻手轻脚折了回去。 第484章 脏老头藏着的秘密 只听第一个声音又响起:“你是不是太小心了?” 第二个声音''嘘''了声,“我刚才好像听到了脚步声,小心谨慎为妙。走吧,我先回座位上去,你也去巡查一下车厢。” 杨迷糊急步向前,一个箭步,坐到了一个空座位上。 不一会,一个列车员拿着一个扫把和一个簸箕,走了出来。紧跟着,另一个人也走了出来。 邢江舟?差点被他的变声给骗了。 邢江舟似乎并没注意到杨迷糊,他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真是奇怪,我刚刚明明听到,有人在附近走动,难道是错觉?” 杨迷糊心中暗忖,原来邢江舟听力也这么好,自己够小心的了,居然被他有所察觉。 不过,他的声音为何听起来怪怪的?跟平时不太一样。他未改变面容,却改变了声音,究竟哪个才是他的真声? 邢江舟继续走着,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了过来。 杨迷糊心里一紧,但面上却毫不带出,继续朝前走,好在邢江舟只是看了一眼。 邢江舟走到自己的车厢,坐了下来。杨迷糊没敢停下,走到车厢尾坐下,装作闭目养神。 十分钟后,见邢江舟没有动静,杨迷糊这才回了自己的车厢。 路过紫鸢时,杨迷糊低声说道:“警觉点,一旦有动静,立刻跳车走。” 随着火车临近南京站,车速逐渐慢了下来。 杨迷糊看着窗外,突然灵机一动,决定给邢江舟制造点麻烦。 他叫来栓子,嘀咕了几句。几分钟后,栓子回来,说一切顺利。 杨迷糊打开一扇车窗,栓子将行李扔出窗外。随后,三人钻窗,鱼贯而出。 此时,这节车厢的人,已被紫鸢迷昏,沉沉睡着,没人注意到三人的举动。 不久,后面的车厢,却传来一阵骚动,有人惊呼''死人了!'' 杨迷糊一行三人,则整理行装,检查武器,见完好无损,便钻进了铁轨旁的山林之中。 两个小时后,三人终于抵达小桃和胖子在南京的住处。 让人惊喜的是,刚敲了几下门,挺着大肚子的小桃,便出现在门口。 她看似一点也不吃惊,反而问道:“你们怎么才来?饭菜已经热过好几遍了。” 紫鸢嘴快:“你知道我们要来?” 小桃微笑着说:“我有内线呐。别站在外面,快进来。饿了吧?先去洗个手,然后赶紧吃饭。” 说着,小桃热情的邀请他们进屋。 紫鸢早已饿得饥肠辘辘,一屁股坐下来,开始狼吞虎咽。 杨迷糊环顾四周,问道:“胖子不在?” “栓子,行李等会收拾,快来吃饭。他去了镇江,跟筱雅一起走的,这两天该回来了。”小桃边招呼,边回应。 三人吃饱喝足,小桃打算起身收拾碗筷,却被杨迷糊按住。 他瞪了一眼紫鸢,“你真把自己当客人了?快紧帮忙收拾!” “为何不让栓子来?二哥你偏心。” 紫鸢一边嘟囔着,一边不情不愿的收拾,弄得碗碟咣当直响。 “孩子有七个月了吧?胖子也是,这个时候瞎跑什么!”杨迷糊责备道。 “他闲不住,正好筱雅来,就跟着去了。”小桃抿嘴一笑,“我当初以为,你们会直接去镇江,没想到来了南京。” 寒暄一会,杨迷糊进入正题,“脏老头在南京藏着秘密,你知道些什么?” “倒没听说过。”小桃下意识摸摸肚子,“我俩在南京根基不深,好多眼线还没铺开,消息不大灵通。” 杨迷糊瞅瞅小桃,“你不够实诚,是不是与我有关,才不好讲?要不就事关脏老头以前的身份?” 小桃脸一红,“看来瞒不过你,这也是你支开紫鸢的原因吧?” 杨迷糊点点头,“趁紫鸢不在,我先说。脏老头曾经与施先生是同一个组织的人,因为痴迷催眠术,脱离了组织关系,所以他想瞒着。” 小桃有些吃惊,“你是咋猜到的?我只是有些怀疑。南京政府有个不大不小的汉奸,无意间露出口风,说一个姓苏的,会催眠术,与他一样,曾是一个地下党,我就上了心。” 杨迷糊就笑,“你应该与脏老头核实过。不然,他也不会这么着急藏着掖着,生怕我,不,生怕紫鸢发觉。” 小桃看向厨房,低声道:“是,通过气,但脏老头并没有承认。早期这种人不少,现在挖别人的隐私,没啥意思,就撂开手,没再深究。” “正如你所说,这个并不是脏老头最关心的。那么,除了这个事,他到底藏着什么,你真的一无所知?”杨迷糊盯着小桃看。 小桃拢拢耳边秀发,摇摇头,“真一无所知。这个事,对脏老头来讲,是污点,还不够他着急忙慌的吗?” 杨迷糊沉吟道:“这个事,他会在意,但不会太在意我知道。再说,他想除掉这个汉奸,隐瞒这个事,以他之能,分分钟的事,所以我百思不得其解。” 小桃迷惑的望着他,“你究竟在怀疑什么?” 杨迷糊斟酌着说:“我想,一定与我有关。这个汉奸,脏老头没除掉灭口,可能与我密切相关。所以,请你帮我彻查这个汉奸!” “这个容易,两天后给你消息。但镇江之行,才是重点,不能让其他事,干扰了你的计划。”小桃郑重其事。 “那是自然,且等胖子他们回来。对了,邢江舟来了南京,你派人盯死他,此人可不简单。” 杨迷糊站起身,“今天着实累了,我先眯瞪一会儿。” 栓子走了出来,小桃叫住他:“哎,问你个事。你知不知道,杨子哥到底在怀疑什么?” 栓子摇头,“这个问题,紫鸢也问过我。反正近几天,他不大对劲,但究竟哪儿不对劲,我俩又说不出来。” 小桃缓缓起身,“你陪我去散散步。把我离开南京后,拣认为有关的事,说给我听听。” 二人出了门,沿着一条林间小径随意溜达。 小桃一直在听栓子讲,基本上不插话。 麻生嫣的死而复活,四个月后医治无效死去,再是青竹将麻生靖变成痴呆,任其流落街头。 方筱雅惹火杨迷糊,后者帮忙清除延安内部隐藏的间谍。 护美国特使抵沪,为保枝子安全,暗杀筱田隼。 寻到紫鸢她娘,撮合她与脏老头结合。 然后就接到炸毁镇江军火库的任务。来南京前,为青竹是否同行,杨迷糊与脏老头斗智斗勇。 栓子还提到了邢江舟,白少安,曲一,甚至施一山回延安,他知道的都尽可能说了。 …… 直到栓子实在想不起可说的了,扶着她在一个长椅上坐下歇息,小桃才开始问问题。 “杨子哥称呼紫鸢她娘什么?婶娘还是舅妈?” “舅妈,杨子哥坚持的,说干舅也是舅。” “拟定镇江之行前,杨子哥见过谁?” “大概是施先生,然后回来就有些不对劲。” “青竹来南京,杨子哥想让他干什么?” “大概是抓舌头,审问人,获取镇江军火库的地形与布防。” “脏老头坚持让青竹来南京,你猜测是什么意图?” “掩盖真相?我也不清楚。” “好,今天就到这。我累了,回去吧。”小桃扶着长椅,站了起来。 “没结论?”栓子不甘的问道。 小桃笑了笑,“有些眉目,但还需要证实。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也累了吧,好好休息一晚。” 第485章 忘了紫鸢的悄无声息 次日中午时分,胖子和方筱雅一同出现在院子里。 两人显得有些疲惫不堪,身上沾满了灰尘,显然是连夜长途跋涉赶回来的。 一进门,方筱雅简单打了个招呼,便迫不及待的钻进卧房,说稍安勿躁,地形布防图一天就能搞定。 胖子看到杨迷糊三人,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充满喜悦之情。他兴奋的走到三人面前,热情拥抱,相互问候。 “杨子哥,我猜到你们可能到了,便一路马不停蹄往回赶,可惜还是迟到了一天。”栓子笑着解说。 杨迷糊上下打量,胖子比以往消瘦了些,但眼神却透露出果决与成熟。 但他却忍不住责备起栓子:“你媳妇怀了孩子,你还到处乱跑,不合时宜,知道不?” 栓子摸着头,嘿嘿笑,“小桃让我出去活动活动筋骨,说整天闲着没事干,会憋出病来。在上海,可以拉拉车,在南京,真无事可干。” 杨迷糊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少来这一套,你闲得慌,你以为我眼瞎看不见?就说你这院子四周,才多久,住的都是你的人吧?暗岗暗哨,狙击手不下于五人吧?” 胖子挠挠头,又嘿嘿笑,“杨子哥还是那么火眼金睛。” “钱从哪来?需要我资助吗?”杨迷糊看着胖子。 胖子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和小桃经营一些店铺,生意不好不坏,还过得去。小桃很能挣钱,放心好了。” 说着,他有些得意的看了紫鸢一眼。后者听得不耐烦了,打断两人: “你俩别闲聊了。栓子,先讲讲镇江的事。” 栓子干咳两声,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军火库位于镇江城外,依山而建。因为多次受苏南游击队的骚扰,对方已加强防御措施,加固了铁丝网,增派了兵力,可以说是戒备森严。 军火库内的一切生活所需,包括食物、饮水和排泄物处理,都由专门的人员负责。我的手下曾试图混入其中,却无法进入核心区域。 此次观察地形与布防情况,我和筱雅只能在山坡上,用望远镜远远观察。幸运的是,有筱雅在,她说能根据记忆,画出大致的布局图。 而里面的暗岗暗哨,我们只发现了三处,其他的只能靠推算,这无疑给行动增加了难度。” “铁丝网带电吗?”杨迷糊皱眉问道。 胖子一脸愁容,“是,不仅带电,还布满尖锐的倒刺。那里是围墙上架设铁丝网,还有三个高空探照灯,晚上几乎没有任何死角。再加上两支巡逻队与明岗暗岗,恐怕一只蚊子,也难飞入其中。” 杨迷糊不置可否,又问:“火药、弹药、枪械,是不是分开存放?” 胖子点了点头,“是,这是一大难题。军火存放在山洞,地面上有堆积如山的油桶。通过气味判断,大多数是柴油,汽油则相对较少。要想点燃引爆油桶,难度可不小。” “若我猜测得没错,地面房舍里存放的军火,可能只是一小部分。” 杨迷糊突然展颜笑道: “那就是说,日本兵不敢轻易使用重武器,更别说火炮了。这里是军火重地,必须防火防水防紫鸢!” 紫鸢一下子跳了起来,瞪大眼睛,“什么?你是想让我摸进去?” “也只有你,才有本事悄无声息钻进去。”杨迷糊不吝夸奖,“你进入之后,首要任务是找到地下工事,否则,贸然进去,就是送人头当肉馅。” 胖子不禁皱起眉头,“地下工事?我也留意过,但没发现任何端倪。” 杨迷糊轻敲桌子,解说道: “你想想看,堆积如山的油筒,中间肯定有进出口吧?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也最需要人守护。 胖子,你不了解日本人骨子里的疯狂,自然而然会忽略掉。” 紫鸢忍不住笑着嘲讽:“二哥,你好像亲临过现场似的,只凭经验推测,真的靠谱吗?” 杨迷糊摆了摆手,示意紫鸢别胡闹,“因为我比你知道的多。如没有地下工事,苏南游击队怎么可能多次行动未果?紫鸢,你去告诉筱雅,让她好好测算一番。” 支开紫鸢,杨迷糊压低声音:“胖子,别再藏着掖着了,山上是不是有水潭什么的?” 胖子惊诧莫名,脱口而出:“你咋知道?” 杨迷糊微微一笑,“你裤子上的淤泥,还没清理干净呢。这说明有人在偷偷挖洞,想要引来活水,浸泡山洞里的军火。” 胖子尴尬的笑了笑,挠着头说:“这个法子有些笨,耗时太长,且成功率低,怕你笑话,所以就没说。” 杨迷糊正色道:“笨法子也是法子之一。不过我更关心的是,负责挖洞的人是谁?他们可靠吗?” “临时重金召集的民工,要说有多可靠,不敢保证。再说,这个法子不一定管用,即便露馅,也不打紧。”胖子回应。 “时间上是紧了些,但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们可以拖一段时间。”杨迷糊沉吟道。 说着,他突然一脸戏谑:“胖子,你要不没说实话,要不就是太蠢。你想想,你再重金,一般的民工,敢在日军的眼皮底下挖洞?搞不好,有命拿没命花!” 胖子闻言,惊愕的站起身,“你是说,这根本是游击队的人,或者地下党组织的人,他们一直在那里候着我呢?!” 杨迷糊模棱两可,“大约可能是,既然对方配合,大约可能行得通。施先生亲自布置,肯定留有许多暗手。” “就这点事,你支开紫鸢干嘛?”胖子一脸不解。 杨迷糊一脸嫌弃,“不动脑,爱插嘴,烦死人。” 胖子突然哈哈大笑,站起身促狭道:“杨子哥,真有你的!不过你说这话时,是不是忘了紫鸢的悄无声息?” 杨迷糊''啊''了一声,猛地回头,却发现紫鸢不知道何时,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只见紫鸢双手叉着小蛮腰,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双眼瞪得圆溜溜的,正恶狠狠盯着他。 “哎呀,死胖子,你使坏,故意诱我背后说人闲话,太不地道了!” 说着,杨迷糊一边闪身躲到小桃身后,一边叫道:“我说紫鸢,你可别乱来哈,小桃怀有孩子呢!”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挺着大肚子的小桃,竟然以一种难以置信的敏捷,向一侧走了几步,将杨迷糊完全空了出来。 杨迷糊见势不妙,转身撒腿就跑,一头钻进方筱雅的卧房,迅速关上门。门外则传来一阵哄然大笑。 方筱雅不明就里,奇道:“杨子,你进来就进来呗,干嘛还关门,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躲人躲灾,江湖救……不对,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和你商量!”他灵机一动,找到一个借口。 “哦?你是不是想知道那里的土质,是否适合挖掘?”方筱雅眼睛一亮,似乎猜到了他的来意。 “对对对,聪明!”杨迷糊如释重负,连忙点头。 第486章 就不能再认识一次? 方筱雅倒也没藏私,甚至有些显摆。 她详细的介绍军火库所在地的地质特点,包括岩石的质地、土壤的松软程度、地下水位的高低等等。 最后,她总结道: “军火库所在的山坡,由岩石和土壤混合而成,非常适合挖掘。当然,我们需要一些运气,如遇到大石头挡道,就会很麻烦。” 杨迷糊心中暗自欣喜,换了话题:“你觉得,地下工事存在的可能性有多大?” 方筱雅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认真回道:“这个问题不在我的专业范围,无法推算。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油筒下确实有一些空隙,我当时也有些纳闷。” 话虽这么讲,但方筱雅的表情显示,杨迷糊的想法有些不切实际。但她能如此委婉的表达她的看法,令杨迷糊有些惊讶。 改性子了? 因为方筱雅说话向来直来直去,从不拐弯抹角,这次居然没直接否定他的观点,实属难得。 杨迷糊不舍追问:“你有没有看见,有人从这些空隙进出过?” 方筱雅摇摇头,“我没太留意,当时只专注于地形与布防。这种事你最好问问胖子,这是他的关注点。” 杨迷糊暗自思忖:如有人进出,凭方筱雅的记忆力,她应该记得才是。 她表示没注意到,说明地下工事的入口,可能并不在油筒下方,而在他处,甚至有可能在营房里面。 杨迷糊决定坚持己见,“油筒下,究竟有几处空隙?三处,还是四处?” “三处,三个方向。”方筱雅终于不耐烦了。 杨迷糊双手一合,又搓搓手,嘿嘿笑说:“筱雅,好记性,绘图时注意标记下。” “杨子,你是不是有些癔症?那些空隙并不像进出口,只是码放的不整齐罢了。” 方筱雅终于原形毕露,脸上露出一副鄙夷的神情,似乎觉得杨迷糊太过于神经质,总是把一些简单的事情想得很复杂。 杨迷糊不以为忤,呵呵笑道:“多谢筱雅,不整齐就对了。你想,日本人做事刻板机械,听话守规矩,怎么可能把油筒摆放得凌乱不堪,对不?” 方筱雅难得的认可他的说法,点头时忽地眼睛一亮,有些兴奋的说道: “杨子,你还真提醒了我,是我疏忽了。 军火库有一个较大的空房子,门窗上没装窗户和门,好像是闲置废弃的。 但经常有日本兵进出……对了,进去的人数和出来的人数不符,而且长相也不大一样。 哎呀喂,这里是个入口,下面肯定有地下工事。 若你说的没错,油筒下的空隙就是应急作战时的出口!” 她越说越激动,情绪愈发高涨,甚至有些难以自持。 突然,她猛地一把扯过杨迷糊,手指着地形图,脸上露出惊叹的神情,低声惊呼: “杨子,你看,这里是废弃的空房子。你瞧,它的三个方向都是营房,里面可住着大量的士兵! 从这、这、还有这,三个方向,士兵们可以涌入空房子,进入地下工事。然后从油筒下钻出来,给对方来个措手不及! 你真是太厉害了!小瞧你了,我刚愎自用了,不得不服啊!” 杨迷糊听到夸赞,心里乐开了花,十分受用。要知道,方筱雅可是很少夸人的! “但是……”方筱雅来了个急转弯,“你的猜测也未必完全正确。地下工事难道不能直通,存放军火的山洞?这是个新的思路,不是吗?” 还好还好,方筱雅没有全盘否定自己的想法。杨迷糊心中庆幸,又瞬间灵醒过来。 对呀,一条地道连接山洞,可以出其不意,让敌人猝不及防! “筱雅,你举一反三,触类旁通,乃大善。你帮我计算一下,从空房子到各山洞,大致的抵达时间,这个太好了。” 杨迷糊不吝夸奖,让方筱雅脸一红,这可能是杨迷糊第一次出于真心夸她。 她强压着激动,谦逊道:“巧合巧合,主要是你激发了我的灵感。” 杨迷糊却不认同:“是你秀外慧中,思维敏捷,厚积薄发,不是巧合。” 方筱雅连连摆手,说真是巧合;杨迷糊说那也是妙手偶得。 方筱雅却说这是杨迷糊指导和启发得好;杨迷糊仍不认同,说这是智慧的体现。 …… 当相互吹捧词竭时,激动的两人突然顿住,顿生尴尬,一时沉默无语。 好在紫鸢耐不住,恰逢其会敲响了门,大叫:“二哥,开门,躲着避不开事。” 此时面对紫鸢,比面对方筱雅简单,杨迷糊毅然决然的开了门。 “青竹?你咋这么快就到了?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饿坏了吧?走,去吃饭。” 杨迷糊似乎看到了大救星,大惊小怪,语无伦次的说着,拉着青竹就往外走。 紫鸢一脸鄙夷的看着杨迷糊,但脸上带出些许傲娇。呵呵,二哥对本姑娘还是有畏惧之心的。 “哦,对了,忘了介绍。青竹,那是我的朋友方筱雅,这是我妹妹紫鸢。”杨迷糊连忙道。 紫鸢强忍着笑,“很高兴认识你,青竹。” 方筱雅也不甘落后,“青竹,很荣幸认识你。” 青竹完全晕了,挠着头,“杨子哥,她俩我都认识呀,你咋地了,生病了,要不我帮你治治?” 杨迷糊愣怔住几秒,强忍着尴尬,嘴硬道:“认识,就不能再认识一次?出去吃饭,吃饭,我请客。” 紫鸢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于是一把扯过方筱雅,眨眨眼睛,促狭道:“筱雅,你刚才把二哥咋了,他怎么失魂落魄、颠三倒四的?” 方筱雅的脸顿时臊红,“你什么意思?我能咋地他?刚才他有灵感,发现了军火库的弱点,高兴得发癫了。” 见紫鸢一脸不信,方筱雅愠怒:“你个小妮子,又想歪了!你二哥,确定了地下工事的位置……” 紫鸢半信半疑,“真的吗?但也不至于脑子变糊涂吧?” 她突然大笑起来,“咯咯,介绍青竹给我俩,你说,青竹会不会懵圈?” 一旁的小桃,看着一脸懵的胖子:“你们男人呐,有时候就像个小男孩,永远长不大。” “小桃,你看明白啥了?”胖子挠挠头。 小桃却顾左右而言他,“杨子哥煞气重,杀气和戾气也重,却有颗赤子之心,跟着他,倒也值了。” 见胖子仍一头雾水,小桃的食指点点他的额头,嗔道:“还愣着干啥?你还真让杨子哥请客呀,这可是在南京。” 胖子''哦哦''两声,连忙跑了出去。 看着胖子屁颠屁颠远去的背影,紫鸢和方筱雅笑成一团,杨迷糊拉着青竹在嘀嘀咕咕,小桃有些呆了。 旋即,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她目光明灭,眼神闪烁,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 第487章 前往镇江 后脚跟前脚,尾随而至的青竹,赌咒发誓,说脏老头什么都没说,反而问杨迷糊是不是多疑了。 这让杨迷糊心里更不踏实、不甘心。他认为,要么青竹在撒谎,要么脏老头藏着后手暗招。 为此,见到胖子和小桃后,杨迷糊并没立马前往镇江。 过了两天,小桃仍未回话,他又不好意思催促,只能干等。 磨蹭了三天,小桃主动开口,说那汉奸曹老三的情况,已大致摸清。但二人思来想去,并未发现与杨迷糊有任何关联之处。 至于邢江舟,自从到了南京,一直躲在旅馆不出,也没见有人去见他。 杨迷糊有些气馁沮丧,最终决定他、方筱雅、紫鸢三人先去镇江。 “我得去!”胖子一听要去镇江,马上表态。 “不行!”杨迷糊一口回绝,“你得留在家里照顾小桃母子俩,不能出意外。另外,你还得帮我盯着邢江舟。” 青竹正想开口,杨迷糊又抢着说:“青竹,你也别去。胖子两口子一直焦虑孩子的健康问题,你刚好帮忙治治,疏散疏散。” “可是……”青竹还想说什么,杨迷糊打断他:“镇江的事,不是三两天时间能解决的,你过几天去也不迟。” 虽然南京与镇江之间,有火车和轮船,但胖子说,日本兵和汪伪军盘查极严,建议坐大马车前往镇江,而且方便携带武器。 胖子雇来两辆运货的大马车,说车夫是自己人,可以放心,路上遇到事,也能照应一下。 四人上路。眼看要出南京城,杨迷糊突然对栓子说:“你回去,盯住青竹的一举一动。” 栓子虽然有些诧异,但二话不说,径直下了车,转身离开。 杨迷糊对紫鸢的好奇,置之不理,反而笑着交代: “从现在起,筱雅是我的媳妇,你是我的妹妹,回镇江探亲。你俩把自己弄得邋遢点,小心被日本兵看上,当花姑娘抓走了。” 紫鸢一脸促狭,不时打趣,开口闭口叫方筱雅嫂子。方筱雅臊得满脸通红,但只是啐了几口,并没太抗拒。 也许是在''汪''伪政府的直辖地,沿途遇到的日本兵和汪伪军,虽然蛮横,但还算守规矩。 一路上,打点几个关卡后,有惊无险,四人终于抵达镇江。 镇江是一座规模适中的城镇,历来是军事重镇,因此驻扎着大量的日本兵和汪伪军。 经车夫推荐,四人选择一家不大起眼的小旅馆,开了两个房间。 紫鸢突然打趣,说既然扮两口子,就得住一个房间,不然极易露馅。还强调自己习惯一个人睡。 被杨迷糊狠狠瞪了一眼,紫鸢才善罢甘休。 最后,杨迷糊单独住一间房,紫鸢和方筱雅住一间。 三个人简单收拾下,叫来饭菜,边吃边聊。 “筱雅,你的人在哪里?有多少人?”杨迷糊夹起一片肉,塞进嘴里。 “一共十个人,都猫在城外。有事的话,我随时可联系上他们。”她这次很干脆,没搪塞。 “武器装备呢?”他边咀嚼边问。 “每人配备步枪、手枪和手榴弹,还有十个炸药包。可能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所以我们得自己想办法。” 方筱雅的坦诚让杨迷糊刮目相看,也不禁感叹,方筱雅的性子真的变了许多。 杨迷糊吩咐道:“筱雅,你通知你的人,明天上午九点钟,就在这里,我要见见他们。” 方筱雅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好的,没问题。” 杨迷糊放下筷子,抹抹嘴,“紫鸢,等会你去预定的地点,找到苏齐和栓子的人,告诉他们,五天后潜伏到军火库的后山。但记住,不要泄露我们的行踪。” “那二哥你干嘛呢?”她总担心杨迷糊玩花样,将她支走。 杨迷糊笑道:“我当然是睡觉,养精蓄锐呀。” 闻言,紫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睡觉我不反对,但你绝不能一个人偷偷跑出去,擅自行动。否则,哼,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这一次,紫鸢的威胁似乎很有底气,杨迷糊心中微微一动。 紫鸢和方筱雅相继离开,杨迷糊强忍着悄悄潜入军火库的冲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难以入眠。 紫鸢威胁的底气,来自于哪里?难不成她知道些什么?还是虚张声势? 方筱雅突然性子大变,言听计从,仅仅是因为施一山的特意叮嘱? 青竹为何一反常态,坚持要跟自己一块来到镇江? 现在想来,小桃谈及曹老三时,眼神似乎有些躲闪,她究竟在回避什么? 从小桃的讲述中,可以看出,曹老三是个货真价实的汉奸,可以说无恶不作,罪大恶极。 但小桃刻意回避了什么? 忽地,杨迷糊一惊坐起。 对了,小桃一直没提及曹老三的孩子。虽然她提到曹老三好色,喜欢寻欢作乐,身边女人众多。 但按照传统观念来讲,传宗接代对于男人来说非常重要,曹老三应该不会忽视这种事。 难道说,他把孩子藏得太深了,以至于小桃也没能查出来? 可以小桃的能力和手段,怎么可能连蛛丝马迹都没发现? 再说,曹老三的孩子,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杨迷糊越想越头疼,却一筹莫展。他干脆起床,披上外套,走出小旅馆。 三月份的夜晚,春寒料峭,还是极冷的,杨迷糊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穿上外套,裹紧身体,抬头望向天空,只见孤冷的星星在闪烁。 爹娘此刻会在天上看着自己吗?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满意吗? 自己杀人如麻,爹可能会欣慰,娘肯定会责怪。 娘可是杨家屯出了名的俏媳妇,善良勤劳,持家有方,爹常常引以为傲。 如今,爹的媳妇死了,儿子的媳妇也死了,而且是眼睁睁的看着,这是宿命,还是诅咒? 突然,一阵寒风吹过,路旁的树木摇晃,发出沙沙的声音。杨迷糊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他用力晃晃头,试图将脑海中的杂念甩出去。 杨迷糊决定回旅馆,可刚一转身,一抬脚,他脑海中突然光芒一闪。 难不成,难不成,脏老头的秘密,与爹娘有关? 这个荒唐的想法一产生,不仅挥之不去,还引来更多的胡思乱想。 爹娘没死?毕竟自己并没有去收尸。 爹娘在做秘密工作,不能也不敢见自己? 不对,爹是眉心中弹,娘是胸口中弹,倒地前,爹似乎护着娘倒下的…… 难道娘死里逃生,被人救了?可为何不来寻自己呢?还是像紫鸢娘一样,寻不到自己? 若脏老头所藏的秘密,与娘有关,但脏老头不意让自己知晓,肯定有所不便。可娘又有什么不便,连儿子都不愿意见呢? 想到这,杨迷糊内心一阵刺痛。 第488章 附近有孤儿寡母 不对不对,哪有娘知道儿子还活着,却不愿相见的道理?何况娘是那么疼自己! 难道娘并不知自己还活着?可脏老头为何又极力隐瞒? 是因为娘已改嫁,有了新的家庭和孩子?不,不可能! 脏老头肯定认识娘,说不定是他救了娘。虽然他曾说错,娘眉头上疤痕的位置,但这并不代表什么。 脏老头曾自称是自己的舅舅,而老杨头也在一旁撺掇。而脏老头冒充自己的舅舅,说明他确实认识娘,而且关系不一般。 杨迷糊用力拍打着脑门子,冷静冷静再冷静。 脏老头-老杨头-杨家屯-自己; 脏老头-娘-自己; 脏老头-紫鸢-自己; 脏老头-曹老三-老婆-孩子...... 无数种关系中,脏老头始终穿插其中。 自从小桃证实他的身份,脏老头可能就开始隐瞒真相,而自己有所察觉,则始于上次见施一山..... 剔除一般不可能,留下最不可能,就可能是真相。 自己-娘-曹老三-孩子!!! 杨迷糊大惊失色,又觉得极有道理。 曹老三曾是地下党,叛变当了汉奸,中途娶了娘,又有了孩子…… 这一切听起来如此荒诞,但却又似乎有着某种内在的逻辑。 杨迷糊双眼迷茫,一脸迷糊,脑海中却审视起这个看似荒谬的假设。 曹老三曾是地下党的身份,后叛变当了汉奸。但叛变前,通过脏老头,接触到娘,两人结合有了孩子。 娘肯定有难言之隐,在脏老头的撮合下,才答应的。 后来,娘知道曹老三是汉奸,但为了孩子,不得不委曲求全。 再后来,脏老头会催眠术,认出了自己,这个不难。 他见自己可怜,便有意无意接近自己,帮助自己,还把紫鸢放到自己身边陪自己,不惜自称舅舅。 荒诞吗?杨迷糊扪心自问,无语问天。 等紫鸢回来,一定要问个清楚,问个明白!!! 脏老头留的后手之一,定有紫鸢,就像上次麻生嫣受到伤害,脏老头怕自己想不开乱来,派紫鸢盯着一样。 方筱雅先回来,看到杨迷糊站在小旅馆门口发呆,上前询问:“杨子,天气这么冷,怎么不在房间里呆着?” 没等杨迷糊回应,方筱雅突然大惊小怪:“哎呀,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冻得吧?赶紧的,回房间。” 她推搡着杨迷糊往里走,一边低声嘀咕:“只有带队的人来见你,说人多易暴露。” 杨迷糊木然的点点头,直到快进门口,才道:“紫鸢一回来,让她立刻马上来见我。” 方筱雅嗔怪:“知道了,不会误你的事,赶紧躲被窝暖和暖和。” 杨迷糊冷不丁问:“筱雅,你恨你母亲吗?” 方筱雅脸色立刻垮了下来,口中却淡淡道:“不恨,也许她有难言之隐吧,我也不想知道。不过还好,我长得不像她,不然也太丑了。” 杨迷糊喃喃自语:“不恨就好,至少他们给了我们生命,来到这个世界,走一遭。但这个世道太操蛋,为何要来?” 方筱雅逼他躲进被窝,随口应道:“我家老头说,这个世道是个见血的世界,我们要奋斗,要抗争,为子子孙孙留下一片余荫,才不枉此生。” 见他沉默不言,方筱雅继续说:“想想你的好儿,让她生活在一个干净、美好的世界里,你才能安心闭眼,不是吗?” 杨迷糊微微睁开眼睛,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你说的一点都对,得先把日本人赶出去。” 他突然半撑起身,目光炯炯的盯着方筱雅,语气变得十分诚恳:“托你个事,若我遭遇不测,力所能及下,帮我照拂下好儿。多谢了。” 闻言,方筱雅倒吸一口凉气,“哎呀,你今天咋地了?不大对劲,看来不像是冻的。” 杨迷糊展颜嘿嘿一笑,“我没事,就是冻的。加上战前有所感慨,觉得命运无常而已。紫鸢说,这叫战前恐惧综合并发症。” 说着,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中暗藏几分自嘲和无奈。 方筱雅满腹狐疑的走了。 一直到晚上十点多,紫鸢仍然没有回来,杨迷糊急了。 他一把按住同样焦急的方筱雅,让她守在小旅馆,然后一个人发了疯似的冲了出去。 杨迷糊懊悔不已,苏齐、邢江舟、白少安,甚至曲一这些人,都可能是不安定因素,自己却因为一点小心思,沉迷其中,不能自拔,忘了危险。 镇江这个地方,杨迷糊只在方筱雅所画的简图上见过全貌,他现在一头扎进去,往往走进死胡同,不断的折返。 他懊恼极了,就该带上方筱雅,也不至于这样白白浪费时间。 凌晨的镇江街道,几乎见不到行人,无法问路。但杨迷糊还要躲开,时不时冒出的汪伪军的巡逻队,让他无比窝火。 经过近一个小时的折腾,他终于抵达栓子手下的落脚点——一家马车店。 杨迷糊顾不上其他,径直冲到柜台前,恶狠狠的揪住店伙计的衣领,低吼:“黄松住哪个房间?” 店伙计被吓得够呛,哆哆嗦嗦查看登记册,结结巴巴道:“没……没有这个人啊!” 杨迷糊不管不顾,扯起嗓子大叫:“我是杨子,黄松你快给我滚出来!” 没一会,一道身影从一个房间窜了出来。 “杨子哥,出了什么事?”黄松急问。 “见没见过紫鸢?”杨迷糊语气急切。 “八点来过,交代完事就走了。” “她有没有说要去哪里?”杨迷糊尽量放缓自己的语气。 黄松摇头,“没说。也不能问,这是规矩。” “你见过苏齐吗?”杨迷糊又急了。 “没见过。我们不是一拨的,栓子说,不能互相联络。”黄松赶忙解说。 杨迷糊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黄松,紫鸢一直未归。你再仔细想想,她有没有说过什么特别的话,或者做过什么特别的事,任何有可能找到她的线索,都可以讲。” 黄松沉吟道:“她好像很急,三言两语交待完,就走了。我们让她坐会,喝口茶,她说赶时间……对了,她还问哪里有点心卖。就这些,实在想不起更多。” 点心?杨迷糊转头问店伙计,“哪里有卖点心的?” “往前五百米,左拐,有一间点心糖果店,是日本人开的,早关门了。”店伙计忙不迭的答道。 杨迷糊心中一动,扔给店伙计一块袁大头,“你消息灵通,可知道,附近有孤儿寡母,住独门独院的人吗?孩子应该八到十岁。” 店伙计没想到这凶神恶煞的人,居然打赏他一块银元,顿时喜笑颜开。 “有,有。但不是孤儿寡母,他家男人每隔一个月回来一次,孩子是个十岁的小男孩。” 杨迷糊觉得冥冥之中,似有天意,他一指黄松,鬼使神差的问了句:“那小男孩像他,还是像我?” 第489章 是她吗? 店伙计左右打量着杨迷糊和黄松,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 “你这么一说,像你,特别是眼睛鼻子像。不过,你更像那女的。” 杨迷糊心念又一动,“人住哪里?” 店伙计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犹犹豫豫的说: “不太远,要不我带你们去?可是我的店......” 他故意拖长声音,杨迷糊不耐烦的挥挥手,“黄松,给他五块大洋!你的人留一个帮他看店,其他人跟我走!” 黄松虽一头雾水,但仍折身回去,用力拍打着房门,大声喊道:“快起来!出工了!出工了!动作快点!” 片刻,七八个男人从房间走出,其中一个人肩上扛着,一捆用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众人出了马车店,走了大约两里路,店伙计指着不远处的一处宅院,说道: “就是这里。但我不能担保,里面住的人就是你要找的人。” “多谢,你回去吧。”杨迷糊挥挥手。 待店伙计走远,杨迷糊低声说:“派一个兄弟跟着,他若不回马车店,就干掉他。其他人分散开来,屋上屋下围住这个宅院,除非我示意,不准乱开枪。” 黄松点头,向其他六个人打了个手势,六人四散开来。 杨迷糊深吸一口气,心中默默祈祷:但愿天意吉祥,赌对了! 这么晚敲门,会不会不合适?杨迷糊有些犹豫,但又按捺不住急切的心。 “黄松,让一个人去朋来旅馆,看紫鸢在不在。在的话,让她来这里。” 他决定等,别因莽撞行事,吓坏了宅院里的人。 静候十多分钟,他还是翻过围墙,落在宅院内。 这是一个一进一出的宅院,院子并不大,中间有棵杉树,树下是石桌石墩。整个院子收拾得干净利索,规规整整。 四周安静极了,时间仿佛凝固一般。杨迷糊索性坐在石墩上,百无聊赖的摆弄着石桌上的一个不倒翁。 他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样,暗带一种莫名的嫉妒,不禁自嘲的笑了笑。 马上就要见分晓了,他既无限期待,又忐忑不定,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掐住。 青竹想来镇江,但又不敢做得太过明显,胖子亦然。 小桃闪烁其词,或许是担心自己一时难以承受吧。 紫鸢今晚来此,大约是想找个借口认个门,但不一定会认人。 该怪脏老头小瞧自己的心性吗?好像也不该。 毕竟到了现在,自己能否接受一个嫁给汉奸、抛家弃子的娘,心里也着实没底。 一阵寒风吹来,急于出门穿得单薄的杨迷糊,感觉身子极冷,那是一种彻骨的寒意。他觉得自己会冻成一个人形冰棍。 但他咬牙不动,无论如何,得当面问个明白…… 紫鸢轻轻落在庭院,凑近杨迷糊。她轻轻推了推杨迷糊,后者竟差点歪倒在地。 紫鸢大惊,急忙伸手扶住他。清冷的月光下,杨迷糊嘴唇发乌,脸色泛青。 杨迷糊牙关上下打架,颤声问道:“是她吗?” 紫鸢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杨迷糊猛地一咬牙,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他哆哆嗦嗦的说:“扶,扶我起来,咱,咱们走!” ''吱呀''一声,院门打开,紫鸢和杨迷糊相拥而出。 “黄松,你死人呐,快把外套脱下来,给二哥穿上。”紫鸢压低声音,呵斥道。 回到马车店,杨迷糊大口大口喝了一大瓷缸热水,才渐渐过劲来,嘴唇也有了些血色。 杨迷糊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黄松,今晚闹得动静太大,明早换个地方。” 黄松忙不迭点头,紫鸢挥挥手,黄松很知趣的离开。 “能接受吗?你曾经也问过我类似的话。”她半搂着杨迷糊,轻声道。 杨迷糊答非所问:“那男孩几岁?” “问过了,十一岁,虎头虎脑的,跟你很像。异父同母有这么像的,不多。”她很干脆,也很直白。 “你想说什么?”杨迷糊的脑子还不怎么好使,困惑道。 紫鸢眨眨眼睛,“我是说,你九岁时,与你娘分开,怀胎十月,而小男孩十一岁,你二十一岁不到,时间上正好对得上。” 杨迷糊愣住,眼神闪过一丝惊讶和难以置信。片刻后,他苦笑着说: “别安慰我了,哪有那么凑巧的事!” 紫鸢劝说:“万一呢?不问问,岂不留下遗憾?” 杨迷糊思忖片刻,缓缓摇头,“要是,脏老头会不知道?” 紫鸢撇撇嘴,“一个人强力隐瞒一件事,催眠术是很难让人开口的。再说,十多年前,脏老头的催眠术可没这么强。” 杨迷糊眼中光芒一闪,“你是说,还真有可能?” 紫鸢越说越兴奋:“对呀,时间上太凑巧了。按理说,你娘活着,不应该是第一时间去寻你吗?怎会这么快嫁人生子?” 杨迷糊一屁股坐起来,急道:“快快快,去那宅院看看。今晚闹这么大动静,别把人吓跑了。” 紫鸢白了他一眼,慢悠悠的说:“急个啥子嘛,黄松的人在盯着。再说,现在兵荒马乱的,又是深更半夜,一对孤儿寡母,怎敢出逃?” 杨迷糊稍稍冷静,但还是不放心,“也是……不行,你明早就去问。告诉她,小迷糊,杨子轩,她还记得不?” “知道啦知道啦,真是烦死了!”紫鸢不耐烦地答应着。 随后,她回过味来,放声大笑:“哈哈,小迷糊啊,咯咯咯,杨迷糊,杨子轩,哈哈哈,看你的眼和脸,还真是个小迷糊,咯咯咯……” 杨迷糊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别笑了!你嫂子说过,这叫''忧郁'',你懂不懂?” 紫鸢忍住笑,冷不丁话锋一转:“苏齐那边有问题,我在附近,看见了白少安,他胳膊上还绑着绷带。” 杨迷糊正沉浸其中,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跟我娘有……啊,白少安来镇江了?这也是你很晚未归的原因?” 紫鸢黛眉轻蹙,“是。我并没联系苏齐,跟了白少安一路。我回小旅馆,才知你出来寻我了,就又出来找你。不然,你以为我能这么快赶到?” “苏齐与白少安有直接接触吗?”回到正事,杨迷糊的思路活泛起来。 紫鸢有些遗憾,“可能是我去晚了,没看见。要动白少安吗?” 杨迷糊沉吟道:“不用,先别管他,盯着点就行。明天一早,邮电局开门,发个电报,让青竹、栓子过来,别让胖子来。” “明早不是要见你娘吗?”紫鸢奇道。 “我说过我亲自去吗?”杨迷糊顿了顿,好像下定了决心,“算了,不去了,你也不用去了,此事到此为止。” “你说清楚,是不发电报,还是不见你娘?”紫鸢问。 “笨,发电报,不见人,这样也许是最好的安排。” 杨迷糊长叹一声。 第490章 你不是二哥的娘! 紫鸢罕见的善解人意,“好啦,遂你的意,你的事你做主,我听你的就是了。” 杨迷糊感到有些意外,好奇的问:“你就不想听听我的想法?” 紫鸢摇摇头,撇撇嘴:“不想。那是你娘,又不是我娘,我才懒得管。” 杨迷糊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那说个与你有关的事。脏老头曾经是……是一名地下党,后来他脱离了组织……” 说到这,他故意拖长声音,似乎在观察紫鸢的反应。 然而,紫鸢却表现得十分平静,她淡淡道:“我早知道了,不过我不在乎。” 杨迷糊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咋知道的?” 紫鸢微微一笑,“猜的呀,二哥,你不也是猜的吗?” 杨迷糊追问:“你的依据是什么?” 紫鸢一边说着,一边掰手指头: “他帮地下党,但又害怕与之接近;他憎恨背叛行为,因为自己曾经背叛;他痴迷于催眠术,甚至不惜舍弃我娘……我又不是傻子,看破不说破罢了。” 见她神色如常,杨迷糊奇了,“没有一点嫌弃厌恶的想法?” 紫鸢摇摇头,“我也没有明确的政治倾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没想到,我家紫鸢通透至此,至少比我通透。”杨迷糊伸出大拇指,不吝夸奖。 “你在夸我,真心的?”紫鸢眨眨大眼睛。 杨迷糊很庄重的点点头。 紫鸢突然破口大骂:“死脏老头不是个东西,无主见,太随性,丢我人,烦死了,还猥琐……” 杨迷糊:…… 紫鸢拍拍小胸脯,嘿嘿一笑,“骂完就了,出了恶气,心情好多了。” 杨迷糊:…… 紫鸢其实在委婉变相的劝解自己,杨迷糊明白过来,不禁心中一暖。 他揉揉紫鸢的小脑袋,“劝人容易劝己难,给我一些时间,让我慢慢消化接受。” 紫鸢点点头,突然话锋一转:“如果一切都是真的,我们如何处置曹老三?” 杨迷糊沉吟道:“如果为真,曹老三也算是被利用了,也算保护了我的娘。自作孽不可活,让上天去收他吧。” 他顿了下,“至于我娘,不去惊动她,让她安静的过日子。” 紫鸢却反问:“可是,万一不是我们所想象的那样呢?” 杨迷糊皱皱眉头,“那更不需要打扰她了。我现在想通了,何必苛求于人,何必强求于人?我有你,还有小桃、胖子、栓子、玄子、枝子……足够了,我并不孤单。” —— 次日一早,杨迷糊回了朋来旅馆。紫鸢则前往邮电局。 但杨迷糊不知道的是,紫鸢没去发电报,径直去了那座宅院。 “姑姑,昨晚吓坏了吧?二哥太精了,我不过晚回去些,他居然把所有事情都想通了。”紫鸢轻拍小胸脯,心有余悸的说。 “那孩子的怨气散了些没?我最担心的是,他无法接受这一切。”妇人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满是忧虑。 “还好啦,二哥经历得太多,只是一时难以接受。时间久了,他自然会想明白。”紫鸢安慰道。 “只能慢慢来。唉,亏欠他太多,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心里有怨恨也正常。”妇人再次深深叹息。 紫鸢悄悄朝门外努努嘴,“我今天过来,主要是想确认一件事,这小男孩是不是跟二哥同一个爹。你别急,不是也没关系,二哥也能接受。” 妇人脸一滞,露出一丝尴尬,旋即苦笑:“怪不得你昨天细问他的出生年月。不错,我当时受了伤,但不严重,被你爹救下。为保住这孩子,我顺势嫁给了曹老三……” 她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仿佛陷入回忆之中。 紫鸢沉默一会,迟疑道:“曹……他知晓这事吗?” 妇人的脸色变得愈发难堪,似乎难以启齿,半晌才缓缓道: “应该不知道,他有很多女人,却始终没有生养,因此对这孩子格外看重。我知道他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但我却无权责怪他,毕竟他庇护了我娘俩。” 紫鸢双手一合,“姑姑你别担心,二哥不会动曹老三,但也不会护着。对了,二哥小时候叫小迷糊,是真的吗?” 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好奇,妇人点点头,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 “没错,那孩子从小一副迷糊样,看起来懵懵懂懂,精明不外露,就得了这个绰号,我却一直叫他杨子。 没想到,他连这个绰号也告诉了你,他可是一直非常反感,别人这样称呼他的。” 紫鸢嘿嘿笑,“我也是昨晚才知道,他情急之下才讲的。姑姑,如果你想离开这里,我可安排你去上海,二哥现在可有钱啦。” 妇人摇摇头,“算了,让杨子安心做事,以后再说吧。” 紫鸢拿出十根小黄鱼,放在桌子上,说: “这钱你先拿着,以备不时之需。如果遇到急事,可以去南京找小桃和胖子,这是地址。我还有事,先走了。” 妇人没有拒绝,嗫嚅道:“昨晚坐在石墩上的人,应该就是杨子吧?我的眼神不太好,不敢确定。” 紫鸢点点头,“是,那就是二哥。” 妇人又叹了口气:“我也算见过他一面了。紫鸢,杨子性格急躁,你要多拦着他点,别让他冲动行事。” 紫鸢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傲娇道:“二哥天不怕地不怕,但最怕我,你放心好啦。走了,姑姑。” 走到门口,她转过身,“对了,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曹子墨。” “他不会跟曹……他爹讲我来过吧?” “子墨话少,口风紧,我叮嘱两句就好。” 紫鸢却突然从褡裢中掏出一把手枪,指着妇人。妇人吓得大惊失色,压低声音惊呼:“你干什么?” 紫鸢晃晃枪口,“你不是二哥她娘!说,你是谁?” 原来,紫鸢在回转身时,无意间看到,碗柜里有一个隐藏的窃听器。 妇人连连摆手,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你这孩子,赶紧把枪放下,我怎会不是杨子的娘?” “那好,既然你说是,那我问你,二哥身上有个胎记,长在哪个地方?”紫鸢使诈。 “怎么可能?杨子生下来,皮肤就光溜溜的,哪有什么胎记?”妇人反问。 紫鸢绕过她,指指碗柜下方,“你回头看看,这是什么?” 紫鸢蹲下身,拔出一个小物件,递给妇人看,“这是窃听器,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我……我不知道,我从,从没见过这东西。”妇人结结巴巴。 “撩开你的上衣,让我看看你胸口上的伤疤!”紫鸢又晃晃枪口。 第491章 这是你弟-曹子墨 谨慎起见,紫鸢收起枪,叫了声:“子墨,你进来,天气太冷了,小心冻坏了。” 曹子墨拿着不倒翁,跑了进来,小脸冻得通红。 “子墨,你娘去了哪里?”紫鸢语气尽量温和。 “我娘说出去几天,让姨娘来陪我。”曹子墨回道。 紫鸢打了个手势,不一会,一个人钻了进来,却是栓子。 “此人不是二哥的娘,你来审问。子墨,我带你去寻你娘。“紫鸢拉起曹子墨的手。 曹子墨不干,挣脱开,“我不认识你,我不走。” 紫鸢一时难住,气恼道:“她骗你的,你娘不是出门,是被她藏起来了。” 曹子墨撅着小嘴道:“才不会呢,姨娘对我很好,每天给我做好吃的,还讲故事给我听。” 紫鸢心中一软,“你知道你娘去哪里吗?” 曹子墨摇摇头,“我不知道,娘没跟我说过。” 紫鸢无奈叹了口气,这孩子太单纯了,根本不觉得他姨娘是个坏人。她换个方式问道:“你娘走之前,见过什么人,或者收到过什么?” 曹子墨皱起小眉心,努力回忆着,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前几天,我娘收到一封信,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紫鸢忙问:“信在哪里?” 曹子墨挠挠头,“烧了。” 见紫鸢还要问,栓子打断:“此地不可久留,你俩快走!” 话音未落,栓子手一挥,一阵白色的粉末笼罩曹子墨。后者呛得咳嗽几声,身体摇晃几下,似乎马上要倒下。 紫鸢急忙扶住,吃力的抱起曹子墨,向门外走去。 栓子手里把玩着窃听器,看着妇人,森然道:“我可不像她那么好说话,我倒数三声,是死是活,你自己决定!告诉我,子墨她娘在哪里?” 妇人沉默不语,眼光闪烁。 栓子没给她太多的考虑时间,他竖起一根手指,声音冰冷:“一!” “二!”栓子又竖起第二根手指,手中刀已出鞘,寒光闪闪。 “三……”栓子的声音低沉而冷酷。 妇人急了,大叫:“我说,我说,大娘去了南京,是老爷骗她去的。” 栓子微微皱眉,问道:“你来这的目的,是什么?” 妇人声音颤抖着:“引出你们,再看你们想干什么。其他的,老爷没交待,我也不清楚。” “你的同伙呢?”栓子面无表情。 “住在马车店,两个人。”妇人如实回答。 栓子愈听愈惊,“昨晚闹那么大的动静,那两人没来找过你?” “没来,这是事先商量好的,防止露馅。”妇人似乎知道没了退路,知无不言。 “你若愿去马车店指认那两人,我可饶你一命。”栓子晃晃手中的刀。 “不用,我在门口挂串辢椒,他俩就会来。”妇人连忙解释。 “我怎么信你?”栓子语气冷漠。 妇人突然破口大骂:“曹老三这个王八蛋,他骗我说,只要引你们出来,就给我一笔钱,让我远走高飞。我以为很简单,没想到还要命。” 栓子静静看着她些许,才缓缓道:“我信你,千万别耍小心眼,四周都是我的人。” 妇人起身,拿起一串辢椒,出了门。 马车店?不好!栓子猛地一个激灵,几步跨出门外。他一声口哨,一个身影从暗处窜了过来,正是青竹。 “青竹,你守在这里,我去追紫鸢,如有人来,格杀勿论!” “这个女人已没用,我跟你一起去。”青竹说着,手中的匕首寒光一闪,那妇人软绵绵倒在地上。 栓子心急如焚,脚下如生风一般,飞速赶往马车店。到达时,黄松正站在门口等候。 “紫鸢来过这里没?”栓子劈头就问。 黄松摇摇头,“没有。我的手下说,她去了朋来旅馆。” 栓子长舒一口气,扭头问追上来的青竹:“马车店住着两个曹老三的人,你有把握找出来吗?” 青竹眼中闪过一丝冷冽,“只要人在,就能找到。” “那好,我去找杨子哥。杨子哥的娘,被骗去南京,一定不要让这两人走脱,泄露消息,明白吗?黄松,你听青竹指挥。” 话音未落,栓子窜了出去。 此时,杨迷糊见紫鸢抱着一个小男孩进房间,惊呆了。 紫鸢把人放在床上,没好气的道:“看什么看,这是你弟——曹子墨,累死我了!” “你把他弄来干什么?”杨迷糊质问。 紫鸢喘着气,“跟他在一起的,不是他娘,是姨娘,特么的,本姑娘差点上当。” 杨迷糊大惊,“有此事?你没弄错吧?” “错不了。待会栓子来,你详细问问他。” “栓子?他不是在南京……不对,青竹也来了吧?”杨迷糊回过味来,“紫鸢,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了。事情大发了,你娘被曹老三骗去了南京,怎么办?”紫鸢又加了一剂猛药。 杨迷糊忽地站起身,又坐了回去,紧皱眉头道:“曹老三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那姨娘说,引我们现身,看我们想干什么。我怀疑那姨娘身边还有人,栓子正在查。”紫鸢终于喘匀气。 杨迷糊慢慢冷静下来,端详着床上的小男孩,心中暗自嘀咕,和自己倒真的很像。 “对了,你弟说,几天前你娘收到过一封信,还很高兴,但烧了。”紫鸢补了一句。 “等他醒来,你打算如何解释?”杨迷糊突兀问道。 紫鸢无奈翻了个白眼,“只能哄着呗,还能怎么办?让你弟继续待在那女人身边,你真能放心?就算并非同父同母,可毕竟是一个母亲,难道你真的狠心不管不问?” 杨迷糊气晕,正想发火,忽然想起''其人也渐,其入也深''这句话,便古怪的问紫鸢: “你是不是故意的?让我不认不管也不行?” 紫鸢撇撇嘴,“哪有的事?我没有你那么深的心机。你呀,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正纠缠间,栓子推门而入。 他喘着粗气,“杨子哥,马车店住着两个曹老三的人,青竹正在排查。现在的问题是,曹老三一旦得到消息,会不会对你娘不利?” 杨迷糊原地踱步,忽地顿住,摇头道: “不大会,最多用我娘来要挟我。 胖子没来镇江,肯定是小桃拦住了,发电报给小桃,全力寻找。 我现在担心的是,白少安、邢江舟二人,究竟想干什么! 你俩帮我分析分析,施先生说过,白少安要护着,邢江舟不能动,他究竟是何意图,与我们镇江之行有无关联?” 间言,紫鸢和栓子面面相觑。 见状,杨迷糊叹了口气: “看来,你们也没什么好主意。 栓子,你去通知苏齐,让他去探探军火库,看看各方什么反应。 紫鸢,你去给小桃发电报,只发四个字:寻人启事。别问,小桃会明白的。” 二人离开,杨迷糊叫来方筱雅,指着床上的小男孩,说道: “这个小孩,你帮我照看好,千万别让他走丢了。” 第492章 他可是个'狼娃\' 方筱雅一脸疑惑,不解道:“他是谁啊?他不认识我,怎么会听我的?” 杨迷糊挠了挠头,有些无奈: “我也是第一次见,我有急事要出去一趟,麻烦你帮忙照看一下。” 说完,杨迷糊拔腿就走。 她端详着小男孩的面容,忽然惊呼一声:“哎呀,这个人长得好像你!你们不会是亲戚吧?” 闻言,杨迷糊停下脚步,“你也觉得像?大概是巧合,世界之大,相似之人并不少见。” 方筱雅却摇摇头,“不,我会绘图,天生对轮廓与细节敏感,这种相似度并非偶然。” 杨迷糊奇道:“这么肯定?依据呢?” 方筱雅郑重其事,“从绘图的专业角度,他的面部特征、五官比例、神情神色等方面,都与你非常相似。有些细微之处常人难以察觉,但对绘画的人来说,却一目了然。” 杨迷糊皱起眉头,沉思片刻道:“其实之前有人告诉我,他大约可能是我弟弟,但是否同一个父亲,不大确定。” 方筱雅毫不犹豫的回道:“我敢肯定,你俩同父同母。我无法用语言来解释,面对一个不懂绘画的人,说了也是''对牛弹琴''。” 杨迷糊一时噎住,“呃……但愿你说的是真的。帮我看好、看住他,多谢了。紫鸢应该马上能回来。” 事实上,他是想借跟踪苏齐,盯住白少安,看白少安有何动作。 他心中总有一种感觉,施一山说要护着白少安,未必就意味着此人是地下党。或许是另一种可能,此人对地下党有大用。 相比之下,他对邢江舟倒更信任些。尽管在与筱田隼的较量中,邢江舟曾有意或无意误导他,却让他取得了突破。 杨迷糊在苏齐一行五人身后,远远吊着,却始终未发现白少安的踪影,甚至连其他可疑的尾随者都没见到。 他有些气馁,直到抵近日军重兵把守的军火库时,他突然意识到,极有可能,白少安和他的手下早已在此守株待兔。 白少安可能比曹老三知道得多得多,而苏齐的嫌疑也相对减弱了不少,但并不排除两人合伙演戏给他看。 在这个充满危险和变数的环境下,一切皆有可能! 苏齐和白少安大概率会发现有人在挖地洞,若不久日本兵就发现此事,说明二人之中,至少有一人有问题。 这也是杨迷糊上午见方筱雅那边的人的主要议题。 此人叫游方七,苏南抗日游击队的一名副连长。 挖地洞破坏军火库的可能性很低,此前胖子说起,杨迷糊没反对的原因,就是想用此来证实一些事。 二人对此,一拍即合。 所以,此时,游方七一行十人,早已远远潜伏在军火库所在的后山。 当然,挖地洞的人早已撤离。 就是不知,栓子此时藏在何处。他可是个''狼娃'',在这荒郊野岭中,根本就是他的主场,没人躲得过他的追踪。 当然,这么多年的潜伏暗杀,杨迷糊也不白给。 他埋伏在一个草丛中,一动也不动。因断定此次不会有大动作,他只带了一把手枪和一把军用匕首。 一个小时过去,苏齐的人开始动了。 一个人抵近铁丝网,用铁钳掐断几根铁丝,露出一个空隙,但太小,人很难钻进去。 杨迷糊猜测,全部掐断,铁丝网会断电,从而引起日本兵的注意与巡查。 一个人蹲在围墙下,用刀在抠墙缝间的粘土,不久便抠出了一块砖。但此人没有继续,撤了回来。 一个人爬上树,观察着下方的军火库,手指不断掐算,似乎在评估日本兵的数量,火力配备和巡逻间隙。 一个人匍匐在草丛里,利用瞄准镜,在扫视四周,观察地形地貌。 杨迷糊禁不住咧嘴一笑,这用刀的,开锁的,会赌术的,专狙击的,四个人全上了,苏齐算是物尽其用。 但一直没见苏齐的身影。 栓子果然不同凡响,几声''嗷嗷'',栓子来到了杨迷糊身边。 后者低声笑骂道:“你狼叫个什么,这里有狼吗?你也不怕露馅?” 栓子嘿嘿笑,“别说,真有,我还见到几只。” “你不是鬼扯唬人吧?”杨迷糊不大信。 “真滴。我发现白少安,就是因为狼,让他吓得露了行踪。”栓子嘚瑟得很。 “看你这架势,你不会懂驭狼吧?”杨迷糊半认真,半讥讽。 栓子''哼''了一声:“驭个屁,人与人不斗吗?狼也一样。但遇到外敌,还是一致对外的。我朝白少安的隐蔽处''嗷嗷''两声,狼也朝他嗷叫,还冲了过去,他能不怕吗?” “牛叉!见过苏齐没?”杨迷糊伸出大拇指。 “嘿嘿,这小子去了地洞,浑身是泥的爬了出来。”栓子回道:“但一直没见他与白少安联络。” “苏齐的第一次抵近,做得不错,极有条理。今天就这样,我们撤吧。”杨迷糊沉吟道。 “远处的另一拨人,是我们的人吗?”栓子却问。 杨迷糊点头,“是苏南游击队的,领头的叫游方七。他们在山林呆惯了,也有经验,随后的几天,他们将一直守在这,我们可以放心离开。” 二人下山,回了朋来旅馆。紫鸢几乎和他俩同时抵达。 “才回来,又出去野了?”杨迷糊没好气的道。 “你才出去野,本姑娘在等小桃的回电。哎呀,你们去了军……”紫鸢突然咋呼起来。 杨迷糊瞪眼,“小声点,别嚷嚷的满世界都知道。小桃说了什么?” “也是四个字,要不你猜猜?”紫鸢眨眨大眼睛。 “猜,猜你个小头鬼!见你这么乐呵,应该不是坏消息,人已寻到?放心就好?稍安勿躁?将计就计?”杨迷糊说是不猜,但还是猜了几次。 紫鸢头晃得拨浪鼓似的,“不对不对。算了,告诉你吧,''老三已去,娘已回门。” “这不八个字吗?”杨迷糊一扬手。 紫鸢疾退一步,“又来!一组四字,两组罢了,也没错呀。” “电报呢?”杨迷糊一伸手,紫鸢又往后退。 “唉,本姑娘都神经质了。”紫鸢边叹气边掏出电报,递了过去。 杨迷糊瞅了瞅,总觉得有些怪。以小桃精打细算的秉性,应该至多六个字:老三逝,娘回门。两个''已''根本不需要。 两个重叠的''已'',是否指''巳'',巳时,即上午九点-十一点。''三巳''是不是指巳时三刻,一刻可是十四多分钟。 而且''回门''二字,用得极怪,不是''回家''更直白贴切吗? 来镇江前,杨迷糊是做过功课的,镇江简称''润''。''三回门'',会不会是''三''用了两次,形似''润''字? 杨迷糊问紫鸢:“电报是几点收到的?” 紫鸢不耐道:“电报上面不是有吗?收到时间是十一点。怎么了?” 杨迷糊半眯着眼没答话,沉浸其中,似有所悟。 瞎猫碰死耗子,死马当活马医! 杨迷糊倏地睁开眼,看向紫鸢。 第493章 为什么是我去背? 杨迷糊冷声道:“紫鸢,你再去一趟邮电局,看有没有最新电报?要快!” 紫鸢莫名其妙的去了。 杨迷糊立马看向栓子,“你去我娘宅院守着,我去火车站。记住,我娘左眉心有块疤,不太明显,细看能看出来。别愣着,快走!” 杨迷糊率先窜了出去,招了辆人力车,许诺车夫三块袁大头,朝火车站狂奔。 路上,杨迷糊回溯自己的推测。 当然前提是,小桃处于别人监视下,或者担心邮电局有内线,所以不得不故弄玄虚,使用了暗号。 这份电报,牵强附会下,可解读为:老娘三巳回润,意为:老娘九点或十点四十三分回镇江。 电报是加急的,十一点收到,所以十点四十三分左右,老娘离开南京,前往镇江,更为可信。 若乘船或坐马车,电报不会加急,至少胖子会乘火车赶过来。 极有可能,小桃万般无奈下,死马当活马医,发了这份电报。 但愿自己猜错了,也祈祷自己猜对了,杨迷糊心中波澜起伏。 杨迷糊之所以没解释,一是怕紫鸢和栓子不信,二是怕纠缠不休,浪费时间,三嘛,是怕万一猜错,事后会被紫鸢讥笑整整一年。 杨迷糊抵达火车站时已经十二点零五分,心里祈祷人还没有出站。 下了人力车后,他来到出站口,客人已开始陆续走出。 一眼望去,客人并不多,大约只有一百来号人。 杨迷糊的视力极佳,在人群中,他很快看到了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身影——娘。 但他真的看见时,却不由自主退却了,闪身躲到一旁。 娘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左眉心的疤痕隐约可见。娘的变化并不大,但眼角多出了不少鱼尾纹。 杨迷糊扫视四周,发现伪警察和宪兵没有什么动静,才暗暗吁了口气。 娘手上拎着一只箱子,箱子似乎有些沉,她费力的从杨迷糊面前,缓缓走过。 杨迷糊非常想伸出手,但又下意识的将手背在身后。 娘刚上人力车,三名便衣便朝她飞奔而来。 杨迷糊一个箭步冲上去,挡住他们的去路。他叽里咕噜的一通日语,又掏出早已作废的情报课证件,晃了晃。 见三人一脸懵逼,杨迷糊又操着一口蹩脚的中国话,训斥道:“八格,滚开,别乱动!” 三人中似乎是领头的一个,指了指前方,点头哈腰道:“太君,那个女人杀了人,我们奉命抓捕。” “八档,这里有重大行动,不准打扰,不然军法处置。”杨迷糊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枪。 他半侧过身,指着车夫,“你的,走的干活!” 见车夫起步,他又用枪指着那三名便衣,“你们的,进车站,协助皇军的,行动。” 三名便衣不知他是什么来头,以为他是宪兵队的,只好委委屈屈、磨磨蹭蹭进了车站。 见状,杨迷糊抹了抹脑门上的细汗,向前走了几步,在一个拐弯处,招了辆人力车,扬长而去。 杨迷糊抵达宅院时,门口已经横七竖八的躺着好几个尸体,血腥气弥漫在空中。 栓子赶忙迎了上去,焦急的说:“杨子哥,你快去解释一下。我们怎么说,你娘都不肯信,我们又不敢强迫她换个地方。” “紫鸢呢?”杨迷糊答非所问。 “正在里面劝着呢。小桃果然发来电报,说你娘回了镇江,要你保护她的安全。”栓子疑惑的回应。 杨迷糊咬咬牙,果断下令:“此地不宜久留,立刻把人迷晕,带到朋来旅馆,你的人全力戒备。” “这样不太好吧……”栓子有些犹豫。 “到底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别废话,赶紧办!你还愣在这里干嘛!”杨迷糊呵斥。 栓子不情不愿往里走,嘴里还低声嘟囔着:自己不敢去,却指使别人。 不一会儿,青竹从堂屋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你娘睡着了,你去把她背出来吧。” 杨迷糊下意识反问:“为什么是我去背?” 青竹皱了皱眉,语气严厉:“你是她儿子,紫鸢一个女孩子背得动吗?难道你想让栓子去背?别磨蹭,赶紧的!” 说着,他用力推了杨迷糊一把,后者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刚一进门,紫鸢迎了上来,抓住他的手,“快跟我来!” 杨迷糊跟着进入堂屋,只见娘正半歪在椅子上,嘴巴微微张开,嘴角有些歪斜,眼角残留着未干的泪痕。 杨迷糊顿生一股怒气,瞪大眼睛质问:“你们真给我娘下迷药了?” 紫鸢白眼一翻,“想什么呢!青竹施展催眠术,她才睡着的。赶紧的,背人!” 杨迷糊僵硬的蹲下身,抱住娘的双腿,栓子和紫鸢一左一右扶起。 杨迷糊向上一耸,娘上背,娘的两手耷拉在他的胸前。 他终于闻到了久违的,熟悉的,娘身上的味道。 终于,杨迷糊背着娘进了朋来旅馆,将她放在床上。 正在哭闹的曹子墨,见此突然扑了过来,“我娘怎么了?你把我娘怎么了?” “睡着了。”杨迷糊愣了愣。 不一会儿,青竹走了进来,“杨子哥,把人叫醒吗?” 杨迷糊摇一摇头,“可能受了惊,让她先睡会吧。” 他又一脸嫌弃的看向曹子墨,“你叫曹子墨吧,守好你娘,哭哭啼啼的像个娘们。” “我才不是娘们!”曹子墨瞪着杨迷糊,“你才是娘们!” 紫鸢掩嘴偷笑,青竹一脸无奈。 三人走出房间,只留下曹子墨一人。 “栓子死哪里去了?”杨迷糊莫名生出一股无名之火。 “守在外面呢!二哥,你无胆不愿面对,邪火发在别人身上,不合适吧?”紫鸢才不惯着他。 青竹轻轻扯了扯紫鸢的衣袖,小声道:“杨子哥,刚才的动静闹得太大了,这里已不安全,我们得赶紧换个地方。” 杨迷糊心中一凛,“镇江就这么大,能换到哪里去?” 青竹笑道:“可以去小桃刚购置的小院,虽然位置有些偏,但相对比较安全。” 杨迷糊摇头苦笑:“看来,这次镇江之行,你们都比我知道得多,那就听你们的安排。” 青竹嗫嚅道:“但是有一个前提条件,你必须让你娘安下心来。否则,动静又会闹得很大。”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老是躲着也不是个事!”紫鸢直裸裸的。 杨迷糊咬咬牙,心里暗恨,嘴上却说:“青竹,你先去叫醒她,我随后进去。” 见他终于答应,青竹和紫鸢神情一松,不约而同的吁了一口气。 杨迷糊瞧见,顿时不爽,“你们这是什么表情?什么心态?儿子见娘,有什么好怕的?” 青竹和紫鸢几乎同时露出鄙夷之色。 杨迷糊见此,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一把抓住紫鸢的胳膊,怒气冲冲的说:“她是你干姑姑,你也别想跑!” 三个人你推我,我搡你,一同走进房间。 青竹''啪''的一声,打了个清脆的响指,躺在床上的子墨他娘,立刻睁开了眼睛。 第494章 慢慢浮出水面 紫鸢一把将曹子墨扯开,指着杨迷糊,“姑姑,你看看他,是不是很像你的大儿子?”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迷糊中的子墨他娘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是,你是车站的那个日本人?” 紫鸢一脸无语,“姑姑,他不是日本人,他是小迷糊,杨子轩,你再仔细看看,是不是?” 子墨他娘似乎回过神来,目不转睛端详着杨迷糊,口中喃喃自语:“像,真像他爹。你真是杨子?” “是,如假包换。他这次来,就是专门来寻你的。”紫鸢张口就来。 “你屁股上有个疤,脱下裤子,我看看。”子墨她娘又提出一个奇葩的要求。 紫鸢连忙起身帮他解裤带,杨迷糊顿时一脸黑线,赶紧拨开她的手。 青竹干咳几声,“子墨她娘,杨子哥这么大了,不好吧?” 子墨他娘哂嗔:“在娘面前,他就是个孩子,有什么不好的?哦,小丫头,你在不方便,你出去一下。” 青竹一把扯起正兴奋的紫鸢,“走,子墨,我们都出去。” 门外,偷听的紫鸢,只听见嘤嘤的哭泣声,压抑的抽咽声。 一个小时后,杨迷糊红着眼睛开门而出,“子墨,去看看娘。” 见他改口直呼''娘'',紫鸢一脸八卦的凑上去,“认了?怎么认的?当面叫娘了没?” 杨迷糊拨开她,“青竹,把娘的箱子拿进去。” 紫鸢不干,“咋地了,问都问不得?!哼,白眼狼,用人在前,不用人在后。” 杨迷糊一脸肃穆,语气冰冷: “曹老三骗我娘去南京,以抓我相要挟,让我娘诱我说出,我们此行的来意。我娘不干,失手杀了曹老三,我娘侥幸走脱,独自回了镇江。 现在的问题是,是谁告的密?曹老三为何知道我们来了镇江?” 紫鸢不再胡闹,正色道:“会不会是邢江舟?他同我一块到南京,很是蹊跷。” “为何不是白少安?”杨迷糊反问。 “从时间上看,曹老三骗你娘,正好对得上。若是白少安告密,也不至于还演这一出!”紫鸢分析道。 “这一出,很拙劣,我一露面,极易露馅,为何画蛇添足?”杨迷糊反问。 紫鸢愣怔住,出门的青竹接过话茬:“我认为,演这一出,是碰运气,有枣没枣先打一竿子。最重要的是控制住你娘,让你忌惮服软!” “依据?”杨迷糊问。 青竹清清嗓子,侃侃而谈: “从马车店那两人的口中,那引路的店伙计,就是他们教唆的。即便此办法不成,曹老三肯定会另有他法。 例如:小桃为何不早不晚,知道了曹老三与脏老头的关系?我断定是曹老三有意为之。 临行前,脏老头告诉我,你娘极有可能在镇江。这么多年过去了,脏老头为何知道的如此清楚? 曹老三只需要知道,有人试图与你娘联系,无论是不是你,说明你来了镇江,或者准备来镇江,就足够了。 引你娘前往南京的,必定是那封信,说有你的确切消息,你娘会不去? 但曹老三专门派一个姨太太来顶替你娘,把子墨留在镇江,曹老三不担心吗?只能说明,他已知道,子墨不是他亲生的。 他如何知道的,尚不得而知。他在宅院安装窃听器,有一就有二,这也可能是他的消息来源之一。 他铺垫那么多,但他又如何知道,你来镇江不仅仅是为了寻亲呢? 思之极恐,施一山那边出了叛徒,曹老三早就知道你要来,而你当时还蒙在鼓里……” 紫鸢有些不耐烦,“青竹,你东一句西一句,说了这么多,究竟想说什么?” “你爹有问题。”青竹森然道。 青竹的话,石破天惊,紫鸢和杨迷糊同时惊愕住。 紫鸢醒过神来,叉着腰大怒:“青竹,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我爹为何这么干?他可一直在帮二哥。” “因为只有你爹有问题,一切才说得通。”青竹梗着脖子。 杨迷糊按住跳脚的紫鸢,“先别急,听青竹说完。青竹,假设你是对的,脏老头为何突然一反常态,针对于我?” 青竹傲然道:“他被曹老三掐住了七寸,曹老三有把柄在手。不妨假设一下,脏老头并不是脱党,而是背叛呢?所以背叛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怕它又恨它!” “你没有证据!”紫鸢大叫。 青竹森然一笑: “对不起,杨子哥,我刚才攫取了你娘的一小段记忆。你娘并不是失手杀的曹老三,而是下毒毒死的。 她收到的那封信,八成来自于脏老头。不外乎说,曹老三知道你的行踪,而恰巧曹老三又想用你来要挟你娘。 你娘能为一个孩子忍辱负重,就不能为另一孩子,暴起杀人?” “那毒从哪来?”杨迷糊心中凛冽,口上却淡淡的。 青竹摇头,“不知道。但这个世道,弄点毒药,只要有钱,还是可以的。” “脏老头的目的呢?”杨迷糊追问。 “死了死了,一了百了。”青竹一脸讥讽。 “脏老头就不怕曹老三留有后手?”杨迷糊又问。 “那次背叛,可能是曹老三和脏老头共同做的,不到万不得已,他怎敢外露于人?曹老三敢''破罐子破摔'',脏老头因不敢,就被拿捏住了。” 青竹信誓旦旦,似乎说的就是事实。 “可你仍然是猜测,没有证据!”紫鸢按捺不住,大叫。 青竹不以为然,“我要是有证据,还在这里白费口舌?” 杨迷糊突然大笑,“非危言何以耸听!紫鸢,这只是一个大胆的猜测,作不得准。” 青竹又欲开口,杨迷糊狠狠瞪了他一眼。青竹涨红脸,悻悻而去。 “二哥,你信吗?”紫鸢气咻咻的。 “我啊,一点也不信。”杨迷糊笑呵呵的。 “不,你信了,我也信了,只是不愿承认而已。”紫鸢突兀道。 “呦呵,为何这么讲?”杨迷糊讶然,“不能一被人忽悠,就倒向另一方,这个习惯可不好。” “我爹临行前,反复强调一句:任何时候,任何地方,任何人,一旦有人对你不利,我必须坚定的站在你这一边,永不背叛你。”紫鸢说。 “这又能说明什么?”杨迷糊一哂。 “我问他,也包括他吗?他说是。现在我才明白他的意思,他心中有鬼也有愧。”紫鸢神色有些沮丧。 “青竹竟当着你的面,直指你爹有问题,不符合人之常情,而且还是证据不足,只靠猜测的情况下……”杨迷糊一脸诡异。 “你是说,事情并不是这样?”紫鸢一喜。 “应该说,并不没有这么简单。边走边瞧,也许有些人或有些事,会慢慢浮出水面,也许永远石沉海地。”杨迷糊幽幽道。 第495章 叫'干娘\'正合适 青竹刚才说的,八成是真的,脏老头肯定有问题! 杨迷糊没有暴怒,是因为他想明白了一些事。 若脏老头完全出卖自己,自己早已死无葬身之地,成了孤魂野鬼。 所以,脏老头是选择性出卖自己,目的是让曹老三措手不及、猝不及防,来不及把手中的把柄泄露出去。 青竹的分析很有道理,现存的把柄不太可能构成一个完整的证据链,最多是一些零碎的片段,只有曹老三才能串联起来,对脏老头造成威胁。 而曹老三亦担心因背叛遭到对方报复,威胁脏老头的同时,又保持极度的谨慎与低调。 脏老头虽被拿捏住,但并不意味着他会坐以待毙。相反,他可能利用了这次机会,巧妙布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曹老三被毒死,很可能是脏老头借老娘的手。可是,老娘仅仅是因为自己和子墨,才不惜杀人吗? 对此,杨迷糊不想问,也不敢问。旧事重提,只会增添老娘的心理压力,勾起她痛苦的回忆。 他宁愿选择沉默,让时间慢慢抚平老娘心中的创伤。 此事,恐怕让青竹出面也不成,他之所以只攫取老娘的一个记忆片段,是因为他不想因施催眠术,而产生不必要的后遗症,从而影响她的心智和心情。 所以,对事情的经过,青竹只好去推断和猜测。呵呵,若换了别人,恐怕早就真相大白了。 但对青竹为何当着紫鸢的面,无所保留的质疑脏老头,杨迷糊一时没想通透。 从常理来讲,青竹实在没必要这么做,偷偷跟自己讲,不更好吗?青竹可不是莽撞冲动之人。 难不成,隔墙有耳,说给河里的鱼儿听?这也是青竹要换地方的原因之一? 现在能怀疑到的,只有白少安和邢江舟,会不会另有黄雀在后? 思及此,杨迷糊心念一动。 脏老头不来,却让青竹来。从事情进展,看脏老头的布局,青竹似乎没有来镇江的必要。 可脏老头为何极力鼓动青竹来呢?按脏老头的秉性,他最多三言两语交待几句,不可能向青竹说透。 但这该死的脏老头预感到了什么,或者说设计了什么? 杨迷糊晃晃脑袋,自失一笑,权且听青竹的安排,走着看。 —— 众人分成三批,悄悄转移到小桃刚购置的小院。这个院子虽然不大,但胜在隐蔽且安全,且容得下上十人。 子墨和青竹相处得非常融洽,像亲兄弟一般。青竹不仅和他女儿亲近,而且与他弟弟也如此,杨迷糊十分嫉妒。 紫鸢则是一个开心果,总能逗得老娘开怀大笑,让她几乎合不拢嘴。 老娘对方筱雅的态度有些怪,仿佛婆婆看媳妇似的,令人好不尴尬。 老娘似乎不太喜栓子,说他身上杀气太重,像一个狼崽子似的,眼睛闪烁着绿光。 栓子对此并不在意,只是尽量远离老娘,以免吓到她。 游方七亲临,说日本兵在山上发现了地洞,已将其炸平填埋,还增加了岗哨。 杨迷糊显得并不焦虑,说这正好吸引日本兵的注意力。 但对日后的行动计划,杨迷糊却讳莫如深,只说他还没完全想好,毕竟还有几天的时间,不必着急。 游方七一走,杨迷糊就琢磨起这件事来。 白少安和苏齐,这两人之中,至少有一个人有问题。 此后,苏齐等五人最多只能当枚棋子,还要小心其变生肘腋。 邢江舟嘛,在镇江之行中,到底充当什么角色,得等胖子赶来才能确定。 胖子的日语虽半把叉,但跟着自己一起混进军火库,问题应该不大。 自己可一直记得,方筱雅说,那废弃的营房,人来人往,人数没个准头,甚至有些凌乱,混进去应该不难。 也不知黄松挖墙脚,挖到什么程度,得赶紧让栓子去看看。 紫鸢最令人头疼,不带她,大概不行,也不好忽悠,怎么才能让她留在外面呢? 对,老娘,让老娘缠着她! 正思忖间,杨迷糊听到一阵熟悉的嘿嘿声,不用说,是胖子到了。 这家伙虽然不算太胖,但走起路来,已有了胖子那种特有的架势。 胖子比紫鸢还会来事,一到就拉着栓子、青竹,纳头就拜,口呼''干娘'',弄得老娘手足无措。 胖子声称,他们三人与杨子哥是兄弟,叫''娘''僭越,但叫''干娘''正合适。 他还说即使杨子哥不管干娘,他们三人也一定会管,让干娘放心。 他又遗憾的表示,要玄子在就更好了。他得意洋洋的宣称,他们四人可是杨子哥的''四大金刚'',杨子哥和子墨弟的安全就交给他们,放心好了。 这一番江湖做派,让老娘高兴无可无不可,甚至每人发了一根小黄鱼,作为见面礼。 一旁的紫鸢撅起小嘴,老娘见状也赶紧给她和方筱雅,一人发了一根小黄鱼,紫鸢才立刻转忧为喜。 杨迷糊伸出手讨要,却被老娘一把拨开,嗔怪道:“你是老大,怎么能跟弟弟妹妹媳妇抢东西呢?” 这一声''媳妇'',让方筱雅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如同熟透的红苹果一般。 曹子墨也伸出手来,但老娘也没给,嗔道:“你一个小屁孩,不愁吃不愁喝,要钱干什么?” 曹子墨很不高兴,指着一旁的紫鸢,说道:“她也是个小屁孩,为什么她也有?” 话刚说完,耳朵就立刻被紫鸢揪住,疼得他哇哇直叫。 胖子应该早就准备好了一切。不一会儿,一家餐馆送来了一桌丰盛的酒菜。 老娘的酒量不小,喝了不少,情绪变得有些激动,她连声感慨惋惜,说杨子他爹要在世,该多好。 紫鸢连忙岔开话题,说等杨好好来了,才更好玩。 老娘好奇问杨好好是谁,紫鸢笑着说,当然是姑姑的亲孙女,再过三个月就满两岁了。 老娘听了,悲伤的情绪一扫而光,嚷嚷着要见好儿。 …… 夜深人静,胖子钻进杨迷糊的房间,二人??咕咕一阵,才合衣而睡。 次日一早,吃完老娘准备的早饭,杨迷糊也没背着老娘和子墨,开口分配任务。 “栓子,你带黄松他们去指定的地点,埋伏接应。” 栓子旋即离开。 “青竹,你去盯着苏齐,他有何举动,想办法报我。必要时,可采取极端手段。” 青竹依言离去。 “筱雅,你去联络游方七,我的计划,你大都清楚,让他适时发动进攻,吸引日本兵的火力。“ 方筱雅一声不吭走了。 “紫鸢,你负责保护我娘和子墨,这个责任最大,你可不能掉以轻心。”杨迷糊严肃的说道。 本来满脸兴奋的紫鸢,脸色顿时垮了下来,人却蹦了起来,“我不干,要留也是胖子留下。” 第496章 却有一个跟屁虫 老娘很给力,立刻附和:“紫鸢,难不成,姑姑的性命不重要?你咋推三阻四的呢?” 紫鸢一下子僵住,口中又连忙解释: “姑姑你不知道,二哥经常支开我,独自行事。我跟着,二哥才不会莽撞,这样才好嘛……” 她一边说,一边摇晃着老娘的胳膊,不肯松手,脸上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果然,老娘心软了,改了口:“紫鸢说的很是,我是不大放心。紫鸢,你跟着他去,他不敢不答应。” 这老娘,咱俩昨晚说得不是好好的吗?杨迷糊一阵无语,心中暗暗叫苦。 他决定退而求其次,“那好,你去跟着白少安,一有风吹草动,杀无赦,去吧。” 紫鸢向门外走了几步,又生生折了回来,撅着嘴:“姑姑你看,二哥还是想支开我。让胖子去盯白少安,好不好?” 杨迷糊立马否定:“胖子不认识白少安,只能你去。不去,就留下来保护娘和子墨。二选一,干不干?” 老娘朝紫鸢摊摊手,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紫鸢踽踽而去。 “子墨,保护好娘,别一天到晚哭哭啼啼的,像个娘们,明白不?” 杨迷糊边说,边起身,曹子墨罕见的没顶嘴,认真的点点小脑袋。 “杨子,你等等。为何一定要支开紫鸢,她跟着你,安全不是更有保障吗?”老娘问道。 胖子适时插话:“干娘,紫鸢胆子忒大,人也任性。再说,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家,怎能让她去冒这个险?而且,这一趟确实不太适合她跟着。” 老娘望向杨迷糊,“紫鸢是有些被宠溺得过了头,但如果她私自行动,岂不更加危险?” 杨迷糊一脸的无奈,语气中还夹杂着几许埋怨:“娘,都怪你,你要咬死不松口,也不至于到这般田地。” 老娘微微一笑:“这丫头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旦下定决心,谁能拦得住?眼下唯一的办法是,你暂时不要出门,她肯定会折回来寻你。” 杨迷糊双手一摊,苦着脸说:“娘,可我手头的事等不起……” 老娘轻哼一声,嗔怪道:“少跟我打马虎眼,大白天的,你能干什么?” 杨迷糊瞪大眼睛,满脸惊讶之色,“娘,您知道我们出去的目的?” 老娘呵呵一笑,“你们准备日本兵的军服,无非就是想混进某个地方,去搞破坏,对不对?” “大白天也可以呀!不一定只有晚上……”杨迷糊表示不服。 “这就像你爹打猎,得先设好套,默默蹲守,才好一击而中。你今早才讲,说明白天不好行事,对不?” 老娘还真有一把刷子!杨迷糊心中暗自感叹。 “再说,娘也是见过生死的人,也知''谋定而后动''。曹老……算了,不说这个,紫鸢回来的话,我尽力留住她,你俩去吧。看你俩这急不可耐的样子,毛毛糙糙的,能成什么大事?” 老娘挥手驱赶,二人灰溜溜出门。 胖子惊叹:“有其子必有其母,干娘也不是白给的。曹老三被她毒死,我还不信呢!” 杨迷糊却道:“胖子,此次潜入军火库,你不可不要命,事不可为时就撤,你可是要做父亲的人啦!” 胖子不耐烦的摆摆手,“你不也一样?好啦好啦,听你的就是。话说,紫鸢会不会去寻栓子他们?” 杨迷糊一脸懊恼,“难说!都怪我娘。嗐,跟踪白少安,里面漏洞太多,紫鸢一准能想明白,见机行事吧。” 胖子叹了口气,“希望她不会乱来,节外生枝。” “别啰嗦了,咱们赶紧走。”杨迷糊催促道。 三个小时后,二人与栓子会合。 栓子介绍:“地道入口,刚好隐蔽在一片草丛中,出口就在围墙的另一边,那里堆着一片废弃的砖瓦。地道长一百米,因过于狭窄,你俩不要带太多的武器,以免被卡在里面。” “里面还算干燥吧?”杨迷糊有点担心。 “天公作美,一直未下雨,所以地道虽不深,却也不潮。”栓子回答道。 “你的人,如何吸引火力?”杨迷糊又问。 “打掉两个高空探照灯,留一个,让其追着我们照,以掩护你俩的行动。”栓子说得言简意赅,但切实可行。 “很好。你们一旦开枪,游方七他们也会在后山上策应,待日本兵反击时,我们可能已完成了布置,撤了出来。”杨迷糊说道。 栓子眉头紧锁,“但我有两个担心。其一,日本人是否早已洞察到我们计划要袭击军火库;其二,我们开枪袭扰的时机,极其难以把握,过早或过迟,都会给你俩招来麻烦。” 杨迷糊沉吟道: “风险永远存在。 青竹敢于外出处理事务,必定清楚小院无人监视。 我未曾在此处现身,对方必然会认为,我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况且,我与胖子此番前来,格外谨慎,身后理应不存在尾巴……” 栓子却突然打断他:“你过于自信了,虽无尾巴,却有一个跟屁虫。” “什么?”杨迷糊不禁愣住,“紫鸢?” 栓子嘴角微勾,一脸讥讽:“没错。她的体味虽然不易追踪,但很独特,我们恰好又处在下风向,体味时不时飘来一丝……” “胖子,你怎么断后的?那小丫头片子跟上来,你咋一无所知?”杨迷糊将火气转嫁,直指胖子。 胖子一脸苦涩,“我已经很小心了。但你也知道,这小丫头片子走路无声无息,又擅长轻功和缩骨功,实在让人防不胜防。” 杨迷糊一听更气,哼唧着:“你少瞎白活!你就是故意放她过来的,怪不得主动要求断后!” 胖子搓搓手,陪着笑脸说:“你不让她来,她就不会来?别纠结这个,想想怎么对付她,要不把她打晕?” 啥馊主意?杨迷糊满脸黑线,恨恨道:“她事后还不得闹翻天?要打晕也是你去,事后你来承担后果!” 胖子连忙摆手,“我心可没那么大,你都不敢,我哪里敢?不过话说回来,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何你坚决不让她参与进来?” “我是怕她死心眼,特别是她知道脏老头有害我之心后,她会因内疚乱来,甚至替我去死,明白了?”杨迷糊忧心忡忡。 栓子突兀道:“恶人我来做,你俩先准备准备。” 杨迷糊与胖子同时向他伸出,四个大拇指,异口同声:“牛叉!” 栓子翻了个大白眼,嘴角却微微勾起。 杨迷糊一瞬间察觉到,栓子的笑容有些诡异。 “哼,你也不是好东西。算了,让她守在地道出口,但不能进入地下工事!” 杨迷糊冷哼一声,“栓子,你这就去,跟她这么说,如果她不同意,我就取消行动。” 栓子转身,脚步匆匆而去。胖子忍不住开口: “这招管用吗?” 第497章 紫鸢大事不糊涂 杨迷糊无奈摇头,叹气道:“嗐,死马权当活马医。给一个警告,紫鸢大事不糊涂,她会酌情考虑的。” 然而,事与愿违。 栓子回来了,但面色铁青,语气沉重:“紫鸢已进入地道,谁也不敢拦她。” 杨迷糊和胖子猛地坐起。 胖子禁不住抱怨:“你还说她大事不糊涂,你看看,大白天的,这是自寻死路!” 杨迷糊怒目圆睁,低吼一声:“闭上你的乌鸦嘴!光抱怨有鸟用!青竹,好你个青竹!” 栓子和胖子面面相觑,咋与青竹扯上了关系? 杨迷糊沉思片刻,缓缓抬起头,“全力戒备,静观其变,我相信紫鸢不会鲁莽行事。” 他小心翼翼,绕行很远一段路,悄悄爬上一棵大树。这里,可从侧面看清,围墙下的那堆砖瓦。 大树虽刚刚长出嫩叶,但胜在树枝茂密,是一个绝佳的藏身之处。 杨迷糊静静站在树杈上,手持望远镜,等待着紫鸢的出现。 此时,比的是谁更有耐心,谁更有静气,心不静则气乱,易出错犯过。 之前说''好你个青竹'',他就已想明白了青竹的用心,至少是用心之一。 青竹故意利用脏老头的异心,当面怼紫鸢,是想让紫鸢心生内疚,促使她下定决心采取行动,来弥补自己。 加上,紫鸢生性爱冒险,喜刺激,碰到炸毁军火库这种事,本来就按捺不住。青竹稍一怂恿,必然燃起熊熊火焰。 说实话,紫鸢潜入军火库,最有优势,也最为合适。但太危险,自己必定不会同意,肯定会另想他法。 对此,青竹冷眼旁观,在看清自己的大致计划后,便适时出来,倒逼紫鸢极力参与。 也许青竹从未明说过,但会催眠术的他,在紫鸢潜意识里,有意埋下一颗若有若无的种子,再让其生根发芽。 但青竹有错吗? 杨迷糊不想,也不能做出任何评价。 此次镇江之行,本就困难重重,可谓危机四伏。 谁进军火库,都极有可能站着进去,躺着出来,生死难料。 自己为何能拽上胖子,却撇开紫鸢?有失公允嘛。 但这绝非青竹此行的真正目的,他必然另有打算。 ...... 终于,透过望远镜,杨迷糊看到一块砖头缓慢蠕动,接着又是另一块,慢慢地,一只小手从砖瓦中伸了出来。 而且打出一个只有杨迷糊才懂的手势。那是一根小指,缓缓转圈,朝下压,代表鄙视之意。 虽让人啼笑皆非,哭笑不得,但让杨迷糊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他连续''咕咕''叫了四声,示意他看见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足足五分钟,一个小脑袋瓜才小心翼翼,从砖瓦堆里冒了出来,眼睛警惕的朝四方扫视。 但是,紫鸢的整个身体,并不是一下子就完全露了出来,而是一点点、慢慢的从砖瓦堆里爬出来,远看就像一只蠕动的毛毛虫。 杨迷糊突然发觉,白天也有白天的好处。虽然日军的守卫仍很森严,但警惕心似乎并没晚上那么高,也没有探照灯不断扫来扫去。 此时,紫鸢突然打了个手势,示意她要去堆积如山的油筒处看看。 杨迷糊心头忍不住一紧,因为砖瓦堆与油筒之间,至少有五百米的距离。这么长的一段路,如被日本兵发觉,后果不堪设想。 紫鸢半猫着身,潜行十几步,躬身钻进一辆大卡车的车底。不一会儿,卡车开动,缓缓朝着油筒所在的方向驶去。 原来,紫鸢是想借助卡车,带她前往油筒处。 汽车还没停稳,在离油筒大概十米远,紫鸢从车底掉了下来,身体半仰着。 她连续几个翻滚,然后像青蛙跳一般,很快钻进了油筒之间的空隙。 杨迷糊愈看愈焦躁,这个小丫头片子胆子也忒大了,竟敢钻进油筒间的出口。 他拳头紧握,手心汗渍渍的。 不久,一只小手从空隙中伸出来,打了个手势,示意找到了目标——那里就是地下工事的出口。 杨迷糊暗自松了口气,但小手缩回去后,五分钟,十分钟,一刻钟……紫鸢始终没再露面。 杨迷糊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又无计可施。 人要保持静气,静气!杨迷糊不断自我安抚,或许,没有动静才是最好的消息。 突然,他心念一动,意识到自己观察的角度可能不对,需要换个方位,才能看到紫鸢。 他溜下地,小心翼翼在山林和草丛中潜行,但不久遇到一片开阔地,无法继续前行。 杨迷糊无奈摇头,只得向后退去,回到了原来的大树下。 他不该乱动,紫鸢一旦打手势,岂不错过,坏了大事? 奶奶个腿!屁个静气,倒先乱了阵脚。 他重新爬上大树,静静等待着。然而,整整两个小时,仍没见紫鸢露头。 这么长时间了,难道……难道紫鸢下了地下工事? 心中的焦虑和担忧,让人无法忍受,杨迷糊再次溜下树,朝地道入口潜行。 他刚刚抵达入口,一个小小的脑袋瓜冒了出来,正是紫鸢! 杨迷糊一把将她拽出来,低声呵斥道:“谁允许你一个人进去的?不要命了?” 紫鸢满脸灰尘,头发凌乱,她拍打着身上的泥土,一脸不满:“嚎什么丧?本姑娘不是安然无恙吗?” 杨迷糊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好叹了口气:“好好好,你进去发现了什么?” “什么也没发现,走吧,此地戒备森严,你们进去,就是送死。” 紫鸢站起身,又拍拍身上的灰尘,径直朝前走去。 “你几个意思?” 杨迷糊一愣,转头看向黄松,问道:“你过来,我让你准备的雷管呢?” 黄松朝紫鸢的方向努努嘴,苦笑着说:“大都被她拿走了,她说是你交代的。” “这不怪你,此事到此为止,通知所有人立马撤离。”杨迷糊摆摆手,吩咐道。 黄松一头雾水的离开。 杨迷糊则加快脚步,追上紫鸢,用一种讨好的语气问道:“紫鸢,你确定能点燃导火索吗?” 紫鸢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杨迷糊,傲娇道: “当然。提纯的黄磷在三十度以下就能自燃,而导火索上涂满了黄磷。一旦温度上升,呵呵!” 杨迷糊眼睛一亮,但又皱眉追问:“那存放枪械弹药的山洞,该如何处理?不摧毁它们,此次行动岂不劳而无功?” 紫鸢嘴角微微上扬,一脸的轻描淡写,“那就一起引爆呀。” 杨迷糊瞪大眼睛,“你真下了地下工事?胆子太大了,万一被发现怎么办?” 紫鸢耸耸肩,满不在乎的说:“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出来了?本姑娘的身手可不是盖的。” 说完,她还不忘扭扭屁股。 杨迷糊无奈的笑了笑,又问:“只炸火药库,枪械子弹还在,怎么办?” 紫鸢一副看白痴的表情,“对呀!山洞是相通的,在高温高压下,枪械子弹应该不会不变形吧?” 杨迷糊气得差点给她一巴掌,但手只敢在她背后虚扬了扬。 第498章 两人在斗智斗勇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怎敢下地下工事?”杨迷糊气急败坏,抢面子说话。 紫鸢却满不在乎,答非所问,“胖子说过,里面有许多十四五岁的小兵,只是你没注意听罢了。弄死一个,换上他的衣服,就混进去了。” 她说话的语气轻松自在,仿佛这件事非常简单。 杨迷糊难以置信,“没人盘查你?” “没有啊,站岗的人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不信?看看我的裤子和鞋子,都是日本兵的,就是尺码大了点,穿着好丑。”紫鸢一脸嫌弃。 刚才因为过于担惊受怕和惊讶,杨迷糊确实没注意到这些,又不甘心的提出质疑: “地下工事的温度,如果达不到三十度,怎么办?” “笨,地下工事有灯炮啊!只要黄磷受热自燃,一个炸药爆炸耶,就可以了呀。”紫鸢乜了他一眼。 杨迷糊终于没忍住火气,“你别''啊耶呀''的,好好说话。万一不成,我看你怎么收场?” “二哥,信我耶。万一不成呐,有下次呀。我在炸药下面咯,放了好几个拔掉保险的手雷滴,一动就炸了哈。”紫鸢才不撂他,尾音倒更多了。 杨迷糊无奈道:“好好好,你随意。引爆的时间,你能掐得准?” 紫鸢看看手腕上的手表,“我出来十分钟了,再有……” ''轰隆'',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 杨迷糊扭头看去,后山又''轰隆轰隆''两声巨响,火光冲天,尘土飞扬,浓烟升起,山体塌陷…… “二哥,快跑!油筒快要爆炸了,我们离得太近了!”紫鸢一把拽着他,拼命往前跑。 跑了一千多米,二人才停下脚步,紫鸢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地面温度不够三十度,只有爆炸的热浪过来,油筒那的黄磷才能自燃。嗐,时间计算有误,误差居然有十分钟。” 杨迷糊从震惊中缓过神,好像在自言自语:“油桶大多装的是柴油,不容易点燃呐。哦,对了,有汽油,你刚才是不是把汽油筒给啄穿......” 话未说完,油筒处一阵火光闪烁,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轰隆声,数十个油筒被炸飞,上了天。 紫鸢手舞足蹈,不停蹦来蹦去,“哈哈,嘿嘿,嘎嘎,脏老头诚不欺我,真是太好用了!” 杨迷糊看着火光冲天处,惊问:“脏老头教你的?” 紫鸢得意洋洋,“当然,你以为他喜军火,只是玩物丧志?不过,黄磷实在太易自燃,必须放在水里,为此我已经好多天,没睡个好觉了。” “你此次坚持跟来,就是因为有这个?”杨迷糊有些迷糊。 “对呀。脏老头说,这个最好用。游击队几次未成,是因为没有黄磷,有了它,简单得很。” 杨迷糊心念不禁一动,既然有简单的,必然有复杂的,便试着追问:“就是说,还有复杂的事?” 紫鸢故意装作听不见,侧过耳朵,大声喊道:“你说啥?爆炸声太大,震聋耳朵啦,听不清!” 杨迷糊无奈,只好大声重复,但紫鸢仍摇头。 杨迷糊一时兴起,脱口而出:“我说你是个小屁孩,长不高,没人要!” 紫鸢立刻回应:“你才小屁孩,你才没人要!” 看来,紫鸢不是听不见,而是不想听得见。 杨迷糊意识到,再逼问也没用,但于心不甘。他决定改变策略,开始使劲夸紫鸢,让她得意失口。 “紫鸢呐,我觉得,此次镇江之行,根本不需我们,你一个人就搞定了。 早知如此,我来凑什么热闹。二哥心中只有一个大写的字:服! 对你来说,手到擒来的事,却害得我也好几天没睡个好觉。 唉,此事已了,我们明天坐船回上海吧。” 紫鸢正听得笑眯眯的,突然刹住,急道:“不行不行,我还有……二哥,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多玩几天呗。镇江风声紧,我们可去南京玩,顺便陪陪小桃。” 杨迷糊故意皱眉道:“我娘可不敢回南京,还是不去了吧?栓子,你马上去定明天回上海的船票,最好能包个船。” “二哥,不行,我还没在南京好好玩过呢!” 见他不为所动,紫鸢急了,“好吧好吧,我去南京还有事,不只是去玩。” “你个小屁孩,在南京能有什么事?胖子,你说对不?”杨迷糊坚决不松口。 胖子一脸为难,既不吭声,也不表态。 “哎呀,二哥,等你去了就知道啦。胖子,我可告诉你啊,如果你不邀请我们去南京,有你后悔的。”紫鸢转而威胁胖子。 胖子无奈道:“我当然欢迎你们去上海,但杨子哥说得也没错,干娘的安全,确实需要考虑。” “那好,要不这样,让栓子护送姑姑和子墨回上海,我和二哥去南京,这样总可以了吧?”紫鸢折中。 “嗯……也行。青竹一起回上海,路上也多个照应。”杨迷糊思忖片刻,终于点头同意。 “不行,青竹不能走,他还要医治小桃的产前综合焦虑症呢!”紫鸢急中生智,临时找了个借口。 杨迷糊予以坚决反对:“青竹绝对不能去,我娘的安全最为重要。我已让了一步,你别不讲理,得寸进尺。你还不答应的话,我们就全都回上海。” 紫鸢下意识揪着自己的头发,“二哥,我没骗你,去南京真的有事,而且青竹必须在才行。” 杨迷糊趁机追问,“到底啥事儿,吞吞吐吐的,不能说?” 紫鸢的语气软了下来,甚至带着一丝哀求,“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一定得去。回头再跟你解释,行不行?” 杨迷糊不敢太为己甚,“真的有那么重要?那好,大家就一起去。胖子,我们坐船过去,你去找个可靠的船老大,包一条船,回南京。” 胖子似乎明白过来,两人正在斗智斗勇,他笑呵呵的离开了。 快到城门口,杨迷糊突兀道:“栓子,我们直接去码头。再有,通知黄松,让他们直接回上海。” 紫鸢好奇的问道:“姑姑和子墨怎么办?” 杨迷糊挠挠头,讪笑了笑,“其实,我娘和子墨早在码头附近候着。原本打算让他们先回南京的,现在刚好赶趟,就一起回吧。” 紫鸢脑子转得极快,撅着嘴,“哼,二哥,原来你刚才在套我的话!” 杨迷糊摸着头,嘿嘿笑着说:“呵呵,也不完全是啦,我刚才的确打算回上海的。” 紫鸢心中有愧发虚,也没过多纠缠。 杨迷糊换了话题,“栓子,青竹那边情况如何?” 栓子回应:“看暗记,他已与干娘和子墨会合。苏齐他们没有动作,但白少安,他打了个问号。” 正说话间,青竹突然冒了出来,神情严肃的说: “码头突然出现很多宪兵和伪警察,盘查得极严。为安全起见,干娘和子墨已转移了。” “没事,我们换个小码头偷偷上船。”杨迷糊挥挥手,“走,调转方向。” 第499章 老娘果然上当 见杨迷糊胸有成竹、处变不惊、波澜不惊,且后手迭出,饶是紫鸢,也不禁为之叹服。 众人来到一个看似荒废的小码头,这里只有一座破旧不堪的木架桥,伸向水面。 桥上荒草丛生,有些地方的木板或缺失,或断裂。 当人踩在木板上,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仿佛木板随时可能断开掉落,令人胆战心惊。 胖子一个呼哨,一片芦苇丛中,驶出一艘不小的木船。船上有四个精壮的汉子正在划桨,船悄然无声,缓缓停靠在木架桥边。 行李先上船,胖子搀着老娘,青竹陪着子墨,紫鸢与杨迷糊一组,而栓子则负责垫后。 等到所有人登上船,老娘似乎想起了什么,冷不丁开口:“杨子,方丫头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娘,不用担心,她有人陪着,自行回上海。”杨迷糊赶忙回应。 船很快驶入江中。 杨迷糊安顿好老娘和子墨,便独坐船头,迎着扑面而来的夜色,望着星空,发呆。 此次镇江之行,自己似乎是次要角色,紫鸢才是主角。 在寻找老娘一事上,自己也是误打误撞,才占据了主动。 南京到底有什么事情?紫鸢和青竹为何一定要瞒着自己?但从二人的表现来看,似乎二人知道得都不全面。 脏老头,毋庸置疑,始作俑者。但问题在于,他目的何在?难道只是习惯性故弄玄虚?亦或是另有深意? 邢江舟,大概也不是省油的灯,南京之事,恐怕与他脱不开干系。 白少安,青竹说,人不见了,去了哪里,不得而知,但能确定一点,他肯定没去军火库。 苏齐,青竹自作主张,让他和他手下,留在镇江,以观其变。杨迷糊深以为然。 ...... 他抬头望向夜空,繁星闪烁,宛如璀璨的宝石,镶嵌在黑色的天幕上。 他深吸几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烦躁。然而,无论如何努力,脑海中的疑问,依然挥之不去。 久违的无力感才下眉心,又上心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手,在胡乱拨弄心弦。 事情越发复杂,他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谜团之中,而谜团的核心就在南京。 紫鸢和青竹的隐瞒,白少安的消失,邢江舟的诡异,甚至曹老三之死,这些问题萦绕在他心头,让他无法释怀。 紫鸢悄无声息溜到杨迷糊身边,轻声道:“二哥,太冷了,回船舱吧。” 杨迷糊被她惊醒,身体一动弹,顿觉全身冻得冰凉刺骨,上下牙齿不受控制的打起架来,人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娘睡了吗?”他低声问。 “船舱太小,只能算是半寤半寐。”紫鸢小声道。 两人钻进船舱,老娘睁开眼睛,看着杨迷糊问了句: “此去南京,你真想好了?” 杨迷糊以为老娘在提曹老三的事,便不以为意,满不在乎的回应: “胖子两口子,在南京可不是吃素的,一切都稳妥妥的。对吧,杨胖子?” “胖子,你也姓杨?”老娘面露疑色,仔细端详着胖子,“你长得还真有点像杨家屯的一个人,不过我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可能看错了,你可别当真。” 杨迷糊顿时来了兴致,“娘,还别说,胖子的爹就是杨家屯的人。哎,死胖子,你爹到底叫啥?说不定我娘真认识呢!” 老娘拍了杨迷糊一巴掌,“什么死啊活的?说说,干娘也听听,看是不是同一个人?” 胖子居然扭捏了下,嗫嚅道:“大名杨富财,小名驴蛋……” 紫鸢咯咯笑,杨迷糊一个莞尔,老娘却双手一拍,“果然是一个屯的,我虽只见过几面,但印象较深。我可听说,此人偷鸡摸狗,不务正业,在屯里待不下去……” 杨迷糊连忙打断:“娘,你肯定记混了,老杨头我见过,可不是这样的人。” 老娘回过神,连忙掩饰,“对对,你看我这记性,记混了,混了。” 胖子斜了眼杨迷糊,“干娘,你没记错,咱说的就是一个人。杨子哥,何必遮遮掩掩,老杨头是个什么德性,你以为我不清楚。” “不大对呀,老杨头很小就离开了杨家屯,娘你咋认识此人?”杨迷糊仍在打圆场。 却是胖子回答:“老杨头的话,你也信?他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谁知道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干娘这么说,我才更信。” 胖子大气,也会说话,化解了不少尴尬。而且,胖子似乎把老娘当亲娘看待,一副''温良恭俭让''的作派,只要老娘高兴就行。 尴尬过后,老娘又旧事重提,“刚才一打岔,差点忘了。南京的事,胖子你真能解决?” 胖子看了眼熟睡中的曹子墨,轻声道:“干娘你放心,一个不大不小的汉,汉奸死了,翻不起什么风浪,也许根本没人关心,说不定有人正暗自欣喜呢。” 老娘忽然坐直,一脸肃穆,“你们两个糊涂蛋,我说的可不是曹老三!哎呀,你俩真是的,就这么莽莽撞撞的,不要命了?” 紫鸢连忙插嘴,“姑姑,你别操心,能有什么事,难得住二哥?你以为大的事,在二哥手里就是小事,二哥能耐着呢!夜深了,姑姑也累了……” 杨迷糊打断她:“就你事多,哪凉快哪呆着去!娘,你继续说。” 老娘似乎醒悟过来,支支吾吾:“我是,是说南京太乱,没有几手准备,会有危险,让你们小心。” 杨迷糊的余光中,青竹好像一直在睡觉,连眼皮也没动一下,老娘改口,好像不是他捣的鬼。 这足以说明,老娘知道一些事,而且她以为自己知道这些事,所以担心之余,说漏了嘴。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连老娘也想瞒着自己?! 事实上,自己除了迷茫与恼火,杨迷糊更多的是兴奋。 他故作不好奇,转而问胖子:“老杨头没来南京看过你和小桃?” “结婚时来过,但我总觉得他没回上海,还在南京。因为小桃时不时、无意间提到他,好像两人经常见面似的,问小桃,她又矢口否认,奇哉怪也。”胖子很干脆,几乎知无不言。 杨迷糊知道,精明不下于小桃的胖子也起了疑,正与自己打配合,试探老娘和紫鸢的反应。 老娘刚才说,胖子像老杨头,又说只见过几面,至少十几年过去了,老娘居然还记得老杨头长什么样?不正常嘛! “老杨头和脏老头一个样,你俩的爹一个鬼样,神神叨叨,神经兮兮的,一个德性,要是我,我就不认。”杨迷糊骂骂咧咧的。 老娘果然上当,喝斥道:“杨子,不准背后议论长辈,你咋知道他们做的不是正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要不得……” 老娘正欲往下说,又被紫鸢打乱:“姑姑,别理他们。你说,我咋总不长个子呢?愁死我了!” 杨迷糊这个气呀,好在老娘又露出了一丝口风,老杨头似乎在南京做正事。 与胖子对视一眼,杨迷糊叫醒栓子:“哎哎,别睡了,你多穿点,去外面望望风。” 栓子闷头鸡似的不吭声,出了船舱。 第500章 娘要一视同仁 “杨子,这么冷的天,让他出去守着,不大好吧?”老娘嗔怪道。 杨迷糊笑了笑,“没事的。紫鸢、栓子和我三人,会轮流望风守夜。紫鸢,你赶紧眯一会儿,一个小时后,你去替栓子。”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只支使他一人呢。”老娘居然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紫鸢却不干,“胖子为何不守夜?” “胖子身体有恙,受不得冷风,你不知道?”杨迷糊斜了她一眼。 “不知道。我只知道他需要晒太阳,并未听说吹不得冷风。话说胖子,你结了婚,又得新毛病了?”紫鸢口无遮拦。 胖子居然点点头,猥琐一笑,“冷风一吹,会缩回去,又得晒好几天太阳,我正发愁呢。” 紫鸢连连摆手,说:“真恶心,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胖子挑衅般的回击:“是你先惹我的,我身体有恙,不照顾也罢,还冷嘲热讽,换作你,你会高兴。对了,你不再尿床了吧?” 紫鸢气得脸色涨红,一跺脚,扭身钻出舱舱。 老娘却没了睡意,“胖子,紫鸢还有这毛病?听你的意思,病还没好?” “从小饥一餐,饱一顿,落下的毛病,我也有。”胖子也不忌讳,“干娘,杨子哥算是幸运的,被一对日本夫妇收养,至少能吃饱肚子。但也没好到哪里去,那对夫妇不久就死了。” 老娘面带愧色,“都是我的错,一直未寻到他……唉,这世道,怎么说呢……“ 胖子冷不丁道:“干娘,我们过得这么不容易,侥幸活了下来。可干娘你又犯了一个错!” 老娘愣怔住,“错哪里了?” “你明知此去南京有危险,却只字不提,你就不怕杨子哥被人那个,那个……”胖子生生顿住。 胖子给力!杨迷糊心中暗喜。 老娘一脸尴尬色,却半晌不语。 见状,胖子故意长叹一声,“看来亲娘也没啥用。杨子哥,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胖子也出了船舱。 半晌,老娘终于抬起头,自失一笑: “我知道他在激我,但还是说点我知道的,以求心安。 曹老三并不是我毒死的,是老杨头下得手,我最多是帮凶。 至于我助他的原因,你应该明白,曹老三以你和子墨的命相要挟,我不得不为。 曹老三似乎朝不保夕,所以急于立功,保住位置和性命,就这样牵扯出脏老头。 脏老头可不是好相与的,就送信给我,说曹老三知道你准确的消息。 脏老头利用我急于摆脱曹老三的心思,而我自然愿意提供帮助。 说实在的,我并不想杀曹老三,毕竟他庇护我娘俩这么多年。 但我知道,他什么都做得出,为了你兄弟俩,我必须豁出去。 事毕,老杨头送我回镇江,说我大儿子在我宅院等着我。 但临行前,老杨头叮嘱我,说你如果想来南京,一定要阻止你。 因为走得急,原因老杨头不愿说,我也没来得及问。 我就知道这么多。” 杨迷糊一直没打断,也生怕一打断,老娘就改了主意。 现在听完,杨迷糊的心境反倒安静下来,他笑了笑: “娘,其实你不说也没关系,你说的,与我猜得也差不离。我有个问题,去南京,娘你为何不拦住我?” 老娘一拢耳边的白发,“娘不是不想,是不能。紫鸢劝我去南京,青竹也哄你弟去,娘又不傻,即便你不去,他俩也会去,别人的命也是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再说,你又是老大。” 闻言,杨迷糊心中一阵酸热,嗓子有些痒,索性一吐为快: “娘能这么说,我就安心了。 胖子帮我挡过子弹,紫鸢可为我拼命,青竹为护住好儿搏过命,栓子为我可杀人如草芥。 还有一个玄子,娘未见过,他为我自毁容貌,一直藏在阴暗处。 还有枝子、狗子、小桃、小翠、黑子,甚至包括老杨头、脏老头,没有他们,我活不到今天。 所以,我不能辜负他们。” 老娘眼中噙泪,却冷不丁道:“方丫头是延安那边的人吧?” 杨迷糊一愣,“娘你咋看出来的?” “人家一脸正气,哪像你们邪门歪道?”老娘一哂,“我觉得你配不上人家。” 杨迷糊:…… 当娘的都这样吗? “我跟筱雅真没这层关系,娘你别乱点鸳鸯谱。”杨迷糊讪讪道:“娘,还有个事,你亲孙女的娘,是个日本女人,娘不会介意吧?” 老娘哂嗔:“介不介意都生了。你要觉得膈应,就再帮我生个孙子,儿孙满堂,有男有女,才好。” 杨迷糊闹了个大红脸,“娘其实都知道了?肯定是紫鸢讲的,这小丫头片子嘴快。” 老娘拍了他一下,“不跟娘讲,跟谁讲?我也不是老古板,是我孙女就行。嫣儿,纯子,枝子都是日本人?” 杨迷糊只好讪讪点头。 老娘俯身摸了摸沉睡中的曹子墨的头,“我看得出来,你对你弟有些排斥。他可是你亲弟弟,与你同一个爹,别想东想西的。” 从老娘这里,得到确认,杨迷糊暗吁一口气,嘴中却不认承:“一样一样,同一个娘就行。话说,曹…曹老三是怎么发现的?” 老娘点点他的额头,“鸭子死了,嘴壳子硬。我也不知道,他不是装了窃听器吗?也许是我无意间说漏了嘴!” “脏老头不知道?”杨迷糊追问。 老娘摇头又点头,“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别扯远了,你弟弟,我就交给你了,我只负责带好儿,明白不?” “明白,让他跟着青竹。娘,你可别小看青竹,厉害着呢。好儿的衣食住行,安全都是他负责,如果没有他,我很多事,都放不开手脚去做。”杨迷糊不吝夸奖。 老娘长叹一声,“看得出来,这孩子一说起好儿,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只是你那栓子,我有点怕……” 杨迷糊呵呵笑,“你知道,好儿最最喜欢谁吗?栓子!其次才是青竹,再其次才可能是我。就凭这一点,娘你放一百个心。” 老娘奇道:“真的?那小子怪瘆人的。” 杨迷糊肯定的点点头,“栓子可能不听我的,但好儿的话绝对听。娘要一视同仁,别寒了人心。” 老娘嗔道:“知道啦知道啦,像你爹一样啰嗦。去了南京,我呆两天,就去上海,找我孙女去,你要安排好。” 杨迷糊高兴得无可无不可,劝老娘先休息,便出了船舱。 紫鸢赌气出来的,穿得不多,正冻得乌眉灶眼的,讥笑道:“谈完了?也是一无所获吧?” “就你嘴快,跟娘什么都讲!”杨迷糊没好气的道。 “嘴快?是你娘死缠烂打,我不得不从。”紫鸢嘟起嘴。 “别吵了,烦不烦!” 胖子突然喝斥一声,又立马压低声音:“你俩不觉得,船行驶得太慢了吗?” 第501章 下刀三千,只见白骨 “逆流而上,慢点不正常吗?”杨迷糊皱眉问道。 “黑吃黑的事情多了去。这船老大是黑道上的人,我不大托底。”胖子一脸凝重。 “强制靠岸,怎么样?”紫鸢忽然提议。 “万一有人正想等着我们上岸呢?”胖子反问。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怎么办?”紫鸢故意提高音量。 此时,栓子也踅摸过来,压低声音:“船上不只五个人,还暗藏着三人,身份不明。” 杨迷糊抚抚额头,“我怕的不仅仅是黑吃黑,怕的是有人不想让我等去南京,或者说,不能马上抵达南京。” 紫鸢一脸不耐道:“那就让船老大把船开快点,用枪逼着!” 胖子苦笑一声,摇着头说: “这个不成,船老大有万般借口,说船开不快,比如柴油机动力不足,比如晚上太快,易撞上暗礁,又比如易翻船搁浅…… 加上我们对水运不熟,又没人懂开船,杀了他们,更不成!” 杨迷糊冷不丁问:“胖子,你从小在长江边长大,水性如何?” “还行吧。”胖子‘啊’了声,下意识回应。 “那就好!”杨迷糊似乎下定了决心,“等船靠右岸近些,你从船上跳下去,游到岸上。紫鸢,给胖子一点辣椒泡的酒,让他暖暖身子。” 紫鸢面露难色,迟疑道:“酒倒是有,可胖子不是不能受凉吗?会不会……” 胖子嘿嘿笑,“那是逗你的,快把酒给我。” 他迫不及待伸出手,紫鸢气得一跺脚,扔过一个小瓶子,悻悻回了船舱。 趁胖子等待酒劲散发,杨迷糊交待:“胖子,想尽一切办法,火速赶到南京。告诉小桃和老杨头,尽全力护住''那个人''。” “谁?”胖子一脸莫名其妙。 “小桃和老杨头应该知道,至于具体是谁,我也不太清楚。”杨迷糊无奈笑了笑,眼神中露出一丝自嘲。 他又看向栓子,“你去找船老大,质疑他船开得太慢,要适可而止,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就行。” 他又偏转头,“胖子,水这么凉,真的没事?上岸没衣服,咋办?” 胖子嘿嘿笑,“听说过''踩水''吗?单手托衣物过江,我小时候经常干。” 杨迷糊伸出大拇指,说了声“小心”,便转身钻进船舱,摇醒青竹,笑道: “青竹,醒醒,你心也真大,这也睡得着。问你个事,脏老头让你来,是不是让治愈某个人?” 青竹揉揉朦胧的双眼,睡眼惺忪的回道:“没有啊。” 杨迷糊面露不悦,“说实话!” “实话就是''没有啊''。怎么了?人家好不容易睡个好觉。”青竹有些不情愿的嘟囔着。 杨迷糊忍住不耐,耐心解释:“南京有个人,很重要,我猜他脑子可能有毛病,所以这么问。” “脏老头没说过,他只是让我护住干娘,防止她因情绪失控,出了问题。我本以为干娘在南京,没想到在镇江,就这么个事。” 青竹一脸无辜,似乎并没有说谎。 “你为何力劝子墨去南京?”杨迷糊于心不甘。 “紫鸢姐撺掇的,她说想去南京玩个遍,我也想去,就同意了。”青竹撇撇嘴。 但杨迷糊仍觉得不大对劲,“不对哈,好儿在上海,你应该归心似箭才对,怎有心思去玩?” 青竹被问得有些心虚,但硬着头皮说:“南京有很多好吃的小吃,我想趁机给好儿带点,不行吗?” 杨迷糊顿时哑口无言,因为好儿确实提到这事。 他实在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于是半躬身走到船舱的另一头,一把将紫鸢薅起来,低声喝斥道: “别装睡!脏老头要保护的‘那个人’,现已朝不保夕,你还不说实话?” 紫鸢吓了一跳,但她依旧不认承:“什么人?我一无所知啊。逼我说谎骗人,你就高兴了?” “事到临头,仍不说实话是吧?那好,我让船老大返航,回镇江。” 杨迷糊威胁着,做势欲出船舱。但紫鸢''切''了一声,又侧身躺下,继续睡觉觉。 杨迷糊无奈走出船舱,站在船头,望着夜色中起伏的江面,心情愈发焦躁不安。不远处,传来栓子和船老大激烈的争吵声。 夜色中,一个朦胧的人头,在江面上沉浮,那是胖子!!! 杨迷糊心中不禁担忧,这么冷的江水,胖子能撑得住吗? 又想起紫鸢的缄口不言,杨迷糊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无法抑制的邪火。 他''啪嗒啪嗒''快步走向船老大,他一把拨开栓子,拔出腰间手枪,枪口顶在船老大的额头,怒喝: “别给老子玩滚刀肉,老子杀你如杀鸡!” 船老大举起双手,但脸色镇定,“我也见过一些世面,可不是吓大的。你是雇主,我是船夫,百年修得同船渡,有话好好说,何必动刀动枪?” “人死如灯灭,你死了,你手下的船夫照样开船!”杨迷糊用力顶顶枪口。 船老大呵呵一笑,“在这千里江面上讨生活,黑道自然有黑道的规矩,我死了,他们也活不了。” “哟呵,碰到硬茬子了,让我看看你的骨气有几许!” 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枪响,船老大捂着大腿,发出杀猪般的惨叫。而栓子早已拔枪窜了出去。 杨迷糊若无其事,吹吹枪口处飘出的白烟,似笑非笑的看着船老大: “还硬挺吗?老子可是过江龙,你不过是过江之鲫,敢跟老子谈规矩?说,谁托的你!” 船老大脸色惨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 他强忍着剧痛,咬着牙问道:“你……你究竟是谁?” 杨迷糊面无表情,“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刚才心情不好。现在心情好了点,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自己跳江,生死由命,要么交代清楚,也许我会饶你一命。” 船老大死死瞪着杨迷糊,仍然不发一言。 杨迷糊轻声细语:“听说过凌迟吗?我有个兄弟擅长这个,他刚好就在船上。下刀三千,只见白骨,人却不死,想不想尝尝?” 见对方仍不为所动,杨迷糊竖起大拇指,“青竹,过来,你的刀该见见血了。” 话音未落,青竹鬼魅般窜了过来,手中的小刀转成了花。他不好意思的笑道: “老大,好久没动刀,有些生疏,我只能保证,千刀之前留口气。” 话音刚落,寒光一闪,船老大的一根手指头,瞬间掉落。 “哎呀,老大,不好意思,我本来只是想剔掉他指甲盖,没想到,你看这事闹得......” 青竹一脸的风轻云淡,让杨迷糊不禁打了个寒颤,这小子这么狠的? 船老大终于露出一丝恐惧,但未及开口,又是寒光闪过,另一根手指头也随之掉落。 “我说我说,有人让我船开慢点……”船老大原本强顶着的一口气,此时彻底懈了下来,连忙开口求饶。 第502章 好人比坏人要坏 “有人是谁?”杨迷糊语气淡淡的。 “一个黑道上的兄弟,江湖规矩,从来不问雇主是谁。”船老大连忙道。 “那好,要你拖延多长时间?”杨迷糊追问。 “两个小时,凌晨三点前,不能出镇江江面。”船老大支吾着说。 杨迷糊指指江面,“给你条生路,跳江自求多福吧。” 但寒光一闪,船老大脖子处,飚出一片血线,人仰头倒地。 见杨迷糊一脸怔忡,青竹撇撇嘴,“俗话说,嘴硬的人命硬,不能留活口,留后患。” 有这个说法吗?杨迷糊满腹狐疑,苦笑道: “青竹,你呀,日后得少让你出手,你这个,这个也太那个了。” “正合我意!我也没时间管你的事,我忙着呢!”青竹似乎很高兴。 杨迷糊:...... “好人比坏人要坏,才能保命,知道不?”青竹''切''了声,走开了。 杨迷糊还真说对了,那四名船夫非常听话,将船开得飞快。这也让他稍微松了一口气。 其实,之前他之所以让胖子独自一人离开,就是想多留一个后手。 而栓子说的另外三个人,果然不是凑巧。经栓子一番审讯,发现他们是曹老三的手下。严格意义上来讲,他们曾经是。 杨迷糊仍有些不放心,再次派青竹出马。但这次,他特别叮嘱,绝对不能杀人。 仅仅不到一刻钟,青竹便从腹舱走了出来。他拍了拍手,说搞定了。 站在门口的杨迷糊,却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他不禁皱起眉头,“青竹,你是不是又下了狠手?” 青竹摇了摇头,一脸清纯无瑕,“没有啊,我只是把他们打晕了而已。受些伤,流点血,我下手有分寸,死不了人。” 而去而复返的栓子却神情凝重,朝杨迷糊微不可察的摇头。 杨迷糊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便转移了话题:“三个人招了些什么?” 青竹面色严肃,“一个是白少安的人,另外两个是曹老三的手下。白少安表面上是军统的人,但实际上与汪伪的特务机关,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杨迷糊心中一阵凛冽,“三人是否知道白少安的目的?” 青竹皱着眉头说道: “不知道。 但三人藏在这的目的,是想与南京派来的人,里应外合。 我分析,白少安一直跟着我们,是想从我们这里找到什么线索。 他之前突然离开,可能是因为他发现我们,只专注于军火库的事,与他的目的并不一致。 另外一个原因,是南京有了新消息,而且他不想让我们回去。 镇江码头突然出现许多宪兵和伪警察,可能也与此有关。” “你觉得我们目前该干什么?上岸,还是继续待在江面上?”杨迷糊问。 青竹分析道: “不能上岸,这一折腾,浪费时间,我猜测,南京之事,已耽搁不得。 再说,白少安在南京,不可能调集大量人手针对我们,他也没有这么大的能量。 即便有,他也不会因小失大,最多小股人员骚扰阻拦一下。” 杨迷糊觉得非常有道理,立刻转头对栓子吩咐道: “栓子,叫上紫鸢,把船清理干净,加强戒备,如遇小股的阻拦,不用废话,杀无赦!” 栓子点头应下,转身离去。 杨迷糊指着船帮子,对青竹说:“青竹,你过来坐下,我想跟你聊点私事。” 青竹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依言走过去,坐了下来。 杨迷糊看着他,一字一句问道:“青竹,你杀人,是不是因为……控制不住?” 青竹挠挠头,“你看出来了?确实有点。我得尽快赶回上海,见到好儿才行。” 杨迷糊一脸疑惑不解,“好儿?这和好儿又有啥子关系?” 青竹讪笑了笑,“说来也怪,只要在好儿身边,我就会心平气和,没了杀心。至于原因,我也说不清楚。” 杨迷糊一下子上了心,急忙问道:“脏老头知道这件事吗?” “他知道些。这次他放我出来,也是想让我练练心境。但是似乎没什么鸟用。我之前自我催眠陷入沉睡,就是为了压制杀心。”青竹回应。 杨迷糊又问:“那杀人之后呢,会不会有所好转?” “会稍微好点,但好像不够。杨子哥,你什么眼神?放心,对自己人,我生不出杀心。”青竹一脸羞怒。 杨迷糊:“呃……是修炼‘记忆攫取’,导致得走火入魔?” “脏老头猜测,可能是我乱了心神,但具体他也说不清楚。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青竹拍拍脑袋瓜。 杨迷糊沉吟片刻,再次开口:“你确定见到好儿,你就会没事?” “确定,我试过很多次。”青竹点头道。 “那好,到了南京,你立刻坐火车回上海。此事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也不要再修炼劳什子催眠术,记住了?” 杨迷糊扳住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的说道。 “你不怕我控制不住,甚至发疯,伤了好儿?”青竹反问。 “你伤害谁,也不会伤害好儿,我坚信这一点。”杨迷糊拍拍他肩膀,站了起来。 “多谢杨子哥。我还能控制住,我等你们一块走吧。”青竹也跟着起来。 “有把握吗?”杨迷糊问。 “有。大不了,你让我多杀几个人。” 杨迷糊:“呃……行吧,一旦控制不住,尽早说一声。” “记得把我打晕!”青竹咬咬牙。 杨迷糊之所以答应,并不是担心青竹回去,会对好儿不利。 他留下青竹,是想看清脏老头的真实意图。他怀疑,脏老头在利用青竹的杀心,从而灭了,也不知存不存在的''那个人''。 杨迷糊倒真想看看,''那个人''究竟是谁?有什么秘密在手?脏老头为何如此这般忌惮? 果然,青竹的分析与猜测不错。天亮时,刚入南京江面,有一个小汽轮,追了上来。 有紫鸢、栓子在,加上杨迷糊,几人几个精准点射,汽轮丢下几具尸体,掉头落荒而逃。 众人弃船上岸,胖子带着人,迎了过来。 胖子捶了杨迷糊一下,打趣道:“杨子哥,我就知道,你是故意让我喝凉水。走,回家!” “有什么最新消息?”杨迷糊有点急不可耐。 胖子似乎很高兴,脱口而出:“咱一讹一撒…撒泼,小桃承认,老杨头在南京。” “撒泼?撒娇吧?呸,被你带偏了。还有其他的吗?”杨迷糊啐了一口。 “具体的,咱也不知道,回家问我媳妇去。干娘,咱媳妇正翘首盼着你来呢。”胖子抛下他,挽起了老娘的胳膊。 看胖子的兴奋劲,应该有好消息。杨迷糊暗中松了口气,又狠狠瞪了紫鸢一眼。 紫鸢当然不干,指着他,“喂喂,你什么眼神?” 第503章 真是一物降一物 果然不出所料,胖子带着众人,并没有回到原来的院子,而是前往烟花柳巷之地——秦淮河。 紫鸢一脸鄙夷之色,老娘也显得有些不高兴,只有曹子墨见这般热闹,显得十分兴奋。 胖子连忙解释说,此处鱼龙混杂,三教九流,应有尽有,安全。 众人走进一座二进二出的宅院,小桃挺着大肚子出来迎接。 老娘对小桃十分喜爱,笑着说终于遇到一个正常人,这让一旁的紫鸢忍不住直撅嘴。 待安顿好老娘,小桃与杨迷糊相对而坐。 “杨子哥,你不会怪我之前隐瞒干娘的所在之处吧?”小桃抿嘴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杨迷糊摆摆手,无奈道:“都过去了,况且你也是出于好心。你快讲讲,南京城有没有我说的‘那个人’?” 小桃点头道: “老杨头一直矢口否认,但观察他的言谈举止,我发现了一些端倪,也锁定了几个人选。 你也知道,秦淮河,藏污纳垢,极易藏人。胖子回来一讲,我认为这里的一个人,八成就是你说的''那个人''……” 见小桃停住,杨迷糊连忙催问:“快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 小桃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有一个半痴半傻的老花匠,名叫谭老二。他平时沉默寡言,不擅长与人交流,但却把花养得极好,因此,得以长期留在花店。” 杨迷糊顿时来了精神,急切追问:“这个‘长期’,是多长?” 小桃想了想,“大概四五年。不过准确的时间,花店老板也记不大清了。杨子哥,你在怀疑什么?” 杨迷糊挑了挑眉,“我是不是应该反过来问,你为何锁定这个人?” 小桃眨了眨眼,“因为老杨头跟他接触最多呀!” 杨迷糊撇了撇嘴,“我怀疑脏老头派老杨头过来,是因为他顾忌曹老三,不敢亲自前来。” 两人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小桃柳眉挑起,“咱俩还是坦诚相见的好。本来,谭老二此人,虽进入过我视线,但并没引起我多大重视,胖子回来一讲,我知道我疏忽了。” 杨迷糊接过话茬,“所以,脏老头、曹老三、谭老二,三人连成一线,其共性,都曾是地下党。现在可以确定,前两者曾脱党,甚至背叛,可能都与谭老二脱不开干系。” 小桃点点头,“脏老头曾在伪满时期潜伏,后来销声匿迹;曹老三在抗战爆发后,委身汪伪;而谭老二,则一直隐藏在幕后,不知所踪。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错综复杂,剪不断,理还乱。” 杨迷糊接着说,“没错,谭老二手中一定有什么秘密,否则曹老三不会如此大费周章去寻他。为此,他竟然敢招惹十分难缠的脏老头。” 小桃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也许,这个秘密就是关键所在。只要找到谭老二,就能揭开这个谜团。” 杨迷糊和小桃对视一眼,仿佛两只狡猾的小狐狸。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动不动谭老二?不动,白少安也会动,甚至包括邢江舟。动了,万一发现了秘密,脏老头何以自处?”杨迷糊抚摸额头。 小桃却一针见血:“让青竹拿主意吧,以免让脏老头难堪。” 杨迷糊不禁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咱家小桃,总能算无遗策,通透之至!” 小桃嘟起嘴巴,不满道:“咱家?杨子哥,这是因为我嫁给了胖子,才勉强得到了你的认可吧?” 杨迷糊讪笑了笑,“也不全是哈……” 为化解这份尴尬,他突然大声叫道:“青竹,你给我过来。” 青竹一溜烟跑了过来。 杨迷糊两眼盯着他,“谭老二,你小桃姐好不容易才找到他,说说你有什么想法。” 没想到,青竹却装傻,“谭老二是谁?跟我有啥子关系?” 杨迷糊似笑非笑,“你若这么说,咱就放心了。估计不久,白少安就会亲自找上门去。哦,说不定还有邢江舟。” 闻言,青竹依旧面不改色,“我都说了,什么谭什么二,我根本不认识,你俩随意就好。” 说完,他转身欲走,小桃叫住了他:“青竹,你可要考虑清楚哈,以后可别怪我们言之不预。” “莫名其妙!”青竹低声嘟囔一句,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桃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杨子哥,青竹似乎有点不太对劲。他可是一个擅长‘察言观色’的人,对我们所说的事,就算不能完全明白,至少能猜出个七八成吧?” 杨迷糊冷不丁道:“你也不大对劲。脏老头、紫鸢她娘和好儿,你安置在哪里?” 小桃惊愕住,“你说什么?好儿来南京了?什么时候的事?” 见她不似说谎,杨迷糊奇道:“你真不知?按常理来讲,脏老头他们三人,应该到了南京才是。栓子,你过来!” 杨迷糊附耳栓子,嘀咕几句,后者一脸惊诧,然后点点头,窜了出去。 紫鸢突然冒了出来,“二哥,你俩说悄悄话,不怕死胖子吃醋?” 这小丫头片子,何时来到身后的?杨迷糊看向小桃,后者也一脸懵。 杨迷糊以攻为守,先发制人,“小桃,紫鸢说胖子在那方面出了毛病,是真的吗?” 紫鸢愣怔住,小桃脸一红,啐了一口:“口无遮拦,没羞没臊,说的就是你二人。” 紫鸢从背后一把掐住杨迷糊的脖子,恶狠狠道:“小桃,别听二哥胡沁,明明是你家胖子太猥琐,故意戏弄本姑娘。” 杨迷糊被掐得满脸通红,双手紧紧抓住紫鸢的手腕,试图掰脱开来,却无济于事。 他艰难地说道:“松……松手,再……再掐,就……咽……咽气了。” 小桃突然一拍桌子,大声喊道:“紫鸢,你娘来了。” 紫鸢''啊''了一声,急忙松开手,四处张望,“哪……哪呢?” 小桃见紫鸢如此慌张,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真是一物降一物,古人诚不欺我。” 杨迷糊喘了几口气,又咳嗽几声:“知道怕了?时刻保持淑女风范,舅妈可一直盯着你。以后再敢这样,小心我告你的状!” 紫鸢不服,“我才不怕呢!” 但言不由衷,仍下意识四处张望。 须臾,紫鸢才回过神,旧事重提:“哎,别打岔,你们刚才说什么谭老二,此人是谁?” 小桃张口就来: “哦,是胖子的一个兄弟的弟弟,有点傻呆呆的,还成天嚷嚷着要娶媳妇。你二哥说,你正合适。刚才问青竹和栓子的意见,他们也不反对,说嫁出去清静……” 杨迷糊张口结舌,顿感大祸临头,心里一慌,急忙转身往门外走。 果然不出所料,紫鸢顿时像被点燃的火药桶,一下子蹦了起来,猛地一跳上背,紧紧掐住杨迷糊的脖子。 小桃见状,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慢慢站起身,一手抚摸着肚子,步履蹒跚的去了。 第504章 示意紫鸢-杀无赦! 杨迷糊好不容易把紫鸢哄好,栓子回来了,朝着他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杨迷糊思忖片刻,吩咐道:“栓子,你带青竹去买点菜,我娘还没吃过青竹做的饭呢。” 栓子心领神会,拉起青竹就走。 紫鸢好奇心又起,好在被适时出现的老娘叫走了。 杨迷糊叫来胖子,“你派人去盯着白少安和邢江舟。至于花店那边,你亲自去,先护住谭老二再说。愣什么神,快去。对了,别让小桃再掺和其中。” 紫鸢不在,世界清静了。 杨迷糊静静坐在那,开始琢磨动不动谭老二的事。 谭老二,如猜测没有错,他手中大概率有地下党核心成员潜伏的名单,虽然时过境迁,但仍是一个炙手可热的宝贝。 白少安,军统的人,一直都在觊觎谭老二手中的秘密。 而地下党可能是希望通过他,找到谭老二。这可能也是施一山特意交待,要护住白少安的原因之一。 可施一山也说过,这是地下党另一条线上的事,自己一旦拿到人或者秘密,该交给谁? 邢江舟,76号的人,也在觊觎?现在有些弄不清他的意图了。或者说,他也有线索,指向了谭老二? 嗐!动不动谭老二,最终还得看脏老头的想法。 因为谭老二,曹老三、他,三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不得而知。 一旦贸然掺和其中,说不定让脏老头坐蜡,连紫鸢这一关,自己就过不去。 等栓子和青竹回来再说。 若脏老头自动寻上门,就说明可以动。怎么个动法,可以有说有商有量。 若脏老头避而不见,自己只好由着他了,就当没看见,不晓得。 思及此,杨迷糊舒心的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困死了,得去补补觉!刚一举步,又生生顿住。 不对,邢江舟!白少安只能偷偷摸摸,对谭老二威胁并不大,但邢江舟可以,他可是76号的人,与汪伪的特务机关,关系明确而密切!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此事不能等,谭老二必须得马上转移,大不了事后交脏老头私下处置。 想到这,杨迷糊来不及多想,匆匆忙忙走进屋内,拎起鲁班箱,急匆匆叫出紫鸢,找到小桃。 “小桃,快,派个人,带我去花店。紫鸢,带上你的武器。”杨迷糊急促道。 小桃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转身朝门外打了个招呼。很快,一个精瘦的人快步走了进来。 “你,负责带我哥去那个花店,听明白了吗?” 小桃叮嘱着来人,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哦,杨子哥,他叫瘦子,有事情就吩咐他,人很可靠。” 瘦子跑开,从后院拉出一辆三座的人力车,笑着说:“小姑娘,把你的步枪藏在车厢下面,这样不引人注意。” 一声''小姑娘'',差点惹毛紫鸢,杨迷糊赶紧按捺住。 见瘦子把步枪卡在车厢下,合上盖板,杨迷糊不禁一笑,胖子把上海藏枪的做法,挪到了南京。 过了近一个小时,瘦子拉着人力车,才抵达花店附近。 可能是鲜花绿草主要供应给青楼茶肆,所以花店的位置比较偏,在背街,人并不多。 杨迷糊和紫鸢刚下车,胖子就冒了出来,不解道: “杨子哥,你怎么来了?出了什么事?” 杨迷糊神情严肃的交待: “紫鸢,瘦子,胖子,你们负责迷晕并转移走谭老二,动作要快,尽量少闹出点动静。 还有,胖子,一定要记住,谭老二的藏身地点,必须严格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以防有人偷袭劫走。 另外,密切监视邢江舟,这个人非常危险,在南京,他比白少安更难对付。” 紫鸢却站着没动,一双大眼睛眨呀眨,“二哥,你又想支开我?” 杨迷糊哭笑不得,“好好好,那你留下,让他们俩去。” 话刚说完,紫鸢却如一只灵活的小猫般窜了出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眨眼间,便追上了前面的胖子和瘦子。 这小丫头片子,好似自己前世的冤家,令人十分头疼,又似牛皮糖,扯不断咬不啐,十分难缠。 杨迷糊叹了口气,转身走进一条幽静的小巷子里。他翻身上墙,又如猿猴一般,攀上屋顶。 他打出鲁班箱,快速组装土枪,想了想,他又装上消音器。 他趴在屋顶,手持瞄准镜,静静观察花店四周。 五分钟后,杨迷糊发现了三个潜伏点。这是胖子安排的狙击手? 花店内,有五个花匠,正在打理花花草草。 其中四个人聚在一起,有说有笑,修剪着花枝;而另一个人,则显得有些不合群,独自蹲在一个花圃前,躬身拔草培土。 这个人与其他花匠有些不同,他拿着一把小镰刀和一个小锤子,还时不时相互敲击一下。 杨迷糊心念一动,此人必是谭老二无疑。 心里又一滞,他下意识的动作,极易泄露他的身份呐。 同时又禁不住一种感动,这是有多深的执念,在半痴半傻中,还执着于他心中的信仰。 正思忖间,杨迷糊的左耳根下意识抽动,他朝左下方张望,只见四个人,在街面上急速小跑。 其中有一个人,居然是白少安! 杨迷糊连开四枪,打掉了三个人。白少安手持手枪,闪身进了一个茶楼。 杨迷糊刚吁口气,右前方传来整齐而又杂乱的脚步声。 那是一队十人的宪兵,一队近二十人的伪警察,邢江舟的身影夹杂其中。 杨迷糊在六百米之外,扣动扳机,一个点射,邢江舟立马捂住大腿,萎顿在地。 三十人顿时乱成一团,惊慌失措。 但顷刻后,宪兵首先反应过来,分成两排,朝着杨迷糊所在的方向,胡乱射击。 杨迷糊侧首望向花店,只见胖子、紫鸢、瘦子已冲了进去。 紫鸢的手不停挥舞着,五个花匠陆续倒地。胖子和瘦子则径直奔向谭老二。 杨迷糊暗自松了口气,胖子三人敢直接冲进去,花店四周的三名狙击手,应该就是胖子的人。 应该?!杨迷糊一个激灵,不好,大意了! 只听到一声枪响,胖子向前扑倒在地。 杨迷糊立刻跟上一枪,射向那刚才打冷枪的狙击手。 瘦子反应极快,一把将胖子拖到花圃下,紫鸢则背靠一根粗大的树杆。 见胖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杨迷糊心中凛冽,同时升起熊熊怒火。 什么邢江舟,什么白少安,什么谭老二,都去特么的!!! 杨迷糊再次瞄准,朝刚刚站起的邢江舟,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子弹瞬间击中邢江舟眉心,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又重重倒在地上。 紧接着,杨迷糊又连续打掉两名宪兵和一名伪警察,逼迫对方四散、后退。 杨迷糊''咕咕''叫了三声,花店的紫鸢转头看向--杨迷糊所在的位置。 杨迷糊半起身,手掌横切,猛抹自己的脖子,然后手指向右前方指了指,示意紫鸢--杀无赦 第505章 是你和紫鸢的手法 只见紫鸢溜到胖子旁边,喂了他一颗药丸,然后向杨迷糊打了个手势,表示胖子受了重伤,但还活着。 紧接着,她像一只灵活的猴子一样,迅速爬上了一棵树。 与此同时,另两名狙击手已开始朝宪兵和伪警察射击,用火力压制住对方,使其无法前进。 在四杆步枪的掩护下,瘦子并没理会谭老二,而是背起胖子,以最快的速度,向杨迷糊的方向跑来。 躲在茶楼里的白少安,再次悄悄探出头来,却被稍微恢复理智的杨迷糊一枪,逼了回去。 直到胖子被放上人力车,瘦子疾驰离去,杨迷糊开始释放内心的愤怒。 他在屋顶上穿梭,一枪撂倒一个。但因土枪受热变形,连开五枪后,子弹卡壳了。 他一把将土枪扔在屋顶,纵身一跃,落地就地一滚,伸手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抵近射击敌人。 紫鸢也跟了上来,同样杀红了眼。她低叱:\"二哥,我来掩护你,你快去抢一杆步枪。否则,我们太吃亏了。\" 杨迷糊以之字形移动,左腾右挪,一边开枪,一边潜行。 终于,前方五米处,出现一杆步枪,但宪兵和伪警察的射击,变得更加密集。如果继续前进,肯定会打成筛子。 紫鸢爬上屋顶,连续开枪,吸引对方的火力。杨迷糊趁机向前猛扑,顺势翻滚,成功拿到了步枪。 他就地趴下,扣动扳机,击杀一名半露头的伪警察。 接着,他再次翻滚,背靠街边的一根石柱。 他张开食指和中指,向紫鸢示意,让她在上方斜射,引导方向和角度,自己则在地面平射,力求一枪一个,尽快消灭对方。 就这样,紫鸢一枪,杨迷糊一枪跟上。二人配合默契,枪枪毙命,一路行进五十米,又干掉了十多个敌人。 剩下的宪兵和伪警察见状,惊慌失措,四处逃散。 杨迷糊还想继续追杀,却被刚刚落地的紫鸢紧紧抱住:“二哥,穷寇莫追!” “胖子伤在哪里?严重吗?”杨迷糊终于停住脚步。 “背部中枪,流了点血,但不多。人已经昏了过去。”紫鸢回答。 杨迷糊沉默片刻,嘴角突然勾起一个弧度,说道:“走,去花店看看。” 二人奔向花店。但当他们冲进花店时,却发现地上只躺着四个人,而谭老二此前倒下的地方,竟然空空如也。 “人已被人抢走,快走。”杨迷糊果断道。 二人返回宅院前,杨迷糊还特意绕了一个大圈,取回土枪和鲁班箱。 二人一进门,只见胖子正半躺在躺椅上,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们。 紫鸢一声惊呼:“死胖子,你没死啊?” 杨迷糊笑着指指胖子,“这小子贪生怕死,每次出门办事,身前身后都挂着厚厚的铁皮呢。” 胖子嘿嘿一笑,“安全第一,安全第一。杨子哥,你看看这子弹头,与平常的子弹头,好像不一样,它差点穿透几层铁皮。” 胖子边说,边将手摊开,只见他的手掌心,正静静躺着一颗较长的子弹头。 但这颗子弹头几乎没有变形。 杨迷糊好奇的端详、掂量子弹头,皱眉道: “这颗子弹头不含铜,看起来像是用钢制成的。而且,它的表面还刻有螺旋状的纹理,似乎是特别定制的。” 胖子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从这颗子弹的特殊性可以看出,对方对谭老二非常重视,志在必得,甚至不惜请来一位高手。” 一旁的紫鸢却不以为然,轻蔑的''哼''了一声,“什么高手,还不是被我二哥一枪击毙?对了,谭老二不见了,是不是被你手下带走的?” 胖子讪讪道:“不可能是我的人。我的人,还是‘半把叉’,早就吓跑了,根本没胆量再回花店。” 杨迷糊环顾四周,问道:“瘦子去了哪儿?你这兄弟不错,居然敢不要命的去救你!” “他出去探探风声。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伙伴,过命的兄弟。杨子哥,你看中他了?不过,别打歪主意,想挖我墙角,门都没有。”胖子连忙摆摆手。 杨迷糊不禁翻了个白眼,“看你那个小样抠搜劲,我是那样的人吗?” 胖子讪笑了笑,“难说难说,先打个预防针,以防万一。” “腑脏没被震伤吧?”杨迷糊打量胖子几眼。 “肉多皮厚,还好。”胖子嘿嘿笑。 “好个屁,嘴角还有血迹,吐血了吧?”杨迷糊瞪眼。 “没大碍,我给胖子吃了一颗止血的药丸。”紫鸢插嘴,“这样的,我只有三颗,可珍贵了,好不容易才弄到的,你得赔我。给你优惠点,一百根小黄鱼。”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再说,又不是我让你给我吃的,概不负责。”胖子耍赖皮。 紫鸢气得直跺脚时,栓子回来了。 “杨子哥,我在回来的路上,看见街面上死了好多人。看情形,好像是你和紫鸢的手法。” “你连这个也看得出来?”紫鸢被吸引了注意力。 “呵呵,体味,再加直中眉心,不难判断。”栓子一哂。 “青竹呢?留下了?”杨迷糊换了话题,但也知秃噜嘴皮子了。 栓子点头,''嗯''了一声。 紫鸢没反应过来,“留哪儿了?你俩不是去买菜了吗?” 栓子见杨迷糊使眼色,便挠挠头,“青竹见缺样菜,留下来等摊贩回去拿呢。” 紫鸢这才没多问,进里屋去换衣服。 “脏老头是什么意思?”杨迷糊压低声音。 “只模棱两可说了句,听天由命,自求多福。其他的,倒没细说。”栓子如实回答。 “不对,脏老头不是这个性格。不然,他也不会折腾到南京。”杨迷糊一哂,又遗憾道: “关键人物谭老二,也不知落到了谁手里。唉,功亏一篑!” 胖子突兀问道:“方筱雅真回了上海?她为何主动脱离我们?我觉得此中必有猫腻。” 杨迷糊心念一动,口中却道:“为何这么说?依据呢?” 胖子似乎陷入了回忆,“我上岸后,要车车来,还顺路,太过顺利。现在想来,不是幸运,不是碰巧,应该是有人故意为之……” 杨迷糊脑子高速旋转,奶奶个腿,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又被方筱雅忽悠了。 怪不得她性子大变,对自己言听计从,从不反驳,还使劲夸自己! 怪不得让她直接回上海,她二话不说,原来早有谋划! 怪不得,施一山一定要派她来,说什么以资咨询! 怪不得说,先别动邢江舟,要护住白少安,都特么是为了谭老二。 …… 杨迷糊愈想愈来气,愈发郁闷。 施一山大概是这么想的,谭老二只要不落在,军统和汪伪特务机关的手里就行。 落到自己手里,人和秘密也会辗转回到他手里。 现在好了,谭老二落在他的手里,可谓好上加好…… 但,好像也不完全对,施一山为何不与自己通个气?他连延安高级领导人的安全,也敢赌自己的忠心,为何这事却藏头露尾? 想不通!完全想不通! 第506章 老一辈的秘密 杨迷糊拍拍脑门子,“胖子,全力查找方筱雅的下落,证实谭老二在她的手里。” “脏老头那里怎么解释?”胖子问。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既然他说听天由命,就让他自求多福去吧。”杨迷糊撇撇嘴。 “万一紫鸢闹腾,你这一关可不好过。”胖子一脸坏笑。 “也许,事情没坏到这种程度呢?谁说得准?”杨迷糊一脸诡异。 一旁的栓子恍然大悟,“所以你把青竹塞回给脏老头,而谭老二心中的秘密,极有可能只有他二人才掏得出来。” “你精明过头了,我把青竹留在身边,岂不更占据主动,更有胜算?”杨迷糊反问。 栓子想了想,似乎想到什么,''啊''了一声,“青竹出了问题?” 胖子''唿''地坐了起来,“青竹?好儿怎么办?”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这里出了点问题,但不大。”杨迷糊见瞒不住,指指自己的脑袋。 胖子连带栓子,异口同声:“真的?” 杨迷糊点点头,“修炼催眠术弄的,但还好,与好儿待在一起,就没问题。” “先不论这个,这样做,是不是过于大胆了些?”胖子嗫嚅道。 栓子却说:“不会,任何情况下,青竹绝对不会伤害好儿,这个我可以担保。” 杨迷糊看向二人,“这事不讨论,但青竹的事,切不可外传,连对小桃和紫鸢也不要讲。” 二人庄重的点点头。 “对了,邢江舟已被我杀了,掐断与他的所有关联。白少安,我没伤他,但对此人,不可掉以轻心。” 杨迷糊又拍拍胖子的肩膀,“别老指望那些铁皮,多动动脑子,别再发生类似的事。命是自己的,将要做父亲的人呐,别总再丢三落四,浑浑噩噩的。” 说完,他起身回了里屋,实在是困了。 胖子向栓子确认:“青竹脑子出问题,真的没问题?” “杨子哥比我俩看得深,发现得也早,他都觉得没问题,会有什么问题?你别瞎操心,装作若无其事,别让你媳妇看出来了。”栓子警告他。 胖子叹了口气:“杨子哥对兄弟们,总是这么信任,宁可自己担风险。嗐!远远不如啊。” “别作司马牛之叹,你这表情,你媳妇一准能看出来。我出去转转,街面上死了那么多人,对方不会善罢甘休。走了。” 说完,栓子转身出了宅院。 胖子手中掂着那子弹头,嘴角露出玩味的笑意。 他真的揉了揉脸,小桃午睡该起来了,别被她看出自己受了伤。 —— 胖子不知道的是,栓子去寻脏老头了。 栓子一边逗膝盖上的好儿,一边说道: “谭老二不知被谁抓走了。听杨子哥的意思,人应该被方筱雅带走的。” “那小子一点也不急?”脏老头问。 “刚开始有点生气,后来又不气了,好像胸有成竹。”栓子挠挠头。 “青竹脑子出了问题,他什么反应?”脏老头换了话题。 “坚信青竹不会伤害好儿,还禁止我和胖子外传。”栓子如实说。 “然后呢?”脏老头又问。 “训了一顿胖子,说他不动脑子,差点丢命,然后回了里屋。我说,脏老头,我如实说给你听,你可别怀歪心思,我可没有义务听你的。”栓子最后警告。 “我什么时候害过那小子,净瞎操心!”脏老头撇撇嘴。 栓子鄙夷道:“没有?不说以前,就说此次镇江之行,你有多少事情瞒着他。你别以为,他对你的小心思一无所知,要不是看紫鸢的面子,肯定够你喝一壶的。” “我也是为他好,谁知道曹子墨是他的亲弟弟?”脏老头辩解。 “就算不知道,你那封信是怎么回事?你可是在利用他的亲娘!” 栓子十分不满:“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的过往和心思,加上小桃在,杨子哥至少猜到了七八成,你最好尽快揩干净屁股。” 脏老头一拍大腿,“嗐,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该是揭开遮羞布的时候了。” “你说……”栓子眼睛冒出绿光。 “先说好,有些事,还不能跟那小子讲!” 脏老头静静看着栓子,语气肃穆: “他娘,真的有一个堂兄,就是谭老二,只不过改了姓名。别急着发问,听我讲完。 那小子无论如何,也不会猜到这一点。因为谭老二很小就离开了家,也许他娘也不清楚,或者以为谭老二已经死了。 他娘死里逃生,被我无意间救了,刚好被曹老三看中,他娘也有意,我就撮合了二人。现在看来,他娘当时藏着小心思。 至于如何发现谭老二与他娘是堂兄妹,也是巧合。 喝喜酒时,谭老二无意间,问起他娘的身份身世,才发现是他堂妹。 但谭老二却压下未认,因为大家都是做秘密工作的,不易暴露过多的亲戚关系,以便事后牵连。此事,连曹老三也蒙在鼓里。 后来,我们因任务,各自分开,极少联系。但五年前,又机缘巧合碰到一起。 此时,三人各有际遇,各怀心思。我已脱离组织,曹老三想当汉奸,但谭老二,并不清楚啊。 曹老三为纳投名状,便把主意打到谭老二身上,以我脱离组织相威胁,逼我使用催眠术,悄悄掏出谭老二的秘密。 我鬼使神差,就做了。但我发现,谭老二脑子里有一个巨大的秘密。 可能是我当时的催眠术能力不足,或许是他意志力太强,自封记忆,反正一问到细节时,他就强力抗争,最后把他弄得半痴半呆。 我吓坏了,撒腿开溜,去了上海。 曹老三见谭老二没有用了,也就没再找他的茬,谭老二就此消失。 后来,曹老三不知从哪个渠道,知道谭老二脑子里有重大秘密,又威胁我帮助他。我不胜其烦,便想借那小子的手,除掉曹老三。 后面的,不用我说,你们也猜到了。” 栓子有一点不解,“为何不直接告诉杨子哥,谭老二心中有秘密呢?杨子哥心中有数,岂不能更好的展开行动、保住秘密?” 脏老头一哂: “这个秘密太大。 你看,邢江舟、白少安、曹老三,哪一个是好相与的? 你以为那小子天下无敌?那小子一动,就可能给谭老二招来危险。 再说,之前谁也不知道谭老二在哪里呀!” 栓子反问:“所以,你利用杨子哥的亲娘,灭掉曹老三,也算是救他舅舅一命,他最后不会也不好怪罪于你?” “是。”脏老头这次很干脆。 “对紫鸢,你又是怎么忽悠的呢?”栓子又问。 脏老头讪讪道: “做法有些阴暗。 经过暗示,让她认为,我不仅仅是脱党,而且可能背叛过。 只有找到谭老二,才能赎我的罪愆,才能保我一命。但因干系巨大,不可向任何人泄露。 所以,她打死也不会说,但又必须拉上你们,因为她凭一己之力,根本做不到。” 第507章 奇妙的骂人符号 栓子站起身来,眼神充满鄙夷的说道: “怪不得紫鸢一生气,就会骂你死脏老头,你真够心狠手辣的! 现在我算是明白,谭老二已不再受你的控制,所以你才会半真半假,和盘托出。目的无非是,想让杨子哥再次给你出出力。 我猜,只有青竹,才能让谭老二恢复正常,所以你着急忙慌的赶来,因为你害怕青竹走火入魔,坏了你的精心策划。 你之前多次询问,杨子哥让青竹回到好儿身边的原因,其实在试探杨子哥,是否有其他的意图。 可惜,杨子哥只是单纯的,替青竹着想而已。 脏老头,你刚才多次试图对我进行催眠,下不为例。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请记住,我可以为他杀任何人,所以请不要再试图利用他。 告辞,不送!” 栓子扬长而去,脏老头长叹一声。 栓子一根筋,杀心极重,要想催眠他,几乎不可能。 “这可如何是好?”脏老头喃喃自语。 一旁的好儿好奇的问:“脏爷爷,栓子叔好像很生气,为什么呀?” 脏老头故意逗她,“你咋知道的?” “栓子叔眼睛冒绿光呀。”好儿奶声奶气道。 “你能看出来?”脏老头诧异。 好儿认真的点点头,“当然啦,不冒绿光,栓子叔就不生气。” 脏老头心中一动,“所以,他刚刚走的时候,你没敢缠着他?” “是呀,冒绿光,好怕人的,脏爷爷你不怕吗?”好儿天真的问。 “脏爷爷也怕。你为什么最最喜欢栓子叔呢?”脏老头试探性的问。 “栓子叔对我最好呀,他身上的味道也好闻呀,只要栓子叔在,别人不敢欺负我呀。”好儿连说了三个“呀”,十分可爱。 “那青竹叔呢?”脏老头又问。 “青竹叔做饭好吃,还听我的话。”好儿笑嘻嘻的,露出一口洁的牙齿。 “不是该说,好儿听青竹叔的话吗?”脏老头一把抱起好儿,宠溺的捏了捏她的小脸蛋。 “好儿也听青竹的话呀。”好儿开心的揪着脏老头的鼻子,两人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脏老头的心中却是惊悚的。 栓子身上的味道好闻?一般人可不这么想。 栓子身上那洗不掉的血腥味,那股森森的杀气,普通人见了,都会感到害怕,更别说喜欢了。 青竹竟听好儿的话?看似童言无忌,一句戏言,但事实如此。因为青竹只有在好儿身边,才会心平气和,平复心境。 难不成,好儿天生嗜血嗜杀,天生能控制一个人? 脏老头不禁有些担忧,果真如此,对好儿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若好儿是个男孩,或许还容易被人接受些。但好儿毕竟是个女孩,长大后,恐怕令人难以接近。 正胡思乱想间,青竹在里屋喊好儿吃饭。好儿立马溜下地,迈着小短腿跑了。 —— 次日一早,栓子才嘘着寒气进了宅院,迎面碰上一夜好睡、神清气爽的杨迷糊。 “栓子,一夜未睡?寻方筱雅去了?” 栓子跺跺脚,又哈了口气,“找到了,但没见到谭老二。” “谭老二身上应该有鲜花青草味,没闻到?”杨迷糊一喜又一忧。 栓子撇撇嘴,“我对体味敏感,并不是说对植物的气味也行。” “没惊动方筱雅吧?”杨迷糊用凉水洗了把脸。 “没有。她好像在画一个联络图,但上面没有名字,只是一些古怪的符号。” 闻言,杨迷糊突然记起,方筱雅会速记,好多都是一些看不懂的符号。 他扯住刚刚起床,伸着懒腰,走过来的紫鸢,讨好的问道: “你看得懂速记吗?哦,就是筱雅鬼画符的那些文字。” “她教过我,认识几个,怎么了?”紫鸢愣愣的,好像没睡醒,又问: “对了,青竹人呢?怎么一直没见他回来?” 杨迷糊不想纠缠,张口就来,“回来过,你一直睡到现在,怎会知道?他刚刚起了个大早,说是去买菜,说新鲜。” 紫鸢揉揉眼睛,“你刚刚说起速记,几个意思?” 杨迷糊示意栓子,后者在地上画了五组符号:=?孒,&i牜x,刂#≈,∞⊙∞,~灬~。 “什么乱七八糟的,看不懂!好像叽哩咕噜在骂人似的。” 紫鸢扭头就走,却被杨迷糊一把拽回,谄媚道:“再看看,看看,这个很重要。” 紫鸢蹲下身,盯着地上五组十六个符号,口里念念有词:二啥子,和我牛,剁块丝,扭麻花,火上水,不是,火上煮……” 她连续念叨几次,突然笑得趴地上。杨迷糊与栓子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良久,紫鸢才收住笑,喘匀气,“这是骂人的话。意思是说,二傻子,和我牛叉,剁成肉粒肉丝,扭成麻花,放在水中煮……” 见二人不信,紫鸢兴致勃勃的解释: “=为二,?为啥,通傻,孒为子缺笔,合为:二傻子。 &为和,i为英文,筱雅教过,指我,牜通牛,合成:和我牛叉, 刂为刀,#为块,≈为丝,意为:刀成块丝。 ∞⊙∞,象形,麻花状。 ~灬~,灬为火,~~似水,可解为:火上煮。 此人骂人真风趣,像一个女子骂一个负心的男子。 哎呀呀,不会是方筱雅画的吧?” 紫鸢一惊一乍,又蹦又跳,“二傻子,咯咯,二傻子,嘎嘎,二哥,二傻子,有趣有趣!千古奇骂,可浮一大白!” 杨迷糊狠瞪了栓子一眼,清咳几声,才讪讪道:“这是栓子无意间,发现的一串符号,紫鸢你不会解读错了吧?再看看,会不会有其他意思?” 紫鸢撇撇嘴,正欲说话,小桃闻声,腆着大肚子,走了过来。 紫鸢又是一通唾沫星子横飞的解说,小桃也咯咯直笑,大概是碍于肚子里的孩子,不敢纵情大笑。 小桃敛住笑,“紫鸢解说的,倒是有理有趣,就是有点阴损,真正骂人不带脏字。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栓子似乎从尴尬中回过味来,反正好像不是骂他自己,便如实回答: “我追踪到方筱雅的落脚处,发现一张纸,上面画着颠倒的树状图,下面画着这五组符号。我以为有用,就死记硬背住了。” 紫鸢一惊,“方筱雅在南京?她不是回上海了吗?哎呦喂,果然是方筱雅画的,这就对了对了。二哥,二傻子,我怎么都觉得,是在骂你呢?” 紫鸢一脸的促狭与阴阳怪气,而小桃却陷入了沉思。 杨迷糊恶狠狠的,用脚底抹去地上的符号,“无聊,牵强附会。紫鸢,说个正事,你爹娘来南京了,让栓子带你去。” 紫鸢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真的?为啥我总是最后一个知道?” “因为你傻呀。对了,把我娘和子墨也带上,去见见好儿。”杨迷糊笑言。 老娘知道要去见好儿,拽起子墨和紫鸢就走。 杨迷糊连忙向栓子细细交待了一番。 第508章 不是骂人的话吗? 众人离去,杨迷糊坐到小桃对面,“说呗,你有什么想法?” 小桃抿嘴一笑: “这些符号,紫鸢说得对,大约是骂你的。 不过,也说明一件事——谭老二就在方筱雅手里,但却一筹莫展。 或许只有青竹能帮她,但青竹又只听你的,所以,她不得不求助于你,同时又心有不甘,只好用鬼画符来表达心中的不满。” 杨迷糊皱起眉头:“可栓子并没发现谭老二呀?” 小桃嘴角上扬,反问:“你会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吗?耐心等待,方筱雅会主动找你的。” 杨迷糊仍半信半疑,忍不住发问:“你这么自信?” 小桃笑了笑,“因为脏老头稳如老狗,一点也不着急。我们若也不急,最终急的,只会是脏老头和方筱雅。” 见他点头认同,小桃继续道:“有件事很怪,栓子一夜未归,却没有惊动方筱雅。若我没猜错的话,栓子和脏老头似乎达成了某种交易。” 杨迷糊一惊,“不会吧?栓子怎会只字不提?” 小桃冷静的分析: “我不是怀疑栓子有二心。 谭老二手中的秘密,也许不仅仅关系到脏老头的切身利益,还极可能与你有关。 至于具体是什么事,不得而知。栓子既然这么做,可能是他在替你还人情。 所以,你要想明白了,若方筱雅来找你,你愿意帮脏老头遮掩某些秘密吗?” 杨迷糊思忖道:“不就是脱党甚至背叛的事嘛,仅看在紫鸢的份上,我也不得不做。” 小桃拢拢耳边的秀发,“你最好不要插手,可以让青竹去处理。方筱雅得到谭老二手里的秘密,而谭老二不再追究脏老头,双方各取所需,互不相欠。” 杨迷糊点头,仍忍不住问:“话说,到底是什么人情?” 小桃沉思片刻,忽地双手一合,眼睛一亮: “会不会与谭老二有关? 按理说,在此事上,你不欠脏老头的人情。毕竟,他利用你娘涉险毒死曹老三,其中似乎没人情债可言。 但事实上,曹老三之死,却变相的保护了谭老二。如要说有人情,也只能是这个。 若果真如此,谭老二必定与你有着某种关联。 我大胆猜测,是否与你娘有关?” 杨迷糊思忖着:“我娘的兄弟姐妹,虽说逃的逃,死的死,但从未听她提过谭老二,而且我娘也不姓谭!” 小桃摆摆手,“我也没说他一定是你娘的兄弟。再有,从事秘密工作的人,大多数都会隐姓埋名。” “果真如你所说,我确实欠脏老头一个大人情,尽管始作俑者可能也有他。” 杨迷糊边说,边站起身,“好,我不插手此事,尽量遂了两边的心意。” 小桃却摇头道: “不,话既说到这,你完全不插手,可能不成了,你得弄清谭老二是谁!万一我们猜测的为真,你不可能让谭老二,永远半痴半傻吧? 所以,你得联系上施先生,他才能作主,既往不咎。即便方筱雅能作主,按她恩怨分明的性子,必会穷究不舍。” 杨迷糊一拍脑门子,“你说得对,我去给施先生发电报。” 小桃接着说:“还有青竹,你得让他治好谭老二,别让他被脏老头忽悠了。” “为何这么说?”杨迷糊不解。 “虽然脏老头想将功补过,可能不介意脱党之事,但肯定会介意背叛之事。”小桃解释。 杨迷糊点点头,“这两种性质完全不同,也难怪脏老头犹犹豫豫。行吧,说另一件事,胖子最终有些得意忘形,你要时刻叮嘱他。” “多谢杨子哥。他最近是有点嘚瑟,我会好好敲打敲打他,快当爸的人了,得稳重点。”小桃又下意识抚抚肚子。 杨迷糊出门,前往邮电局,给施一山发了一份明码电报:货已对板,苏过不究,盼复。 杨迷糊知道,施一山应该不会回复电报,定会派人过来,甚至可能亲自出马,毕竟事关重大。 不过眼下,还有一个棘手的问题,那就是白少安。此人究竟是敌是友?目的如何?施一山若来,正好确认一下白少安的身份。 杨迷糊分别与栓子和青竹,单独见了一面。 栓子告诉他一件惊人的事——谭老二居然是他的亲舅舅。 青竹说,她有信心治好谭老二,但同时希望,脏老头能全身而退。他说每个人都会犯错,何必苛责于人。 杨迷糊说了说自己的想法,青竹拍手叫好。 紫鸢一直蒙在鼓里,却仍坚持守口如瓶。杨迷糊打算将紫鸢知道真相后的麻烦,一股脑推给脏老头,让他去头疼。 一想到这个画面,他心里就十分痛快。 方筱雅一直没来找杨迷糊,后者猜测,可能是施一山下达了指令。 三天后,果不其然,施一山亲自来了。 \"哈哈,杨子小哥,不会怪罪老哥吧?\" 施一山朗声笑道。 \"是有点小生气,但换位思考,或许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值得一提的是,你家筱雅的变化很大,配合打得十分默契,甚至防不胜防。\" 杨迷糊绵里藏针。 施一山很直白:\"明人不说暗话,什么条件?\" 杨迷糊直言不讳:\"既往不咎,无论是脱党,还是背叛。施先生,你能做主吗?\" 施一山字斟句酌:“从组织角度讲,这个难以讲情面,就这样蒙哄过关,属实说不过去……” 杨迷糊有些生气,站起身,“别说‘但是’了,我听明白了。怪不得脏老头会如此谨慎迟疑,就此别过。” 杨迷糊还没走到门口,却被方筱雅挡住去路。 她面带微笑,轻声道: “杨子,你等等先。这其实是我想讲的话,特意让我家老头来说,就是想看看你的反应,是否会因人而异。现在看来,还是话难听,入耳难,谁讲都一个样。” 施一山嘿嘿走上前来,“杨子小哥,多多见谅。小女总觉得你对她本人有偏见,所以与我打了个赌,想验证一下,是人分三六九等,还是话本身有问题。” 杨迷糊实在想不明白,父女俩究竟想干什么?让三个人都尴尬吗?! 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还是决意要走。他拱拱手,“事已谈妥,各取所需,皆大欢喜,告辞不送。” 但方筱雅的一句话,却让他留了下来,“你看懂了那五组十六个字符吗?” 杨迷糊一愣,“不是骂人的话吗?难道还有其他意思?” 方筱雅惊诧莫名,“骂人?骂谁?这是谭老二写的,我一直没能破译。” 杨迷糊愣了半天神,才笑着将紫鸢的解说,讲述了一遍。施一山和方筱雅笑得直打跌。 三人笑毕,尴尬解除,但施一山却皱起了眉头: “这符号会不会另有深意?谭老二早知晓脏老头和曹老三的图谋?或者说,他半痴半傻原本就是装的?但他又为何隐匿不出?” 四连问,让杨迷糊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 第509章 泅鹅特型船 施一山所说,也不是不可能,特别是第四组和第五组的符号过于对称,对一个半痴半傻的人来说,好像有点难。 前面三组会不会是干扰项,最后两组才是问题的答案? 走一步,看一步吧。 杨迷糊感到最悲催的是,说是不插手,自己偏偏深陷其中。 杨迷糊专门问施一山,白少安是什么身份,可施一山说,他也不清楚,只是说能留着先留着。 对于邢江舟,施一山说得倒清晰些。此人脚踏几只船,显得很真诚,却通吃八方,幸亏自己建立了隔断层,不然真会吃他的亏。 临别前,杨迷糊与施一山达成共识。 青竹负责治好谭老二,其手中的秘密,归属地下党,杨迷糊这边不管不问。对于脏老头,施一山那边不能定性为背叛,承诺既往不咎,不秋后算账。 具体执行人是青竹和方筱雅,脏老头和施一山不直接出面。 杨迷糊刻意没提谭老二与自己的关系,以免节外生枝。事后,他也没敢向老娘提及。 他又专门与脏老头见了一面,说不管谭老二清醒后怎么说,施一山那边会既往不咎,绝不秋后算账。 脏老头虽然没达到他的心理预期,心里有些不踏实,但事已至此,也不得不认清现实,勉强接受。 待杨迷糊决定,返回上海时,紫鸢才醒悟过来,她上了脏老头的大当。当然,其中有杨迷糊撺掇的功劳。 脏老头怕紫鸢,但紫鸢怕她娘,所以杨迷糊遗憾的没看到紫鸢大闹的场面。 更遗憾的是,脏老头和施一山各取所需,但杨迷糊却没有。 青竹没完全治愈谭老二,说是时间太久,脑髓已经受到永久性损伤,无法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征求施一山、脏老头的意见,以及谭老二本人的意愿后,谭老二去了小桃经营的花店,继续去养花。 各方同意此法,主要是因为青竹说,谭老二的记忆已消除,不会再记起心中的秘密,施一山、脏老头放下心来。 至于白少安对谭老二的威胁,施一山说,这事他来处理。杨迷糊只好托胖子和小桃多多照应谭老二。 至于那五组十六个符号,紫鸢听说是谭老二写下的,又仔细想想琢磨一番,但没能给出新的解读。 而青竹说,谭老二根本不记得这些符号,问他看时,他也是一头雾水。 为保护青竹,杨迷糊特意强调,让他不要施展''记忆攫取'',更要刻意避免知晓谭老二心中的秘密。 但无论怎样,青竹都麻烦上身,这也是杨迷糊比较恼火的地方。 当然,众人是分三拨走的。 脏老头、紫鸢她娘是一拨,老娘、好儿、子墨、青竹、栓子是一拨,杨迷糊与紫鸢是第三拨。 至于苏齐五人,栓子发电报,让他们直接返回上海。 杨迷糊之所以留在最后走,一是想仔细了解小桃和胖子现在的状况;二是有些不舍,想多待几天;三是想去看看谭老二,他可是自己亲舅舅,想私下里认个亲。 但最主要的是,青竹悄悄跟他说,谭老二记忆里,有∞⊙∞,~灬~这二组六个符号,但谭老二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所以,杨迷糊严重怀疑,谭老二心中可能还有大秘密,只是记不起来。 杨迷糊猜测,二组叠加,特别像水上漂浮的一只木筏,或一条木船。 他和紫鸢去了胖子的花店。 严格来说,谭老二和老娘并不太像,但脏老头言之凿凿,杨迷糊心想,即便不是亲舅舅,他也愿意认,他太想多一个亲人。 谭老二精神还好,气色也不错,一见到杨迷糊,就说他长得太像他祖爷爷。 但问起原来的姓名,谭老二没一点印象。问起老娘,谭老二也没印象。 这怎么往下聊?杨迷糊一时为难。 好在紫鸢是个喜热闹的积年,便编造一番说辞,让谭老二相信,他是杨迷糊的亲舅舅。 谭老二也觉得杨迷糊亲,便葫芦应了下来。 杨迷糊问:“舅舅,你为何喜欢养花养草?” 谭老二说:“花草比人简单,好摆弄,多舒服。” “舅舅,你年轻时,当过船工吗?划过木筏吗?”杨迷糊直接往猜测上引。 谭老二笑呵呵的,“你咋知道?我小时候在江边长大,水性好,划船撑筏可是一把好手。就是不大记得,长大了为何转了行,养起了花草。” 杨迷糊心中暗喜,有点靠边了。但后来怎么旁敲侧击,谭老二几乎说不出所以然。 无奈之下,杨迷糊起身告辞。 正欲离开时,谭老二拉住他,在地上又画出那两组符号:∞⊙∞,~灬~,而且是上下叠加的。 “孩子,听你说起木筏,我记起来了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也想不起来,但好像很重要。” 谭老二说着,也觉得有点怪异和好笑,“算了,可能是记忆中出现的乱码,你可别当真。走吧,孩子,好好活着。” 乱码?这可是电报中的术语! 那之前的=?孒,&i牜x,刂#≈,会不会也是乱码?或者是记忆缺失? i是英文,是巧合,还是谭老二本来就懂? “舅舅,你懂英文吗?”杨迷糊试着问。 “不懂吧?不记得了。”谭老二晃了晃头。 一路上,紫鸢追问:“二哥,那两组符号,到底什么意思?” “一只木筏,在水中漂浮,像不像?”杨迷糊反问。 “有点像象形字,可不知道意思,一点用也没有。”紫鸢十分惋惜。 “象形字?”杨迷糊眼中闪过光芒,“紫鸢,你最聪明,你说其他三组符号,会不会也是象形字?或者被是被拆开的字?” 见夸自个聪明,紫鸢来了劲。她生搬硬套,坚持说刂#≈,可组成''荆''或''型''。 其他的,牵强附会也不行,只好作罢。 杨迷糊和紫鸢回到胖子的宅院,一头钻进小桃的书房,查康熙字典,一个字一个字的牵强附会,但一点进展也没有。 小桃觉得好笑,问他在干什么,杨迷糊便厚着脸皮解说一番。 小桃见他一脸希冀,便参与进来。 小桃说,第一组应为''泅'',因为冫和氵同为水旁,加''子''则为''汓'',通''泅''。 紫鸢也不甘落后,说小桃这么讲的话,&像只小鸡,i是我,''鸟我''为''?'',是''鹅''的异体字,说她娘也经常这么写''鹅''。 小桃一拍手掌说,''泅鹅'',是一种游泳运动,人像鹅一样游泳, 至于牜x,杨迷糊突发奇想,说x可能是记不清,才写下的符号,如同问号''?''一样。 紫鸢脱口而出:泅鹅特型船! 三人对视一眼,皆自失一笑,什么鬼,有这样的船吗? “死胖子,快过来,死哪去了?”紫鸢大叫。 胖子走了进来,没好气的道:“大呼小叫什么?” “胖子,你见过有鹅头的船吗?”小桃问。 第510章 荒谬,爱东特漏! “有啊,舟山渔船,就是鸟头的,但是不是鹅头,俺可不清楚。怎么了?”胖子脸上满是疑惑。 杨迷糊兴奋极了,差点跳起来,急促道: “有就好。 这样,胖子,你现在立刻马上前往,谭老二待过的那家花店,翻箱倒柜,找到一个带有鸟头的木船模型。 动作快点!不过记住,不要表现出过于急切,以为奇货可居。只说这是谭老二的遗物,要找回来。” 胖子听得一头雾水,“你总得说说是咋回事,好让我心里有数吧?” “谭老二暗藏的秘密,可能跟木船有关。愣什么神,快去!” 杨迷糊喝斥一声,又道:“紫鸢,你跟我一起,再去找谭老二一趟。” 他边说,边拉着紫鸢往外走。 小桃在背后喊了一声:“先别急,保持冷静,小心黄雀在后,前功尽弃。” 杨迷糊放缓脚步,对胖子喝道:“胖子,听到了吗?保持冷静!” 胖子不禁翻了个大白眼,虽然眼睛并不大。 杨迷糊和紫鸢再次来访,令谭老二有些惊讶不定,眼神透露出一丝疑惑。 “怎么了,孩子?”谭老二关切的问。 杨迷糊强压住兴奋,语气尽量平静,但直接往猜测上引: “舅舅,你见没见过一种木船?船头是鹅头的形状,船模型或工艺品都行。” 谭老二愣怔住,半晌没言语。他似乎在努力回忆某种记忆,又好像在刻意躲避这个话题。 杨迷糊按捺住心焦,向紫鸢示意不要开口催促。 谭老二开始喃喃自语,声音低沉而且含糊不清,偶尔敲敲自己的脑袋壳。 他原地踱步,脚步凌乱,时而在原地打转,时而快走几步,时而停住陷入沉思。 “好像见过,好像没见过,在哪里?泅鹅?啊,什么鬼!荒谬,爱东特漏!荆棘,牛不吃的……在哪儿呢?假的假的,骗人骗人……” 谭老二的话充满混乱与矛盾,但他口中冒出的''泅鹅''和''荆棘'',令杨迷糊和紫鸢惊愕住,里面定大有文章,有戏有戏! 忽地,谭老二双手抱头,''啪''的一声,像个失去控制的人偶,直挺挺倒在地上,嘴里吐出白沫,身体不停抽搐。 杨迷糊一个箭步上前,抱起谭老二的上身,侧头急问紫鸢:“你有没有办法救他?” 紫鸢从惊愣中回过神来,急忙从褡裢中掏出一个小瓶子,急切道: “捏住他的下颌,让他紧咬的牙关松开,动作快点!用点力!” 杨迷糊依言而行,谭老二的嘴巴终于张开。 紫鸢将瓶中的汁液,倒入谭老二的口中,但谭老二似乎无法吞咽,汁液在他口中咕哝咕哝,打着泡泡。 “二哥,快松手,侧歪头,别被呛死了。” 紫鸢边喊,边用力拍开杨迷糊的手,将谭老二的头掰向一侧。 谭老二的口中,瞬即流出许多的汁液和白沫,牙关也不再紧咬。 “不要抱着,放平放平,快!”紫鸢再次提醒。 杨迷糊小心翼翼将谭老二放在地上。 紫鸢掏出一包银针,迅速脱掉谭老头左边的鞋子,一根银针刺入其后脚跟,又轻轻捻动,随后拔出。 她擦去脸上的细汗,长出一口气:“还好,差点弄反顺序,学艺不精,真要人命!不过现在没事了,再等几分钟就好。” 至此,杨迷糊才有机会问:“他究竟怎么了?” 紫鸢眉头轻蹙,“应该是意识受到强烈的刺激,也许以前有过癫痫发作的病史。这次我们虽赌对了,但问得太急!” 没过多久,谭老二的身体不再抽搐,紫鸢拿出一个小瓶子,喂了他几口汁液,“抱他回宿舍吧。” 小桃倒上心,特意给谭老二安排了一间单独的房间。谭老二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杨迷糊却坐立不安,仿佛有只猫爪在挠心。 紫鸢乜了他一眼,“二哥,你怎么跟个‘得螺’似的,坐不住啊。要是真觉得无聊,不如出去外面守着,说不定还有人在窥视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 白少安!这可是个危险人物! 他不会再对谭老二造成威胁,若施一山只是随口说说,甚至有意放纵呢? 从阴暗的心理角度讲,施一山怎会放心,把一个随时可能清醒过来的谭老二,留在南京? 杨迷糊急匆匆走出门,在花店四处看似漫无目的的游荡。 他警惕的观察着每个角落,试图发现有没有人在暗中窥视或潜伏。 他时而蹲下身,检查一下花盆后面;时而抬头望望屋顶,看看有什么异常情况。 趁人没注意,杨迷糊爬上一棵树。他坐在树杈上,静静打量着四周,特别是镜片的反光,以及街面上的行人。 他的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不敢不放过任何一丝可疑的迹象。 果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虽然面目不像,但看身形步伐,他一眼认出,那是化了装的白少安! 只见白少安一袭灰色长袍,头戴礼帽,嘴留胡须,眼带墨镜。 白少安正从对面的一个酒肆走出,左右张望一下,打了个手势,径直朝花店走来。 以白少安之能,他定然知道自己在此,想与自己硬碰硬?还是急不可耐,狗急跳墙,不得不为? 杨迷糊''咕咕''叫了三声,紫鸢窜到树下,抬头狐疑的望着他。 “紫鸢,白少安和他的手下来了,人数不明。他明知咱俩在,却敢明着来,有些蹊跷。 你上房顶,我去迎他。我一摸鼻子,你就开枪,不得手软。” 杨迷糊压低声音,边说边溜下树。 “二哥,是不是太危险了?”紫鸢有些担心。 杨迷糊拍拍紫鸢的肩膀,安慰道:“放心,我们占据主动,白少安不敢的。再说,胖子在那边没有收获,肯定会来这边。” 杨迷糊站在花店大门里侧,双手抱臂,似笑非笑的望着眼前来人: “白先生,今日是什么风,将你吹到这儿来了?” 白少安微微一笑,抱拳行礼,“在下白少安,久闻杨兄大名,今日特来拜会,还望杨兄不吝赐教。另外,上两次杨兄救命又饶命,在此多谢了。” 杨迷糊随意拱拱手,“不必客气,小事一桩。不知白先生此来,所为何事?不妨直说。” 没承想,白少安直言不讳:“我来看看谭老二,望杨兄行个方便。刚才远看,他似乎病了,不知现在怎样?” 杨迷糊挑挑眉,“哦?这么说来,白先生对谭老二很关心呐!请问,白先生以什么身份探望?” 白少安沉默片刻,“我和他同属一类人,这个身份可够?” 杨迷糊冷笑一声,“白先生,你这话太含糊,听不太懂。” 白少安呵呵一笑,“杨兄,何必明知故问?我只想进去看他一眼,绝不多做停留。你看……” 第511章 白少安只为寻父? 见他语气诚恳,杨迷糊缓缓开口:“既然白先生坚持,我也不为己甚。不过,请你的人后撤五百米。” “呵呵,够谨慎的。”白少安一边说着,一边朝两边打了个手势。 但杨迷糊却没让开身位,白少安奇道:“杨兄还有什么要求?” “不够实诚呐!我虽然看不懂你的手势,但我能够感受到,你的人并没有完全撤走。”杨迷糊似笑非笑。 白少安一愣,似乎恍然大悟,“杨兄,你是在讹我吧?我的人……等等,好像有点不对劲。”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说:“既然如此,我就不进去了。我帮你清除黄雀,算是还你个人情。” 杨迷糊摇一摇头,“不用,请进。再说,我的人也不是傻子。” 白少安走了进来,“呵呵,也是也是。或许那就是你的人,也说不定哈。” 这白少安不好糊弄!杨迷糊心中暗暗嘀咕。 就在刚刚,他看见了胖子的身影,本想讹一下,没想到未诈成。 谭老二静静躺在床上,沉沉入睡。白少安淡淡扫视几眼,眼神似乎带着一些复杂的情绪。 他突然摘下眼镜,揭下胡子,冷不丁道:“杨兄,你觉得我和他像不像?尤其下巴和眉毛。” 杨迷糊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呵呵,白先生真风趣。不过,要说相似,我的鼻子和眼睛,跟他也挺像的。” 白少安诡异一笑,“更有趣的是,你的鼻子眼睛,加上我的眉毛下巴,合在一起,你觉得像谁?你最近才认识且很亲近的人。” 杨迷糊心中一惊,面上依旧保持淡漠,“哦?请问白先生,这人究竟是谁?” 白少安嘴角微微上扬,“你娘!” 他目光犀利的盯着杨迷糊,“你我本是姑舅兄弟,相煎何太急!” “我倒第一次听说,容我先捋捋。按你所说,你跟着我,目的是寻你父亲?”杨迷糊下意识想揉鼻子,又硬生生顿住。 “是。为此,我不惜动用军统和汪伪的特务。没想到,你总是比我抢先一步。”白少安苦笑,露出一丝无奈。 杨迷糊一哂,“在木船上,你为何要拦我?为何将地洞透露给日本兵?” “吸引日本乒的注意力,也算是帮你一把。木船上拦你,只是想抢在你之前找到线索,毕竟那时,我并不知你的真实意图。”白少安不慌不忙的解释。 “也说得过去。你是怎么发现线索的?”杨迷糊又问。 “我的人盯着老杨头和小桃,自然会得到一些消息。”白少安露出一抹得意。 “最后一个问题,你应该不是那边的人吧?他们为何要护着你?”杨迷糊撇撇嘴。 白少安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又明知故问,他们知道我一直在找失踪的父亲,所以我也算一条线索。我死了,线索可能会中断。” 他又补了一句:“顺便提一句,七哥和曲一并不是要杀我,而是想活捉我。” 苏齐!这就说得通了。 杨迷糊又突兀问道:“你贵姓?” “黑白颠倒,姓黑。”白少安很干脆。 “可我娘并不姓黑……” “你被苏老头忽悠过吧?” 杨迷糊:…… “拜托你,照顾好他,别告诉他,我来过。”白少安说完,转身就走。 “哎哎,就这么走啦?”杨迷糊喊了声。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和他本是两条道的人。他活着,我就放心了。”白少安头也不回。 “你就没别的想法?”杨迷糊喊了声。 “没有。”白少安的声音远远传来: “这重要吗?人交给你,给我看好了。不然,我会找你算账的。” 杨迷糊有些迷糊。 奶奶个腿,白少安就为这个,多次冒险,差点被自己干掉?果真如此,此人也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 不久,胖子走了进来。 “杨子哥,怎么了,人怎么昏过去了?” 杨迷糊答非所问:“你那边没啥进展吧?我这边倒有点眉目。“ 他三言两语讲了讲情况,最后道:“但愿他能想起什么来,别让我们白忙活一场。胖子,有点眼力见没有,弄点吃的来,前心贴后背了都。” “我去弄几碗面来,再弄点白粥。”胖子转身出去。 紫鸢钻了进来,好奇的问:“白少安几个意思?” “也没什么,这人是他亲爹。见人没大事,又走了。”杨迷糊轻描淡写。 “有这事?你俩岂不是姑舅兄弟?”紫鸢瞪大大眼睛。 “他是这么说的,但我们仍不能掉以轻心。即便他没有不安好心,谁知道还有没有黄雀在后。”杨迷糊轻拍她的小脑瓜。 “二哥,咱们一天到晚,勾心斗角的,活得真累呀。”紫鸢突然一声感慨。 “那正好,你替我去照顾好儿,我也省了不少心。”杨迷糊立马顺水推舟,不带一丝迟疑。 紫鸢翻了个白眼,“想得美,本姑娘只是心生感慨而已。你说谭老二醒来,会不会记起一切?” “也有可能,忘得一干二净。尽人事,听天命,瞧瞧再说。”杨迷糊心里也没底。 紫鸢皱起眉心,又担忧道:“还有一种可能,他若装疯卖傻,蒙哄我们,岂不是白忙活啦?” 杨迷糊呵呵笑,“本来就是瞎忙活,我只是钻牛角尖,认为事情没这么简单,并无所求。若能满足一下我的成就感,就足够了。” 紫鸢眼中闪过一丝怀疑,“你有这么好心?不会心怀鬼胎吧?” “这次真没有。再说,你二哥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清楚吗?”杨迷糊不满反驳。 紫鸢依然不大信,“鬼才信!你说,要不要把人换个地方?我总是觉得这里不安全。” 杨迷糊予以否定:“不行,现在不能动。一动,别人以为我们有所得,反而更不安全。” 此时,胖子拎着吃食回来了。 杨迷糊拍拍紫鸢,“走吧,先填饱肚子再说。” 出了门,杨迷糊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人早就醒了。白少安来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 紫鸢立马反应过来,“那你……你刚才是故意说给谭老二听的?” 杨迷糊得意一笑:“是,谭老二若更相信我们一些,事情便更好办点。” 紫鸢恍然大悟,“你真鸡贼!还说没心怀鬼胎?” “真没有。他若想走,我们也不拦着,但我担心黄雀在后,等他去拿东西,有人一涌而出,就大条了。” 说着,杨迷糊皱起眉头,“我的本意是,让他相信我们,配合我们。我们虽然无所求,但也不想白便宜了别人。再说,他八成是我舅,我也不希望他,刚出牢笼,又入地狱。” 紫鸢点点头,叹了口气:“就怕''白日不照吾精诚''。” 杨迷糊苦笑摇头:“换成我,我也会如此。这么重大的事,他刻意隐瞒了这么久,怎会轻易示人?别琢磨了,吃完饭,还有事呢。” 三人就着小桌子,安静的吃完面。杨迷糊示意紫鸢,让她将粥端进房间。 过了一会儿,紫鸢匆匆跑回来,神情紧张且焦急,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人不见了。” 第512章 特么的,回上海! 杨迷糊无动于衷,淡淡来了句:“眼不见为净,多好。” 紫鸢可不是傻子,看着胖子,“胖子,你的人在跟着?” 胖子嘿嘿一笑,没言语。 紫鸢跺跺脚,“我们仨都在这里,你俩不怕……” 忽地,她恍然大悟道:“他根本就没有离开,对吧?他是在试探我们?” 杨迷糊假惺惺的夸奖道:“我家紫鸢就是聪明,一点就通。放心,他肯定会回来的,一时兴起而已。呵呵,他一个人出去,绝对寸步难行。” 果然,没多久,谭老二弯着腰,咳嗽着,颤巍巍的走向宿舍,但余光朝杨迷糊三人瞟了几眼。 紫鸢跟了上去。 远远的,只听见她说:“你怎么回事呀,刚刚才醒,就到处乱跑。” 谭老二干咳着,“肚子不太舒服,上了个茅厕。孩子,这是你端来的稀饭?正好,我正有些饿了。” 随后,传来喝粥的声音,紫鸢''不急不急''的规劝声。 杨迷糊和胖子相视一笑,心中都松了一口气。 果然,紫鸢出来,说谭老二让他去聊聊。 二人坐定。 大概是一碗白粥喝了下去,谭老二的气色好了不少,眼中少了迷茫,多了凌利,也不再叫杨迷糊''孩子''了。 “小子,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东拼西凑,牵强附会,将那五组十六字符,拼成''泅鹅特型船''的。 但我知道,这五个字,就是被我拆分的,你要不提醒我,我可能也组合不成。” “怎么可能?”杨迷糊讶然。 谭老二一脸肃穆: “这是一种''记忆忘却'',脏老头与你关系不错,你应该听说过,理解起来不难。 我把''泅鹅特型船''五个字拆分后,便把它给忘了,没人提起,我是记不起来的。 没想到,连拆分后的乱码,我也忘了一部分,真难为你了。” “''爱东特漏''是什么个意思?英文?”杨迷糊好奇的问。 谭老二点头,“是,意思就是''我不知道''。不聊这个,我想知道,我抽搐昏迷前,胡言乱语中,我还说了些什么?别误会,不信你,我不会问,我只是有些记不清了。” 杨迷糊想了想,笑道: “里面有用的,大概有''泅鹅'',''荆棘'',''牛不吃的''。 而''刂#≈'',紫鸢说,不仅像''型'',还像''荆'',所以,''荆刺''会不会是关键? 而''荆棘''本来是''牛不吃的'',后者会不会不重要?” 谭老二抚额头而叹: “看来,这十六个符号还有他解,我倒忘了不少。''特''可拆成''牜土寸'',你觉得作何解?” 反过来问我?这事闹得!杨迷糊沉吟片刻,才道: “''牜x'',可指''牛不吃'',''x''换成''土寸'',可不好解。 ''土寸''上下为''寺'',会不会与寺庙有关? 上海有十八大寺庙,你记忆里,哪个寺庙最清晰?” 谭老二摇摇头,“我不信怪力乱神,从不逛寺庙,不可能寺庙有关。你再替我想想,''牜土寸''还有何意?” 杨迷糊哭笑不得: “舅舅,你真够可以的,这是多大的秘密,让你这么劳心费力的把自己绕糊涂? 紫鸢,就是外面那小丫头片子,她能胡思乱想,天马行空,不如让她来凑凑热闹?” “可信吗?”谭老二有些迟疑。 “这么说吧,你若信我,便可信她。”杨迷糊作出保证。 “好,你叫她过来。”谭老二终于点头答应。 紫鸢走了进来,杨迷糊便把两人讨论的事讲了讲,笑言: “你可以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不必忌讳。” 紫鸢气鼓鼓的不服,“二哥,我的猜测可是有根有据,不是都用上了吗?” 谭老二见二人斗嘴,有些不耐,“事关重大,时间紧迫,能不能言归正传?” 紫鸢伸伸舌头,真的开始胡言乱语: “''牜土''为''牡''。牡蛎,牡丹,好像与此有关。 牡蛎与船有干连,但上海好像不产牡蛎,好像也不对。 你看呐,牡丹与你有关,你爱花花草草呀。你说,上海哪里有牡丹? 可牡丹也没刺呀,又跟荆棘无关……” 反正二人东一句,西一句,聊了许久,但终不得要领。紫鸢也觉得烦,想放弃了。 杨迷糊更是百无聊赖,把桌子上的一个酒瓶,挪来挪去。 谭老二却突兀道:“你刚才好像说,上海哪里有牡丹,而不是说南京有牡丹?是口误吗?” 紫鸢愣住了,“我说的是上海吗?上海有牡丹吗?我好像没听说过。” “是,你说牡蛎时,也说的是上海不产牡蛎。牡丹嘛,上海确实有!漕溪公园!那里可有好多牡丹树,听说是从安微引进的。好像有点搭嘎,有水可划船。” 谭老二看来是真喜花花草草,连出处都能指出。 怎么聊起上海了呢?杨迷糊心中好烦,这不是胡沁吗?真够闲的! 紫鸢似乎和他一个心思,也想抽身,信口道:“牡丹是我胡诌的,和荆棘毫不相干,应该不搭界。” 谭老二揉揉太阳穴,不甘道: “我是有些记忆泛起,才问的。牡丹与荆棘,似乎有相关处,好像在哪里读到过。 但我脑子还没完全恢复,记忆有些错乱,记不起来……” 杨迷糊心念一动,“舅舅,你说你读到过,而不是听到过,对吧?那定在古文诗词里!” 谭老二点点头,又迟疑道:“可这事不可外露,问人好像不妥,咋办?” 杨迷糊正听得意兴阑珊,正坐得无聊透顶,极想出去走动走动,便主动应承下来。 “这个我来办。我有个妹妹,喜爱读书,精于算计,你俩先聊,我去问问。万一荆棘与牡丹能联系上,说不定紫鸢猜的方向是对的。” 杨迷糊顺便拍了紫鸢一个马屁,麻溜的出了门。 胖子正在太阳底下打盹,杨迷糊嫉妒的一脚把他踹醒,没好气的道: “你就不怕有人来?心真够大的。我问你,听说过荆棘与牡丹是兄弟姐妹吗?” 胖子抹抹嘴角的哈喇子,''啊''了一声:“没听说过!哎呀,你逗弄人的吧?我正做好梦呢。” “赶紧回去问你媳妇,看她在古文诗词里,读过类似的话没有?”杨迷糊又踹了他一脚。 “你来真的?好好,我现在就去!”胖子起身就走。 嗐!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呢? 杨迷糊忽然有些后悔,掺和这事干嘛!早知谭老二记忆如此,当初何必好奇心那么强? 最后却竹篮打水,一场空,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唉,死马权当活马医!若还是不成,就回上海,自己已经尽心尽力了。 杨迷糊可不想再回去,参与二人的胡乱拧巴,便在花店里闲逛。 但愿胖子早回复没有,早了事。可一来一回,总得两小时吧?这可怎么消磨时光?他有些可怜起紫鸢了。 没想到,不到半小时,胖子兴冲冲的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本书,大叫道: “杨子哥,你真乃神棍,媳妇真博学,真有一句话,同时提到过牡丹和荆棘。你看看!” 胖子翻着书页,杨迷糊不大信,信口道:“你动作咋这么快?” “打个电话,买本书,需要很多时间?” 胖子翻了个白眼,指指书页,读道: “''牡丹与荆棘无异……土人常取以为薪'',唐欧阳修的''洛阳牡丹记''。神奇不?” 真特么有?!杨迷糊拽过书,直往谭老二的宿舍飞奔。 顷刻后,谭老二一拍桌子,骂了句粗话,“特么的,回上海,立刻马上!” 第513章 感觉自己十分高尚 杨迷糊一脸茫然,完全摸不着头脑,紫鸢同样瞪大眼睛,满脸困惑。而门外的胖子,则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怎么回事儿,舅舅,你突然想起什么来了?先给我们讲讲呗!\" 杨迷糊忙问。 谭老二好像意识到,刚才有些失态失口,说话也太直白,但覆水难收,只好坦诚相告: \"就是这句话,让我一下子把所有事串到了一起,才想起木船在上海。\" 他稍微犹豫了下,\"只是时过境迁,也不知道东西还在不在。\" \"能确定在上海吗?你之前说时间紧迫,是指......\" 杨迷糊又问。 谭老二肯定的点点头,\"在上海不会有错。至于时间紧迫,其实是我心里焦急,现在看来也未必,但最好不要再拖延。” 杨迷糊敏锐的捕捉到,谭老二的肯定中带着一丝迟疑。想想也可以理解,毕竟事关重大,谨慎小心是必须的。 “舅舅,既然如此,我们得好好合计合计。我想盯着你的人,应该还不少。”杨迷糊一脸凝重的劝说。 谭老二点点头,“嗯,你说的是。嗐!老了老了,又冲动了,好好谋划才是正道。” 杨迷糊又问:“还有,白少安真是你儿子?能相信他吗?” 谭老二皱起眉头,思忖道:“怎么说呢,说他是个逆子,好像过分了些。但要说他可信,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杨迷糊心中一紧,这白少安到底是什么人,让谭老二如此评价。 口中却调侃道:“呦呵,我比你儿子还可信?荣幸之至。” 谭老二笑了笑,“你以为我对你一无所知?非也。你此前虽然故意说无所求,但你眼里确实没有贪欲,但白少安眼里有。所以,我更信你一些。” 杨迷糊不由得涌起一股自豪之感,感觉自己十分高尚,笑言: “我也是有所怀疑,才有此问。当务之急,你需要好好休息,恢复精气神,说不定能想起更多事。接下来怎么做,我全听你的,就算不让我参与其中也行。” 谭老二嘴角一勾,露出一丝不屑: “别耍欲擒故纵的小把戏,你小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明白告诉你,即便你已了解许多,但没有我在,你是找不到东西的。所以,我才敢依靠于你。” 杨迷糊嬉皮笑脸,“嘿嘿,舅舅,你太抬举我了。你可能不晓得,曹老三娶的那人,就是我娘。这么一说,你会不会更安心些?” 谭老二露出些许惊讶之色:“真的?她是怎么找到你的?” 杨迷糊有些得意:“还记得脏老头,不,应该叫苏老头,就是那个会催眠术的家伙,是他牵的线,搭的桥。” “苏老头?他的全名叫……”谭老二拖了个长音。 “我只知道他姓苏,具体名字不知,我平时只叫他脏老头。再说,他说他叫啥,咱也不信呐。”杨迷糊撇撇嘴。 “这倒是。这家伙不是个东西,我这毛病就是他弄出来的。” 说着,谭老二忽地诡异一笑:“可他不知道的是,他倒变相帮了我一个忙。我能活到今天,就是因为他让别人以为,我心中并没什么秘密。” “这话怎么说?”杨迷糊好奇的问,偷瞟身旁的紫鸢一眼。 “曹老三觊觎,苏老头助纣,但一无所获,我又变得半痴半傻,谁还对我感兴趣?所以,我虽不会感谢他,但也不记恨于他。因为没他,我的秘密可能保不住。呵呵,我可没自信,能熬得过严刑拷打。”谭老二自嘲。 杨迷糊茫然的看着谭老二,挠了挠头,“舅舅,你几个意思,我咋听不懂呢?” 谭老二笑了笑,“不用懂,就是贪生怕死呗。” 杨迷糊一拍脑袋,“我知道了,舅舅搞得如此纷繁复杂,把自己也绕糊涂绕晕乎,就是怕受不了折磨,交待出来?” “正是,以防万一嘛。你故意拐弯抹角提起这个,想干什么?”谭老二可不傻,早已反应过来。 杨迷糊指指紫鸢,“脏老头是她亲爹,我替她问问,你在这件事上的态度。脏老头可一直心怀愧疚,惶惶不安呢!” 谭老二古怪的打量紫鸢,“你是他女儿?咋看咋不像呢?” 紫鸢没好气的道:“你啥意思?我像我娘!” “我知道了,你是他的私生女,对不?他可从未结过婚。”谭老二双手一合。 这谭老二怎么这么八卦?好久没人说话,成了话痨,还是本身就是个话多嘴碎之人? 果然,紫鸢暴跳如雷,“你个死老头,会不会说话?你别以为是二哥的舅舅,就以老卖老,我没办法治你?!” 谭老二不以为忤,反而呵呵一笑,“小子,你身边有这样子的人,我终于可以相信你了。” “这话又怎么说?”杨迷糊心生戒备。 谭老二神经兮兮的,“凭感觉。算了,不聊这个。小姑娘,你爹的事,就此揭过,我不会追究,让他放一百个心。” 紫鸢不满的咕噜:“我好像要感谢你似的……” 谭老二充耳不闻,看向杨迷糊,正色道:“小子,你来安排我的行程,我就不操心了。我得再睡会儿,你俩出去商量吧。” 两人一脸懵圈,走出房间,对视一眼,不知所措。 “嗐!姜还是老的辣,不服不行呐。”杨迷糊感叹道。 紫鸢皱起眉头,不解的问:“为啥子这么说?” 杨迷糊解说:“紫鸢,你别不服气。他看似嘴碎漏风,但你并不知晓,他的真话里,到底有多少假话,对不对?他对咱们将信将疑,又不得不信咱们,所以只好不断的试探。” “有这么玄乎?”紫鸢不服气。 “你想想看,群敌环伺中,却能安然无恙护住秘密,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得到的!他拆字,一个暗线埋一个暗线,你觉得他心机简单?” 杨迷糊拍拍紫鸢的脑袋瓜,感叹道:“此人的心术实在太深,我得好好学习学习。说不定以后遇到危险,还是一根救命稻草呢。” 紫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把自己变成一个傻瓜,这种法子,我可不要。” 闻言,杨迷糊不禁开怀大笑。 笑毕,他问胖子:“玄子到了吗?” 胖子朝门外努努嘴,“喏,外面那个头戴草帽,晒太阳的乞丐就是。” 紫鸢奇道:“二哥你未卜先知,早有安排? “只能说有备无患,我后脑勺也没长眼睛,怎能看到后面?”杨迷糊嘿嘿笑。 “胖子,白少安心怀鬼胎,不可小觑,盯死他。还有,你去告诉玄子,他的任务是护送谭老二回上海,凡遇居心不良者,杀无赦!” 说着,杨迷糊眼中露出森然的杀气。 “那白少安也一同处置?”胖子一脸傻不拉几的问。 “少装蒜!他除外,行不行?一个个都不省心。”杨迷糊没好气的说。 话未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一竿子,扫倒了一船人。 果不其然,紫鸢一脚踢了过来。 第514章 你会吟诗颂词? 杨迷糊疼得呲牙咧嘴,“我说紫鸢,我在说胖子,又没说你!” 紫鸢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狡黠一笑:“我本想踢胖子,却没想到踢中了你,对不住了哈,胖子!” 胖子嘿嘿笑着,幸灾乐祸的说道:“该,恶人就得恶人磨!” 毫不意外,胖子屁股上,也中了紫鸢的连环脚。 杨迷糊平衡了,脸上露出笑容,“我们仨得尽快离开这里,至少让有心人认为,我们一无所得。” 紫鸢疑惑不解:“不是应该反过来讲吗?我们着急离开,对方才会觉得我们有所收获。” 杨迷糊笑着解释:“哈哈,所以要反其道而行之。但要从容淡定的离开,不能显得过于急切。” 杨迷糊转头看向胖子,眨了眨眼,“喂,胖子,介绍一个好去处呗,比如青楼,那里肯定很好玩!” 闻言,紫鸢立刻兴奋起来,拍手叫好,但她立马意识到去的地方不妥,连忙捂着脸,懊恼道: “哎呀,青楼?我怎能去那种地方?真是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杨迷糊看着紫鸢可爱又吃瘪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拍了拍紫鸢的头,“你不想去,就不去呗。我和胖子两个人去,你不适合,就回去找小桃玩。” 紫鸢气鼓鼓的瞪着二人,突然想起了什么,恶狠狠的盯着胖子,威胁道: “胖子,你要是敢带二哥去青楼,小心我告诉小桃姐,到时别怪我没提醒你哟!” 见胖子不屑一顾,紫鸢大眼珠子一转,又拍手叫道:“本姑娘勉为其难,女扮男装,陪你们去逛逛,顺便长长见识。” 顿时,杨迷糊与胖子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这也行?! “要不我们不去了吧?”两人对视一眼,但好像后悔来不及了。 因为紫鸢不依不饶:“我要去!我还从来没去过那种地方呢!” 胖子无奈,索性包下了一艘花船。但事先郑重其事叮嘱紫鸢,千万不要在小桃面前说漏了嘴。 好笑的是,不管紫鸢如何打扮,她都像个没长大的小屁孩。 花船上一共七人,一位是撑船的船夫。 一路上,气氛尴尬异常,仿佛不是来游秦淮河,而是在坐牢。 胖子只好声明,卖艺不卖身,听戏说笑就好。三名女子咯咯娇笑,说什么三英战吕布,群雄大混战,在船上也不合适,不方便呀。 胖子一看就知不是老手,畏畏缩缩的似个小鹌鹑。紫鸢则臊得满脸通红,不时狠狠瞪一眼胖子。 杨迷糊相对还算比较自在,可有紫鸢那一双大眼睛盯着,他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突然,紫鸢大起胆子,居然搂住一名女子的蜂腰,指着对面一只花船,笑嘻嘻的问道: “这位姐姐呀,你说,那船上咋没有一点动静,怎么回事?” 那女子娇笑一声,“这是在打架,所以没声没息……也不对,船一点也没晃动,这是在念''闭口禅''?” 杨迷糊的左耳根不自觉抽动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警觉的朝外望去,竟发现对面有几个黑洞洞的枪口。 杨迷糊暗自咒骂,胖子太疏忽了,在自己的地盘上,居然一点后手都没有准备?! 他恼火的看向胖子,后者无声的张嘴,用口型示意''自己人''。 杨迷糊才稍稍松口气,又很快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按常理说,对面真的是自己人,应该不会公然将枪口对准这边。 他眼神微眯,暗中朝胖子打了个手势。 胖子心领神会,站起身,走出船舱,掏出一块袁大头,递给船夫,开口询问: “那只花船的船夫,你认识不?“ 船夫瞅了瞅,摇头道:“生面孔,可能是新来的。不过这撑船的技术,可不敢恭维。” “怎么说?我看船走得很快呀!”胖子迷惑不解。 “不在快,在平稳,在舒滑,客人才觉得舒服不是?”船夫语气中带有些许轻蔑。 杨迷糊耳朵极好使,听到这话,侧过头来,对着紫鸢笑道: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可千万不要掉进河里哦~” 这时,胖子走了进来,压低声音:“我已跟船夫说了,让他稍微划慢点,现在正好顺风顺水,可以动手了。” 紫鸢和杨迷糊来到船头,杨迷糊有些担心:“紫鸢,距离这么远,真的能成吗?” 紫鸢白了他一眼,低声道:“快转身,闭上你的臭嘴,屏住呼吸。” 说完,她的手向上一挥一扬,只见一股淡淡的粉色粉末,飘散在空中。 紫鸢轻声解释:“这种毒粉,香气扑鼻,对方不会察觉,反而会下意识将其吸入体内。” 杨迷糊惊讶道:“毒粉?不是迷药吗?” 紫鸢一脸严肃的教训道:“小慈乃大慈之贼!你要知道,心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切不可有妇人之仁。” 杨迷糊撇撇嘴,小声嘟囔:“你自己也是个妇人呐。” 紫鸢咯咯一笑,反驳道:“无毒不丈夫,最毒妇人心,没听说过吗?” 见紫鸢如此轻松自在,杨迷糊心中一安,又涌起戏谑之情。 他调侃道:“你到底是从哪儿学来,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的?你可曾听闻过‘温良恭俭让’,这可是女子''五德'',你何不''东施效颦''一番?” 紫鸢不屑的''哼''了一声:“我只会学对我有用的,没用的我才懒得理会。成了,你看看那个船夫。” 杨迷糊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那船夫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倒下。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船夫便''扑通''一声,掉进河水里,溅起一片水花。 “易水寒兮不复返。”紫鸢背着手,轻声吟哦。 杨迷糊无奈的摇摇头,“你会吟诗颂词?弄得跟真的似的。走,赶紧办正事!” 他拉起紫鸢走进船舱。此时,胖子正在吩咐船夫靠过去救人。 船刚刚靠近,紫鸢便跳了过去,再次扬起手,又是一把粉末洒向船舱。 “哎哎哎,人都死了,怎么问话?”胖子喊道。 “白痴,这是解毒药加迷幻药,中了才好审问!”紫鸢调皮的笑了笑。 事已至此,杨迷糊打发走几个惊慌失措的女人和船夫,并告诫,不想招惹麻烦,就当没看见,没听见。 经过问话,发现这是悄悄从上海来的76号的人,与南京的特务机关没联系过。 其来意,是让他们盯紧杨迷糊,只看不动手,其真实意图无人知晓。 令杨迷糊意外的是,这些不是邢江舟的人,而是牧少溪派来的。 更出乎意料的是,在上岸时,紫鸢用刀将船捅了几个窟窿,又用船杆将船推到了河中间。 见杨迷糊要说话,紫鸢一挽他的胳膊,“最毒妇人心嘛,见谅见谅。好啦好啦,死不了的,至多冻病冻僵。” “我是想问你,为何不直接弄死?”杨迷糊一本正经。 紫鸢惊愣住,“啊……不过,刚才是骗你的,冻僵了还能活命,除非是汉奸,不,是神仙!押韵不?” 杨迷糊:…… 这小丫头片子,会不会和青竹一般,脑子出了毛病? 第515章 生根发芽需要时间 上了人力车,杨迷糊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胖子,你尽快查一下,本该跟着我们的,那些你的人,现在到底在哪里。” 胖子点了点头,紫鸢却提出不同意见: “没有意义,无外乎两种可能,被控制或被收买。当务之急,是怎么吸引对方的注意力,怎么让玄子顺利带走谭老二。” 杨迷糊轻笑一声:“查本身,也是一种手段。若不闻不问,太过诡异,反而易引起有心人的怀疑。” 三人很快抵达宅院。 小桃正似笑非笑站在堂屋,胖子的脸色变幻不定。 小桃语气淡淡的,“坐花船、吃花酒、游览秦淮河,三人感觉如何呀?” 胖子下意识乜了紫鸢一眼,后者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叫道: “胖子,你什么眼神?我告诉你,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杨迷糊讪笑了笑,“一种手段罢了,小桃,你别多想。” 小桃却把矛盾转向紫鸢,“我是问你,男人去就罢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为何去凑这种热闹?不怕被人戳脊梁骨,日后不怕嫁不出去?” 闻言,胖子暗吁一口气,但还是谨慎的心存戒备。 紫鸢支支吾吾半晌,忽然脱口而出: “是胖子的主意,他硬拉我去的。说什么长长见识,以防日后被人轻易蒙骗。所以,我才勉为其难……” 胖子和杨迷糊目瞪口呆,又异口同声喝斥:“紫鸢!!!” “回头再找你算账!” 小桃瞪了胖子一眼,又鄙夷道: “紫鸢,我可听说,是你死皮赖脸要去的。杨子哥,你是咋想的,你真不想让紫鸢嫁人了?” 见三人尴尬不语,小桃又道:“谭老二已被玄子带走,径直上了火车。我的意思是,你俩最好在南京再待几天。” “怎么带走的,不怕被人发现?”杨迷糊觉得此举过于着急,心生担忧。 “放心,花店送花花草草给酒楼茶肆,极好隐匿的。再说,不离开就安全了?”小桃不以为然的摆摆手。 杨迷糊心念一动,“我们坐花船,有人跟着,是你有意放纵?” 小桃嘴角微扬,露出一丝得意: “是。76号的人来南京,我早就注意到。没想到,你们也不知打打配合,竟然把人给弄死了。不过,也无妨,人死了,也许效果更好。” 胖子刚想开口,却被小桃瞪了一眼,立马乖乖闭上嘴巴。 小桃看向杨迷糊,正色道: “杨子哥,一定要小心谭老二。我总有一种感觉,这件事有些不对劲!谨慎小心总不为过。” 见他似乎不大信,小桃又补充一句:“这可不是空穴来风。” 杨迷糊心中不服气,“你有什么证据?总不能仅凭感觉下结论吧?” 小桃冷冷道:“因为施先生和筱雅并没离开南京。” 杨迷糊惊讶:“啊?难不成,施先生也认为事情并未完全了结?” 小桃叹了口气:“不得而知。但我觉得,谭老二对你过于信任与依赖,不太正常。往坏了想,说不定他在利用你,达成自己的目的。” 杨迷糊思绪飞转,灵光一闪:“你是怀疑,白少安和谭老二其实是一伙的,他俩在唱‘双簧’?” 小桃柳眉一皱,眼神犀利的看向他:“不然呢?白少安坚持要见谭老二,然后却不拖泥不带水的离开,难道不奇怪吗?” “谭老二在两边通吃?或者说,他根本就是一个双面间谍?”杨迷糊透露出惊讶与不安。 小桃深以为然,“很难说。谭老二此前想悄悄离开花店,刚好有个花匠从他身边经过,谭老二才转身回了宿舍。庆幸的是,花店是我开的,眼线众多。” 杨迷糊忙问:“这名花匠说了什么?” 小桃摇摇头,“没敢问,以免打草惊蛇。再者,此人也不是关键。” 杨迷糊思忖道: “在我们离开前,最好还是问问花匠,万一只是巧合呢? 我也知道谭老二不简单,若因我们太过警惕,令他生疑,反而给有心人可乘之机。” 小桃点头认同:“你所虑也在理。但说一千道一万,木船里的秘密,跟咱们没有多大关系,没必要涉足太深。万一中了圈套,伤了自己,又便宜了别人。” 紫鸢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对,小桃说的一点都对。真正觊觎秘密的人,一直不出头,藏在暗处,净让我们忙前忙后,坐收渔翁之利。” 杨迷糊深以为然。 施一山一直在幕后,脏老头遮遮掩掩,方筱雅黄雀在后,谭老二真真假假,白少安虚虚实实,但出面的都是自己这边的人。 见他点头认可,小桃又道:“我有个蠢想法。木船里的秘密,可能与军统埋伏在地下党内部,甚至延安那边的特务有关。我们一旦介入,会深陷泥潭,不能自拔,不可不虑。” 闻言,杨迷糊心中一凛,“小桃,你的推测很大胆,但依据呢?” 小桃缓缓坐下,示意杨迷糊和紫鸢也坐。胖子也想坐,被小桃扫了一眼,又退了回去,乖乖的站在一旁。 小桃竖起五根手指,徐徐道: “我之所以如此断定,原因有五。 第一,谭老二拿出所谓的地下党潜伏名单作为掩护,目的就是想让地下党产生懈怠心理,放松对他的警惕,不再严加防范于他。 第二,若谭老二真的是地下党,在清楚木船的秘密后,他无论如何都会设法与施先生取得联系,事实却是他一动不动,还试图遮掩。 其次,谭老二对你过分信任和依赖,无外乎想借助于你,做到进退有序。一旦有风吹草动,他可推脱说,找不到木船了。 另外,你没摆明政治立场,他正好利用你的摇摆不定。至于自称是你母亲的堂兄,是真是假谁知道?即便是真,他当时说是,但又为何不当面认亲呢? 再者,守着这么大的秘密,他为何不急,宁可隐匿多年? 这只能表明,地下党潜伏名单只是一个幌子。四五年过去,时过境迁,这份名单还能有多大的用处? 是什么样的人或事,能拖延四五年之久,却不至于让他过于焦急? 只有一种最可能,一份潜伏于延安和地下党中的人员名单,才不会过时,因为生根发芽需要时间!” 小桃戛然而止,令三人旌旗摇动,神色变幻。 胖子适时谄媚开口: “对,媳妇分析得一点都对。 我也有个蠢想法,为何迟不发生,晚不发生,偏偏在此时发生?” 小桃这次没有瞪胖子,反而附和道: “在理。 日本人江河日下,垂死挣扎,快到收获的季节。 而延安那边日益壮大,加上潜伏之人已长大成人,此时发动,时间刚刚好。” 第516章 没有回头路可走 连不爱动脑筋的紫鸢,也忍不住插话: “你俩是说,谭老二露出踪迹,是有人有意触发?比如说:白少安以寻父之名。 但也有说不通的地方。早弄清潜伏之人,不早令人安心吗?为何要拖到现在?” 小桃摇头一叹: “诡异之处,就在于此。 也许是被脏老头和曹老三无意间打断?或者是其他知情人死了逃了?或者有人正在等这个时机? 这个世道,不正常才正常。” …… 沉思良久,杨迷糊才缓缓抬头,五根手指有节奏的来回敲击桌面。他声音悠远: \"一饮一啄皆有缘由,他日之事何以怨忧,那就当成真的来对待! 我们一切的努力,皆为赶走日本人。在此之前,任何不利于此事者,一定要予以铲除干净。\" 小桃柳眉轻蹙,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我们一旦介入,倒向一边,便没有回头路可走,不得不慎重考虑。\" 杨迷糊突然展颜一笑: \"不用担心,这个问题我已有所考虑。真的走不通了,咱们大不了隐居山林,避世不出,苟且偷生。 再说,这个世道乱得很,只要有心,编个出身,弄个来历,也不是难事。 说起这事,小桃你得留点心,未雨绸缪,总比临时抱佛脚要好。\" 小桃轻轻一拢耳边秀发,促狭道:\"看来,我们还有不少事情可做。胖子,去我们的茶楼,有请施先生。\" 杨迷糊一惊一愣,又释然。他指着小桃,苦笑着摇头,似乎对她的安排既无奈又好笑,但他并没多说什么。 紫鸢却藏不住,“小桃,你可以呀。进门先来一个下马威,再拐弯抹角,试探二哥的心思,可谓‘其来也渐,其入也深’。” 小桃见杨迷糊并无不悦之色,撇撇嘴,幽怨道:“我挺着个大肚子,净瞎操心,还不一定落个好,我容易吗?嗐,也不知这孩子健不健康,愁死个人!” 果然,杨迷糊被转移了视线,忙问:“你们两口子是不是有点杞人忧天,思虑过度?青竹怎么说的?” 小桃柳眉微蹙,“青竹能怎么说,往好的说呗。我有心疾,又贫血,胖子肾虚,好像有加重的趋势,你看他胖了一圈,不是因为吃得好,肾虚占了一大半。” 杨迷糊皱起眉头,“青竹有没有说该怎么办?” 小桃摇摇头,“他说孩子没问题,先观察着,等生下来再说。他虽懂催眠术,可他不懂这个呀,我这心里,总是不落听!” 杨迷糊轻声安慰着: “嫣儿怀好儿时,脏老头还说,胎儿煞气重,有冲撞,现在不也好好的? 你呀,就是想太多,这样对你和孩子都不好。等我们走了,你安心静养一段时间。” 小桃点点头,口中却道:“胖子做事过于毛糙,让我实在放心不下。我天生或许是个劳碌命,喜欢多管闲事。不过,为了孩子,我会尽量注意的。” 杨迷糊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 “对了,你手上的钱够不够用?紫鸢,走的时候,把剩下的小黄鱼留下。 小桃,你可别跟我说你能挣,不缺钱,手头宽裕点,让人心里踏实些,也能少操点心。 …… 施一山一来,连小桃也回避了。 二人相对而坐,只喝茶倒茶,却不说话。 躲在里屋的紫鸢忍不住问小桃:“这两人怎么回事?在念‘闭口禅’不成?急死个人!” 小桃却不以为然,“听说过''此时无声胜有声''吗?两人心里正较着劲呢,谁先开口,谁失心理优势。” 紫鸢撅起小嘴,嘟囔道:“净搞这些有的没的,烦不烦?行就行,不行就拉倒,多痛快!” 小桃轻叹口气:“当然烦。杨子哥难就难在这点上。若我没猜错的话,他正在费力费心为我们找后路呢。不信?你以为杨子哥说''未雨绸缪'',只是随口说说的?” 紫鸢翻了个白眼,“你当我傻啊?还不是你循循善诱,惹得过。” 小桃抿嘴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我也没有错呀。看情形,日本人恐怕坚持不了多久。看人心向背,延安那边发展壮大的趋势,已隐约可见。” “重庆那边呢?”紫鸢皱起眉头。 小桃摇了摇头,“我不太看好,至少我不喜他们的人品。不过,最终的抉择,要看杨子哥的。” “所以你''其来也渐,其入也深'',引导二哥倾向于延安那边,你其实心中早有算计,对不对?”紫鸢平时不爱动脑,但一动,反应非常敏捷。 小桃抚摸着日益隆起的肚子,缓缓道: “是。这个木船之秘,或许将成为一个分水岭。一旦做出抉择,我们只能往前走。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紫鸢有些气恼,忍不住抱怨:“既然如此,施先生为何不主动提,非要等二哥先开口?” 小桃微微一笑,“这是一种心理博弈。施先生并不知晓,杨子哥内心真正的想法,如主动开口,万一杨子哥不同意怎么办?依我看,今儿个两人不会多言,最多打打机锋。” …… 施一山终于开了口:“自古有言:风流茶说合。杨子小哥若愿意,我在此借花献佛,请满饮此杯。” 他举起茶杯,向杨迷糊示意,后者却未动,咧嘴一笑: “施先生刚刚未说全,还有一句:''酒是色媒人''。希望到时,施先生别又说,当时乃酒后乱性,胡说八道的不算数。” “杨子小哥果然厉害。茶乃饮中君子,今日你我共品香茗,日后定不负此间品茶之意。” 杨迷糊端起茶杯,与施一山轻轻一碰,“那好,请满饮杯中茶。” 两人对视一笑,徐徐饮下,施一山起身离去。 紫鸢疑惑不解:“这可一点约束力都没有啊?” 小桃轻笑一声,“君子在行不在言。而且,这种约定对我们来说,也一样,双方心知肚明。” 她伸了一个小懒腰,打了个哈欠:“我有点困了,得睡会儿。” 杨迷糊的目光,落在走过来的紫鸢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杨迷糊看着她,\"紫鸢,我必须做出抉择,不能再摇摆不定了。脚踏两只船,终究会踏空的,你可要想好啊。\" 紫鸢撇撇嘴,露出一副蛮不在乎的神情,\"我才懒得费脑筋想这些,二哥你咋说我咋办。\" 杨迷糊揉揉她的小脑袋,\"你就这么信任我?万一我把你卖了,你还帮我数钱呢。\" 紫鸢突然狡黠一笑:\"嘿嘿,说到卖,还真一件事。你以为那十六个符号,我能破解几许,是全凭天马行空,天赋异禀?\" 杨迷糊惊诧莫名,\"脏老头早就知道这十六个符号?\" 第517章 那颗钢制带血的子弹 紫鸢得意洋洋道: \"没错,从谭老二的记忆里弄出来的,唯一不同的是,第一组符号里,并没有那个什么问号。 但脏老头一直没搞明白,只猜出与船有关,还猜到''鹅、型或荆''。\" “那牡丹之说……”杨迷糊皱着眉头。 紫鸢调皮的吐吐舌头,“这个嘛,其实是我自己瞎猜的啦!我觉得谭老二喜欢花花草草,想着‘牜土’可以组成‘牡’字,没承想,被我猜对了。” 杨迷糊没好气的道:“所以,你故意解读成骂人的话,就是担心我会胡思乱想?” 紫鸢嘻嘻笑,“是,但不完全是。一方面,脏老头害怕里面机密过深,事情太大,因他之过耽误大事,他承担不起。另一方面,也是怕你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招来横祸。” 对此,杨迷糊倒能理解,“后来你为何又提醒我呢?” 紫鸢白了他一眼,戏谑道:“哎呀,你当时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样子,我是怕你像只无头苍蝇,到处乱撞,招来大祸,就死马权当活马医,试了一试,没想到真成了!” 杨迷糊仍有点不满,“紫鸢,我知道你是好心,但你有事瞒我,反而会让我掉入深渊之中,你有没有想过?” 紫鸢不以为然,“所以我寸步不离你呀!你快掉下时,我就把你拉回来!” “万一拉不住呢?”杨迷糊多少有些恼火。 “就一起跳下去呗。”紫鸢轻描淡写。 闻言,一想到紫鸢会出事,杨迷糊一阵毛骨悚然,脖子后的汗毛炸起。 “以后咱俩开诚布公,坦诚相见,互不隐瞒,可不可以?” “可以。我先问第一个问题,你喜欢方筱雅不?”紫鸢话锋急转而下。 杨迷糊一愣,连忙摆手否认。 紫鸢长叹一声:“你看,你也做不到坦诚相见……我也困了,得去睡会儿。” 她打着哈欠走了,杨迷糊愣在原地。 难不成,自己对方筱雅真有意思?娘好像也看出一些端倪。 自己对方筱雅的苛责,吹毛求疵,难不成,不是因为瞧不上她,而是想要吸引她的注意力? 还是说,是自己内心深处的自卑在作祟,试图维护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方筱雅说,自己对不同的人,区别对待,难不成真有此事? 不,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喜欢方筱雅,杨迷糊使劲甩甩头。 还有正事要做呢!再说,紫鸢这个小丫头片子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 但是,杨迷糊并没能如期回到上海。 胖子死了。 一颗子弹正中他的眉心,就是那种钢制的特殊子弹。 杨迷糊静静凝视着,躺在棺材里的胖子,面无表情,不喜不悲。 直到埋葬胖子,安置好小桃,杨迷糊消失了,一连三天没有任何消息。 但三天里,南京街头发生一连串离奇的命案。近百人被杀,全城笼罩在一片血色恐惧之中。 甚至连汪伪政府的中央办公楼,也遭到了神秘人的袭击。 凡是汉奸,皆吓得不敢踏出家门半步,在戒备森严的家中呆着,也是惶惶不可终日。 凡敢为此出头的,无论是宪兵头目,还是伪警察的头头,都会被人神秘击杀。 万般无奈之下,紫鸢打电话向小翠求助。 深夜,栓子、玄子和苏齐,带人匆匆赶到南京。 经过栓子的追踪,终于找到了满脸胡茬、蓬头垢面的杨迷糊。 在紫鸢的苦苦哀求下,杨迷糊答应先回去。 在陷入沉睡前,他拿出那颗钢制的,带血的子弹,只说了一句:“找到此人!” 栓子拿着子弹,放到鼻子下,闻了又闻,嗅了又嗅,最后摇头苦笑,表示无能为力。 紫鸢气得气不打一处来,大骂栓子是废物,关键时刻一点用都没有。但无论怎样,几个人一筹莫展。 好在小翠和青竹姐弟俩,随后赶来了。 青竹立刻一头扎进小桃的卧房,全力救治多日油米不进的小桃。 小翠则召集紫鸢、栓子、玄子、苏齐等人碰头。 小翠开门见山,语气森然:“苏齐,你和白少安到底是什么关系?你回答前,想好了,因为你只有一次机会。” 苏齐的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既然你们不信任我,那叫我来干什么?” “这就是你的回答吗?”栓子眼中冒着绿光,冷冷看着苏齐。 苏齐似乎有些怕栓子,梗着脖子说:“好,我只说一次,白少安跟我没关系。” “不是杀师兄之仇?”小翠冷笑。 “是,也不是。我师兄技不如人,能怨得了谁?”苏齐看也不看小翠一眼。 “在镇江,你见过白少安没有?”紫鸢插话。 “应该说,没碰过面,但远远见到过。”苏齐很光棍,“因为有任务在身,没有追杀他。” 此时,青竹走了出来,看了苏齐两眼,“他没有说假话。但我从小桃姐这,得到了一个不太清晰的记忆。” 他拿起那颗钢制带血的子弹,“她曾因这种子弹,联想到了白少安。紫鸢姐,你之前见过没?” 紫鸢赶紧解说:“见过,上一次救谭老二时,一颗这种钢制子弹,打中了胖子的后背。但因胖子背后有铁皮,没伤着他。” “小桃姐这人,心智极深,她琢磨这事,至少六七成是真的。所以,找到白少安是当务之急。”青竹眉心紧锁。 小翠又开了口:“苏齐,现在事情紧急,我不得不尽快消除对你的怀疑,请别见怪。既然内部没有问题,我们可以借势,借汉奸惶惶不可终日之势。” 见苏齐点头表示理解,她又不容置疑的吩咐道: “紫鸢姐,写几封信,一句话:一天内交出白少安。让白少安藏无可藏,露出兔子尾巴。 苏齐,这几封信,分别塞到汪伪政府要员的家里或办公室。 栓子哥,你负责追踪白少安,他只要一动,你应该能找到他。 玄子,你仍躲在暗处,把这里给护住了,千万别再出意外。 紫鸢姐,只有你能劝住杨子哥,你留下来陪着他。 青竹,尽快让小桃姐冷静下来,最好能让她进食,恢复精气神。 南京我们没她熟,就说她若帮忙,胖子的仇才可尽快报。 就这样,分头行动。” 说完,小翠等几人离去,直接进了杨迷糊的卧房。 杨迷糊沉沉睡着,但脸上肌肉不时抽搐一下,小翠轻声道: “杨子哥,希望你能听得见。胖子之死,我怀疑是白少安,因为他不想让你顺利返回上海。 但我又怀疑不是白少安,因为你不回上海,谭老二出不了门,怎么行事? 所以,我很迷惑,胖子是不是惹了不该惹的人? 杨子哥,招募组织的人,最有可能使用这种子弹,但胖子在哪些地方惹了他们呢?不得而知。 若我猜测为真,你若不醒来,我可不敢动,因为栓子和玄子,大概率斗不过招募组织的人。 杨子哥,你不能回避胖子的死,你要醒来,带着我们报仇。” 第518章 胖子是谁? 见杨迷糊毫无动静,小翠坐了一会,叹了口气,走出卧房。 她走进小桃的卧房。 小桃倒是醒了,只是两眼无神,似乎无思无虑。 “小桃姐,你要振作起来,为了胖子,更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你这样不吃不喝,孩子会饿坏的,明白不?” 小桃无动于衷。 小翠看向青竹,“有没有过激点的办法,让小桃姐说话?” 青竹摇头,“若消除胖子之死的记忆,她醒来不好解释。我倒可以让杨子哥强行苏醒,但又怕他暴起杀人,就怕紫鸢也拦不住。” “我刚刚铺垫了一下,说胖子惹了招募组织的人,才招来杀身之祸。也不完全是瞎话,我也这么怀疑。”小翠补充了一句。 青竹咬咬牙,“也行,但我只能试一试,但愿你说得算点谱。” 事实上,杨迷糊似乎能听见小翠的话,但他就是睁不开眼睛。 招募组织?胖子怎么会与他们发生冲突?是小翠在骗自己醒来,才这么说的? 杨迷糊竭力想坐起来,但像鬼压床似的,动弹不得。 正吃力挣扎间,他听到了青竹的脚步声。 只听青竹说:“杨子哥,小桃几日来,油米不进,对她肚子里的孩子很不利。可我又劝不动,还得你来。” “你是不是想起来,又起不来?其实你在逃避,不愿面对胖子的死。你若老是这个样子,谁来替胖子报仇?” “你放心,老杨头还不知道胖子出了事。” …… 青竹自言自语半晌,见杨迷糊仍没反应,有些生气道: “杨子哥,你再不主动醒来,我可要采取强制措施,到时你可能会忘了许多人,比如:好儿,嫂子,紫鸢姐,可别怪我呀。” 突然间,杨迷糊感觉到脑袋一阵刺痛,一下子抱住头,竟然坐了起来。 “青竹,你在干什么?” 青竹晃了晃手中银针,“谁叫你装睡的?我用这个扎的。” “招募组织的人,在哪?”杨迷糊忍住刺痛,突兀问道。 “你能听见小翠的话?”青竹惊问。 “能啊,就是太困,睁不开眼睛。”杨迷糊有些奇怪。 “她还说了些什么?”青竹又问。 “她怀疑白少安,说替谁报仇来着?刚刚好像还记得的。”杨迷糊拍拍脑袋瓜。 “替胖子报仇。”青竹提醒。 “胖子是谁?”杨迷糊一脸茫然。 青竹惊诧莫名,“你怎会不记得胖子?那小桃呢?” “小桃,记得呀。她怎么样了?她还怀着孩子呢。”杨迷糊回应得很自然。 “那孩子的爹,是谁?”青竹又问。 “那人,我很熟,他好像叫……叫什么呢?话在嘴边,就是说不出来!”杨迷糊有点恼火。 “就是胖子呀,杨胖子,死胖子,不记得了?”青竹追问。 “胖子是谁?”杨迷糊反问。 青竹:…… 紫鸢端着一碗面,走了进来,“二哥,我是谁?” “小丫头片子,紫鸢呐。”杨迷糊没好气的道。 青竹站起身,朝紫鸢使了个眼色,“杨子哥,饿了吧?先吃点面。紫鸢姐,你出来下,我有事跟你说。” 二人出了房门,来到院子里站定。 “杨子哥好像不记得胖子了。”青竹压低声音。 “你搞得?”紫鸢问。 青竹直摇头,“不是我。我根本没施展催眠术,只是用银针扎了扎他的后脚跟,他却抱着头坐了起来。而且他在睡梦中,能听到我姐说的话,奇哉怪也。” “你不明白,我就更糊涂了。”紫鸢挠挠头,“会不会是脑子出了问题?” “不大像,问他其他的人或事,他对答如流,讲事情的脉络也很清晰。他不会是虚化了对胖子的记忆?”青竹眉心紧锁。 “虚化记忆?你确定你说的,不是虚幻?”紫鸢反问。 “确定。他对胖子的名字,长相,身材等等,都忘了,但记得胖子身上发生的所有事。''记忆虚化'',历来只是个说法,可从未见过实例……” 说到最后,青竹几乎在自言自语。 “别念念有词了。”紫鸢不耐烦的打断他:“先不说这个。二哥好像没了怒气和戾气,对不对?” “对,和平时似乎没有两样。”青竹拍拍脑袋瓜。 “那就好,那就好。你不知道,之前二哥有多吓人!”紫鸢似乎心有余悸,拍了拍小胸脯。 “但我担心的是,他一旦记起,恐怕谁也压不住……”青竹却不大乐观。 “怎么讲?”紫鸢问。 “''记忆虚化'',可以说是''记忆虚幻''的一个变种,我也不大懂。反正是只记得事,记不得人。” 青竹停顿片刻,又解释道: “记不得人,是因为他在反复深想这个人,所以根本不记得,完成模糊人本身。 我之所以说,有可能压不住,是因为一旦记起人,便会刻骨铭心,极可能生出滔天戾气和怒火。 当然,这是最坏的情况,但愿不会发生在杨子哥身上。” 紫鸢急道:“我听不大懂,也不想关心。你就说,有没有办法,让二哥永远记不起胖子来?” 青竹摇头,“有办法也不敢试呀,一旦适得其反,弄巧成拙,反而会让杨子哥想起来。” “要不诓二哥先回上海,让他远离胖子,想不起胖子?”紫鸢眼睛一亮。 “大概不行,所有事他都记得很清楚,诓不了他。而且他现在太冷静,我很有些担心。”青竹忧心忡忡。 紫鸢沉吟片刻,“咱们见机行事,随机应变。我们统一口径,像以往一样,按二哥的吩咐做事,不违逆他再说。“ —— 二人再进屋时,发现杨迷糊却在小桃那里。只听杨迷糊说: “小桃,你跟我回上海吧。你丈夫死了,你留在这,孤儿寡母的,不好!” 小桃问:“胖子的仇,谁来报?“ 杨迷糊说:“胖子是谁?你丈夫吗?你丈夫叫胖子,我咋不知道?” 紫鸢窜了进去,直朝小桃摆手,又示意青竹拉杨迷糊出去。 她连忙解说:“小桃,二哥记不得胖子是谁,只记得报仇。” 小桃气得胸口起伏,正欲说话,紫鸢小声哀求:“小桃,别,别生气,别计较,二哥因伤心过度,失忆了。” “可他偏偏忘的……是胖子,你叫我如何咽得下,想得通?”小桃实在憋屈。 “小桃,二哥并没忘替胖子报仇呀,你要信我。你这几天,什么也没管,你可知道二哥为胖子,杀了多少人?我好不容易才把他找回来……” 见小桃不为所动,紫鸢继续劝说:“按青竹的说法,一个人因太于刻骨铭心,才会忘掉一个人本身,但记得这个人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我知道过于诡异,你也不好相信,但就是发生了。“ 小桃愣了许久,泪水终于流了出来,“我不该怪任何人,可胖子究竟是谁杀的?” 见小桃终于开始琢磨事,紫鸢趁机问道: “小翠说,胖子招惹了招募组织,你觉得有可能吗?” 第519章 回!既然仇人在上海! “招募组织?是他们干的?按理讲,胖子惹上他们的可能性极低。上次在花店受袭,我原来怀疑是白少安捣得鬼……”小桃终于进入思考模式。 紫鸢撇撇嘴,“那颗钢制的子弹,小翠猜测,只有招募组织才有,便疑到了他们。你脑子灵光,知道的信息也多,你分析一下,有没有这种可能?” 小桃回忆着:“上次受袭,胖子似乎,似乎有些得意,但他死活不肯讲,找许多理由,搪塞了过去,我也没再深究,是我疏忽大意了。怪不得杨子哥让我劝诫他……” 见她又进入自责模式,紫鸢连忙打断:“小桃,又来了,以有心算无心,谁也防不胜防!从你话中,可以听出,胖子有事瞒着你。那小翠的猜测,就十分在理。” 小桃皱起眉头,又陷入沉思。 见她一脸凝重,紫鸢安慰道: “别太担心,真相会找到的。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 小桃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慢慢半坐起身,神情有变得坚定了些,说: “让小翠过来,我单独与她谈谈,你去照顾杨子哥。我知道,他心里的难过,不下于我,是我太自私了。” 见她的振作不似作假,紫鸢暗松一口气,一步三回头,离开了房间。 此时,杨迷糊正坐在堂屋发呆。紫鸢悄悄走过去,轻轻推了推,笑嘻嘻的说: “二哥,在念''闭口禅''呢?放心,栓子他们已出去寻白少安,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杨迷糊似乎没听到她的话,自顾自的说: “紫鸢,我在想,我的脑子是不是受到刺激出了问题?为何我总想不起小桃的丈夫是谁?但这个人,我又感觉非常非常熟悉……” 紫鸢赶紧接过话茬: \"想不起来,慢慢想,不急。 当务之急,是找出招募组织的动机。 我们暂且将你熟悉的那个人,称为‘胖子’。 胖子第一次在花店受袭,对方并没击中他的头部,以招募组织特工的枪法,怎么可能只打中他的背部? 我想,这一次,对方只是想抢走谭老二,但又担心胖子手中掌握着其他重要的信息,所以才手下留情。 可第二次,子弹为何直中胖子的眉心呢? 我猜,他们或许得知谭老二不再受胖子的控制,而胖子的行动妨碍了他们;或者他们想以胖子之死,来拖住你,让你回不了上海,所以才下了狠手。 两次袭击事件,结合起来看,我推断,招募组织对木船中的秘密,正虎视眈眈! 为何这么说呢? 因为军统的潜伏名单,尤其是潜伏在延安的人,能给他们带来延安的重要情报,甚至能迫使潜伏之人,暗杀延安的高层! 这也符合招募组织的砍首宗旨,通过暗杀高层,摧毁抗日组织的指挥中枢,所以……\" 杨迷糊倏地站起来,\"所以,只有通过谭老二,才能更快找到招募组织,为''胖子''报仇雪恨!\" 紫鸢暗吁一口气,终于忽悠成功。她急忙点头赞同: \"没错,就是这个样子。至于白少安,我们可暂时搁置不理,通过事情的发展,逐步揭露他的真实意图!\" \"好的,就这么定了!让栓子他们回来,立马返回上海,以免被人抢先一步。\"杨迷糊理清思绪,做出决策。 紫鸢又循循善诱: “若他们真的想,以胖子之死拖住你,我们则反其道而行之。 让玄子或者栓子留下,继续发动袭击、暗杀行动,并寻找白少安。 而你则悄悄返回上海,岂不更好更合适?” “嗯……在理!栓子留下,他嗅觉灵敏,警觉性更高,更易规避危险。可小桃怎么办?”杨迷糊顿住。 紫鸢连忙回应:“我来劝说小桃回上海。从情理上讲,她离开伤心之地,说得过去,也不会引人注意。” “好。我和玄子先走,你留下善后收尾。”杨迷糊边说,边往卧室走。 紫鸢一时怔住,愣在了原地。搞了半天,最后竟然把自己留下了!可现在也不是计较的时候。 紫鸢闯进小桃的卧房,打断了小桃和小翠的交谈。 她将刚才与杨迷糊的谈话,叽哩哇啦讲了一遍,最后看向小桃,问: “你愿意回上海吗?” 小桃沉思良久,又抬头与小翠对视一眼,咬着细牙缓缓道:“回!既然仇人在上海!” 见紫鸢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小翠解说道:“你刚才所讲,正与我俩的猜测,不谋而合。所以回上海,是最好的选择。” —— 栓子、苏齐终于回来了。 不出所料,白少安依然销声匿迹,不见踪影。 杨迷糊召集众人,吩咐道: “栓子留在南京,做两件事:杀汉奸和寻白少安。苏齐,你也留下,协助栓子。 我和玄子先赶回上海,以防谭老二那边有变。 紫鸢、小桃、小翠、青竹四人,第二波走。 对了,胖子的那个兄弟--瘦子,人很可靠,让他跟小桃一起走,路上也有个照应。” 小桃却提出不同意见: “让瘦子留下,接管胖子和我留下来的产业,毕竟是胖子辛苦攒下的,舍弃也实在可惜。加上瘦子对南京十分熟悉,可帮上栓子。” 小翠也点头赞同:“这个安排好。我也留下,策应上海。” 紫鸢促狭一哂,“要不换玄子留下,栓子回上海?” 小翠果断摆摆手,语气决绝:“不可。他在,易感情用事,反而误事。” 玄子脸上明显露出失望之色,紫鸢则捂嘴窃笑,杨迷糊也不由莞尔。 杨迷糊明白,此时此刻自己的笑,有点不合时宜,但却可大大缓解大家压抑已久的情绪。 但愿小桃能理解自己的用意! 见小桃没有不悦之色,杨迷糊随即拍板决定:“就这样定了。小心谨慎点,别重蹈‘胖子’的覆辙!” 见小桃一脸诧异,紫鸢赶紧凑到她耳边,轻声解释了几句。 —— 连夜赶路的杨迷糊和玄子,上了南京-上海的火车。 回到上海的第一件事,杨迷糊去棚户区找到老杨头,直截了当道: “‘胖子’死了,被人一枪击中眉心,是我的过错。仇我来报,恨你可冲我来。” 没想到,老杨头只是皱了皱眉头,长叹一声:“与你无干,那小子本是个短命鬼!” 杨迷糊一惊,“为何这么讲?” 老杨头抚抚脑门子,又是一叹:“你知道,我为何催他和小桃尽快结婚吗?就是因为这个。老天还算开眼,为老杨家留了个香火。” “你真信这个?”杨迷糊惊诧莫名。 “信!为何不信?事实不也证明了吗?”老杨头又是一声叹息。 二人沉默良久,杨迷糊朝老杨头深鞠一躬。 第520章 得读些有用的书 告辞前,杨迷糊心念一动,说道: “既然你这么想,那好,你派你手下的流浪汉,去漕溪公园,寻找一只带鸟头的木船。 可能是工艺品,也可能是模型,甚至可能是真的木船。 主要寻找的地方,可能与牡丹,荆棘,河水有关。” 老杨头问:“此事跟胖子之死有关?” 杨迷糊答:“是。这是‘胖子’临死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不过谨记,千万别露出风声,传得满城风雨。” 老杨头腮帮子鼓起,“我答应你!” “小桃不日回上海,我打算将她安排在--英租界的西院,那里相对比较安全。若你不放心,自有安排,但得通知青竹一声,别大水冲了龙王庙。” 杨迷糊站起身,头也不回,边走边道。 他来到西院附近的一处小院,寻到脏老头,简单说了说情况,又直接问道: “脏老头,我希望听你说一句实话。你到底知不知道,谭老二可能是军统的人?” 脏老头一听,顿时愣住,脸上闪过一丝惊愕之色,但很快恢复平静,坚定的摇了摇头,咬牙切齿道: “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也不会搞那么一出,也不会担惊受怕!若果真如此,我和曹老三都上了他的当!” 见脏老头不似说谎,杨迷糊森然道: “我信你!但若有出入,我不会念以往的情份,连紫鸢说情也不行。” 脏老头连忙道:“绝对没骗你,我以我女儿的生命起誓……” 话未说完,杨迷糊突然露出冷森森的杀气,咬牙道:“你竟敢以紫鸢起誓,你不想活了?” 脏老头被吓得浑身一颤,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解释:“不,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表达我的决心……” 恰在这时,牵着好儿,从门外走进来的紫鸢她娘,看看两人的样子,不禁好奇的问:“你俩搞哪一出,杀气腾腾的?” 杨迷糊冷声道:“问你家老头子,问他说了什么屁话!” “爸爸,你讲粗话,青竹叔在,要打小屁屁的。”好儿撅起小嘴,瞪着眼睛,大声嚷道。 杨迷糊脸色一红,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一把将好儿抱在怀里,“是爸爸不对,说脏话了。你奶奶呢?” 好儿伸出小手,摸摸他的脸,奶声奶气,却口齿伶俐的说: “奶奶呀,她正在做饭呢!小小叔在读书,我怕吵着他,就跟干净奶奶过来啦!” “走,去找奶奶。”杨迷糊抱着好儿往外走。 只听见紫鸢她娘训斥的声音: “你个为老不尊的老东西,又怎么惹着我外甥了?一天到晚不干正经事,看你老得动不了了,谁还搭理你?” 走进西院,只见老娘正站在灶前,热火朝天的炒着菜,曹子墨则坐在堂屋,摇头晃脑的背着书。 “娘,我回来了。”杨迷糊喊了一声。 老娘闻言,拿着锅铲,小跑过来,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 “怎么就你一个人?青竹和紫鸢呢?他们没跟你一起?”老娘急问。 “他俩明后天就到,小桃也会来。”杨迷糊嗫嚅道。 “胖子的事,娘已知晓,唉……多好的一个孩子,说没就没了。你是老大,你得多担待点,明白不?” 老娘并没有指责,反而搂了搂他。 这让杨迷糊心中一阵温暖,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娘,可我记不起''胖子''是谁!我只知道,我心中一个非常重要的人死了,紫鸢她们说,那个人是''胖子'',可是我对他一点记忆也没有!” 老娘皱起眉头,关切问道:“怎么回事?儿子,你脑子是不是出了问题?要不要找大夫看看?” “可能是吧。但''胖子''身上所有的事,我却记得一清二楚。问青竹,说是因为伤心过度,导致得暂时失忆。”杨迷糊用手抹抹泪水。 “想不起来,慢慢想,咱不急哈。”老娘轻拍他的肩膀。 杨迷糊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娘,我问你个事。你有几个兄弟?包括堂兄弟在内。” 老娘疑惑的看着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我有两个亲兄弟,三个堂兄弟,其中一个从小离开了家,再未见过面。” 杨迷糊点头又问:“娘你姓黑,还是姓苏?” 老娘不由多看了他几眼,“当然姓黑呀,这还用问?儿子,你今儿个好奇怪。” “没什么事,真的没事,随口一问。哎呀,娘,菜是不是要糊了?”杨迷糊用力吸了吸鼻子。 老太太''哎哟''一声,跑进了厨房。 杨迷糊转头看向曹子墨,问:“你刚才摇头晃脑的,在背什么书?” 曹子墨不紧不慢的回道:“唐李白的''三五七言''。” “背给我听听?”杨迷糊信口道。 曹子墨乜了他一眼,也未拒绝,轻声吟哦: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闻听,杨迷糊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冰冷的海底,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口中不由得训斥道: “一个小屁孩,整天背这种伤春悲秋的诗,能有什么用?” 曹子墨很不服气,“私塾先生说,这可是千古流传的好诗,脍炙人口,直抒胸臆,哪里不好了?” 杨迷糊冷笑一声,“这些诗,能让你填饱肚子?能养活你自己,养活娘?你若一天不吃饭,看你还能不能说出这种话!” 曹子墨梗着脖子,不肯示弱:“诗以咏志,诗以言情,有什么不好?再说,读书也是为将来谋生立命,怎么到了你这里,成了不务正业?” 一旁的好儿忍不住插嘴:“爸爸,你说的不对,小小叔认真读书,是好事。好儿长大了,也读书的。” 杨迷糊笑道:“读书当然是好事,但得读些有用的书,不是这些闲书。” 老娘似乎听到二人的争吵,又跑了出来,嗔怪道: “老大,你少管闲事,你懂个啥?快点去洗洗手,吃饭!子墨,去叫你干舅干舅妈,过来吃饭!” 老娘看着子墨的背影,叹了口气:“老大,你咋回事?呲你弟干什么?都像你一样,只知道杀人掠货,刀口舔血?” 杨迷糊无奈摇摇头,没敢顶嘴,乖乖的洗手去了。 六个人吃完饭,老娘起身收拾碗筷,杨迷糊虚拦住,叫道:“子墨,你来洗碗。” 没想到,曹子墨没好气的回敬一句:“我从不洗碗!” 杨迷糊''腾''的站了起来,“你再说一遍?吃完饭,嘴一抹,就完事?” 他又拦住欲开口的老娘,“娘,你别管!子墨,你今天要是不洗碗,我就把你赶出去!” 曹子墨不屑一顾,“我花的又不是你的钱,吃的也不是你做的饭,你凭什么赶我走?” 杨迷糊大怒,脖子上青筋暴起,眼睛死死盯着曹子墨,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半晌,他突然咧嘴一笑,“行,有本事你试试看!” 那一丝狰狞再次乍现! 第521章 最最说不通的地方 此刻的杨迷糊显得格外可怕,他周身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息,让人不敢直视。 老娘见状,赶忙打圆场,“子墨,你哥说的没错,咱家不养闲人。赶紧的,过来跟娘一起收拾碗筷。” 曹子墨似乎被吓得不轻,像一只受惊的小鹌鹑一样,怯生生走了过来。 紫鸢她娘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杨子,你跟一个小孩子置什么气?你这个样子,怪吓人的,连我都怕。” 脏老头在一旁小声嘀咕:只有紫鸢不怕…… 这句话倒提醒了杨迷糊,“脏老头,以后,西院的安全由你来负责,别一天到晚往外瞎跑。舅妈,你可得看紧点,若不听话,就喊紫鸢制他。” 紫鸢她娘乜了脏老头一眼,“听我外甥的。小桃那孩子也是可怜,老杨头还不知儿子的事吧?” “我讲过了,老杨头的反应比我想象中的镇定。”杨迷糊回应。 余光中,他看见玄子的身影,在门口不远处,一闪而过。 “娘,你出来一下。”杨迷糊叫了声。 老娘走了出来,杨迷糊低声说: “娘,我还有一个兄弟,你没见过,就是脸上有疤的那个,他就在外面。娘跟我一起出去,见见他?” 老娘似乎不解,“你这孩子,把人叫进来呀。” 杨迷糊苦笑,“他不愿意抛头露面。” 娘俩走出院子,杨迷糊打了一个手势。在一个拐角偏僻处,玄子冒了出来。 “玄子,这是我娘,一直想见见你。你就和胖子,哦,和栓子他们一样,认个干娘,行不?” 话音未落,玄子纳头就拜,口呼''干娘''。 老娘一把掺起,“你这孩子,老躲在暗处干什么?这脸也是自毁的吧?” 她心疼的摸摸玄子的脸,眼中满是关切。玄子低下头,轻轻点了点头。 老娘叹了口气,拉着玄子的手说:“好孩子,以后别再躲躲藏藏了。你是杨子的兄弟,也算是我的半个儿子。今后有啥难处,尽管说。” 玄子低声道:“我会的。” 他的声音变得更加沙哑,喉咙仿佛被东西卡住一般,发出嘎嘎的声音。 “我躲在暗处,才好做事,其他的都是小事情。我现在的样子怪吓人的,没吓着干娘吧?” 老娘看着玄子那惨不忍睹的面容,忍不住流下心疼的泪水。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哽咽道: “孩子啊,你怎么这么狠心,对自己下手也如此之重?你看你这张脸,以后怎么娶媳妇呀?” 杨迷糊却笑道:“这倒不用操心,他早有个准媳妇。只是这小子怕人家嫌弃他丑,一直不敢见人家。” 老娘闻言一喜,“那就好,那就好。大男人嘛,勇敢一点,实在不行,就''霸王硬上弓''……” 杨迷糊和玄子同时瞪大眼睛,惊愕的望着老娘,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老娘也意识到失了口,连忙摆手道: “别当真,说笑呢。对,‘好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样说才文雅些,对不?” 玄子的脸变得红红的,显得更加狰狞,他挠了挠头,“我知道啦。我并不像杨子哥说的那么怂,我只是怕害了别人,就像胖子一样。” 杨迷糊瞪了玄子一眼,连忙道:“娘,你先回,我跟玄子还有事商量。” 老娘又摸了摸玄子的头,叹了口气,踽踽而去。 杨迷糊幽然一叹: “玄子,让你一直躲在暗处,我是有私心的。若一旦我有不测,你尽量护住我的家人,这次就说在明处。” 玄子嘎嘎笑,“你不用托付我,放心,好人不长命,王八活千年。” 杨迷糊气急,指着玄子,不知说什么才好。 玄子赶紧岔开话题:“杨子哥,说正事,何时让谭老二去漕溪公园?” 杨迷糊阴阴一笑,“我让老杨头派手下的流浪汉,先去探探路。万一找到,咱们就占了上风。” “人多嘴杂的,你不怕走漏风声?”玄子有些担忧。 “谭老二被人盯着,更易走漏风声,那帮流浪汉,反而不易引起警觉。再说,老杨头是什么人?”杨迷糊撇撇嘴。 “也是哈。那我扮成乞丐也去一趟,你给我详细说说注意事项。”玄子主动请缨。 杨迷糊却不同意:“别急,现在还不是时候。先等一等,瞧一瞧,看哪个王.八先露头。” “你不会怀疑老杨头吧?”玄子冷不丁问道。 杨迷糊黯然神伤,点点头说: “老杨头对‘胖子’之死,表现得过于镇静,说辞过于诡异,令人不得不生疑。 我也知道,怀疑老杨头,有些说不过去,也有许多地方说不通。 但小心谨慎不为过,我们已经吃过一次大亏了。” 玄子皱起眉头,担忧道:“若果真如此,我们会不会太过于大胆?你凭什么觉得,老杨头就寻不到木船?” 杨迷糊显得信心十足: “如真找到,我认命。你想想,谭老二怎么可能轻易的,给我们指明方向?其中肯定有诈。要么是他不去,别人根本找不到。” 玄子不大满意的走了。 实际上,杨迷糊不仅仅对老杨头心存疑虑,而是极度怀疑。 按照老杨头的秉性,他不会在南京安插眼线?''胖子''之死,过去那么久,他怎么可能一无所知? 最最说不通的地方,就在于此! 老杨头在南京,替脏老头做事,肯定有自己的小九九。但脏老头一去南京,他便销声匿迹,不见踪影,不正常! 杨迷糊走进一个公用电话亭,拨通黑子的电话。两人聊了一会儿,便挂断了。 黑子说,老杨头在上海最近一次露面,是三天前。 这虽然无法直接证明什么,但却足以引人生疑,至少他没有不在南京的证据。 而实际上,杨迷糊对脏老头也不大放心。脏老头面对谭老二的事时,显得过于忌惮,甚至束手束脚。 脏老头可不是好相与的。他向来恣意随性、肆意妄为,他突然性子大变,说不过去。 俗话说,人若改常,不病则亡。 之前,杨迷糊变相''禁足''脏老头,也是为防止二人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即便禁足不大成功,也能制造些障碍。 但这并不意味着,脏老头和老杨头是一个心思,一个动机,一个目的。 杨迷糊也不担心好儿的安全,只要有紫鸢在,脏老头绝对不敢造次。但小小的被利用一番,却不可避免。 所以,杨迷糊决定区别对待。 对脏老头,拖住他,避免他瞎搅和,误了事。 对老杨头,提起百倍的精气神,时刻防范,甚至不惜采取极端手段。 但愿,''胖子''之死,老杨头不是罪魁祸首!间接的也不行! 至于招募组织之徒,哼,你们等着瞧! 第522章 '爱东特漏\'的新解 果不其然,老杨头声称,只差犁地了,但在漕溪公园却是一无所获。 杨迷糊深感歉意,说可能是自己搞错了,让老杨头白白忙活了一场。 从老杨头的焦急神情中,杨迷糊难以看出,他是因找不到,无法替''胖子''完成心愿而着急,还是因找不到,无法达到自个的目标,而焦虑不安。 杨迷糊跟他讲,找不找得到不重要,关键在于,各方开始蠢蠢欲动,就足够了,静候佳音就好。 老杨头似乎被安抚住,虽然仍感遗憾,但不再纠结。至少从面相上看,他是这个样子。 近几天,脏老头一直没有动静,至少曹子墨是这么说的。 因为脏老头每天都会过来吃饭,晚上八到九点,会给曹子墨讲解''论语'',以及简单的算学。 至于脏老头深夜是否出门,恐怕连紫鸢她娘,也不清楚。 小桃终于到了。 等她安顿好,在老娘一番劝慰安抚后,杨迷糊和小桃才有机会,相对而坐。 杨迷糊详细讲述自己的想法和安排,小桃安静的倾听,从头到尾不插一句话。 小桃是一个很难得的、有耐心的听众,该冷静思考之时,即使面对惊悚之事,她也几乎波澜不惊。这一点,让杨迷糊十分钦佩。 直到他讲完,小桃才下意识抚摸着大肚子,徐徐开口: “老杨头一直没有露面,我也感到很困惑,毕竟胖子是他的亲生儿子。 现在可以确定,老杨头定是在觊觎木船之秘,至于目的,不得而知。 脏老头倒是不足为虑,他绝对不会在地下党既往不咎的情况下,还敢再来搅和捣乱。 当然,如果老杨头打着替胖子报仇的旗号,脏老头或许有可能会动,但他并不是傻子,不会轻易上当。 老杨头有没有找到那艘木船,已经不重要了。我推断,他不可能得到其中的秘密。这才是最让人安心的一点。 你是时候,该见一见谭老二了。” 杨迷糊用手抹抹桌面,仿佛上面真有灰尘似的,完了还不忘拍拍下手掌,笑道: “我心里一直有个疑惑。谭老二在犯癫痫时,曾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爱东特漏’,他事后解释为‘我不知道’。 但我总觉得这句话不简单,似乎隐藏着什么玄机。 所以,我特意找了一个老外,问了问。来,你看看,这是这句英文的正确写法。” 他边说,边从口袋,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递到小桃面前。 纸条上,用曲曲扭扭的字迹写着: i don''t know。 小桃接过纸条,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无奈的摇头苦笑: “我从来没有学过英文。这些字母,对我来说,简直像鬼画符一样。” 杨迷糊也笑了起来,“我和你一样,看着这些英文就头疼。当时我问谭老二,他非常敷衍,随口带过。我猜测,要么他不太懂英文,要么这句话背后有玄机。” 小桃调侃道:“这是''石头里想榨出油'',你想多了吧?” 杨迷糊自嘲一笑: “也是哈。 我曾问过青竹,他说即便疯子的话,也有源头出处。 谭老二意识混乱时,冒出一句‘爱东特漏’,我不得不多想。” 小桃嗔怪道:“你有什么想法,就直说,我不会笑话你的。” 杨迷糊用小手指挠了挠头皮,讪讪道: “我直说了哈。呵呵,最近我一直在忙这件事。 假设‘爱东特漏’是一个街道名。 按照这个思路,我查阅了地名册,又问了一些老人,但没找到与这个谐音相似的路。 十六个符号中有‘牜x’,我特意把‘特’字去掉,变成‘爱东路’,但照样行不通。” 小桃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笑意,“假如这条路存在呢?” 杨迷糊又惊又喜,急切追问:“啊?你晓得?不可能吧?快告诉我。” 小桃伸出纤细的手指,蘸了一点茶水,在桌子上开始写写画画。 她边写,边解说: “假设是个‘艾’,它是个多音字,有时读作‘义’音,自怨自艾,对吧? 假设第二个字是‘通’音,三个字组合在一起,不就成了‘义通路’? 只是可惜,咱不知道是‘义通路’几号!” 杨迷糊顿谢欣喜若狂,兴奋的搓着手说: “哈哈,这个我倒有些猜测。 你看,十六个符号中,紫鸢说多出一个问号''?'',谭老二说少了两个‘土寸’,相加减,结果是十七。 这样一来,是不是能得出‘义通路 17 号’?不过,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再仔细观察十六个符号,其中有两个躺着的‘8’字,两者相加,正好等于‘16’。 而‘17’和‘16’相加,可得到‘33’;相减则是‘1’。 因此,从义通路 1 号到 33 号,这一溜门牌号去寻找,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杨迷糊越说越兴奋,却被小桃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只听小桃讥讽道: “杨子哥呀,这如同去漕溪公园,大海捞针,把地犁一遍也没用。 再者,你一个一个的去搜,即便再怎么保密,也可能会走漏风声。 更可怕的是,若谭老二知晓,他说不定会铤而走险,将消息透露给他的同伙,比如白少安,到时可咋办?” 杨迷糊不禁迟疑了下,但坚持说:“呃……我们可以想办法缩小范围,要不故意让谭老二走脱,盯着他?” 小桃坚决反对:“不可!对于这种事情,千万别抱任何侥幸心理。不如这样,你先去义通路看看再说?” 杨迷糊感到有些沮丧,也只能点头同意,目前也没更好的办法。 小桃又补了一句: “这不过是你我的猜测,漕溪公园那边,仍不可忽视。 去义通路,带上紫鸢。她小时候曾在那流浪过,对那一带很熟。” 正在睡觉的紫鸢,被杨迷糊一把薅起,拉起来就走。 紫鸢一边揉着眼睛,一边不停的抱怨。但杨迷糊一句话,又让她来了精气神。 “二哥,你可不许骗人,否则本姑娘跟你没完没了。”紫鸢仍不忘威胁。 二人来到义通路,从1号走到33号,又从33号走到1号,甚至走遍''义通路''整条街,仍没一丁点头绪。 别说卖木船的,连与船挨边的店铺也没有。至于店铺房子里面,正如小桃所言,犁一遍也未必成事。 为安抚住紫鸢,杨迷糊无奈的请她去喝茶吃点心。 这个茶楼两层,装修精致,中西合璧,很有情调,但价格也吓人。 紫鸢说,她小时候在此流浪乞讨,一直想进去而不得,馋了好多年,今儿个正好宰杨迷糊一把。 杨迷糊故作心痛的要死,一个劲的说亏死了,让紫鸢心情大好。 二人喝足吃饱。 茶水喝得太多,杨迷糊憋不住,遂起身入厕泻货。 只见厕所墙壁上,刻着一行英文: i don''t know where b is,find it. 第523章 '爱东特路\'引伸义 杨迷糊是有心事的人,便认真看了许久,死记硬背住,急忙返回茶桌。 回到座位,杨迷糊用手指蘸了点茶水,在桌子上写下那句英文,问紫鸢是否识得。 紫鸢摇了摇头,说根本看不懂。 杨迷糊便直催她去女厕,看看有没有类似的话。 过了一会儿,紫鸢回来,同样在桌子上写下了一句话: i don''t know what g is,taste it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头雾水,不知然,也不知所以然。 杨迷糊不甘心,叫来一名女侍,让其拿来纸笔,他和紫鸢一人一句写在纸上。 他问侍女:“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翻给我们听听。” 女侍看了一眼,顿时满脸通红,又忍不住捂嘴着笑,却死活不肯讲。 见杨迷糊坚持,女侍无奈之下,只好叫来一名男侍。 女侍低声向男侍咕哝几句,咯咯笑着去了。 男侍神秘兮兮的凑近杨迷糊,轻声说:“先生,请问''b''和''g'',念什么音?多念几遍,其义自现。” 又朝他直眨眼睛,那仿佛在说,是男人都懂的。 杨迷糊却一脸茫然,完全摸不着头脑。男侍无奈,只得俯下身,附耳低声咕哝着: “我不知b在哪里,找到它。 我不知g是何味,尝尝它。” 杨迷糊突然恍然大悟,脸上露出惊愕的神情,但很快便开怀大笑。 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差点笑出来,还顺手赏了男侍两块袁大头。 男侍满心欢喜的去了,留下杨迷糊一个人,乐不可支。 紫鸢怎耐得住好奇,逼问究竟怎么回事?但杨迷糊却死活不肯,透露半句。 实在逼急了,杨迷糊就义正言辞的说,是下流的话,不堪入耳,女孩子家,少打听。 二人走到楼下。 他站在原地,饶有兴致的打量起茶楼。 真乃中西合璧,此楼诚不欺我!杨迷糊不禁暗自感叹。 正准备离去时,目光不经意间落在--茶楼的门牌号。 义通路6号?6号?! 他脑海中闪过,谭老二所说的两组符号:∞⊙∞,~灬~。 这难不成,也是两个下流的符号? 紫鸢曾说过,麻花放在水里煮,难不成真有下流之意? 但又是什么意思呢?! 人在人上,上下叠加! 杨迷糊灵光一闪,''33''相加得''6''?义通路6号?! ''牜x'',谭老二说是''牛不吃的'',而南方人''牛刘''不分! 谭老二很小便离开了东北,口音是上海腔调,''牜''者,''6''也。 哈哈,老子终于走出死胡同了。 但有一个问题没解决!这里究竟与船有什么关系呢? 杨迷糊对紫鸢说:“哎,你刚才不是说,要找方筱雅去问,这两句英文的意思吗?咱俩现在就去。” 紫鸢奇了,“你现在不怕下流了?你想到了什么?快说,有屁就放,有……” 杨迷糊一把掐住她的小脸蛋,小声道:“又讲粗话。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只要得到证实,我八成找到了木船之所在。” “真的?要不先说说?”紫鸢撒娇,直晃他的胳膊。 “不行,一旦弄错,还不让你嘲笑至少一年?”杨迷糊拒不开口。 在离日本侨民学校不远的西餐厅,方筱雅终于出现在,火急火燎的二人面前。 “究竟什么事,这么急?”方筱雅十分不满。 杨迷糊当作没听见,只说:“问一个事。你懂英文,''船''在外语中,怎么讲?” “稀普,布偶特,常用的就这两个。''稀普''一般指大船,''布偶特''一般指小船,比如渔船。怎么了?就为这事,巴巴的叫我来?”方筱雅不满亦不解。 “哎呀,你说的我又听不懂,写下来,让我看看!”杨迷糊双手合十,连连祈求。 方筱雅狐疑的打量他好几眼,才拿出笔,在纸上写下两个词语: boat,ship。 杨迷糊有些失望,喃喃自语:“也没有''b''呀!奇哉怪也…… 方筱雅不由打断他的呢喃,“你是不是见过大写的b?” 方筱雅在boat上填了一笔,画了半个圆,变成了''boat''! 杨迷糊倏地站了起来,愣了会神,居然在方筱雅脸上亲了一口,旋风似的跑了出去。 方筱雅顿时满脸通红,直骂流氓。 紫鸢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也想跑,却被方筱雅死死拽住。 “占了我便宜,撒腿就跑,没门!究竟怎么回事?他咋像得了失心疯似的?!” 紫鸢急吼吼的,“又不是我占你便宜,你拉扯我干什么!有种你去找二哥呀。” 方筱雅不管,“你俩同穿一条裤子,是同伙。你必定知道什么,快讲!” 紫鸢万般无奈道:“真服了你!我也是一知半解,讲了,你可不许说我下流!” “你先说!”方筱雅紧紧按住她。 当紫鸢将那两句英文,像狗爬似,歪歪扭扭写下来,方筱雅一时间愣怔住。 “这是什么鬼?你蒙我的吧?”她疑惑的问道。 “真没有,求你放我走,真的有正事要做。”紫鸢苦苦哀求。 方筱雅不罢休,追问:“你先告诉我,这两个大写的b和g是什么意思?” 紫鸢犹豫了下,附耳过去,低声嘀咕:“你把b和g好好多念几遍,体会其义,反正男侍是这么说的。” 方筱雅脸色突然涨得通红,“下流坯子,还敢亲我?你去死吧!” 紫鸢反而因好奇,没有开溜,迷惑不解道:“到底是什么意思呀?二哥死活都不肯说!” “你们在哪里看到的?”方筱雅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厕所!但具体是哪里的厕所,恕我不能讲。”紫鸢连忙补了一句。 方筱雅眼睛一亮,来了兴致,“你我做个交易如何?你告诉我地方,我告诉你这两句话的意思。” “真的?那你先说!”紫鸢喜笑颜开。 方筱雅却摇了摇头,“不行,万一我一说,你不说怎么办?” 紫鸢翻了翻白眼,撅着嘴,“我也这么想你,看来是个僵局。既然无解,咱走了哈。” 方筱雅咬了咬牙,“好,本姑娘信你人品一回……” 听完她的讲述,紫鸢笑得前俯后仰,乐不可支,眼泪都流出来了。 好不容易喘匀气,敛住笑,紫鸢才道: “怪不得二哥死活不说!算了,本姑娘也是要脸之人,二哥在找一只''船'',此船可能有大秘密。” 没等方筱雅反应过来,紫鸢早如一阵风般窜了出去,转眼间不见踪影。 “你耍赖,耍……” 方筱雅的话生生顿住,嘴角忽地露出一丝邪魅的笑意。 等紫鸢赶到茶楼,杨迷糊刚刚从楼上下来。他压低声音道: “走,回山乔屋,去找谭老二,看能不能问出新东西。” “你真的认为木船在这里?”紫鸢想确认。 “你能保密吗?”杨迷糊问。 “我能。”紫鸢拍拍小胸脯。 “我也能。”杨迷糊挠挠头。 “你讲呀?”紫鸢急了。 “我说我也能!”杨迷糊似笑非笑。 紫鸢气得直跺脚,一脚踩在他的脚尖上,杨迷糊顿时在原地打转转。 第524章 猪还没拱翻大白菜 紫鸢又抬起脚,杨迷糊连忙摆手,“八九不离十,好了吧?”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你和方筱雅说了什么?” “还说呢,你亲了人家的脸,我却被她扣下了。”紫鸢一脸忧怨。 “亲谁?我亲了吗?”杨迷糊下意识摸摸嘴。 紫鸢十分肯定加坚定的点了点头,“亲了!!!” “我咋不记得呢?”杨迷糊一脸茫然。 “你这叫又当又立,提起什么不认账!”紫鸢鄙夷道。 随后,她又咯咯一笑:“我知道那两句英语的意思啦。” “所以,作为交易,你把木船的秘密告诉她了?”杨迷糊似笑非笑。 紫鸢倒光棍,“是滴,说了。就算我不说,以她的聪明才智,她很快也会发现其中蹊跷,说与不说没什么区别。” “坏了,一时兴奋,疏忽了这事。你立刻去联系施先生,别让方筱雅擅自行动。”杨迷糊一拍脑门子。 “你又想支开我吧?”紫鸢眨巴着大眼睛。 “什么时候啦,我跟你玩这种把戏!也好,我同你一起去找施先生,总行了吧?”杨迷糊无奈至极。 “行,本姑娘信你人品一回!” 话音未落,紫鸢跑到街边,招手拦下一辆人力车,然后扬长而去。 望着远去的紫鸢,杨迷糊不禁暗自得意:任尔奸似鬼,也喝洗脚水! 这么大的事,方筱雅不敢不报施一山,一旦打草惊蛇,功亏一篑,方筱雅也吃罪不起。 即便不报,擅自行动,也无妨。方筱雅一动,正好让一些人蠢蠢欲动,岂不正好? 谭老二不简单呐,居然把东西放在鹅形的檐角处,檐角远看倒特别像一条泅鹅船。 怪不得谭老二,说叫''泅鹅特型船'',原来是这么个''特型''法! 鹅作为镇檐兽凤,寓意吉祥、和谐安康与尊贵。谁接手茶楼,也不会拆掉此镇檐,反而会加以维护,粉刷一新。 怪不得谭老二,不急不躁! 杨迷糊刚才攀上屋檐,从鹅脖子里撬开一块封泥,里面竟藏着一颗密封的圆形蜡丸。 怪不得谭老二,讲有水,却又不怕浸湿损坏! 杨迷糊之所以支开紫鸢,就是想在药房买一颗一模一样的蜡丸,来个狸猫换太子,原封不动封在镇檐鹅的脖子里。 为以防自己不测,杨迷糊先把蜡丸扔给了打扮成乞丐,在墙根晒太阳的玄子。 所以,最后就是看戏,看谁露头! 一个小时后,杨迷糊从茶楼屋檐处,悄悄溜到地面,拍了拍手,哼着小曲在街上游荡。 一想到自己的''计中计'',得意洋洋间,巴不得满世界吼一吼,嚷一嚷。 但却只能锦衣夜行,憋屈得慌。 目前唯一要对付的是,不能让谭老二接触到蜡丸,得让招募组织的人拿到。 杨迷糊强压得意忘形之意,现在得先去寻施一山,核实情报的准确性,别被狡诈的谭老二给骗了。 玄子已提前联络,这个时候去赴约,应该刚刚好。 刚到一个酒楼,正晒太阳的玄子,从墙根爬起来,伸手向杨迷糊讨钱。 “爷,赏点,几天没吃东西了。” “去去去,不缺胳膊不缺腿的,不会自己去挣钱?”杨迷糊摆摆手。 “二楼龙井房。爷,你就赏点,你看我这个面相,没人愿意用啊。”玄子低声咕哝一声,又死皮赖脸道。 “给给给,快点滚,一身臭烘烘的。”杨迷糊掏出钱。 玄子手一伸,杨迷糊给钱时,顺手将蜡丸捏在手心。 进入龙井房,施一山正端坐假寐。 “施先生,夜间失眠好了些吧?”杨迷糊拱拱手,朗声一笑。 “小女跟你讲的吧?这个碎嘴娃子!杨子小哥,喜色不掩,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施一山戏谑道。 杨迷糊摸摸脸,有些讪讪,“这么明显的?见笑了。” 他也不再拿捏,拿过一张纸,“施先生,你赶紧看看,这些人中,有没有你们已确认是军统的人?” 施一山推推厚厚的眼镜,逐个逐条的往下看。一刻钟后,他抬起头,神色凝重的说道: “这其中三人,已被我们识破身份,确定是军统的人无疑。其他的十七人,从未听说过。还有多少张?” “那就没错了,拢共三张纸,合计五十七人。为防不测,另两张纸未带。”杨迷糊如实说,却不如实想。 “别装懂,当大尾巴狼。”施一山呵呵一笑,“这句戏言,杨子小哥还记得不?” 杨迷糊心中一动,又是曾经邂逅的那个人。 “行。既然如此,我就实话实说。为防止露馅,我把一张纸原封不动,塞回蜡烛,藏进原来的地方。 二十人的名单中,有十人潜伏在延安,五人在上海,五人在南京。 我建议,潜伏在延安的十人,来个李代桃僵,借以引出招募组织的人。招募组织与我有仇,我来负责清除。 答应的话,剩下的两张纸,一张原件,一张抄件,我全部交给施先生。” “这个不难。杨子小哥,你今儿个为何如此谨慎?”施一山有些不解。 “施先生,你明知故问,何必要我自己来提?”杨迷糊撇撇嘴。 “哦,可惜只有口谕,没有实物,杨子小哥可愿意信?”施一山似笑非笑。 “请讲!”杨迷糊手一抬。 施一山肃穆道:“凡助过我们的人,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他们永远是我们的朋友,除非犯有大恶。这是让我传戏言的人说的,信吗?” “信!那好,这是全部名单。至于那份原件,我已用来钓鱼。所以,你的时间很紧,我这边只能拖几天,久了,招募组织可能会生疑心。” 说完,杨迷糊站起身就走。 施一山忙叫道:“哎哎,你跟方筱雅怎么了,她怎么对你杀气腾腾的?” “我哪知道?可能紫鸢说的话,让筱雅误会了。”杨迷糊朝后摆摆手,头也不回,往前走。 出门时,他又大声补了一句:“让筱雅不要再深查此事,做做样子就行了。” 杨迷糊不知道的是,不一会儿,方筱雅走进龙井房。 “老头,杨子怎么解释?” “死人认账呐,说是紫鸢说错了话,让你误会之类的。你和那小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让我云里雾里,怎么细问?”施一山又叹息又苦笑。 “反正,这个人挺下流的,你自己看。”方筱雅扔过一张纸。 “英文?英文我半把叉,说说什么意思不行吗?”施一山迷惑不解。 “可难听了,你越往歪处想,就能明白。”方筱雅一跺脚,出去了。 五分钟后,施一山呵呵、嘎嘎的笑了起来。 “从一个b,能联想到船,这小子有才。但这些话,也不至于,让方筱雅如此气急败坏吧?”施一山百思不得其解。 紫鸢适时钻了进来,“二哥亲了筱雅一嘴呗!” “什么?”施一山倏地站了起来。 “别生气,猪还没拱翻大白菜呢!”紫鸢安慰道。 “但嘴已开始拱了!”施一山气急败坏,“要我不生气,除非你跟我讲讲,是怎么回事?” 第525章 真假施一山 紫鸢无所谓的摆摆手:“你继续生你的气吧,我生我的气。” 施一山一脸茫然,完全摸不着头脑,“此话怎讲?” “哼,为何先见二哥,后才见我?不知道先来后到吗?”紫鸢撅起小嘴。 “因为你重要,才把你放在最后见嘛。”施一山逗她。 “少来这一套!哼,我可有二哥没有的东西,想不想锦上添花呀?”紫鸢得意洋洋。 “真的?先说说看。”施一山顿时来了兴趣。 “切,我凭什么告诉你?你又不重视我。”紫鸢故作高傲的仰着头。 “你这小丫头片子,居然拿捏我!好吧,服了你,什么条件?”施一山无奈的摇摇头。 “那你先告诉我,胖子是怎么死的?”紫鸢的语气突然变得十分冰冷,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寒意。 “这跟我……好吧,胖子发现招募组织,在觊觎谭老二的秘密,便与方筱雅沟通,说他可以找到谭老二。前提条件是,今后给你们一个好的出路。”施一山如实说。 “果然如此。此事要是让二哥知道,他不会原谅你们,一定会取消与你们的合作,因为此举,间接导致胖子之死。”紫鸢十分气愤。 “这个……确实是我们的疏忽!”施一山顿了下。 “我问的可不仅仅是这个,为何胖子死后,你和方筱雅却销声匿迹?”紫鸢声音愈发冰冷。 见他顿住,紫鸢又道:“要不是顾忌二哥会发疯,我会让你今日得逞?别不吭声,我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施一山推了推厚厚的眼镜,仍保持沉默。 “是不是觉得,头有点晕眩?”紫鸢冷不丁讥讽道。 “你对我做了什么?”施一山惊悸了下。 “没什么,只是一种迷药而已,你放心,它不会对你造成太大伤害,但会让你感到头晕目眩。”紫鸢冷冷道。 “你怎能这样对我?”施一山质问。 “哼,那你呢?你和方筱雅害死了胖子,还想隐瞒真相,难道不该受点惩罚?”紫鸢反问。 “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啊!”施一山无奈的叹了口气。 “迫不得已?你为何不早点告诉二哥?你知不知道,你们的行为差点害死二哥!”紫鸢激动的喊道。 “我……我有重要任务,必须返回上海……”施一山低下头,似乎不敢直视紫鸢的眼睛。 “是招募组织过于强大吧?所以,你选择了逃避,选择了沉默。” 紫鸢说着,忽然一哂,“但你并不是中了迷药…… “你什么意思?”施一山惊问。 紫鸢摆摆手,笑着说道:“我是说,这镜片实在太厚了,戴久了会让眼珠子发胀,非常不舒服。” 施一山倒吸一口凉气,皱眉道:“你是怀疑......怀疑我不是施一山?” 紫鸢眼神坚定,声音低沉:“没错,你是招募组织的人,胖子应该是发现了你们的破绽,才惨遭毒手的,对吧?” 施一山立马反驳:“你太搞笑了!我怎么可能是招募组织的人?” 紫鸢的语气充满讥讽: “或许你不知道,我走路悄无声息的,连我二哥也难以察觉,因此我听到了你和二哥刚刚的对话。 你更想不到的是,我也会催眠术,跟我爹比起来,所强的一点,是我擅长‘记忆植入’。 你可能不太理解,给你解释一下。所谓的‘记忆植入’,就是将一些话植入到你的记忆中,让你误以为那是真实的。 比如说:别装懂,当大尾巴狼。这句话原本是我二哥的记忆,而‘记忆攫取’这种能力,恰巧另一个人会。” 施一山反问:“如果我本就知道这件事呢?岂不说不通?” 紫鸢挠挠头,装作为难道: “是啊,这确实是个大问题。 所以,我用我二哥亲方筱雅,来试探你,结果你以一个正常父亲的反应,来回应我。 但你恰恰搞错了。真正的施一山,如得知此事,可能会乐见其成,至少反应不会这么大。” 施一山支吾道:“这又能说明什么?” 紫鸢感叹道: “是啊,也不能说明什么。 你戴着厚厚的眼镜片,自然有时会晕眩,而那个会''记忆攫取''的人,刚好在你隔壁,趁机做了点手脚。 顺便说一下,你晕眩恍惚,有一部分是这种法术,产生的后遗症。 没话说了吧? 友好提醒一下,最好不要有歪心思,栓子并不在南京,就在这个房间的斜对面。” ''施一山''颓然坐在椅子上,“你们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紫鸢鄙视道:“从你毫无怜悯之心,直接回了上海。真正的施先生,不会这么做!” “我可以交出施一山。”''施一山''冷汗直冒。 “不用!你的巫师已经死了。” 话音未落,''啪嗒''一声,窗玻璃碎裂,''施一山''眉心中弹。 紫鸢拿起桌子的三张纸,扬长而去。 出了酒楼,方筱雅面色凝重的走过来,语气充满担忧:“真不是我家老头?” “当然不是。筱雅,我真搞不懂,到底是不是你爹,你一个女儿也分辨不出?”紫鸢翻了个白眼。 “我也觉得有点奇怪。这次从南京回上海,他总是刻意和我保持距离。你是怎么发现的?”方筱雅讪讪的。 “我可没那么聪明!还记得小翠吧?她看似弱不禁风,但脑子如刀,把一切切割得方方正正,整得明明白白。我是自愧不如。”紫鸢毫不吝色赞美之词。 “哦,对了,你难道不该关心一下你家老头,现在咋样了?” “哎呀,太丢人了,我才懒得理他!”方筱雅直跺脚。 紫鸢一脸不屑,“呵呵,口是心非。你去英租界--就是那年春节,你们款待过我们的小院,他应该已经到了。还有,把这三张纸交给你家老头,一路上有栓子暗中护送。” 此时的杨迷糊,刚一进院子,就看见小翠正在屋檐下洗衣服。 他惊诧莫名:“小翠,你啥时候回来的?” “早回来了,一直在枝子糕点店里,只是没过来罢了。衣服都臭了,也不知道洗一洗?”她皱着眉头,一脸嫌弃的表情。 脑海中一阵电闪雷鸣,杨迷糊反应过来,“你……你你……施一山是假的?” “才想明白?后知后觉倒挺快,这是马后炮、事后诸葛亮!”小翠似乎很生气。 杨迷糊有些羞愧,挠着头,不好意思的问:“为啥不早点提醒我?” 小翠没好气的说:“你当时那个死样子,我哪敢呐?再说,不能因噎废食,半途而废,你的任务是发现木船之秘。” “我只问一个问题,‘胖子’之死中,老杨头充当什么角色?”杨迷糊问。 小翠冷冷看着他:“你也太多疑了吧?亲生儿子的父亲,够吗?你应该感谢他强忍悲痛,顾全大局,没有搅和。” 她抖抖衣服,递给杨迷糊,“别傻呆着,把衣服晾上!” 第526章 你为何不去亲紫鸢 晾完衣服,小翠才开口: “别担心,都清理干净了。你的计划,可以继续推进。我也累了,后面的事,我就不管啦。” 她甩甩手上的水,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杨迷糊一个人站在原地,心中充满震惊。 这个小翠,实在是太可怕了!她杀伐果断,行事狠辣,每一步棋剑走偏锋,却又算无遗策。 幸亏不是对手! 杨迷糊忽地产生一个奇怪的念头: 玄子日后镇得住吗? …… 紫鸢得意洋洋的,拽得像了二五八万似的,但被杨迷糊一把捏住了小脸蛋,直嚷疼。 二人闹腾一会儿,紫鸢慢悠悠的开始讲述事情的详细经过。大概脉络是: 胖子应该早就发现除白少安,邢江舟外,有另一拨人在寻找谭老二。 他上一次拿出钢制的子弹,八成是在试探我们知不知道此事。 他可能是机缘巧合,发现了招募组织,想冒名顶替施一山,才遭遇毒手。具体情况,不得而知。 小翠一到南京,见到钢制子弹,就产生了怀疑,直接与招募组织挂钩。 然后,她得知施一山那边无动于衷,便猜想,施一山此举,过于诡异,不是施一山做事的风格。 何况施一山还在怀疑,谭老二手里还有重大秘密。 玄子回上海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查清,施一山在胖子死后,就立马回了上海。 两相印证,小翠得出一个大胆而惊人的结论:施一山被人冒名顶替。 但这需要证据。 在小桃、紫鸢和青竹登上前往上海的火车后,小翠和栓子尾随而至,苏齐则留在南京迷惑对手。 好在,杨迷糊怀疑老杨头,又想引出招募组织,并没展开直接行动,给予了小翠进行调查的时间。 紫鸢试图联络上施一山,未果;再次通过方筱雅,也未成。 小翠便推断,施一山在刻意回避,怕见面露馅,这更令人生疑。 果然,玄子一联络,施一山马上就同意,而且把先预约的紫鸢排在了后面。 此时,小翠基本上确认,这个''施一山''是假的。 在杨迷糊见''施一山''时,栓子他们突袭一个可疑之地,击杀了三名招募组织的人。 但没找到真的施一山,紫鸢便铤而走险,如约而至。方筱雅则被告之,龙井房里的''施一山''可能是假的。 在紫鸢与''施一山''见面时,早已藏在隔壁房间的青竹,趁机攫取其记忆,弄清真正的施一山在哪里。 没想到,人就在酒楼的斜对面,隔窗相望。可能是为传递更多的消息。 栓子的人杀了控制施一山的巫师,也击毙了冒名顶替之人。 至于施一山在被人控制下,究竟说了什么,说了多少,有多少人受到牵连,不得而知。 紫鸢最后补充说,杨迷糊若想改变计划,可以随时去找施一山。 杨迷糊问:“你会''记忆植入'',我咋不知道?” 紫鸢反问:“你暗中喜爱方筱雅,你咋不说?” 杨迷糊无奈,“呃……''别装懂,当大尾巴狼'',我猜,青竹是在南京,趁我昏睡攫取的。可你是何时植入这个记忆的?” 紫鸢傲娇,“你与''施一山''会面时,趁他激动之时,才植入的,早了怕露馅!” “小翠为何确定,老杨头是无辜的?”杨迷糊又问。 “老杨头猜测,胖子可能与招募组织在斗法。胖子死后,老杨头查到了些线索,便直接来找小翠。”紫鸢答。 “不对呀,我问过黑子,老杨头之前在上海露过面。难不成,黑子在说谎?”杨迷糊反问。 “不行吗?你那个时候,还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我倒佩服小翠,遇事拎得清,不含糊。她一边追查招募组织,一边给你空间,寻找木船之秘,属实难得。”紫鸢吧唧吧唧嘴巴,啧啧称赞。 “恐怕唯一不知情的,只有我和小桃?”杨迷糊有些不悦。 “不,还有苏齐!”紫鸢讥笑。 杨迷糊:…… 紫鸢换了话题,好奇的问:“你仍记不起胖子的样子? 杨迷糊拍拍脑袋,“依旧只记得--有这个人。” “骗人!你刚才眼中杀气一闪而过!”紫鸢嘟起嘴。 “是记起了点,但仍模糊不清。”杨迷糊挠挠头。 “二哥,你可别乱来!学学人家小翠,谋定而后动,万事拎得清!”紫鸢推了推他的肩膀。 “好,我尽力!但谭老二,我不想留了,包括白少安。”杨迷糊咬咬牙。 “少装,你是想让我替你拿主意吧?”紫鸢一针见血,“让白少安去取木船之秘,谭老二嘛,让他再半痴半傻就好。” 杨迷糊双手一合,“就这么办!娘以后问起,我就说是你出的主意。” 紫鸢:…… 杨迷糊从枯井下了地道,挥退看守之人,对谭老二笑道: “我已帮你清除外围之人,你自个去取东西。后面怎么样,我就不管了。” “这秘密,你一点儿也不想知道?”谭老二不大信。 杨迷糊挥挥手,似乎想赶走什么,冷冷道: “为你的事,我已付出一个兄弟的性命,不想再掺和了。胖子还记得吗?他因此被人一枪毙命!从此刻起,咱俩两清。” “可我毕竟是你亲舅舅,能撇得清?”谭老二一哂。 “是真是假,谁说得清?”杨迷糊就笑。 “你可以问你娘……”谭老二不甘心。 “这又能说明什么?世上长相类似者,千千万。我的人,会护送你离开,就此别过。” 杨迷糊起身就出了地道。 他招来玄子,“蒙上谭老二的脸,让他离开,只给一顿饭钱。你的人别跟着,让栓子追踪他,他若去义通路6号,就惊走他,让他不得不联系白少安。” 玄子掉头就走,杨迷糊一把将他扯住,“急什么?你和小翠的事,就这样拖着?我娘说的对,要不''霸王硬上弓''?” “有其子必有其母!你别瞎操心,我心里有数。”玄子翻了个白眼。 “你看哈,小翠过于优秀,小心夜长梦多,别人摘了去!”杨迷糊掰着手指,循循善诱。 “强扭的瓜不甜!”玄子一脸鄙夷。 “熟了的瓜,咋不甜?”杨迷糊不肯罢休。 “方筱雅也挺熟的,你去强扭呀!”玄子反辱相讥。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懒得管你,滚!”杨迷糊气急。 —— 杨迷糊径直去寻施一山,却不见人,只有方筱雅在。 “你家老头呢?”--“死了。” “什么个鬼?”--“丢死人鬼。” “请讲人话?”--“我不是人?” 杨迷糊摸了摸鼻子,“别闹,我找施先生有正事!” 方筱雅拢了拢秀发,“不闹?在西餐厅发生的事,这一次可有外人,无论如何,别想蒙哄过关。” “哎呀呀,那是惊喜过度,得意忘形之举,别在意,别在意!”杨迷糊连忙作揖。 “那你为何不去亲紫鸢?” “因为是你让我茅塞顿开呀!” 第527章 野猫不小心蹬翻端砚 二人僵持不下。严格来讲,是一个语言犀利,一个疲于应付。 杨迷糊自觉理亏,百般退让,但最终还是生出了火气。 “不就亲了你一下吗?要不,你亲我一下!” 方筱雅正气急,没经脑子,居然说了声''好'',待反应过来,已悔之晚矣。 她气得一跺脚,一顿足,拿起桌子的端砚,砸了过去。 饶是杨迷糊反应敏捷,侧身躲过,却脸上仍溅了几滴墨汁,好巧不巧,糊住了一只眼睛。 他下意识一抹之下,顿时成了个大花脸。 方筱雅忍不住''噗噗''一声,破了防,咯咯笑弯了腰。 院子外,忽地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是施一山回来了。 方筱雅情急之下,扔过一个手帕,“赶紧擦擦,别让老头看见了。” 经一番生擦硬抹,脸倒变得更花了。 “快洗洗!”方筱雅连忙倒水。 但已经来不及了,施一山走了进来。 施一山看着地上摔碎的端砚,满地四溅的墨水,再看看大花脸的杨迷糊,手拿一块绣花的手帕,以及扭捏红脸的方筱雅,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俩在捣什么鬼?” “刚有只野猫突然闯进来,不小心蹬翻端砚,墨汁溅到我脸上......”杨迷糊张口就来。 “哦,这么巧!野猫真会挑时间,你的脸也凑巧,刚好碰到墨汁,对吧?”施一山一脸戏谑。 杨迷糊被说破,顿感尴尬。施一山轻哼一声:“快去洗洗。让人看见,以为施家穷得,只会''贪墨''了。” 杨迷糊就着脸盆里的水,胡乱洗了洗。 二人坐定,施一山淡淡道:“杨子小哥,今天来,所为何事?不会是来看笑话的吧?” “看笑话?什么笑话?在哪里?”杨迷糊一脸认真。 “我!”施一山用手指,指指自个。 “施先生说笑了,你怎会是笑话?应该是笑柄,贻笑大方。”杨迷糊抢白道。 施一山眼见自嘲不成,脸色终于黑了下来,杨迷糊又连忙安抚: “这是阴沟里翻船,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似乎想起什么,“不对不对,施先生,你一把米,鸡就偷成了。好个施先生,在下佩服!” “说什么呢?你想帮我抢面子说话,老夫不需要,也没必要!”施一山摆摆手。 杨迷糊心中却愈想愈真,忽地双手一拍,顿时大怒:“胖子死于救你之时,对不对?” 施一山摇摇头,“不是推卸责任,是胖子好心办坏事,让我落入了圈套。说了你也不信,我也不想再解释。” “为何把责任推卸给胖子?不知死者为大吗?”杨迷糊恼怒异常。 方筱雅不由插话,“你血口喷人!无理取闹!” 杨迷糊''腾''地站起身,“不就是亲了你一口吗?你就以为可以恃宠而骄,颐指气使?哪凉快,哪呆着去!” 他的口不择言,令施一山瞪大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方筱雅则满脸通红,羞涩难当;连杨迷糊也被自个的话吓到了,不知该如何收场。 什么个鬼?!叫紫鸢听到这个,定会羞辱自己大半年吧?! 说曹操,曹操就到!真是活见鬼! 紫鸢好似早就来了,她强忍着笑,正色道:“施先生,不要介意,胖子现在是二哥的逆鳞,一遇到事,就会往那个方向想。” 她转过头来,看向杨迷糊,一语双关:“二哥,你是不是臆症了?饭可乱吃,话不可乱讲!” 她的一番插科打诨,化解了尴尬,缓和了气氛。 杨迷糊仍不甘心,不罢休,虽然语气平静,但依旧固执追问,整个事件的始末。 施一山叹了口气: “我抵达南京,不知是哪里走漏了消息,有一帮人似苍蝇似的盯上我。 胖子似乎早知道,对方是招募组织的人,便好心的通过方筱雅,转告于我。 上次胖子在花店受袭,大约也是招募组织的报复和警告。 至于对方为何手下留情,我不得而知。 不知基于什么原因,胖子没将这些告诉你。我猜,可能是,胖子认为南京是他的主场,不想事事去烦你。 问题也可能出现在这。” 施一山顿了下,见杨迷糊没有说话的意思,才继续道: “第一次与你见面还好。第二次见面,是胖子引见,我去了他和小桃的宅院。 这可能泄露了我和胖子的关系,胖子算彻底进入了招募组织的视线。 本来,从谭老二嘴里掏出地下党的潜伏名单,我以为万事大吉。 但招募组织的人阴魂不散,让我起了警觉。又联想到谭老二不愿去延安,便猜测他手里另有大秘密。 此时,胖子又向我通报,说招募组织可能猜到,我可能与你做了交易,他们会盯着我。 也可能是,玄子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谭老二回了上海,招募组织失去目标,就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 紫鸢忍不住发问:“我有点奇怪,他们怎能临时能冒充你?” 施一山摇头苦笑: “这正是恐怖之处,他们好像早就准备了替身。对我的长相,来历,学历,习惯,甚至连口音,皆了如指掌。 他们此前不动,大概是在找恰当的时机,再取我而代之。这次情报重大,又符合该组织的目的,他们便起了这份心思。 胖子不知从哪里得到这个消息,或者是招募组织故意为之,他紧急约见我。 我与他见面后,他被一枪毙命,当然,我是被他们抓到后,才知晓的。 严格的说,我是当场被打晕,当场被人顶替。我身边的人,一无所知,连筱雅也没有察觉到。 此后,我身边,二十四小时有人看着,其中有一名日本巫师。我猜,他是想从我嘴里获得更多的东西。 我虽受过严格的训练,知道坚守意识,谎中有真,但他们从我这里,究竟得到了什么,不得而知。 这也是我最担忧之处。 其他的事,你应该都清楚了,我不再多言。 当然,要感谢你的人,救我出囚笼。不然,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 听完施一山冗长的陈述,仔细想想,确实怪不得他! 杨迷糊抚额,长叹一声,问:“招募组织为何不直接冲我来?” 施一山摇头苦笑: “这个恐怕得问他们。也许是因为他们不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也许是他们知道你不好招惹,后来亦或是你在南京大开杀戒,震慑住了他们……” 紫鸢突然插话:“这件事情,我大概有些眉目。小翠曾让栓子定点清除,一些疑似招募组织的人。那个叫做瘦子的,帮了不少忙。” 施一山的脸色变得凝重,“所以,杨子小哥,你要小心谨慎些!招募组织可不是好相与之徒。” 杨迷糊点点头,终于说明来意: “此次前来,是想与你商量一件事情。 我已放走谭老二,逼他将消息泄露给白少安,让白少安去取第二张纸。 至于施先生如何利用,我毋庸置喙。这也算榨取点剩余价值吧。 再说,即便我未成功,施先生也有时间见机处置。” “对谭老二,你准备怎么处置?”施一山却问。 第528章 与招募组织斗斗法 “紫鸢说得好,让其半痴半傻呗。施先生有何更好的想法?” 话音未落,紫鸢撅起嘴,十分不满。 “实话实说,此人身份一时未查清,是敌是友,下不了定论!就按紫鸢的意见办。”施一山也一推二五六。 紫鸢终于没憋住,“怎么成了我的意见和想法啦?你们这是推卸责任!” 施一山呵呵一笑,冷不丁旧事重提:“刚才说''亲''什么的,你拱我家大白菜了?” 杨迷糊讪讪,紫鸢来了劲,趁机报复,“二哥强亲你女儿的嘴,你女儿也半推半就,我亲眼所见!” “证据呢?”施一山意外来了句。 “这种事,要什么证据?”紫鸢一愣。 “没证据,就以无罪定论!”施一山一脸诡异。 紫鸢无话可说,气得上蹦下跳,差点捶胸顿足,大呼: “方筱雅,你不是亲生的,你是收养的!” 早已躲进卧房的方筱雅,不知什么原因,竟然没有反应。 紫鸢更气,推开门去找方筱雅。 “这小丫头片子,看似胡搅蛮缠,其实心思通透,不可小觑。”施先生摇头一哂。 杨迷糊静静的看着他,目光犀利,仿佛想将眼前的人看穿一般,半晌才缓缓开口: “施先生才不可小觑。 刚才,你铺垫了那么多,无外乎就是想要让我心平气和,不与你胡搅蛮缠罢了。 你刚刚把我的好兄弟--胖子,说得愚不可及,当我是个榆木疙瘩? 说说,胖子为何主动入局?” 施一山眯起双眼半晌,最后却叹息一声: “真想听真话? 嗯……他早在来南京前,就已加入我们的组织。但他提了个要求,永远不要告诉你。 我猜,他大概是怕你认为,他背叛了你,亦或是单纯的,想为你们寻找一条退路。 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我们组织的一员。何况,对于你们的加入,我们也乐见其成。 这个结果,可以接受吗?” 杨迷糊不置可否,只问:“老杨头催他和小桃结婚,要孩子,也是因为胖子加入你们的事?” 施一山摇头,“不得而知,但可能性极大。老杨头人老成精,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 “那你为何以身入局?底气何在?”杨迷糊似乎没头没脑的问道。 施一山似乎知道他要问起这个,一点也不吃惊: “杨子,你太不好糊弄啊。说的高尚点,替你吸引部分火力;讲的实际点,我知道谭老二的底细,有所求。 这个太冒险,我也曾举棋不定。但我清楚,被人冒名顶替,似乎避不开,何不顺势而为,将计就计? 胖子也是反对的,我呈以利弊,他才勉强同意。此后,他故意把招募组织的视线,往我身上引。 但对方也不是傻子,所以我们做得吞吞吐吐,犹抱琵琶半遮面。 可终究百密一疏,对方也在将计就计。为防意外发生,他们干掉了胖子。” “有一点说不通,即便招募组织没察觉你的意图,你冒此险入局,你的人,哦,同志,岂不险象环生?”杨迷糊问。 “听说过飞蛾扑火吗?当然,我做了许多隔断。这事关系重大,不得不为,我又避不开,只好冒冒险了。”施一山脸色肃穆。 “包括方筱雅,你亲生女儿?”杨迷糊不解。 “对,她必须在局里,而且要蒙在鼓里。”施一山一脸决绝。 “你能未卜先知,知道你可以安然无恙的回来?”杨迷糊讥讽道。 施一山诡异一笑: “我的假牙,比筱雅的做得精致!但同样,我有信心,你能救我回来。 没想到的是,胖子牺牲,你发了疯,你的人依然有这个能力做到。” 杨迷糊撇撇嘴,“没那么神奇!我猜,是胖子为以防万一,给老杨头留了话,怪不得小翠如此精准的找到突破口。但我想不明白,胖子为何不跟我透点口风?” 施一山苦笑,“能跟你讲吗?你以为胖子没察觉到,你起了狐疑?你敲打他,又让小桃敲打他。你哪怕知道一点蛛丝马迹,你会瞬间明白过来,以你的性格,这个计划只能泡汤。” “那为何偏偏是胖子?”杨迷糊怒气没压住。 “这个问题无解,我无法回答。你要怪罪,就怪罪于我吧。”施一山长叹一声。 “是啊,为何不是胖子?算了,逝者已逝,追究也没用。但愿日后,你们的行事,不要让胖子失望,我不希望他选择错了。” 杨迷糊站起身,叫上紫鸢,扬长而去。 方筱雅从里屋走了出来,“老头,为何又改口?” 施一山望望灰蒙蒙的天,“他可不是好糊弄之人,也不是好相与之人。本来说是胖子之过,已让人惭愧了。” “我们是为他好,是怕他又暴起乱来。”方筱雅不满道。 “可我们错了,他由此生出了嫌隙,还不如直接跟他讲呢,小瞧了呀。” 施一山拍拍她肩膀,一脸坏笑:“要不你牺牲下色相,弥补一下?” “为老不尊!懒得理你!“方筱雅一跺脚走了。 “反正又不是不是喜欢?”施一山咕哝道:“幸好筱雅对他不排斥,不然今天真不好收场。” 杨迷糊有些意兴阑珊,甚至有些沮丧。 “二哥,怎么垂头丧气的?是不是施先生跟你讲了什么?”紫鸢眨巴眨巴大眼睛。 “你没偷听?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杨迷糊没好气的道:“尾随而至,是怕我乱来?” “不是不是。我是想来看看,你在筱雅面前,怎么吃瘪!野猫蹬翻端砚,亏你想得出!”紫鸢笑嘻嘻的。 “胖子的结局不该如此,还是我大意了。”杨迷糊抚抚发烫的额头。 “这是他的选择,也是替我们着想,你可不能生他的气……”紫鸢嗔道。 “我想生气,找不到人呐。他倒好,躺到地下,把媳妇孩子交给我管,他也放心……”杨迷糊鼻子有些发酸。 “别''为赋新词强说愁''!老杨头那里,你不想去看看?”紫鸢话锋一转。 “不去了,去了能说什么?说胖子活该?说老杨头活该膝下无子?活该没人养老送终?” 杨迷糊突然笑了,笑得有些癫狂,泪水夺眶而出。 “紫鸢,胖子是我的人,招募组织不会不知。既然如此,我们就斗斗法。 通知小桃,全面收集情报。 通知小翠,偏激点不为错。 通知七哥,我想与他合作。 通知曲一,我重金雇佣他。 通知栓子,他可放开手脚。 通知青竹,好儿让娘看着。 通知玄子,展现阴暗一面。 通知狗子,……” 紫鸢认真的点点头,杨迷糊又补了句: “凡是我们能''够得着''的地方,都不要放过!” 第529章 又一份潜伏名单 但针对招募组织的报复行动,杨迷糊并没立刻展开,而是想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 他只是让紫鸢,替他另行准备了一杆装备精良的狙击枪。 栓子回来说,谭老二前往漕溪公园,但却在那里离奇的消失了。连他身上的体味,也在湖面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栓子表示,想要游过湖面,从另一边上岸,以谭老二目前的体力,似乎不太可能做到。况且,四月份的水温还很凉。 虽然湖中心停着几只小木船,但它们的形状并非泅鹅状,非常普通。 栓子分析,谭老二极有可能藏在船下,随船溜走的。 他还绕着湖面追踪了一圈,却没察觉到谭老二的体味,猜可能是被湖水和污泥的味道,掩盖和冲刷掉了。 栓子有些懊恼,说是自己疏忽大意了,才让对方有机可乘。 好在蹲守在义通路6号的玄子,一直没发现,有人爬上那藏有蜡丸的屋檐。 杨迷糊安慰说,对方以有心算无心,谭老二溜掉也情有可原,不必过于在意,守住茶楼就好。 可杨迷糊心里另有想法。 谭老二并不知栓子能追踪体味,却从湖面涉水逃脱,只能说明有人告之。 但栓子信誓旦旦的说,谭老二并没有与可疑之人接触。那只能说明,谭老二另有其他秘密联络方式。 这也侧面佐证,白少安虽然没有亲自出面,但他的手下,应该远远尾随其后。 谭老二在这种状况下,仍然没让白少安出手,一是出于谨慎,二是出于不信任。 二人是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杨迷糊实在难以下定论。 而谭老二藏身于船下,涉水渡过湖面,难不成,这只木船下,藏着什么秘密? 或者说,这个秘密会指引他前往义通路 6 号? 同时,一个既不愿意面对、又不想承认的念头,不时在杨迷糊眼前浮现,挥之不去。 镇檐鹅的脖子里,藏着的军统潜伏名单,究竟是真是假! 为此,杨迷糊去向小翠讨教。没错,是''讨教'',而不是征求意见。 小翠起初认为他有些疑神疑鬼,不太想搭理他。 当杨迷糊详细描述十六个符号的破解经过,以及名单的获取过程后,小翠来了兴致。 小翠问:“这四个镇檐鹅,你都去了吗?” 杨迷糊道:“都去过。正是因为我发现其中一个镇檐鹅脖子里面,与其他三个有所不同,才得以确定。” 小翠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这个屋檐角正对着漕溪公园吗?” 杨迷糊感到十分困惑,却仍如实回答:“不,与漕溪公园正好相反。为何这么问?” “随口问问。既然探讨问题,换了个角度考虑罢了。”小翠面无表情的回道。 但杨迷糊并不信,她只是随口一问,无的放矢。 “茶楼是不是两层,中间拱起,有四个屋檐?”小翠又问。 “没错。你是说对称的屋檐,面对漕溪公园的那个?”杨迷糊似有所悟。 “瞎猜的。你不放心的话,可以再去看看。”小翠一副可去可不去的表情。 “去!不去不安心。”杨迷糊起身就走。 “你等等!” 小翠叫住了他:“一楼和二楼之间的夹层?对,到二楼的楼板处看看。我猜得没错的话……算了,我和你一起去,三言两语说不清。” 二人快抵达义通路 6 号时,小翠突然让人力车停下,下了车。 小翠解说,“杨子哥,你去太招眼,我先去看看。若不成,你晚上再上屋檐。” 怪不得小翠出门,拎了一小篮子糕点,原来是遮掩,找由头用的。 有玄子在附近,杨迷糊倒也放心。 他悄悄爬上一个屋顶,匍匐下来,静静注视不远处的茶楼。 小翠经过正在墙根晒太阳的玄子时,她从小篮子里拿出一块糕点,扔了过去。 玄子受宠若惊的接过,连忙爬起身,向小翠点头哈腰。小翠却视而不见,直接走进茶楼。 见此场景,杨迷糊不由得一个莞尔。 足足一个小时之久,小翠才提着空篮子,走出茶楼。 这次,小翠正眼也没瞧玄子一下,径直朝着杨迷糊所在的方向走来。 杨迷糊警觉的观察小翠的身后,确认没任何异常后,他小心翼翼,从屋顶溜到地面。 两人会合。 小翠一脸不高兴,嘴里嘟囔着: “你们到底怎么做事的?到处都是眼线,幸好你没去。还有玄子,他是吃干饭的?” “我咋一点也没看出来?”杨迷糊惊讶极了。 小翠向一辆人力车招了招手,小声低语: “边走边说。 卖馄饨的,擦皮鞋的,拉车的,买烟的,十有八九是便衣装扮的。 他们走路、站姿看似松弛,实际上沉稳有力。其中一两个,手指上有老茧,一看就是长期玩枪的人。 而且,好像还不只一拨人。” 上了人力车,小翠示意不要说话,直到进入枝子糕点店,小翠才吁了口气。 “杨子哥,把人全部撤回来,动静小点。船已到手,你看看。” 说着,她从篮子里掏出一个鹅形船,小手臂粗细,半尺来长,非常精致,栩栩如生。 杨迷糊顿时喜出望外,可小翠却一脸淡然的说: “这是我从墙壁上掰下来的。不过我有点怀疑,这船里面可能没藏东西,尽管有一条裂缝。 就算有,也未必就是真的。谭老二怎会把如此机密的东西放在这里,四五年不管不问?他能放心?” 杨迷糊充耳不闻,只顾着小心翼翼顺着裂缝,撬开小船,从里面掏出一个极小的物件。 物件是一个小小的塑料袋,里面有三张拇指大小的胶片。 虽然胶片上的字都是反的,但杨迷糊的视力非常好。他打开一盏台灯,将胶片对着光亮,一个字一个字的抄录。 花半个小时才抄完,杨迷糊拿着三张纸,在店里来回踱步。 他数了数人数,与原来的名单比,惊讶的发现,少了三个人。另外三个名字与原名单不符,另外三个人名后的潜伏地点,也有所变化。 他说了说情况,小翠撇了撇嘴,“这个我可没了主意,你尽快去见见施先生。” 杨迷糊转身向门外走去,但走到一半,突然停下脚步,扭头问道:“对了,为何要把人全部撤回来?” 小翠笑道:“有人帮咱们盯着,咱们何必掺和?再说,我能发现对方,对方就不能发现咱?狗咬狗,一嘴毛,岂不更好?” “可是……”杨迷糊有些犹豫。 “别‘可是’了,我已通知玄子,刚才同你说,只是知会一声罢了。”小翠语气强硬。 “你该不会是……想钓鱼吧?”杨迷糊的眼睛突然一亮。 “知道了,还问!赶紧去核实,迟了,误了事可不好。”小翠不耐烦的催促道。 第530章 十六符号为密钥? 杨迷糊的突然到访,让施一山有点诧异。 杨迷糊从怀里掏出三片胶片和三张写满名单的纸,简单解释了下。 施一山惊讶极了,说话都有些结巴:\"杨子,你咋,咋又弄来另一份名单?\" 杨迷糊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 \"施先生,巧合而已。谭老二失踪,让我心里不落听,鬼使神差去找小翠讨教,她突发奇想,又去茶楼看了看,没想到竟然成了。\" 施一山连连感慨:\"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古人诚不欺我!\" 杨迷糊连忙摆手道:\"施先生,别捧我了。先看看这两份名单,哪份是真的,哪份是假的?\" 半个小时后,施一山缓缓抬起头,眉头紧锁,脸色凝重的说: “从我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实在难以判断名单的真假。 虽然新名单少三个名字,但多了三个人的名字不符,三个人的潜伏地点又有变化,着实诡异难测。 头疼啊!” 杨迷糊却问:“筱雅在不在?” 施一山回答:“她马上会回来了,她能干什么?这种具体的事,她可不比我清楚。” 杨迷糊连忙摇头解释: “不不不,她记忆力惊人,数学又好,或许能通过搜索和对比,从两份名单中,发现我们未察觉到的蹊跷之处。 施先生,可以破个例,让她参与进来,毕竟时间紧迫,不好拖延。” “破个例?”施一山沉吟道:“嗯,倒可以考虑,我也不能把问题,一股脑抛给延安,这是不负责任。你先谈谈你的看法。” 杨迷糊摸了摸下巴,徐徐道: “我认为新旧两份名单都是真的,为何这样说呢? 如果一份被泄露出去,至少有六个人可能无法被抓到,对吧? 即使两份名单同时泄露,这六个人中,可能有一到两人是核心成员,你们却难以找到。 这就是两份名单存在的精妙之处。因此我希望筱雅能参与进来,对名单进行初步的甄别。” 施一山也点头附和,“按军统行事的风格,牺牲大部分人,保住小部分人,倒不是不可能。” …… 没多久,方筱雅走了进来。听了施一山的讲述,她立刻开始审视桌上的六张纸。 杨迷糊原本以为,方筱雅至少要一刻钟到半个小时,令他惊讶的是,仅仅过了五分钟,方筱雅就抬起头,字斟句酌道: \"新名单比旧名单少了三人,但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轻松的从旧名单中找出这三人是谁。这是第一点。\" 见杨迷糊和施一山没反对,她又继续道: \"三个名字不符的人,可能是新人,也可能是改了姓名的人,极有可能是对方故意布下的障眼法。这是第二点。 另外三个人的潜伏地点,发生了变化,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意义,让人感到有点画蛇添足,十分诡异。这是第三点。 \"最后一点,如果两份名单同时泄露,但仍有可能,一些人,我们无法挖出来……\" 杨迷糊与施一山对视一眼,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这么一说,我越听越糊涂了,我们岂非束手无策?\" 方筱雅没理他,却将目光投向施一山,认真的问道: \"老头,你现在最多能确认,有多少人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换句话说,你最多能剔除多少人?\" “最多二十人,再努努力,也不会超过三十人。”施一山似乎明白其意。 “那好,你把这二十人打上勾。” 方筱雅把笔递过去,这才看向杨迷糊,嫣然一笑: “这里面应该有规律,或者说有密钥。当然,我还没发现,但我们可以用假设,来验证我的推断。 我推断的前提条件是,以军统的变态,只要保住了核心成员,其他人的死活无足轻重。他们这种做法屡见不鲜。 假设一,一份名单丢失,必然会影响到另一份名单。但对方为何敢这么做? 应该是能保住另一份名单的某些人,对吧? 假设二,若两份名单同时外泄,对方肯定考虑过这种情况。 现在亦是如此,但我们仍不敢保证能挖出所有人,对不? 这说起来看似挺复杂,其实只要抓住密钥这个点,就简单多了。 若两份名单使用了相同的密钥,我们只要拥有它,就能找出几个核心成员,而不会像无头苍蝇一般,乱飞乱撞。” 杨迷糊差点被绕迷糊了,“你是说,不管是丢失一份名单,还是丢失两份,若没有密钥,就无法彻底挖出潜伏者?区别在于军统损失的大小罢了?” 方筱雅竖起大拇指,夸奖道: “没错! 刚才可能是我解释得太复杂了。 根据我的推测,即使两份名单全部丢失,幸存者也不会失联。 要么军统有办法与其取得联系,要么当某人被捕,或某事发生时,会触发潜伏者主动与军统联系。” 杨迷糊皱起眉头,“可密钥究竟是什么呢?” “天知道!”方筱雅双手一摊,竟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这岂不是像眼中钉、肉中刺一样,让人难以安心入眠?” 杨迷糊非常不甘心,辛苦忙碌一场,却得到这样个结果。 “世上不如意者,常十八九。我们只能尽力而为,能挖出多少算多少吧!”施一山反过来安慰他。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杨迷糊的犟劲上来了,“既然有密钥,总有办法寻到,我就不信……” 话到一半,他突然停下,目光明灭变幻,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施一山身上,语气严肃的问:“施先生,我倒有个蠢想法。” 他又看向方筱雅,“你觉得一种密钥,有可能重复使用吗?” 方筱雅毫不犹豫的点头,“会!密钥如改变,需要重新设计,非常麻烦。” 杨迷糊双手一拍,脸上露出得意之色。他兴奋的说: “好极了! 谭老二给出的‘十六个符号’,我们暂且将其视为密钥。 第一次,我们误以为它是一句骂人的话; 第二次,它指引我们找到牡丹树众多的漕溪公园; 第三次,它指向茶楼的镇檐鹅; 第四次,它指向茶楼二楼墙壁上的泅鹅特型船。 那么接下来的第五次、第六次,会不会也能用在这份名单上?” 方筱雅惊诧莫名,满脸不可置信的问道:“杨子,你找出这两份名单,不会仅仅凭这''十六个符号''吧?” 杨迷糊有些自得,嘿嘿一笑: “是,绝大部分靠这些符号,但谭老二也提供了一些信息。当时没办法,死马权当作活马医,试试看能不能行得通。没想到,几次都成了。” 施一山盯着他半晌,突然哈哈大笑,一拍大腿说道: “好,那就试试。这样,杨子,你把你所有的推理过程和猜想,详细跟筱雅说说。她有的是时间,让她去尝试一下,万一也成了呢?” 第531章 不能重蹈胖子的覆辙 杨迷糊点点头,笑着说: “我也这么想。 我最近事情太多,招募组织似乎离我越来越近,实在没精力再管这事。 可惜谭老二失踪了,如果他在,说不定能帮上大忙。 唉,怪只怪我做事操切,不稳重,才变得如此被动。” 方筱雅连忙安慰:“别总把责任往自个身上揽!谭老二也不一定知道,名单里有这种玄妙,也不一定能破解。” 闻言,施一山一个莞尔,干咳一声道: “咱们先不扯这个,往前看。 我会尽力剔除更多的人,筱雅专心破解。杨子,你交待完,就去忙你的事。如果有需要,你再过来指导一下。” 待杨迷糊离开小院,夜幕已经降临,天空繁星点点。 他深深吸了口气,心中默默祈祷: 但愿好运再次降临! —— 杨迷糊径直去了西院。 由于小桃不愿闲着,坚持要收集分析情报,说可以消磨时光。 杨迷糊也觉得在理,便把查探招募组织行踪之事,托付给她。 小桃与小翠互为表里。小翠则负责策划暗杀行动,调集人手,做到一击必中。 隔窗看着埋头案间的小桃,杨迷糊心生感慨。 胖子之死,只让小桃萎靡了一段时间,就将伤痛深埋于心,目前已完全振作起来。 不知胖子在天之灵,作何感想。 正惆怅间,老娘走了过来,“杨子,小桃还有一个多月,即将临盆,你还让她如此操劳,不怕人家累着?” “娘,她是个闲不住的人。再说,有点事做,总比想东想西要强。” 杨迷糊无奈道:“娘,你说是找个稳婆,还是去医院生产得好?” “哎呦呵,你还知道操心这个?”老娘大惊小怪,“不过也是,你也是有孩子的人啦。说起生产分娩,现在兵荒马乱的,我总觉得去医院不踏实。” “是啊,我们的敌人太多,就怕有人利用这一点。要不把小桃送到苏州去?去医院或找稳婆,都方便。”杨迷糊思忖道。 “去苏州?一旦有点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也是一难。”老娘有些犹豫。 “那怎么办?”杨迷糊也陷入了沉思。 “要不咱们去找个靠谱点的稳婆?”老娘提议。 “嗯,这样也好,至少能保证安全。”杨迷糊点点头。 可老娘仍觉不大踏实,“杨子,小桃这孩子挺有主见的,要不我还是去问问,让她自个拿主意?” 杨迷糊连忙摆手,“别问她本人。我去问问老杨头,胖子不在了,问问祖父更合适些。” 老娘也觉得有理,便不再坚持,只是催促道:“也好。你可快着点哈,越晚越难挪窝。” 杨迷糊点点头,转身走进小桃的卧房,问:“情况怎么样?” 小桃拢拢耳边的秀发,开口却道:“你俩刚才说的话,我隐约听到了一些。我不会离开这里,找个可靠的稳婆就行了。” 杨迷糊有些迟疑,“接下来,我们有重要的事要做,我怕会影响……” 小桃打断他:“这个乱世,哪里都没安全可言!胖子之死,缘于招募组织,我不能一走了之,也让他的孩子也看看这个残酷的世道吧。” 杨迷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小桃微微一笑,说道:“我不是在蜜罐里长大的,也希望他的孩子从一出生,也经历一些风雨。这事就这么定了!” 杨迷糊无奈叹了口气:“稳婆你找好了吗?可别舍不得花钱!” “已找了两个,我也担心生产出什么意外。不过事先跟你讲好,到时我难产,千万别把我送医院,保住孩子就行。”她的语气坚决。 杨迷糊皱起眉头,不悦道:“你怎么说得这么不吉利?” 他忽然心念一动,说道: “要不这样,还记得荣从范不?他是个神通广大、吃得开的人。我让他帮忙找一名医生和一名护士,再加上稳婆,双保险。” 小桃一脸郑重道: “可以,咱们先谈正事。 暗杀招募组织的人,曲一只认钱,好办;七哥虽然能立点功,但只沾点边,没动力,加上他心思活泛,只能前期发挥点作用。 因此,最主要的还得依靠我们自己。 暗杀行动的布局,小翠比我在行,我就不赘述了。我想说的是,绝对不可贪功冒进,务必谋定而后动,不能重蹈胖子的覆辙。 这是十三处,十三组二十六名招募组织特工的所在地,还有每组之间相互配合的架构。 小翠那里也有一份,你仔细看看,好心中有数。” 杨迷糊快速扫视一眼,收了起来,站起身,问: “胖子之死,老杨头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你为何要放过他?” 小桃惨然一笑:“还是未瞒过你。毕竟是亲生父亲,也不是有心,能过去就过去吧,何况人死不能复生。具体的,别问了,问了也白问。” “行!我说呢,胖子怎会如此不小心!”杨迷糊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冷峻。 小桃的脸色依然平静如水,她淡淡的说: “所以,你真正能信任的,只有紫鸢,其他人,也包括我,都不能绝对相信。特别是要面对招募组织,这个庞然大物,切不可掉以轻心,切不可轻信于人。” 杨迷糊心中升起一股寒意,他眉头紧锁,目光锐利的盯着小桃,似乎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些端倪来。 他忍不住问:“你话中有话!不能给我点提示?” 小桃沉默片刻,扶着椅靠,缓缓站起身,语气平静: “这就是提示,也许是我想得太多了,你好自为之。好了,我感觉有些疲惫,要出去疏散疏散。杨子哥,你忙自个的去吧。” 满腹心思的杨迷糊的,去找脏老头。一见面,他开门见山: “脏老头,有件事想问你。老杨头到底做了什么,才导致胖子被杀?” 脏老头矢口否认:“我不知道啊,你是不是太多疑了?” “你的第一反应,应该是惊讶,而不是说‘不知道’!我问小桃,小桃让我来问你。”杨迷糊一脸笃定。 “别诈我,我是真不知道。”脏老头打死不认账。 “那好,问另一个问题。谭老二闹失踪,你为何要帮他?”杨迷糊冷不丁问。 “我没帮他呀,你小子今天吃错药了?”脏老头瞪大眼睛,怒目而视。 杨迷糊嘴角一咧,嘿嘿一笑:“没帮就好,走了。” 紫鸢她娘突然从里屋冒了出来,一把拉住他,“杨子,别跟这个糟老头子一般见识,消消气。有我在,他翻不起风浪。” 脏老头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个败家娘们,不分青红皂白,就向着外人!” “因为你不靠谱啊。杨子来问你个事,左推右挡的,是个长辈样吗?”紫鸢她娘毫不示弱,一顿数落。 第532章 毒种生根发芽 脏老头急得直跺脚,“可我真不知道啊!” “那我问你,你三番两次,深更半夜溜出去,干什么去啦?别以为我不知道!难不成,会相好去了?”紫鸢她娘叉着腰,像极了紫鸢。 杨迷糊左看看,右看看,赶紧开溜。因为老娘一旦闻讯过来,自己恐怕吃不了兜着走。 没一个省心的!杨迷糊咕哝着。 “说谁不省心呢?”一个声音传来,一个巴掌拍在肩上。 杨迷糊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老娘。他连忙赔笑:“哎呀,我说的不是你呐!” “哼,少给我来这套!”老娘瞪了他一眼,“你刚才在嘀咕啥?” “我……我……”杨迷糊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还不快说!”老娘不耐烦的催促道。 “我说的是紫鸢她爹娘,两人整天吵吵闹闹的,让人头疼!”杨迷糊无奈道。 “肯定是你惹得是非,对不对?这俩公婆平时可不吵嘴的。”老娘如有神助,一猜就准。 杨迷糊赶紧开溜。 老娘咋跟紫鸢一样,走路也悄无声息的呢? 又一个巴掌拍在他肩上,惊得杨迷糊一个趔趄,来者--紫鸢。 “又去惹脏老头了?他又干了什么坏事?”紫鸢撅着嘴,嚷道。 杨迷糊一脸无辜,“真没我的事,你爹干的坏事多了去,也许被你娘给逮住了吧。” 杨迷糊信口胡沁,试图转移话题,“你找我干啥子?” 紫鸢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压低声音说:“我发现小川野,在西院附近转悠……” 杨迷糊打断她:“小川野?哪个小川野?” 紫鸢瞪大眼睛,推了他一把,“你便宜舅舅呀!你是不是把他给忘了?” 杨迷糊皱起眉头,心中一阵发毛,急问:“他来干什么?” 紫鸢摇摇头,“我哪知道啊,他只转悠了一会儿,就掉头离开了。” 杨迷糊心里有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急促道:“立马通知青竹,全力戒备。你再去外围放哨,一旦发现异常,以三声鹧鸪鸟叫为预警。” 紫鸢却未动,“有这么严重?” 杨迷糊严肃的点点头,“不能掉以轻心,他若是招募组织的眼线,后果不堪设想。” 紫鸢走后,杨迷糊火速前往施一山所在的小院。 这里离西院并不远,招募组织说不定是在盯着施一山。 见杨迷糊去而复返,方筱雅说,“解密哪有这么快?” 杨迷糊皱着眉头问:“施先生呢?” 方筱雅语气平静:“刚走不久。” 杨迷糊一脸严肃,“此地可能已经暴露,你必须立刻撤离。” 方筱雅有些不以为然,“不会吧?我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啊?” 杨迷糊焦急的低吼:“等你发现,就晚了!” 方筱雅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好,给我十分钟,我得收拾一下。” 杨迷糊溜到小院对面,攀上一个屋顶,警惕的扫视着四周。还好,没发现任何异常。 他正准备溜下地,一个拐角处,突然冒出一道熟悉的身影——谭老二!!! 杨迷糊心中发毛,谭老二怎会出现在此地?他脑海里飞速思考着各种可能性。 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纵身一跃而下,拔出腰间的手枪,朝着小院飞奔而去。 但小院里却未发现方筱雅的身影。 杨迷糊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刚才自己明明紧盯着这个方向! 小川野真的和招募组织有关联?谭老二出现,白少安又在哪里? 留在此地,还是返回西院求援? 正犹豫不决之际,狗子拉着一辆人力车小跑过来。他喊了声:“杨子哥,上车再说!” 杨迷糊跃上人力车,狗子拉起车就走。 “怎么回事?”杨迷糊心急如焚。 狗子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回答:“方筱雅一直没出门,肯定藏在小院的某个隐蔽处。我们离开,对方可能会认为,这里已没人,方筱雅反而更安全。” “你这是什么狗屁逻辑?对方来搜查怎么办?”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一阵光火。 狗子却不慌不忙的拉着车,拐进一条狭窄的小巷子,停下脚步。 他嘿嘿一笑,“不信的话,要不咱们杀个回马枪?” 说着,他蹲下身子,伸手从车底下摸出一杆狙击枪,递给杨迷糊。 后者有些发愣,“你的人在小院附近?” 狗子点点头,“小翠一直让我守在那,原则是只看不动。” 闻言,杨迷糊长吁一口气,原来小翠早有布置。 “小川野也是你发现的?” “嗯。那个鼻子眼睛与你有点像的,出现在拐角处的人,是不是谭老二?”狗子问。 “对。在这里,见过白少安吗?”杨迷糊问。 “我不认识他,几个形迹可疑之人,不知其中有没有他。”狗子回应。 “要不要把谭老二抓起来?”狗子又问。 杨迷糊沉吟道:“先别动,别乱了小翠的布置,但要盯住他。对了,施先生去了哪个方向?” 狗子摇头,“小翠严令,不能盯梢。” 杨迷糊低声吩咐道:“那好,我上屋顶,你返回小院附近,见机行事。若见到施先生,说一句暗语,‘别董大’,施先生会相信你的。” 看着狗子的背影消失,杨迷糊深吸一口气,攀上了一座屋顶。他静静趴在那里,将狙击枪架起,瞄准小院的方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围除了风声,四周一片寂静。 静静的等待中,杨迷糊的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小桃的话,''切不可掉以轻心,切不可轻信于人''! 他不禁自嘲一笑,想什么呢?!狗子,多年的兄弟,怎么可能不可信? 但真的可信吗?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却又升起一丝疑虑。 如狗子不可信,西院早就暴露了;如狗子不可信,施一山和方筱雅恐怕早已被人抓住。 想到这些,杨迷糊感到一阵心烦意乱。他摇摇头,试图将这些杂念赶出脑海,但它们却像顽固的野草一样,不断生长蔓延。 这个小桃,真够可恶的!她在自己心中种下了一颗毒种,而且这颗毒种,如今已开始生根发芽。 但小桃又存着什么心思呢? 她不愿离开是非之地,说什么让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见见风雨。 这可不像一个母亲该说的话啊! 难不成,她有其他的目的?或者说,利用这个机会,达成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难不成,她要以身伺虎,引招募组织出来,为胖子报仇,不惜肚子里的孩子?好像也不成立。 …… 正胡思乱想间,方筱雅拎着一小箱子,走出了小院。 她左右张望一下,匆匆朝杨迷糊的方向,也是西院的方向走来。 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并没叫人力车,而是选择徒步前行,不断从一个小巷拐进另一个小巷,时不时回头张望。 狗子的人一直没显露身形。 诡异的是,小川野却从一个小巷子里,冒了出来,与方筱雅只隔着一排房子。 杨迷糊心中一阵发紧。 第533章 小翠的心机和算计 杨迷糊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直犯嘀咕,不对,不大对劲。 方筱雅表现得似乎过于慌乱了些,完全不像是一个训练有素的情报人员,该有的样子。 杨迷糊心念一动,这可能是小翠在钓鱼。狗子可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想起之前紫鸢说,小川野出现在西院附近,杨迷糊恍然大悟,原来是把自己当成了鱼饵,撒窝引鱼来。 怪不得紫鸢当时不慌不忙。可是,招募组织些人又猫在哪里呢? 忽地,方筱雅在一个路边的茶摊坐了下来,将小箱子放在身边的长凳子上。 杨迷糊迅速扫视四周的地形,心中暗自惊叹:以方筱雅所在的位置为中心,周边竟然形成一个绝佳的伏击圈。 与此同时,紫鸢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只见她伸出小指,转着圈,朝下压,又是那个熟悉的鄙视手势。 见状,杨迷糊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个小翠,总喜剑走偏锋,险中求胜,但不得不承认确实管用。 果然不出所料,几处房屋的窗户被缓缓推开。透过瞄准镜,杨迷糊看到了几张陌生和熟悉的面孔。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看来,小翠似乎咬定,对方只想活捉方筱雅,必定不会轻易开枪。 小川野几番犹豫,终于从小巷子拐到方筱雅所在的街道。与此同时,谭老二也从一家店铺里探出头来。 一箭双雕! 一切都在小翠的计划之中,她不仅要抓住谭老二,还要伏击招募组织的人。 就不知是小翠临时起意,还是早有所预谋。难不成,她之前催促自己,尽快去见施一山,也是为了这一刻? 突然,三声猫叫声打破了平静。 方筱雅毫不犹豫的钻进桌子底下,又将小箱子顶在头上。 紧接着,噗噗声、砰砰声、闷哼声、惨叫声,连续不断传来。 而狗子的手下,已堵住谭老二的去路。 小川野立马钻进一辆黑色轿车,轿车发出一声轰鸣,疾驰而去,竟然没有遭到任何袭击。 没过多久,小翠从容不迫的,从一家店铺走了出来,向四周挥了挥手。 方筱雅从桌子底下钻出来,茶摊老板一抬头,奶奶个腿,居然是老杨头!!! 杨迷糊懵圈了。 狗子拉着人力车过来,老杨头、小翠、方筱雅三人上车而去,方向是老杨人力车坊。 当杨迷糊赶到车坊时,只有黑子和小翠在,方筱雅和老杨头已不知去向。 小翠脸色似乎有些苍白,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今儿个有些冒险了。杨子哥,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杨迷糊皱起眉头:“谭老二是你故意放走的吧?脏老头也参与其中?连栓子也蒙在鼓里?” 小翠微微颔首。 杨迷糊继续追问:“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泅鹅特型船’的事?” 小翠再次点头。 杨迷糊接着说:“所以催促我去见施先生,目的是要再次抓住谭老二,同时引出招募组织?” 小翠轻笑点头。 “小川野出现在现场,也在意料之中?而放走他,则是想嫁祸于他,让他有口难辩?” 小翠又一次点头。 “小桃叮嘱我,‘切不可掉以轻心,切不可轻信于人’,也是你们给我的心理暗示?想让我因为狐疑,而冷眼旁观、静观其变?” 小翠缓缓点头。 “一共击毙了十个人?” 小翠点头确认。 杨迷糊深吸一口气,看着小翠说道:“谭老二放了又抓,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小翠哂嗔道:“你早已心知肚明,何必再来问我?” 杨迷糊有些恼怒:“我知道个……个鬼!算了,我也懒得问。但老杨头的事,你不能再避而不谈!” 小翠叹了口气,劝说道:“得饶人处且饶人,老杨头肠子都悔青了,何必死揪着不放?” 杨迷糊态度坚决,冷冷回应:“这是我心中的一个结,我不想一直被蒙在鼓里。” 小翠一脸讥谑:“你直接问老杨头,岂不更好?你跑来问我和小桃,是你自个不敢去问吧?” 闻言,让杨迷糊恼怒异常,但他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极其在理。 小翠又开了口: “白少安此时,应该已成功取走镇檐鹅脖子里的蜡丸。 谭老二现在分身乏术,无法同时兼顾两头,他把我们引来这里。 而我们则把招募组织引到此地,这样一来,白少安就有机会动手了!” 杨迷糊讶然,“他俩终于开始合作了?” 小翠点了点头,“无奈之下,情急之下,谭老二只能借助白少安的力量。我猜,谭老二已确认我们拿走其中的一份名单,他想要夺回来。” 听到这里,杨迷糊心里一个咯噔。 名单丢失,再抢回去,也于事无补,除非把所有知情人斩草除根。 这只能说明,那份名单中,很可能隐藏着重要的线索! 难不成,谭老二想通过这份名单,来破解另一份名单? 谭老二发现,茶楼墙壁上的泅鹅特型船,而今不见踪影,所以…… 小翠似乎看穿了杨迷糊的心思,她笑道:“你猜得一点都对。第二份名单,很可能是解开第一份名单的关键所在。此事,我已通知方筱雅。” 杨迷糊挠挠头,“你的心机和算计太恐怖了,我都有些憷你了。” 小翠却苦笑着摇头,“可是我却始终弄不懂玄子的心思!” 杨迷糊犹豫了下,嗫嚅道:“他担心你会像小桃那样,独守空房。” 小翠脸色微微一红,羞恼道:“可我不如小桃,我没空房可守!” “这……这倒是在理,我再去劝劝他。要不然让紫鸢下点药?”杨迷糊一脸认真的看着她。 小翠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略带嘲讽的说:“真亏你想得出来!你已这样做过两次,是不是有经验可教?要不给我详细讲讲?” 杨迷糊老脸一红,佯怒道:“咋把好心当成鱼肝肺了呢?你俩的事,我再也不管了。” 没想到,小翠突然来了一句:“不过,你这个下药的主意,听起来挺不错的,我试试看。不过嘛,责任你来负。” 杨迷糊赶紧落荒而逃。 不久,老杨头从二楼慢慢走了下来。 小翠撇撇嘴,脸上露出一丝不满和责备,嗔怪道: “他今天是走了,但老杨头,我可告诉你,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你怎能一直避而不见?这种事终究要面对,尽快解释清楚,才是良策。” 老杨头深叹口气,脸上露出忧虑之色:“唉……这小子杀心太重,我实在有点怕见他。一失足成千古恨呐,先等等看吧!” 小翠不禁摇头一叹。 她站起身,朝黑子打了个招呼,转身朝大门走去,留下老杨头一个人在原地彷徨。 第534章 为笔画的笔画 鉴于小翠如此能干,暗杀招募组织之事,杨迷糊索性当起甩手掌柜,除非有重大疑难杂症,才来寻他。 所以,杨迷糊倒有了空闲时间,插手两份名单解密之事。 谭老二由青竹亲自催眠问话,杨迷糊旁听,但只问出了一点新东西。 谭老二对两份名单的具体内容一无所知。 但他的上线告诉他,若胶片记录的潜伏名单丢失,切记四个阿拉伯数字''1212''。 杨迷糊心中一动,有一张胶片的右下角,就有数字''1212''!却以为是编号,被自己忽略掉了。 至于这两份名单,有多少个人知道,谭老二说不清楚,但肯定不多。 上线只告诉他,此计划叫''蜜蜂计划'',意指:蜜蜂出去采蜜,再返哺老巢。 问他上线在哪,谭老二一问三不知,说可能发生了意外,不然这么多年,也不会不来寻他。 问他为何不就此放弃,好好生活不好吗?谭老二说,已有人发现了他的踪迹,他避无可避。再说,守着秘密这么多年,半痴半傻几年,不能白辛苦。 问''泅鹅特型船''的拆解,真是他做的吗?谭老二坚称是。 但青竹事后说,谭老二的意识,对此问题十分抗拒,很是可疑。 青竹最后确认,这五组十六个符号,实为十七个: =孒,&i牜x土寸,刂#≈,∞⊙∞,~灬~。 这与杨迷糊以17个符号,推出义通路6号,相符合。 至于为何多了一个问号''?'',少了两个''土寸'',青竹说,要么是谭老二故意忘却或增添,要么是他头脑混乱造成的。 青竹还猜测,谭老二可能从脏老头那里学了点催眠术,所以会忘却一些记忆。 至于''牡丹与荆棘无异,……土人常取以为薪''这句话,可能是触发记忆的一个''药引子''。 青竹又说,具体是否如此,情况过于复杂,一时搞不清。加上谭老二诡诈,话里有真有假,着实不好分辨。 …… 杨迷糊和青竹两人仔细探讨了半天,却始终不知所以然,他脸上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青竹十分不满,抱怨说,催眠术也不是无所不能,否则要你干什么。 实际上,杨迷糊并非毫无收获,他至少了解到两个重要信息: 第一是阿拉伯数字''1212''; 第二是,将\"泅鹅特型船\"拆分成五组符号的人,不一定是谭老二。 或许谭老二只是一个守护者或知情者。不然,他若死了,这两份名单岂不石沉大海? 为验证谭老二是否会催眠术,杨迷糊特意去寻脏老头。 这次脏老头倒很干脆,说谭老二确实跟他学习过一些催眠技巧,但也只是学了一点皮毛。 脏老头猜测,谭老二的催眠水平,应该达到''记忆虚幻''的程度,达到''记忆忘却''的可能性不大。 杨迷糊静静躺在竹躺椅上,双眼迷离的望着屋顶,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和无助。 老娘看到儿子一脸忧愁,以为他有心事,于是叫来了好儿。 杨迷糊却告诉老娘,他心中确实有事,只和好儿一起玩耍了一会,便让青竹将好儿带走。 老娘见此情景,心生一计,叫来牛皮糖似的紫鸢。 紫鸢完全不顾及杨迷糊是否心烦,三下两下,把他弄得心烦意乱,但又无可奈何。 甩不脱纠缠,杨迷糊索性说出了自己的烦恼,并承诺: 只要她这次猜出''1212''所代表的含义,他就答应她三件事情,外加一顿丰盛的大餐。 实际上,杨迷糊内心深处还是心存希冀的。因为之前,紫鸢的奇思妙想,天马行空,起到关键的催化剂作用。 果然,紫鸢开始胡说八道: “一二一二像口令,像喊号子。 1212会不会是指3张纸,3张胶片?1+2=3,两个3,表示两份名单,各有3张? 或者3+3=6,指义通路6号?但好像不对,不能逆推。 ''一二''的大写为''壹贰”,笔画都是12画,这个有没有用?” 紫鸢大笔一挥,写下两个汉字,然后递给杨迷糊,得意洋洋道:“二哥,你看看,这两个字的笔画都是12画哦,肯定不会这么凑巧吧?” 紫鸢此时的眼神,眯成心心状,就像一顿丰盛的大餐,正向她在招手。 杨迷糊接过纸,也觉得有些诡异,口中却泼冷水,“也许只是巧合,又不能说明什么?你再好好想想其他的可能性。” “什么叫巧合呀!”紫鸢顿时不乐意了,大声反驳:“这笔画如此巧合,难道还不算吗?” 杨迷糊无奈叹了口气,“巧确实巧,但仅凭这点,我们得不出什么结论呀。” 紫鸢撅着嘴,叉着腰,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你就是想耍赖皮,不想承认我猜中了!哼!” 两人的争吵声引来了小桃。 见紫鸢和杨迷糊正争得面红耳赤,不禁抿嘴一笑,轻声问道:“你们在吵什么?” 紫鸢立刻把手中的纸递过去,气鼓鼓的说:“小桃,你来评评理,我猜的明明没错嘛!” 小桃接过纸张,仔细一看,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紫鸢,这种巧合多了去了,比如笔画’二字,也是12画。不信?你写下来,数一数。” 紫鸢拿起笔,刷刷写下''笔画''。 她数了又数,脸色变得十分怪异,因为她发现,这俩字真的都是12画。 紫鸢气鼓鼓的扔下笔,满脸不悦,嘴里嘟囔着,悻悻然离开了房间。 小桃则捂着嘴,偷偷在后面偷笑。 “杨子哥,你又在逗紫鸢啦?她都那么大了,你可不能总把她当成小孩子来对待。” “不是开玩笑,说的是正事。”杨迷糊一脸认真的解释。 接着,他向小桃详细讲述了整个事情的首尾。 当提到五组十七个符号时,杨迷糊突然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 “小桃,你觉得这些符号,会不会也有笔画?”他急切的问。 小桃愣了下,“应该有吧?但这里面既有数学符号,又有英文,具体要写几画,还真不好说。不过,你可以问问方筱雅。”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杨迷糊突然像弹簧一样,从躺椅上蹦了起来,吓了小桃一跳。 杨迷糊视而不见,兴奋的冲着门外,大声叫道:“紫鸢,有大餐吃啦!你猜中了!” ''嗖''一声,紫鸢窜了进来,脸上充满期待:“猜中了?哪里猜中了?” 杨迷糊深吸一口气,定定神,“就算没有猜中,也请你吃大餐。方筱雅现在在哪儿?要快!晚了大餐就没了。” 紫鸢眨巴大眼睛,一脸迷惑与不信,“真的假的?” “比蒸的还真!”杨迷糊拍拍胸膛。 “二哥,这可是你说的哈,你跟我来!”紫鸢拽起他就走。 小桃虚拦住,“杨子哥,这一惊一乍的,究竟怎么了?” 杨迷糊兴奋的搓搓手,“''1212''为''笔画''的笔画,可能是密钥。嗐,一时也说不清,回头再跟你讲。” 第535章 大餐与三个条件 看着杨迷糊和紫鸢远去的背影,老娘不禁嗔道:“都当爹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永远长不大似的。” 小桃笑了笑,“就是因为杨子哥这赤子之心,我们才愿意跟着他。” “跟着他出生入死,冒的风险极大,有什么好的?” 虽这么讲,但老娘语气中掩饰不住骄傲与欣慰。 小桃摇头一叹:“这个世道,你即便乖得像个鹌鹑似的,也免不了被宰杀的命运。跟着杨子哥,至少不会因任人宰割而亡。” 老娘伸手摸摸小桃的大肚子,“哎呀,你这丫头,就是心思太重。这段时间,好好放松,什么也不要想,孩子是第一位的。” 小桃笑着点点头。 —— 没想到,紫鸢带着杨迷糊,只花了十分钟左右,就来到一座小阁楼前。 “就在里面。”紫鸢轻声道。 杨迷糊不禁惊讶道:“筱雅这两天都住在这里?” 紫鸢答道:“是,小翠说此地比较安全,也算‘灯下黑’。我也觉得挺适合藏人的。” 杨迷糊进入阁楼,便一屁股坐在方筱雅对面,迫不及待的说: “筱雅,我发现了一个重要线索!''1212''为''笔画''的笔画,极可能是密钥!” 方筱雅听得一愣一愣的,完全摸不着头脑,下意识看向紫鸢。后者也是一脸茫然。 杨迷糊拍拍额头,忍住不耐,又将谭老二的交待、青竹的猜测、紫鸢的胡说八道以及自己的怀疑,全都汇聚在一起,以最快的速度讲述一遍。 方筱雅依旧听得一愣一愣的,求助似的看向紫鸢。 紫鸢不忍插言:“筱雅,二哥今天似乎有些不正常,你别介意哈。” 方筱雅却摆摆手,一本正经的戏谑道:“不,说不定''瞎猫碰到死耗子'',歪打正着呢!” 杨迷糊不禁老脸一红,但此刻已顾不得许多了。 他迅速拿起笔,将那五组十七个符号一一写下: =孒,&i牜x土寸,刂#≈,∞⊙∞,~灬~。 写完后,杨迷糊将笔递给方筱雅,不停催促:“筱雅,你赶紧把每个符号的笔画数写下来。快点,发什么呆!” 方筱雅机械般的,在每个符号下方写出相应的笔画数: 23,,242,121,141。 杨迷糊一把抢过笔,一边在纸上写着,一边解释: “将每组符号的笔画横加,这还是紫鸢之前给我的启发。你们看,这五组数字分别为:5、18、8、4、6, 然后再将它们横加,可以得到:5、9、8、4、6。” 说完,他左右看了二人一眼,“怎么样?能看出其中的奥妙吗?” 紫鸢不屑的撇撇嘴,“不就是1到9,少123,或7吗?这能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而方筱雅却突然呆住,喃喃自语道: “缺3,刚刚少3名潜伏人员。 如果按照5、9、8、4、6的顺序来调整人员名单,那么…… 啊哈,我明白了,明白了!” 她似乎陷入了一种癫狂状态,一把捧住杨迷糊的脸,狠狠的亲了一口,而且还是嘴。 紫鸢见状,大惊失色,杨迷糊一脸懵圈,方筱雅则已开始驱赶二人:“快走,快走,我今晚就能推算出结果。” 关上门前,她似乎想起什么,“对了,紫鸢,你通知我家老头,让他明天一大早过来。” 站在门前的杨迷糊和紫鸢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二哥,筱雅刚才好像亲了你,还是嘴?“紫鸢仍有些怔忡。 “亲了吗?我怎么没感觉到?”杨迷糊下意识抹抹嘴,拒不承认,“你是不是眼花,出现了幻觉?” 紫鸢也有些迷惑,“没亲吗?” 她突然叫道:“不对,你嘴上有口红!我不管,亲不亲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今天得请我吃大餐!” “你有证据证明,我说过请你吃大餐?”杨迷糊心情大好,忍不住逗她。 “你……你敢耍赖!我,我去告诉姑姑,要你好看!” 紫鸢气得直跺脚,飞起一脚,却被早有防备的杨迷糊,一闪身躲开。 杨迷糊哈哈大笑,转身就走,留下一脸气恼的紫鸢。 最后,二人去了英租界最好的西餐厅,吃了个肚满腹圆。 紫鸢抹抹小嘴,还不忘来了句:“你还欠我三件事。” 杨迷糊无奈道:“那你说吧,别太难!” 紫鸢竖起一根手指,“一,别再难为老杨头,就此翻篇。” 杨迷糊想了想,点点头。 紫鸢又竖起第二根手指,“二,以后别再想支开我。” 杨迷糊一笑,“我答应了,反正也甩不掉。” 紫鸢又竖起第三根手指,却顿住了,半晌才道:“先留着,我还没想好。” 杨迷糊呵呵大笑,“过期作废!” 紫鸢不干,威胁道:“你若作废,我就给你和筱雅下药,生米煮成熟饭!而且告诉姑姑,说你霸王硬上弓!” “好好好,不作废!可别太难呐。”杨迷糊合手,连连作揖。 次日一早,方筱雅趾高气扬的来寻杨迷糊,说一切都搞定了,她家老头让她来谢谢他。 紫鸢可不是善与之辈,十分不满,开口便道:“你谢二哥,不谢我?那好,你昨天兴奋之下亲了我二哥,还是嘴,你怎么算?” 方筱雅一脸茫然,结结巴巴道:“我真,真的……我怎么,怎么一点也不记得?” “上次,我二哥也是这么说的。不承认是吧,姑姑,姑……” 杨迷糊眼疾手快,一把捂住紫鸢的嘴,后者只能发出呜呜声。 老娘闻声过来,“紫鸢,咋地了?” 杨迷糊压低声音,蹦出俩字:“大餐!” 紫鸢掰开他的手,喘了口气,“成交!但筱雅必须一块去。” 方筱雅满脸通红,声若蚊蝇:“好……” 老娘狐疑的打量三人好几眼,才笑骂几句,踽踽而去。 羞恼归羞恼,大餐归大餐,方筱雅详细讲述了解密的具体过程。 杨迷糊和紫鸢听得一头雾水,心里很难踏实下来。 不过,方筱雅非常肯定的表示,以''5、9、8、4、6''作为密钥来解密,经过一系列复杂的运算,得出的名单,已得到施一山的认可。 通过实例的验证,名单的信息九成以上得以核准,并成功锁定了三名核心成员。 至于白少安从镇檐鹅里拿走的二十人的名单,方筱雅说,其中一人被确定为核心成员,且潜伏在延安。 为配合暗杀行动,施一山决定将这份名单,通过特殊的渠道,泄露给招募组织。 见方筱雅如此坚定,言之凿凿,杨迷糊虽然没完全理解其中的细节,但依然感到无比欣慰。 临别时,杨迷糊问:“对谭老二的处理,施先生有何想法? 方筱雅疑惑的看着他,不解的回道:“他说这件事由你来决定,他不好置喙。” 第536章 学你的经验 杨迷糊也没解释,只说:“仍按紫鸢说的,半痴半傻。转告施先生,白少安不会接触到谭老二。即便接触到,白少安也挖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 方筱雅走了,紫鸢问:“怎么安置你舅舅才好?千万别让你娘知道了。” “请青竹出手,再让小桃安排人,悄悄送到汉口,好吃好喝,供养余生吧。”杨迷糊咬咬牙。 —— 小川野的事还没结束,牧少溪这个人也需要处理。 杨迷糊决定给久未联系的山田打个电话,探探口风。 山田接到电话显得十分惊讶,“原来是弘田副......弘田君呐,好久没有听到你的消息了。” 杨迷糊笑着说:“山田君明知故问,我在做什么,你怎会一无所知?对了,你最近在忙什么呢?有没有升官啊?” 山田叹了口气:“升职?哪有那么容易!你那个舅舅......唉,一言难尽。现在上海的治安越来越乱,76号那边也不太配合,做事难得很。” 见山田含糊其辞,杨迷糊直截了当道: “牧少溪曾派人追杀过我,他的胆子真够肥的!不知他想干什么,有机会,你帮我问问他。” 山田明显压低了声音:“他是个有奶便是娘的主,脚踏两只船。只是没有抓住他的把柄,否则早就收拾了。” 杨迷糊有些意外,“他竟敢一心二用?胆子够大!不过话说回来,我舅舅最近怎么样?” 山田笑言:“好得很!传闻说,他有望升任副司令官呢。” “哦,这么说来,他与招募组织扯上关系,莫非也是为了这个?”杨迷糊有意将话题朝这个方向引。 “嗯……大概可能是吧。听说有一份军统的潜伏名单,如果能弄到手,那可是大功一件,可当一块敲门砖。”山田的话模棱两可,但其意思十分明显。 杨迷糊又说,如果日后山田有事,可来枝子糕点店找他。山田连忙表示感激,说一定会。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便挂了电话。 山田敢含糊其辞透露小川野的信息,显然是不要让小川野成事。 牧少溪脚踏两条船,杨迷糊已听明白了。 如今日本人江河日下,汪伪政府的处境越发艰难,牧少溪或许正在与军统暗中勾结,试图先纳个投名状。 想到这,杨迷糊突然灵光一闪。 施一山之前说过,他准备将那二十人的名单转给招募组织。如果让牧少溪拿到这份名单,自己再给小川野打个电话……嘿嘿,到时看看牧少溪咋办? 按照小川野的秉性,是否将名单交给招募组织,他肯定会非常纠结,恐怕八成不会交出去。 而施一山的渠道,再适时透露给招募组织。这样一来,小川野和招募组织之间的矛盾必然激化。 到那时,自己坐收渔利,哈哈,岂不妙哉? 杨迷糊让紫鸢将此想法通知方筱雅,自己则急匆匆赶往枝子糕点店。 见到小翠,他讲了讲自己的计划。 小翠皱着眉头,说道: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但万一……小川野把名单,私自交给招募组织呢? 再说,一份名单转手多人,秘密不再是秘密,会像鸡肋一样,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杨迷糊有些汗颜,小翠笑道:“既然如此,不妨将计就计,再加一道保险。让山田知道此事,小川野必定不敢轻易交出去。” 杨迷糊拍腿叫好,但小翠却意兴阑珊,“现在,招募组织已不是我们的主要敌人。七哥和曲一杀了他们不少人,我们再打击一次,他们必定选择收缩,另寻他法。” 杨迷糊被绕晕了,有点跟不上小翠的思路。 小翠嫣然一笑,突然说道: “刚刚收到消息,日本人又开始在浙江大规模开采煤铁矿,以支持太平洋战争。 目前,浙东抗日游击队刚刚成立没多久,想阻止开矿,有些力不从心。所以,我们可考虑提供一些支援。” 杨迷糊顿时来了兴致,“这是谁的请求?” 小翠微微一笑,“荣从范,枝子转来的。” 杨迷糊不禁皱起眉头,“他?他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小翠耸了耸肩,“高价出售煤铁矿,从中获取暴利。枝子也非常积极。” “利润大,风险亦大,划算不?”杨迷糊问。 “多掺点煤矸石和黄土,利润更大。”小翠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杨迷糊似乎明白了什么,略带惊讶的说:“小翠,你是不是想使坏?” 小翠眨了眨眼,“你想哈,现在煤炭资源匮乏,而煤矸石却很多,多掺和点,利润将会更高……” 杨迷糊撇撇嘴,“你的目的,肯定不仅仅在此!说实话。” 小翠像只狡猾的小狐狸,笑眯眯的说: “煤少矸石多,火车动力会不会不足?速度会不会变慢? 需求量会不会更大?价格会不会更高?” “若日本军方介入,直接接管,岂不鸡飞蛋打?”杨迷糊提出质疑。 小翠反驳: “所以,我们要搞破坏呀!再说,荣从范什么人,他会没日本军方背景?最后,只有从他手里,才能买到劣质煤。 当然,生意也持续不了多久,但破坏一时是一时。原则是,让日本人能过,又不大好过,才是上上策。 不然,军方一定会强势接管,我们就没操作空间了。” 杨迷糊沉默一会,最终点头答应,“那就大干一场。” 他话锋一转,“小翠,我总觉得,里面还有我不知道的事。” “没有,你想多了。”小翠摆摆手。 “少来,这可不像你的性格,你不大可能关注平衡,顾及生意。”杨迷糊翻了个白眼。 “看来,瞒不过你。我是有些想法,但不成熟。我只能说一点,整合力量,握成拳头,一旦有风吹草动,我们也有交易的筹码。”小翠的眼神有些悠远。 杨迷糊眉头微皱,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行,我不多问。玄子的摊子铺得很大,一部分变成抗日游击队,我不反对,但要谨慎。” “就知道不能跟你多说话,话一多,就露了馅。”小翠撇撇嘴。 杨迷糊敲了敲桌子,呵呵一笑: “我也不是干吃饭的。 告诉玄子,不要只想着出路,而忘了风险。 小翠,你找枝子多要点钱,干这种事,不是只饮露水,就能成的。 适当的时候,支助浙东抗日游击队一些钱粮,但不能显得财大气粗。” 小翠双手一合,喜笑颜开,“我就知道,杨子哥不会这么小气。” 杨迷糊摆摆手,满脸戏谑道:“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你和玄子似乎有开夫妻档的架势,你俩进展到哪一步啦?” 小翠诡异一笑,“遵你的指示,学你的经验,下了药,霸王硬上弓,就成了!” 第537章 隐约看清了一张网? 而小翠又补了一句:“而且干娘也知道此事了。” 闻言,杨迷糊顿时瞪大眼睛,嘴巴张得大大的,半天都合不上。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道:“你......你这也太......太不地道了,咋能跟......跟咱娘说呢?” 小翠调皮的眨眨眼,一推二五六,“可不是我说的,我哪好意思说这事?紫鸢姐嘴快,她秃噜出去的。” 杨迷糊气得跳脚,“这个小屁孩,我......不对,近期,你哪有时间去做这事!肯定是逗我玩的,对不?” 小翠狡黠一笑,“知道还问!不过,虽未成,但还真管用。” 杨迷糊落荒而逃! —— 果然不出所料,招募组织的人找了小川野的麻烦。 也许是小川野运气好,或者是招募组织手下留情,只伤了他小腿,并没危及生命。 由于小川野的隐瞒,招募组织对那个潜伏在延安的核心成员,产生了更强烈的兴趣。 他们迫切想要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如何与他取得联系。 更关键的问题在于,如何激活这个人。一旦弄错了暗语或暗号,此人很可能选择无视,甚至会引起警惕。 据方筱雅透露,这个神秘人物名叫肖立兴,在延安保卫处工作,担任副科长。 他于 1939 年潜入延安,凭借多次成功抓获军统间谍的功绩,逐渐获得了信任和重用,开始接触到延安高层的保卫工作。 如果不是这份名单,揭示出他履历中的漏洞,他现在仍是一个又红又专的人。 方筱雅凭借''5、9、8、4、6''这个密钥推出,肖立兴的激活密码竟然是:山西141,汆。 方筱雅解释说,肖立兴乃山西人氏,其名字后,备注''入水''二字。 汆(cuan),''入水''煮意,有水有火,正好与第五组符号~灬~相对应。 到底是怎么推断出来的,方筱雅向杨迷糊解释了半天,可后者还是没听太明白。 不过方筱雅说,经过其他被捕人员的验证,这种推导逻辑是正确的。 杨迷糊之所以详细询问并提出质疑,是因为肖立兴,延安并没有抓他,而是想用他牵引更多的线头。 另有一个大难题:如何让招募组织得知激活密码,同时又不引起他们的警觉? 对此,紫鸢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在 76号,寻到一个符合条件的便衣,在他的记忆中植入激活密码,再让招募组织的人发觉。 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稍有不慎,将前功尽弃。 首先,这个便衣必须是从军统叛变过来的,时间上要大致吻合,且当初具有一定的身份。 其次,如何让招募组织确认,肖立兴便是他们要找的核心成员。 再次,要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让招募组织相信,这个激活密码是真实有效的。 面对这三个难题,杨迷糊苦思冥想无果后,决定向正待产的小桃寻求帮助。 小桃不愧精于情报收集与分析,她说,76号里只有牧少溪,最符合条件。 除此之外,牧少溪是二十人名单的提供者,知晓一些秘密亦属正常。 牧少溪若是知晓激活密码,被质疑的可能性,也会大大降低。 紫鸢和青竹提议,可以潜入牧少溪的住处,趁他熟睡之际,将记忆植入他脑海中。 但另一个问题又来了。 怎样才能让招募组织发现,牧少溪知道肖立兴是核心成员,并且了解激活密码呢? 紫鸢认为可以采取相同的办法,但小桃却持不同意见。 她指出,招募组织并非一人,一旦有人对此表示怀疑,被质疑者很难解释清楚,这可能导致整个计划泡汤。 说不如用传统的办法,散播假情报和谣言--牧少溪洞晓此事,让招募组织引起怀疑,主动去找他。 杨迷糊觉得主意很妙。 牧少溪在此事上,本来就脱不开干系,现在说他知晓此事,完全合情合理。 加上牧少溪一直在找退路,暗中与军统勾勾搭搭,如果消息从军统方面传出来,更加可信。 再者,此事太过机密,七哥应该毫不知情。一旦七哥知道,可以搞垮牧少溪,他极有可能会配合。 杨迷糊说,七哥那边,由他来想办法。但一切要等他回来,再定。 为防有漏洞和破绽,杨迷糊专门去找小翠,询问她的意见。 对此,小翠三连问: “白少安到底成什么心思?他拿到二十人的名单后,究竟做了些什么?他是否知道激活密码的事?” 杨迷糊被问得愣住了,一时之间,居然无言以对。 小翠接着又问:“为何延安要以肖立兴作为诱饵呢?引狼入室真的好吗?在上海干掉招募组织的人,不行吗?” 杨迷糊拍拍额头,“你问得对!我只顾着思考怎么配合,却忘记琢磨事情背后的原由。说说,你在怀疑什么?” 小翠摇头,“我不知道,但凭直觉,这里面还有事。直白点讲,会不会是计中计、苦肉计、连环计或反间计?” 就此作罢?!但杨迷糊心有不甘。 小翠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抿嘴一笑: “我们为何要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事情并没那么复杂,一刀切,两面光。 让延安那边想办法,发一份电报给情报课。情报课在延安肯定有内线,而又被延安暗中控制的人,肯定存在。 把问题交给别人,我们打好配合就行。” 杨迷糊站起身,“好,先按你的方法试试,不行再说。” 小翠的话,让杨迷糊产生了极大的心理波动。 小翠虽有私心,但对自己来讲,小翠却又出于公心。 她说得对,被人牵着鼻子走,岂不就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 最重要的是,小翠绝不是无的放矢! 回想起来,镇江之行、南京之事、胖子之死、名单之秘、刺杀招募组织…… 一系列的事件,自己似乎总是处于被动状态。只能见招拆招,遇水架桥,其他人似乎却在冷眼旁观,坐收渔利。 如果说,有一张大网笼罩自己,但自己这条小鱼,又何德何能,需要织如此大的一张网?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的功利心太重,一头撞进网里? 还是说,有人故意设局,一步一步将自己往前推行? 再看看,小翠想在浙江建立自己的武装力量,是否意味着,她已隐约看清了一张网? 想到这,杨迷糊不禁感到一阵迷茫和困惑。 施一山、方筱雅、脏老头、老杨头,甚至谭老二、白少安等人的面孔,在他脑海中不断闪过。 小桃曾说过,除了紫鸢,任何人都不可相信。 难道说,内部真的出了问题?还是说,小桃只是告诫他,要保持警惕而已? 第538章 似乎走出了迷雾 再说,栓子、玄子、小翠、狗子、青竹、枝子、小桃……都是生死与共的兄弟姐妹,他们岂会背叛自己? 紫鸢她娘、老娘,可一直向着自己!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最后,杨迷糊决定,先按小翠的意见办,其他事先撂开手,一切等小桃生下孩子,再作打算。 他倒想看看,会是谁沉不住气,最先露出头?! 他找到紫鸢,让她通知方筱雅,自己这边不再插手此事。 理由是,小桃生孩子,才是重中之重,其他的事一概后延。 当然,说服紫鸢可不容易,杨迷糊费了好一番口舌,才让她同意。 —— 此后,杨迷糊替胖子守着小桃,哪里都不去。 当然,硬要较真,也不完全准确。 期间,杨迷糊带着紫鸢,在西院方圆三里内到处溜达,检查周围的布防。 他带着栓子,来到单凤茶楼,见了见栓子暗恋的婉云,问了问茶楼的经营状况。 他带着青竹,找黑子喝了一顿酒,还大度邀请老杨头,不过他却什么也没问。 他独自和脏老头见过一次面,两个人只是聊天打屁,完全没有聊任何正事。 他悄悄找到紫鸢她娘,抱怨紫鸢老是长不大,以后怎么嫁人,当娘的要多管管。 他难得与老娘、子墨,长时间呆在一起,结果却意外发现,子墨并非一无是处,老娘总是啰哩啰嗦,唠唠叨叨的。 但诡异的是,施一山、方筱雅一直没来找过杨迷糊。 招募组织没有任何风吹草动,一切风平浪静,荡不起一丝涟漪。 小川野已经康复出院,牧少溪也安然无恙,但龟.缩不出。 谭老二被送走,白少安也未曾露头,似乎已心满意足。 特高课的人,似乎将杨迷糊遗忘了一般,没再来找麻烦。 七哥也销声匿迹,就连曲一,也像人间蒸发一样,没接任何活儿。 这诡异的平静,让人感到头皮发麻。 打破平静的是枝子,她拎着一大包婴儿的衣物,来的。 好在,老娘对枝子是日本人,并不抵触,倒热情的款待她。 枝子也未提及煤铁开采的事,只是跟杨迷糊说,生意上又赚了不少钱,让他放心花,不要舍不得。 时间一天又一天过去。还有十天,小桃的预产期就到了。 杨迷糊心中,莫名紧张。 虽然两位稳婆已到位,荣从范找来的一名医生和一名护士,也在附近的旅馆住下,好吃好喝的招待着。 杨迷糊无论怎么自我排解,心中的不安却总是消弥不去。 为此,他专门打电话叫来小翠。 对他的想法和安排,小翠并未提出不同意见,认为一切都很妥当。 她还打趣说,杨迷糊是得了''产前焦虑综合症'',相比之下,小桃倒比他来得正常。 她与小桃单独待了一会,两人??咕咕一阵,不知说了些什么,便回了枝子糕点店。 小翠的到来,并未起到宽慰的作用,杨迷糊反而变得更加烦躁不安。 他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劲,似乎缺了点什么。 见他坐立难安的模样,老娘将他拉到一边,狠狠的数落了一顿。 说什么他是老大,要有当家人的样子,当家人要有静气。这样心神不宁的,只会让人,尤其是小桃不安心,影响生产。 眼不见为净,眼不见不烦! 杨迷糊索性拉上紫鸢,去了上次狗子带好儿玩耍过的小溪边,试图寻找一丝宁静与放松。 在这里,曾无意间发现,桃木剑上的''魇''字,后又找到麻生嫣不清醒的原由,然后麻生妈醒了,但不久又去了…… “紫鸢,小桃生孩子一定会顺利,对不对?”杨迷糊几乎在自言自语。 “二哥,你别太担心,小桃肯定会平平安安,生下宝宝的。” “可我忍不住担心……嗐,我怕胖子的孩子,生下来不健康……”杨迷糊叹了口气。 “二哥,你这么想,可不吉利!好事要朝好处想。”紫鸢乜了他一眼 “嗯,理是这个理,但我心里总不踏实。娘让我要有静气,可我就是做不到!”杨迷糊烦躁的挠挠头。 “二哥,是不是小翠之前的那番话,让你心神不宁?”紫鸢若有所思。 “可能是吧……我也不知为什么,自此心境便乱了。”杨迷糊吁了口气。 “二哥,你有没有想过,‘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我不是说小翠有二心,但她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提及这些呢?”紫鸢问。 杨迷糊心中一悸,但转念一想,小翠在节骨眼儿上搬弄是非,可没有动机啊。 他答非所问:“小翠说,她和栓子和好,是因为下了药,是真是假?” “二哥,她逗你玩的吧?小翠一招手,玄子就会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哪用得着下药?”紫鸢翻了个白眼。 “你是说,小翠把玄子吃得死死的?可看起来不像啊。”杨迷糊讶然。 紫鸢撇撇嘴,“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说得清?比如你和方筱雅,相爱相杀的,谁弄得懂?” 杨迷糊张大嘴,“我俩怎么可能……我和她可没……” 话到中途,他突然顿住,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似乎走出了迷雾,看到了一丝光亮。 他信口问道:“紫鸢,方筱雅还住在,西院附近的那个阁楼吗?” 紫鸢有点迷惑,“早走了,自从你说不掺和,她就搬走了。” “她当时说过什么没有?”杨迷糊又问。 “当然很不解,很生气,也很失望,却没有发作。怎么了,现在又关心起来啦?”紫鸢讥谑道。 杨迷糊话锋一转,“这样,你去寻施先生,说我马上要见他,别让方筱雅知晓。” 紫鸢腾地坐了起来,“你在怀疑方筱雅?” 杨迷糊摆摆手,“没有的事。我是突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来不及细说,你快点!” 紫鸢神色凝重的打量他几眼,最后还是转身离去。 杨迷糊朝远处打了个手势,栓子像个幽灵似的,窜了过来。 他压低声音:“栓子,让玄子来替你,你全力追踪方筱雅。这件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能让第三人知道,明白不?” 栓子愣了一下,但他却没多问,只默默点点头,转身就走。 杨迷糊回到西院,找到脏老头,屏退所有人。 脏老头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子,你这又是唱哪一出?我最近可是安分守己,没干出格的事,你可别让你舅妈又误会了!”脏老头有些紧张。 杨迷糊呵呵一笑,“怕了?那以后就老实点。问你件事儿,之前方筱雅去南京,你事先知道不?” 脏老头也没藏着掖着,“嗯。施老头担心方筱雅和你处不好,问过我。我说你小子没那么小心眼,只要方筱雅收敛点就行。怎么地了?” 杨迷糊不答反问:“方筱雅的母亲是日本人?” 第539章 我记不大清了 “你捡起这些陈芝麻烂谷子,到底想干什么?”脏老头瞪眼。 “那就是了。方筱雅留学英美,会几国语言,施先生一个教书匠,他能供养得起?”杨迷糊又问。 “我说是了吗?再说,勤工俭学,政府资助点,还是够的。不过她当时那么小,好像也不大对劲……”脏老头明显迟疑了。 “脏老头,我警告你,这事绝对不准往外说。等我见过施先生后,再做定夺。不然,哼,你媳妇就在外面!”杨迷糊威胁道。 说完,杨迷糊起身出门。 见到紫鸢她娘,他露出讨喜的笑容:“舅妈,看住你家老头,在小桃生孩子前,别让他到处乱跑!” “他又干了什么坏事?”紫鸢她娘顿时紧张起来,忙问。 “没有没有,脏老头不是会点医术嘛,以防万一,以防万一。”杨迷糊连忙解说。 在一座山脚下,杨迷糊见到了施一山。 施一山似乎没有不悦之色,笑呵呵与杨迷糊打招呼:“对了,小桃快生了吧?今儿个约我,是有喜事?” 杨迷糊笑着摇摇头:“还没生呢,等得着急,便出来散散心。” “既然不是喜,必定是忧。说吧,你我不用拐弯抹角。”施一山直接问道。 杨迷糊叹了口气:“唉,我也不晓得该怎么跟你说,但有些事情,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 “哦?什么事?直说呗。”施一山变得认真起来。 “先说好,待会不许急眼,我只是瞎猜测。”杨迷糊打了一个预防针。 施一山笑了笑:“放心吧,俗话说,气大伤肝。” “那好,我今天权当个破嘴的乌鸦。”杨迷糊清清嗓子,冷不丁道:“你不觉得,筱雅有问题吗?” “她又出了什么幺蛾子?”施一山仍然没有引起警觉,只是微微愣了下。 “请问,筱雅的母亲是日本人吗?她母亲是日本间谍,筱雅接受得是不是过于快了些?她可是个恩怨分明的性子!”杨迷糊盯着对方。 “她娘不是日本人,乃是日本人暗中供养的中国人。筱雅很快接受现实,也是一种划清界限的表现,有什么可疑之处?”他两手一摊。 杨迷糊却突然抛出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你很有钱吗?” 施一山被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如实回道:“一直很穷,筱雅去国外求学,也是政府资助。” “筱雅在国外,去过英国、美国,全是政府资助?她在国外呆了不下四年,请问,钱从哪来?”杨迷糊又问。 “先是勤工俭学,后来到了美国,靠打工挣钱上学,有什么不对劲的?”施一山口中虽这么说,但明显变得严肃起来。 杨迷糊换了问题问:“她精通英、法、俄、德四国语言,带不带口音,我不知道。但她的日语,明显带东京口音,喜吃鱼生,这个正常吗?” “她天生对语言敏感,学得极快,我自愧不如,并引以为傲。至于会日语,我曾问过,她说是在美国时,一个日本人教的。” 施一山不悦道:“若以这两点作为依据,恐怕难以令人信服。” 杨迷糊‘嗯’了声,又问:“那好,咱再换一个方向。筱雅说,你在一本书里,夹着她母亲的一张照片,真有其事?” 施一山顿时愣住了,他皱起眉头,“在我的记忆里,我和她娘只照过一张结婚照。她娘离开后,你也知道我是做地下工作的,谨慎起见,我一狠心烧了。难不成,是她娘离开时,偷偷留下的?” 杨迷糊撇撇嘴,“你的这个解释,你似乎也底气不足吧。还记得当初青竹和她合作,画出了她母亲的画像吗?她事后解释,才提到这张照片。她又义无反顾的交出来,这正常吗?” 施一山沉默一会,“这个,确实不太正常……” “我当时认为她是大义灭亲,现在想来,延安那时并没揪出她娘,她为何画出真正的相貌,并主动交出呢?” 杨迷糊顿了顿,又接着说: “也许是她并不知延安那边的情形,或者说,延安就算发现她娘可疑,你应该也不会告诉她吧?所以她不敢心存侥幸? 我没记错的话,在画像出来之前,你已开始怀疑是她娘。她常在你身边,会不会看出了端倪?” “杨子小哥,你说得我毛骨悚然。”施一山干笑一声,“但这也可解释为大义灭亲。你之前也说过,她恩怨分明。” 杨迷糊微微眯起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那好,我们再换个话题。之前你们要用肖立兴做诱饵,引出招募组织,请问,你们原本的办法是什么?” 施一山被他盯得有些发毛,咽了口唾沫,回道: “原本打算利用延安控制的日本间谍,给特高课发一份假电报,诱骗招募组织上钩。 但后来……后来筱雅说,她有更好的办法,想先试试,我也就同意了。 再后来,这个办法没成功,最后又用回了原来的法子。” 杨迷糊露出一丝不屑,“她的办法,就是来找我,让我帮忙。可有人提醒了我,我觉得不合适,便撂下不管,我给出的理由是,小桃快生孩子,没有时间,去管这事。” “对,筱雅当时也是这么说的,说因为你不想参与其中,所以她的办法推进不下去。” 施一山下意识推了推鼻梁上,厚厚的眼镜,又道:“你说的这些,细思极恐,又不无道理。但关键的一点,她动机何在?” 杨迷糊缓缓道:“我也百思不得其解。正因如此,更觉诡异,所以我直到现在,才来找你。” 他停住脚步,定定的看着对方,“但要说起动机,应该是你比我更清楚才对呀!顺便问一句,‘别装懂,当大尾巴狼’,这句话,你曾经听说过吗?” 施一山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了正常,嗫嚅道:“我记不大清了,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杨迷糊突然咧嘴一笑,那一线狰狞,再次乍现。 施一山惊得一个踉跄,满脸惊恐:“你……你怎么突然杀气腾腾的?” “我是该叫你施一川,还是施一山呢?”杨迷糊紧紧盯着他,目光如刀。 杨迷糊一招手,狗子立刻窜了过来。 “杨子哥,清除两人,已安全。”狗子报告。 杨迷糊一挥手,狗子又迅速消失在山林之中。 杨迷糊目光锐利,语气森冷:“起初,我只怀疑方筱雅。但刚刚,你虽百般维护她,却没父亲护女儿的心焦与忿忿。呵呵,幸好我有个女儿。” 见施一川仍一脸怔忡样,额头开始冒细汗,杨迷糊一哂: “我怎么也没想到,你竟然是施一川。你当时是如何骗过紫鸢的?” 施一川突然冷静下来,不答反问:“你说我不是施一山,可证据呢?” 第540章 筱雅没有问题 杨迷糊一脸戏谑:“冒冷汗,不就是最好的证据?” 施一川嘴唇抿起,低吼:“那是因为你残杀我们的同志!” 杨迷糊不以为然的耸耸肩,“你明明知道不是。我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死的两个人,明明是招募组织的成员。我临时紧急约见你,方筱雅也不知情,你心中不安,不敢带施一山的人前来。” 他呵呵笑着,语气轻松: “再说,就算杀错了人,对我而言,又能怎样? 比如此刻,我杀了你,即使你是施一山,又会有谁知道? 所以嘛,你优先考虑的应该是,如何活命!” 施一川沉默着,不说话。 杨迷糊竖起三根手指,阴森森道: “我三根手指全蜷下时,我的手下就会开枪。你只有三息时间交待,真正的施一山在何处?” 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杀意,让人不寒而栗。 他弯下一根手指,施一川沉默不语。 他弯下第二根手指,施一川依旧不开口。 就在他准备弯下第三根手指时,施一川突然喊道:“等等!人被关在英租界的小院,那里有个地下室。” “想翻盘?”杨迷糊讥笑,“可惜,我的手下已去搜查过。你应该知道,栓子的鼻子,可是出了名的灵敏。” 施一川急了,“人真的在那里。那里有两个地下室,一明一暗,方筱雅只知其中一个。” 杨迷糊突然笑了起来,说道: “好,我信你。目前来看,筱雅和你似乎并非一伙。 想知道,我是何时开始怀疑你的吗?我问‘别装懂,当大尾巴狼’,你要说不记得,或不知道,我毫无办法,但你却偏偏说‘记不大清了’!” 施一川一脸疑惑,“就因为这句话?” “没错。不过原因,我可不会告诉你咯。”杨迷糊自得一笑。 说完,他手一挥,一片粉末扑向施一川。后者立马开始左右摇晃,很快便萎顿在地。 杨迷糊又打了个手势,狗子如幽灵般,从山林中窜出。 \"狗子,两件事情。一,将此人带到小翠那,别弄死了。二,你去通知玄子,让他带人清剿施一山的住所。哦,就是离西院不远的那处小院,真正的施一山,在两个地下室之中的一个。\" 狗子迟疑了下,\"方筱雅没问题了吗?\" 杨迷糊苦笑摇头,\"现在还不清楚!救出施先生,才能得到最后的验证。\" 狗子嘟囔一句''这么复杂的'',向林中招了招手。 杨迷糊又叮嘱狗子几句,朝山下飞奔而去。 终于,找到一个公用电话亭,他拨通小翠的电话,但只说了一句: \"立即派人火速接管西院,人要可靠!\" 他最最担心的是,方筱雅和施一川是一伙的。玄子的手下,可能会有招募组织的人。 小桃说得对,切不可掉以轻心,切不可轻信于人。 小翠说得更没错,不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杨迷糊回到西院,径直找到脏老头,话说得直截了当: “施一山又是假的,是他双胞胎兄弟假扮的。你做一件事,全力保护西院。别告诉我,你手里没人!” 脏老头张大嘴巴,“不是说方筱雅有问题吗?” 杨迷糊摇摇头,“目前不清楚!等找到真正的施一山,再作定论。别磨蹭,赶紧的!” 脏老头脸上露出尴尬之色,讪讪道:“你得,得跟你舅妈说清楚,不然,我,我没办法出这道门……” 闻言,杨迷糊哭笑不得,出门便拉住紫娘她娘,费力的解释一番,脏老头才得以出门。 紫鸢她娘不停的埋怨:“你这孩子,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真让人不知所措,下次我可不管了。” 杨迷糊脸上只好挂着讨好的笑容,连连作揖,赔不是。 紫鸢她娘似乎想起什么,“哎呀,孩子快生了,你怎么还在这?快去看看呀。” 杨迷糊转身就走,又被叫住: “回来!快被你气糊涂了,你一个大男人去做什么?还是我去!要不是要看紧死老头,我也不会在这,干着急!” 紫鸢她娘嘟嘟囔囔的走了。 杨迷糊在堂屋转了几圈磨,心绪逐渐平静下来, 现在除了等待,别无他法。等施一山被救出,等栓子反馈消息,等小桃顺利生下孩子。 栓子先回来,说方筱雅竟然去了枝子糕点店,和小翠待在一起。据小翠说,方筱雅话里话外,透露出对施一山身份的怀疑。 杨迷糊稍觉宽心,打发栓子前去接应玄子。 不久,昏迷不醒的施一山,被人抬了进来。 玄子说,在施一山的住处附近,击杀了四名狙击手,栓子仍在那里溜达。 杨迷糊压低声音:“你的手下,可能有招募组织的人。另外,把青竹叫来。” 玄子的眼神闪过一丝精光,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青竹一来,杨迷糊就吩咐:“快去看看施先生,尽快让他醒过来。” 过了约五分钟,青竹从房间里探出头来,向杨迷糊招了招手。 后者走进房间,一屁股坐在床边,毫不理会对方的虚弱,急问:“你是何时被人控制的?” 施一山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哼:“在我准备前往南京前,施一川突然出现……” “你书里,有没有夹过筱雅她娘的照片?”杨迷糊打断他。 施一山没有迟疑,“有。筱雅应该见过。” 杨迷糊眼神闪烁,“筱雅留学国外,除政府资助和勤工俭学外,其他的钱,从哪里来?” 施一山叹了口气:“施一川。他潜伏在日本海军,有余钱。” 杨迷糊点头,话锋一转:“为何破例,让方筱雅参与具体的事?” 施一山回忆着当时的情形,“因为她强烈要求,我还专门问过苏老头的意见。” 杨迷糊又问:“施一川为何留着你?” 施一山摇摇头,“不知。大概率念着是孪生兄弟,或者认为我还有用。” 杨迷糊沉吟片刻,突兀开口:“方筱雅到底有问题没有?” “不用怀疑她。”施一山艰难的坐起,语气肯定。 “给我一个理由……” 施一山深吸一口气,“她来我身边工作,是经过严格甄别的。我也曾试探过几次,非常绝密的情报,也没有泄露。” “可人是会变的……” “你真要这么讲,我无话可说。跟我说说你的怀疑。” 杨迷糊把对施一川说的又讲一遍,又特意提到,方筱雅以身试险,引招募组织入伏击圈的事。 施一山沉默良久,才缓缓抬头说: “有些说不清的,我们先不纠缠。 可能是筱雅发现了施一川的不妥,故意与小翠商量,看能不能引出招募组织的人。 施一川又不是傻子,怎会转易上当?招募组织的人必会出现,这是其一。 这一次,方筱雅没沿用延安的办法,引诱招募组织出头,不是她不知,就是自以为是,这符合她的性子。 这两点,你可以去问她。 实在不行,让脏老头和青竹催眠她。筱雅意志虽坚定,但心机并不深,你可以试试。” 施一山说完,房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第541章 东一榔头西一喇叭 杨迷糊忽然展颜一笑,“算了,反正跟我没啥关系。即便她有问题,对我损害也不大,急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想明白了就好。说起急,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能给我说说吗?”施一山吁了口气。 “你去问筱雅,我现在可没时间!” 话音未落,杨迷糊已经窜了出去,因为他听到了婴儿的哭声。 他刚进西院,老娘从堂屋跑了出来,兴高采烈的叫道:“带把的,男孩,健康,像极了胖子。” 又立马埋怨:“不对,半天不见人,你野哪里去了?像个当老大的样吗?” 紫鸢跟上来,火上浇油:“姑姑,二哥躲清闲,去青楼吃花酒……” 她又连忙捂住嘴,连连摆手,“我可什么也没说……姑姑你刚才肯定听岔了。” 她越解释越乱,老娘一把揪住杨迷糊的耳朵,“青楼?你胆子够肥的。” 杨迷糊疼得呲牙咧嘴,急忙喊道:“娘,真没有,紫鸢的话你也信!快松手,疼死我了!” 他一边挣扎,一边嘟囔着:“哎呀呀,紫鸢这丫头,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老娘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你还敢怪别人?自己做的好事,还有脸说!” 紫鸢她娘抱着襁褓出来,“杨子她娘,别听紫鸢胡说八道。杨子一直在忙,哪有时间去那腌臜地?杨子,你快来看看,这小子是不是胖子的种?” 老娘迟迟疑疑松开手,“真没有?” “娘,天地良心,紫鸢的话你也信?”杨迷糊悄悄狠瞪紫鸢一眼。 接过襁褓,仔细端详着这个小家伙,杨迷糊心中暗自嘀咕:长得可真丑,一点儿不像小桃。 老娘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笑着嗔道:“你刚生下来更丑,慢慢就会长开的。” 众人正欢声笑语,栓子突然闯了进来,满身是血,气喘吁吁的喊道:“一大批日本宪兵,正朝这边赶来!” “确定是冲着西院来的?”杨迷糊连忙将孩子递给老娘。 栓子摇摇头,“不知道,但不得不防。杨子哥,该怎么办?” “全力阻击,把他们挡在外围,我们撤到俄租界的东楼。” 栓子转身就走,紫鸢想跟上去,杨迷糊一把将她拽了回来,大声道: “所有人听青竹的指挥,他对这里最为熟悉。紫鸢,你协助,不要慌。 娘和舅妈,你们带孩子和小桃走。好儿交给青竹,子墨也跟着。 所有东西都别拿,日后再添置。” 杨迷糊持枪上了屋顶,扫视前方。 约两里外,一队百人的日本宪兵,正朝西院方向而来。里面依稀有小川野和山田的身影。 杨迷糊心中暗骂一声,扭头看了看屋顶下方。 几辆人力车已停在下面,青竹正有条不紊的指挥撤离。 令人惊讶的是,地面上没有一个持枪的人,这让杨迷糊深感欣慰。 此时,栓子和玄子他们,已与宪兵交上了火,枪声逐渐密集。 杨迷糊却没动,直到几辆人力车远去,他才溜下地,朝交火的方向狂奔。 但他并没有与栓子他们会合,而是绕了一大圈,来到宪兵的身后。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紫鸢竟然冒了出来! 杨迷糊勃然变色:“你怎敢出现在这里?” 紫鸢毫不畏惧:“青竹让我过来的。他说,脏老头的人在跟着。” 杨迷糊眉头一展:“老规矩,一左一右,一上一下,你突前,我殿后,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 两人鬼魅般的出手,转眼间撂倒了十多个宪兵。 在前后夹击下,宪兵顿时乱了阵脚,开始向左右两侧散开。 杨迷糊示意紫鸢阻击右侧的宪兵,因为那边,正是青竹他们的撤离方向。 右侧的宪兵,却兜头遭到一阵突如其来的枪击,瞬间陷入混乱之中。 杨迷糊暗自猜测,这些人可能是青竹的手下。 半个小时过去,杨迷糊当机立断,示意所有人立即撤离。因为巡警即便再拖延,也该赶到了。 他与紫鸢则折身前往枝子糕点店。 如果宪兵真冲着西院而来,小川野很有可能,会对枝子糕点店下手。 直到二人抵达枝子糕点店,见四周一片宁静,杨迷糊才稍感安心。 他让紫鸢留在附近的屋顶上守望,自个则悄悄前往山乔屋,下枯井,入地道,潜入枝子糕点店。 他的突然出现,把小翠和方筱雅吓得不轻。 \"这里有没有异常?\" 杨迷糊问。 \"没有。是不是西院遭到了袭击?\" 小翠反应极快。 \"嗯。不过,还不知是不是冲我们来的。方筱雅,我有话想问你。\" 杨迷糊一点也不拐弯。 方筱雅愣了下,\"那得看是什么事。\" \"你出国留学,是不是施一川资助的?\" 杨迷糊盯着方筱雅。 方筱雅显得有些惊讶,犹豫了下,\"是,但只是一部分。\" \"你为何义无反顾的交出你母亲的画像?\" 杨迷糊又问。 \"因为她为日本人做事,我为何要怜悯?\" 方筱雅梗着脖子。 “施一川还活着,你知道不?” 方筱雅''噌''的站起,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难以置信,“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杨迷糊不答反问:“第一次引诱招募组织露头,为何要利用小翠?” 方筱雅变得有些尴尬,支吾了下,“我感觉我被人盯得死死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便让小翠出手试探。” 杨迷糊话锋一转:“为何坚持要去南京?” 方筱雅脸一红,低着头,“这个……不能告诉你。不,我是想参与具体的行动。” 杨迷糊话锋又转:“你破解的名单,为何瞒着你家老头?” 方筱雅沉默片刻,抬起头说: “明人不说暗话,我察觉我家老头不对劲,所以瞒了一部分,但肖立兴的信息,并没作假。对了,我想问一下,你是咋知道的?” 杨迷糊露出一副神秘莫测的表情,“我说我猜的,你信吗?肖立兴的事,为何要利用我?” 方筱雅倒干脆,“因为我家老头不对劲,他居然同意了我的方案,我想借机看看,所以……” 杨迷糊打断她:“施一川假扮你家老头,被我识破并抓到了。” 刚刚坐下的方筱雅,又''唿''地站起,“你说什么?” 杨迷糊之所以东一榔头,西一喇叭,就是想看看方筱雅的表情和反应。现在看来,方筱雅似乎没有问题。 “不知道,也许死了吧?”杨迷糊冷冷的。 令他意外的是,方筱雅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仿佛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 小翠白了杨迷糊一眼,嗔怪道:“别吓筱雅了。施先生还活着,并被你救出,对不对?” 第542章 洗不白,染上红 杨迷糊点点头,又咧嘴一笑,“方筱雅,你也不过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遇事一点静气也没有。” 方筱雅破涕为笑,也不作计较,“我爹人呢?先别扯这个,他是不是在去南京前,就被施一川冒名顶替了?” “是。”杨迷糊看着她,“你应该不是只觉得不对劲,而是深有怀疑,才隐瞒了部分名单信息,对不?” 方筱雅微微颔首,徐徐道: “第一个假老爹被杀后,我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还是留了一个心眼。 你知道,我的记忆力不错,发现他的一些行为有些怪。 比如:他明明一直喜欢喝龙井茶,却突然喜爱碧螺春。特别是对延安和上海的某些事和规则,他似乎并不熟络。 当时我还试图自我安慰,认为这可能是因为失眠所致...... 不对,为何我之前没想到这一点?他现在可是每晚很早就睡!” 方筱雅果然没有问题!杨迷糊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喜悦。 他话锋一转:“肖立兴的事,进展如何?” 方筱雅摇摇头,“不太顺利,或许是延安对名单的真实性产生了怀疑。不过这样也好,以目前的情形,也无法继续推进下去。” “施先生身边的人,替施一川工作,安全怎么保证?”杨迷糊不由自主,又操起闲心。 方筱雅深吸一口气,“只有三人与施一川直接联系。我猜,施一川是怕打草惊蛇,一直没派人跟踪,目前,三个人还算比较安全。” 杨迷糊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没说实话!别诧异,你一说谎,眼神会不自觉的往左瞟。” 见方筱雅讪讪的,杨迷糊得意道:“你大概假传圣旨,让他们暂时隐藏。大约是在等待延安的回复。你看,你又想往左看!” 杨迷糊站起来,拍拍手,“小翠,派几个人护送她去东楼。” 望着方筱雅离去的背影,小翠问:“真的没问题了?” 杨迷糊叹了口气:“大概可能是吧,让施先生去甄别好了。先不扯这个,讲讲你在浙东的安排。” 小翠抿嘴一笑,调侃道:“终于轮到说我的事啦。这事儿其实挺简单,从玄子和栓子处,抽调一些人手,组成一支三百人的队伍就成。” “枪、子弹、手榴弹,以及日常生活物资,从哪里来?”杨迷糊提出疑问。 小翠不慌不忙,拿出一张简易地图,指着上面的一个位置,“看这里,杭州湾,走海上运输,能跟上海连成一片。” “船呢?”杨迷糊侧首问道。 “还记得小桃的长江运输船吗?”小翠自得一笑。 “陆路运输怎么保证?” “咱有大马车三十余辆,马匹五十余匹,藏到深山老林中,悄无声息。”小翠显得非常自信。 “头头脑脑,是谁?” “黄松为大当家,苏齐为二当家,如何?”小翠诡异一笑。 “苏齐?能堪当大任?玄子这边不出人,镇得住场面吗?” “苏齐本是玄子的人,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玄子和苏齐,从小光着屁股一起长大,都来自浙东,在当地有一定的群众基础。”小翠嘻嘻一笑。 “为何不让苏齐当大当家?毕竟玄子那边的人出得最多。” 小翠伸出两根手指,说:“两个原因。一,整个领导体系,以栓子为主导,玄子只是协助;二,苏齐曾是一名职业杀手,和玄子一样,行为方式太过阴暗,不太适合担任一把手。” “战术呢?我们对游击战、运动战可不熟。” 小翠抬起头,一脸戏谑的说: “杨子哥,你以为方筱雅来此,仅仅为避风头吗?她答应,可派那边的人来指导,但作战的指挥权在咱手中。这事太重要,需要你来定!” 杨迷糊坐在椅子上,沉思良久,才开口: “聚啸山林,终为匪。染上点红色,主意倒是不错。你们的口号是……” “八个字,除暴安良,驱逐倭寇。”小翠张出食指和大拇指比划着。 “会不会有点假大空?” 小翠拢拢耳边秀发,“平常,我们会说,杀鬼子杀汉奸。老百姓苦日伪久矣,这样的口号,号召力很强。” “小翠,你在其中充当什么角色?”杨迷糊话锋一转。 “我嘛,狗头军师,怎么样?”小翠自嘲一笑。 “你想去浙东?这可不行,上海这边一大摊子,离不开你。你也知道,小桃刚生完孩子。”杨迷糊连连摆手。 “怎么,舍不得我呀?那我就不去了。” 小翠脸上露出一丝戏谑,“飞鸽传书,听说过吗?采用这种老套的法子,传递信息,最多只需八个小时,便可往返一次。” “你懂驯养信鸽?”杨迷糊一脸惊讶。 “我懂个鬼!但有人懂,比如脏老头。”小翠笑眯眯的,“我们现有三十只信鸽,两边各十五只,够用了。”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小桃的情报,传递得这么快!不错不错,这个办法可行。对了,电台也要有。”杨迷糊兴奋的拍拍手。 小翠得意洋洋,“那是自然。不过,资金、枪械方面,得你跟枝子姐交代一番。” 杨迷糊点点头,似乎想起什么,“枝子姐是不是早已跟你沆瀣一气?” 见被识破,小翠干笑道:“嘿嘿,就知道瞒不过你,真是言多必失。” 杨迷糊神情收敛,“既然已安排好,就放手去做。不过切记,一定要出于自愿,不可强迫,不然会出大篓子。” 小翠咯咯笑,“这是自然。参与之人,皆苦大仇深,与日伪有血海深仇。不然,我们也不敢要。就此,小桃还专门甄别过。” 杨迷糊清清嗓子,神色变得庄重:“为何要选择这么难的地?” 小翠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决绝,“锦上添花固然好,雪中送炭才为真。太容易,不难,得到的也少。” 杨迷糊点点头,突然转变话题:“你也不看好重庆那边?” 小翠摇头,“那边的倾轧太厉害,穷苦出身的人,几乎没机会。” 杨迷糊拍拍小翠的肩膀,“就按这个思路去做。记得想办法,将枝子揉进去,弄个合适的出身。” 他顿了顿,“玄子和栓子,跟我一样,沾染太多血腥,有些事情今后可能说不清,你要有心理准备。” 小翠郑重道: “我明白。这也许是玄子对我敬而远之的原因,或许是栓子不敢向婉云表白心意的缘由。 但既然洗不白,咱就染上红,也是一法。这也是我力推此事的缘故。” 杨迷糊突然展颜一笑,“也无需如此悲观。这个世道如此乱,咱们不照样活了下来?日后总不会比现在还难吧?” 第543章 你思维跳跃性太大 杨迷糊不知道的是,他刚一走,紫鸢就钻了进来。 “二哥同意了?” “同意了。但你掺和的事,我未敢提。”小翠撇撇嘴。 “哎呀,你咋能不提呢?”紫鸢大为不满。 小翠苦笑摇头。“提了,此事恐怕就黄了。你去,杨子哥肯定不同意,你先忍忍。再说,离开你二哥,你舍得吗?” “我是想让他离开,这是非之地!”紫鸢不服。 “杨子牵涉太多,不说其他,好儿,小胖子怎么办?”小翠眉头轻锁。 “小胖子?”紫鸢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了。 “你傻呀,胖子的儿子,不叫小胖子,叫啥?”小翠咯咯笑。 “说的也是哈。孩子总得取个大名,要不让二哥给孩子取个名?”紫鸢眼睛一亮。 小翠推了她一把,嗔道:“就算要取名,胖子不在了,那也得让老杨头来,还轮不到你二哥。” —— 杨迷糊径直回了山乔屋,却没看到紫鸢的身影,他的嘴角,不由得微微勾起一个弧度。 幸亏刚才,果断拒绝小翠前往浙东,不然小翠很可能会得寸进尺,将紫鸢也牵扯进来。 没过多久,栓子来了。 \"杨子哥,人已安全抵达东楼。你还有什么吩咐?\" 杨迷糊点头应承:\"嗯。方筱雅也到了?\" 栓子愣了下,\"没有啊,没看到她呀。她到底有没有问题?\" 杨迷糊呵呵一笑,\"你是今天第三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啦。你说说看,她有问题没有?\" 栓子挠挠头,有些苦恼,\"这事情太过复杂,实在想不明白。但如果说有问题,可从一个关键点入手,施一山被冒名顶替,方筱雅充当了什么角色!\" 闻言,杨迷糊心中一阵发毛。 施一川百般维护方筱雅,生死抉择时也没反咬一口。无外乎两种可能:要么方筱雅没背叛,要么施一川要保护她。 再有,画像、照片、留学资助、引诱招募组织的方法……三个人的说法有出入。 尤其在第一次假施一山被杀后,方筱雅起了疑心,但以她出色的记忆力和聪慧,却未能识破,这也是一疑。 此外,对肖立兴的控而不抓,究竟是延安那边心存疑虑,还是想借此钓大鱼,也在两可之间。 杨迷糊心念急转,突兀问道:“栓子,你觉得施一山会不会还有问题?” 栓子被问得惊得愣住,结结巴巴道:“这个,如果真,真的还有问题,那也,也太恐怖了。” 杨迷糊一哂,“是啊,细思极恐!已死的假施一山,为施一川遮掩,施一川为施一山遮掩,而施一山一旦被解救,谁也不会怀疑到他!至少我之前,也未敢朝这方面想!” 栓子眼睛一亮,忽然道:“你是说,施一山被冒名顶替后,叛变了?” 杨迷糊抚抚额头,摇头苦笑道: “还真有这种可能,这中间有很多解释不通的地方。 比如,在南京,我两次与其见面,不一定不是真正的施一山。 你仔细想想,你当初追踪到他,并不全是靠方筱雅的体味,对不对?” 栓子点点头。 杨迷糊接着说: “两次见面,他对我的心思过于了解,特别是第二次,还敢与我打机锋。 回上海后,你们识破假施一山,其中一个佐证,定是你察觉他的体味有变,对不对?” 栓子再次点头。 杨迷糊继续说:“回来后,我只与他见过一次面,就是交第二份名单的时候。他居然说,最多能识别出三十人。若是施一川,说破天,恐怕也做不到。” 栓子皱起眉头:“这么说来,施一山似乎真的有问题。可他为何要这么做呢?” 杨迷糊叹了口气:“我也不知。我在西院见他,他又好像真的很虚弱,不似……” 栓子罕见的打断他: “他会不会是故意装出来的?吃点药,完全有可能做到。 若方筱雅同时有问题,就有些说不通了。 你看,施一川今天出面就显得很诡异,施一山亲自出面,岂不更合适?” 杨迷糊揉揉太阳穴,眉头紧锁,又自失一笑,“无凭无据的,只过是我们的胡乱猜测罢了。为以防万一,你最近什么都别做,死死盯着施先生。” 其实,在杨迷糊的内心深处,却冒出一个荒诞不经的想法。 难不成,施一山故意将计就计,顺水推舟,让施一川假冒得逞? 因为以施一山的智谋,怎能轻易被人冒充?说不定他有更深远的谋划! 如果推断成立,施一山到底在谋划什么样的大事呢? 或许,炸毁镇江军火库,只不过是一个幌子,真正的目的,却是围绕着名单展开!!! 先是地下党潜伏名单,接着又是军统潜伏名单...... 各方纷纷争夺,招募组织出力最多、死伤最重,但仍选择隐忍不发...... 杨迷糊突然猛地一拍桌子,''唿''地一下站了起来,把一旁的栓子着实吓了一大跳。 “栓子,如果说,军统的潜伏名单中,有日本人安插进去的人,你觉得,这种可能性有多大?” “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日本人占领中国之前,最喜欢玩的,就是这一招。比如说,方筱雅她娘。”栓子想都没想,随口回应。 杨迷糊又重重拍了下桌子,咬着牙,恶狠狠道: “那好,咱们就顺着这个思路,往下走! 施一山被冒名顶替,不是巧合,而是他故意为之。目的是,将隐藏得极深的日本间谍,给挖出来。 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做的,是想方设法,证实这些日本人的真实存在。” 栓子惊诧莫名,“杨子哥,你这思维,跳跃性也太大了点吧?一下子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我快跟不上你的节奏。” 杨迷糊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说道: “当初起疑并非无因,如今改变亦是其果! 再说,施一山和方筱雅就算都有问题,却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对我们造成不了实质性的威胁。 至于招募组织,小翠有着周密的安排,短期内,也不会对我们构成大的伤害。 因此,我们就敢去追查,这种看似最不可能的可能——找出那些日本间谍!” 栓子无奈摇头,双手一摊,“好是好,可惜我们现在没任何线索,完全不知道从何着手!” 杨迷糊微微眯起双眼,目光中透露出一丝狠厉之色,冷冷道: “施一川还活着,就在小翠那。此人的求生欲,非常旺盛,可以成为我们的突破口。” 栓子眼睛一亮,随即又皱起眉头问:“我们该采取何种审问策略,才能短平快?” 杨迷糊咧嘴一笑: “你去审,不行再让青竹来。 告诉施一川,如果他肯把知道的一切说出来,答应放他一条生路。 其他的都不重要,只要他主动说出,日本潜伏间谍的事。” 栓子迟疑,“他会信吗?” 第544章 猜出胖子的死因 杨迷糊冷冷道: “就说我们没有政治立场,最终的目的,只图卖情报赚钱。 你也别担心,即便他不信不说,在青竹面前,不怕他不吐口。” 栓子离开,杨迷糊刚起身,准备前往东楼,却见紫鸢像只兔子一样,窜了进来。 杨迷糊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缓缓道:“想去浙东吗?我同意了。” 紫鸢一时之间,有些发懵,下意识随口应道:“不去不去,鬼才想去呢。” 但话一出口,她立刻反应过来,连忙改口道:“哎呀喂,去去去,二哥你去不去呀?” 杨迷糊皱起眉头,没好气的说:“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给个准话。” 紫鸢抓住他的胳膊,用力摇晃着,撒娇般的说:“你去我就去呗!” 杨迷糊不耐烦的拍开她的手,“松手,再摇,胳膊就断了!我问你件事,你觉得,现在的施先生是真是假?” 紫鸢又是一愣,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不可能还是假的吧?不对,你在怀疑施先生?” 杨迷糊没承认,轻描淡写的说:“没有,顺口问问而已。好了,别磨蹭了,回东楼看看。” 紫鸢却缠着不放,非要弄清楚不可。 杨迷糊意识到自己多嘴了,只好无奈的解说:“换个说法,施先生真真假假搞这么一出,目的何在?凭你天马行空的直觉,说说看。” 紫鸢的语气中带着些许傲娇,自信满满的回应:“那必定是所谋甚大,不然也不会深入虎穴,以身伺虎!” 杨迷糊看着紫鸢,忍不住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瓜,笑言:“太抽象了,讲具体一点。” 紫鸢皱起眉头,“这个嘛,说不清道不明。我也懒得动脑筋,施先生总不会傻不拉几去……对了,我知道了,间谍,名单里有日本人。” 杨迷糊有些吃惊,这也太能猜了。转念一想,也不对,紫鸢没这么精明,难不成,又与脏老头有关? 细想想,极有可能! “哎哎,脏老头跟你说过什么?” “没有啊!”紫鸢眨巴眨巴大眼睛,“他好久没出门,咋知道这些事?” 这个解释就有些画蛇添足了。 “行吧,没说就没说。算你聪明,猜得一点都对。”杨迷糊不吝夸奖。 果然,紫鸢飘飘然,“那是,有什么能瞒过本姑娘的眼睛?” “我听你娘说,你爹经常三更半夜出去,会相好,你晓得不?”杨迷糊冷不丁道。 “你才会相好,我爹是去见……”紫鸢突兀顿住。 杨迷糊立马接过话茬:“施先生!” “才,才不是呢,他没事去见施先生干嘛。”紫鸢立马否认。 “那你说,他经常大晚上跑出去干啥?”杨迷糊追问。 “我哪知道?反正不是去见施先生。”紫鸢否认。 “哟呵,还嘴硬!若不是见施先生,那就实锤了,果然是会相好。舅妈正让我悄默声查呢,也好,也算完成了舅妈交给的任务。”杨迷糊故意长舒一口气。 “出去就是会相好?你也太能想了!”紫鸢忍不住反驳。 “那去见谁?你看,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八成是去会相好,才不好讲。紫鸢呐,你替你爹瞒着这种事,你娘会咋想?实在不地道哈。”杨迷糊一副语重心长的口气。 紫鸢满脸涨红,似乎不知说什么才好。突然,她嘻嘻一笑,故作轻松道: “会相好,说明我爹老当益壮,有本事,我娘说不定还很高兴呢。” “是吗?我正犹豫告不告诉舅妈,这下好了,我也没了心理压力!”杨迷糊又长嘘一口气。 紫鸢见这一招没效,连忙改变策略,低声哀求:“二哥,你可千万别这么说!” “那你教教我,该怎么讲?”杨迷糊咧嘴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当作不知道,不行吗?”紫鸢低语,恳求之情更浓。 “我可不像你,我不能骗我舅妈!”杨迷糊态度坚决,“除非你告诉我,你爹去见谁?不然免谈!” “这个真不能说!”紫鸢语气坚定。 “还记得吗?当初在南京的时候,你被你爹骗得五迷三道,最后吃瘪的还不是你自个儿。”杨迷糊开始挑唆加怂恿。 果然,紫鸢脸上露出愤愤不平,几次张口要说话,又强忍着闭上嘴巴。 “不就是施先生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看看,你又被蒙在鼓里!还傻不拉几保守秘密,被亲爹卖了,还帮他数钱。”杨迷糊嘲讽道。 紫鸢忍不住笑了起来,“对对对,就是去见施先生啦,你就这样跟我娘说。” 这下可把杨迷糊弄糊涂,整不会了!难不成,真的不是施一山,而是另有其人? 方筱雅?似乎不太可能,因为她在西院附近的一处阁楼,曾小住过。 老杨头?嗯,很有可能! 对,这样就连成一片啦! 脏老头、老杨头和施一山,三人联手欺骗了所有人!不,恐怕是自己! 怪不得小桃、小翠、紫鸢三人,从各个角度,劝自己别去找老杨头的麻烦。大概是,胖子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招募组织给骗杀了...... 怪不得小桃被一下子击垮!或许小桃知道一部分前因后果,小桃肯定肠子都悔青了。何况,老子死了儿子,还是无心,也不好找老子的不是...... 这说明,胖子可能并非地下党的成员,他没有加入任何组织!怪不得他从未向自己提及过! 怪不得小桃说,唯一可以信任的。只有紫鸢。这其实是在暗示自己,她也曾隐瞒过事实的真相! 想着想着,倏地,一股戾气自腹中升起,怒火在心头熊熊燃烧。 突然,胖子的面庞变得清晰无比,正朝着自己咧嘴嘿嘿笑。那是胖子的招牌性笑容!!! 正得意洋洋的紫鸢,突然察觉到一丝异样,惊愕道:“二哥,你怎么变得杀气腾腾的?” 此时的杨迷糊,面容扭曲,双眼布满血丝,散发着浓烈的杀意,咬牙切齿道: “胖子之死,你们究竟瞒了我多少?仅仅因为几个日本间谍,就让他白白送死?” 紫鸢碰了碰他胳膊,“二哥,你在说些什么?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 “别碰我!你们都在欺骗我,甚至连你也包括在内。”杨迷糊低声咆哮。 紫鸢罕见的低下头,“我回到上海,才知道此事。当时我担心你情绪失控,会暴起杀掉老杨头、脏老头......” 杨迷糊愤怒的打断她: “恐怕你们更担心的是,我会破坏你们的谋划吧? 怪不得,小翠提醒我,不要被人牵着鼻子走!她或许看清了一切,或许她无力做什么,又或者她根本跟你们是一伙的。” 第545章 人总要学会坚韧 紫鸢突然一声断喝: “你噤声!别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你在意的不过是,所有人在骗你! 我们怕的,就是你这个样子,谁敢告诉你?你若不管不顾,胖子岂不是白死了吗? 听明白了吗?胖子不能白死,白死!!!” 杨迷糊低吼:“告诉我,杀个血流成河,又有何妨?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所谓的大局!” 紫鸢声音低沉而无情: “你醒醒吧!如果不是因为此事的牵制,小翠再精明,我们岂能轻易杀死那么多招募组织的人,还几乎毫发无损? 再说,我的命、栓子的命、玄子的命,难道就应该被白白送走?胖子也不会愿看到这个结果吧?” 她看着杨迷糊,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失望,“好儿,小桃肚子里的孩子,子墨,你娘,我娘,他们怎么躲过这一劫?我们只有慢慢蚕食,各个击破,才有可能幸免于难!” 见杨迷糊沉默不语,紫鸢叹了口气: “小翠之所以不敢说出来,或许也是虑到了这一点。即使如此,我们的人还是死了几个,这些你难道不知? 你以为我愿意瞒着你吗?我让你去浙东,是想让你远离是非之地,重新开始。 可你现在的这个样子……让我很瞧不起。” 紫鸢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在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情绪。 “我曾以为我可劝住你,大家都这么认为。但现在看来,我做不到。 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多说什么。我走了,你可以随心所欲。” 紫鸢噙着泪水,掉头就走,没再回头。 小翠却在一个角落拦住了她,忧心忡忡道:“你就这么走了,杨子哥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该说的我都说了,二哥要想怎么干,我也阻拦不了。就这样吧,把栓子和玄子叫过来听用,听二哥的想法行事。”紫鸢声音冷冷的,仿佛对一切都已看淡。 小翠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忍不住惊呼:“那岂不是闹翻了天?极有可能鸡飞蛋打!” 紫鸢一脸气咻咻,“哼,我也忍不了,憋不住!真如你所说,也算遂了我的心意。” “紫鸢,你赌气添乱了,悄悄跟上去,沿途做好标记。待会儿,栓子和玄子也会跟上。” 小翠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朝枝子糕点店走去。 紫鸢敏捷爬上屋顶,远远望着山乔屋门口,静静站着的杨迷糊。 杨迷糊宛如一座雕塑般,纹丝不动。 过了许久,他才转过身走进堂屋。没多久,他提着鲁班箱走出了门。 他招手叫来一辆人力车,坐了上去。 紫鸢跟上,在屋顶上快速穿梭。 从行进路线看,杨迷糊似乎正朝西山的方向前进。而那里,葬着麻生嫣和纯子。 紫鸢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一个小时后,紫鸢追到山下,杨迷糊已经上了山,朝着那几棵松柏的方向走去。 紫鸢没有上山,选择在山下等待。没过多久,栓子和玄子相继赶到。 二人急切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紫鸢简明扼要解释一番,最后忧心忡忡的问道: “你们觉得,二哥会不会不顾一切?他是不是在跟嫂子道别?” 栓子满脸怒气,恶狠狠道:“就算不顾一切,我们也不怕!” 玄子则显得冷静许多,“栓子,你别添乱!我不问其他,只问你一句话,好儿怎么办?你想清楚了没有?” 栓子的杀气顿时减弱了许多,“但也不能轻易罢休。” 玄子回道:“那是当然!但必须谋定而后动。我最担心的是,杨子哥可能会去浙东!” “那岂不是好事?”紫鸢不解。 “好个……屁!杨子哥这么做,是想毫无顾忌,尽情杀戮!那里强敌环伺,不能正面硬刚!”玄子不甘的爆了句粗口。 栓子十分不满,“那你说该咋办?要不让干娘和好儿过来,说不定能劝住杨子哥。” 紫鸢皱眉头,摇摇头,“恐怕也不行。二哥可能会暂时忍耐,但等他把所有事情安排妥当,还会彻底爆发的。” 玄子挠着头,突然灵机一动,“要不这样,找一个发泄口。我倒是有个笨点子,不如干脆把施一川放了,让他把招募组织的人引出来?” 栓子立刻表示反对,“不可行,施一川十有八九,会直接跑路。” 三个人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杨迷糊从山上下来,面无表情的走到三人面前,将鲁班箱扔给了栓子。 “你们三个听好了,胖子不能白死。无论施先生怎么打算,咱们必须把招募组织在上海的窝点,清除个七七八八,让他们无处可藏。” 紫鸢点点头,“然后呢?” “我们去浙东,和日伪斗斗法,拼一拼!”杨迷糊语气平淡而坚定。 栓子担忧的问,“可是好儿,干娘她们怎么办?” “去苏州!有青竹在,不会出什么问题。”杨迷糊的语气依然波澜不惊。 他顿了顿,补充一句:“紫鸢,你去通知小翠,浙东不需要那边的人来指导。” 见三人面面相觑,杨迷糊视而不见,“玄子,赶紧与小翠同房,留个种。别死了,连个烧纸钱的人,都没有!” 见三人不动,“你们愣什么神?哦,你们是担心我乱来?放心,我还不想送死,去地下陪胖子。” 紫鸢问:“那你去哪?” “回东楼,与娘商量去苏州的事。别跟着我,忙你们自个的。” 杨迷糊拎起箱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紫鸢咬咬牙,“就按二哥说的办!此时不能逆着他,得顺毛摸。” 三人悻悻的各自散去。 紫鸢来到枝子糕点店,向小翠详细讲了讲杨迷糊的反应和表情,后者长长吁了口气。 她轻笑道:“没事了。他去嫂子坟前坐了坐,应该是去静心。给你们分配任务,就说明,他已开始冷静的思考问题。” 紫鸢仍担心,“去浙东,又是什么想法?” “走一步,瞧一步,也许会改主意,也未可知。”小翠显得很轻松,“胖子死后,他不管不顾,以后也应该不会了。” “你为何这么乐观?”紫鸢不解。 小翠声音幽远,“人,总要学会坚韧。遇事不管不顾,偶尔行之则可,多了则不妥。杨子哥,也在学习。放心吧,一切按他的意见办。” 紫鸢拍拍小胸脯,“我现在仍心有余悸,悔不该露出口风。说实话,该永远瞒着他的。” 小翠撇撇嘴,笑言: “你即便不说,他也会猜出来。 胖子之死,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不拔不痛快。 长痛不如短痛,现在你说了,他只会恼怒于你。若等他自个发现,剩下的可能只是冷漠与隔阂,你愿意吗?” 见她沉默不语,小翠又道:“你是他最信任的人,连你都骗他,他会怎么想?这个世道,他还能相信谁?” “我那也是善意的谎言!”紫鸢不服。 “终究是谎言不是?” 小翠语气幽幽,自言自语道:“就不知,他下一步究竟要干什么?不清楚,我怎么打配合?” 第546章 我是当家人 此时,脏老头和施一山坐在一起,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救我出来的时间,稍稍早了点。”施一山遗憾一叹。 “知足吧。你是吃了点苦,受了点罪,可胖子死了,你最好准备承受,那小子的滔天怒火吧。”脏老头翻了个白眼。 “唉……胖子的事,咋出的呢,这在我们的计划之外呀。”施一山摇头不解。 脏老头没好气的道: “我真后悔跟你蹚这趟浑水,我才多大点事,现在弄得我里外不是人。 嗐,老杨头应该是最憋屈的一个,他偏偏要瞒着胖子,弄出了偏差,让施一川钻了空子。 你说这小子要傻点,也能活下来,偏偏他发现了施一川可疑。 好在你那丫头,不傻,没敢把全部名单信息,交给施一川。” 见施一山皱起眉头不说话,脏老头接着絮叨: “计划本来就很冒险,没想到又出现这样的意外,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施一山却叹了口气: “唉,我那丫头也未聪明到哪里去,差点到处宣扬施一川有疑点。 更可惜的是,一趟下来,还是没弄清,潜藏在延安的日本间谍。” 脏老头睁大双眼,难以置信的问道:“你不会告诉我,那份名单上有失联之人,根本找不到下落?” 施一山眉头紧锁,无奈承认:“没错,其中三到四个人,无踪迹可寻。死了还好,若还活着,后果不堪设想。” 脏老头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神露出忧虑之色: “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那小子,你哪来的自信?万一他猜出你的计划,是导致胖子之死的原因,你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要知道,他在南京,为给胖子报仇,发了疯,三天内杀了近百人。 我可告诉你,在这种情况下,栓子和玄子又被紧急调走,小心他六亲不认。” 施一山摆摆手,脸上闪过一丝决然:“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只能面对。不过,我手中有一张牌,希望能平息那小子的怒火。” —— 杨迷糊回到东楼,干的第一件事,便是驱逐人。 他面色阴沉,来到隔壁的小院,找到正在扫地的脏老头。 杨迷糊声音冰冷: “施一山和方筱雅立刻马上离开东楼,包括附近的区域! 这件事由你去办最合适,我不是在和你商量。如果你不接受,你和你的婆娘也一块离开。 另外,施一川在小翠那。明早九点前,若没人来认领,就不必再去了。” 脏老头心中有鬼,不敢有任何异议,连连点头,表示一定照办。 杨迷糊进了东楼,上了二楼,去看望小桃和孩子。 “胖子生前,有没有给孩子取好名字?”杨迷糊轻声说。 小桃摇头,语气平淡:“没有。他曾说过,让你替孩子取个名。” 杨迷糊摆摆手,“我没有这个资格,还是让老杨头来取,毕竟他是祖父。” “不,老杨头更没资格,我也一样。你不要推辞,就当满足胖子生前的愿望吧。”她的眼神十分认真。 杨迷糊沉默片刻,徐徐开口:“也行。对了,我已记起胖子的一切。以往,他总念叨这个世界不安宁,孩子就取名‘承安’,小名''安安’。” 小桃眼眶旋即湿润,赶忙俯下身,端详熟睡的孩子,“‘安安’好,正与‘好好’相对应,寓意也吉祥。” 杨迷糊语气肃穆道:“胖子如何死的,我已知晓个大概。你不必背负太重的心理负担,将孩子抚养长大,就算对得起胖子。” 小桃惊讶的抬起头,目光凝视着他,淡淡的问:“老杨头,你打算如何处置?” 杨迷糊眼神变得冷酷,“我能怎么处置?但下不为例!我可不希望,安安像胖子一样,因为有个愚蠢的祖父而受到牵连。” 他清清嗓子,看着小桃,说:“你带上好儿、安安,还有青竹、我娘、子墨,后天就动身前往苏州。记住,永远不要再回上海。有时间,我会去苏州看你们。” “怎么这么急?!”小桃有些惊讶,“我刚刚生完孩子,还在坐月子呢!” 杨迷糊一脸严肃,“别讨价还价。苏州那边,你来主事,好好过日子,别管外边的事。把俩孩子带大,给我娘送终,全指望你了。” 说完,杨迷糊转身快步下楼。 他叫来老娘、子墨和青竹,目光逐一扫过他们,缓缓道: “娘,青竹,子墨,你们收拾收拾,后天就去苏州。带上小桃,还有俩孩子,一起走。” 老娘正想开口,却被杨迷糊打断:“娘,我是当家人,我说了算。” 他转向青竹,“怎么去,走哪条道,由你负责,我听你调度。到苏州,安全问题,也由你负责。记住,永远不要再回上海。” 老娘忍不住开口:“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里已很不安全,这个理由不够吗?”杨迷糊语气冰冷:“娘,你必须听我的。” “可子墨……”老娘欲言又止。 “若不愿意,你和他可以留下,从此两不相干,就当我们未重逢过。” 杨迷糊的声音冷漠无情,老娘被惊呆了,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回应。 “别逼我说更难听的,我也没心情解释。”杨迷糊又道。 青竹急忙拉起他,出了院子。 直到院门口,青竹压低声音问:“杨子哥,你今天很不对劲!干娘也是考虑在上海,对子墨好一点,你也没必要说这么重的话。” 杨迷糊眨了眨眼,“不这样,娘岂能听我的?” 青竹一脸不悦的嘟囔着:“少在我跟前装,你心里头有恨意!我或多或少知道些情况,能过去就过去吧,何必纠缠不休?” “你可知胖子怎么死的?正是因为那一点点私心,一点点大局,一点点欺骗!” 杨迷糊突然激动起来,戾气横生。他平复一下情绪,庄重道: “青竹,你身在苏州,一切听小桃的。 好儿和安安,你务必要将他们抚养成人,即使让他俩隐姓埋名,也不是不可以。 不必惊讶,就当我在交待后事。” 青竹郑重的点头,又疑惑的问:“安安是谁?是胖子的儿子吗?” “对,我刚刚取的名,好听吗?”杨迷糊呵呵一笑,但却有着难以掩饰的苍凉。 “肮老头和紫鸢她娘,怎么办?”青竹追问。 “凉拌!不要再问了,你去苏州,以后别再联系脏老头,能接受吗?”杨迷糊盯着青竹。 青竹没丝毫迟疑,“能。为了好儿,我咋样都行!” “还有安安,你要一视同仁!”杨迷糊立刻纠正,“回去告诉我娘,别嚷嚷得满世界都知道了。我还有事,明天再过来。” 第547章 胖子的绝笔信 杨迷糊去找紫鸢她娘。 一见面,杨迷糊直截了当开口:“舅妈,我已安排好了,后天我娘和小桃,还有孩子一起去苏州。如果我娘来找你求情,请不要搭理她。” 紫鸢她娘大吃一惊,但很快恢复平静,感叹道:“离开也好。如今的世道,太混乱,人心也乱。” 杨迷糊心念一动,“你不会也想离开吧?” 紫鸢她娘默默流着泪,点头道:“是的,孩子。你很聪明,一点就通。紫鸢以后就拜托你了。” 杨迷糊感到十分惊讶,“为什么?也不打算跟紫鸢告个别?” 紫鸢她娘抽泣着说: “没有必要。我这人心气高,看不惯现在的世道人心。总想寻一个清静之地,安度余生。紫鸢事后问起,就说我去拜访一个老朋友。” 杨迷糊着急的说:“紫鸢怎么可能相信?我没法交代啊!” 紫鸢她娘叹了口气:“信不信也只能这样了。孩子,今天算正式告个别。”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杨迷糊的脸颊,眼中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不舍之情。 杨迷糊心里直犯嘀咕:脏老头肯定又做了什么,让紫鸢她娘看不下去! 紫鸢她娘,了不起,在这浊世里,几乎一尘不染;而脏老头,早已满身尘垢。 也许正因为如此,自己才敢于对老娘出言不逊吧。 —— 杨迷糊这几天,见到老娘,能躲就躲,实在避不开,便拉个人陪着,让老娘没机会跟他深问深谈。 到了第三天,杨迷糊护送众人上船,栓子也一同随行。 第四天,脏老头火急火燎找上门,急赤白脸道: \"小子,我媳妇是不是被你拐跑了?\" 杨迷糊一脸惊讶,满腹讥讽:\"脏老头,你这话说的。你媳妇不见,关我何事?难不成,你又做了什么亏心事,舅妈一气之下离家出走?\" “你咋知她离家出走?肯定跟你脱不了干系!”脏老头怒不可遏。 他瞪大双眼,喘着粗气,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来,把杨迷糊撕个粉碎。 杨迷糊却毫无惧色,双手一摊,嘴角挂着一丝挑衅的微笑:“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你能奈我何?” 脏老头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到极致,他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要炸开:“你.……你个兔崽……什么条件?” 杨迷糊不为所动,摇着头说:“我也想谈条件,可我根本不知你媳妇何在。” 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舅妈前几天跟我谈过一次,说她要离开,说你心太脏。至于其他,无可奉告。” 脏老头惊愕得张大嘴巴,半晌才回过神来,不敢置信的问道:“她真这么说?” 杨迷糊确定且坚定的点点头,“是的。你若好好反省,改过自新,或许还有机会。不过,我很想知道,你到底做了啥子坏事,让舅妈如此深恶痛绝?” 见他沉默不语,杨迷糊继续问:\"脱党?背叛?你不会从未跟舅妈提过吧?还是说,最近你又犯了什么新过?\" 脏老头被问得无言以对,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一跺脚,转身离去。 果然不出所料,没过多久,紫鸢便来了。她一脸焦急的问: \"二哥,到底怎么回事?我娘怎么突然走了?\" 杨迷糊面色平静:\"你最好去问问你爹。我只知你娘心灰意冷,想出去躲躲清净,大概不会再回来了。\" 紫鸢完全不信:\"不可能!就因为这个?她为何不跟我说一声?\" 杨迷糊反问:\"跟你说了,你娘还走得了?你说是吧?\" 紫鸢顿时噎住,又找了个话茬,“你为何不跟我讲?我好拦住她呀!” “你娘不让我讲,如同你爹不让你讲一般,你我岂能随便出卖人?”杨迷糊似笑非笑。 紫鸢顿时哑口无言。 —— 三天后,栓子回了上海,说小桃一行,已在苏州得到妥善安置。 此后,杨迷糊负责坐镇山乔屋,小翠则负责坐镇枝子糕点店。 栓子和玄子的手下,不断通过地道潜入废弃的下水道,然后突然出现在上海的各个角落。 仅仅一天时间,他们成功端掉招募组织的七八个窝点。 为避免行动过于引人注目,栓子临时起意,对特高课老巢、宪兵司令部发动了袭击。 这让驻沪派遣军司令长官原田秀大发雷霆,严令宪兵司令部,在三日之内找出凶手,否则军法从事。 宪兵司令部的司令官,现在是川岛秀夫。他刚刚从代理司令官,转正过来没多久,便遭遇这样糟心的事,心中的怒火可想而知。 原本与招募组织有所勾连的小川野、牧少溪等人,为表忠心,也为自证清白,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四处出击,乱飞乱撞。 不料玄子的人,突然冒出,给予迎头痛击,又迅速销声匿迹,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因为未能按期破案,小川野又被降级,成为情报课的副课长,而牧少溪也被贬到76号,任情报处处长。 见目的达到,杨迷糊与小翠商议,准备离开上海,前往浙东。 此时,远在南京的瘦子,却急匆匆赶到上海,送来一封信。 准确的讲,这是胖子的遗嘱!!! 遗嘱上只寥寥数语: 杨子哥 若我身亡,不要责怪任何人,帮我照顾好小桃和未出生的孩子。 对不起,兄弟任性一次,先走一步。 杨胖子 绝笔!!! 杨迷糊看完遗嘱,呆滞的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语。 紫鸢在小翠的示意下,轻轻从杨迷糊手中抽出,那张皱皱巴巴的纸,辨认是不是胖子的亲笔。 许久之后,紫鸢终于肯定的点了点头。 小翠轻咳一声,面色凝重道:“杨子哥,这封信,确实是胖子亲手所写,不似作假。可以看出,胖子已抱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决心。” 闻言,杨迷糊仿佛被蝎子蛰了一般,瞬即清醒过来,“我明明就在南京,胖子为何不告之于我,却独自一人去冒险?” 小翠轻叹口气: “无外乎三种可能。 其一,事情太过于危险,知道的人多,恐会打草惊蛇; 其二,南京是胖子的主场,他有自立之心,不好总依赖你; 其三,若此事成功,必定能为我们找到一条退路。 或许三者兼而有之。” 杨迷糊沉默片刻,继续问道:“老杨头和小桃的目的何在?与胖子的计划异曲同工?” 小翠揉揉太阳穴,缓缓道:“小桃刻意避开胖子,是怕胖子莽撞。老杨头将有孙子,为后代着想,寻一条后路,也是人之常情。” 杨迷糊自言自语:“难不成,是我误会了老杨头他们?” “毋庸讳言,实话实说,恐怕是。”小翠很直白。 难不成,紫鸢她娘也误会了脏老头? 杨迷糊站起身,看向紫鸢,“你娘知道,你爹曾有脱党、背叛之事?” 第548章 伪造的绝笔信 紫鸢撇撇嘴,“去南京前,就主动交待了。” 她顿了顿,忽然恍然大悟,“二哥你是说,我娘察觉到胖子之死,与我爹有关?认为是我爹为掩盖过去的污点,导致胖子被害?” 杨迷糊使劲拍拍额头,懊恼道:“是我的错,我的错。我几次变相禁足脏老头,让你娘起了疑……” 他突然顿住,眼神变得锐利,看向小翠,“让栓子去追踪舅妈!她说要去清净之地,度过余生!按这个查!” 他又看向紫鸢,“你去尼姑庵!躲清净,这类地方,最有可能。” 紫鸢窜了出去,小翠却一动不动。 杨迷糊见状,顿时有些恼火,但很快反应过来,“小翠,你未卜先知,一直派人跟着?” 小翠微微颔首,轻声道: “从你驱逐施先生和方筱雅,并安排小桃一行前往苏州,我就有了戒备。 紫鸢她娘乃玲珑剔透之人,岂能察觉不到你的心意? 杨子哥,正因为你的多疑和种种行为,才让她坚信,胖子之死与脏老头脱不了干系。 这一切都是你的过错,必须尽快弥补,你亲自前去解释才行。 一旦耽误久了,恐怕她会离开上海。” 小翠的神情变得愈发凝重,仿佛事态已十分紧迫。 “人在哪里?”杨迷糊只说了四个字。 “二道口,小木屋!” 小翠的话音刚落,杨迷糊便窜了出去。 小翠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弧度。 她拿起桌上的那封信,信步走进对面的一家店铺,上了阁楼,敲了敲门。 “紫鸢她娘,我是小翠。你也别躲了,事情有了转机。” 小翠又敲了敲门,门才打开一条缝隙,“孩子,你咋知道我在这里?” 小翠笑嘻嘻的挤了进去,“放心,紫鸢和杨子哥都被我支走了。” “你坐。你刚才说,事情有转机,是啥意思?”紫鸢她娘问。 “你先看看这封信,胖子的绝笔信。”小翠把信递了过去。 “不会是紫鸢假造,蒙哄杨子的吧?知女莫若母,她有这个本事。”紫鸢她娘果然心思灵动。 小翠一下子噎住了,旋即咯咯一笑,“你想多了,这是刚刚从南京送来的。” “迟不送早不送,我刚一走,信就来了,不得不令人生疑。” 紫鸢她娘撇撇嘴,突然诡异一笑,“孩子,你可能不知道,紫鸢的模仿能力,遗传于我。你这封信,几乎天衣无缝,但你不该给我看,它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小翠一脸镇定,“那好,姑且算是伪造。请问,缺陷在哪里?” “胖子读书不多,字也写得歪歪扭扭,他会用''慨叹之号(!)''?而且这个符号,在市面上的书本里,可很少出现。所以,胖子不会用的可能性极大。这是其一。” 紫鸢她娘指指信尾,抿嘴一笑: “孩子,别急着反驳。 三个慨叹之号连用,姑且认为正常,胖子也会用。但从胖子的笔迹看,这三个''!'',却不是他的书写习惯,好像是临时起意,加上去的。这是其二。 反过来,可证明胖子不会用慨叹之号''!''。这是其三。 看这模仿的字迹,里面没有紫鸢书写的痕迹,我猜应该是你的手笔。况且此事绝密,你不可能假于他人之手。这是其四。” 紫鸢她娘侃侃而谈,小翠似乎看到了她昔年绰约的风采。 “你定有其五?愿问其详!”小翠拢拢额前秀发。 紫鸢她娘笑了笑,“你也算用心良苦。南京的来人,恐怕也是人到了,才知这封信的吧?上海的纸,比南京的,要精致些,颗粒也少些。这是其五。” 见小翠不服,她又道: “这个解释起来很难,姑且不算。你给字画做过旧吗?看来没有。 这张纸虽然弄得皱皱巴巴的,蒙上灰烟,但仍然较新。这个也姑且不算。 我们再说墨水干涸的时间,应该不超过十天。这个可以算其五了吧?” 小翠低下头,声音有些哀求:“能不能拜托你,别说出去!” “孩子,你才多大,能考虑到方方面面,也真难为你了。” 紫鸢她娘心疼的拍拍她的肩膀,笑道: “孩子,我答应你。你把这封信交给我,我帮你做做旧。但这三个慨叹之号,我就无能为力了。 我有个疑问,南京来人,你能瞒得了一时,不能瞒过一世。准备怎么处理?” 小翠自得一笑: “这个,不用担心。 你有一点猜错了。信是我派人送到南京,又辗转让南京来人发现,而且送信人也不知内情。 当然,也有露馅的可能,万分之一的可能。我愿意承担露馅的责任,但那时恐怕已时过境迁,追究也没啥意义了。” 紫鸢她娘不禁拍手叫好: “看来,一入尘世,我就犯蠢。不过,我还有个蠢想法。 刚刚,紫鸢和杨子出去,是不是寻我去啦?你这架势一出,把我架在火上烤,我不想露面,也得露面哟。” 小翠讪笑了笑,“我也是怕万一被你识破,才出此下策!幸亏谨慎,不然立马露馅。” 紫鸢她娘狡黠一笑,“你以为我真的自命清高,''出污泥而不染,濯青涟而不妖''?我这是在博取同情心和怜悯心,让杨子不好意思动手罢了。” 小翠惊愣怔住,半晌一个屈膝礼,“前辈有心了。” 紫鸢她娘嗔道:“差你远了。派人送我去你安排的地方,那里你也应该有所布置吧?” 小翠心里暗道惭愧,便讲了讲二道口的情形。 紫鸢她娘摆摆手,咯咯笑,“不用细说。反正我与杨子也是半路相遇,再带点哀怨情绪,他不好意思深究不是?” 紫鸢她娘拍拍小翠的手,“但愿你是对的,自古''冤家宜解不宜结''!走了。” 望着紫鸢她娘远去的背影,小翠不禁开心的笑了起来。 却被人背后一巴掌拍在肩膀上,吓得小翠一个趔趄。 她回头一看,居然是紫鸢,旋即埋怨道: “你个死丫,哎呀,紫鸢姐,人吓人会吓死人的。找到线索了?” 紫鸢似笑非笑,“我发现有问题。” 小翠心里一阵发毛,“什么问题?” 紫鸢笑嘻嘻的,“你忘了我走路悄无声息,连二哥也发现不了吗?” 小翠一声哀叹:“完了,一切谋划都泡汤了!” 紫鸢奇道:“什么谋划?快说!” 小翠正欲开口,心中一个激灵。两个人说的,不是同一件事,纯属鸡对鸭讲。 “你先说,你发现了什么问题?” “我诈你的!”紫鸢咯咯笑。 “我讹你的!”小翠捂嘴笑。 最后,紫鸢先沉不住气,“我觉得不大对劲,我娘极爱我爹,她又生性爱美,不可能出家当尼姑!” 小翠撇撇嘴,“所以你就回来寻我,想探个虚实?” 第549章 寻回紫鸢她娘 见紫鸢点头,小翠暗嘘一口气: “我也明说吧。你娘就在二道口的小木屋,这几天我一直派人跟着。” 紫鸢大吃一惊,“你是说,我娘一直在观察事情的进展,看二哥作何反应?” “大概可能是吧。你不会嘴快,去跟杨子哥说吧?”小翠一脸戏谑。 “不会不会,何况此事无伤大雅,我娘只想利用二哥的仁慈而已。”紫鸢连连摆手。 小翠生怕紫鸢索要那封信,便转了个话题,“你赶紧去迎一迎,杨子哥应该寻到你娘了。” 果然,紫鸢恍然大悟似的,窜了出去。 小翠长嘘一口气,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玄子突然冒了出来,打断她的思绪。 小翠嗔怪道:“你总像个鬼似的,不能正常一点出现呀?” 玄子挠挠头,话说得结结巴巴:“杨,杨子哥说,让,让我们俩尽,尽快生……” 小翠不满的撇撇嘴,催促道:“别吞吞吐吐的,我又不会吃了你。快说,尽快生什么?” 玄子憋了又憋,最后脱口而出:“孩子!” “孩子?!” 小翠一下没反应过来,随即脸一红,跺了跺脚,嗔怒道:“你个笨蛋,杨子哥怎么说,你就原封不动告诉我,你臊不臊得慌啊?” 见玄子低头不说话,她忽然一哂,“杨子哥还说了什么?” 玄子迟豫了下,“他,他说,没孩子,死了连烧纸钱的人都没有。” 小翠顿时又生起气,“当我是母猪,就为生个崽,留个种?” 玄子挠了挠头,低声说:“不行,不行就算了。” 说完,玄子转身就走。小翠气得一跺脚,嘴里小声嘀咕着:榆木脑袋,不开窍! 转身进了糕点店。 没过多久,紫鸢她娘气咻咻走了进来,身后紧跟着,赔着笑脸的杨迷糊,喜笑颜开的紫鸢。 紫鸢她娘似乎意识到,自个表现得有些过于情绪化,于是指指椅子,让三人坐下,长长叹息一声: \"杨子,此事终究不能怪你,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说实在的,紫鸢她爹确实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不应怀揣私心。若他稍微透点口风,事情也许不至于此。\" 小翠赶忙劝说:\"紫鸢她娘,你是长辈,不用太过自责。说起来,也是我们这些晚辈,不太懂事,跟长辈计较是非对错,这是大不敬。不如让这事翻篇,我们往前看。\" 她朝杨迷糊眨眨眼睛,又偷瞄了一眼紫鸢,接着道: \"但对脏老头,你可得好好拿捏一番,不能这么轻易回去。我们女人嘛,还是自爱一些得好。 刚才玄子来,直裸裸的跟我说,让我为她生个孩子,还说是杨子哥交待的。杨子哥,你真有此话?” 小翠的话,成功转移了其他三人的注意力。 杨迷糊的脸,''腾''的一红,嗫嚅道: “我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玄子瞎骗,篡改我的本意。我是说,让他勇敢点,别老躲在暗处,想东想西,畏缩不前。” 紫鸢却不饶人,“二哥就是那么说的,让你与玄子尽快同房,生一大窝小崽子。二哥,人呐,敢说要敢当!” 杨迷糊一把捏住紫鸢的小脸蛋,“我说了又怎样?你很兴奋是不是?你不也说过,让你老爹多找几个相好,还说,这才表明你爹有本事!舅妈,紫鸢真这么说过!” “真这么说的?那就掐紧点,别松手!”紫鸢她娘看热闹不怕事大。 紫鸢跺着脚,委屈巴巴的叫道:“娘,你偏心。二哥的话,你也信?” 紫鸢她娘肯定的点点头,“我更信你二哥!” 几人正闹腾,玄子突然闯了进来。 紫鸢像见救星一般,刚想开口,却被玄子的脸色,吓得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玄子急促道:“杨子哥,刚接到消息,发现了白少安,但我的人死了两个。” 闻言,杨迷糊下意识松开手,“在哪里?苏齐在什么地方?” 玄子回道:“在海军俱乐部附近,据掌握的情况来看,白少安的目标,好像是枝子姐。至于苏齐,他已前往浙东,应该跟他没关系。” 杨迷糊心头一紧,“枝子人呢?” 玄子答道:“她人在海军俱乐部。” 杨迷糊当机立断,吩咐道:“你立刻带人过去,务必把枝子安全带出俱乐部,我随后就到。” 玄子窜了出去,杨迷糊侧首看向小翠,皱着眉头问道:“最近,你和枝子联系最多。你觉得,白少安的目的是什么?” 小翠眉心紧蹙,良久才开口:“白少安的目的,会不会仍旧是名单?他解不开其中的谜团,便想挟持枝子姐,以此来要挟我们?” 杨迷糊无奈的点点头,“嗯,就按这个思路来办,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紫鸢,照顾好你娘,我去去就回。” 紫鸢立马不乐意了,“这里被围得如同铁桶一般,能出什么事?我跟你一块去。” 紫鸢她娘也在一旁附和:“让她跟你去,彼此也有个照应。” 杨迷糊思索片刻,“也好。小翠,此事太过诡异,你通知脏老头,让他全力护住这里。” 说完,两人离去。 紫鸢她娘转头看向小翠,“该不会是你故意安排的吧?” 小翠连忙摆手否认,“绝对没有,这种事怎可开玩笑!我更担心的是,会不会是脏老头在背后捣鬼,想逼迫杨子哥松口,说出你的下落。” “为何这么说?”紫鸢她娘十分惊讶。 小翠苦笑一声:“这里安全得很,杨子哥为何专门叫脏老头来?杨子哥心机深,反应快,不会无的放矢……” “这……若果真如此,事情岂不是更加糟糕?这可怎么办才好?”紫鸢她娘急了。 小翠连忙劝慰:“只是猜测而已,也有可能是好心办坏事。你先别急,我先派人去寻脏老头。” 杨迷糊和紫鸢抵达海军俱乐部附近,玄子迎了出来。 “白少安已不见踪影,四周也没发现埋伏的杀手。我的人混进俱乐部,没发现枝子姐,可能是因为,我们有些地方进不去。”玄子禀告。 “你确定枝子进去了吗?”杨迷糊问。 “确定。”玄子点头。 “栓子在哪里?”杨迷糊又问道。 “不知。”玄子摇头。 “想办法找到他,让他进俱乐部寻人。”杨迷糊吩咐道。 紫鸢却道:“不必麻烦,我去就是,何必等栓子!” 杨迷糊摆摆手,“不行,你太面熟,你进去的话,太引人注目,反而适得其反。” “我可以化装,女扮男装进去。而且,他们不会想到,我居然敢主动露面。”紫鸢据理力争。 “也好!小心行事,不要着急动手。”杨迷糊想了想,同意了,又嘱咐了几句。 看着紫鸢远去的背影,杨迷糊冷不丁问道:“玄子,有没有看到脏老头?” 第550章 算标点符号吗? 玄子一愣,又连忙摇头,“没有,至少我的人没看见。” “让栓子去追踪脏老头的下落。枝子这边,暂时应该没大问题,你留下,与紫鸢打好配合。”杨迷糊道。 “那你呢?”玄子并未动。 “我去找曲一,探探白少安的去向。” 说完,杨迷糊转身离去。只听见玄子嘟囔一句,''又在骗人''。 但杨迷糊的确是,前往上海老帮菜馆。 他走进店里,向曲一拱拱手,笑道:“曲老板,生意挺不错嘛。不知有没有时间,你我坐下来,聊聊天?” 曲一一双眼睛眯成一条缝,满脸笑容的说:“杨子小弟,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快请里面坐。” 杨迷糊一坐下,便开门见山:“请问,白少安在哪里?” 曲一微微一愣,“好久没见人了。不过听说,他离开上海,回了重庆。” 杨迷糊微微一笑,张开五根手指,缓缓道:“五千根小黄鱼。你只要告诉我,他的行踪就行。” 曲一连忙摆手,苦笑着说:“这不是钱的事,我是真不知晓。” 杨迷糊似笑非笑,“又不是让你去杀人,你紧张个什么!而且,白少安手里的东西,现在就像废纸一般,就算七哥拿到手,也一样无用。” 曲一的眼神闪烁不定,沉默片刻,突然呵呵一笑:“原来杨子小弟是知情人。我可以告诉你,白少安的行踪,但其他事我一概不管!” “成交!” 杨迷糊掏出一叠银票放在桌子上,“这是酬劳,一次性付清。每张面额不大,可自个儿去取。” “杨子小弟大气,想得也周到。我也不能失了面子,人在特高课老巢出没。”曲一眯起眼睛。 “是在附近出没,还是直接进出过特高课?”杨迷糊追问。 “一样一样,杨子小弟何必穷追不舍?”曲一显然不想明说。 “你这生意也太好做了,来钱快,什么时候我来抢抢你的生意,有竞争才更有趣,不是吗?” 杨迷糊边说,边站起身,“希望里面不是一个坑。再会,不送!” 出了老帮菜馆,他长长吁了口气。 他一直很奇怪,曲一一直将老窝放在此处,不怕人一锅端吗?曲一的依仗究竟是什么? 正思忖着,拐了几个弯,看见苏齐在不远处,朝他打手势。 玄子不是说,苏齐去了浙东吗?怎会在此出现? 杨迷糊心中暗自诧异,但面上并未表露出来。 他的左耳根抽搐几下,一双锐利如鹰眼般的眸子,迅速扫过前方,信步朝苏齐走去。 来到苏齐面前,他语气平淡:“找我何事?你不是去浙东了吗?” 苏齐很干脆,“杨子哥,我本来准备好,出发去浙东,但是意外发现了白少安的踪迹,便留了下来。你也知道,师傅不愿对白少安下手,替我师兄报仇,我不甘心!” 杨迷糊心念一动,“这么说来,白少安的行踪,是你透露给曲一的?” 苏齐先是一愣,随即嘿嘿一笑:“说反了,是我跟踪师傅他们,偶然发现了白少安的踪迹。” 杨迷糊没追究他说谎之事,直接问最关心的问题:“白少安有没有进过特高课的老巢?” 苏齐摇摇头,如实道:“我没亲眼见过,但白少安确实在附近出没。只是我势单力薄,独木难支,没法查到他的确切位置。” 杨迷糊话锋一转,“你打算何时前往浙东?” “嗯......明天就走,其他人早已分散前往,我再不去,可能会误事。”苏齐回应。 “你先去,这里由我接管。你希望白少安以命偿命吗?”杨迷糊最后问了句。 “听杨子哥的!若没了价值,让他去死,我也乐见其成。”苏齐说得模棱两可。 “我会尽力满足你的愿望。浙东是你的老家,好好经营一番。也许将来有一天,我前去投靠你,也说不定。”杨迷糊开了个玩笑。 苏齐愣了下:“不是说好,你也要去吗?我们只是打前站,探探路?” “再说再说。上海有些事未处理完,暂时脱不开身。”杨迷糊敷衍着说。 苏齐转身离去,杨迷糊在原地出了会神。 刚才旁敲侧击,苏齐言辞中,并没露出任何破绽或可疑之处。但苏齐的出现,太过巧合,令人不得不生疑。 杨迷糊用力甩甩头,竭力摒弃杂念,朝特高课的方向迈进。 他走走停停,时不时坐在路边茶摊,喝口茶。或者进入店铺,买些零食。 路过一个专门代写书信的桌子前,杨迷糊停了下来。 “老先生,代人写信,多少钱一次?” “按字计的。小伙子,要写信?”桌子后的老学究,抬起头,笑眯眯的问。 “算标点符号吗?”杨迷糊调侃道。 “话少就算,话多就少算,保证童叟无欺。”老学究笑道,山羊胡子一翘一翘的。 “那好,我口述,你帮我修书一封。”杨迷糊坐了下来。 “胖子,信已收到……落款杨子。对了,加上''急等回信''四字,在后面再加上三个慨叹之号。” 老学究抬起头,“慨叹之号是什么?我平时只用逗号、句号、问号、括号,没听过慨叹之号。哎,小伙子,听你口气,你是识字的,你不会在跟我逗闷子吧?” 杨迷糊连忙否认:“没有的事,肯定付你钱。我字是识几个,但写信还不成。老先生,慨叹之号你没听说过?就是一竖加一点。” 老学究愣了愣,笑言: “你说的是这个?见过倒见过。 但找我写信之人,多是大字不识的穷苦人,他们不懂这个,信是越短越好,哪舍得花这个冤枉钱? 呵呵,他们倒是时常计较,我的标点符号太多。像你这样白加三个符号的,真不常见。” 闻言,杨迷糊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收起信,掏出一块袁大头,递给老学究。 他好似信口问道:“老先生,你会模仿别人的笔迹写信吗?” 老学究左右望了望,“小伙子,这是忌讳,政府严禁的,你可不能乱讲。” 杨迷糊似笑非笑,“那就是说,老先生是会的,对不?” 老学究摆摆手,“不会不会,你可别瞎说,会砸了我的饭碗的。” 杨迷糊也不再纠缠,笑嘻嘻站起身,离开了。但他并没走太远。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两个便衣走到老学究的面前。 不一会儿,一名便衣掀翻了老学究的桌子,拿出一把匕首,直勾勾指着老学究。杨迷糊却看得清楚,两人的腰间都别着手枪。 杨迷糊打了个手势。只见狗子从老学究身后不远处,悄无声息的冒了出来。 狗子走上前,与两名便衣理论,双方很快发生激烈的争执。 其中一名便衣掏出手枪,对准了狗子,狗子连连后退。 但口中却大声嚷嚷着:“76号的人,也要讲道理不是?老先生不过代人写信,又犯了哪条王法?” 此时,一些闲汉围拢过来,将两名便衣团团围住。 第551章 罚你生个孩子? 而老学究,则不停向两名便衣鞠躬作揖,似乎在哀求高抬贵手,同时好像在责怪狗子多管闲事。 这世道,挣口饭吃,都要如此低三下四、卑微谄媚。 杨迷糊心中暗自叹息,他缓缓抬手,向下压了压。 没多久,两名便衣萎顿在地,围观的闲汉纷纷作鸟兽散。 狗子上前扶起老学究,将一把袁大头塞进他怀里,似乎在劝说他赶快离去。 老学究颤巍巍走了,狗子则退回一家店铺。 杨迷糊折身往回走。没过多久,狗子在一条小巷子堵住了他。 “杨子哥,是76号的便衣,看证件,是情报处的人。周围没发现其他可疑之人,但是不是巧合,目前不好说。” 杨迷糊微微皱眉,摇了摇头,“先是苏齐,后是便衣,实在太过凑巧。你让人盯着那两名便衣,看看他们会去哪里,和谁见面。” 狗子点点头,问:“杨子哥,你还有什么吩咐?” 杨迷糊琢磨着说:“苏齐若仍在此地露头,立马通知我。另外,据说白少安在特高课老巢附近出没,你亲自盯着,原则是,只看不动手。” 狗子旋即消失在大街小巷之中,杨迷糊想了想,决定返回枝子糕点店。 有些事情,必须找小翠问清楚,才心安。 若胖子的信,真是小翠所写,那还好,杨迷糊也不打算追究下去。 但愿这封信出自小翠之手。 紫鸢她娘的离去,让他内心充满了自责。 他意识到自己过于苛刻,让周围的人感到无所适从,做事也变得畏手畏脚。 古人云,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自己若不改变,长此以往,会引发许多严重的问题,酿成大错。 若事实并非如此,杨迷糊不会轻易放过此事。 倘若对方只是怕他追查下去,而故意为之,或许还情有可原。 若对方本意是让他放松警惕,从而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便绝对不会善罢甘休,非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杨迷糊一进门,便将小翠拽到后院的卧房,神情很是严肃: “小翠,胖子的信,出自你之手?” 小翠脸一红,声若蚊蝇,“是。我也是觉得,脏老头他们出于无心,所以才……” “你确定是你的主意,而不是他人怂恿撺掇?”杨迷糊追问。 小翠认真的摇了摇头,“不是,真是我的主意。杨子哥要罚,就罚我。” 杨迷糊心中长松了一口气,展颜一笑: “罚你什么,替玄子生个孩子?此事不要揭穿,保持原样便好。我猜得没错的话,信应该在紫鸢她娘手里,对不对?” 小翠脸涨红,乖巧的点点头,“我以为至少会瞒过半年,没想到这么快就穿帮了。是因为那三个画蛇添足的慨叹之号吗?” 杨迷糊有些自得,“是,也不全是。呵呵,信上没有胖子的骚味,倒有一股处子之香。我一时失察疏忽,没注意到。” 见他并不生气,小翠胆子大了些,调笑道:“杨子哥,你最近说话,有点不正经。你可是老大,要以身作则,带个好头!” “此话极其在理。我有了女儿,胖子有了儿子,玄子也应该有个孩子,对不?”杨迷糊打趣道。 没想到小翠这一次没扭捏,咬咬细牙,“好!那就下药。” 杨迷糊给惊住了,说话都有些结巴,“你,你认真的?” “比蒸的还真!”小翠嗔道:“我若不主动,看来,他永远也不会主动出击。” 杨迷糊一叹,面带愧色,“都是为了我,才弄成这个样子。但事已至此,玄子再丑,你就忍忍吧。” “有钱难买我愿意。也不怪你,在这个世道,不对自己狠点,无法生存。”小翠反过来安慰他。 杨迷糊点头认同,“有一点你做得,让我不大满意。以后有事,别拐弯抹角,学学紫鸢,直抒胸臆。” 小翠摇头,“这个,我可做不到,因为我怕你,紫鸢不怕你。” 杨迷糊挠挠头,“我有那么可怕?” 小翠心有余悸的说:“对,你有时吓死个人。幸好有紫鸢在,一物降一物,我们才有回旋的余地。” 杨迷糊很认真的看着小翠,“你可以这么想,我不会伤害身边的人,那时你就不怕我啦。” 小翠却不这么认为:“玄子怕我不?可我会伤害他?不是这个理,反正说不清,道不明。当然,我日后也争取力谏直言,不拐弯抹角。” 杨迷糊依旧不是很理解,但也只能这样了。他换了话题: “脏老头在哪里?查到了吗?” 小翠眉头轻蹙,“没找到,等栓子回话再说。紫鸢她娘也是个玲珑剔透之人,不可小觑。她一见那封信,就发现了破绽……” 杨迷糊一惊,“你不会是说……” 小翠连连摆手,“不是,你想哪里去了!真是的!我是说,我有事时,能不能跟她商量商量?小桃又不在,我怕出了纰漏,而不自知。” 杨迷糊一阵汗颜,迟疑道:“可是可以,但要适可而止,别让她介入太多。” 小翠高兴得双手一合,笑道: “那敢情好。 说正事,你暂时不要离开上海,名单的事,我们要有始有终,不能半途而废,至少要对得起胖子的付出。 白少安的出现,肯定跟名单有关联。我猜测,他大概会与特高课合作,各取所需。 他得到军统特务名单,特高课获得日本间谍名单。因为双方有合作的基础,他们的共同目标--延安。 所以,怎么诱导他们,为我们所用,乃重中之重。” 杨迷糊有些不解,“招募组织已知晓名单之事,特高课会一无所知?” 小翠抿嘴一笑: “现在看来,特高课和白少安大概率不知,招募组织获取过名单。 一是,我在袭击招募组织时,有意掐断其情报的联络人。 二是,日本帮派组织众多,倾轧厉害,相互之间,不会互通有无。 所以,我们有空子可钻,挖出日本间谍。实在不成,我们也没什么损失。” “可施一,施先生那边,能全力配合吗?他们的利益诉求,跟我们并不完全一致。”杨迷糊有些迟疑不决。 小翠抹掉桌子上的灰尘,“我听说,施先生为此也焦头烂额,急需找到突破口。当然,这需要你点头同意,我才敢推进。” 杨迷糊用手指着她,“看来,你一直没有放弃,也算好事一桩。你刚才说起紫鸢她娘,也是想在这事上用上她吧?” 小翠撇撇嘴,“看破不说破,不然没朋友。另外,脏老头知道不少内情,紫鸢她娘偶尔吹吹枕边风,听听枕边话,对我们极其有利。” 闻言,杨迷糊一阵大笑,“高明!具体怎么实施?” 第552章 用战法吊着杨迷糊 小翠定了定神,拢拢额头秀发,侃侃而谈: “方筱雅说,三四人消失,查无踪迹。她怀疑这几人,才是谍中谍,是日本人。 这几个日本间谍,八成在潜伏到军统中时,便另有行动计划。 或冒名顶替,或隐姓埋名,或另起炉灶……不一而足。 但他们有个共同点,日方的某个特务机关,定有启用暗语。” “万一他们隐身后,不愿再效忠大日本帝国呢?”杨迷糊提出疑问。 小翠不以为然,“最好如此。但万一他们死忠呢?或者说被人,比如特高课,找到了呢?这可是定时炸弹!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杨迷糊抚抚发烫的额头,“四五年过去了,怎么去找,犹如大海里捞针!” “就是因为难,才有挑战性,才更有趣。” 小翠诡异一笑: “三四名日本间谍,敢销声匿迹,查无出处,必定有启用暗语。 比如:故意让延安截取的电报,字里行间,有启动暗语。 又如:对延安的电台广播,中间夹杂密言。 办法多得是,只怕想不到,没有办不到。方筱雅说,延安那边正在借一切手段,予以排查。 我们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让特高课信以为真,主动寻找启动暗语,逼日本间谍现身。” 杨迷糊恍然大悟: “你是说,军统潜伏的名单早已无关痛痒,他们的特务早已是瓮中之鳖。 而启动暗语一旦出现,会惊动隐身的日本间谍,延安正好顺藤摸瓜,找到目标?” 小翠点点头,“对,这本是水磨功夫,得有耐心和韧性。” “那我们要做的是,放任特高课和白少安行事,一步一步把他们朝这个方向引,时不时再施点压力。”杨迷糊双手一合。 “精辟!”小翠伸出大拇指。 杨迷糊突然冷冷道: “所以,你伪造胖子的信,目的不仅仅是让我不再计较三个老头,对不? 你会再视情形,慢慢引导我识破,让我认为是三个老头之一假造的,那时我一定会与他们翻脸。 到了那时,白少安或特高课以为有机可趁,会主动寻我合作。 因为我翻来覆去的想,我在其中,只有这个作用。 此前,你不得不承认信是你伪造的,恐怕是因为紫鸢她娘也识破了,打破了你的节奏,你怕我已经确认。 还有,你在信尾加三个慨叹之号,亦是为日后发现破绽,设下的铺垫吧?” 小翠听得惊诧莫名,但又不得不点头认承: “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快,窥透一切。说实话,刚才我已打算放弃此计划,但你说让我学学紫鸢,不必怕你,我又鼓起了勇气。” 小翠顿了顿,半开玩笑的说:“知道我为何答应生孩子吗?我若有了玄子的孩子,你日后即便万难,也不大可能动我和孩子,也算保命的手段。” “你这算是抓住我的软肋,捏住我的七寸?”杨迷糊打趣道。 “是。当然,前提是我没有背叛。在这个基础上,日后做些你一时不理解的事,或必须瞒着你的事,应该大体无碍。”小翠有点傲娇。 杨迷糊想了想,郑重其事道:“自今日起,你和紫鸢,我一视同仁。你即便要杀我,我也信你,有充足的理由。” 闻言,小翠有些感动,“杨子哥,看你这话说的,我怎会杀你!也是,我喜剑走偏锋,走极端,容易被人误解。这是我的一大弊病,但我又习惯了。” “这就是你说的,对自己要更狠点?”杨迷糊呵呵笑。 “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自古通理。”小翠很直接。 杨迷糊心中突生一个荒唐的想法:玄子毁容,会不会是小翠暗中撺掇怂恿的? 最后二人商定,在恰当的时机,杨迷糊发现胖子的信是别人,比如脏老头,伪造的,他与三个老头翻脸大闹。 但当前要做的是,让白少安或特高课,认为杨迷糊知道许多内情。 这个事,小翠说由她来负责。杨迷糊则负责安心研究,前往浙东后,怎么开展运动战和游击战。 所以,杨迷糊不得不,主动去寻方筱雅,请教战法的理论。但他事后发觉,小翠可能是故意的,事情远远没有那么轻松自在。 请教战法,总不能趾高气扬吧?不说卑躬屈膝,但也总得有不耻下问的态度吧? 但事情仿佛远不止于此。方筱雅以战法作交换,拽住他一起,不停推导名单的解密,是否有出入或遗漏,把杨迷糊烦得不行。 因为他七成以上听不懂,里面运用的高等数学,他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万般无奈下,杨迷糊拽上了紫鸢当挡箭牌、替死鬼,但情形也没好多少。 因为紫鸢兴奋了半日,便意兴阑珊,兴趣缺缺,找了个借口,开溜了。 杨迷糊也想走,但方筱雅讲游击战和运动战,一天只讲几句纯理论,吊着他。 更让他欲罢不能的是,方筱雅还会结合战例,在地形图上演绎。 虽然是纸上谈兵,杨迷糊却受益良多,不敢懈怠。因为去了浙东,群敌环伺下,搞不好,就会多丢几条命。 几番挣扎之下,杨迷糊决定沉下心来,一边学习战法,一边探讨解密。 终于在第九天,对名单的推导有了一些眉目。 从五十七人的大名单中,根据已识破的三十人的行为轨迹,发现所有人是呈闭环联系的,而且是一对二的单线联系,掐断其中一环,联系就会中断。 两人对这一发现进行验证,推导出了几个人的联络方式。 但因为有十多个人,或死亡或失联,这种推导持续不下去。 杨迷糊说,这些人涉及到南京、上海与延安三地,有些信息可能成为永远的谜,循环不下去,要想抓到所有人,恐怕更多的是靠运气。 终于,他咬牙抵制住战法和战例的诱惑,严辞拒绝了方筱雅的盛情挽留,返回了山乔屋。 见到紫鸢正悠闲的,躺在竹躺椅上晒太阳,杨迷糊气不打一处来。 他一把薅起紫鸢,扔到一边,自个躺了上去。 紫鸢抗议无果,气哼哼的走了,但杨迷糊并没有得到片刻的清静。 不知道是约好,还是确实有事,人接踵而来。 狗子说,特高课老巢附近,只见过一次白少安,从此销声匿迹。 栓子说,脏老头自从回了东楼,便足不出户。 玄子说,浙东的事,进展不大顺利。 小翠来了,花的时间最长,讲了讲特高课或白少安的事,说推进速度太慢,效果不明显。 好久不见的枝子,也来凑热闹,说生意不大好做,近段时间,还亏了。 反正没一件开心事,好不容易打发走枝子,让她去糕点店旧地重游,但又来了个杨迷糊不敢怠慢的人--紫鸢她娘。 第553章 拼字游戏 紫鸢她娘倒没什么正事,就是抱怨脏老头除了痴迷邪门歪术,一点正事不做,连扫把倒了,也不会扶一下。 说是无聊得紧,能不能让杨迷糊替紫鸢找个对象,生个孩子,打发一下无聊的时光。 见杨迷糊推三阻四,不大上心,她又说,能不能在上海开个字画店,满足一下年轻时爱好。 为打发走紫鸢她娘,杨迷糊立马答应出钱出人,但紫鸢她娘说,钱和人,她倒不缺,只缺字画,弄得杨迷糊无语问苍天。 正不可抽身间,紫鸢好巧不巧的窜了回来。 杨迷糊一把拽住她,当着她娘的面,说在所有兄弟中,找一个合适的人嫁了。 紫鸢她娘顿时来了劲,抓住紫鸢,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一番,嫁人的好处。 杨迷糊趁机开溜,但又立马折回。 因为他突然想起,两份名单中的字迹虽然工整,但有些字迹,似乎有着微妙的差别。 紫鸢她娘不是懂字画,会识破笔迹吗?她若万一其中可以发挥一点作用,岂不美哉?况且,她正闲得慌。 唯一的难点,是方筱雅会不会同意,紫鸢她娘参与其中。 杨迷糊决定先斩后奏,先跟紫鸢她娘讲讲名单的首尾始末。 反正已走进死胡同,能抓的人跑不掉,找不到的人反正也寻不着。 杨迷糊一把推开早已烦躁不安的紫鸢,讨好的笑道: “舅妈,有个事,请教一下。同一个人工工整整抄录的文字,为何同样的笔划,有细微的差别?” 紫鸢她娘立马来了兴致: “那要看情形。一,故意为之,但必定比较生涩;二,此人会写多种字体,无意间流露出来;三,有一种游戏,叫''字如其人'',根据书写习惯,看一个人的性格和命运,书写人会……” 杨迷糊心念一动,忍不住插话:“能不能看出人的行为习惯?” “这个有些难,不是说了吗,这仅仅是游戏,闹着玩的。”紫鸢她娘撇撇嘴。 杨迷糊有些失望,但紫鸢她娘却话锋一转: “但有一种拼字游戏,书写人在一张纸上,写满字。 但有些字的笔划,故意不是本人的笔迹,另一个人要从中找出要,并拼凑成一个字或几个字。 但前提是,要求字迹不可潦草。 这个游戏很难,但考验眼力。嗐,好多年没玩过了。” 杨迷糊不大信,看向好奇未走的紫鸢,后者连连点头说: “这是真的。我不是说过,我娘''十指不沾阳春水''。她年轻时,就用这个和人,消磨时光。 不信?我小时候,我写娘猜,每次她都能猜出。但我不行,娘的故意留笔,太难猜了。” 杨迷糊心中大喜过望,但面上毫不带出,“那万一有人使诈呢?” 紫鸢她娘琼鼻一皱,“拼字游戏,原本考验的是眼力,不是心机。再说,一旦别人拼不出,书写人必须给予解说,众人公评认可才行。” 杨迷糊暗自咋舌,这也玩得太高贵典雅了。不过细想想,紫鸢她娘可是千金小姐出身,附庸风雅,凭此消磨时光,倒也说得过去。 死马权当活马医!万一成了呢? 杨迷糊连忙赶过紫鸢,轻声细语的将两份名单中的蹊跷,絮絮叨叨说了一遍。 紫鸢她娘顿时兴奋得不行不行,杨迷糊却故作为难道:“恐怕施先生和方筱雅不会同意,这可是绝密!” 紫鸢她娘挥挥手,一脸的不屑一顾: “施一山年轻时,穷得叮当响,要不是我时不时接济,方筱雅他都养不活。这点小事,我掺和一下,他敢不答应?” 这个八卦,听得杨迷糊兴趣盎然,也彻底放下心来。 紫鸢她娘正在兴头上,豪迈的说:“此事我来出面解决,不让你左右为难。” 说完,她也不跟紫鸢打招呼,兴冲冲的走了。 紫鸢凑了过来,向杨迷糊伸出大拇指,“你说了什么,让我娘拔腿就走?她差点把我烦死了。” 杨迷糊清清嗓子,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说道:“紫鸢呀,可怜天下父母心!舅妈为了你嫁个好人家,可是操碎了心……” “停停停!你俩刚才嘀嘀咕咕的,就是在说我嫁人的事?”紫鸢连忙打断。 杨迷糊憋住笑,反问:“你以为呢?” 紫鸢顿时急了,“二哥,是不是你出了啥馊主意,我娘才兴高采烈的走的?” 杨迷糊认真的点点头,“是啊,长兄如父,我替你操操心,不是应该的吗?你拿什么谢我?” “谢你个……鬼!”紫鸢差点爆粗口,“我可不想嫁人,要嫁你嫁,再说我还没长全奂!你看,胸小个矮,没人喜欢的……” 说到后来,紫鸢的语气带了几许哀求。这也侧面说明,紫鸢有多怕她娘! 杨迷糊到最后,倒有些可怜起紫鸢,便道:“要不我跟舅妈说说,嫁人暂缓?但事先说好,一年后必须嫁人!不然我也说不动舅妈。” 见她还想讨价还价,杨迷糊冷下脸来,说:“那我就不管了!” 紫鸢顿时妥协,“说好了,一年以后才谈这事。否则,哼,本姑娘逃婚!” 杨迷糊戏谑道:“那敢情好,天有多远,你滚多远。” 此话气得紫鸢不行不行的,二人不欢而散。 —— 第三天,杨迷糊听到了好消息,说紫鸢她娘拼出了八个字,径方筱雅推导、重组出三个名字。 而且正是那消失不见的三名日本间谍。确切的讲,并不是人消失,而是名字又变了。 但美中不足的是,方筱雅总觉得还少一个人,但又无迹可寻。 传消息的正是紫鸢她娘,见她与杨迷糊在卧房嘀嘀咕咕,紫鸢紧张得不行。 直到紫鸢她娘离开,紫鸢才从屋顶溜了下来,开口第一句话便是: “跟我娘说好了没有?” 杨迷糊阴沉着脸,半晌不语。 紫鸢急了,杨迷糊才叹了口气:“不知你娘是咋想的,她把期限定为两年。我的个天,我何时才能脱离苦海?” 紫鸢立马附和,“就是嘛,我娘净不干好事……不对,两年?这不是好事吗?” 杨迷糊苦着脸,“对你来说,是好事,对我来说,就未必咯!我咋这么命苦呢,我的个天!” 紫鸢蹦了起来,手指着他的鼻子,“二哥,你几个意思?” “字面意思,听不懂?笨!” 话音未落,杨迷糊立马开溜,身后传来紫鸢咯咯的欢快的笑声。 第554章 你洗澡咋不关门? 寻到小翠,杨迷糊一点不带迟疑的讲了讲情况。 “小翠,看情形,咱们可撂开手,前往浙东了。”杨迷糊搓着手,兴奋异常。 小翠却忧心忡忡,“最后一个人,万一存在,可怎么办?想想也令人脖子后的汗毛炸起!” 杨迷糊想了想,咧嘴一笑:“你不大正常,你是不想去浙东?要不你和玄子留下,俺也不反对。” 小翠脸一红,“说什么呢?去就去,不然被某人取笑一辈子。” 见状,杨迷糊起了逗弄之意,“话说,你和玄子成了吗?” “成不成,你着什么急?皇帝不急太监急,古人诚不欺我!”小翠反击。 “看来是成了!玄子有没有哭鼻子?”杨迷糊得寸进尺。 “应该是本姑娘哭鼻子才对,他那么丑!”小翠十分不满。 “看来,是真成了,那我就放心了。唉……就不知道玄子行不行!烦死个人。” 杨迷糊叹了口气,转头就走。 小翠气得不行,直跺脚,威胁道:“杨子哥,别得意忘形,方筱雅可在虚席以待呢!” 杨迷糊顿时停下脚步,“你和紫鸢又想出什么幺蛾子?从实招来!” “我若告诉紫鸢,你骗她嫁人之事,你说,紫鸢会不会听我的。”小翠通红的脸,满是傲娇。 “什么条件?”杨迷糊立马妥协,委屈求全。 “继续留在上海,去浙东暂缓,如何?”小翠立马回应。 “成交!”杨迷糊答应得很爽快。 小翠一愣,嗔道:“这么爽利,非奸即盗,从实招来!” “就是想抓住最后一个日本间谍呀,咱俩可是同一个心思。你这叫狐狸过冰河,狐疑过了。”杨迷糊笑呵呵的。 小翠低头沉默片刻,抬起头,缓缓道: “让我猜猜。舍不得方筱雅,也不像。想去苏州探亲,时间好像太短。听说皇室要来个什么外戚,你似乎也不感兴趣。算了,猜不着。” 小桃果然厉害,一猜就中!杨迷糊心中暗叹。 这可是七哥与他秘密谋划的,几乎无人知晓。 杨迷糊正正色,“说说吧,你是如何猜到的?” 小翠也收起玩笑之心,庄重道: “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 你不用离开上海,并不仅仅是你可以原谅三个老头。而胖子的信,恰给了你借口。 你一直让狗子在收集陆军俱乐部和海军俱乐部的情况,还腆着脸求方筱雅替你画两大俱乐部的结构图。 一个要离开上海的人,要这个干嘛?无外乎,有行动。 但一般的行动,你不会瞒着我。所以,我认为与皇室外戚有关。 刚才我故意不着边际的瞎猜,冷不丁提到皇室外戚,你的瞳孔在收缩。 是不是说简单不简单?” “小翠,你也太可怕了,我怕玄子迟早会吓出心脏病来。”杨迷糊倒吸一口凉气。 小翠咯咯笑,“骗你的,我哪有那么吓人。你与七哥见面,是不是在一个茶楼?刚好,那名女伙计,是我们的人。她隐约听到了''皇室外戚''这四个字。是不是说难不难?” 杨迷糊不禁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你这性子,咋变得跟紫鸢一般?” “你不是说我和紫鸢,你一视同仁吗?我就学学她,有何不好?”小翠抿嘴而笑。 杨迷糊连忙道:“你可别学那个小屁孩,不然以后,我不知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岂不误事?” 小翠突然一脸促狭,“杨子哥,你好像忘了,紫鸢姐走路悄无声息!” 话音未落,杨迷糊就往外窜,但为时已晚,紫鸢从一个柜台下,冒了出来。 杨迷糊忙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紫鸢叉着小腰,咬牙切齿,“骗我说嫁人,我还能接受!说我不靠谱,我不能原谅!俗话说,事不过三!小翠,我好像只下过两次药,似乎还缺一次!” 杨迷糊连忙纠正,“三次,你已经下过三次了。好好想想,嫣儿两次,纯子一次,对不对?” “呦呵,记得比本姑娘还清楚。那本姑娘就过过三,来个''四喜丸子'',如何?”紫鸢仍牙痒痒的。 “我带你去浙东,当大当家好不好?”杨迷糊忙提条件。 “本姑娘不稀罕,当大当家多累!”紫鸢不为所动。 杨迷糊求助似的看向小翠,后者视而不见。 “舅妈,你咋来了?”杨迷糊大叫一声。 紫鸢下意识的回头看,杨迷糊朝厨房奔去,立马关上门,又从另一道门奔了出去。 小翠拉住想追上去的紫鸢,“别追了,我跟你说件好笑的事!” “那一定得好笑才行!”紫鸢来了兴致。 “你知道,你二哥为何那么怕见方筱雅吗?”小翠吊着胃口。 “快说,急死个人!”紫鸢十分不耐。 “在镇江时,方筱雅正在沐浴,你二哥推门而入,你又正好不在,撞了个正着……”小翠抿嘴笑。 “然后呢?”紫鸢八卦之心顿起。 “然后,二哥说了句,''哎呀,紫鸢,你洗澡咋不关门?'',然后转身就跑。”小翠忍不住先笑了笑。 紫鸢咯咯直笑,笑弯了腰。 良久,她才喘匀气,问:“你是咋知道的?你当时又不在镇江,不会瞎编的吧?” “没有,我哪编得这么活灵活现?青竹讲的,他还以为里面的人,真的是你。但后来,你却从外面走了进来。”小翠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 “然后,方筱雅也没追究?” “这种事,只能吃哑巴亏!她也不好意思,满世界的嚷嚷,你偷看我洗澡了吧?” 二人笑成一团。 良久,紫鸢问:“怎么从未听青竹说起?” “青竹最听杨子哥的,而杨子哥肯定下了封口令。我是见方筱雅和杨子哥见面,总别别扭扭的,怀疑其中有事,逼问青竹,他才支支吾吾说了出来。”小翠又乐不可支。 二人又笑了一阵,小翠警告道:“这可是个杀手锏,你不可轻易乱用。但事先说好,你一旦用了,到时我可是不认的。” 紫鸢摆摆手,“放心,我不会讲的,偷着乐最好。” 小翠终于正色道:“杨子哥想刺杀皇室外戚,我怀疑风险极大,七哥说不定是想坑人。现在,你既然听到了,你就上点心。” “让我做什么?”紫鸢嘴角仍含笑意。 小翠叮嘱:“熟悉两大俱乐部的里里外外,哪里可能布防,哪里可以埋伏,包括距离,方位,全部要弄清楚。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连杨子哥也先别讲。切记切记!” “这么严重的?”紫鸢讶然。 “我的预感很不好,小心谨慎为妙。”小翠挠挠头,苦笑道。 第555章 白占个位置 对于白少安,杨迷糊却改了主意,决定找个合适的时机跟他谈谈。 杨迷糊心里一直在犯嘀咕,以小翠之能,白少安和特高课居然都没有上当,这实在太奇怪了。 而曲一和七哥也一直按兵不动,没有对白少安采取任何行动。 要说他们有足够的耐心,于情于理,倒说得通。可能是白少安距离目的只差一步,他们在等待时机。 他们或许在坐山观虎斗,等他人争得两败俱伤时,再出手夺取胜利果实;又或者,他们在等到最后一刻,来个出其不意,坐收渔翁之利。 此外,杨迷糊对一件事产生了怀疑。 暂且不论白少安与谭老二之间的父子关系是真是假,他觉得两人根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理由有三: 首先,谭老二万不得已时,才向白少安透露名单的所在。而且似乎没说清楚,白少安甚至恐怕不知道有两份名单。 其次,白少安未关心过谭老二的后续,几乎是放任他自生自灭。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白少安一直没跟踪自己。 但实际上,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拿到完整名单的可能性,远远高于其他人。 施一山对白少安这个人的说法,一直讳莫如深,或者说模棱两可,这无疑加重了杨迷糊心中的疑惑和怀疑。 在杨迷糊看来,白少安似乎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或许正是解决问题的关键所在。 杨迷糊有一个大胆的假设: 白少安手中掌握着谭老二所不知道的重要线索或物品。说不定他仅仅凭借一张纸,就能找到神秘的日本间谍。 但如何联系上白少,降低他的戒备心,使其愿意与自己见面,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于是,杨迷糊又硬着头皮去见方筱雅,还得悄悄去悄悄回,一旦紫鸢尾随而至,她真可能下个药,那就尴尬了。 方筱雅对他的到来,显得兴致缺缺,甚至懒得搭理他。 但杨迷糊的一番话,却瞬间改变她的态度。 “你知道吗?据说白少安能凭借手中的一张纸,追查到你一直未能找到的那个日本间谍。” 这句话犹如一道闪电划破,方筱雅冷淡的脸色,立刻阴转晴。她急切的追问: “你是说,白少安能凭一张纸,就能做到?” 见状,杨迷糊倒拿捏起来,“你这人,真是用人便在前,不用人就在后。算了,我现在又不想说了。” 方筱雅气得跺脚,嚷嚷道:“你……话只拉一半,蹲茅坑,白占个位置!” 见她气得爆粗口,杨迷糊也不敢太为己甚,“还爆了粗口?下不为例。白少安可是军统的精英特工,不是傻子,既然他敢一直穷追不舍,必定有十足的把握。” 说到这,杨迷糊又停了下来,方筱雅不耐烦的催促:“你倒是继续说呀!怎么又停下来啦?” 杨迷糊被方筱雅这么一催,也有些尴尬,连忙解说:“我只是在措辞嘛,想说得言简意赅洁些,不浪费你我的时间。” 方筱雅却并不买账,大声嚷嚷:“你到底还说不说?不说就走人,赶紧别在这里碍人眼!” 杨迷糊被她说得一愣,心中火起,“白少安手中,有关键的东西。” 方筱雅不屑道:“他能有什么东西?就算真有,也轮不到他得到!这可是绝密中的绝密。” 杨迷糊讥讽道: “我看你,只辨南北,不分东西。不要以为躲在闺房,闭门造''车'',取得点成果,就觉得无所不能。 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何要冒险和特高课勾连?如若他手里没东西,他怎敢跟特高课讨价还价?特高课是好相与之徒?” 方筱雅的脸色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她大声说道:“那你倒是别憋着啊,把证据拿出来啊!不然我可就当你是在胡言乱语了。” 她的话让杨迷糊想要开口反驳,却突然意识到自己确实没有任何证据,只是在凭空猜测而已。 然而,杨迷糊感觉到今天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仿佛火药味十足,对话总是,针尖对麦芒,针锋相对。 紫鸢?!此地方不可再呆!杨迷糊站起身就走,却被方筱雅伸出一只手挡住去路。 杨迷糊心中焦急,下意识用手拨开对方的手臂,却不小心碰到了一片柔软,忙收回手时,已来不及了。 他可有过三次类似的经历,八成中招了,更加着急,一句话也没说,直接冲出门外,迅速逃离现场。 身后传来方筱雅的羞恼声:“流氓!无耻之徒!” 杨迷糊刚到楼下,被紫鸢堵了个正着,一脸的戏谑:“二哥,你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 “你才刚来?”杨迷糊警觉的问,眼神中充满怀疑和警惕。 “是呀,我来问问……不对,筱雅把你怎么着了?”紫鸢回过神来,好奇的追问。 杨迷糊定定神,摆摆手说:“没有的事。本来找她商量个事,她却像吃了枪药似的,啪啪啪个不停。你来干嘛?” 紫鸢轻轻跺跺脚,“嗐,差点被你弄岔了。白少安通过玄子传话,想见方筱雅。找你不见,我就直接来这儿了。” “白少安?他说了什么,为何要见面?”杨迷糊听到这个名字,眼睛突然一亮,来了兴致。 “笨!有话,他会跟狗子说?”紫鸢嗔道。 “总得有个由头吧?”杨迷糊依然不甘心。 “没说别的,见面就是由头。二哥,你说,见还是不见?”紫鸢看着杨迷糊说。 杨迷糊沉思片刻,抬起头说:“这样,你去问问方筱雅的意思,见不见随她的意。但是记住,别告诉她,我来过这,你的明白?” 紫鸢讥笑道:“不明白,但想坑人,八九不离十。我上去了哈。” 这小丫头片子,刚才难不成真不在,没下药? 看着紫鸢的背影,杨迷糊鬼使神差的,想得竟是这个问题! 他不禁自失一笑。 白少安是沉不住气了,还是有所发现?但不至于一无所获,狗急跳墙之下,来寻方筱雅的麻烦?。 但奇怪的是,白少安为何要通过玄子传递信息?这岂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或者是,他要找的人,其实是自己?可为何又不明说,非要这样拐弯弯绕?吃饱了撑着,闲得慌,难道只是闲着无聊,玩这种小心思? 没多久,紫鸢从楼上下来。杨迷糊立刻迎上去,问:“方筱雅怎么说?见白少安吗?” 紫鸢似乎十分不满,一脸不悦的回答:“她说不见!态度非常坚决。而且还说,若二哥你有意,替她代见也无妨。” 杨迷糊忍不住冷笑一声:“我?我跟这事没关系,不见!走,我请你吃大餐。” 杨迷糊这突如其来的临时起意,让紫鸢高兴的无可无不可,她在一旁蹦蹦哒哒,仿佛一只欢快的小麻雀。 第556章 b和g与日本人关联上 二人又去了义通路 6 号--那家中西合璧的茶楼。 趁紫鸢大快朵颐,无暇顾及之际,杨迷糊悄悄去了趟厕所。 果然,墙壁上的那个大写的''b''字被人划花了,不是事先知晓之人,几乎辨认不出。 虽一时猜不出对方之用意,但还是引起了他极大的警觉。 他回到座位,紫鸢已吃得打起小嗝,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见状,杨迷糊怂恿她去上厕所,说什么排空一下,还可再消灭不少甜点。 紫鸢认为极其在理,便去了。 但她回来后,只埋头吃,好像没发现什么一般,弄得杨迷糊想问,又不敢问,抓耳挠腮的,不知如何是好。 “二哥,你吃甜点过敏呐?搔头弄首的。”紫鸢鼓动着腮帮子,问。 “太甜腻,吃不下,你多吃点!” 杨迷糊无奈道,心中却犯起嘀咕: 这丫头片子怎么一点不关心墙上的那行字?难道她真的什么也没发现?还是故意装聋作哑,佯作不知? 一连串的疑问涌上心头,让他越发觉得事情明显不对劲。看她一副天真无邪,人畜无害的样子,他又不好直接开口询问。 杨迷糊一边说话,一边把面前两碟点心推向紫鸢,心里暗道:又吃了这么多,看你还不去上厕所? 但结果却让他失望了,直到付完钱、结完账,紫鸢都没想再去厕所的迹象。 满腹狐疑的杨迷糊,与紫鸢下了楼,走了一百多米,紫鸢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正当他忍耐不住要开口时,紫鸢终于苦着脸说:“二哥,我要上厕所!快憋不住了。” 杨迷糊埋怨说:“那你刚才为何不去?烦死个人,快点去,我在这里等你。” 紫鸢夹紧双腿,一溜烟往茶楼小跑。 杨迷糊终于松了口气,八成女厕墙壁上的''g''字,也被人划花了。刚才这个小丫头片子,定是在和自己博弈较劲! 果然,回糕点店的路上,紫鸢忍不住问:“男厕墙壁上的字,有没有被划花?” “没有啊,可能是我没太注意。怎么了?”杨迷糊心中一紧,但仍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应。 “那,那个''g''字,被人划得乱七八糟,都快认不出来了。”紫鸢犹豫再三,还是讲了出来。 杨迷糊‘哦’了一声,故作轻松道:“可能是恶作剧吧,你关心这个干嘛?” 紫鸢见他似乎并不在意,感到有些迷糊,只好回道:“就是觉得有点怪,随口问问。” 一路上,杨迷糊故意顾左右而言他,只字不再提这事,让紫鸢更加迷糊。 但实际上,杨迷糊内心却忐忑不安,b和g被人划花,到底有什么深意呢? 他之所以临时起意,带紫鸢来茶楼,完全是冥冥之中的一种直觉。感觉白少安与方筱雅见面,与茶楼厕所墙壁上的字有关。 加上方筱雅拒绝见面,并要求自己替她去,杨迷糊的疑虑更增。 杨迷糊之所以不与紫鸢明说,是因为他总觉得,她与方筱雅说不定沆瀣一气,有些事瞒着自己。 现在看来,紫鸢即便瞒了,可能与这墙壁上的字,大概无关。 可为何偏偏鬼使神差,自己怎么又蒙对了呢? 当时,杨迷糊之所以没声张,也没向侍者悄悄打听,也是怕隔墙有耳,河里有鱼儿听。 正胡思乱想间,人力车停下,二人到了。 进入糕点店,杨迷糊撇开紫鸢,一头扎进后院的卧房,准备冥思苦想一番。 但却间或听见紫鸢,压低声音,与小翠似乎在嘀咕什么墙壁上的字。 难不成这俩字,真跟其他事有关联?不然,紫鸢也不会特意跟小翠提起。 可是仔细想想,似乎又不太可能,杨迷糊自失一笑,也许这只是女人之间的悄悄话,自己又狐疑了。 他乱七八糟的想着,却始终理不出个头绪来,迷迷糊糊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杨迷糊突然感觉鼻子一阵瘙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旋即听到紫鸢的尖叫声。 他睁开眼睛一看,只见紫鸢正用手抹着脸,嘴里嘟囔着:“你的口水好臭啊!我说,你睡得跟死猪一样,要是有人想杀你,恐怕你早死翘翘了。” 杨迷糊咕哝着说:“有我家紫鸢在,死不了。你弄醒我,想干嘛呀?” 紫鸢连连点头,“是滴是滴。其实也没什么事啦,就是看你睡觉不爽罢了。” 杨迷糊一伸出手,紫鸢急速向后退。 “二哥,茶楼的男厕墙壁上,那个大写的''b'',是不是也被人划花了?”紫鸢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的问。 杨迷糊睡眼惺忪,揉揉眼睛,不耐道:“没有啊,弄了半天,就为这事?” 紫鸢一脸认真:“骗人!我去看过了……” 她话还没说完,杨迷糊突然伸出手,一把捏住她的小脸蛋,“你怎敢去男厕所,羞不羞?!” 紫鸢歪着嘴,含糊不清道:“谁,谁叫你不告诉我,我的。” 杨迷糊心中一动,没上当,“那里什么也没有,我告诉你什么!” 紫鸢眨了眨眼,仍然坚持:“真没有?我可看得真真的。” 杨迷糊的脸色一变,下意识松开手,惊讶的问:“你还真去了?” 紫鸢趁机向后退,一只手捂脸,一只手指着他,得意的笑道:“你看,一讹你就说实话了。” 杨迷糊讪讪的,“小翠让你来诈我的吧?” 紫鸢扬起下巴,不服道:“难道本姑娘就想不到?小瞧人!” “跟皇室外戚有关吧?”杨迷糊冷不丁问。 “你咋知……” 紫鸢脱口而出,旋即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改口:“没有的事,我俩只是关心一下,你为何突然关心这俩字?” 杨迷糊也不追问,挠挠头,故作讪讪道: “嘿嘿,我也不知其间有何玄机,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的。你看,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不然也不会眯瞪过去。” 紫鸢不大信,上下打量他好几眼,“你去找方筱雅,也是因为这事?” “嗯,是的。” 杨迷糊点点头,“我怀疑白少安手中,有关键的东西,但方筱雅似乎不屑一顾。唉,令人头疼呐。” 紫鸢却不以为然,“那是你方法不对,你应该服软示弱,她才会听进你的话。” 杨迷糊摆摆手,反驳道:“我为何要服软示弱?先不扯这个。紫鸢你说,方筱雅让我代见白少安,出于什么目的?” “我哪知道?我一去,她气咻咻的一顿抱怨,说见了有什么意义?我也不大高兴,就走了,不骗人。”紫鸢眨巴着大眼睛。 杨迷糊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说得我好像在骗你似的。小翠呢,不会出去了吧?我有事找她。” “跟我说不一样吗?”紫鸢十分不满,撅起小嘴嘟囔着。 “可以啊。要不你以后跟她一样,天天一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里运筹帷幄?”杨迷糊调侃道。 “那不行,我可不干!但也不妨碍你跟我讲呀!”紫鸢狡辩。 “直言直说,你脑子不够使!不服?那好,请问b和g,与日本人怎么关联上?” 杨迷糊盯着她,一字一句的问道,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谑。 紫鸢:…… 面对杨迷糊的质问,紫鸢一时语塞。她的小脑袋瓜飞快转着,但却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看着她那副不知所措,愁眉苦脸的模样,杨迷糊忍不住笑出声来。 第557章 b和g的另类猜测 “一天到晚拽得像个二五八万似的,现在知道难了吧?”杨迷糊讥讽道。 “那你说,咋与日本人关联上?”紫鸢不服。 杨迷糊噎了下,旋即张口就来: “''尸穴''为b音,''尸穴''可为''尸井'',因为五组符号里有''#''。 而最后的第四、第五组∞⊙∞,~灬~,除意指''船''之外,亦有下流之意。 ''g''乃鸡音。鸡者,低飞的鸟也。而日本人有''飞鸟''的姓氏。 合起来,叫''飞鸟尸井'',叫''尸井飞鸟''也行,或者叫''井鸟飞尸''也可。 怎么样,有点道理不?” 杨迷糊戛然而止,有些傲然的看向紫鸢。 后者好像惊愕住了,甚或说有点癔症,瞪着大眼睛,半晌没有言语。 杨迷糊耐不住推了她一把,“被二哥我的机智吓着了?” 紫鸢这才回过神,“你这是胡言乱语!我都怀疑,你还是不是我二哥?要不要我爹帮你治治,久了会成神经病的。” 杨迷糊讶然,“你刚才呆滞半晌,就在想这个?真是鸡对鸭讲!算了,我还是找小翠去聊。” 紫鸢下意识伸手拦住他,“二哥,小翠好像出去了。” “我刚刚听见小翠在店里走动,没出去呀。紫鸢,你有点怪,好像不愿我见小翠似的。”杨迷糊奇道。 “谁不愿让你见小翠啦?你去见去见,我又没拦着你!人家可是玄子媳妇,你不知道避避嫌?”紫鸢撇撇嘴,嘟囔着。 “紫鸢呐,你胡扯些啥?”杨迷糊瞪眼,“你有些心虚,是不是有事又瞒着我?” 紫鸢摆摆手,“没有的事。腿长在你的脚上,你可以自己走啊。” 杨迷糊起身就走,紫鸢连忙追了上来。 杨迷糊皱眉道:“我要和小翠单独谈,你请自便。” 紫鸢大眼睛转了一圈,笑道:“我也是刚好要出门,顺路而已。” 杨迷糊后退一步,手一伸,“你先!” 紫鸢好像想明白了什么,快步朝着店里跑去。 不好,这小丫头片子要跟小翠先通气!转念又一想,提前通个气也好。 杨迷糊倒不急了,坐回椅子,闭目沉思。 紫鸢在茶楼的怪异行为,刚才又有些''癔症'',定是小翠察觉到了什么,让紫鸢见人见事,先不开口。 不然,以紫鸢的性子,她八成忍不住,除非她觉得骗自己好玩。 刚才自己对b和g,似乎是一番胡言乱语,但严格来说,并不完全是。只是自己的想法,实在过于牵强附会、荒谬绝伦,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 将皇室外戚与名单联系在一起,换谁听,谁都当成一个笑话,因为太过匪夷所思。若说日本间谍是这位皇室外戚安插的,更像是无稽之谈。 当然,自己这个想法,也并非完全没有一点依据。 白少安突然传话要见方筱雅,而后者拒而不见,还说什么让自己代见。 茶楼厕所里的b和g,竟然莫名其妙被人同时划花。若不是恶作剧,定是有人在故意遮掩,或者在提示什么。 回想起自己胡言乱语时,紫鸢的反应似乎有些怪。莫不成,自己无意间猜中了什么? 小翠曾说过,日本间谍之间可能存在特殊的启动暗语。这暗语会不会就在这位皇室外戚的手中?他是否就是那个木偶牵线人? 否则,七哥为何突然与自己密谋,想暗杀此人?若无其他目的,此举似乎并不值当。 加上七哥一直盯着白少安不放,是不是说明此,他也知道一些事情? 再联想到,白少安想要见方筱雅的举动,是不是他从特高课处,得到了什么重要的消息? 而这位皇室外戚此次来沪,表面上是视察军营、鼓舞士气,但实际上,会不会是启动潜伏已久的间谍?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并非不可能。 但目前仍缺一根把一切串联起来的线。 …… 杨迷糊站起身,出门走进店里。 他叫来小翠,直截了当的问:“这位皇室外戚,叫什么名字?” “冢井牧川,怎么了?”小翠似乎愣了下,“你是不是联想到什么?刚听紫鸢讲了你的猜测,我觉得吧,不大靠谱,先存而不论得好。” “你到底在怕什么?小翠,有话明说!”杨迷糊有些不耐。 小翠有些不悦,“我怕前面是个坑!既然有人比我们更急,我们何必急赶急,往前凑?我们之前吃过这种亏,谨慎些才更为妥当。” 杨迷糊想了想,既不大甘心,又觉得小翠说得在理。胖子之死,不就是个教训吗? 一连三天,杨迷糊听从小翠的意见,足不出户。 果然,第四天上午,避不见人的脏老头主动找上门来。杨迷糊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接话茬。 下午,方筱雅来了,杨迷糊说头疼,避而不见,让小翠来应付。方筱雅悻悻而去。 第五天上午,七哥约他见面,杨迷糊依然拒绝,说不想操闲心,惹麻烦。 下午,施一山亲临,杨迷糊与他打哈哈,只字不提任何与名单相关的事。施一山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 晚上,狗子传话,白少安想直接与他见面,杨迷糊毫不迟疑的拒绝了。 甚至连紫鸢她娘也来了,杨迷糊东扯西拉,盯着讲紫鸢大了,该嫁人了,弄得紫鸢气咻咻的。 最令人意外的是,山田来了个电话,话里有话,似乎想探他的口风,而杨迷糊则装傻充愣,一问三不知。 至此,杨迷糊才真切感受到,小翠的策略有多正确。 似乎所有人,都在指望自己当出头鸟,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到了此时,小翠才来寻杨迷糊,开口便道: “后天,冢井牧川抵沪。我们的人也该动了,但你不能出面。我的想法是: 狗子继续与白少安虚以委蛇,一句实诚的话都不说。 栓子和玄子,一明一暗,分别监视海军俱乐部和陆军俱乐部。 紫鸢嘛,与方筱雅保持联络,但只请教前往浙东后,怎么开展游击战。 特高课,我的人盯着,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连紫鸢也不要讲。” “我呢,就这么干闲着,被供着?”杨迷糊有些迟疑。 “你不动,别人才会主动露头!从此刻起,谁来怂恿你,你都不要答应!”小翠的语气阴森森的。 “你觉得,我何时动才合适?”杨迷糊静下心来,问。 “直到有人跟你明说,冢井牧川与潜伏的日本间谍有关!”小翠很明确,似乎胸有成竹。 “你认可我之前的猜测?”杨迷糊讶然。 小翠点点头,拢拢耳边秀发,幽幽道: “当然。此人的名字有些怪,怪得与五组符号,b和g惊人的巧合。 ''冢''里有什么,''尸''也,而''#''通''井''。 ''牧''者,''牜x''多个''人''。而这个''人'',说不定是冢井牧川。 ''川''者,流水也。而五组符号里也提到了水。 而''鸡''可解释为''低飞的鸟'',虽恰当,但不知其意。 这也是我按兵不动的主要原因。” 第558章 老杨头最可疑! “你认为,方筱雅也怀疑b和g另有他意?”杨迷糊换了个方向。 小翠''嗯''了声: “b和g,知情人有方筱雅,说不定是她派人划花的。若不是,她不会听不进你的意见,更不会不见白少安。你想想,她应该是最着急的人,不太正常哈。 再有,白少安为何偏偏通过狗子传话?难不成,他没办法联系上方筱雅?我觉得,他在''一石二鸟'',想多方试探口风,这也可能是方筱雅不见他的原因。 再从近几天的情形看,拜访之人,约见之人,只露头,不说事,证明我的猜测是对的,我们绝不能当这个出头鸟。” 杨迷糊不甘道:“万一我们错失良机呢?” 小翠抿嘴一笑,“对方更怕!仔细想想,错失良机,我们能有什么损失?至少可以明哲保身。再说,我也不是一点安排也没有!” “你盯住特高课,若他们与冢井牧川私下接触,就能判定后者与名单息息相关?可我们能想到,别人也能想到啊。”杨迷糊一叹。 小翠撇撇嘴,“你弄错了,是盯住小川野。他急于立功扶正,取缔''副''字,他比谁都急,但谁都不会重视他。” 杨迷糊一惊,“小川野能成功扮演这个角色?” 小翠一哂,“也许能,也许不能,这不重要。我喜欢剑走偏锋,说不定这次又蒙对了呢?” 杨迷糊有些不悦,“你为何不直说?一直拐弯抹角,你真正的担心在哪里?” 小翠沉默半晌,才回应:“担心你是目标,被人设套暗杀!” “此话怎讲?”杨迷糊大惊,几乎站了起来。 小翠咯咯一笑,“换个说法,谁出头谁死!可能是我杞人忧天,但不得不防。” “杀了我,事情也得不到解决,对方何必如此?”杨迷糊不解。 小翠竖起三根手指,神情肃穆,语气森然: “原因有三。 一,延安那边应该抓了不少人,惊动了某些人,但不难发现,始作俑者就是你。 二,你死了,延安可能永远找不到某些人,对军统和日本人都有利。 三,你若没死,一旦你误打误撞,解开了名单之谜呢?” 杨迷糊点头认可,但也提出质疑:“军统和日本人希望我死,而施先生他们应该不会,把我往前推吧?” 小翠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他们想让你冒险呢?也许是我阴暗的心理,在作祟,但我不得不多想。胖子之死,让我疑虑重重,我不想让你重蹈他的覆辙!够直白了吧?” 杨迷糊心念急转,惊而站起,“你是说,胖子的信,你明知道会被人识破,你却依然做了,目的是想看看,施一山、老杨头、脏老头三人的反应?!” 小翠''哼''了一声,语气冰冷: “我最近悄然泄露出去,说信是伪造的,但直到现在,没一个人出来解释解释,都在装聋作哑,想蒙哄过关,你让我如何不多想?” 杨迷糊脑海中电闪雷鸣,倏地又站起,话说得都有些结巴: “你,你是说,我本,本就是目的,只,只是胖子替我挡,挡住了?” 小翠也缓缓起身,“我不得不虑。小桃姐临走之前,专门与我长谈,反复交待,胖子之死另有蹊跷,让我严防死守。” “可你一点证据也没有,是不?”杨迷糊吁了口气。 小翠森然道: “要是有确凿的证据,我会等到今天?!明确告诉你,黄松和苏齐并没有去浙东,他们潜伏在上海的大街小巷,随时准备出击。” 杨迷糊彻底的惊愕住,“你为阻我去浙东,竟不惜伪造信件?” “是,也不完全是。” 小翠突然咯咯一笑,“小桃姐从我小时候就照顾我,胖子对玄子有护犊子之恩,如今胖子死了,其些人就想躲起来,以为万事大吉,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他们简直是在白日做梦!” 她虽然笑着,但让杨迷糊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这小翠,深不可测!想想都可怕! 良久,杨迷糊又问:“你最怀疑谁?” “老杨头!”小翠咬牙切齿。 “怎么可能是他?”杨迷糊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小翠倏地收敛笑意,冷声道: “为何不是他?他想让胖子上位,替代你,只是被胖子拦住,或者说胖子替你去死了。 别打断我!我问过小桃姐,为何一到南京就结婚生子?你猜她怎么说,是老杨头苦苦哀求的,说给杨家留个种。 知道小桃姐在胖子死后,为何一蹶不振?她是那个轻易被打倒的人吗?我猜她在严重怀疑老杨头!可老杨头又是胖子的亲生父亲! 你是想问,老杨头让胖子上位,有何好处?权力!他看你兵强马壮,起了歹心! 最重要的是,我严重怀疑他是谭老二的幕后之人。不然,他是如何寻到谭老二的!小桃告诉我,谭老二的行踪,隐隐约约是老杨头指引的。 我判断,他是想让招募组织或者其他人,在争夺名单时,干掉你!只是胖子一死,他知道无望,便又迅速缩了回去。 他要是不再出头,我可能永远查不出真相。但他觉得后继有人,又于心不甘,忍不住又冒了出来。 你可能不知道,紫鸢她娘起了关键的作用。在她的软磨硬泡下,脏老头松口,说他协助谭老二逃走,是受老杨头所请,以偿还平息背叛之事的人情。 本来,念在胖子的情份上,只要他收手,或者对你不再造成伤害,我就准备放他一马。这也是我很多事瞒着你的原因,你应该也感觉到了。 但他没有,更可恨的是,他极有可能与日本人早有合作,两份名单都是他炮制的,也说不定。 你可能会问,如此重大的情报,他愿意舍弃?但现在已有很多人被抓,被杀或消失,他觉得名单没有多大用处了。 所以,他想利用名单,示好延安,为自己或者说胖子留条后路。没想到的是,很多事不受他控制,偏出了预定的轨迹。 同时,他又暗中指引白少安,追查名单的事。因为延安和重庆,谁得到名单,他以为,他都可以左右逢源,逢凶化吉。 可他没想到的是,冢井牧川露面了,他一时情急,与七哥勾连,说暗示从你这得知,冢井牧川可能是木偶的牵线人。七哥便起了意,联络上你。 我之前之所以说,怕前面是个坑,就是怕老杨头告知冢井牧川,你和七哥在暗中觊觎名单。 至于其他的,杨子哥,你应该想得明白,不用我赘述。” 说完,小翠长吁一口气,脸上泛起潮红。 “为何今天,突然明说?”杨迷糊沉默良久,半晌才开口。 小翠撇撇嘴,“你心思诡谲,再不说,你也会猜出来。而且,我不希望你误会我。” “你打算怎么办?”杨迷糊又问。 “这话,应该我问你!老杨头,留还是不留?”小翠反问。 第559章 小翠仍想杀老杨头? 杨迷糊却答非所问: “老杨头能守着这两份名单,应该是军统的人,我猜他可能只是知情者,却并不知名单具体在哪。 枯等数年,又得不到上峰的指示,郁郁不得志,他便起了异心。 他可能见过谭老二,无意间从脏老头那里听到谭老二的行踪,便生出出卖之意,或者,想据为己有而不得,或者两种心思兼而有之。 听说冢井牧川要来,急了,便又生出让人两败俱伤的想法。这也说明,他清楚名单中有日本间谍,也符合他脚踏两只船的秉性。 你刚才能一吐为快,你应该判断出,老杨头知晓谁是日本间谍,说不定日本间谍安插在军统之中,就是他的手笔。 但我也有疑问,方筱雅为何听不进我的意见?她为何不见白少安?b和g为何被划花?” 小翠抿嘴一笑: “这个倒简单,这都是我的主意,我不想让你陷进去。 方筱雅答应前两个问题的条件是,我向方筱雅保证,可以帮她挖出剩下的日本间谍。 至于划花,是想断绝其他人的念想。只是没想到,你鬼使神差的,又去了一趟。 紫鸢的隐瞒,也是我交待的,任何事先不与你讲,因为紫鸢最怕你暴起乱来,所以她答应得很爽快。” “你有多大把握,获得日本间谍的名单?”杨迷糊烦躁的问。 “老杨头已在玄子的掌控之中。他说,只要你亲口保证饶他一命,他就和盘托出。”小翠一哂。 杨迷糊一愣又一惊,“怪不得你先问我留不留!你给玄子下药,既成好事,又加了一道保险,好让玄子唯命是从,对不对?” 小翠很直白:“是,就是这个意思。能接受这样的我吗?” 杨迷糊沉默良久,长叹一声: “小翠,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也不需这么偏激。玄子若知道,他会怎么想?” “他那么丑,我都不嫌弃他,还主动献身,他就知足吧。”小翠不以为然。 杨迷糊只能苦笑,笑着笑着,却生出悲怆之意。 “小翠,为什么这么待我?” 小翠淡淡的,“为你护住了我弟弟,为你护住了一帮兄弟姐妹,为你替胖子暴起杀人,为你把我和紫鸢一视同仁……够不够?谁阻了你的路,我杀谁,包括玄子,这是我的选择,你不用劝我。” “包括你肚子里的孩子?”杨迷糊冷不丁道。 小翠下意识回应:“当然不包括。不对,怀孕?你咋看出来了的?哦,我明白了,是因为我今天一吐为快,还问你留不留老杨头,对不?看来,我还是心软了。” “你能为孩子心软,我安心了不少。不然,我日后不敢用你。这可能也是我的初心之所在,好在你也没辜负。” 杨迷糊站起身,拍拍小翠的肩膀,“以后对玄子好点。至于老杨头,就留他一命吧。冢井牧川先留着,让他发挥点余热再说,反正他死不死的,已不重要。” 小翠却拦住他,“浙东的事,可以提到议事日程。我让苏齐和黄松离开,可以吗?” 杨迷糊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但他心里却并不安定,小翠一直只字未提脏老头和施一山。 这两人在冢井牧川一事上,态度暧昧,甚至放任自己自生自灭,有些想不通。 也许这是小翠,不想让自己偏离原有的轨迹,或者说,别再节外生枝。 这并不是说,小翠仁慈心软,她只是在取舍。 想想玄子,栓子,小翠,青竹,小桃,紫鸢的性子,好像只有胖子相对正常些,但也正常不了多少,他居然替自己去死。 古人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是不是自己也不正常,身边才聚集这些不正常的人? …… 正躺在山乔屋院子里的竹躺椅上,晒太阳的杨迷糊,又被紫鸢给骚扰了。 杨迷糊没好气的问:“又野哪里去了?” 紫鸢扒拉开他的腿,一屁股坐了下去,“本姑娘有正事!看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是因为小翠全跟说了?” “说是说了,但没全听明白。''低飞的鸟'',你知道是什么意思?”杨迷糊趁机问道。 紫鸢眨眨大眼睛,调侃道:“你真想听?就怕听到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杨迷糊不信,“怎么可能!小翠说我猜得八九不离十。” 紫鸢咯咯直笑,“那是给你面子,知道不?你的那些猜测,全是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小翠是为迎合你的想法,才那么说的。就为这个谎,我和她可费了老鼻子劲。” “真的假的?”杨迷糊坐了起来,“说说看,我错在哪里?” 紫鸢笑嘻嘻的,一脸的讥谑: “你猜测的结果,倒是蒙对了,但推测过程,却错得离谱! 为核准b和g,有没有你所猜测的意思,小翠专门去了解这俩字,是何时雕刻上去的。 我们找到了当年的那名石匠,字是九年前刻上去的。据老杨头讲,七年前,冢井牧川第一次来中国,你说,他的名字与b和g能有什么关系? 再有,b可能是''船''的英文首字母,以此提醒藏名单的谭老二,是有可能的。但小翠认为,这或许只是一种巧合。 你当时若是在茶楼上下搜索一番,也许早就发现了二楼的泅鹅特型船。” 杨迷糊似乎想到了什么,反驳道:“我可是根据b才推出的船!” 紫鸢撇撇嘴,“有没有b,船也在。当时,你一心想着船,才猜b和g可能与船有关。不过,你的运气挺好的。至于其他的猜想,不得不说够神奇,令人叹服。” 杨迷糊''啪''的一声躺了回去,用脚顶开紫鸢,沮丧道:“你就不能骗骗我,非要实话实说?” 紫鸢不干了,“你这人真难伺候!骗你你不高兴,说实话你也不高兴,真是二哥与小人难养也!” 杨迷糊正欲喝斥,心念一动,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紫鸢巴巴的来,絮絮叨叨解释一番,就是为了笑话自己?竟然去找当年的石匠作证人,有这个必要吗?既然小翠已通晓一切。 这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这只能说明,自己的猜测,即便不与冢井牧川有关,也肯定与潜伏的日本间谍有关!!! 但小翠的用意何在?还派一个在自己面前,时常秃噜嘴皮子的紫鸢,似乎不是小翠的风格。 灵光一闪,杨迷糊突然坐起,坏了,小翠仍想杀老杨头? 只是小翠还没想清楚,''鸡''是什么意思,便用这种拙劣的法子,变相激将,让自己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紫鸢,你通知玄子,马上将老杨头转移,千万别让小翠知道了。” 第560章 会不会上了紫鸢的当? 杨迷糊突兀的话,让紫鸢一脸不解,这是哪跟哪! 她下意识的问:“为什么?” 杨迷糊索性敞开了说:“小翠要杀老杨头,他是胖子之死的罪魁祸首!” “为什么?怎么可能?”紫鸢惊讶极了。 “你先去办这事,回头再细说。一旦小翠想明白了''鸡''的意思,老杨头就没命了。快,我去寻小翠。” 话音未落,杨迷糊窜了出去。 果然,小翠不在枝子糕点店,春妮说,小翠刚刚匆匆离开,很着急的样子。 杨迷糊问玄子在哪里,春妮摇头,说不知。 但愿还来得及! 杨迷糊匆匆忙忙去寻方筱雅。因为唯一能确认间谍真假的人,是方筱雅! 等他赶到方筱雅住处,后者说小翠刚刚离开。又见到方筱雅一脸兴奋的样子,杨迷糊知道,来不及了! 他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急问:“你已确认,最后一个日本间谍是谁?” “对呀,怎么了?”方筱雅兴奋道。 “百分之百确认?”杨迷糊追问。 “对。” “是谁?” “这个不能说!” “你混账!你知不知道后果是什么!”杨迷糊怒声喝斥。 “能有什么后果?你别吓唬人!”方筱雅反击。 杨迷糊连说三声''好'',扬长而去。 他并不知道的是,不一会儿,小翠从里屋走了出来。 “屏气快憋死我了,就不知杨子哥听出来了没有?” “别神化他,他没有这么好的听力!”方筱雅气咻咻的,“你究竟为何要躲着他?” 小翠诡异一笑,“我说试一试他的心性,你信吗?好吧好吧,他怀疑我要杀老杨头。” “他为何这么怀疑?你究竟做了什么?我可是当了恶人!”方筱雅十分恼火。 “老杨头害死胖子,杨子哥想留他一命,但又怕我杀了他,这就个事。”小翠言简意赅。 “怎么可能?老杨头怎会害自己的亲生儿子?”方筱雅大惊。 小翠不想细说,“此事说来话长。最后一名日本间谍叫牛有福,算是回报你刚才当挡箭牌。” “你当真?依据?”方筱雅问。 “名单中是不是有''又鸟''二字,你解不开?''又鸟'',指''有福之鸟''。”小翠解说。 方筱雅不大信,“但也不能说明,此人叫牛有福!” “我有我的消息来源,但无可奉告!信不信由你,走了。” 说完,小翠转身就走。 但刚下楼的小翠,却被杨迷糊堵在了一楼的楼梯口。 “为何搞这么一出?”杨迷糊气势汹汹。 小翠尴尬极了,讪讪道:“我说我怀疑你,这只是一个试探,你信吗?” “不信!” 杨迷糊心念一动,“不,信!是因为我几乎猜出了名单的所有秘密?” “对,这太匪夷所思了!我不得不疑!我怕你像施一山那样,被人掉了包。”小翠一哂。 “现在为何又信了?”杨迷糊问。 小翠一脸轻松,“你怕我杀老杨头,急得上蹿下跳的,若不是你本人,其他人做不到。杨子哥,别怪我心眼多。我也知道,冒充你比冒充施先生难很多,但我不得不,小心加小心!” “就为这个,骗我下药,骗我怀孕,假装决绝,又假装心软,需要这么复杂吗?”杨迷糊十分不解。 “你也知道,小桃姐临走之前,反复让我小心些,切不可轻信于人,切不可掉以轻心,我想掐灭所有风险。还有,主要是紫鸢姐,也觉得你不正常!”小翠最后加了剂猛料。 “紫鸢?她神经大条的,怎会怀疑我?”杨迷糊讶然。 “你近段时间,总有意疏远她。她听方筱雅说过,她爹被人冒名顶替后,也是这样,所以上了心。”小翠解说。 闻言,杨迷糊哭笑不得,“小翠,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紫鸢大了,也该嫁人了。紫鸢她娘说起这事,变相提醒我注意分寸,保持点距离,没想到竟闹出这么个幺蛾子。” 闻言,小翠咯咯笑,“是这个样子呀,我大意了。你不知道,紫鸢姐说得真真切切的,我就上了心。而且你在解密名单一事上,如有神助,又一点点的往外挤,我以为你一直在诱导什么。” 杨迷糊有点傲娇,“胡思乱想而已。先不扯这个,老杨头的事,你确认是真的?” “是,这点不假。你真的想留下他?”小翠说。 杨迷糊思忖道:“留下吧,但下不为例!你真的问出,最后一名日本间谍是谁?” 小翠摇头,“没有,老杨头三缄其口!我怀疑他也不知所以然。哦,我骗了方筱雅,说间谍叫牛有福,你到时别说岔了。” “依据呢?方筱雅也不是那么好骗的。”杨迷糊呵呵笑。 “我说,''又鸟''为''鸡'',是''有福之鸟''。”小翠嘻嘻笑。 二人回了枝子糕点店,紫鸢不在。 杨迷糊认真的问道:“小翠,胖子之死,你为何一点也不怀疑脏老头或施先生?” “他俩要想害你,按紫鸢姐的话说,你早死翘翘了。好吧好吧,我确实也怀疑过,但没找到证据。”小翠最后承认。 “对老杨头,你也不同样没证据?”杨迷糊反问。 小翠很自信,“不一样,虽证据不足,但他有动机,再加上连唬带骗,他就招了。对了,他与牧少溪与小川野也有来往。” 杨迷糊忽然想起,“你准备利用老杨头,引小川野出面,再与冢井牧川接洽?” “有这个想法。小川野急于立功转正,听到这事,岂不像猫闻到鱼腥味,扑了上去?”小翠笑道。 “但小川野有时易犯蠢,特别是涉及到钱时。万一冢井牧川要钱才合作,大概率会坏事。”杨迷糊有些担忧。 “那就盯特高课这条线,总有一处钓上鱼。”小翠不以为意道。 二人一时语塞,相对无言。 小翠起身,迟疑道:“要不我先去忙?” 杨迷糊突兀问:“你说,我俩会不会上了紫鸢的当?” 小翠一惊,“你什么意思?” 杨迷糊一哂,“你想想,她会分不清我是不是我?这个不正常!” 小翠下意识点点头,口中却道:“她没必要弄这么一出呀!坏了,她可能去干那个事啦!” “什么事?”杨迷糊心中发毛。 “这不能说!” “你咋跟方筱雅一个口吻,有什么不能讲的?”杨迷糊气急。 “你是不是让她去找玄子了?她还问题贼多,有点不情不愿?”小翠反问。 杨迷糊点头,小翠急道:“她这是在装傻充愣,调虎离山,我让栓子去寻她。”她边说,边往门外跑。 出了门,她打了个手势,冒出来的居然是玄子。 二人嘀嘀咕咕几句后,玄子转身就跑。 看得心急如焚的杨迷糊,一愣一愣的。 但此时不能添乱,等小翠布置完毕后,再细问也不迟。 第561章 老杨头咋得罪你了 等小翠打完几个电话,杨迷糊才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翠却讲起条件,“告诉你也可以,但你得保证不添乱,不准出手。” 杨迷糊顾不了那么多,连连点头。 小翠又清咳了两声,才道: “老杨头招认后,我说看在胖子的情面上,既往不咎,但下不为例。 你想想,老杨头有了机会,他会认命吗?自然会蠢蠢欲动。 我故意把玄子撤了回来,让狗子监视老杨头。原则是,宁可一无所知,也不要惊动他。 这两天,老杨头会时不时去老杨人力车坊,逛一逛,转一转。中途究竟干了什么,不得而知。 而我的目的,紫鸢知道个七八成。她不是去追踪老杨头,就是去跟踪小川野了。 若是前者,还好,毕竟有狗子在。若是后者,就有些麻烦,在小川野那,我故意一个人也没安排。” 杨迷糊不耐烦的打断她:“你说来说去,危险在哪里?仅仅是跟踪小川野,你不会这么着急!” “白少安和特高课的人,在盯着小川野!黄雀在后,知道不?嗐,我终究不如小桃姐心思缜密!”小翠跺跺脚。 “你怎么补救的?”杨迷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让玄子和栓子去当黄雀,又通知我们的人,高度戒备。一旦发现紫鸢,把她拽回来,但愿没打草惊蛇。”小翠言简意赅。 闻言,杨迷糊终于定下神,“紫鸢也不傻,你着急的点,应该不在这。说说,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小翠嗫嚅道:“我在担心,有人想抓住紫鸢,威胁于你。我让她这几天别出门,说有人对你不利,随时可能需要她。你说让她去寻玄子,她正憋得慌,这岂不给了她借口?” 杨迷糊心中发毛,口中却劝慰道:“别急,有栓子和玄子在,不会出事。但我有点不明白,你刚才说,紫鸢装傻充愣,调虎离山,是什么意思?” 小翠脸一红,低声道: “为让她配合我瞒着你,我跟她说了不少安排,老杨头的事,就是其中之一,但我没细说。 可能是她发现我也在派人盯着她,便故意说你不正常,让我把部分心思放在你身上,她好见机开溜。 你去寻我,必定先找方筱雅,而那个方向比较安全,她也不必太担心。再者,我出门,身后一定有不少保护力量……” 杨迷糊叹了口气,“紫鸢太任性,今后是得好好约束约束。好在她不傻,我想脏老头也不会放任自流,在她身边定有安排。” “问题就出在这,紫鸢岂会不知这些?她是有恃无恐,才敢任性!”小翠说起这个,不禁来气。 “事实上,我也管不住她,时常头疼。你以后,干脆安排她明确的任务,可能会好点。”杨迷糊苦笑。 “就是怪我喽?你对她过于放纵,加上她的性子,会出大事的。”小翠十分不满。 是啊,小翠说得极其在理!怎么管住紫鸢,得认真想想。 杨迷糊心中琢磨,口中却道:“积习难改,令人头疼。先不说她,你对老杨头之后的行事,有几成把握?” 小翠思忖道:“至多五成。老杨头是鸡肋而不自知,硬要把自个当成一盘肥肉,我只好用用。所以,我更担心,有人对紫鸢起了歹意。” “你总让我不出头,就能换来其他人的安全?”杨迷糊不解亦不甘。 “因为在外人眼里,紫鸢是你的逆鳞,抓了才会让你妥协。抓了其他人,你只会疯狂的报复。所以,他们的目标是你,然后是紫鸢,我们倒相对安全。”小翠解释。 杨迷糊仍不甘心,“你就那么肯定,我就是目标?” 小翠摇头,“只有六七成,但绝不能掉以轻心。杨子哥,你再忍一忍,明天冢井牧川就到,过不了几天,你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好吧,权且听你的。”杨迷糊终于点头同意,又诡异一笑,“小桃回上海了?” 小翠一愣又一惊,“嗐,言多必失,终究瞒不过你。是,回了上十天了。” 杨迷糊翻了个白眼,“少来这一套!你这是先吹吹风,再下点毛毛雨,可谓''其来也渐,其入也深'',引我入彀,让我慢慢的,不得不被动接受。我说,小桃是不是根本没走?” 小翠这一次倒干脆,“没走,你刚一走,她就让船靠岸,下了船。我也说她了,但她坚持,说有青竹和干娘在,孩子会好好的。” “看来,小桃对胖子之死,仍没完全放下,仍心有不甘。”杨迷糊长叹息。 小翠却道:“她还不甘心,我们的后路还没找好。浙东的事,她比我还上心。” “她在浙东也有眼线?”杨迷糊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有,早有安排。但多是小本生意人,养马场,马车行算较大的。” 小翠又笑言:“小桃姐说,这叫群众基础。我本来的计划,是在上海周边发展,也好策应城内,但她说,一旦大乱,上海周边是风口浪尖,泥沙俱下,安有完卵?” “好,此事过后,我们便不再恋栈,前往浙东。小翠,你和小桃事先准备好。” 杨迷糊站起身,朝店外走去。 小翠在他身后叫道:“杨子哥,你可千万别去寻紫鸢。” 杨迷糊朝后挥挥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刚才还真有这个想法,但想了想,就别去添乱了,以防打破小桃和小翠的办事节奏。 听小翠此前的意思,''牛有福''并不一定是日本间谍的名字。 那么,这个''g''是不是指''鸡'',就不一定了。 再有,方筱雅一天到晚在琢磨两份名单,若小翠也不确定,方筱雅为何却信以为真呢?或者说,勉强又能接受呢? 还有,小翠对脏老头和施一山,在此次行动中的所作所为,一直不做任何评价,莫非在委曲求全? 方筱雅听不进自己的意见,拒不见白少安,还让自己去代见,真如小翠所说,是小翠自个儿的想法与安排? 会不会是小翠怕自己生出嫌隙,故意揽了下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小翠是怕自己去冒险。但她怕的恐怕不是这个险本身,而是另有坑,另有险。 莫不成,脏老头和施一山想让自己去试险,坐收渔翁之利?从两人来拜访自己,目的明显,却只字不提,可见一斑。 紫鸢不是闲得慌吗?待她回来,让她去找找脏老头的不是,似乎也算不上过分。 自己倒要看看,若小翠真的在''委曲求全'',是个什么样的求全法! 还未等到紫鸢,紫鸢她娘却不请自来,脸色不是很好看。 杨迷糊不敢怠慢,一问之下,才知与老杨头有关。 “老杨头咋得罪你啦,弄得他愁眉苦脸,涕泪交加的?” 紫鸢她娘这个问法,倒逗得杨迷糊呵呵一笑,“老杨头哭了,什么由头?” 第562章 凫,能飞的野鸭 “说儿子没了,还受儿媳妇的气,连孙子也没见过几面。”紫鸢她娘抚膝一叹。 闻言,杨迷糊心中一凛,急促三连问:“他是这么说的?当时脏老头在不在?有没有跟他说安安在哪里” 紫鸢她娘愣了愣,反问:“我家老头正好不在,安安在哪,不能说吗?” 坏了,杨迷糊心中一阵发毛,“他啥时候去见得你?” “昨天下午这个时候。”紫鸢她娘不明所以。 杨迷糊强压住火气,“舅妈,这事,你事后有没有跟脏老头讲?” “讲了,这有什么不好讲的?”紫鸢她娘讶然。 “脏老头怎么说?这个很重要!”杨迷糊没按捺住。 “他只是摇头叹息一声,没有说啥!”紫鸢她娘似乎回过味来,“你是说,老杨头会对安安不利?不会吧?毕竟是亲孙子。” “对,极有可能。胖子之死,他是罪魁祸首,不得不防!舅妈,你在这坐一会,我去去就来!” 话音未落,杨迷糊窜了出去。 冲进枝子糕点店,杨迷糊一把扯过小翠,“快快快,跟青竹打电话,有人会对安安不利。” 小翠却未动,“杨子哥,你是在担心老杨头?若是这个,你不用急,我与青竹联系过。再说,连我也不知青竹他们的具体地址。” 杨迷糊顿了顿,不甘道:“万一通过电话号码,反查到地址,怎么办?” 小翠笑道:“不会,你这是关心则乱。注册地址是假的,再说那边的号码,也只有几个人知道。” 杨迷糊长吁一口气,口中却道:“但我还是不大放心,让栓子走一趟吧。” 小翠却不同意,“这是老杨头在试探,或许是调虎离山,或许想尾随而至,我们不能上当。杨子哥,放心,我保那边,万无一失。” 杨迷糊定了定神,但仍说道:“你最好再打个电话,再提醒提醒青竹。” 小翠咯咯笑,把他往外推,“会打的,但不在这打。你还是回去,应付紫鸢她娘吧。” 见小翠无所不知,心中有数,杨迷糊才悻悻回了山乔屋。 “没事了,舅妈。”杨迷糊对焦急不安的紫鸢她娘说:“小翠她们早有安排,老杨头动不了安安分毫。” 紫鸢她娘舒口气,“这怎么说的,连亲孙子也不放过?老杨头究竟想干什么?“ “利欲熏心,无可救药呗。我本来想留他一命的,看来还是不能心慈手软。” 杨迷糊想想也觉毛骨悚然,脸上不由带了寒意。 “''得饶人处且饶人''吧。算了,''小慈乃大慈之贼'',你看着办。”紫鸢她娘中途突然改口。 闻言,杨迷糊一阵欣慰,换了话题,“舅妈,脏老头这几天在干什么?” “他能干什么?他喜歪门邪道,我也不好拦着。这几天好像在鼓捣什么''吐真剂'',自己喝了,让我问他问题。”紫鸢她娘撇撇嘴。 杨迷糊忍俊不禁,“效果怎么样?” 紫鸢她娘也笑,“不太清楚。他这个人,真真假假的,本就假话连篇,分不大清。” 杨迷糊来了兴致,“举个例子听听?” 紫鸢她娘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一红。她顿了顿,清咳一声,才道: “说个可分清真伪的事。我问他,紫鸢若嫁你,他怎么想?你猜他说什么?他不同意。追问原因,他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杨迷糊没想到会扯上自个儿,一时尴尬住,半晌才讪讪道:“他真这么说?这倒像一个父亲的心思。” “应该是心里话。平时他不置可否,逼急了也只是说看缘份。”紫鸢她娘捂嘴笑。 “你是故意问的吧?”杨迷糊问。 “唉,紫鸢这性子,嫁给谁,我都不放心。但你又把她当妹妹,难办呐!”紫鸢她娘叹了口气。 “舅妈,紫鸢会找到合适的,咱不急。咱可说好了,紫鸢只能是我妹妹,你可别乱点鸳鸯谱。”杨迷糊不得不又打了个预防针。 紫鸢她娘嗔怪道:“知道了知道了,别啰哩啰嗦的。只是有些遗憾罢了。对了,紫鸢又野哪里去了?” “她待不住,找方筱雅玩去了。”杨迷糊连忙遮掩。 紫鸢她娘眉头轻蹙,“方筱雅?这孩子不大靠谱,以后拦着点紫鸢。” 杨迷糊奇道:“此话怎讲?我看方筱雅还不错呀。” 紫鸢她娘似乎不知说什么才好,斟酌着语句:“也不是说她这人坏,只是,只是看上去,心思过于灵动,没有定性,字如其人。” 字如其人?!这岂不更不靠谱? 杨迷糊动了念头,“能不能举个例子?泛泛而谈,我听不太懂。” 紫鸢她娘犹豫了下,“这孩子,写字两种风格,有时藏锋,有时露拙,似乎是两种性格,紫鸢又是个没心思的,我怕上了当而不自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杨迷糊心中起了波澜,口中却道:“字如其人,有些玄奥,大概作不得准。我想,她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不大痛快?” 紫鸢她娘定定端详他几眼,才嗫嚅道:“本来,我是长辈,''大人不计小人过'',可这孩子,居然有意蒙我,以为我不知。她把一个字删掉了,说是说不通。” 杨迷糊心念激转,这可能才是她今天的来意! 杨迷糊装作不动声色,“有可能是逻辑不通,推导嘛,不通自然不能算数。话说,是个什么样的字,才让她认为不合理?” “凫,就是一种野鸭,比家鸭小,成群栖息于湖泽,能飞。” 紫鸢她娘似乎有所不甘,又说:“我虽然平时不大操心,不愿察言观色,但我也不傻,当时她眼中的光芒,明显一闪。” 闻言,杨迷糊心中早已波澜起伏,面上却淡淡的问道: “舅妈,你迟迟不说,是怕没人信你?还是怕人说你挑拨是非?” 紫鸢她娘迟疑了下,“兼而有之吧。我毕竟是长辈,掺和晚辈的事本就不该,本来想想算了,但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到你这说说,散散郁气。你不会笑话我,为老不尊吧?” 杨迷糊赶紧摇头,“哪里会,哪里敢,这都是我们这些晚辈的不是。我平时看她也不大顺眼,心高气傲,拽得像个二五八万似的。” 紫鸢她娘嗔道:“你这孩子……算了,跟你说了说,心里也痛快不少,你可别跟别人提起。话说,二五八万是个什么鬼?” 杨迷糊打了个哈哈,“麻将里的''将'',没它胡不了牌,形容人非常嚣张跋扈,不可一世。” 紫鸢她娘咯咯笑,像极了紫鸢。 终于打发走紫鸢她娘,杨迷糊按捺住激动不安的心绪,坐在椅子上发了半天的呆。 方筱雅有问题? 但她为何此时才冒出头?她要使坏,机会可是大把大把的。 莫不成,施一山早有怀疑,才不让她接触具体的机密?两次破例,也是在甄别、试探她? 再有,脏老头研制啥子''吐真剂'',目的何在? …… 第563章 老杨头死了 杨迷糊眉头紧锁,站起身,在堂屋中,来回踱步转磨。 方筱雅有问题,一旦成真,后果将不堪设想。 找施一山?似乎并不明智,万一二人沆瀣一气,乃一丘之貉,岂不自投罗网? 但绝不可能,施一山若有问题,上海地下党的天不说塌了,也会了瘫半边。 尽管如此,父护女,人之常情,没道理可讲,不可不虑。 该寻谁,确认方筱雅是否有问题呢? 脏老头?太不靠谱。 紫鸢她娘?她不能被牵扯得太深。 小翠和小桃虽然忠诚可靠,但她们没足够的能力,去确认此事。 欲速则不达! 杨迷糊决定等,按小翠的说法,自己又没什么损失,急个什么! 先找小翠,不,先找小桃商量此事,她尚未完全卷入其中,加上她信息量大,大概不会当局者迷。 杨迷糊寻到小翠,开口就问:“小桃在哪里?单凤茶楼?” “什么事,这么急?”小翠有些不解。 杨迷糊三言两语,将紫鸢她娘的话讲了一遍。 小翠有些惊讶,但却不是惊愕,似乎心里早已生疑。 “人在单凤茶楼。杨子哥,你先找小桃姐是对的,听听她的意见,可能更公正,我毕竟是先入为主。谈完了,若有需要,再来找我。” “也好,你先好好琢磨琢磨。” 说完,杨迷糊转身就走,到了门口,又回头问道:“紫鸢找到了吗?” 小翠点点头,“找是找到了,但拽不回来,栓子跟着呢。” 杨迷糊苦笑一声,出门而去。 进入单凤茶楼,见到小桃,已是晚上七点时分。 杨迷糊还是有些恼火的,“你这么不听话,万一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胖子交待?” 小桃却不以为意,调侃道:“我会在下面跟他说明白,与你无关。” 杨迷糊一阵无语。 “行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而且我也不参加行动,安全上没问题。你既然寻来,必定有正事,说说呗!” 杨迷糊详详细细,前前后后,把紫鸢她娘的话又讲了一遍,还加上了自己的想法。最后问道:“你怎么看?” 小翠半晌不语,几次张口,又把话咽了回去。 “就你我两人,开诚布公,放开来了讲,言者无罪。”杨迷糊开了句玩笑。 小桃一哂,徐徐开口: “那我可说了哈,中途别打断我,让我先说完。 一问,紫鸢她娘为何迟不说,早不说? 二问,她会不知道老杨头有问题?脏老头会不提醒她? 三问,她为何偏偏提紫鸢嫁人,又专门扯上你? 四问,她可曾在特高课工作过,会不会同流合污? 五问,她为何死皮赖脸的去掺和名单解密的事? 六问,她为何一眼能看出胖子的信是伪造的,你却没在第一时间看出? 七问,她每次出现,都有大事发生?她第一次来寻我,却不去见紫鸢,这正常吗?” 杨迷糊听得旌旗摇动,有些恍惚,不得不打断小桃:“你说紫鸢她娘有问题,却没有一项有实据,如何下定论?” 小桃嗔道:“有问题可是你说的。我只是想让你逆向想想,紫鸢她娘都有这么多问题,方筱雅岂不更多?以疑生疑,理由多得是。” “你是说,方筱雅没问题?”杨迷糊一愣。 小桃就笑,“没问题也是你说的。任尔几路来,只管一路去,我做我的,他说他的,两不相干,岂不更好?” “万一……”杨迷糊顿住。 小桃撇撇嘴,“一万都不怕,怕什么万一!小翠说得对,我们急什么!说白了,胖子之死,就与急功近利有关。我这个当事人说出这话,你是不是该更警醒些?”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变得有些森冷,眼中有雾气泛起。 杨迷糊挠挠头,“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也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也能。我听你和小翠的调度。” 小桃似乎觉得刚才的话,说得有些重,便笑了笑,轻声细语道: “杨子哥,胖子之死,我真不怪你! 但你刚才又说错了,家有千口,主事一人。 你既然是当家人,虽不可刚愎自用,但也不可袖手旁观,拿主意的是你,我们只是帮衬。” 杨迷糊用小指头挠挠头皮,摇头苦笑:“我被你说得,有点无所适从。行,听你俩的一半,戒备紫鸢她娘,盯紧方筱雅的行踪。两人要办事,总得出来走动走动吧?” 小桃双手一合,笑言: “如此便好,纠纠结结不是你的风格。再提提胖子,他的死,不能成为你束手束脚的借口。否则,我们才无所适从。 别担心小翠那边,她表面上虽然一直在拦你,好像算无遗策,但心里也在打鼓,正等你发话呢。” 杨迷糊思忖道: “是啊,我最近是有些畏手畏脚,总怕谁再出事。 你说得对,这个世道,既然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就没有回头路可走。 但你们偶尔拦一拦,也有好处,至少我不会犯大错,让兄弟姐妹们无端送命。” 说完,杨迷糊站起身,小桃又追了一句:“还是那句话,这个世上,你唯一可信赖的,只有紫鸢。而且你只完全信任她,换了任何人都不成。” 杨迷糊欲言又止,终于问了句:“为什么?” 小桃回答得很认真: “因为我们都有私心,紫鸢却没有,她好像只为你一个人而活,我们比不了,自然信任度也不一样。 别有心理压力,也别不承认,你谨记这一点,对我们都很重要。” “你是从胖子之死体会到的?”杨迷糊望着她。 小桃沉重的点点头,“刻骨铭心,一辈子也不会忘。但我仍希望,但不强求,你能放老杨头一马。你看,我的私心又在作祟。” 离开单凤茶楼,杨迷糊的心情沉甸甸的。 小桃如此直言不讳,反复强调,她是有多刻骨铭心,但她却仍希望自己放过老杨头。 想想小桃的话,若紫鸢她娘真有问题,自己该如何是好?看着一帮兄弟姐妹白白死去,而不处置? 想想这个选择,就令人毛骨悚然,又左右为难! 老杨头不可留,小翠的想法是对的。''小慈乃大慈之贼'',大局下,容不得小情小意,不然死的人会更多。 因为背叛之人,永远不可信,不能信。一旦有利益可图或危险逼近的时候,他们会再次背叛,因为他们心中有冤恨。 回到枝子糕点店,杨迷糊不容置疑的吩咐小翠: “老杨头,我不希望他看到明早的太阳。完事后,通知小桃,就说是我下得令。” 小翠十分惊讶,但没有问一句,点点头离开了。 次日,老杨头死了,死在棚户区的住处。 小桃只传来一句话:我负责厚葬。 闻言,杨迷糊长嘘一口气。 第564章 最后一名叫牛五碌 杨迷糊的这一举动,让所有人猝不及防,把所有人的节奏都打乱了。连冢井牧川抵沪的时间,传言说也推迟了。 这正是杨迷糊想要看到的结果。他并没有参加葬礼,也没有向任何人解释自己的行为。 通过各种渠道,消息源源不断传来。 紫鸢她娘没了动静,但脏老头在葬礼上露了一面。 施一山和方筱雅则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人间蒸发一般。 小川野龟缩在情报课里,不敢轻易露头。牧少溪也闭门不出,不敢踏出76号一步。 特高课的人似乎察觉到了异样,如惊弓之鸟般,足不出户。 白少安也销声匿迹,狗子四处寻找,却一无所获。 迎接冢井牧川的人,竟然全都换成了新面孔。连川岛秀夫和原田秀,也没公开露面。 但是,杨迷糊心里清楚得很,老杨头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罢了,他的死竟然引发一连串的反应,不禁让人觉得有些夸大其词、欲盖弥彰。 脏老头出现在老杨头的葬礼上,杨迷糊心生警觉,因为他非常担心,脏老头是想确认,老杨头是否真的死了。 他一直等待有人出头,令人意外的是,来人竟然是紫鸢她娘。 她自然免不了一番长吁短叹,感慨世事的变化无常。 或许是因为心中有隔阂,杨迷糊再见到她,不由自主生出一种疏远感。 他故意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不愿意去迎合,她那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紫鸢她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拉着紫鸢唠叨了一会儿后,便独自一人默默离开。 紫鸢她娘是第一个,也最后一个来拜访的人。 杨迷糊倒落了个清净,有时间琢磨''鸡''和''凫''究竟何意。 他想将名单一事做个了结,因为他已感到厌倦。若实在弄不懂,干脆放弃,前往浙东。 因此,他纠集来紫鸢、小翠、栓子、玄子和狗子,让几人各抒己见。 其中,紫鸢最为积极,抢先开了个头。 “二哥,我们见过驴骡和马骡,但见没见过鸡和鸭杂交的后代?没有,对吧?这说明鸡和鸭不同种,两者之间没有关联……” 紫鸢唾沫星子横飞,说了一大通,最后的结论是:鸡和凫说不到一块。 杨迷糊一脸无奈的看向小翠,后者眉心微蹙,徐徐道: “我曾听过一个有趣的说法。上海人和广东人相碰,互相听不懂对方的话。 因此,广东人常抱怨:‘鸡同鸭讲眼碌碌’。意思是,语言不通,无法对话,只能大眼瞪小眼。 我们可否从这点出发,找找线索?” 说着说着,小翠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似乎也觉得,这个想法荒唐可笑。 栓子、狗子和玄子三人,一直一副兴致索然的样子。杨迷糊没办法,逼三人必须发表意见,一句话也行。 栓子憋出一句:“鸡对鸭讲,对牛弹琴。” 玄子拾人牙慧:“语言不通,无法对话。” 狗子笑眯眯道:“家鸭与野鸭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听得杨迷糊直翻白眼,但又不好打击其积极性,只能强压住不满与沮丧。 杨迷糊无奈之下,只能再次求助于紫鸢,说哪怕讲一些毫无头绪、胡说八道的话也行。 他还许诺,如有所突破,请紫鸢吃三顿大餐,并将她嫁人的时间,推迟为三年。 紫鸢立马兴致高昂,兴奋的说:“‘鸡对鸭讲’打一个生肖,应该是‘牛’,因为对牛弹琴嘛!” 杨迷糊眼睛一亮,这个答案似乎有点沾边。因为五组符号中有''牜'',而小翠也猜测间谍的名字叫''牛有福''。 狗子不明所以,便促狭道:“若‘鸡对鸭讲’打一个字,又是个什么东东呢?” 紫鸢张了张嘴,一时语塞。 此时,玄子低声嘟囔着: “按这种牵强附会的逻辑,我也能猜。 如果说‘鸡对鸭讲’,是指语言不通,无法对话。 既然说不通话,开不了口,大眼瞪小眼,若把‘语’字中的‘言’和‘口’去掉,岂不成了‘五’字? 看看,也很有道理吧?” 玄子眉飞色舞,说到最后,脸上洋溢着得意洋洋的神情,但又下意识看了小翠一眼。 小翠似乎是第一次,没对他表示出鄙视和不屑,反而笑盈盈的点点头。 倒弄得玄子有些不知所措,连忙收敛得意之色,乖巧得像只小鹌鹑,缩着头,不再吭声。 紫鸢捂嘴偷笑,栓子一脸鄙视,而狗子则满脸促狭。 有心思的杨迷糊视而不见,若是往常,他定有心思调侃一番。 小翠轻轻拍了拍玄子的肩膀,反倒吓了玄子一大跳。 小翠抿嘴一笑,夸奖道: “玄子说得对,是可以解释为''五''。 综合起来讲,此人的名字,可以叫:牛五福,牛碌碌,牛五碌,诸如此类。 五福可以是大名,碌碌可以是小名,不一而足。 咱们姑且认为,''鸡对鸭讲眼碌碌'',乃间谍启用暗语。 若进一步猜测,此间谍乃广东人,至少是南方人。 当然,这些需要更多的线索和证据。\" 小翠戛然而止,杨迷糊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有理有据哈!万一是真的呢?正所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杨迷糊苦中作乐,自娱自乐,众人趁机作鸟兽散。只有紫鸢留下,缠着他请吃大餐。 杨迷糊说先别急,索性把有些事情的经过以及自己的猜测,挑些能讲的,告诉了紫鸢。最后问: “紫鸢,你觉得方筱雅和你娘,谁有问题?” 紫鸢大吃一惊,反问:“你说我娘有问题?” 杨迷糊照搬小桃的说法,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哟。” 紫鸢罕见的没追究,而是微微皱起眉头,自顾自的嘀咕: “与其说我娘有问题,不如说我爹有问题。就算我娘有问题,八成也是被我爹教唆怂恿的。” 此话,听得杨迷糊目光闪烁不定。 是哈,脏老头才极有可能,是始作俑者。可目的何在呢? 杨迷糊灵机一动,岔开话题:“听你娘说,你爹在研制啥子''吐真剂'',你知道不?” 紫鸢不以为意的点点头,“知道呀,但好像没啥子用。若一定要说有用,也就是迷幻药加催眠术的效果。” “脏老头想干什么?”杨迷糊追问。 紫鸢摇头,“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净鼓捣这些有的没的,我和我娘早就习惯了。” 杨迷糊突兀道:“你娘,你爹,我三个人,只让你选择一人,你会选谁?” 紫鸢脱口而出:“当然是选……” 她又生生顿住:“哎呀,你怎么问这么奇葩的问题!那我问你,你媳妇和我掉进河里,你先救谁?” “当然是先……你都不告诉我,我为何要告诉你?”杨迷糊逗她。 “若我选你,你先救谁?”紫鸢一脸期冀。 第565章 万一弄错人了呢? “当然是……我媳妇……那是不可能的,当然是紫鸢你呀。”杨迷糊最后来了个大反转。 紫鸢高兴得一蹦老高。 这小丫头片子!杨迷糊不禁暗暗叹息。小桃说得对,紫鸢仿佛只为自己而活。 一时得意忘形,快意失口,紫鸢爽快的说出: “方筱雅没有问题,她和我说过,最后一名间谍叫做牛五碌,是个广东人,但启动暗语不明。” 杨迷糊心中一松,但口中却急问:“她有没有告诉你,她是如何推算出来的?” 紫鸢有些尴尬,挠挠头道:“说是说了,但太复杂,我没听太懂。” “你可知道,她为何瞒着我?”杨迷糊小心翼翼的问,似乎怕得到一个不好的答案。 紫鸢显得有些傲娇,说道: “钓鱼!看谁按捺不住。 你想想,各方云动,先是白少安,后是老杨头,再是我娘,还有特高课,小川野,牧少溪,甚至包括小翠,小桃……” 杨迷糊十分惊讶,“好像还少了个冢井牧川。” 紫鸢微微一笑,“筱雅心思多,她怕此人知道些,她所不知道的东西,唯恐遗漏什么,所以想暂留此人一命。对牛五碌的事,她连施先生也没讲,只跟我说了,让我严格保密。” 杨迷糊没想明白,方筱雅为何偏偏选中紫鸢,于是问:“为何只对你讲?” 闻言,紫鸢十分不满。她撅起小嘴,不悦道: “很奇怪吗?本姑娘通四方,消息多,筱雅要想知道各方的反应,便非我莫属。” 杨迷糊仍有疑问:“你假称我不正常,调开小翠和我,跟踪老杨头,又是为何?” 紫鸢傲娇道:“很简单呀,要想知道各方反应,我得动起来才行呐。” 说完,她还调皮的眨眨眼,杨迷糊对此很不爽,“你连我也怀疑上了?” “那倒不会,你怎能这么想呀?”紫鸢闻言很不悦。 杨迷糊便换了个问法,“那好,你说说,谁最不对劲?” 紫鸢鄙夷道:“当然是老杨头,这还用问?可惜你把他给杀了!” “老杨头真的死了吗?”杨迷糊冷不丁道。 紫鸢一声惊呼:“哎呀,你!你是咋发现的?” 杨迷糊心中一松,嘿嘿一笑,“若脏老头没出现在葬礼上,或许我会以为,老杨头真的死了。” “就这么简单?”紫鸢有些难以置信。 “对呀,很复杂吗?话说,是你,还是你爹下得手?”杨迷糊揶揄道。 “我!我让他看起来,像是心脏病发作而死。”紫鸢得意一哂。 “栓子和玄子没有怀疑?”杨迷糊不大信。 “怀疑倒没有。不过,栓子想补一刀,被我拦住了。我说看在胖子的面子上,留个全尸。” “可我下的令,是杀了,你为何不听?”杨迷糊故作严肃。 “我还不知道你,你事后肯定会后悔。即便不反悔,事后还可以杀呀,反正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讲人话,到底因为什么?”杨迷糊打断她。 “好吧好吧。小桃说,人若死了,可看出各方反应,也包括小翠。小桃说,她有点看不懂小翠。” 杨迷糊抚抚发烫的额头,暗自感慨。 要说城府深,算计远,还得是小桃,连自己恐怕也只是一枚棋子。 怪不得她总说,谁也不可信任,除了紫鸢。 她之所以用紫鸢作为中间人,日后即便生了误会,只要紫鸢一解释,自己肯定百分之百的相信,不会结成死扣。 想通了一切,杨迷糊安下心来,嘴上却没好气的说:“弄了半天,你俩得出个什么结论?“ “一旦查到牛五碌,冢井牧川便没用了。”紫鸢撇撇嘴。 “万一弄错人了呢?”杨迷糊皱着眉头,有些担忧。毕竟,这件事情关乎到任务的成败,如果弄错了,后果不堪设想。 紫鸢却一脸自信: “放心,不会弄错。就算弄错了,等冢井牧川露出狐狸尾巴,再核实也不迟! 况且,我们占据一大优势,冢井牧川并不知,九成九的名单,已被破解。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说着,紫鸢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拍脑袋,惊呼: “哎呀,差点忘了,我得先告诉筱雅一声。再有,‘鸡对鸭讲眼碌碌’,很可能是启动暗语。” 杨迷糊一听,连忙扯住紫鸢,急问:“你等等,其他三名日本间谍,筱雅都已知道启动暗语了?” 紫鸢耸了耸肩,“应该知道吧?她没跟我说,我也没问。好了,走了哈,别忘了大餐,等我回来。” 没等杨迷糊反应过来,紫鸢如一阵风般窜了出去,眨眼间消失不见。 留下杨迷糊一个人在原地,脸上满是无奈。 怪不得小翠委曲求全,迟迟疑疑,畏手畏脚,是因为她没看清形势,没破出眼前的迷障。 对此,杨迷糊感觉有些憋屈,突然有个冲动的想法,干掉冢井牧川,看方筱雅,不,看谁更急! 他琢磨了下,决定跟小翠细说说,毕竟她是一线布局之人。 小翠见杨迷糊走进店里,有些惊讶。 杨迷糊示意小翠坐下,“刚才紫鸢跟我讲了些事,我得跟你说说……” 直到他说完,小翠才开口:“事情经过,我大概明白了。不过你放心,这是题中应有之意,我不会介意的。” 杨迷糊摆摆手,“你想哪里去了?我是让你调整布局,应对变化。我想直接干掉冢井牧川,你意下如何?” 小翠明显一愣,“是不是过于冒险?万一弄错人了呢?” 杨迷糊娓娓道来: “冢中牧川,说好听的,是一个皇室外戚,其实已在三服之外,在皇室并不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他此时来沪,大约是打着皇室的幌子,想捞一笔钱,手中有没有东西,也在两可之间。 你真以为川岛秀夫和原田秀不公开露面,是一个小小的老杨头之死,才吓住的?大概率是冢井牧川不受待见。 这也侧面说明,他手中没有货真价实的东西。但他若死了,皇室要面子,川岛秀夫和原田秀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他们不好过,我们就好过些,不是吗?” 说了半天,小翠却不认同:“万一最后一个日本间谍没找到,而冢井牧川手中又有线索,岂不亏大了?” 她顿了下,“不对,你是想留下不确定的因素,增加些砝码?可我们并没有筹码呀。” 杨迷糊挠挠头,“施先生在此事上,态度一直不明朗,有坐收渔利之嫌,为此事,我们还失去了胖子,我没有想法是不可能的。我觉得,你这样''委曲求全'',反而会不受重视。” “等一等,行不行?但若你决心已定,我这就去布置。”小翠回应。 “万一我们干掉冢井牧川,有人乐见其成呢?” 杨迷糊换了个方向一劝说,倒把自己给整明白了。 谁也不知道冢井牧川知道多少,万一暴露了军统的人,军统岂不得不偿失? 而且施一山那边,也不希望军统知道,潜伏的特工早已暴露。 所以七哥想暗杀冢井牧川,也许是出于真心。 左右权衡利弊,杨迷糊还是决定动手,但适当考虑小翠的担忧。 第566章 一只草编的蝈蝈儿 暗杀冢井牧川,杨迷糊决定用土枪。因为土枪放在鲁班箱里,相对好携带,事后也不好根据弹道追查。 据情报,冢井牧川下榻陆军俱乐部。但具体在哪一层,一直打听不到。 加上他名义上是皇室外戚,四周戒备森严。这给暗杀增加了不少难度。 所以,一连三天,杨迷糊几人束手无策。 令人意外的是,施一山那边毫无反应,似乎默认此次暗杀。因为杨迷糊有意让紫鸢将暗杀行动,透露给了方筱雅。 难不成,方筱雅笃定真能查到牛五碌?若果真如此,为何不通报自己? 或者说,施一山有难言之隐,不好阻拦自己? 又或者说,冢井牧川此行,严重威胁到地下党的生存,或延安那边抓捕间谍特工? 更奇怪的是,杨迷糊在陆军俱乐部附近,发现了七哥在出没。冢井牧川也威胁到了军统? 虽然疑问重重,但时间愈发紧迫,据说冢井牧川三日后,就要离开上海,返回日本本土,容不得杨迷糊再迟疑。 正待他准备冒险一试时,施一山约他见一面,而且用了''紧急''二字。 话是方筱雅带到的。问是什么缘由,她却说一无所知。 见面时,杨迷糊特意带上了紫鸢,当然是偷偷的。因为只有悄无声息的紫鸢,才有可能躲过所有人的探查。 施一山开门见山: “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何一直未露面?现在可以说了,我回了趟延安,此事连筱雅也不清楚。 好在你挺过了一段狐疑期,没有冲动行事,但心中的失望,在所难免。” 杨迷糊心中一松,又一紧,“你不会因被人调包,遭到了质疑吧?” 施一山就笑,“那倒没有,被人调包前,我请示报告过,并得到了许可。今天约你,是有一件大事,需要你的帮助。” 见他神情变得极其严肃,杨迷糊来了兴致,“请讲!” 施一山清咳一声,语气庄重道: “你也知道,延安首长的安全,一直是我们工作的重中之重,来不得半点侥幸。 此次潜伏名单的泄露,让我们发现了许多军统特务和四个日本间谍。 这是好事,但我们有理由相信,也惊动了一个埋藏极深的日本间谍。 是有个人叫牛五碌,广东人。但我们能百分之百的确定,此人没有任何问题。 最有力的证明是,若他想泄露情报,对延安首长不利,他随时都可以,甚至谁也不会怀疑到他。 但问题来了,另一个''牛五碌''是谁?可这个日本间谍,我们一直挖不出来。 你会说,这是不是日本特务机关的障眼法?或者说是反间计? 但从我们的渠道和情报分析,确实隐隐约约发现,有一个人正潜伏在,或正在接近延安首长的身边。 至于此人为何隐忍不发,不得而知。我们可以确定此人的存在,但又找不出此人。 所以,你曾在上海邂逅的那个人-咱俩知名不具-他决定亲临上海这个漩涡,诱此人在延安露头。 此事风险极大,那个人点了你的将。说只有你,才能保证他的安全,而且态度非常坚决。 你愿意接受吗?” 杨迷糊却答非所问:“若我稍有迟疑,或者有贪婪之色,这茶楼外的三名狙击手,会不会开枪击杀我?至少不会让我安然离开,对吧?” 施一山一愣,苦笑道:“被你发现了?这三名狙击手,是我专门从延安带来,打前站的。他们有些不服气,想试试你的斤量。” 杨迷糊冷声道:“别顾左右而言他!既然不相信我,又何必来寻我?不会是你们自作主张吧?” 施一山讪笑了笑,“是,我们不得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谨慎行事。但我保证,跟''那个人''一点关系也没有,希望你能谅解。” 杨迷糊站起身,“这叫疑人也用,用人也疑,你让我如何相信你的保证?此事作罢,另请高明。” 施一山连忙伸手虚拦住,“杨子小哥,请息息怒。你想想,我不作试探,如何敢把那个人的身家性命交给你。一旦出事,将万劫不复,这可不是吃罪不起的问题!” 杨迷糊一哂,“施先生,事人以诚!这外面的三个人,太不专业,恐怕不是延安的来人吧?” 施一山一惊,“这倒要请教,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杨迷糊摆摆手道: “你可能知道,我听力和视力极好,但你不知道的是,我是从枪林弹雨中,浴血向生的人,对杀气和戾气,有一种天然的嗅觉。 外面这三人,戾气或许有,但杀气不足,缺少杀伐果断之意。 再说,此次延安来的狙击手,必定是从血海里滚出来的人,杀气会软绵绵的?” 施一山下意识,想推鼻梁上厚厚的眼镜,却转而伸出大拇指,“佩服之至。你有如此嗅觉,我就更放心了。” 杨迷糊连忙道:“别别别,我还没有答应,而且刚才我只是在讹你。话说,你刚刚不敢推眼镜框,是不是你一摸鼻子,外面三人就会动手?” 施一山彻底惊愕住,半晌叹了口气:“我原以为,你能活得今天,大多靠的是运气。现在看来,不然!你看看这个,你若仍不答应,那个人说,缘已尽。” 他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发黄的,狗尾巴草编织的,蝈蝈儿。 “杨子小哥,还记得这个蝈蝈吗?当时那个人教你一首''别董大'',你送他一个蝈蝈……”施一山拖了个长音。 杨迷糊诧异极了,小心翼翼接过蝈蝈,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当真是自己编的那个,那个人一直保存到今天? 记得那个人,问''别董大''这首诗什么意思时,自己傻乎乎说,''别装董,当大尾巴狼'',那个人纵声大笑,说小子风趣,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他半晌抬起头,缓缓道:“此事我接了。但你的人,必须完全听我指挥,否则免谈。” 施一山双手一合,朗声笑道:“那是自然。杨子小哥大气,不计我等小人之心。那个人说,有机会想见见你,如何?” 杨迷糊笑了笑,“看缘分,见不见得,到时再说。” 他收敛笑容,“对方筱雅,你能不能确定她没有问题?” 施一山严肃的点点头,一字一句道:“她没问题。” 杨迷糊颔首,“那好,我要她参与其中,因为她懂绘图,同时作为联络人。具体的行程安排,让她去找在单凤茶楼的小桃。” 告辞时,他又问了句:“冢井牧川究竟杀不杀?” 施一山很爽快,“听你的,由你视情而定!” 杨迷糊头也不回的说了一个字: “杀!” 第567章 满是戾气和杀气 杨迷糊可不是随随便便决定的。 杀冢井牧川,势在必行! 他一死,就会乱套,所有线头会断,才好引出延安的''牛五碌''。 再有,自己火中取栗,乱中求稳,才能保那个人的安全。 杨迷糊甚至想从苏州叫回青竹,但想想算了,多动,易惊动不该惊的蛇。 他叫来小翠和玄子,直截了当: “你俩一明一暗,近几天,时不时骚扰特高课、情报课以及76号,让上海的街面乱起来。玄子,你一切听小翠调动,不可自作主张。” 他又看向小翠,“掐断与方筱雅的所有联络,所有消息传递,皆由紫鸢来办。你俩信的,只有紫鸢一人。” 他顿了顿,“至于是什么事,暂且不能说。暗杀冢井牧川之事,由栓子他们负责,你俩不要再插手。” 二人离去,杨迷糊又叫来栓子和狗子。 “你俩一明一暗,不要管街面上的事,专心负责刺杀冢井牧川,不得与小翠和玄子横向沟通。听明白了?” 栓子问:“不顾一切吗?” 杨迷糊瞪了他一眼,“我是这个意思吗?可以冒点险,但要确保全身而退!别瞎琢磨了,我不希望你俩成为下一个胖子。” 杨迷糊出门,前往东楼,寻到脏老头和紫鸢她娘。 “舅妈,前几天有点疑心你,今天特来道歉。” 不待紫鸢她娘开口,杨迷糊又看向脏老头,“你也该出去走动走动,别一天到晚憋在家里,闷不闷?” 两老口对视一眼,脏老头奇道:“你小子肚子里,又藏着什么牛黄狗宝?前段时间,你可是巴不得我不出门的。” 杨迷糊笑了笑,“此一时彼一时也。老杨头不在了,你自由了。舅妈,你不会把着脏老头不放吧?” 紫鸢她娘嗔道:“你这孩子,我俩老夫老妻,他不在,我还乐得清静自在。你到底有什么事,是不能当着我的面说吗?” 杨迷糊讪笑了笑,“那倒也不是。脏老头,你去街面上转转,听到啥子消息,知会我一下。你不方便时,让舅妈也走动走动。” 脏老头迷惑不解道:“你来就为这事?什么消息都成?” “对。但江湖帮派上的,多关注些。”杨迷糊边说,边起身。 脏老头也起身,送他出院子。脏老头问:“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杨迷糊摇头,“没有。不就是老杨头死而复活吗?但此次,你不要跟他讲任何事。” 见他远去的背影,紫鸢她娘叹了口气:“老头,这孩子应该遇到了难事,你得帮帮他。” 脏老头有点不情不愿,“啥都不说,却求人帮忙,脸皮厚得不行。” 紫鸢她娘突然眼睛一瞪,“给你脸了是吧?推三阻四的!你女儿可是人家在护着,不知好歹的老东西。” 脏老头连连点头应承:“帮,帮还不行吗?我只是疑惑,这小子这么低三下四的求人,倒是难得一见。” 而杨迷糊径直去了鲜花胡同。 “七哥,还想杀冢井牧川吗?”杨迷糊一点也没藏着掖着。 “你小子咋又感兴趣了?”七哥狐疑的打量他几眼。 杨迷糊词不达意,“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我算了一个命,这几天出手,大吉大利!” “听说你打算离开上海,不会是临别之礼吧?”七哥似笑非笑。 “七哥说是就是,反正我说是,你也不会信。”杨迷糊模棱两可,含糊其辞。 七哥端详他半晌,“你准备怎么干?” 杨迷糊嘿嘿一笑,“你袭击二楼,我袭击三楼,如何?” 七哥很爽快,“行,就这么定了。何时行动最合适?” “今天晚上?好像时间紧了些。明晚九点如何?”杨迷糊耸耸肩。 “可!但你可别坑我。”七哥补了句。 “怎么会?哪里敢?我什么时候坑过七哥?”杨迷糊一脸不爽。 辞别七哥,杨迷糊回了山乔屋,紫鸢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二哥,你让我在这干等,也不说为什么,不知我的心里,正在抓耳挠腮、焦躁不安吗?” 她的话,让杨迷糊不由得呵呵一笑。 “紫鸢,有个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事,要你去办,可愿意?” 紫鸢奇怪的端详着他,又绕着他转了一圈,“二哥,你说话很少这个样子的,是真有事,还是想支开我?” 杨迷糊揉揉她的小脑袋瓜子,吁了口气,神情庄重道: “我有个忘年交,名字不能跟你讲,他要来上海,但人身安全没保障。所以,我希望你和我一块,全力以赴,保证他安然无恙,直到离开上海。” 紫鸢眨巴眨巴大眼睛,“你不会是说,''别装懂,当大尾巴狼''的那个人吧?” “这你也能猜出来?”杨迷糊讶然,“是他,你愿意帮我吗?” “当然可以。你这么郑重其事,是不是很危险?”紫鸢难得认真的问道。 杨迷糊索性说出自己的担忧: “这么跟你讲吧,名单中最后一名间谍,延安一直未抓到。那个人要以身伺虎,想以来上海为由头,引其现身。 他可是个大人物,不论是日本人或军统抓到他,将是大功一件。那名日本间谍得悉此事,必定会蠢蠢欲动。 但我最担心的是,那名日本间谍会是随行人员之一。若果真如此,其危害性可见一斑。 所以,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 “把全部可疑之人控制起来,逐个甄别,不就可以了吗?”紫鸢不解。 杨迷糊苦笑,“关键是,延安并不知道此人是谁。若不在怀疑名单之列,咋办?这可是一颗定时炸弹。” 紫鸢还想问,杨迷糊拦住她,“你待会去找小桃,方筱雅也在。你们三人好好商量一下对策,回头你再跟我细说。以后,所有的消息传递,要靠你来居中斡旋,明白吗?” 紫鸢却起了疑心,“你干嘛?不会是支开我吧?” 杨迷糊推了她一把,“怎么可能?你才是重要的一环!我不能动,一动就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会坏大事的!切记,只有施先生、方筱雅、小桃、我,才可完全信任。” 紫鸢去了,杨迷糊长长''嘘''了口气。 他又找人叫来栓子。 “定于明天晚上九点,前往陆军俱乐部,暗杀冢井牧川。 七哥也在,但他不可完全信任。你们负责三楼,七哥他们负责二楼。 闯进去是不可能的,得逼冢井牧川现身。” 栓子点点头,口中却问:“你干嘛?” “我……我另外有事。”杨迷糊迟疑了下。 栓子翻了个白眼,“你别蒙我了,你的体味满是戾气和杀气,这是战前才会散发的味道。不如我潜进去,你殿后!” 杨迷糊惊愕住,这也能行!自己身边咋这么多怪物! 第568章 杨迷糊被弄糊涂了 但杨迷糊口中却不服:“你才是蒙我的吧? 栓子嘿嘿一笑,“不完全是。你突然指定时间暗杀,说明你另有安排,而玄子、紫鸢另外有事,就只有你亲自出马了。很复杂吗?” 杨迷糊挠挠头,正欲说话,栓子又道:“你好像忘了一个人。枝子姐,她是可以自由出入陆军俱乐部的。” 杨迷糊大惊,“你是说,她也掺和其中?” “大概可能是,这几天小翠和她见过几面。可能是没有眉目,小翠才没讲。”栓子模棱两可。 “有话直说,吞吞吐吐的。”杨迷糊不耐道。 “我担心,只是担心……小翠为何只字未提枝子姐的事?既然暗杀冢井牧川,已交给我负责。”栓子支吾下,最后脱口而出。 杨迷糊奇道:“你不也说可能是没眉目吗?” 栓子似乎很笃定,“那只是我替她找的借口。你不信的话,你现在让小翠把玄子叫回来,她八成会支支吾吾,搪塞你!” 杨迷糊绷紧的心一下松懈下来,他原以为栓子在怀疑小翠和玄子。 见他不吭声,栓子又道:“以小翠之心机,她岂能猜不到你的意图?连我都想到了。你若要动,最好是与她沟通好,别冲突了。” “那好,计划改变。你去追玄子,让他暂停,我去寻小翠。”杨迷糊一脸无奈的挥了挥手。 可小翠并不在枝子糕点店,春妮说,小翠刚刚出去了,也没说去哪里。 这一个一个的,咋都不听话呢,这么不省心的!杨迷糊一阵光火。 刚推门而去的杨迷糊,被热风一吹,却打了个寒战。 刚才春妮的神色不大对劲,说话不像以前那般镇定自若,有些心虚。 奶奶个腿!栓子与小翠是一伙的。他们有自个的暗杀计划,应该就是今晚,夜幕降临之时。不然栓子也不会走得那么匆匆忙忙。 这是想让自己在狐疑、拖沓之下,错失良机?! 但几个人为何要搞得这么复杂,就为瞒着自己,拖住自己? 谁有这个能力,让几个人同时听他的?紫鸢,只有这个小丫头片子! 她定是,定是从小桃那知道了事情的始末。紫鸢是自己最信任的人,小桃一般不会瞒着她。 而紫鸢定会对栓子几个说,有人会对自己不利,凡事不让自己轻易涉险。 怪不得此前紫鸢和栓子问了一个同样的问题:你干嘛? 杨迷糊哭笑不得的同时,心中又升起暖意。同时也一阵惊悸,这种自作主张的行为,对日后的行事,将会极端不利。 得整顿整顿!但一想到,要从紫鸢开始,杨迷糊顿时觉得有心无力。 现在只能将错就错,被牵着鼻子走,不可能临时取消行动。 杨迷糊拎着鲁班箱,下枯井,入地道,穿废弃的下水道,从最靠近陆军俱乐部的一个出口,钻了出来。 在距俱乐部正门约千米处,他攀上了一个屋顶。 从这个距离,正好可以观察到,前方五百米处左右,是否有埋伏之人。 扫视一番,却一个人也没有,难道都藏在房子里? 他沿着俱乐部绕行一圈,屋顶上没发现一人!这就奇怪了。 即便没有杀手,至少有保护冢井牧川的狙击手呀?也不可能全藏在房子里!按常理,至少有一到两个,居高临下的埋伏点才对! 莫不成,冢井牧川根本不在陆军俱乐部?或者,有人故意让他去死,所以故意放开了戒备? 联想到栓子,根本不怕他亲临,杨迷糊醒过神来,冢井牧川换了地方,也不是不可能! 去了海军俱乐部?亦或大和旅社?只有这两处,才适合像冢井牧川这样身份的人,下榻。 杨迷糊正左右为难时,终于有人头戴礼帽,背着枪,背对着他,冒出了头。 看走路的姿势,应该是日本人无疑。罗圈腿,小短腿,走路像个鸭子似的,左右一晃一晃的。 但看看脚,却极小,而且鞋子是女式布鞋! 杨迷糊半躬起身,又确认了一下,差点一声惊呼,这八成是紫鸢扮的! 他强压着上前去的冲动,又匍匐在屋顶上。 半个小时过去,屋顶上没再出现人,奇哉怪也。难不成,所有埋伏之人,全被紫鸢她们提前收拾了? 不大可能!对方也不是傻子!肯定有不对劲的地方,只是自己一时没想到。 又是半个小时,仍然没有动静,杨迷糊忽地心念一动,定是自己上当了。 紫鸢在此,只是诱敌,不,诱自己钉在此地!栓子和玄子肯定在另外的地方! 杨迷糊咕咕''叫了四声,紫鸢闻声回过身,又打了那个鄙视的手势--小手指伸出下压,缓缓转了一圈。 杨迷糊一阵光火,在屋顶上跳跃穿行,不久来到紫鸢身边,气呼呼道: “你又在捣什么鬼?!” “骗你呀!任尔奸似鬼,也喝洗脚水。”紫鸢满不在乎的回应。 杨迷糊气得一时哽咽住,低声怒斥道:“你知不知道,擅自改变部署,会坏大事的。” 紫鸢眨眨大眼睛,“知道啊。但小桃说,近期指挥,不能完全听你的,怕你关注则乱。” 杨迷糊完全不信,“你又在鬼扯!小桃怎会说这种话!” “这个是真的,骗你是小狗!”紫鸢信誓旦旦,“她还说,不到关键时刻,你尽量少露面。所以我就把你的计划改了改。” “即便如此,为何不和我通气?”杨迷糊快气晕了。 “你想私自行动,和我通气了吗?你的行为才是最危险的,知道不?”紫鸢倒打一耙。 杨迷糊被噎住,紫鸢说的极其占理,说到底,自己也是擅作主张! 紫鸢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又道:“别说你是老大,是当家人,有这个权力。正因为是当家人,才更应该守规矩。事情还没开始,你就没了,我们咋办?” 这又是一番道理! 杨迷糊不想继续纠缠,强压着火气,岔开了话题:“人不在陆军俱乐部?” 紫鸢翻了个好看的白眼,“在呀!人不在,我在这里干嘛呢,等你吗?” 杨迷糊被弄糊涂了,一时间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紫鸢笑道:“据可靠的小道消息,这叫''空城计''!不对,这叫虚虚实实,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什么的。” 杨迷糊又被噎岔气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二哥,拖时间拖得差不多了,栓子恐怕已得手。你看,栓子在打手势!” 紫鸢边说,边手指前面。杨迷糊瞟了一眼,只看见一个窗户处,一只手缩了回去。 就这么简单?!杨迷糊一脸的难以置信,又好像不得不信。 紫鸢似乎又看穿了他的心思,戏谑道:“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我们清除了屋里屋顶的十个人。你不是鼓励我爹多出来走动走动,现在又忘了?” 杨迷糊释然,转念又一想,可时间对不上,除非,除非早有安排! 第569章 擅作主张 众人回了山乔屋。 杨迷糊阴沉着脸,扫视小翠、栓子、玄子、紫鸢,冷声开口: “你们几个够嘚瑟的呀,擅自改变行动计划,现在还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知道胖子是怎么没了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欺瞒,以为自己无所不能!” 难得的是,紫鸢这次没有开口。栓子和玄子低头不语,但明显在装样子。小翠低首撇撇嘴,忽地抬起头,说道: “杨子哥,我不知你为何突然改变既定安排,但我们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们好不容易摸清对方护卫的力量,一旦等待推迟,对方极有可能改变部署。到时不说伤亡,只要有人报警,我们的行动就会失败。” “为何我一无所知?”杨迷糊问。 小翠顿了顿,“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事事请示于你,要我们干什么?只要目的一致,不就得了。何况,你想独自行动,我们不得不阻拦。” “那脏老头又是怎么回事?”杨迷糊换了个问题。 小翠一哂,“他早就参与其中,并不是临时起意。因为我们前几次无功而返,我便寻求他的帮忙。” 杨迷糊沉默良久,叹了口气:“我不是鸡蛋里挑骨头,故意找茬。你们几个,不听号令,擅改部署,这个样子,到了浙东开展游击战,是要吃大亏的。” 小翠似乎较上了劲,梗着脖子说: “游击战十六字诀: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但根本在于灵活机动,死板客套,才会吃亏。 此前情形明明对我们有利,你还让我们执行你的新计划,我觉得不妥。” 杨迷糊噎住,紫鸢终于插话:“二哥,你也想擅自行动,且不与我们通气,就''一贯''正确吗?” 栓子突然抬头,“不管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但我们确实有错,与杨子哥通通气,杨子哥就听不进去?不可能嘛。我觉得吧,下不为例!” 栓子突然和稀泥,几个人都觉得诧异看向他,因为他平时可不是这个性子。 栓子一愣,不解道:“我说错话了吗?” 杨迷糊抚额一叹,摆了摆手,“就按栓子说的,下不为例。说说,确定死的人,是冢井牧川吗?” 见这一过节翻篇了,众人暗松一口气。 栓子回应:“确定,如假包换!” 杨迷糊点点头,看向小翠,“原有安排全部取消,重新谋划。你刚才不是说''灵活机动''吗?过几天,我们要护住一个人,如何机动法,你要好好想想。前提是,所护之人的行程不受我们左右。” 几人散去,杨迷糊示意紫鸢留下。他字斟句酌:“紫鸢,你确定没向小翠几个泄露那个人的事?包括只言片语。” 紫鸢十分不满,“这种事,我怎可乱说!不对,你刚才是在试探几个人的反应?你连小翠她们也怀疑?” 杨迷糊不认承,“也说不上怀疑。我刚刚见过你爹与七哥,事情就变得如此顺利,我不得不多想。反正日后行动,也离不开栓子他们,还不如今天先通个气。” 紫鸢翻了个白眼,“你这叫提起裤子,死不认账!其实,我也认为,理当如此。我去见小桃,具体事宜是否与小翠对接?” 杨迷糊想了想,“先与我通气,再视情形布置下去。就一个字:谨慎。” 紫鸢咕哝道:“明明是两个字。先不与你扯犊子了,我去见小桃。” 杨迷糊突然扯住她,“先别直接去,先拐个弯,这样显得自然些。” “这也太谨慎了吧?”紫鸢很不爽。 “山人自有妙计。你去寻你娘,再看看你爹在不在家,磨磨蹭蹭一晚上后,再去见小桃。注意后面的尾巴,这点很重要。”杨迷糊最后嘱咐道。 “你怀疑我爹和我娘?”紫鸢讶然。 杨迷糊倒没藏着掖着,“主要是你爹,他一肚子坏水,也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我怕他使坏。你见到他的话,就顺便问问,江湖上有什么传闻没有。” 紫鸢撇撇嘴,“二哥,你够可以的哈,让女儿怀疑父亲,你就不怕我''胳膊肘往外拐''?” 杨迷糊一哂,“嫁出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以为你爹你娘还把你当回事?” “可我还没嫁人!算了,不与你瞎白活了,就按你说的办。” 话音未落,紫鸢窜了出去。 杨迷糊暗自纳闷,这小丫头片子就不能像个淑女,优雅的走路吗?事情又不急。 此次暗杀冢井牧川成功,杨迷糊不喜反忧,他总隐隐约约觉得,有人故意让开了一条道,让栓子长驱直入。 有人想让冢井牧川死,基于什么原因,已无从考证,但为何偏偏是栓子他们得手? 难不成,延安的''牛五碌''动了?甚或说,他真的会来上海,所以事先除掉可能坏事的冢井牧川? 若此猜测为真,上海一定另有其人,与''牛五碌''建立了联系,而且是能左右局势之人。 上海特高课的人,级别应该不够,权限也没这么大。那就只有川岛秀夫和原田秀了。 这就说得通了。只有宪兵司令部出手配合,才能悄无声息,不动声色的让开一条道。 现在要查的是,陆军俱乐部外死的十个人,是顶级特工,还是一些喽啰杂鱼? 另外,宪兵司令部情报课有没有什么动静? 川岛秀夫不一定启用小川野,一是小川野能力不足,二是小川野出面,树大招风! 能动用的人,应该是山田这个级别的,这个层级的人有欲望,有能力,有权限。 最重要的是,司令官直接找这些人办事,后者必定受宠若惊,短期忠诚度极高。 查陆军俱乐部所死之人的身份,火葬场最为合适。 而情报课,则可以通过76号的人。情报课无论谁出面,他也不可能只用宪兵队的人,动用76号的人势在必行。 毕竟76号的人,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更重要的是,人听话,不敢问东问西。 杨迷糊站了起来,出门直奔枝子糕点店。 “小翠,你安排人去火葬场,查查今天死的人,是什么身份。换句话说,是不是顶级特工。” 小翠反应极快,“你是说,有人故意让开了一条路,让我们得逞?” 杨迷糊摇一摇头,“目前还不清楚,需要查实,才能验证。要快,一旦火化,档案归档,不好查。” “这个好办,火葬场我们有熟人,我这就去安排。”小翠说完,转身出门。 杨迷糊从后门出了枝子糕点店,径直前往东楼,去寻紫鸢。 他的到来,让紫鸢一家三口非常诧异,特别是紫鸢。 杨迷糊当着娘俩的面,问脏老头:“你能否移步尊驾,帮我问问,76号的人,是否受情报课的调动,在追查冢井牧川之死。” “明天行不?天色行晚,此时出去……”脏老头下意识看了紫鸢她娘一眼。 第570章 改主意还来得及 紫鸢她娘狠狠瞪了脏老头一眼,没好气的说:“看我干嘛?我会拦着你?装得好像很怕我似的?” 脏老头缩了缩脖子,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紫鸢则捂住嘴巴,忍不住窃笑。杨迷糊也不禁一个莞尔。 “脏老头,你媳妇都放行了,你还磨磨蹭蹭干啥?”杨迷糊揶揄。 脏老头连忙哈腰应道:“好嘞!我这就走。” 看着脏老头离开的背影,紫鸢她娘奇道:“大半夜的,到底什么事情这么急?” 杨迷糊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脑子一转,笑着说: “其实吧,我就是想支开脏老头,然后拜托舅妈一件事。 特高课的老巢,你熟,能否帮我打听打听,他们最近在搞些什么名堂?如果太为难,就算了。” 紫鸢她娘伸出手,比划了一下。杨迷糊一愣,不解道:“啥意思?” 紫鸢她娘微微一笑,“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给点好处,事情就好办多了。十块袁大头就行,给下面的杂工,买些吃的喝的,最实惠不过。” “脏老头真够抠搜的,连这点钱都舍不得给你?” 杨迷糊摇头苦笑道:“这是二十块袁大头,十块是你的跑腿费。我说紫鸢呐,有其父必有其女,你就不能给舅妈一点钱花花?” 紫鸢她娘笑眯眯接过钱,“钱和钱是不一样的。我替你办事,让别人来出钱,那可不成。紫鸢的钱,是她的嫁妆钱,不能轻易动用。” 闻言,杨迷糊来了兴致,带着一丝调侃的语气,问:“紫鸢的婆家,你已经找好了?是哪一家?我可得抽空去把把关。” 紫鸢急忙捂住杨迷糊的嘴巴,急道:“二哥,咱可说好的,三年内不嫁人,绝不能反悔!” 紫鸢她娘惊讶的问:“咦?不是说两年吗?怎么又变了卦?” 杨迷糊用力掰开了紫鸢的手,喘着粗气道:“哎呀,你要憋死我呀。舅妈,紫鸢为何改主意,我哪知道?你得问她。” 两人一阵闹腾,紫鸢她娘瞅瞅两人,笑骂了几句,起身回了卧房。 “紫鸢,你明天一早,等你爹回来,问清情况后,再去寻小桃,如果……” 杨迷糊把自己的猜测讲了一遍,又叮嘱了一句:“若果真如此,你先去寻施先生,再见小桃。” 次日下午,紫鸢返回山乔屋,见杨迷糊正懒洋洋躺在竹躺椅上,看着屋顶发呆,不禁气不打一处来。 “二哥,你真够清闲的哈,我可是腿都跑短了一截!” 杨迷糊半起身,上下打量她几眼,奇道:“没变矮呀,好像还长高了。嗐,吓我一跳。” 紫鸢瞬间忘了生气,忙问:“真长高了?高了多少?快说!” 杨迷糊张开大拇指和食指比划着,“高了大概可能这么一丢丢,够了吧?” 紫鸢大喜,“我就说,我总觉得裤子老吊着呢,原来是长个了。” 杨迷糊强忍住笑,“别光顾高兴,说说情况呗。” 紫鸢喝了一大杯水,抹抹额头上的汗,才徐徐开口: “我爹说,特高课出面的是山田,76号出面的是行动队的一名副队长,叫江翰涛。 我娘说,特高课课长在得知冢井牧川之死后,大发雷霆,把一名中尉关了禁闭。 问小翠,她说死的十个人中,有六个人是普通士兵,三人是中尉,有一定的作战经验,一名是海军特勤队的狙击手。 所以,我先去找施先生。他说,你的判断很有道理,随行人中极可能有''牛五碌'',他会将此判断通报延安。” 见她停了下来,杨迷糊问:“然后呢?” 紫鸢摇摇头,“施先生再没说什么了呀,说一切听你指挥,这是事先讲好的。” “我问的是,小桃和筱雅说了些什么?”杨迷糊没好气的道。 紫鸢似乎才想起来,“小桃呀,她也没说啥呀。” 杨迷糊坐了起来,“你又在捣什么鬼?” 紫鸢很不满,“我实话实说,咋叫捣鬼?她说,先等等,反正那个人还没到上海,不急。” 杨迷糊认真起来,“筱雅也没说,人何时到?” “她又犯老毛病了,三缄其口,我懒得搭理她。”说起这个,紫鸢气鼓鼓的。 见她不似作假,杨迷糊沉吟道:“对此,小桃有没有不悦、不满、不忿的表情?” 紫鸢又喝了口水,迟疑着说:“我没太在意,应该没有吧?” 杨迷糊似乎在自言自语:“这就奇怪了。难不成,人已到上海?或者说,我们只是幌子,吸引注意力用的?” 紫鸢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不正好,我们乐得个清闲。” 杨迷糊却陷入了沉思。 方筱雅有问题?或者说施一山对她并不百分之百的放心,才把自己的人当幌子?这是其一。 其二,施一山对自己也不信任,根本没跟自己说实话。 其三,那个人来上海,纯属子虚乌有,只是为揪出''牛五碌'',使的障眼法。 正胡思乱想间,小翠过来了。 “杨子哥,四周可疑人员增多,多是特高课和76号的人,怎么处置?” “有狙击手吗?”杨迷糊问。 小翠摇头,“这倒没有。我的意见是,先警告,后驱逐,若仍在附近徘徊,杀无赦!” “若对方不再像以往给我们面子呢?我这个似是而非的日本人,恐怕关键时刻,起不了啥作用,不得不虑。” 杨迷糊又沉吟着说:“小翠,先按你的办法办。另外,留个后手,随时准备从地道撤离。” 小翠告退,杨迷糊问紫鸢:“此事,你怎么看?” 紫鸢几乎没过脑子,“撤就撤呗,反正我们要去浙东,此地已无用处。按我的意思,杀个痛快,一走了之,岂不更爽?” 杨迷糊一叹:“我也想啊,我就是怕误了大事,对不起那个人。” 紫鸢点点头,眼睛又一亮,“万一,我是说万一,大杀一批,正好是施先生愿意看到的呢?街面上一乱,施先生不正好浑水摸鱼?” 杨迷糊眼光明灭,倏地站起身,又跌坐回去,又''噌''的站了起来,“传令小翠,来一次大杀四方,为去浙东祭祭旗。” 紫鸢一脸鄙视,“把戏词都讲出来了,臊不臊!那我可去啦,你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 杨迷糊正想豪气的挥了挥手,但又生生把手放下,双手顺势背在身后,在堂屋里来回踱步。 站在一旁的紫鸢,禁不住捂嘴窃笑。 杨迷糊突然顿住脚步,森然看向她,嘣出一个字:“杀!” 紫鸢倒愣住了,“真杀?要不先等等?杀也不急于一时,别一时兴起,坏了大事。” 杨迷糊咧嘴一笑,“我并不是一时冲动。一是你刚才说的对,施先生恐怕要的是乱,一是对方并不一定敢大肆反击,仅仅在试探,我们敢的话,对方反而会乱了阵脚。” “金口玉言,不可反悔!” 紫鸢话音未落,人已窜了出去。 第571章 不过是一个招魂幡 杨迷糊之所以最终决定动手,理由有三。 其一,无论施一山信不信任自己,杀一批日本兵和汉奸,正好为自己去浙东,祭祭旗,这倒是实话。 其二,搞乱上海街面,万一那个人来上海,自己的行动也能吸引一部分注意力。也许这正是施一山所希望看到的。 其三,如那个人在上海的安全,最终由自己负责,这只会让自己的行动稍有不便,只需稍作调整,影响并不大。 说到信任问题,杨迷糊认为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就连他自己身边的人,他不也在甄别吗?对施一山的小心谨慎,于情于理可以理解。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事后,各方似乎都选择了退缩,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弹。 这反而让杨迷糊感到更加不安。各方可能都在试探,只是目的不尽相同而已。 或许有人在看,冢井牧川之死与自己有没有关;有人在想,自己是否知道那个人是否来了上海;有人会说,自己这样冲动,会不会在欲盖弥彰…… 杨迷糊又做出决定,让所有人撤离,一部分前往西院,一部分前往东楼。 这样做,可以避免被人一锅端,同时也便于日后行动上的相互策应。 杨迷糊暗自猜测,如那个人真来上海,极有可能会选择下榻俄租界。 原因在于,延安与苏联的关系相对友好与稳定,俄租界的安全性,比其他地方高出许多。 基于这一考虑,杨迷糊带着紫鸢、小翠、玄子前往东楼,而栓子和狗子则前往西院,以便与在单凤茶楼的小桃相呼应。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各方的试探变得徒劳无功。 而悄然玩起失踪,或者说是突然撤走,必然会引起各方势力的高度警惕,短时间会陷入迟疑与观望之中。 这正是一个绝佳的窗口期。如果施一山有求于他,这个时候是最好的时间段,可以充分利用之。 但愿施一山能看清他的意图,把握好时机。 果然不出所料,施一山亲自前来。 两人一见面,施一山便直截了当的道歉:“杨子小哥,之前遮遮掩掩,实属迫不得已、无奈之举,请多多见谅包涵。” 杨迷糊摆了摆手,“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施先生,到底需不需要我直接护其安全?” 施一山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道:“那个人已趁乱抵达上海,随行人员有两名,现下榻在俄领事馆的斜对面。” 杨迷糊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略带调侃的说: “施先生,麻烦您再说一遍吧,刚才我没听太清。” 施一山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便恢复正常,又用爽朗的笑声掩盖,“呵呵,真是惭愧,杨子小哥果然厉害,什么都逃不过你的法眼。那个人就住在你附近,你想见见吗?” 杨迷糊皱起眉头,语气变得严肃,“施先生,事不过三,这次是最后一次了。” 施一山这回真的被惊到住,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干笑两声,有些不自然的回应: “我自认为我的演技还不错。倒想请教一下,你是从哪一点看出,我在说谎?” 杨迷糊显得有些不耐烦,挥挥手说: “见面一事。我现在可是被各方势力严密监视着,你怎么可能冒这么大的险,让我去和他见面?对他住在附近,我倒是有七八成相信。” 施一山双手一合,叹了口气: \"嗐,这是自取其辱,怪我,幸好你不是我们的敌人。 人就在东楼斜对面五百米的地方,但请恕我不能明确指出具体所在。 接下来,我需要你去做一件事情,跟踪那两名随行人员,因为我们自己的人不方便露面。 这里有两条他们用过的毛巾,你可以让那个叫栓子的人,通过体味追踪,先认个脸。\" 说着,他从手提包中,拿出两个小塑料袋,递给杨迷糊。 后者未接,却冷不丁问:\"方筱雅是否知道此事?\" 施一山的眼神闪过一丝慌张,正要回答,却被杨迷糊毫不客气的挥手打断,他的语气也变得冰冷起来: \"施先生,我必须亲眼看到那个人,远远瞧看一眼也行!否则,一切免谈!\" 他之所以如此生气,是因为施一山把小桃置于极危险的境地,几乎可以说,把小桃当成了靶子。 怪不得小桃对紫鸢说,先等等看看。是自己又疏忽大意了! 施一山沉默片刻,嗫嚅着说:“最好还是不要见面,如果你坚持要见,我需要请示。” 杨迷糊的火气迸发,一拍桌子,怒道:“那个人是否到达上海,还在两可之间,你却早已将我的人,几乎置于对方的枪口之下。 别跟我说,什么方筱雅也在单凤茶楼。我们不是一个阵营,谈论个人牺牲,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可没高尚到那个地步。 最后再问你一次,能否让我确定那个人在上海?” 施一山显然没有预料到他会光火,愣了会神,才回道:“明天早上,你可以远远看一眼,可以吗?” 杨迷糊突然发出一声长笑: “施先生,我一直对你非常敬重,但这次你让我刮目相看,此事就此作罢。你也不必担心我会泄露出去,反正那个人也许根本没到,对吧?” 说完,他手一伸,作送客状,施一山尴尴尬尬的走了。 对方小心谨慎,自己可以理解;把自己当工具人,也说得过去;再三试探自己,防范于未然,也可以理解。 但人还未到,却把小桃置于险地,实在是接受不了。 杨迷糊向外打了个手势,不一会儿,一个娇小的身影从外面窜了进来,正是紫鸢。 “紫鸢,问你个事儿。最近几次,你见到小桃时,她有没有向你暗示过什么?或者说,她有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你好好回想一下!”杨迷糊的语气很严肃。 紫鸢歪着脑袋,皱起眉头,思考了片刻,最终摇了摇头,“没有啊,至少我没察觉到。为何这么问?你在担心什么?” 杨迷糊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担心的就是这个。小桃明知,。自己和方筱雅是施先生故意放出的诱饵,但她却装作一无所知。也许她认为,这是我的本意,又不好意思发问。” 紫鸢顿时急了,“那怎么办?我现在就去找她……” 杨迷糊一把拉住她,沉吟道:“不可轻动。让玄子派人去侦查一下,你远远吊着,不要轻易出手。明白吗?” 紫鸢点了点头,杨迷糊咬咬牙,又道: “还有,打电话给婉云,让她转告小桃,让方筱雅立刻离开,说施先生找她有急事。” “这样,方筱雅岂不也很危险?”紫鸢问。 杨迷糊咬咬牙,“顾不了那么多。施一山可以做初一,我就不能做十五?岂有此理!就这么办,你不准自作主张。” 紫鸢去了,杨迷糊心中仍烦躁不安,因为他想到了一个极端。 那个人此行,根本不是为引出什么''牛五碌'',而是另有要务,自己这边,不过是一个招魂幡! 而持幡之人,竟是小桃! 第572章 出门先迈左脚? 杨迷糊越想越来气,这个工具人当得真是彻底,几乎一次性的。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愤怒涌上心头。被人利用到如此地步,让他难以接受。 他不禁开始思考,为何会陷入这样的境地? 是因为对自身能力的估计过高?实话实说,是有点儿。是因为想借此找个稳妥的退路?也极有可能。 但无论原因如何,现在的情况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控制。 尽管心中充满不满和后悔,但杨迷糊知道,此时怨天尤人,无济于事。 他必须冷静下来,重新审视局面,并寻求破局之法,这个工具人不能白当。 他叫来小翠,三言两语讲了讲情形。 小翠静静听完,半晌才说话:“如果小桃已看穿一切,但依旧选择保持沉默呢?或者方筱雅早把事情挑明,而小桃自己却心甘情愿呢?” 杨迷糊愣住,挠挠头说:“就算是这样,小桃也应该跟我通个气,这不像是她的行事风格。” “她或许是怕你强行阻拦?”小翠幽幽道。 杨迷糊担忧的皱起眉头,“可我却担心,她会不会误会,这就是我的本意呀!那样,她该有多么失望!” 小翠忍不住抿嘴一笑: “你不要太贬低自己的品性。小桃人精一个,怎么可能想不通透? 再说,即使你赶走方筱雅,如小桃自己愿意,那也是白搭。除非你打算彻底破坏掉施先生的谋划。” “要不干脆破坏掉?”杨迷糊迟疑的问。 “我没意见,但是你可得考虑清楚哦。”小翠边说,边站起身。 “哎哎,我说,你怎么说走就走,也不出点主意?”杨迷糊急忙喊道。 “二选一,你是当家人,得你来选。”小翠抿嘴一笑,脚步却未停。 直到门口,她才转过头,“你拿不定主意,是因为你不想,何必为难自己?” 见杨迷糊沉吟不语,她又道:“若你换成施一山,设身处地,你会怎么做?把一切和盘托出,你不会,说不定会弄得更复杂。 别不承认,你现在只打了个擦边球,便对所有人开始疑神疑鬼, 施一山身处漩涡之中,担着天大的干系,他能信你到这个田地,相当不容易了。 你在挑剔他不信任你,换个角度,他为何要百分之百的相信你?换成你,你会吗? 扪心自问,''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是千古之理。言尽于此,你自个儿琢磨吧。” 说完,小翠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留下杨迷糊一个人在原地沉思。 他并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认承,小翠说得极其在理,自己过于苛求于人了。 人家只是请自己帮忙,难道就应该把家底毫无保留的,全抖落出来?蛮不讲理嘛。 果然,紫鸢回来说,小桃不会撤走,让方筱雅也不要走,说谢谢杨迷糊的好意,心领了。 闻言,杨迷糊反而心安了,决定不再干等。 他叫栓子来东楼,让其追踪两名随行人员,先释放些善意再说。 晚上,脏老头一脸猥琐的来了,支支吾吾半晌,才进入主题: “小子,与施老头闹掰了?至于嘛,他有他的难处与苦衷,何必求全责备?” 杨迷糊似笑非笑,“脏老头,施先生跟你说什么啦,你来当说客?” 脏老头用手指弹弹衣袖,“他会跟我讲真话?只是不痛不痒的抱怨了几句。我知道,我也没资格当说客,尽尽心而已,听不听在你。” 杨迷糊一哂,“我事人以诚,却反复被试探,有些恼火是真的,但我也不是玻璃心,一碰就碎。不扯这个,江湖上有何传闻?或者,你让江湖上有了什么传闻?” 脏老头有些自得,“江湖上传说,冢井牧川之死,乃军统七哥所为,因想要一份名单而不得,下了狠手。大致就是这个样子,可能起不了什么作用。” 杨迷糊突兀道:“我说脏老头,你今晚来找我,当说客恐怕只是个由头吧?说说呗,意欲何为?” 脏老头讪讪的,“也没啥子事,这不闷得慌吗?想让你跟你舅妈说说情,让我多出去走动走动。” “别玩弯弯绕,再不讲,我可赶人了。”杨迷糊撇撇嘴。 “说就说,我想掺和你和施老头正忙活的事,虽然我不知是啥子事。媳妇管得紧,一天到晚,无所事事,真的闷得慌。”脏老头抱怨。 “闲得慌?我想闲还不得呢!”杨迷糊话锋一转,“真想掺和?也不是不可以。你那吐真剂,研究的如何啦?拿出来用用?” 脏老头瞬间来了精神,两眼冒光,“虽还是半成品,但十句里吐出一句真话,还是可以的。你想对谁用?” 杨迷糊立马想到一人,“情报课的山田,问问他近期在干什么?做得到吗?” “难。首先怎么抓到他,其次如何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再有,你总得给我一个问话的方向吧。”脏老头回应。 “那就算逑,你回吧。”杨迷糊打了个哈欠,下了逐客令。 脏老头赖着不走,“再商量商量呗。你借我一个人,说不定可以。” “谁?紫鸢可不行,其他人你任意挑。”杨迷糊刚说完,下意识就后悔了。 “小翠!”脏老头蹦出俩字。 “她能干什么?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杨迷糊奇道。 “脑子好用就行。粗活重活,自然有别人去干。”脏老头讳莫如深。 杨迷糊打量他好几眼,竖起两根手指,“两天,最多两天,过期归还。不答应,就算了!” 脏老头居然没讨价还价,直接说好,让杨迷糊一下子,心里又不落听了。 话赶话说到这,杨迷糊又不好意思反悔,只好含糊的点头同意。 但他留了个心眼,让紫鸢悄悄在后面跟着。紫鸢对这种事,自然兴趣高昂,一点也不付价还价。 栓子凌晨一点,把杨迷糊弄醒。 说两名随行人员,住在一个小旅馆里,相互装作好像不认识。 两人交替出门,一人出去,另一个则留守。但在外的时间都极短,差不多是在闲逛,也没与人有过单独接触。 至于暗中是否传递过情报,不得而知。 杨迷糊却问得极细。其中一问是,两人是左脚先迈出旅馆门,还是右脚先迈,把栓子问懵圈了。 后者问:“杨子哥,你是认真的?” 杨迷糊一副神鬼莫测的表情,“先迈左脚,示意''吉利顺意''。日本人沿袭了中国人的习惯,尊''左''主贵,但实行得却非常刻板。你明天再好好观察一下。” 栓子还真听进去了,“你是说,这个出门先迈左脚的人,极有可能是日本人?” “恐怕有这个可能。你想想哈,在陌生的上海,群敌环伺,出门图个吉利,也说得过去。” 杨迷糊继续胡扯,因为连他自己也不信。 其实,他的本意是,让栓子跟踪人时,不要放过一个细小的细节,没想到栓子当真了。 但更没想到的是,这居然让栓子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成为了一个突破口。 第573章 走路要优雅得体 两天后,脏老头来到东楼。 “小子,这次我可是有点收获哦。”脏老头显得兴致勃勃。 “快说说看!”杨迷糊迫不及待。 脏老头压低声音:“山田曾单独见过原田秀,这很不寻常。要知道,山田这么低的级别,想见到驻沪派遣军的最高司令长官,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就这?”杨迷糊皱起眉头,“费那么大劲,用了吐真剂,才问出这点东西?” 脏老头脸上露出尴尬之色,讪讪道:“呃……山田的身边,24小时有人,虽让他喝下了吐真剂,但却没办法亲自询问。估计是吐真剂起了作用,他跟旁边的人吹嘘,说自己曾被原田秀单独召见过。” “只说了这一句?”杨迷糊显然不大信。 “不是,但其他的话,没听清,偷听的人被赶走了。”脏老头遗憾的叹了口气。 “那你借小翠两天,到底有什么用?”杨迷糊有些不满。 “山田身边戒备森严,如不是小翠精心设计,恐怕连靠近都难,更别说让山田喝下吐真剂。”脏老头一边挠着头,一边解释。 杨迷糊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讥讽道:“你真是老了,身手也退步了!这么点事,办成这样,太丢人了。算了,你还是在家好好呆着吧。” 脏老头的脸涨得通红,可事实如此,他也无法辩驳,只能悻悻然离去。 看着脏老头离开的背影,杨迷糊心中暗自窃喜。 山田身边戒备森严,这恰恰说明他的重要性。同时,这也意味着,他身边的人虽多,表面上是保护他,实则是在监视他。 否则,以脏老头的能力,想接近山田,并施展些手段,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 因此,对山田单独见原田秀,杨迷糊也信了七八分。山田参与‘牛五碌’之事,也基本实锤了。 栓子这两天,也反馈回一些信息,说两名随行人员,出门迈腿,时而左脚在前,时而右脚在前,毫无规律可言,并质疑杨迷糊是否在胡扯。 杨迷糊却信誓旦旦,说这只能说明,两名随行人员并非日本人。 他怀疑,这两名随行人员,还真不一定是那个人的随行人员,甚至连说是打前站的,都算不上。 他猜测,这是施一山的障眼法,这两人说不定本就是上海地下党,假扮的!甚至,甚至什么人都不是! 他担忧,冢井牧川都死了好几天了,那个人再不露面,一旦各方势力,回过神来,危险系数就会增加许多。 他后悔,不该与施一山使性子。一点小小的欺骗,自己却受不了,弄得现在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但事情的转折却来自于脏老头。 他神秘兮兮的说:“我好似见到了一个熟人,像是在延安见过的一名高层。可惜人一晃而过,不能确定。” 杨迷糊一坐而起,“在哪里?” 脏老头挠挠头,“在枝子糕点店附近。” 杨迷糊又躺了回去,“那地十分危险,人怎可能去。你肯定是眼花了,你要不要像施先生一样,配个老花眼镜?” 脏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老子的眼睛好得很,绝对没有看错。刚才说‘好像’,只是谨慎之词罢了。” 杨迷糊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好吧,暂且信你一回,我会派人去查看。” 脏老头气鼓鼓的一甩衣袖,转身愤愤而去。 杨迷糊却眉头紧皱,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之中。 真是那个人?可为何选择前往枝子糕点店,这个众目睽睽之地? 莫不成,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还是有其他原因? 以脏老头的追踪之能,居然只看到对方一闪而过,便消失不见,也是一怪。 杨迷糊感到十分困惑。突然,他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可能——地道! 地道连接废弃的下水道,可通四面八方,进退自如。而且地道对施一山和方筱雅来讲,已是公开的秘密。 但他深知,这个秘密有许多人知晓,说不定有不少势力知道此地。以前不敢轻易涉足,是因为他的人未撤! 如今人去楼空,知道秘密的人,会不会趁机进入下水道查探? 杨迷糊越想越觉得极有可能,他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叫来小翠。 “速调栓子和玄子,带人从废弃的下水道入口,进去查看一番。”杨迷糊一脸严肃。 小翠却一点也不急,抿嘴一笑,说:“杨子哥,我早已安排人手,将几个必经之路都堵死了,现在就算下去,也没有用。” 杨迷糊十分惊讶,“什么时候的事?” 小翠摆了摆手,“我们撤走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杨子哥,你又在闹哪一出?” 杨迷糊答非所问:“枝子糕点店,还有你的人在盯着吗?” 小翠点了点头,“有,但不多,这两天也没收到任何消息呀。不过,脏老头倒去过一次,但也没停留太久。” 这就对上了!杨迷糊心中一喜又一忧。 “几个店铺的人,全都走光了吗?” “是的,全关门了。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真急死个人!”小翠显得有些不耐烦。 “只是猜测,一时三刻说不清。这样,你让栓子、玄子远远守在糕点店四周,若糕点店和山乔屋有人出没,不要管,甚至要保护好。”杨迷糊吩咐道。 小翠终于反应过来,面露震惊:“是那个人?” 杨迷糊摇摇头,面色凝重的说:“不确定。你去把紫鸢叫来。” 不一会儿,紫鸢慢腾腾走了进来。 杨迷糊直截了当:“你去寻施先生,问问他,那个人有没有在枝子糕点店附近出现过?再告诉他,我们有人守在那,安全上问题不大。” “要不要施先生给予明确答复?”紫鸢罕见的没立马窜出去,而是又问了一句。 “不用,告之即可。对了,你让你娘盯着你爹,别让他再出门。”杨迷糊最后又补了一句。 “为什么?”紫鸢不解。 “这个消息是脏老头传来的。我怕他不明就里,像无头苍蝇,乱飞乱撞,反而坏事。”杨迷糊耐心解释。 “你咋总不相信我爹?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紫鸢仍不走,追问。 杨迷糊叹了口气:“唉……胖子的事,老杨头的事,他都掺和其中,他虽没直接造成伤害,却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难明。这一次,我不想让他又来搅和。” 紫鸢仍未动,“那你此前为何又让他帮你的忙?” 杨迷糊有些不耐,“我是想试试,他知道些什么,此一时彼一时罢了。不对,你今天不对劲,你是不是知道些啥?” 紫鸢撇撇嘴,“我能知道啥,你什么都不跟我讲。好吧好吧,我娘让我做事要有静气,走路要优雅得体,别一天到晚像个疯丫头似的,满意了?” 杨迷糊拍掌大笑,“你娘不会在门外盯着你吧?” 第574章 我娘可不可疑? 紫鸢下意识点点头,“是啊,好烦人的,你能不能劝劝我娘啊?” 杨迷糊连忙摆手,“这个可不成,我也特别支持你娘的做法。女孩子家家的,确实要有淑女的样子。” 紫鸢气哼哼转身离开,脚步却迈得极小极慢,看起来有些滑稽,看得杨迷忍俊不禁。 没过多久,紫鸢她娘优雅的走进来,却省去一切客套话,直接问:“你又禁足我家老头,总得给我个由头吧?不然,别人会以为我河东狮吼、泼妇一个。” 杨迷糊不答反问:“紫鸢今天走路,也像舅妈一样优雅得体,你是怎么调教她的呀?” 紫鸢她娘惊讶的说:“是吗?我刚刚还看到她蹦蹦跳跳,还责备了她几句,真有这事?” 杨迷糊心里一个咯噔,这小丫头片子,又在闹哪一出,搞什么鬼? 关键是,她刚才的说辞,似乎早就准备好了似的。 “真有,她刚才可能又忘形了。舅妈,咱不急,慢慢来。”杨迷糊安慰道。 紫鸢她娘抚膝一叹:“嗐,也怪我,从小不在她身边,养成了这个野性子。不对,你别想岔开话题,为何又要禁足?”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吧,脏老头该多陪陪你。我这边呢,确实有点事,也不想他掺和。舅妈要是为难,就算了。”杨迷糊模棱两可,含糊其辞。 “是不是跟我家老头见到的那个熟人有关?他从你这回去后,可是气得团团转!”紫鸢她娘好奇的问。 杨迷糊就笑,“可能跟我说他人老眼花,认错了人有关,跟见到谁没太大关系。” 紫鸢她娘嗔道:“你这孩子,口里也没一句实诚话。算了,我也懒得问。舅妈今儿个来,是想私下里问你件事。” 见她迟疑,杨迷糊便催促道:“你说嘛,跟我有什么不好讲的?” “你娘想,想送子墨回上海!”紫鸢她娘支吾一下,便脱口而出。 杨迷糊一愣,“为什么?苏州出了什么事?不对,我娘咋跟你联系上的?” 紫鸢她娘拢拢耳边的长发,“托人带的口信。我一直想不明白,子墨回上海,你为何这么抵触?” 杨迷糊撇撇嘴,“苏州比上海安全些,就这个原因。上海兵荒马乱的,有什么好?你别搭理我娘,千万别松口。” 紫鸢她娘点头认同: “我也这么想。要不是紫鸢不愿离开,我也想找个清静地,养养花,养养草,多好。 但我想哈,你娘又旧事重提,肯定有她的想法,可能只是替子墨考虑。你就不问问清楚,一口回绝总不大好。” 杨迷糊想了想,似乎回过味来,“舅妈,我娘是不是不只这个话?” 紫鸢她娘讪笑了笑,“是,她态度好像很坚决。言外之意,似乎是你不答应,她也要送子墨回来。” 杨迷糊''噌''地站了起来,“舅妈,若有可能,你转告她,真想回来,也别来寻我。有本事自个养活自个,我绝不干涉。” 他顿了顿,摆摆手,“算了,不让舅妈为难,我亲自给青竹打电话。” “究竟为什么呀,孩子?”紫鸢一脸迷惑,也站起身。 杨迷糊突然展颜一笑,“待我打完电话,再说。我刚才有些激动,言辞有些偏激,我会处理好的,舅妈放心。” 事实上,杨迷糊心中波澜起伏,这也太巧了吧! 如果不是紫鸢她娘另有所图,就是老娘有不良心思! 自从与老娘重逢后,他隐隐约约感觉,老娘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相比之下,至少紫鸢她娘更无私单纯些。 他之所以下定决心,送老娘和子墨离开,也是想试探一下,看老娘是否再生什么事端。 没想到这么快,老娘就想让子墨回上海,这让他不得不多想。 按照常人的想法,能避开混乱之地,不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吗? 这原本是他埋在心底的秘密,他一直希望能含糊过去,不再提起。 可现在老娘突然冒了出来,他该如何应对? 若不是老娘的主意,紫鸢她娘到底想干嘛呢? 可打电话给青竹,万一老娘居不承认呢?让青竹催眠,似乎也不妥。 他总不能告诉青竹,他在怀疑自己的亲娘! 先去见见小翠再说。若青竹有不便对自己说的话,说不定会跟他姐讲。 见到小翠,杨迷糊问:“我娘托人带口信,说想送子墨回上海,你怎么看?” 小翠一愣,“回来干嘛?我们都要去浙东了。谁托的口信?” 她一下子抓住了重点,“不管谁托的口信,此事太过蹊跷,太过巧合,不得不防。” 闻言,杨迷糊心中一阵凛冽,刚才自己只顾疑心老娘,没想到这一点。 这可能是一个严重的威胁! “小翠,你说我们要不要动?” 小翠低头沉思半晌,才缓缓道:“此时打电话,绝对不行!让狗子去,他相对隐蔽,别人不大注意。我们不能急,急则出错。” 杨迷糊点点头,“青竹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小翠摇摇头,“这倒没有。为安全计,我俩通话极少,相约非紧急情况不联络,以防有心人钻空子。” 杨迷糊咬咬牙,“就按你说的办。” 见小翠不吭声回应,似乎有难言之隐,他鼓励道:“小翠,此时此刻,你就别藏着掖着了,有话直说!” 小翠支支吾吾的,“我怀,怀疑有人在,在警告你,别生出异样的心思。若果真如此,也,也太龌龊了。” 此话,听得杨迷糊心中一阵发毛,真有这个可能吗?! “好。我去寻舅妈,尽量寻到带口信之人!”杨迷糊''唿''地站起身。 “不可!”小翠拦住,“此事晦暗难明,切不可打草惊蛇,逼人采取极端手段。” 见他有些怔忡,小翠又安抚道:“我们毕竟只是猜测,而且可能性也不大。再说,青竹也不是好相与的,他会任人宰割?” 闻言,杨迷糊定下心来,冷声道: “此事向小桃绝不能吐露半个字。她本就贫血,有心疾,我怕她急火攻心。 一切由你来安排,采取些极端手段,也不是不可以。我们不能事事要证据,不然到时黄花菜都凉了。” 小翠似乎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丝丝寒意,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定定神,“杨子哥,我这几天专门处理这事,你放心好了,该干嘛干嘛,别让人看出端倪。” 杨迷糊突然咧嘴一笑,“小翠呀,我的心,是不是太阴暗了?谁都不信,谁都怀疑,你说,到了最后,我该相信谁?” 小翠却不以为然,“别想多了。这个世道,你要轻信于人,早就下黄泉地府了。再说,你也不仅仅是为自个儿。” 杨迷糊忍了忍,忽地脱口而出:“你说,我娘可不可疑?” 小翠惊愣住,但似乎不为他说了这句话,而是惊愕于他讲出了这句话。 第575章 有一就有二,有三 回过神来,小翠连连摆手,慌忙道:“别别别,这话岂能乱说?不妥不妥。这次就算我没听到,你以后一定要慎言。” “可你也觉得不对劲!” 杨迷糊索性把话挑明了,“你一直憋在心里,不敢轻露半句。南京之事,是你在善后,知道的肯定比我多。你尽力为老杨头掩盖和推卸责任,恐怕跟我娘有关吧?” 小翠十分尴尬,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应:“自古‘子不嫌母丑,母不嫌家贫’,我夹在中间,以疏间亲,你让我怎么开口?” 杨迷糊紧咬腮帮子,眼中闪烁着坚定而又森冷的光芒,缓缓道: “既然如此,那就我说你听! 子墨是不是我同父同母的弟弟,存疑。我娘伙同老杨头毒杀曹老三,存疑。她不情不愿前往苏州,存疑。 其他暂且不论,单凭这三点,就让我无法信任她。否则,先例一开,有一就有二,有三,我会习惯性放过对我们不利的人,从而埋下隐患,将我,将你们都置于危险之中。” 他顿了下,接着说: “我现在多少能理解点方筱雅,当初她为何毫不犹豫交出她母亲的画像,为何要大义灭亲了。因为放过一个坏人,将伤害更多好人。 小翠,话已说到这个田地,你不必再有任何顾虑,务必调查清楚。 当然,我娘没问题,自然再好不过,但她若有问题,绝不可姑息。我猜,你们想尽办法留老杨头一命,应该也是跟我娘有关吧? 今天,我不想把话说死,但你必须一查到底。先不说你我,一想起好儿和安安,将处在危险之中,我毛骨悚然。 让狗子转告青竹,宁可隐姓埋名,人活着就好,青竹听得懂。” 杨迷糊长长吐了口浊气,语气平缓了不少,“此事就这样,我们该干嘛干嘛。切记,绝不可让小桃知晓。” 说完,他挥了挥手,大步流星而去。 可他不知道的是,紫鸢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小翠,看来,一切都瞒不过二哥。上次他让干娘和子墨去苏州,便起了疑心。” “但我们也没确凿的证据,此事极难办,毕竟是杨子哥他娘。”小翠十分为难。 紫鸢却不以为然,“二哥虽狐疑,但他的直觉,许多都成了事实。我们不能掉以轻心,万一成真,肠子悔青也不赎万一。既然二哥下了决心,我们就办。” 她目光坚定的看向小翠,继续道:“我们要相信二哥的判断,此事虽然很难,但你我齐心,一定能查出真相。” 小翠双手一合,“行,此事你就装作一无所知,让我来处理。话说,你娘去寻杨子哥,是不是你怂恿的?” 紫鸢撇撇嘴,“说的绝大部分是实情,只有个别话,稍微添了点油,加了点醋。我主要是想看看,二哥心里是否有疑虑。说实话,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大跳。” 小翠又问:“你觉得你娘有没有问题?她会不会是顺势而为?反正有你在前面顶着,她不怕。” 紫鸢摇摇头,“我不晓得。二哥话里话外,确实对我爹我娘不大信任。起初我还有些生气,但仔细一想,二哥又是为了谁呢?如只是为他自个儿,他大可一走了之,或快而除之,又何必疑神疑鬼?” 小翠微微一笑:“小桃曾说过,你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信任的人,千万别辜负了。以后遇事,不要再跟他耍性子,做个乖乖女,他一定非常高兴。” 紫鸢嘻嘻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你可不知道,我今天故意扮淑女样,二哥可不适应啦。他心里不知打鼓多少次,疑我又在使坏。 我若性情大变,二哥反而会不习惯。再说,这也是我和他相处的方式,变了就不是我了。” 小翠无奈摇头,清咳一声,“说正事,施先生那边,你准备怎么讲?” 紫鸢收敛笑容,“是不是那个人,还在两可之间,万一我爹胡说八道呢?我想,只说我们在护卫枝子糕点店,施先生怎么反应是他的事。” 小翠沉吟道:“好,就这么说。苏州那边,就让狗子去?你有什么看法?” 紫鸢想了想,“应该没问题,狗子要使坏,早就出了事。不对哈,你主意已定,还来问我,是怕二哥问责,想让我顶在前头?” 小翠盈盈一笑,“就是这个意思。好了,不闹了。狗子也不用去了,我还是打个长途电话吧。让狗子去,总得说点前因后果,多一人知道,多一份麻烦。” “你不是说,打电话也不保险吗?”紫鸢不解。 “你总想刨根问底,本姑娘自有办法,你忘了信鸽?我和青竹之间有密语,放心,误不了事。”小翠自信满满。 “你连二哥也骗?”紫鸢不满。 小翠却不以为然,“你骗的还少吗?大姐别说二姐,这叫善意的谎言。你赶快去赴施先生的约吧,别误了事。” 紫鸢走了,小翠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 此刻的杨迷糊,手提鲁班箱,前往枝子糕点店。 他的想法是,既然目前的情况如此复杂,难以捉摸,自己又何必藏头露尾?倒不如主动出击,打乱各方的节奏。 离糕点店一千米外,杨迷糊攀上一个屋顶,趴在那里,静静观察周围的动静。 两个小时过去,他依然一动不动。 三个小时过去,他才缓缓半躬起身,小心翼翼朝糕点店靠近。 距离糕点店约六百米处,他再次匍匐下来,不再动弹。 此时,栓子在左边的屋顶,玄子在右边的街道上。玄子仍一身乞丐装扮,背靠墙角根,手不停搓着胳肢窝。 见状,杨迷糊不禁一个莞尔。 夜幕渐渐降临,一个人的脑袋从山乔屋的枯井里,慢慢探了出来。 此人警惕环顾四周,然后一跃而出,径直进入堂屋。 没过多久,另一个人从堂屋里走出,还随手关上了门。 此人溜达到枯井旁,突然纵身跳入枯井之中,瞬间消失不见。 然后,糕点店亮起了灯光,虽然隐隐绰绰,但背着街,若不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杨迷糊不禁心中腹诽,这就是延安那边办事的水准? 突然,三声猫叫声响起,这是栓子示意,要与他会合。杨迷糊回了个手势。 栓子凑近,小声嘀咕:“杨子哥,你有没有发现,刚才出门的那人,出门迈得是左脚?” 杨迷糊心中暗笑,“你注意到了?有什么想法?” 栓子却很认真,“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人出门时,有意调整了一下步伐,才让左脚先迈出来的?” 杨迷糊讶然,“这倒没注意到。还有什么异样?” “他不是顺手把门带上,而是小心翼翼,规规矩矩把门关得严丝合缝,这是日本人刻板的习惯--一丝不苟。”栓子又道。 杨迷糊认真起来,“还有呢?” 第576章 我不去,要去你去 “他敢点灯,还露出光亮,这点常识,他不知道?怪,不正常!”栓子又道。 闻言,杨迷糊差点爬了起来,“你是说,他是故意的,或者说,是他的联络暗号?!” 栓子轻轻摇了摇头,“不知,但肯定不正常。杨子哥,你视力好,你看看,窗帘上是不是有剪影?或者,从窗户透出的光,有没有变化?” 杨迷糊心中大喜,刚才,窗户透出的光,确实有些微的变幻,他还以为是错觉! “栓子,此人肯定有问题,给我盯死了。对了,山乔屋里有几个人?” “应该就一个人,我们不敢靠近查探。但糕点店连着四家店铺,不知藏了几个人。四周好像也没人盯着,与我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也很奇怪。”栓子回应。 杨迷糊皱起眉头,思忖道:“不管怎样,先盯着再说。依你判断,糕点店的人和山乔屋的人,为何互换?费这么大劲,不怕暴露?” 栓子挠了挠头,弄得头发有些杂乱,好像他此刻的思绪一样。他迟疑道: \"是不是守电台,需要值夜?互换,是不是怕人一锅端?” \"也许吧......但不能确定。\"杨迷糊的声音低沉而严肃,\"不管怎么样,这个人要盯紧咯。你负责盯死这个人,其他的事,你先不要管。\" 栓子认真的点了点头,杨迷糊又道:\"若有人靠近枝子糕点店,让你的人远远吊着。我待会去千米外盯着,有紧急事,四声猫叫,三短一长。\" 栓子再次点头,走前又问了句: \"杨子哥,你说''那个人''会不会在枝子糕点店?\" 杨迷糊摇头,\"不会。''那个人''不可能与这两人待在一处,一旦有风吹草动,那才叫一锅端。\" 杨迷糊继续趴在屋顶上,眼睛紧盯着那扇透出光亮的窗户。 漫长的一个小时过去,杨迷糊有些待不住了,正准备起身,前往下一个地点。 突然,窗户透出来的光亮,明显晃动了三下。 这一定是联络暗号! 杨迷糊心头一喜,但随即又一忧。 另一个接头的人到底藏在哪里?会不会就在附近的某间房子里? 还有,联络暗号何时约定的?为何此时此刻才接头? 施一山应该早就收到了紫鸢的消息,为何他的人到现在还没出现? 按理说,像紫鸢这般喜凑热闹的人,不应该错过这种场合才对呀。 莫不成,躲在糕点店里的人,想不到这里,极有可能被人监视?这可是基本的常识! 如果此人就是老谋深算的‘牛五碌’,他会这么愚蠢? 想到这,杨迷糊不禁皱起眉头。 刚才灯光晃动三下,真的就是暗号吗?或许只是一种障眼法,甚或是一个巧合? 也许,暗号意指接头的时间--三点。但地点呢? 杨迷糊突然玩心大起,连续五声猫叫,声音清脆响亮,惊得前面百余米处的栓子,背转身往回看。 就在这时,糕点店的灯光突然熄灭了。 坏了,惊动了里面的人!这是杨迷糊的第一反应。 他心里有些懊恼,早知道就不该这么冲动,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就这样被自己搞砸了。 算了,今晚看来,是白瞎了。他半躬起身,沿着屋顶小心翼翼往后撤。 他刚刚溜下地,一个身影如同鬼魅一般,突然冒了出来,吓了他一大跳。 来人正是紫鸢。 “我去,你什么时候来的?”杨迷糊忍不住埋怨。 他一直想不通,为何自己总是感受不到紫鸢的存在?而擅长追踪的栓子,也做不到这一点。 莫不成,紫鸢是自己的盲区? 紫鸢推了他一把,反问:“当然是跟着你呀。我倒想问问你,你不是说不出门的吗?怎会出现在这里?” 杨迷糊回过神来,挠挠头,却嘴硬道:“我干啥,还得向你个小屁孩汇报不成!讲,施先生怎么说?” 紫鸢翻了个白眼,语气不悦的说:“你蛮不讲理!算了,本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一般见识。施先生说,不对,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说了句‘知道了’。” 杨迷糊先是愣了下,好似恍然大悟般的指责道:“你故意吃掉一半信息,施先生能作何反应?” 紫鸢瞪大眼睛,惊讶的问:“你咋知道的?没理由啊,当时你又不在场。哎呀呀,小翠,这个该死的浪蹄子……” “关小翠,哦,知道谁也不可信了吧。”杨迷糊急忙改口,“为何自作主张?” 紫鸢一脸无辜,“是小翠的主意!她说暂时不要告诉施先生,我们发现了疑似之人的行踪,说这样会打草惊蛇。” “你就继续胡扯吧。”杨迷糊心里暗笑,转移了话题,“你发现什么异常没有?” 紫鸢有些傲娇,“我摸了进去,那个人把窗帘抖了三下,然后听到五声鬼叫,吓得把灯吹熄了,我就出来了。” 杨迷糊惊讶极了,“你进去啦?那人在里面干什么?” 紫鸢撇撇嘴,“糕点店我熟哇,进去还不简单?奇怪的是,那人什么也没干,就坐在那里发呆。唯一的动作,就是把窗帘抖了三下,然后吹熄了灯。然后我就走了。” “没有电台之类的?”杨迷糊不信。 紫鸢努力回忆,“什么也没有。哎呀,要说有,就是桌子上放着一块香皂,很难见到的那种。” “什么牌子的?”杨迷糊眼睛一亮。 “日本樱花牌,很香。”紫鸢脱口而出。 杨迷糊心中一喜,又收获一个证据。 看来,''牛五碌''就是此人了。此人可能有洁癖,在延安生活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买了块日本香皂。 但问题是,他不怕因此暴露吗? 还有,他呆在糕点店里,又无所事事,吃饱了撑着,闲得慌? 这里面肯定有紫鸢没发现的事! 不对不对,此人不是''牛五碌'',山乔屋的那个才有可能是,差点被栓子给带偏了。 此人在糕点店,是在放哨警戒!灯光晃动是表示安全!而山乔屋的卧房,好巧不巧能透过街面的空隙,看到这扇窗户! 大意了,完全弄反了! 思及此,杨迷糊冷不丁问:“紫鸢,你去过山乔屋吗?” 紫鸢愣了愣,“没有。我来的时间不长,跟了你一会,见你只盯着糕点店,我便进去了。山乔屋有问题?” 杨迷糊摸了摸发烫的额头,“嗯,我怀疑,山乔屋里的人,才是我们要找的人。我们可能盯错了目标。走,去碰碰运气。” 二人潜到山乔屋的后面。 杨迷糊朝屋子努努嘴,“紫鸢,你摸进去,看看里面有几个人,在干什么。小心点,别惊动了。” 没想到,紫鸢来了句:“我不去,我害怕,要去你去。” “害怕?你还有怕的时候?” 杨迷糊愣了好半天神,才回过味来,一阵无语。 第577章 一副高人风范 杨迷糊连忙向紫鸢保证,又加以解说:“不是支开你,你想多了,我哪儿也不去,直不骗你。要不是你走路悄无声息,我自个儿就去了。” “真的?”紫鸢半信半疑,“信你一回。若骗我,我就给你和方筱雅下药,说话算话。” 杨迷糊连忙点头保证,又叮嘱了几句,紫鸢才朝山乔屋摸去。 杨迷糊心中一阵感叹,这小丫头片子,难缠呐。 发火她不怕,生气她不理,管束她不听,放纵她胡来……唉,只有骗她,偶尔能成功。 山乔屋对紫鸢来讲,轻车熟路,加上她会缩骨功和轻功,摸进去,杨迷糊一点也不担心。 紫鸢像条蛇一样蠕动,溜过外面的篱笆,进入院子。 她趴在地上,小脑袋左右晃动,倏地蹦起,半躬身,迅疾往前跑,几秒之后,人贴在了墙壁上。 月光下,她的影子如同鬼魅一般,让人无法察觉。 只见她小心翼翼贴着墙根移动,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 然后,她像条壁虎似的,往上爬。到了一个气窗,估计只有她才能钻进去。 她轻轻将气窗半撑开,脑袋瓜小心翼翼探了进去,接着身子扭曲着,慢慢向里挤,最后一点一点的消失。 在不远处盯着的杨迷糊,此刻终于明白了,为何他总是无法察觉到紫鸢的存在。 她身材矮小,动作灵活,身体如同蛇一般滑动,一节一节往前进,动作轻盈,落地无声,换了谁,都会忽略掉。 如紫鸢专门去做盗贼,绝对是个行家里手,传说中的梁上君子--鼓上蚤。 整整过去一个小时,紫鸢才从气窗里重新钻了出来。 两人会合,杨迷糊迫不及待的问:“发现了什么?” 紫鸢轻轻拍打着身上的灰尘,说: “里面只有一个人,他似乎正在抄录一些东西,然后把纸条卷成很小的一卷,塞在上衣的下角。” “就这些?”杨迷糊追问。 紫鸢一边思考着,一边说: “里面似乎还有一股烧焦的糊味。哦,对了,此人身上散发着香皂的余香。 不过最奇怪的是,他还不时朝窗户看上一眼,但不知在看什么。” 杨迷糊拉着紫鸢往左侧走了几步,手指向前方,压低声音说:“透过街面上的空隙,你看看那里是哪里?” 紫鸢微微眯起眼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禁发出一声低呼: “啊?这不是枝子糕点店吗?他在看那扇窗户。怪不得,怪不得,原来糕点店是放哨的,山乔屋才是干活的。狡猾狡猾滴!” “好了,我们走。”杨迷糊拽住她,往后走。 “你急什么?再观察一下不好吗?”紫鸢小声嘀咕。 “嘘……”杨迷糊低语:“有人来了,脚步声很轻,好像只有一个人。” 果然,没过多久,一道身影缓缓出现。杨迷糊定眼一看,低声说:“是山田。我们再往后退一退,别被他发现了。” 过了一会,山乔屋卧房的那扇窗户忽然打开,一个模糊不清的东西从里面飞出来,‘啪’的一声掉落在山田脚下。 紧接着,窗户立马关上,屋里的灯光瞬间熄灭。 山田弯下腰,迅速捡起地上,那团小小的东西,塞进口袋,然后站起身来,往回走。 杨迷糊一把拽住想跟上去的紫鸢,压低声音说:“别急,应该另有''黄雀在后''。” 山田前行三百余米后,一家店铺的门,突然打开一条缝,随后钻出一道身影。 紫鸢低声惊呼:“这个人是负责保护施先生的,三名狙击手之一,好像叫杜忠鸣。” 杨迷糊似乎明白了什么,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这一切都是一个局。” 施一山之所以对紫鸢所传递的消息,没做出任何反应,原来是他早已布好了局。 在山乔屋的人,肯定只是个小角色,小喽啰。如若不是这样,施一山也不可能如此放心,让情报传递出去。 也许,这个小角色便是引出''牛五碌''的药引子。 看到杨迷糊沉默不语,紫鸢着急道:“二哥,再不追,人就要跑掉了。” 杨迷糊笑了笑,回说:“追什么追!这是施先生的谋划,我们就不要捣乱了。走吧,回东楼。” “啊?”紫鸢惊讶的叫道:“那栓子和玄子呢?” “守在这呗。你若不困,也可守在此地,我先走了哈。” 杨迷糊一脸轻松的说着,转身就走。 紫鸢见他离开,急忙窜了上来,拦住他的去路: “你就这么肯定,这是一个局?万一是真人真事,有你后悔的。” 杨迷糊微微一笑,显得胸有成竹:“万一错了,我自认倒霉。若我错了,此事也太让人兴趣缺缺,不搅和也罢。” 紫鸢看着他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别装懂,当大尾巴狼!” 但杨迷糊却不为所动,继续保持一副高人风范,紫鸢又好气又好笑。 但没保持多久,一扇门打开,施一山走了出来。 他一拱手,“杨子小哥,好巧,幸会,请进屋一叙。“ 杨迷糊示意紫鸢留在外面,自己随施一山进屋。 他毫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一把椅子上,大大咧咧道:“施先生,曲里拐弯这么久,能不能打开窗户,说一次亮话?” 施一山推过一杯茶,“承蒙杨子小哥携手相助,''牛五碌''之事,有了些眉目,在此多谢了。” “敬谢不敏!还是直言不讳的好。”杨迷糊转着茶杯。 “杨子小哥,看来,心中郁气仍未消。不过,很多事,你八成已想明白,我若再赘述,有辱你的智商。现在只说说,你大概不清楚,或需要确认之事。”施一山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嗯?”杨迷糊抬起头,看着施一山。 “在山乔屋的那人,不是''牛五碌'',应该是''牛五碌''的影子,换句话说,就是傀儡,提线木偶。” 施一山顿了顿,又语气严肃的说: “我们一直没有抓他,是担心他也不知晓‘牛五碌’是谁,因此一直在暗中监视他。 至于把两人安排在此,是因为此地曾经是你的领地,自从被你废弃,受到了各方的关注。 这玩的也是‘灯下黑’策略,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只要‘牛五碌’的影子,对此安排半信半疑就行。 为此,‘那个人’才会到此一游,昙花一现,让‘牛五碌’稍作安心。没想到却被苏老头发现了。 我原本担心你不明就里,会坏了整个布局,看来还是小瞧了。” 杨迷糊连忙摆手,“别别,打住!我严重怀疑,脏老头是你故意引到此地,再引导我露面,想把事情做得更逼真些,对不?” “此话怎讲?”施一山不答反问。 第578章 了了你的心愿 杨迷糊一哂,“考我?我的人在这里护卫,就是对外对内最好的表示。” 施一山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回应:“不够,火候还差那么一点点。” 杨迷糊微微一怔,“我若是趁机抓住影子,或者阻止山田,火候就够了,对吧?” 施一山轻叹口气,语气中带着些许遗憾,“你太精了。若你出手抓了影子,就完美了,可惜你没上当,或者说,这次的配合,你没打好。” 杨迷糊撇撇嘴,“实话实说,我当时可没想那么多,只是担心坏了你精心布的局。别把我抬得太高,摔下来会更疼。” 施一山笑言:“茶快凉了,杨子小哥,不打算喝点?这可是好茶,别浪费了。” 杨迷糊自嘲道:“茶太好,怕喝了消化不良。把话先说清,你还想让我做什么?我得掂量掂量,看能不能,敢不敢,愿不愿意喝这杯茶。” “帮我引出真正的‘牛五碌’,完成我们的计划,也可了了你的心愿,如何?”施一山似笑非笑。 杨迷糊呵呵笑,“倒替我把好处想好了。我想请问一件事,我娘是谁?” 施一山一愣,“你可把我问着了,这个问题,不该由我来回答。” “你不该吗?那我也不该。嗐,此茶虽好,可惜没口福,告辞不送!” 杨迷糊面色一冷,站起身,拱拱手,转身欲走。 施一山连忙叫了声:“且慢!你看你这急性子,且容我慢慢道来。” 杨迷糊停住,“施先生,看来你真是遇到了难事。但别再''犹抱琵琶半遮面'',清清爽爽才是真的好。” 施一山叹了口气,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才幽幽道: “你娘委身于曹老三,的确是为了你同父同母的亲弟弟,这点你无需质疑。 毒杀曹老三一事,应是受了老杨头的蛊惑,让你娘带着他去见曹老三。 两人好似没谈拢,老杨头下了狠手。不过,令人疑惑的是,你娘竟然亲口承认直接参与此事,实在让人费解。 我推测,你娘可能是受了老杨头的要挟。 至于你娘为何想要让子墨留在上海,我确实无从知晓。” 杨迷糊端起茶杯,又徐徐放下,“讲了好看的半边脸,再说说难看的半边脸。” 施一山端详了他好一会儿,迟疑道:“我现在发现,你这人咋这么犟呢?为何非要刨根问底,问个水落石出?”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施先生是想说这个,何况还是亲娘?可我倒想学学方筱雅,六亲不认!”杨迷糊的声音阴冷。 施一山噎住,半晌才道:“你娘还没到那个地步,情不同则理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杨迷糊突然咧嘴一笑,“那好,多的不问。胖子之死,与我娘有没有关系?她在图什么?” 施一山沉声道: “既然话赶话到此,我就多说一句。你娘与老杨头有合作,怂恿胖子去招惹招募组织的人,或者说,与施一川合作,以获得军统的潜伏名单。 至于图什么,图你和你弟一个安身,还有图曹老三的钱。” 杨迷糊心中一阵火起,“就为这个?” 施一山声音阴沉,“可怜天下父母心!坦白的讲,你娘私心重了些,她利用了你和胖子的兄弟之情。听了这些,是不是很难受?” 杨迷糊答非所问:“我想知道,在南京,你与我见过两次,两次都是你本人吗?” 施一山叹了口气: “你终于问出来了。第一次是施一川,第二次是我本人。但我不想以被控制意识,来推脱责任。 我有我的任务,就是想确认,再揪出潜伏的日本间谍,一直到了今天这个田地。” “为何扯上胖子?”杨迷糊戾气终于没压住。 施一山静静看着他,“胖子入彀,非我所愿。但当时的情形,我不可能推开他,甚至告诉他真相。我只能解释到这,信不信由你。” “你是说,你是被动接受,且万般无奈,而老杨头和我娘才是罪魁祸首?”杨迷糊''倏''地站了起来。 “你可以这么理解。我说了,我当时不可能把胖子撇开,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否则前功尽弃。”施一山语气冰冷似铁。 “你们那边的人,都是这么绝情绝义,心如坚冰之人吗?”杨迷糊低吼。 施一山缓缓摇头,“我觉得不是。要不是事关老杨头和你娘,我们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甚至在你面前,替二人遮掩,可惜没做成。” 杨迷糊喘了口粗气: “所以我娘心生愧疚,对小桃母子特别的好。 所以你们觉得我有功,替老杨头和我娘遮掩,功过相抵。 所以你觉得你们问心无愧,还敢厚着脸皮来寻我帮忙。 所以你们又担心,我会因此心怀不轨,就''那个人''的事,便对我遮遮掩掩。 所以,你们见我仍在配合你们,以为我一无所知,就希望我再帮你们一次。 ……” 施一山静静听着,直到杨迷糊发泄完毕,才回应: “有些有,有些无。我只想问一句,你的人,为杀日伪也死了不少人,就仅仅因为胖子与你兄弟情深,你才揪住不放?” 施一山的话直戳心扉,让他愣在当场。 施一山又继续道: “赶走日本人,前方后方死了多少人,所有人都在负重前行,唯独胖子就死不得,你的其他兄弟就死得? 我们讲,在民族大义面前,我们尊重为抗日而亡的人,但我们不能去选择,谁可以死,谁不可以死。 你刚才说,想学方筱雅,六亲不认,但你就知道,她的心里就没有滴血?在这一点上,你不如我女儿。” 施一山戛然而止,杨迷糊听得一阵恍惚,旌旗摇动。 见他仍沉默不语,施一山又道: “你说我们心如坚冰,请问,你为何把你娘赶得远远的?不过是眼不见为净,眼不见心不烦,得过且过罢了。 再请问,你现在知道了胖子之死与你娘有关,你会怎么处理?杀了,替胖子报仇? 做不到吧?我想,你顶多不再见你娘,与她划清界限,断绝母子关系,是不是? 说句难听的话,你本不是善人,却要做善事,是不是感觉你很高尚? 我们常讲,牺牲在所难免,但一定要牺牲的有价值。 再请问,你为了不让胖子白死,你费了多大的劲?不就是让他死的有价值吗? 之前说,替我们找出真正的''牛五碌'',了了你的心愿,我可不是凭白随口说的。 我们之所以敢再来找你,就是基于这一点。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施一山走了,紫鸢窜了进来。 “二哥,你脸色这么不好看,施先生说了很难听的话吗?”紫鸢装傻充愣。 见杨迷糊不吭声,她又道:“咱们不帮施先生,咱们去浙东,离开这是非之地。” 杨迷糊抬起头,眼睛猩红,“我娘与胖子之死密切相关,你说我该怎么办?除之而后快?” 第579章 我会承这个情 紫鸢连忙摆手,“那怎么可以?那可是你亲娘!” 杨迷糊却仿佛没听到似的,自顾自喃喃道:“可我敢下令杀老杨头!” 紫鸢试图安慰他:“老杨头不是还活着吗?” 杨迷糊一脸上的颓废和沮丧,“那是因为你们早有后手,你们早就怀疑我娘……现在我终于明白,你们都为何劝我放过老杨头。” 紫鸢轻轻叹息一声,“如果你定要钻牛角尖,我无法劝动你。” 两人相对而坐,长时间的沉默。 但杨迷糊狰狞的面容,渐渐变得平和起来,他眼中的猩红逐渐褪去,不再充满杀气。 他突然站起身,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水,仰头一饮而尽。 他抹抹嘴,突然咧嘴一笑,“走,了了胖子的心愿,我们就去浙东。” 见紫鸢有些怔忡,他又道: “我娘和老杨头的事,就此作罢,但下不为例。 另外,若查明我娘送子墨回上海,没有害人之心,就随她,但我不会再管。 再有,你明天去告诉施先生,说我同意帮忙,当个工具人也行。” 见杨迷糊似乎恢复正常,紫鸢也脸色霁和。 但杨迷糊心中却充满了沮丧,因为施一山全说对了,不管自己承不承认。 自己真不如方筱雅,做不到大义灭亲!特别是这一点,让他十分羞愧。 …… 次日一早,小翠过来,像没事儿的说: “你娘想送子墨来上海,应该是脏老头怂恿的。 按青竹的说法,脏老头应该是想让你做个了结,别一天到晚心里疙疙瘩瘩的。 至于为何在这个紧要关口,挑起此事,这要问脏老头。” 杨迷糊看着小翠,“你的意见呢?” 小翠皱着眉头,似乎在措辞,“我觉得吧,得过且过,翻过这一篇。” 杨迷糊很干脆,“子墨来上海,我不反对,但我不会再管,让我娘看着办。如果她仍不依不饶,那就提提胖子的事,点醒点醒她。” 小翠有些诧异,“就这样老死不相往来?不太好吧?” 杨迷糊摆摆手,语气坚定的说:“当断不断,反受其咎。如果我娘以我和子墨的名义,再出什么幺蛾子,你让我怎么处理?此事就这么定了,不要再议。” 小翠见他态度坚决,便不再多言,换了话题:“施先生那边,我们要配合到什么程度?” 杨迷糊想了想,“其实怎么配合都可以,但有一点必须明确,不能再遮遮掩掩,否则免谈。这话一定要讲清楚,我没有精气神,再去猜谜了。” 第二天午饭前,小翠过来,说‘牛五碌’的影子,被76号的人给抓走了。具体情况还不明,据说是牧少溪出的头。 小翠猜测,施一山从某个渠道,把影子可能是地下党的消息,传了过去。 据收到的情报显示,牧少溪因此被山田狠狠训斥了一顿,但生米已煮成熟饭,也不好把影子再放出来。影子大概只能当指证人用了。 小翠推测,施一山这么做,应该是想逼真正的‘牛五碌’现身,延安和上海两边联动,挖出这个人。 但也有风险。若‘牛五碌’在延安,不在上海,两地频繁的电台联络,很容易暴露。 街面上无线电侦缉车的出动,明显增多,可不是个好兆头…… 就在此时,紫鸢匆匆赶来,带来施一山的话。 “施先生说,''牛王碌''的影子被抓,出于他的意料之外。” 闻言,杨迷糊与小翠面面相觑。 莫不成,施一山又故技重施,没说实话?还是说,另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此事? 甚或说,这是''牛五碌''把影子推了出来,而山田和牧少溪在演戏? 杨迷糊问:“施先生还说了些什么?” “他说,要是我们抓了影子,操作空间会大许多,但现在被76号的人抓了,带来许多风险,毕竟影子见过''那个人''。”紫鸢说。 “然后呢?”小翠问。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说现在影子可以自由活动,可以指证人,计划无法往下推进。”紫鸢撇撇嘴。 “言外之意,是让我们把影子杀了?”杨迷糊一哂。 紫鸢摇摇头,“他倒没这么明说,好像也不是这么暗示的。” 杨迷糊不解,“你也不追问追问?” 紫鸢不悦,“不该问的别问,这是那边的行事原则,我也不好厚着脸皮,打破砂锅,问到底。” 小翠却道:“这或许是施先生给我们的自由度。” “此话怎讲?”杨迷糊一下没反应过来。 小翠诡异一笑: “你俩想想,影子不出门,没多大危害性。只有出门,才能发挥作用。 他出了门,而施先生那边的人已深潜,他必定四处游走,就给了我们杀不杀的自由。 若''牛五碌''仍冒险,让影子做些其他人不便做的事,我们就会发现端倪。” 紫鸢反驳,“其他人也可替''牛五碌''做事,为何一定要影子出面?” 小翠就笑,“''牛五碌''傻呀,把家底全露出来?再说,有些事,可能只有影子出面才成。” 杨迷糊拦住不服的紫鸢,“小翠,让栓子去追踪影子,先不杀,留着看他有什么动作。紫鸢,你去单凤茶楼,让小桃和方筱雅离开,自由活动。” “不吸引注意力了?”紫鸢问。 杨迷糊拍拍她的脑袋瓜,“离开,也是吸引注意力。对方不知缘由,会加派人手跟踪。我们都漫无目的,对方必是无头的苍蝇,懵懵懂懂。” 小翠问了句:“让小桃来东楼?” “来吧。”杨迷糊迟疑道:“胖子的事,得跟她说清楚,丑媳妇总得见公婆。” 二人离开,杨迷糊起身去寻脏老头。 正好紫鸢她娘不在,杨迷糊长话短说:“脏老头,我娘的事,我已经清楚个七七八八,你别再掺和。” 脏老头欲言又止,但最后点点头。 杨迷糊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知道,我娘的事,并没表面上那么简单,但我不想再追究。若她不再为恶,此事就翻篇。 若继续,我也不会再心慈手软,包括老杨头。” 脏老头长叹一声,“唉……你心里有数就好,我也放心了。你今天来,不仅仅是为这事吗?” 杨迷糊顿了顿,幽幽道: “烦请你和舅妈去趟苏州,把我娘按住。另外,把我娘和子墨单独安置。留苏州也行,来上海也可,但要明言,我以后不会再管。” 脏老头皱眉道:“此法虽好,可防你娘再出幺蛾子,但是不是太过无情?” 杨迷糊态度坚决,语气坚定: “变相来讲,我是在护住她,当然,也减少了我们的麻烦。她理不理解,我已经无所谓了。 就这么办,但这个恶人,你和舅妈就当一次,我会承这个情。” 说着,他站起身,居然朝脏老头鞠了一躬。 第580章 紫鸢她娘受伤 脏老头诧异的站了起来,连连摆手说:“咋还闹这个?说话,就好好说话。看来,你是铁了心,这事我答应了。” 杨迷糊迈腿欲走,脏老头又叫住他:“小子,你现在翅膀也硬了,该展翅高飞了,不要畏手畏脚。但人心隔肚皮,凡事谨慎点。” 杨迷糊笑了笑,“你也要离开上海?” 脏老头撇撇嘴,“紫鸢她娘想找个清净地,我嘛,折腾了大半生,也折腾够了,该消停消停了。” 杨迷糊有些不相信,笑着调侃道:“你能耐得住寂寞?” 脏老头叹了口气,神情显得有些落寞,“耐不住,也得忍着。命该如此,穷闹腾,也争不过命。” 杨迷糊心念一转,“你们正好带紫鸢走,别让她跟着我了。” 脏老头摆摆手,“我也想呐,但大概不成。她那性子,跟着你,我反倒放心些。” 杨迷糊正欲说话,紫鸢她娘捂着肚子,踉踉跄跄走了进来。 杨迷糊眼尖,见她手上有血,一把扶过,急问:“舅妈,谁干的?” 他又一把拦腰抱起,往卧房跑,叫道:“脏老头,快,拿药。” 愣怔住的脏老头,这才回过神,急里忙慌的去拿药箱。 慌乱一阵,脏老头抬起头,额头汗涔涔的,长嘘了一口气,“还好,伤口不深,没伤及腑脏。” 看着昏沉不醒的紫鸢她娘,杨迷糊有一个很不好的预感,此事与老娘有关。 他一把拽过脏老头,脸色有些狰狞,“你跟我说实话,我娘是不是来了上海?” 脏老头讪讪的点点头,“是,本想瞒着你的。但紫鸢她娘说,让她先去劝劝,所以……” 果真如此!杨迷糊心中升起一阵寒意,他怎么也没想到,老娘如此丧心病狂,竟然干出这事。 杨迷糊跑了出去,大声叫唤小翠。 一见面,他劈头问:“我娘现在哪里?快说!” “在不远处的一个小旅馆。”小翠倒也没支吾。 杨迷糊声音冰冷,“快派人把她控制起来,送到我们的安全屋。” “子墨呢?”小翠未动。 “一起。”杨迷糊咬牙切齿。 小翠转身离开,杨迷糊朝一个角落,打了个手势,玄子冒了出来。 “去跟着。逼问我娘,她到底要干什么!可以上手段,不要心慈手软。” “可她是你亲娘!”玄子未动。 杨迷糊死盯着他,“亲娘也不行。而且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她来得太凑巧了。快去!这是命令!” 玄子离开,杨迷糊原地转磨,是自己太仁慈,太大意了。 脏老头走了出来,拍拍他的肩膀,沉声道:“小子,你舅妈没多大事,别丧失理智,沉下心来应对。” 杨迷糊愣愣的问:“我只问一句,我娘来上海,是你怂恿的吗?” 脏老头点头,“是,但恐怕不全是,应该另有其人在教唆她。” “谁?老杨头?”杨迷糊追问。 脏老头摇头,“不一定。按理说,老杨头在黑子那,有人看着,应该足不出户。即便是老杨头,他也不是主谋……” 杨迷糊听出了弦外之音,“你是说,有人借我娘想送子墨回上海,诱她和子墨前来,然后见机控制,威胁于我?” 脏老头烦躁的挠挠头,“有可能。但又是谁怂恿我的呢?施一山?他好像不至于此。老杨头,他假死后,我只与他见过两次面,他除了唉声叹气,也没说什么呀!” 他喃喃自语一阵,似乎不得要领。他猛地一揪头发,痛得呲牙咧嘴,人也仿佛灵醒过来,叫道: “黑子,是黑子。他嘀嘀咕咕说什么,这对老杨头不公平,说什么老杨头虽有错,也罪不至死。我当时以为他与老杨头感情好,在鸣不平。” “黑子?“杨迷糊愣住,“你没搞错吧?怎么可能是他?” 脏老头似乎定住了神,说: “就是因为毫无防范,我才听了进去。 我也想,你娘有问题而不追究,说不过去,便存了挑出来,让你决断和防范的心思,也是想让你做个了结。 黑子八成有问题,不是老杨头教唆,就是他本就存了歪心思。你不得不防。” 闻言,杨迷糊心中打了个寒噤。 若黑子有问题,自己的很多秘密,便不再是秘密。可他为何这么多年来,却隐忍不发呢? 他和自己同岁,要参加哪个组织,也是近几年的事,与军统潜伏名单应该搭不上嘎呀。 老杨头教唆的?可能性较大,毕竟二人感情深厚。 思及此,杨迷糊停住脚步,缓缓道: “脏老头,除了动我娘,其他的人都不要惊动,把事情局限在家庭纠葛之内。 紫鸢回来,就说舅妈受伤是个意外。你若解释不通,让她来寻我。 脏老头,我娘还存了什么龌龊的心思?此事很重要,请务必告诉我。” 脏老头支支吾吾半晌,最后脱口而出:“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甚至怀疑她不是你娘!” 杨迷糊惊愣住了,“怎么可能?我需要理由!” 脏老头叹了口气: “我也只是怀疑,作不得准,但有许多疑点。 一是,我催眠不了她,在我手上,这种人很少。 二是,曹老三明明是老杨头毒杀的,她为何偏偏要揽在自己身上? 三是,她作为一个母亲,子墨为何很怕她?我说的这种怕,是恐惧的那种。 四是,上海乱糟糟的,她为何总以子墨为借口,想留在上海? 五是,胖子与你兄弟情深,她为何义无反顾的把胖子置于险地,不带一丝迟疑? ……” 脏老头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但后面的话,杨迷糊基本没听进去,只是脑袋嗡嗡作响。 先不说脏老头所讲的疑点,此前,施一山极力替老娘掩饰,又说自己不如方筱雅,做不到大义灭亲,莫不成,话里有话? 娘身上的体味,娘左眼上的疤,娘见自己时的亲腻,连做的饭菜,也是儿时的味道…… 难不成,都是自己的错觉?不可能,这种亲切感骗不了人。 只有一种可能,老娘的心性变了,她贪图富贵,想过养尊处优的生活。 杨迷糊突然想起,胖子他们在认干娘时,老娘出手可谓大方阔绰,一是她有钱,一是她好像喜欢这种感觉。 再有,她对好儿的母亲是个日本人,一点也不抵触。 作为一个老式的女人,怎么可能一点疙瘩也没有?只能说,她一点也不在乎。 想到这,杨迷糊看向脏老头,缓缓道: “你说错了,人还是那个人,但心变了。 她想留在上海,应该是还有钱没赚到。而且,只有在上海,她才能过上纸醉金迷的生活。 或许,她在镇江枯守几年,早已按捺不住。此去苏州,又是穷乡僻壤,她怎能甘心?” 脏老头点点头,叹了口气:“说了这么多,你准备怎么处置?” 杨迷糊并没回应,只是喃喃自语:“怪不得,小桃反复强调,绝不能轻信于人;小翠说,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第581章 这个世道人性扭曲 杨迷糊突然又朝脏老头鞠了一躬,“对不起,是我太仁慈了,让舅妈受了伤。待施先生的事一了,我会给舅妈一个交待。” 直到下午三点时分,小桃来了,但脸色有些苍白。 杨迷糊静静端详了她好久,才道:“胖子的死,跟我娘有直接的关系……” 他语无伦次,絮絮叨叨向小桃讲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以及自己的猜测和想法。 小桃依然是个耐心的听众,中途几乎不插话,只是脸色更苍白了些。 直到杨迷糊讲完,她才幽幽开口: “你说的,有些我猜到了,有些我没想到。 当初听说你杀了老杨头,我一言不发,他就是该死,胖子可是他亲生儿子。 我只是没想到,干娘陷得这么深,将心比心,我无法劝说你放过你娘。 但老杨头还活着,干娘也应该活着。至于你最后怎么决断,我都能接受。 你已为胖子做得够多了,别再心心念念的为他六亲不认。这可不是胖子所愿意看到的。” 杨迷糊沉吟良久,“那黑子呢?” 小桃柳眉一挑,“按你的性子,你会等?恐怕你也是将信将疑吧?脏老头这个人,嘴里能有几句真话?” 杨迷糊抚抚发烫的额头,“我娘的事,本想一直瞒着你的,现在看来,瞒不得。不然,我们这些人中,不知道谁会是下一个胖子。” 见小桃没吭声,杨迷糊又道:“黑子的事,再看看。若真有问题,我们正好利用之。你如今回来了,就专门处理这事,看看某些人,到底想怎么利用我娘。” 小桃点点头,口中却提到另一个问题: “小翠处于明处,即便玄子和狗子,也让人几乎一目了然,这极其危险。 我手上有八个人,是我这几年精心培养的,一直隐忍不出,就是为了今天。这事,连胖子也不知道。 我们即便离开上海,但人不能全走光,毕竟上海在是漩涡的中心。留点根基在上海,一是有个退路,二是可以与浙东相互呼应。 所以,我的想法是,让小翠、栓子、玄子、狗子几个,陆续悄悄前往浙东,以迷惑所有人,包括施先生。” 杨迷糊一下子坐直了,“那你呢?” 小桃一哂,“我想留下,我这身体,吃不了那个苦,说不定还是个拖累。那里有小翠,我可以放心,再说,她的性子也适合。” 杨迷糊沉吟道:“其他人前往浙东,可以。但你是否要留在上海,你容我再想想。” 小桃却很坚决: “我不会去苏州,你让青竹护好好儿和安安即可。 不说这个了,前往浙东的事,让小翠来办。你娘的事和施先生的事,交给我来办。 至于黑子的事,我建议你亲自去一趟,开诚布公,别污了多年的兄弟情义。” 杨迷糊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你仍不放心脏老头?” 小桃却冷冷道:“我更不放心紫鸢她娘!” 杨迷糊惊得站起,说话都有些结巴,“你上,上次不是还,还说,我多疑了吗?” 小桃语气幽幽: “此一时彼一时也,何况当时情形晦暗不明,怀疑也无用。 这段时间与方筱雅呆在一起,她跟我说了些事。比如那个她故意删除的''凫''字,就是一个试探。 并不是说紫鸢她娘反应不正常,而是太正常了。她会不会是故意让你推导出''牛五碌'',不得而知。 但结果是,你们最后推出的''牛五碌'',真有其人。会不会是她想故意陷害方筱雅,转移视线,不得不虑。” 小桃戛然而止,杨迷糊从恍惚中回过味来,“你当初故意说她不可疑,就是想看看她,后面有何反应与动作?” 小桃森然道: “这个世道,人性扭曲,你娘,胖子他爹,又如何?但我并不是说紫鸢她娘一定有问题。 但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胖子的死,我肠子都悔青了。但世上有后悔药可吃吗?没有。 看在胖子的份上,我希望你信我一回。上海收尾的事,你让我来处理,行不行?” 小桃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血色,她又阴森森加了一句:“说句不该一个母亲讲的话,安安在你手上,你大可放心于我。” 杨迷糊惊得差点一个趔趄,指着小桃怒斥道:“你怎可存这样的心思?!天地良心,我怎么……” 小桃打断他: “不是我疑你,而是你应该疑我!我曾说过,绝不可轻信于人,这个人也包括我。 胖子的死,我本想撂开手,让你来办,但看样子不行,你娘牵扯其中。 人一旦顾及亲情,就会犯错,自古常理。这一点上,我倒真佩服方筱雅。” 杨迷糊缓缓坐下,良久才平复好情绪,“你说的,我虽不完全认可,但也有道理。听你的,由你来负责上海之事,杀伐权在你。” 小桃点点头,忽然展颜一笑,“你就不怕我也人性扭曲了?” 杨迷糊叹了口气: “有些人,还是要信的。实话实说,我疑过小翠,但从未疑过你。但如今看来,我疑错了。 我现在想明白了,我信人,人才信我,特别是身边的人。不然,会众叛亲离。 但在这个世道,绝不可轻信于人,还是至理名言。两者虽然有些矛盾,但我会处理好。” 说完,杨迷糊搂了搂小桃,“安安的事,我想你同打个商量。” “你说?”小桃有些迷惑。 杨迷糊一字一句:“我想让青竹,带着好儿和安安,销声匿迹。若天意吉祥,但愿仨人能活下去。你看怎么样?” 小桃惊愕住,半晌才道:“你真的想好了?真的舍得?” 杨迷糊很认真,也很严肃,说: “这事我想了好久。我认为,就是因为舍不得,才要敢于舍得。 脏老头曾笑言,我天煞孤星。我想,既然如此,就不如做一个孤老之人。 你若舍不得,安安我另作安排。给你一段时间考虑,但离开上海前,你得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小桃却问道:“你究竟在担心什么?不会是怕以后说不清,连累到孩子?” 杨迷糊倒也没藏着掖着,“这也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这个世道,太不安宁,人心叵测,连我娘也为一己贪欲,不怕我受到伤害,我不得不作最坏的打算。” “好,先这么说定了。”小桃忽然爽快的答应了。 见杨迷糊一脸不信,她惨然笑道:“你说的对。这个世道,我们本就不该有自己的孩子。其实带他们到这个世上,已是一种不负责任。” 杨迷糊呵呵笑,“也是为了放开手脚,无所束缚,大干一场。从这个角度讲,也是一种自私。” 小桃也笑,“是,身心轻松多了。我们先干正事。” 第582章 你媳妇出的主意? 杨迷糊前往老杨人力车坊,见到了黑子。 二人寒暄了几句后,杨迷糊便直截了当的问道:“黑子,我娘要回上海,是不是与你有关?” 黑子愣住了,回忆着说: “应该与我没关系吧?脏老头告诉你的?我跟他抱怨过,说老杨头做了坏事,但罪不至死,你做得有些过了。 我本想找你理论,脏老头拦住了,说人毕竟还活着。” 杨迷糊心里一松,但口中却道:“你知不知道,胖子的死和我娘有关?” 黑子惊讶的张大嘴巴:“杨子,咋扯上你娘?老杨头虽然对此有所不满,心怀怨气,但并没提及你娘啊!” 这就不正常了,杨迷糊心中一阵发毛,老杨头竟然只字未提老娘? 杨迷糊决定坦诚相告: “黑子,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我不想瞒着你,你也要如实告诉我。 其实,老杨头和我娘有过合作,或者说是交易,直接导致了胖子之死。你不觉得老杨头这样,有些不对劲吗?” 黑子惊诧莫名,“有这事?能说说吗?” 杨迷糊尽量简单的讲述一遍经过。黑子听得一愣一愣,一惊一乍,最后说道: “匪夷所思,怪不得你要处死老杨头。但他自从来了这里,几乎足不出户,出门也有人跟着,没可能与外界联系呀。” 杨迷糊不甘心,“你再仔细想想,看有没有没关注到的?” 黑子迟疑着说:“硬要说老杨头不正常,倒有一点。他时常抱怨命运不公,但并没萎靡不振,这会不会表明,他仍心有不甘?所以,想方设法鼓动怂恿你娘?” 杨迷糊心念一动,“黑子,你去问问跟着的人,看他们有没有发现,老杨头对外联系过人?” 黑子下了楼,过了好一会,才黑着脸回来。 “是有那么一次,老杨头出去闲逛时,被76号的便衣盘问过几句。但跟着的人以为是例行盘查,便没太在意。跟着的人说,老杨头似乎说了点什么,便衣骂了几句就走了。” 杨迷糊心中凛冽,面上却毫不带出,淡淡道:“看来,老杨头依然贼心不死。此事就这样,别跟他提起,我再去问问我老娘。” 黑子却扯住往外走的杨迷糊,“杨子,慎重点,毕竟是你娘。脏老头的话,你最多只信一半,别上了他的套。” 杨迷糊咧嘴一笑,“放心,连老杨头我都想放过,不会难为我娘的。走了哈。” 离开人力车坊的杨迷糊,心中却波澜起伏。 小慈乃大慈之贼!不能仁慈,不能放过,否则后患无穷。 回到东楼不久,玄子前来禀报。 他一脸严肃的说: “杨子哥,干娘把事情都交代清楚了。 刺伤紫鸢她娘,是因为她们之间发生了争执。当时干娘一时冲动,水果刀扎到了紫鸢她娘。 不过干娘解释说,她并非故意伤人,只是胡乱挥动刀子,结果不小心刺中的。 引发争执的原因,是紫鸢她娘试图阻止干娘来找你。 至于干娘来上海,是脏老头给她捎的信,说你可能会离开上海,所以她心急如焚,带着子墨一同来了。 对于胖子的死,干娘坚决否认与此事有任何关联,并坚称这一定是脏老头或者老杨头搞的鬼,指责他们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合伙欺负她们孤儿寡母。” 杨迷糊沉默片刻,缓缓开口:“你就没上点手段?她说什么,你就听什么?” 玄子挠挠头,“她毕竟是你的亲娘,我下不去手……” “子墨怎么说?”杨迷糊撇撇嘴。 “他一问三不知。但回话时,时不时瞟一眼干娘。”玄子话中有话。 “你去把脏老头请来。”杨迷糊摆摆手。 玄子出门,杨迷糊陷入了沉思。 老娘拒不承认,玄子又不敢上手段,也在情理之中。 可脏老头说,是黑子怂恿的,他就不怕自己与黑子对质?这极易戳穿的。 脏老头是怎么知道,青竹他们所在的?自己临行前,可千叮嘱万嘱咐过青竹。 既然是脏老头捎的信,老娘为何又要捎信给紫鸢她娘呢?难道是想让紫鸢她娘从中说和? 紫鸢她娘究竟说了什么,让老娘暴起伤人? 难不成,老娘真是无辜的?但脏老头和施一山,却为何不这么看? …… 脏老头来了,杨迷糊冷冷打量他几眼,问: “脏老头,我去问过黑子和我娘,与你说的,大相径庭,究竟是怎么回事?” 脏老头怒道:“小子,我说的你就不信,他们说的你就信?好了,你爱信不信,我也是瞎操心。行了,我再也不掺和了。” 他边说边走,杨迷糊却一个箭步拦住,换上了一副笑脸。 “脏老头,你别生气,确实有出入嘛。那我问你,青竹他们的所在,你是咋知晓的?” 脏老头恨恨道:“这有什么难的?青竹告诉我的,不信你去问他。我毕竟是他师傅,让他开口,再简单不过。” “你能催眠他?”杨迷糊讶然。 脏老头有些傲然,“传艺自古留一手,你不知道吗?不扯这个,你娘拒不认承,连你也不信吧?” 杨迷糊嬉皮笑脸,“是不大信。但你的目的是什么,跟我说说呗?你可是无利不起早的人!” “你是不是要去浙东?”脏老头双手背后,冷不丁道。 杨迷糊一愣又一乍,“你咋知道的?再说,这与我娘的事有何相干?”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娘也知道此事!我说你要离开上海,并没说你去浙东,她是怎么知道的?她不应该知道才对,可她偏偏知道,你不觉蹊跷吗?”脏老头盯着他眼睛说。 杨迷糊一惊,“你是说,有人故意捅给我娘的?可目的何在?” 脏老头不屑的乜了他一眼,哼哼道: “我哪知道啊! 我本来的目的是,若你娘知道你要离开上海,即便她回来也没了保障,她心知肚明,肯定发急。 她一发急,必定火急火燎的赶回来,事实也是如此! 但以她贪财的性子,必定又会受人蛊惑,不利于你。 她若像把胖子推出去一样,再把你身边的人推出去,你怎么办?而且这个人极有可能是紫鸢。 只是她并不知道,你已开始怀疑她,但她不这么想啊。 何况你一直装傻,态度暧昧,我想知道你是究竟怎么想的,便派人捎了信,没想到被人利用,追查到了你娘的行踪。” “可青竹为何瞒着我?包括小翠和紫鸢。”杨迷糊不解。 “这要问他们,问我有鸟用?” 脏老头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不过嘛,他们恐怕是怕你不理智,又发疯做错事,才瞒着你的。不然,我媳妇也不会去劝你娘,但我媳妇不是个好的说客,让你娘暴起伤人。” 杨迷糊冷不丁道:“你真的要离开上海?” 脏老头一愣,“骗你的,我离开干什么?” “离开上海,是你媳妇出的主意?”杨迷糊又问。 第583章 再去苏州 “你咋知道的?她让我这么讲,说是让你安心。”脏老头一脸疑惑的看着杨迷糊。 后者心中一动,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他沉思道:“她为何要这样做?难道真的只为让我安心?” 脏老头皱着眉头,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景,缓缓道: “她说,我们离开,你们也走了,你娘就不敢再琢磨来上海。我觉得这个办法不错,就听进去了。” 杨迷糊冷笑一声,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冷意,“你有没有感觉到不对劲?舅妈应该并不知晓,胖子之死和我娘有关系,但她的劝说,却为何让我娘暴起伤人?” 脏老头反应过来,顿时怒不可遏,“你竟然敢怀疑我媳妇?她怎么可能有异样的心思?” 杨迷糊却直接无视,镇定自若的分析道: “舅妈曾经在特高课工作待过,对不? 她为何积极参与潜伏名单的解密?为何不揭露胖子的假遗嘱,又试图阻止我离开上海?为何与我娘主动接触?这些行为都很可疑。” 脏老头仍然不信,激动的喊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不能仅凭猜测,就污蔑她!” 杨迷糊并不在意他的反应,“如果特高课对她施加压力,特别是用紫鸢作为要挟,我想舅妈为了她,一定会答应。” 但脏老头仍不信,在原地转磨,手却指着他。 杨迷糊一哂,“你心里早信了,表面上却不信,何必呢?放心,若果真如此,我不会记恨,反而会感激舅妈护住紫鸢。” 脏老头终于悻悻的走了。 杨迷糊喃喃自语:真要这么简单,就好了。 但他突然一个激灵,老娘前来的目的,就这么被破开,对方好像劳神费力半天,最终落了个劳而无功。 不可能!其中肯定有没勘破的地方。就这么简单,对方也不会耗这个心神。 可问题,或者说破绽,会出现在哪呢? 自己只盯住''牛五碌''不放,好像忽视了''那个人''可能另有目的。还有,自己前往浙东,隐隐约约也有人不愿意。 思及此,杨迷糊忽然明白,施一山为何遮遮掩掩了。 ''那个人''来上海,可能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说不定,挖出''牛五碌''只是附带,一种障眼法罢了。 可为何有人阻止自己去浙东呢?自己离开上海,上海的各方势力应拍手称快才是。 此去浙东,到底侵犯了谁的利益?这可不是小事,得找小翠和小桃共同商议。 三人在东楼坐定。 杨迷糊开了个玩笑,“两大军师在此,我们共同商定上海的善后,以及前往浙东的事宜。” 他讲了讲自己的疑虑和猜测,便让二人畅所欲言。 小桃仍是个耐心的听众,示意小翠先说。 小翠也不推辞,侃侃而谈: “说起有人阻止我们前去浙东,我也隐隐约约有这个感觉,但一直抓不到把柄。 按常理,我们离开,要说谁不高兴,恐怕只有施先生那边。因为我们至少是他的一大助力。 可问题是,施先生为何未提只言片语,连暗示也没有? 再说干娘,有人利用她,想拖住我们,除了有利于查获''那个人''的行踪,其他的属实想不通。 难不成,我们手中掌握我们自个也不清楚的秘密,或者说资源? 一切皆处于迷雾之中。所以,我们得动,派人正式前往浙东,并在那闹出点动静,试探各方的反应,才能看出端倪。” 杨迷糊问:“你想让谁先去?” “玄子与狗子先去,他俩相对处于暗中,虽然要试探,但先要保证我们自身的安全,这是第一要义。”小翠回应。 杨迷糊看向小桃,后者柳眉轻挑,笑言:“这是小翠的活儿,我不宜发表意见。但非要说的话,我们怎么防止各方势力的反扑与报复?栓子一帮人能顶得住吗?” 杨迷糊就笑,“你是说,我们,特别是我,应该先隐藏起来?” 小桃点头,“正解。小翠呀,你可不能把这个难题交给我。” 小翠一哂,“少来,你会没主意?要不让玄子多留几个人?” 杨迷糊有些迷惑,“你俩话中有话,打的什么哑谜?” 小翠笑嘻嘻的说:“也说不上哑谜,就是你突然消失,我们引一拨露头之人,打击打击。但小桃姐担心,会搅乱施先生的布局。” 杨迷糊看向小桃,“我怎么个消失法?你是怕我不同意?还是施先生那边没动静,我们就不宜轻动?” 小桃抿嘴一笑,“你去趟苏州,带上干娘与子墨,如何?” “苏州?”杨迷糊坐直,“此去有何好处?” 这次却是小翠回话:“青竹不甘寂寞,发现苏州有异动。应该是从干娘闹着来上海,发现的端倪。具体情况嘛,为保密起见,青竹没细说。” 小桃乜了小翠一眼,“严格来讲,应该是与''那个人''有关,但具体如何相关,青竹确实没讲。” 杨迷糊没好气的道:“又打马虎眼,我也懒得问。紫鸢何在?脏老头和紫鸢她娘去往何处?” 小桃与小翠相视一笑,“紫鸢性子急,先去了苏州。她爹和她娘准备去趟汉口,说是散散心。放心,紫鸢她娘的伤不碍事。” “舅妈持什么态度?”杨迷糊问。 “好像十分积极,有点急于离开的架势。”小翠便笑。 “这也是你们引蛇出洞的一招吧?”杨迷糊一哂。 “是。但玄子真会带人南行,做戏做全套嘛。”小翠道。 杨迷糊也懒得再动脑筋,“我去苏州,不是不可以。但具体去干嘛,和谁去,你俩总得指点一二吧。” 见二人一脸坏笑,杨迷糊心中一个咯噔,不会是方筱雅同行吧? 小翠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对,杨子哥,你猜得没错,就是她。” “方筱雅去干嘛?这可不行!”杨迷糊下意识的反对。 小翠咯咯笑,讥讽道:“谁跟你说,是方筱雅?你想得美!” 杨迷糊脸发热,“那会是谁?” 小桃打了小翠一下,“就是方筱雅,小翠逗你的。当然了,你不去,她也会去。” 杨迷糊狠狠瞪了二人一眼,“你俩说正事也稀里马哈的。她去,是什么目的?我娘和子墨也在,方便吗?” “方筱雅此去的目的,虽未明说,但肯定是奔''那个人''去的。有干娘和子墨在,反而是一个掩护,送婆婆和小叔子回家,更自然些。”小翠又调笑道。 “没正形,不对,你们不会真的以这个身份,让我们去苏州吧?”杨迷糊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正解。你得尽快答复,施先生那边等得急。不然,他会另派人前往苏州。”小桃一脸严肃。 杨迷糊立马回道:“那就另派人,就跟施先生这么回话。” 第584章 众口烁金,积毁销骨? “也行吧。”小桃爽快答应,“我这就去通知方筱雅。” 杨迷糊奇道:“不是应该通知施先生吗?” 小桃诡异一笑,“方筱雅是联络人,我当然得通知她呀。” 这是逼人上梁山?杨迷糊摆了摆手,“还是方筱雅吧。话说,紫鸢去苏州打前站,不会是先回杨家大院吧?” 小桃点点头,“对,直接去找青竹不合适。杨子哥,你现在应该头疼的是,怎么劝你娘回苏州!” 杨迷糊一愣,“你们没商量好的?嗐,怪不得你们拐弯抹角的,原来是有这个难题。也行,我总避而不见,也不是个事。” 说完,他起身离开,前往安置老娘和子墨的安全屋。 小桃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问小翠: “杨子哥这一次太听话了,他会不会有别样的心思?” 小翠一哂,“你都猜不到,我就更不行了。这个方筱雅,坚持要同行,不会真看上了杨子哥,想霸王硬上弓吧?” 小桃啐了一口,“小翠,你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不可乱说。” 小翠回击:“你可不是黄花大闺女,是不是可以跟我好好说说?“ 二人你推我搡,闹成一团。 杨迷糊真不愿见老娘。除了尴尬,还有窝火与恼怒。 走进安全屋,曹子墨正捧着一本书,老娘坐在椅子上发呆。 杨迷糊咳嗽两声,两人同时抬起了头。 曹子墨立马低下头,佯装看书。老娘''噌''地站了起来,不言声又缓缓坐了回去。 杨迷糊开口:“子墨,你回里屋,我跟娘有事商量。” 曹子墨乖巧的站起身,夹着书,回了卧房,关上了门。 杨迷糊打量老娘几眼,声音淡淡的说: “老杨头,我差点杀了,现在被禁足,不得外出。我此次来,是想送你们回苏州,希望娘不要反对。” 老娘似乎被惊住了,但又不甘的讥讽道: “你是看在我是你娘,才放我一马的?你为何相信他人的谗言?告诉你,胖子的死,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杨迷糊强压着火气,语气尽量平缓,但用词刻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离地三尺有神灵,娘,你就不怕怨魂缠身吗? 娘是觉得,我没有证据,我拿你毫无办法?娘你可知道,我杀人是不需要证据的。 胖子是替我挡过子弹的人,因为你是我娘,他才盲目的信任你,才招来杀身之祸。 扪心自问,你对得起我兄弟吗?我们可是在血海里,一块爬出来的兄弟,你却利用了他,于心何忍? 别跟我说,你是为我和子墨好,别说得那么高尚,我不爱听,也不想听! 我来,就问一句:你和子墨回不回苏州?” 老娘胸口上下起伏,涨红了脸,但唯一没有一丝愧疚之色。 见状,杨迷糊心中一寒,恶人做恶事,总认为自己理所当然? 他又阴森森开口: “娘,若你不愿回苏州,也可以。但是,我不会再管你和子墨,从此如同路人。 紫鸢她娘说这话激怒了你,但并不是胡说八道,这就是我的本意。我现在再重复一遍,希望娘听进去,琢磨好。” 老娘突然变得有点癫狂,“可我生了你,我可是你亲娘!你没道理不管我!” “呵,你养我了吗?你害死我兄弟,我该当作不知道,继续敬你爱你,你不觉得恶心吗?”杨迷糊似笑非笑。 “我说过我没有,你听不见吗?”老娘大叫。 杨迷糊冷冷的看向老娘,他的最后一丝耐心消耗殆尽,他突然咧嘴一笑。 那一线狰狞再次乍现!老娘吓得立马闭上了嘴,低下了头。 杨迷糊缓缓开口:“给你一个晚上考虑,若不去苏州,你我不再是母子,你和子墨自生自灭。” 说完,他逃也似的,出了安全屋。 玄子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杨子哥,若干娘不听你的,真像你说的那么办?” 杨迷糊肯定的点点头,冷声道: “我又给了她一个晚上考虑。你要知道,她若不回苏州,留在上海,你们碍于我的情面,又会被她利用,或者说被心怀叵测的人利用,再出现胖子那样的事,你让我如何是好?” “可是……”玄子被打断。 “没什么可是!你可知道,对胖子之死,她仍坚称无辜,连一点负罪感也没有!若我还管她,她将是个大祸根!”杨迷糊声音更加冰冷,带着丝丝寒意。 玄子还是说出了想说的话:“万一干娘有难言之隐呢?众口烁金,积毁销骨,你作为儿子,是不是应该再斟酌一下?” 杨迷糊正要反驳,但又心念一动,莫非玄子话中有话? 见他沉吟,玄子趁机又说:“还记得我背叛你吗?万一干娘跟我一样呢?事不同而理同。” 杨迷糊迟疑道:“你有什么证据?” 玄子摇摇头,“我以我的切身体验,正因为没有,才更应该谨慎。再说干娘有问题,可我们一点确凿的证据也没有,我们的所谓证据,都是道听途说来的,你不觉得蹊跷吗?” “你的意思是,放任自流,看我娘到底有没有问题?”杨迷糊放缓语气。 玄子点点头,“我觉得我们钻进了一个死胡同。为谨慎起见,试试也无妨。我们又不是傻子,干娘再想骗我们,也没那么容易,是不是?” 杨迷糊突然破颜一笑,“这可不是你的性格,是小桃的主意,让你现身说法?” 玄子一愣,挠挠头,嘿嘿一笑,“又没瞒过你。小桃认为小翠做事偏激,有先入为主的可能,就力劝我来试试。” 杨迷糊反应过来,“也就是说,小桃和小翠让我今天来见我娘,也是让我亲自体会一下,看我是何感觉?可我的感觉很不好。” 玄子撇撇嘴,“干娘有没有当着你的面,一哭二闹三上吊?没有吧?她若真有问题,肯定会使女人的这三个绝招!” 杨迷糊反驳:“没有,正说明她心中有鬼!” 玄子驳斥:“可你刚刚说,她没有一丝愧疚之色!这不矛盾吗?” 杨迷糊噎住,张了张口,一时好像找不出驳斥的理由。 他突然心念一动,“既然你这么坚持,你去偷偷查一查,她身上有多少钱,再问她钱从哪里来。若说不清,就按我说的办。” 玄子见他松口,生怕他反悔似的,急匆匆的走了。 说心里话,杨迷糊何尝不愿玄子说的是对的。 可老娘究竟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可脏老头、施一山、老杨头都直指老娘!甚至小翠、小桃、紫鸢,话里话外也曾有这个意思! 莫不成,真如玄子所说,众口烁金,积毁销骨? 可即便他们不说,连自己不是也认为老娘不对劲吗? 第585章 小心眼睛长鸡眼 次日一早,玄子来寻杨迷糊,支支吾吾的说,老娘的箱子里,有三十多根小黄鱼,加上银票,多达五百根。银票藏在箱子的夹层里。 但老娘说,小黄鱼是曹老三历年给的生活费,她积攒下来的。但被问及是否还有未携带的钱财,老娘说这是全部身家。 杨迷糊本就知道,老娘手上的钱应该不少,便没有深问,交待玄子,仍按自己的意见办。 但改了一点,让玄子派可靠的人,二十四小时监视。如果老娘找来东楼,就说此楼已易主。 小桃和小翠返回单凤茶楼,脏老头和紫鸢她娘再一离开,老娘应该找不到熟人。 下午,杨迷糊稍作化装,前往火车站,狗子尾随其后。 按小翠的计划,杨迷糊离开后,玄子会带人陆续前往浙东。狗子办完事,直接从苏州赶往浙东。 栓子呢,则暂时留在上海,配合小桃展开行动,视情撤离。 杨迷糊到了火车站,没见到方筱雅,却意外碰到了站长曲贵财。 但也说不上是意外,曲贵财似乎在刻意等着他,且直接点破了他的身份。 杨迷糊见四周没有异常,谅曲贵财也不敢乱来,便跟着他去了站长办公室。 “弘田君突然销声匿迹,暗中却搅动风云,令在下佩服之至。”曲贵财一番恭维。 “曲站长点破我身份,又请我来喝茶,不知有何指教?”杨迷糊拱拱手。 “不敢不敢,在下江湖草莽出生,行事冒昧,望弘田君见谅。在下也没什么事,只是好久不见,闲聊几句。”曲贵财很是恭敬。 令杨迷糊意外的是,曲贵财还真是闲聊,一点正事也没说。 更意外的是,直到火车开动,也没见方筱雅的身影。 杨迷糊示意狗子去各个车厢转转,看能不能找到方筱雅。不久,狗子回来,暗自摇了摇头。 杨迷糊反倒暗松一口气,最好没来,来了也没关系。 火车抵达苏州站,二人下车后,径直前往苏子绸缎坊。 掌柜刘义首在绸缎坊门口恭迎。 “东家,快请进。” 杨迷糊边往里走,边道:“刘掌柜,听说这几年经营的不错,赚了不少,刘掌柜劳苦功高。” 刘义首连忙道:“哪里哪里,托东家的福,幸不辱命,没有亏钱。东家往这边走,简单休息片刻,再吃晚饭。” 他又扭头看狗子,“你的房间在隔壁。你熟悉绸缎坊,你们有什么需要,直接来寻我。” 刘义首告辞离去,杨迷糊问狗子:“这个刘义首,娶了那个相好吗?” “娶了,还生了个儿子,也算有后了。”狗子笑道。 “那就好。对了,你难得回来一趟,明天去给你奶奶上个坟。我呢,自由活动,到处转转。”杨迷糊道。 “那哪成!上坟不急,正事要紧。”狗子不同意。 杨迷糊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悦道:“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我对苏州又不是不熟。” 晚饭后,杨迷糊也没让刘义首和狗子陪,一个人在绸缎坊转了转。 绸缎坊扩大了不少,不再只是三进三出的院子,两边的房子也被刘义首买了下来。 工人上百人,大多数是女织工。即便到了晚上,纺织机也是吱吱喳喳作响。 因为没人认识他,杨迷糊倒落得个自在悠闲。 在逛了一圈后,他回了房间,直接蒙头,呼呼大睡。 次日一早,杨迷糊悠悠转醒,一睁眼便看见身上半趴着一个人——正是紫鸢。 他一脸嫌弃的扒拉开紫鸢,嗔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跟我睡一块儿?” 紫鸢睡得迷迷糊糊,不满的嘟囔着:“别吵吵,烦死了,我要睡觉……” 杨迷糊无奈摇摇头,问:“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紫鸢眼睛都没睁开,含含糊糊的回应:“深更半夜。哎呀,让我再睡一会儿嘛,就五分钟……” 杨迷糊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紫鸢,见她还在呼呼大睡,丝毫没有要起床的迹象。 他又好气又好笑,轻轻带上门,走出房间。 清晨的阳光洒在脸上,杨迷糊深吸一口新鲜空气,感觉心情格外舒畅。 苏州的空气比上海的清甜不少,他忍不住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隔壁的房门打开,杨迷糊头也不回的问:“狗子,方筱雅还没消息?” 狗子低声''嗯''了一声,杨迷糊如释重负的长吁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没来也好,那可是个搅……” 话刚说了一半,他忽然觉得声音不对,下意识扭过头,瞬间愣住了——站在门口的不是别人,竟然是方筱雅! 杨迷糊揉了揉眼睛,一脸惊讶,\"方筱雅?你怎会在这里?什么时候到的?\" 方筱雅怒气冲冲,咬牙切齿的说:\"你别打岔!快把刚才的话说完,搅什么!\" 杨迷糊一下子愣住了,然后结结巴巴的回答:\"呃......那个......较为遗憾你没来。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我正发愁没头绪呢。\" 他又急忙转移话题:\"哎呀,紫鸢这个小屁孩,也不知道提前告诉我一声。你吃早饭没……\" 话未说完,杨迷糊的脖子,突然被一双小手紧紧掐住,只听身后传来紫鸢愤怒的声音:\"谁是小屁孩?\" 杨迷糊被吓了一跳,赶紧弯下腰,用屁股一顶,将紫鸢拱开,又讨好的说:\"筱雅,我们走,我带你去吃早餐。\" 方筱雅没理他,''砰''的一声,狠狠的摔上门。 一旁的紫鸢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二哥,你看你,背后说人坏话,小心眼睛长鸡眼哦。现在好了,先吃个闭门羹,这叫现世报!\" 杨迷糊叹了口气,抱怨道:\"你带她来,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搞得我这么狼狈。\" 紫鸢不禁翻了个白眼,\"哼,你自己背后说人坏话,和我告没告诉你有什么关系?是你自己嘴欠,怪得了别人?\" “你就害你二哥吧。这个狗子也是,也不知道吱一声。”杨迷糊又迁怒于狗子。 紫鸢不再理他,回屋了。 狗子从对面冒了出来,朝杨迷糊招招手,“杨子哥,早!” “早个……屁!”杨迷糊啍唧一声,“你今天不去上坟?” “昨晚就去了,然后回来路上碰到紫鸢她俩。”狗子边走过来,边说。 “今儿个干什么?”杨迷糊收了起床气。 “紫鸢说,去杨家大院,见杨家老太太。”狗子回道。 杨迷糊奇道:“老太太还活着?真够命长的。见她干嘛?” 狗子摇头,“紫鸢没说,我也没问。” 杨迷糊忽然灵机一动,“要不我们先开溜,去见青竹他们?” 狗子奇怪的打量他几眼,眼睛一亮,贼兮兮小声说:“好,现在就走。” 第586章 白少安当起了车夫? 杨迷糊和狗子蹑手蹑脚走到门口,正准备开门出去,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你们两个要去哪里呀?” 两人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紫鸢站在房门口说话。 “呃……那个……我们只是想出去透透气。”杨迷糊结结巴巴的解释。 “是吗?为何不说一声?”紫鸢皱起眉头问。 “嘿嘿,我们这不是怕打扰你嘛。”杨迷糊赔笑着说。 “算了,你们想去哪里就去吧,记得早点回来。”紫鸢挥了挥手。 “好嘞!” 杨迷糊和狗子如获大赦般,急忙打开门,跑了出去。 门外,阳光明媚,晨风拂面。杨迷糊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心情顿时大好。 “哎呀,终于自由啦!”他伸了个懒腰,“咱们赶紧找青竹他们。” “对,好久没见他们了,不知他们最近怎么样。”狗子兴奋的说。 二人坐上一辆人力车,赶往青竹之所在。 终于抵达目的地——一座小院子,但已人去楼空,鸿飞渺渺。 杨迷糊不禁疑惑起来,“狗子,你是不是带错了地?” 狗子也是一脸茫然,挠着头说:“上次明明就是这里……难道他们换了地方?要不我去打个电话问问?” 没过多久,狗子回来,脸上满是困惑和无奈,一边摇着头,一边说:“没人接,真是奇怪。” 此时,杨迷糊已回过神,又被紫鸢骗了。怪不得她没有追上来,说不定正躲在某个角落里偷笑呢。 片刻,他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走,狗子,找个茶楼,去喝早茶。” 狗子迷惑不解,忍不住问:“不找了吗?” 杨迷糊神秘兮兮的,“不急,我们要跟人比耐心,不然,会被耍得团团转。” 说完,他拍了拍狗子的肩膀,示意他跟上。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桌子上,杨迷糊悠然自得的,享受着早茶的时光。 他一边品尝着美味的茶点,一边不紧不慢的,与狗子闲聊苏州的风土人情。 时间悄然流逝,大约过了两个小时,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从门口跑了进来。 那是个娇小可爱的小女孩,挥舞着小手,奶声奶气的叫嚷着: \"爸爸,爸爸,好儿来了!\"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充满了天真无邪的活力。 杨迷糊心都要融化了,急忙站起来,快步向前走了几步,然后蹲下身子,伸出双手将好儿,一把抱了起来。 “好儿又长高了呀,变得越来越漂亮啦!是小屁孩姑姑带你过来的?”杨迷糊逗趣的问道。 “嗯……不对,是小姑姑,才不是什么小屁孩姑姑呢。”好儿奶声奶气的纠正。 此时,紫鸢一脸阴沉的走了进来。 杨迷糊视若无睹,继续和怀中的好儿说话:“好儿,青竹小叔呢?他没有一起来?” “小叔在家呢,因为安安太小,说不太方便。”好儿边说,边伸手捏了捏杨迷糊的鼻子。 “我们走,爸爸带你去找安安。”杨迷糊边说,边迈腿向外走。 但走到门口时,好儿却嘟起小嘴说:“爸爸,咱家在哪呀?我好像不记得了。” 杨迷糊愣住了,这下可尴尬了! 他笑嘻嘻转过头,看向身后的紫鸢,“好儿姑姑,能不能烦你带个路?” 紫鸢没好气的''切’了一声,轻嗤道:“现在知道求我了?本姑娘很忙,没空!” 好儿眨巴着眼睛问:“小姑姑,你生气啦?是因为爸爸叫你小屁孩姑姑吗?挺好听的呀。” 好儿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只见紫鸢跺了跺脚,气鼓鼓的离去,头也不回。 杨迷糊愣了一会神,急忙追上出去,但紫鸢早已不见人影。 这可糟了! “好儿,咱家长什么样呀?” 杨迷糊无奈之下,只能向好儿询问,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 好儿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指着一旁偷笑的狗子说:“狗子叔去过呀。” 杨迷糊立刻横了狗子一眼,质问:“你去过咋不说?你和紫鸢是一伙的?” 狗子连忙摇头摆手,“这可不怪我!我刚才问不找了,结果你说,要喝早茶,跟人比拼耐心,你是当家人,我得听你的呐。” “前面带路!”杨迷糊又咕噜一句:“没一个省心的……” 好儿却嘟起嘴,委屈巴巴道:“爸爸,好儿可听话了,还和安安玩……” 杨迷糊连忙安慰:“爸爸不是说好儿,是说狗子叔他们。” 走了二十多分钟,狗子突然说:“杨子哥,你带好儿候在这,我先去看看。” 话音未落,狗子窜了出去。杨迷糊一闪身,抱着好儿进了一间杂货铺。 不一会,狗子气喘吁吁的回来,“不好,那对夫妇被人杀了,但没见到青竹和安安。” “什么人干的?你的人怎么说?”杨迷糊压住火气。 狗子皱眉,“我的人,没靠太近,是听到呻吟声才进去的。也不对,保护青竹他们的人在哪里?青竹应该发现了异常,提前转移了。” “先往回走!我们来的方向,应该还算安全。”杨迷糊想了想,吩咐道。 狗子出去打了几个手势,又回头说:“我们的人先去前头探路,我们待会再走。” 但紫鸢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可能是青竹的人干的。那对夫妇起了异心,收了别人的钱。我们从杂货铺后门出去。” “别人是谁?”杨迷糊边走边问。 “76号的便衣,已被清除。但青竹说,恐怕未清除干净,让我们小心点。”紫鸢道。 “为何这个时候才动?”杨迷糊不解。 “青竹说,我们来苏州,恐怕有人知晓,他想多干掉几个人,就等了等。”紫鸢不太在意的回道。 杨迷糊心中发毛,冷不丁问:“方筱雅现在哪里?” 紫鸢一愣,“在绸缎坊,怎么啦?你是想说,方筱雅可疑?” “难说。太巧了,有人在守株待兔,也说不定。你带好儿出来,青竹换了地方没有?”杨迷糊又问。 “没有,但他告诉我,别回这里,去新的地方。” 紫鸢说着,也起了疑,“青竹不会……” 杨迷糊打断她:“我们回苏子绸缎坊,反其道而行之。” 三人上了人力车。 杨迷糊问好儿:“青竹小叔这两天跟你说过,我要来吗?” 好儿点点小脑袋,“说了呀,说爸爸今天来,让我听爸爸的话。” 杨迷糊眉头紧锁,分析道: “我们来的路上,也没发现有人跟踪,这很奇怪。按理说,青竹应该安排了人呐。 昨晚,我在绸缎坊转了转,也没发现任何异样,本以为青竹不知晓我们要来。 青竹明知有危险,却不联系我们,按他的精细,不可能! 紫鸢,你先回绸缎坊,我在电话局等你。” 紫鸢一跃而下,瞬间消失在大街小巷。 杨迷糊暗中打了个手势,在一个拐角处,叫了声''停车''。 车夫听话的停了下来,低着头不吭声,只喘着气。 狗子跑了过来,“杨子哥,怎么了?” 杨迷糊把好儿递给他,答非所问:“白少安应该在上海,可他现在怎么在苏州,当起了车夫?” 第587章 白少安在装腔作势 狗子面色紧张,急忙掏出腰间手枪,对准了车夫。杨迷糊却示意狗子稍安勿躁。 他嘴角微微上扬,轻声笑道:“白先生,真是许久未见!扮成车夫来见我,意欲何为?” 车夫从容的举起双手,缓缓转过身来,果然是白少安。 他摘下瓜皮帽,一把撕掉假胡子,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说道: “杨兄,眼光果然敏锐无比,刹那间就识破了我的身份,实在令人佩服之至。” 杨迷糊看向狗子,吩咐道:“把枪收起来,别吓着好儿。你先带好儿走,我和白先生单独聊聊。” 见狗子抱着好儿,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去,杨迷糊这才又开口:“白先生,别再拐弯抹角,坦诚相待得好。” 白少安讪笑了笑,“其实还是那份名单的事,希望杨兄能助我一臂之力。” 杨迷糊撇了撇嘴,“说说看,我该如何助你?” 白少安不答反问:“潜伏的日本间谍,你们已挖出多少?” 见杨迷糊不吭声,他自嘲道: “交浅言深,这个问题有些不合时宜。不过事到如今,军统潜伏在延安的人已失去效用,但潜伏在上海和南京的名单,杨兄能否坦诚相告?” 杨迷糊沉默片刻,没直接回答,反问:“这个,你该去问方筱雅,何故来问我?” 他并没否认名单一事,白少安挠了挠头,无奈的说: “她不信我,连面都不见。我之所以来找你,是因为你我毕竟是姑舅兄弟,相对好说话些。” 杨迷糊冷笑一声,嘲讽道:“所谓姑舅兄弟,是真是假不得而知,哪来情分可言?我娘是不是受了你的怂恿?” 白少安正色道: “谭老二并非冒名顶替,他确确实实是我父亲,与姑姑是堂兄妹关系。当然,信不信由你。 你娘在南京所扮演的角色,杨兄心知肚明,所以说不上怂恿,只是稍微推动了一下而已。” 见他敢承认,杨迷糊心中起了警觉,“你目的何在?” 白少安笑了笑,徐徐道: “我爹和你娘,在上海,其实见过一面。但具体说了些啥,不得而知。 我爹被送走后,你娘似乎很着急,与老杨头见过几次,当然是打着孩子的由头。 你娘被送到苏州,老杨头急了,至于急什么,你应该心中有数。 所以我跟踪脏老头的人,来了苏州,见到了你娘。 侄子见姑姑,自然谈得来,便说了你将要离开上海。你娘便急了,着急忙慌的带子墨赶回上海。 我承诺你娘,只要弄到潜伏名单,或者拿到有用的消息,事后给她小黄鱼一千根。当然,预付了三百根。 可没想到的是,你早对你娘起了疑心,连面也不见,我只好尾随你,到了苏州。” 杨迷糊却问:“我娘要钱干嘛?她找我要,岂不更方便?” 白少安撇撇嘴,“我猜,你娘锦衣玉食惯了,出手阔绰大方。再说,她也不知你有多少钱,即便知道,她也不好意思狮子大开口!” 杨迷糊讥讽道: “看来,你无所不用其极! 你的目的,仅仅是潜伏在上海和南京的军统特工名单?这个要求,从共同抗日,一致对外的理由上讲,太过于合情合理。 但按军统历年来的行事风格,这种被地下党掌握的名单,大多被视为草履,所以又极不合理。 你刚才提到日本间谍,是警告还是提醒,不得而知。你让我如何信你?” 二人话已至此,杨迷糊心中一阵发毛。 白少安竟敢孤身前来,联想之前无人跟踪自己,这说明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现在看来,要么是方筱雅有危险,要么就是青竹和安安已被人监视! 甚至有可能,那一对夫妇之死,根本就不是青竹的人动的手,而是白少安的警告! 至于为何放紫鸢和好儿来见自己,恐怕也是一种示好,先礼后兵罢了! 想到这,杨迷糊眼神变得有些凌厉,盯着白少安问道: “白先生,如果我不答应,你的人是不是就要动手?再有,你就不怕我言而无信,事后反悔吗?” 白少安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杨兄,你想多了。动手倒是不至于,毕竟在这里,我可斗不过你。但换个地方,比如说上海,就难说了。” 杨迷糊顿时明白过来,“你控制了我娘和子墨?” 白少安却摇了摇头,淡淡道:“杨兄误会了,只是保护而已。毕竟孤儿寡母的,生活在上海,不太安全。” 杨迷糊突然朗声大笑,“你琢磨错了,我与我娘早已形同陌路,留她一命,已是最后的情分。呵呵,你威胁不了我!” 白少安白眼一翻,“自古母子连心,岂能说弃就弃?你就别硬挺了,说说行不行吧。” 杨迷糊忽然诡异一笑,“还是想想,你怎么安全离开吧?我倒要看看,你打这么个时间差,装得胸有成竹,算无遗策的来见我,究竟想干什么!” 实际上,杨迷糊一半在讹白少安,一半他相信小桃,以她之能,白少安不可能轻易得逞。 白少安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虽然一闪而过,但被杨迷糊敏锐的捕捉到。 杨迷糊心下暗喜,知道自己猜对了,于是朝不远处打了个手势,然后转身就走。 白少安见状,赶忙叫道:“杨兄,留步!刚才只是开玩笑而已,我哪会动我姑姑!” 杨迷糊缓缓转过身,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对方说道: “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玩,有话直说,别绕弯子。” 白少安犹豫了下,终于脱口而出:“你要找的‘那个人’,在苏州。只要你答应一换一,我可指引你。” 杨迷糊心中一震,表面上依然保持着平静,淡淡道: “说说看,''那个人''是谁?” 如果白少安所说的''那个人''是''牛五碌'',那还好;可真如他所担心的那样,是延安来的''那个人'',想想也令人不寒而栗。 “日本间谍,够直白了吧?” 白少安这次倒很干脆,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杨迷糊不知真假,但心中仍松了松,故作不屑道: “我不晓得你是从何得知的,但不凑巧的是,我对此不感兴趣。算了,你走吧。” 说着,他朝某处又打了个手势。 他的欲擒故纵,真起了作用,白少安连忙道: “且慢,延安来的高层,听说也在苏州,但我没追查到行踪。这个消息总可以了吧?” 杨迷糊摆了摆手,“你会错了意,对此我仍不感兴趣。我来苏州……差点秃噜嘴皮子,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走吧,别怕,安全得很。” 白少安愣了下,转身悻悻而去。 二人交锋至此,杨迷糊终于暗''嘘''一口气。 白少安人手不够,孤掌难鸣,却一直在装腔作势! 第588章 老娘是日本间谍? 但白少安口中所说的‘牛五碌’和‘那个人’的消息,也不能完全当作是虚假的信息,需要引起重视。 此事必须得与方筱雅核实,但问题在于,她不一定肯如实相告。 若是老娘真如白少安所言,只爱钱财,那还好办;但若并非如此,事情将会变得十分棘手。 杨迷糊一边思考,边继续向前走去。 突然,他脑海中闪过一丝念头。 难道白少安前来找他,就只是为潜伏在上海和南京的军统特工名单?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就不惜冒险? 不,这种可能性不大。如果只为这份名单,白少安不可能将自己置身于危险的境地。 而且从他的表现来看,他似乎有着某种倚仗,究竟是什么给予他这样的勇气,或者说底气呢? 会不会,白少安实际上是在向自己变相确认,‘牛五碌’和‘那个人’是否身在苏州?!这可能才是他真正的意图。 杨迷糊走进电话局,要了一个长途,打给单凤茶楼。 电话很快接通,接听的人是小桃。杨迷糊一开口,便急切的问:“我娘有没有被别人控制住?” “没有。但有人试图接近,被清除了。”小桃的声音很冷静,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就好。白少安在苏州,方筱雅也在,安安和好儿都很好,你放心。我回头再与你联系。” 杨迷糊说完,便挂了电话,他怕小桃继续追问,因为他还没见到安安呢。 离开电话局,杨迷糊径直回了苏子绸缎坊。 一进门,杨迷糊就看到了紫鸢、方筱雅几个人,还有青竹和安安。 安安快五个月大了,被青竹养得胖墩墩的,十分可爱。杨迷糊将安安抱进怀里,仔细端详着。 安安的模样越来越像胖子,让他不禁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胖子的影子。 “青竹,那对夫妇被杀,到底是怎么回事?”杨迷糊一边逗着安安,一边问道。 青竹不以为意的回应:“是76号的人干的。这两人被他们收买了,估计是要钱不成,或者失去了利用价值,所以被灭了口。” 杨迷糊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和不满:“你既然知道我要来,为何开了一个口子,让白少安来见我?” 青竹一愣,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随即转头看向紫鸢,语气中带着些许质问:“不对呀,你可是说不用我管的。” 杨迷糊也顺着青竹的目光看向紫鸢,眉头微皱,语气严厉的问:“紫鸢,你又在捣什么鬼?” 紫鸢被两人同时盯着,显得有些慌乱,但很快恢复镇定,讪笑了两声,试图解释道: “有狗子,你我在,我觉得没必要让青竹操心。至于白少安,我真的不知道他在苏州。” 杨迷糊对她的解释并不满意,轻轻摇了摇头,不再与她纠缠,而是将目光转向方筱雅,郑重其事道: “你来苏州,不会只是游山玩水吧?说说你的目的。” 方筱雅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把话又咽了回去。 见状,杨迷糊有些上火,忍不住噎了她一句:“是不方便,还是不愿意当着众人的面讲?” 方筱雅依旧不吭声,杨迷糊的脸色冷了下来,“紫鸢,送方小姐离开。我们这里可不是旅馆,不管吃住。” 方筱雅一跺脚,转身就走。奇怪的是,紫鸢并没有追上去。 紫鸢撇撇嘴,“方筱雅真有点过分,明明需要我们帮忙,但一言不发。我还以为,她见到你才张口呢。” 杨迷糊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朝狗子挥了挥手,示意跟上方筱雅。接着,他的语气变得十分严肃,说: “紫鸢,此来苏州,面临的情况非常棘手,这里又不是我们的主场,我不希望你有事瞒着我!你和方筱雅在打什么哑谜,你以为我不知?” 紫鸢顿时蹦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大声叫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方筱雅嘴巴像贴上了封条,一句话也不讲。” 杨迷糊有些狐疑的看着她,看了好几眼,但仍无法判断她话中的真假,只好转头看向青竹,说道: “你来说说,苏州是个什么情形?从我娘的事开始说起。” 紫鸢却不罢休,叉着腰,嚷道:“你为何冤枉我?别想蒙混过关!” 杨迷糊索性讹她:“那好,你昨晚来我房间前,和方筱雅??咕咕,说了些什么?你知道我的听力咋样!” 紫鸢一愣一惊,又一乍,“你……你当时在装睡?不对,我没和她说什么呀,只是让她早点休息,有事明天再说。” 这可糟糕了! 杨迷糊心里一阵慌,但嘴巴上却不服软,“那她为何会和你在一起?你俩又是怎么碰到一块的?” 紫鸢一下子词竭,似乎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清楚,憋了老半天,才迸出一句话:“要你管!反正我问心无愧!” 幸好好儿出来解了围,扯了扯气鼓鼓的紫鸢,“姑姑,你别生气呀,我陪姑姑玩,不陪爸爸玩,好不好?” 紫鸢抱起好儿,有些不甘心的说:“你爸爸是个大坏蛋!” 好儿却摇摇头,认真的反驳:“姑姑说错啦,爸爸是个大.好.蛋!” 紫鸢''噗嗤''一声,破了防,消了气,心情也瞬间好了起来,抱着好儿去捉迷藏。 青竹知道躲不过去,犹豫好久,才开口:“干娘是有点私心杂念,她在苏州待得不太安心,老是念叨着回上海。子墨则像个书虫,对呆在哪里并不在意。” 见他停顿,杨迷糊不满道:“有话直说,别净拣些无关痛痒的讲。” 青竹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轻咳一声,低头小声嘟囔着: “干娘似乎不仅仅是贪财,她好像还是某个组织的成员,至少是一个外围成员。” 杨迷糊心中一惊,连忙追问:“什么组织?说得清楚些!” 青竹的声音压得更低,仿佛生怕被别人听到一般,“看起来,更像,像是日本间谍,但具体属于哪个组织,我说不清楚……” 杨迷糊的脸色微微一变,心中涌起一股寒意,但他的语气反而变得舒缓,徐徐道: “我娘怎么可能是日本间谍?就凭她那点胆子,她敢吗?你没施展''记忆攫取'',去确认一下?” 青竹挠了挠头,有些无奈的说:“‘记忆攫取’伤人伤己,我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杀心,平时不敢轻易使用。再说,干娘毕竟是你的亲娘,我也不太好意思……” 杨迷糊不耐烦的打断他:“行了,别找借口,是不是因为我娘不容易被催眠?” 青竹尴尬的点点头,“确实有这个原因在。” 杨迷糊拍了拍他的肩膀,将怀中的安安递了过去,“难为你了,我有数了。” 第589章 车夫又有问题? 看来,小翠、小桃都没敢说实话,甚至脏老头和施一山也是如此。 怪不得方筱雅,总不愿向自己口吐真言! 杨迷糊心中极不舒服。 老娘爱钱,不惜出卖胖子,到了上海仍不罢休,来了苏州也不甘心,总想折腾折腾。 青竹刚才所讲,可能抬举老娘了。她可能连外围组织的成员都不是,至多是一个组织花钱收买的,一个临时眼线。 杨迷糊按捺住心中的不安,又问青竹:“再说说苏州的情形。” 青竹犹犹豫豫的,挠挠头才开口: “先说好,我可是大部分精力,花在照顾安安和好儿身上。 近期,苏州这边,特高课、76号、军统的许多人,陡然冒了出来,我觉得不正常,便派人查了查。 我发现,施一山来过苏州,随后是白少安,再是方筱雅,后来是紫鸢姐。” 杨迷糊见问不出个所以然,转换了话题:“我和小桃商量过,想让你带着好儿和安安,隐名埋姓,销声匿迹,你是什么意见?” 青竹有些吃惊,“真要走这个极端?在这事上,我也有些准备。若你和小桃姐真下了决心,我没意见。” 杨迷糊缓缓点了点头,“小桃的决心很大,认为我们做的事太过危险,连累安安和好儿的可能性极大。你先周密准备,等我通知。当然,你可视情形自行决定。” “我要不要告诉你,我们去了哪里?”青竹很认真的问。 杨迷糊想了想,咬咬牙道:“不用。若太平了,你肯定有办法寻到我们。” 青竹沉吟片刻,“杨子哥,还是做个约定吧。我若觉得太平了,每两年的十月一日,在你的老家-杨家屯,我会带俩孩子去一趟。这个约定,你不要告诉小桃姐。” “可以。就是要辛苦你了。”杨迷糊郑重的拍拍他的肩膀,“紫鸢,我俩走,去一趟你外婆家。” 杨子大院,明显比前几年萧条了许多,里外杂草丛生,到处是枯枝败叶。 杨家老太太,虽然头发花白了不少,但看起来,精神还算矍铄。 紫霞仍没有嫁人,算是个老姑娘。 杨迷糊首次见到紫鸢口中的九姨,但其精神状态,还没有老太太好。 老太太眯着眼睛端详杨迷糊好久,才缓缓道:“杨子,听说你在上海过得不错,咋想到要来苏州这个穷乡僻壤?” 杨迷糊张口就来,“紫鸢想替她娘回来看看你,就来了。” 老太太一哂,“别蒙老身了,按小囡的脾气,她不可能服软低首。说说看,杨家能帮你做什么?” 杨迷糊有些尴尬,用小指头挠挠后脑勺,讪讪道: “紫鸢她娘真想回娘家看看,但近乡情更怯,不敢亲自来,也是实话。 我和紫鸢此来,确实有一事相求,不知老太太能否相助?” 老太太叹了口气,“时过境迁,老身也不想计较过往。请问,杨家在什么地方能帮到你?” 未待杨迷糊开口,一旁的紫霞插嘴道:“奶奶,他杀了杨家人,为何要帮他?” 九姨也帮腔,“娘,杀亲之仇,不报也罢,但也不能上赶着帮仇人,族人会怎么想?” 老太太横了九姨一眼,“嫁出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一天到晚在娘家蹭吃蹭喝,你倒有资格干涉杨家之事?” 她又看向杨迷糊,“杨子,是老身管教不严,小辈才敢胡乱插话,让你见笑了。” 紫霞和九姨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杨迷糊有点想不明白。 在座的五人,除了自己,其他四人全是女的,杨家一个男丁都不在,这种安排有点怪。 既然九姨和紫霞在座,也应该是有发言权的,趁机抱怨几句也属正常。 莫不成,有人唱白脸,有人唱红脸? 但以老太太之精明,这种小儿科的伎俩,不至于施展出来,贻笑大方。 况且,紫鸢一直说,九姨是向着她的,不看僧面看佛面,九姨也不至于,当着紫鸢的面,对自己恶言相向,让紫鸢下不来台。 莫非,杨家老太太早已知晓自己此来的目的,心中另有算计?所以九姨故意恶言相向,阻拦自己开口相求? 想到这,杨迷糊决定试探试探。 “老太太说笑了,刚才两位说的也没错。但冤家宜解不宜结,我此来,也是带着诚意来的。” 说着,他打开脚下的鲁班箱,从中拿出一沓银票,放在桌子上。 “这是两百根小黄鱼的存票,作为上次之事的补偿。” 紫霞明显眼睛一亮,老太太却老神在在,无动于衷。 紫鸢却不干了,“二哥,杨家有错在先,我们为何要补偿?” 杨迷糊没理她,似笑非笑的看着老太太,“看来,老太太觉得我诚意还不够。但我只能做到这一步,再多,就是欺人甚。既然谈不拢,那就告辞不送!” 说着,他起身,拉起紫鸢就走,老太太也没拦着。 二人出了杨家大院,紫鸢嘴里还在嘀嘀咕咕,说白瞎了两百根小黄鱼。 杨迷糊一笑,“你太小家子气了。再说,我的钱是那么好拿的?说不定,老太太会双倍奉还。” 紫鸢一愣,“二哥,你又在使什么坏?哎呀,我明白了,老太太一害怕,必定拿钱来平事,买个心安。” 杨迷糊打趣她:“考考你,她想平什么事?” 紫鸢傲娇道:“你以为我傻,不知道你的鬼心思?刚才给你面子而已。老太太知道你来的目的,在拿捏你。” “那我的意图是……?”杨迷糊拖了个长音。 紫鸢翻了个白眼,“切,小伎俩,也值得嘚瑟?紫霞说难听话,是真的。九姨明着阻拦,是因为她知道老太太心里有算计,怕咱俩上当受骗。” 杨迷糊心中佩服,但口中却道:“你说来说去,都浮于表面,属隔靴搔痒。说说,老太太的算计究竟是什么?” 紫鸢张了张嘴,终于沮丧的低下头,咕噜道:“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我哪知道……” 杨迷糊哈哈大笑,揉了揉她的脑袋瓜,“走,回绸缎坊。” 坐在人力车上,紫鸢掰着手指头自言自语: “''那个人'',''牛五碌'',死哪里去了呢?在苏州,上海,延安?也不对呀。 老太太,白少安,二哥,方筱雅,哪个都不是好鸟!” 杨迷糊忍俊不禁,紫鸢一声惊叫:“哎呀,我知道了,知道了。” 杨迷糊吓了一跳,笑骂道:“你鬼叫什么?都快吓出心脏病了。” “老太太可能知道''牛五碌''或''那个人''的事!”紫鸢兴奋得张牙舞爪。 “噤声!别嚷嚷的满世界都知道了。”杨迷糊连忙捂住她的嘴。 二人在绸缎坊门口,下了车。 刚进门,紫鸢突然压低声音,且得意洋洋道:“二哥,老太太要倒霉了。” 这一次,杨迷糊一愣又一惊,“车夫又有问题?紫鸢,你可坏了我的大事,我本想顺藤摸瓜,挖出老太太身后之人,现在全完犊子了。” 第590章 李先生来了 “对呀,车夫应该是便衣特务。”紫鸢嘴角微扬,似笑非笑。 杨迷糊一脸迷惑不解,挠了挠头,好奇的问:“你咋识破的?” 紫鸢突然咯咯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腰。 杨迷糊瞬间反应过来,原来紫鸢一直在装傻充愣,故意逗自己玩,其实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两人走进绸缎坊,发现青竹已带着好儿和安安离开了。 狗子倒回来了。他向杨迷糊禀告: “杨子哥,方筱雅去了一家丝织品店铺,之后没再出来过。我已安排人手继续盯着。” 杨迷糊刚刚被紫鸢戏弄,心中仍窝着火,语气便带了不善,“跟了半天,就这个?跟还不如不跟!” 狗子会错了意,“要不,要不我把人撤回来?” 杨迷糊一听,更来气,提高音量说:“我有说要撤吗?派人去盯着杨家大院,看有没有可疑人物在那里出没。” 狗子转身就走,杨迷糊赶紧叫道:“回来,赶着去投胎呀!你把盯着白少安的人,撤回来。” 狗子一脸茫然的转过身,不解道:“为何要撤回?人撤了,若他对我们不利,我们岂不一无所知?” 紫鸢蹦了过来,笑嘻嘻的说:“狗子,你真够笨的。二哥的意思,这叫欲擒故纵,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狗子挠了挠头,还是一头雾水,“取什么,予什么?” 杨迷糊也看向紫鸢,示意她解释一番。 这一次,紫鸢却不像在装傻,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杨迷糊见紫鸢吃瘪,得意洋洋清咳两声,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缓缓道: “这个呀,叫近则不逊,远则怨。我不撂他,他会着急,急则出错,到时自然寻我。” 紫鸢和狗子听后,皆是一脸懵圈,面面相觑,这是哪跟哪? 杨迷糊有些鄙视的说: “我说的还不清楚?白少安见我对他不感兴趣,他定以为我心中有定论,手中有东西,他能不来寻我?他极有可能,会用他手中的秘密,来与我做交易。” 紫鸢不服,“万一你猜错了呢?你放任他自由活动,若正中他下怀,有你后悔的时候。” 杨迷糊却不为所动,仿佛胜券在握一般。实际上,杨迷糊心中也没十足的把握。 此前猜测,白少安手中掌握着解开潜伏名单之谜的线索。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白少安似乎还没有完全揭开这个谜团。 这一次,他独自前来见自己,很可能是无可奈何之举。如果他真的拥有足够的筹码,就不必如此冒险。这意味着他手中的''干货''并不多。 但值得注意的是,白少安能提及日本间谍,这表明他或多或少掌握了相关信息。 如果白少安手中没有东西,或者他手中真有东西,他皆不会主动来找自己。 因为前者,他没足够的底气与自己交易;而后者,他又巴不得撇开自己。 换句话说,只有他手中有东西,但仅凭他一人之力,又无法达到目的,他才会寻自己与之合作。 ''牛五碌''的影子已被76号抓获,但''牛五碌''本人究竟身在何处——是延安、苏州还是上海,没有人确切知晓。 不过,看小桃的意思,''牛五碌''极有可能在苏州。 本以为青竹会有确凿的消息来源,但他似乎除了照顾好儿和安安,没有更多的精力管其他事。 加上方筱雅三缄其口,若即若离,搞得自己没一点头绪。 所以,目前唯一的法子是,放松白少安,盯紧老太太,两条腿走路,看能不能有所斩获。 —— 次日一早,杨迷糊还没睡醒,就被紫鸢揪了起来。 “有什么新动静?”杨迷糊揉揉眼睛。 “有一个自称是你的老熟人,想见你。”紫鸢脸色有点古怪,“一个中年人,戴着眼镜和礼帽,一股子书卷气,但留着胡子。” “一个人?”杨迷糊下了床,穿上鞋。 紫鸢回道:“一个人,我们的人没发现他身后有尾巴。” 杨迷糊心中一动,“人现在在哪里?快去迎进来。” 紫鸢见他有些激动,诧异的打量他几眼,转身去了。 二人一见面,来人脱下礼帽,朗声笑道:“杨子小兄弟,一别经年,你变化太大了,我要不是刻意寻来,几乎认不出来了。” 杨迷糊端详来人好几许,才低声惊呼:“你是李先生,你咋一个人来啦?” 来人李先生打趣道:“认出我来了?你要是认不出,我就危险了。” 杨迷糊边示意紫鸢赶紧倒茶,边笑道:“先生的面容,倒是没多少变化。一直不知先生是那边的人,你让施先生一讲''别董大'',我才知先生的身份,惭愧惭愧。” 李先生笑眯眯的,“这些年,我通过施一山一直在关注你。值得欣慰的是,你没有跑偏,还帮了我们不少大忙。此次前来,是专门登门表示感谢。” 杨迷糊连忙摆摆手,“都是些小事,不值得一提。先生,你孤身一人来寻我,肯定有事。我们就先说事,再聊其他。” 他示意紫鸢出去,李先生却摆摆手,“无妨。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你叫紫鸢,杨子小兄弟的妹妹?” 紫鸢一愣,“你认识我?” 李先生嘿嘿一笑,“久闻大名,杨子小兄弟身边的巾帼。我此次来寻你,确实有一事相托。” 杨迷糊立马表态:“但说无妨,万事无不可。” 李先生呵呵一笑: “''牛五碌''过于狡猾,一时还挖不出来。不过也不打紧,延安那边,日本间谍想靠近延安首长,还是没那么容易的。 但不揪出,我这个负责人,也寝食不安,因为保证延安首长的安全,是我的职责,责无旁贷。 所以,''牛五碌''必须甄别出来。与我同行的,有三人。其中有一个人,必定是他。 但我党的原则是,决不冤枉一个好人,也决不放过一个坏人。我们不像重庆那边,来个''一锅烩'',全抓起来再说。 所以,杨子小兄弟,你得助我一臂之力。” 杨迷糊点点头,“需要我怎么做?” 李先生一摇头,“我也不知道,不然我也不会来寻你。但我会以我为饵,钓出他来。” 杨迷糊心念急转,“先生要去上海?” 李先生赞许道:“反应够快的。是,但我必须带一人同行。我担心的是,万一同行之人是他,就羊入虎口了,也会误了我的事。” “在苏州甄别不好吗?”杨迷糊不解,“莫不成,等不及了?” 李先生点点头,“是。不瞒你说,此去上海,我有要事。” 杨迷糊瞬间想起青竹,笑道:“我倒有个极端的法子。我身边有个人,会''记忆攫起''之术,就怕先生不信这个。” 他简单将''记忆攫取''解说一遍,着重强调施展此术,要么趁人不备,要么当事人配合。 李先生沉吟良久,才道:“人可靠吗?我们这些人,脑子里可全是秘密!” 第591章 试探得差不多了 杨迷糊非常认真的点点头,“可靠。我可以放心把我的孩子,托付给他照看。” 李先生沉思片刻,然后说道:“恕我直言,我有难言之隐,不知是否有其他解决之道?” 杨迷糊突然心念一动,“随行的三个人中,有没有人在出门时,特别注重先迈左脚?” 李先生十分惊讶,“为何这么问?这跟识破身份有什么关系?” 杨迷糊讪笑了笑,解释道:“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人们认为出门先迈左脚,意味着出行''吉利顺意''。而日本人沿袭了中国人的这一传统,而且执行得更加刻意呆板。” 李先生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道:“你这一提醒,倒让想起,其中一人还真有这怪癖,且屡教不改。按他的说法,是图个吉利。” 杨迷糊眼中闪过一丝兴奋,“是不是遇到潜在的危险,或者需要谨慎行动时,此人更加在意先迈出哪只脚?” 李先生点点头,“是。但走路先迈左脚是大多数人的习惯,所以我们只打趣他,并没有深想。你这么一说,倒是令人生疑,可这又证明不了什么。” 他顿了顿,“再说,作为一名资深特工,这种怪癖识别度太高,他不会不知,得刻意隐瞒才对呀。” 杨迷糊有些坚持,“若是一种强迫症呢?或者,他改变不了,不如不变,让周围的人习以为常呢?俗话说,人若改常,不病则亡。” 李先生愣了愣,呵呵一笑,“杨子小兄弟,你真是历练出来了。也好,你先让人催眠这个人。” 说罢,他站起身,准备告辞离去。 杨迷糊让他等一下,跑到卧房,从鲁班箱中掏出那泛黄的,马尾巴草编成的蝈蝈。 杨迷糊笑着把蝈蝈递给李先生:“先生,送您一个小礼物。” 李先生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你这是……” 杨迷糊微微一笑:“物归原主。” 李先生犹豫了下,但还是伸手接过蝈蝈。见他收下,杨迷糊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当李先生准备离开时,杨迷糊却虚拦住他。 杨迷糊诚恳的说:“先生,大老远来一趟,怎么也要吃顿饭再走。不然,我会过意不去的。” 李先生连忙摆手:“此地不宜久留。而且我手头还有很多事,耽搁不起。下次吧,下次一定。” 杨迷糊却十分殷勤,拉着他的衣袖说: “这里非常安全,不用担心。事情哪有做完的时候?先生,今天无论如何,请留下来吃个便饭,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紫鸢,快去厨房,让人立刻准备饭菜,争取早点开饭。” 李先生思考片刻,呵呵一笑:“盛情难却,恭敬不如从命,那就吃一顿饭再走。”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杨迷糊突然问起: “先生这胡子,是啥时候留起来的?我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 李先生下意识摸摸胡须,“上次见面,不就留了吗?忘了?只是现在有些斑白而已。” 杨迷糊拍拍脑门子,“你看我这记性!” 杨迷糊看着走进来的紫鸢,突然改用日语说道:“外面有没有什么可疑之人?要加强警戒,千万别让人闯了进来。” 紫鸢却满不在乎的用日语回应:“放心吧,狗子在外面守着呢。若有可疑的人,他会示警的。” 杨迷糊有些郁闷,心想紫鸢今天怎么这么不开窍?她平时可不是这样的。 于是他扯开话题,笑着说:“现在离开饭还有一段时间,不如我陪先生,在绸缎坊转转。嘿嘿,我也算是这里的东家。” 李先生也不客气,直接说了声''好'',便站起身,朝着门口走去。杨迷糊则跟在后面,但他的眼神却不自觉的眯了起来。 两人在绸缎坊转了大半圈,杨迷糊突然问: “先生,你说,三个人中间肯定有一个是‘牛五碌’,那出门习惯先迈左脚之人,会不会嫌疑最大?” 李先生呵呵一笑,“这个很难说。你这迈左脚之说,似乎不太靠谱。你看,我出门时,也是先迈左脚。” 杨迷糊用小手指头挠了挠头皮,“是有点。那还对不对那人施展催眠术?” 李先生沉吟道:“试一下,但得等两天,我安排好了再设法通知。” 杨迷糊又问:“先生应该不会再亲自来,请问我如何相信来人?我听说方筱雅在苏州,我跟她熟,要不让她传话,以避免误会?” 李先生一愣,“筱雅在苏州?我咋不知道?让她传话也不是不可以,但我并不知她在哪里。还是别麻烦了,我给你个接头暗语。” 杨迷糊却道:“若先生想见她,倒不麻烦。我昨天与她约好,看时间,她应该不久就到了。” 李先生眼中首次闪过一丝惊讶,但严格来说,是一丝慌乱,一闪而逝。 “那倒凑巧,我可以等她,但我最多再等一小时,我确实有事。吃饭就将就点,反正现在我也不大饿。” 杨迷糊点点头,“也好,饭半个小时就好。先生,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的天主教堂吗?目前已成为一片废墟。” 李先生愣了愣,“是吗?我咋记得,不是在那个地方见的面?” 杨迷糊肯定的说: “先生,你大概是不记得了,我们就是在那里见面的。当然,你多年未去上海,忘了也正常。 你当时教了我一首诗,我送了你一个草编的蝈蝈,对不对?我还记得:''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先生借此鼓励我要立一番志气,别随波逐流,闯出点名气,可惜我没做到,辜负了先生的一片厚望。” 李先生定定看向他,“我真不大记得,我当时说了些什么。只记得你说,''别装懂,当大尾巴狼'',让我哭笑不得。” 杨迷糊终于黔驴技穷,他的一番试探,对方''四两拨千斤'',皆打水漂了。 他决定破釜沉舟,即便弄错了,总比心里存疑的好。最主要是,自己的多次试探,对方置若罔闻,极不正常。 正准备动手时,李先生突然呵呵一笑,“你试探得差不多了,想强行扣住我了吧?” 杨迷糊身子一僵,“你在试探我?” 李先生摸摸胡子,调侃道:“这胡子是真的,你可别硬揪下来,会很疼的。呵呵,你若不试探我,我怎会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你不信任我?”杨迷糊有些不爽。 李先生就笑,“你也没信任我,不是吗?这份谨慎难能可贵,但更可贵的是,你没有生出别有用意的心思,至少你是站在我这边的。” 第592章 李先生还见不见她? “可我提及方筱雅要来,你眼中明显闪过一些慌乱,但旋即镇定下来。”杨迷糊不信。 李先生拍拍他的肩膀,“因为我知道方筱雅根本不可能来,慌乱只是演戏。做地下工作多年,这点伎俩也没有,早就去见马克思了。” 见他有些尴尬,李先生又道: “我们确实是在天主教堂见得面,我出门迈左脚,是故意为之,草编的蝈蝈是施一山转交给你的,我偏偏恰巧懂日语,我教你''别董大'',并没有让你立志之说…… 这些够信我了吧?若不够,再说一点,当初你我见面时,你戴着压舌帽,我还请你吃了碗云吞面,对不对?” 杨迷糊彻底放下心来,“李先生,真的是你?刚才一番试探,实在是出于无奈,请先生见谅。” 李先生眨巴着眼睛,“主要是因为我孤身前来吧?我也是不得已,身边有内鬼,又不知是谁,怎能放心?所以,我撇开所有人,就来了。” 杨迷糊心念一动,“李先生来此,恐怕是想去上海而不得,才来寻我的吧?” 李先生竖起大拇指,“正解。我去上海有重要的事,但不放心身边的人。加上施一山被盯得紧,我怕撞到网里去。” 杨迷糊却问:“我知道,不该问的别问,但我有一个问题,不得不问。白少安是你们那边的人吗?” 李先生大笑,“是的,而且与施一山不是一条线上的人。现在想明白了?是不是觉得他很冒险?” 杨迷糊摇摇头,叹了口气:“但换作是我,我做不到他那样。现在想来,只能说钦佩之至。” 李先生摆了摆手,“别扯其他,书归正传。刚才说笑了,筱雅真的要来,你也别怪她之前对你三缄其口。你让紫鸢去迎一迎,但别说我在这。” 杨迷糊瞪大眼睛,“你也不信她?” 李先生撇撇嘴,“事关重大,只敢说半信半疑。让她一起来吃饭,我想看看她,见我是什么反应。” “她一直没见过你?”杨迷糊讶然。 “应该只见过我的侧面相片,不一定能认出我。”李先生回应。 “我怎么介绍先生?”杨迷糊又问。 “就说我是做绸缎生意的,称李先生即可。”李先生很干脆,“山人自有妙计,你且在一旁看看热闹。” 杨迷糊叫上紫鸢,一步三回头,亲自出了大门。 果然,不一会儿,方筱雅从一个拐角处冒了出来。 “紫鸢,待会方筱雅过来,你装作对李先生的身份一无所知,由我来介绍。”杨迷糊低声说。 “知道了,啰哩啰嗦的。李先生真是你认识的那个人?”紫鸢问。 “是,钓鱼反被钓,丢人丢大发了。后面,我们的任务很重,你警醒点。”杨迷糊几乎在耳语。 他看向走过来的方筱雅,面上带着愠色,“想通了?是不是该说点什么了?” 方筱雅似若充耳不闻,看向紫鸢,“我一直与没见到想见的''那个人'',你得帮我。” 闻言,杨迷糊横了紫鸢一眼,后者像被毒蝎子蜇了一下,立马叫道: “二哥,你什么眼神?我真一无所知。筱雅,你有话冲我二哥讲,你这是在害我,知道不?” 见紫鸢不似作假,杨迷糊又看向方筱雅,语气不善道:“''那个人''与我有啥子关系?再说,我为何要帮你?” “我没求你呀,有人就喜欢自作多情,紫鸢,你说对不对?”方筱雅看也没看他一眼。 杨迷糊噎住,而一旁的紫鸢,见他吃瘪,咯咯笑个不停。 方筱雅一把扯上紫鸢,越过杨迷糊,理直气壮的进了大门。 方筱雅吸吸鼻子,“紫鸢,好香,这么早就做午饭了。我早上正好没吃,走,陪我去吃点。” 紫鸢扭头对杨迷糊眨眨眼睛,随方筱雅去了厨房。 路过李先生时,方筱雅只简单扫了一眼,似乎没引起她的重视,径直往前走。 快到厨房门口,她鬼使神差的又朝李先生看了一眼,似乎迟疑了下,但仍信步走了进去。 李先生和杨迷糊尾随而至,后者没好气的说:“讲点规矩,这桌上的菜,是我招待李先生的,你要吃,也得等等李先生。” 方筱雅也不搭理,坐下来,拿起筷子,就着饭,夹了菜,旁若无人的吃了起来。 杨迷糊也没辙,朝李先生耸耸肩,“李先生,你也坐下来吃点。这十月的天气,咋跑出了一只苍蝇,奇哉怪也。” 方筱雅一拍筷子,怒目而视,“你骂谁呢?吃你的是瞧得上你。紫鸢,咱们吃咱们的。” 李先生脸生愠色,拱拱手,“杨子小兄弟,我还真不饿,我有事先忙,先告辞了。” 杨迷糊佯怒,“方筱雅,你得罪了我生意上的朋友,这可是一笔大生意。” 方筱雅''切''了一声,“你会做生意?看这人就是皮包生意人,小心上当受骗,悔青了肠子。” 李先生反而不走了,似笑非笑道:“你这小姑娘,凭白诋毁我,不大好吧?再说,你哪只眼睛看我像个皮包生意人?” 方筱雅头也不抬,“李先生,真要我讲?也好,你眼中没有生意人的精明,这身长衫更衬托你像个学究。不信,那你掏出几张银票给我看看?” 李先生索性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银票,拍在桌子上,“你还有什么话说?” 方筱雅居然扒拉几下银票,“不会是假的吧?这世道,什么都可能是假的。” 李先生气急,“杨子小兄弟,你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看来,与你的合作我要再考虑考虑!” 说完,他抓起银票,起身就走。 杨迷糊连忙拦住,“李先生,你先别生气,是我的人不懂规矩。要不,我请你去外面酒楼谈?” 李先生摆摆手,怒气更甚,“你们在唱双簧,以为我不知?买卖不在人情在,何必弄这一出?走了,算我走错了地。” 他边说,边往外走,杨迷糊只好跟上。 二人走了五十余米,李先生站定,“看来,筱雅没见到我,憋了一肚子火。” 杨迷糊奇道:“先生究竟在琢磨什么?你这怒气冲冲的样子,也无法看出方筱雅可不可疑呀!” 李先生嘿嘿一笑,“我放了她三次鸽子,她能不气吗?她要心怀不轨,不可能如此生气,对我却视而不见!所以,她是可信的。” “就凭这个?万一她心思深沉,不生气呢?或者认出你呢?”杨迷糊十分不解。 李先生扶扶眼镜,“不生气,那我只能会敬而远之了。认出我,就可能有人指点她,那就更不可信了。因为那张侧面照,并不是我本人,只是有点像而已。” 杨迷糊觉得自己的心智有点跟不上,迟疑道:“那李先生还见不见她?” 第593章 先生的谜之操作 李先生沉吟片刻,缓缓道:“见!不见反而不好。” 二人再次走进厨房。李先生脱下礼帽,朗声笑道:“''鸡对鸭讲眼碌碌'',筱雅同志不是在寻我吗?为什么现在却又视而不见?” 方筱雅''噌''地站起来,目瞪口呆看着对方,问:“你是李先生?你不会被人挟迫了吧?” 紫鸢拉住想向前冲的方筱雅,“别瞎说,李先生是自个儿找来的,我们怎会挟迫他!你先坐下,听听李先生怎么说。” 李先生释释然坐了下来,笑着说:“筱雅,你从事地下工作这么久,连接头的规矩都忘了?” 方筱雅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激动,回道:“''北风吹雁雪纷纷''。李先生,你这到底是演的哪一出?你三次失约,就是为了在此见我?” 李先生语气平淡,但带着些许调侃: “情形过于复杂,我不得不小心加小心。你不也是走投无路,才寻到这的?你这一来,让我更加确信,杨子小兄弟可信。” 杨迷糊心里也是一锅粥,他实在搞不懂李先生到底想做什么。这一环扣一环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见三个人都是一脸懵圈,李先生摆了摆手,“故弄玄虚罢了,没那么玄乎。想听听解释?没门,自个儿琢磨去。” 这话听得三人一愣一愣的,李先生的神情则变得十分凝重,他说话的语气带着些许金属之音: “没错,前期的一些弯弯绕,就是为今天准备的。 杨子和紫鸢既然有心帮我,我却之不恭。筱雅在斑驳陆离中能独善其身,也值得信任。 可以说,我今日把性命交在尔等三人手中,足以说明一切。不是说我的性命有多重要,而是我身上的使命重大,容不得任何疏忽。 可遗憾的是,我仍不能对你们坦诚相见,有些事我不会讲,希望你们一定要理解。 所以,我需要你们三人,给我一个承诺,不拿我的性命开玩笑。” 他逐一扫视三人,忽然咧嘴一笑,“筱雅还好说,对杨子和紫鸢可能有些过分,你俩毕竟不是我们组织的人……” 杨迷糊欣然表态:“可以,但能说的要说,别再像以前一样,前面一个坑连着另一个坑。我的兄弟姐妹,可是在搏命。” 李先生严肃的点点头,“这是一定的,我以我的人格担保。紫鸢你的意思呢?” 紫鸢指了指杨迷糊,“我是个不爱动脑子的人,一切听我二哥的。” 方筱雅抬起头,“我服从组织的安排。” 李先生''嘘''了口气,“既然你们这么说,要做的第一件事,是确认谁是''牛五碌'',但难点是不能打草惊蛇。” 杨迷糊反应极快,“先生不会想带着一颗定时炸弹,前往上海吧?” 李先生一哂,“有这个意思,但必须能确认此人身份,不然我只能孤身前往。” 杨迷糊追问:“为何一定要如此,好处何在?” “通过''牛五碌'',揪出一条大鱼。此人隐藏极深,但危害极大,目前我们只圈出了一个大致范围。”李先生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紫鸢不解,“孤身前往,又作何解?” “即便如此,此人也会出手杀我,当然最好是活捉,但我不得不为。但此人生性多疑,我不知他从何处捅刀子,所以我孤身一人,风险更大些。” 李先生淡淡道,好像不是在说自己。 杨迷糊好似自言自语: “我知道先生的目的,必定不仅仅在于此。先生可不用讲具体是什么,但仍须先生首肯,我们好心中有数,谋划才不会跑偏。” 李先生郑重的点点头,“确实有,我可以明确一点,此目的与此人的关系本来不大,但此人恐怕是听到了风声,想破坏我的目的,所以我们不得不除掉此人。” 杨迷糊握紧拳头,“谢谢先生坦言相告。筱雅,在苏州的三个人在何处,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方筱雅开口前,下意识看了李先生一眼,“三个人,三个地方,都与我单线联系。这也是李先生多方考验我的原因之一,因为我干系重大。至于从哪一个人先开始,需要李先生予以指点。” 李先生朝杨迷糊眨眨眼睛,“先查''肖立兴''。” 后者一脸愕然,“肖立兴不是军统的人吗?难不成也是日本间谍?” 方筱雅神色凝重的解说: “肖立兴,本是李先生暗埋在军统的棋子,作为卧底使用。但从蛛丝马迹中发现,他真实的身份,可能是日本间谍。 之前把他推出来,也是试试各方的反应,也可以说是烟雾弹,或障眼法。 简单点说,若他不是日本间谍,此举便是障眼法,让有心人认为,这是我们在钓鱼;若他是日本间谍,此举便是烟雾弹,让有心人认为,他并没有暴露。 反正操作起来,极其复杂,恐怕只有李先生才知道具体过程。 我说一点,你就明白了。肖立兴因此得到提拔,现任延安保卫处的一名科长。” 杨迷糊脑子一下成了浆糊,紫鸢更是一脸迷惑,这整得让人实在理解不了。 李先生摆了摆手,“其实你们不需明白其中的操作,只需弄明白,肖立新是不是我们要找的所谓''牛五碌''。顺便提一嘴,有人在用真正的牛五碌之名,兴风作浪。” 杨迷糊与紫鸢对视一眼,叹了口气: “先生的谜之操作,让人大开眼界。我原以为我想事行事,已够精致了,但现在一比,真是''小巫见大巫''。 这样也好,我今日姑且盲目相信一回,这样做事,倒也痛快。” 李先生就笑,“你是在说我奸诈吧?先从肖立兴入手,试试他的成色。杨子小兄弟,你想好了怎么做吗?” 杨迷糊挠挠头,“其实此事吧,根本不需要我插手。紫鸢,筱雅,青竹三个人即可,在催眠术一事上,他们有过合作。但是三个人中,必须以青竹为主。” 李先生有些诧异,“那你干嘛?” 杨迷糊嘿嘿笑,“我接替青竹照顾孩子呀。” 李先生站起身,半调侃半认真道:“不实诚!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此事全听你的安排。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李先生走后,紫鸢吁了口气,感慨道:“二哥,李先生之能,别说你,连小桃和小翠,也恐怕拍马难及。” 方筱雅撇撇嘴,“这是我们那边的三杰之一,当然让人望尘莫及。先不扯这个,杨子你真准备当甩手掌柜?” 杨迷糊点了点头,“刚才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只管看孩子。” 紫鸢突然说:“其实我也没多大用,不如跟二哥一起去看孩子?” 杨迷糊摆手不同意:“你会''记忆植入'',没你可不行,除非青竹认为,不需要你。紫鸢,此事不可儿戏,不可任性。” 紫鸢直言不讳,“我是怕你支开我,又出什么幺蛾子!” 第594章 拍马也恐不及 杨迷糊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我抱着安安和好儿,还能做什么?而且这事马虎不得,我怎会跟你耍心眼?” 紫鸢哼了一声,威胁道:“但愿你说的不是假话,不然我就下药!” 杨迷糊脸色立刻变得十分难看,他苦着脸说:“别啊,紫鸢,我真的没有骗你。” 一旁的方筱雅却一脸茫然,不停左右打量两人,似乎想看出一丝端倪。但未果,忍不住问: “下什么药,紫鸢?” 紫鸢似笑非笑,“当然是补药呀,可强身健体的那种,哈哈!不扯这个了,先说说如何甄别吧。” 杨迷糊详细向紫鸢和方筱雅讲述了他的计划,包括先迈左腿之说。 紫鸢和方筱雅听完后,都感到有些惊讶,但也觉得这个方法很有趣。 接着,三人商量好,由杨迷糊先去替青竹,青竹再到绸缎坊会合。 狗子带路,杨迷糊很快来到一座小院,找到正在照顾孩子的青竹。 杨迷糊与好儿玩耍一会儿,又逗了逗安安,才与青竹讨论起甄别之事。 “......青竹,此事以你为主,你还有什么疑问?” 青竹似乎很兴奋,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激动的搓着手说: “迈左腿之说,其实极有道理,绝不可忽视。‘记忆攫取’,只要不引起对方警觉,问题不大。 但紫鸢的‘记忆植入’,需要植入什么,杨子哥你有没有什么具体的想法?” 杨迷糊想了想,“我一时也没有特别好的主意,你可看着办。前提条件只有一个,确保不会误了李先生的事。” 青竹显得有些为难,皱着眉头道:“我对事情的前因后果,只是一知半解,你这是为难我。你有什么想法,就别藏着掖着了。” 杨迷糊有些好奇,“你咋知道我有想法?” 青竹撇了撇嘴,“又开始疑神疑鬼了。你独自一人前来,肯定有不想让人知道的鬼点子。” 杨迷糊有些尴尬,挠挠头,斟酌着字句: “你要让此人觉得,他与脏老头曾见过面。具体怎么做,你自己琢磨。但一定要注意,不能弄巧成拙,因小失大。” “你是不是想以脏老头作为饵,让他想起有关的人?”青竹问道。 杨迷糊没好气的道:“看破不说破,先试试看吧。哦,对了,这件事需要紫鸢参与吗?” 青竹似笑非笑,看着杨迷糊,问:“我是该说参与呢,还是说参与呢?” 杨迷糊只好明说:“把她缠住,她太烦人了。” 青竹突然笑出声,调侃道:“杨子哥,人说吃一堑长一智,但记吃不记打,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 杨迷糊四处看看,“别唬人,紫鸢不可能出现在这,她现在可能正在和筱雅商量如何坑人呢。” 青竹哼了一声,“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不信算了。说回正题,我的任务,只是确定此人是否是日本间谍,对吧?如果涉及太多,可能会适得其反,引起此人的警觉。” “对,确认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杨迷糊很认真的回应。 说完正事,青竹皱起眉头,“你带安安和好儿,只负责陪玩,吃喝拉撒,秦妈说了算,你不可自作主张,更不可放纵。” 杨迷糊尴尬极了,又十分不服气,但又不敢犟嘴,自己带孩子属实没有信心与经验,只好老老实实的点头答应。 果然,紫鸢早就到了,见到杨迷糊,时不时横一眼,杨迷糊也不敢炸刺。 直到紫鸢随青竹离开,他才长长嘘了口气。几乎每次背后讲紫鸢坏话,都能被她抓个正着,真是奇哉怪也。 陪小孩玩,也不是一件轻松活,怕磕了碰了,又怕哭了闹了,半天下来,杨迷糊有些累了烦了。 主要是他有些小心思,着实也待不住。他向狗子交待一番,便前往肖立兴或''牛五碌''的所在。 但半路上,却遇到白少安。 虽然他已知白少安的真实身份,但没得到李先生的授意,杨迷糊便不假颜色,“你阴魂不散,究竟想干什么?” 白少安也不在意,呵呵一笑,“还是谈谈上次的交易。我告诉你日本间谍的识别办法,你透露潜伏在上海和南京的军统特工,如何?” 杨迷糊耸了耸肩,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我能得到什么好处?你倒讲讲看。” 白少安一时语塞,杨迷糊见状,得意的嘲讽道:“你看,我一点好处都没有,我为何要帮你?” 白少安无奈之下,只好转换话题:“我爹去了哪里,这总可以问问吧?” 杨迷糊一脸诧异,反问:“你说谭老二?我怎会知道?你问错人了吧?” 白少安似乎有些后悔,苦笑着说: “是我问了个愚蠢的问题,免费送你一个甄别方法。据说那日本间谍,出门时习惯先迈左脚,我猜测可能跟他的左腿不受力有关系。” 杨迷糊心中猛地一个咯噔,但面上却毫无带出,甚至还带着几分戏谑: “有这种说法?左腿不受力和出门先迈左脚,好像没啥子关系吧?这个说法不太靠谱。” “犯过小儿麻痹症不行,左腿受过伤不行?现在的院子都有门槛,需抬脚迈过,不得劲的腿,自然不能作为支撑。”白少安翻了个白眼。 杨迷糊点点头,“在理。但白先生为何白讲给我听?说实在的,我不大关心。” 白少安冷冷道:“不关心,当作乱风过耳好了。反正此消息对我也没用了,免费告诉你,博你个好感也值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回头瓮声瓮气的说:“万一你知道我爹在哪里,让人对他好点,毕竟他也算是你的舅舅。” 杨迷糊反倒愣怔在原地。 在出门先迈左脚一说上,白少安的理由更站得住脚。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但白少安应该不知自己已知他真实的身份,为何主动寻自己? 他不怕自己脚踏两只船,坏了李先生的大事? 或者,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只想揪出日本间谍,根本没考虑到其他? 若是这样,白少安真像个孤独的独行侠。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是为大勇。 杨迷糊来到''牛五碌''所在的小院附近,查看一番,发现人去楼空,周围也不见青竹他们的踪影。 ''牛五碌''察觉到异样,见势不妙,直接开溜了? 但应该不是青竹他们打草惊了蛇。是何原因让''牛五碌''不见了呢? 按规矩,''牛五碌''没得到指令,一般是不会擅自外出,或改变住处的。 会不会是方筱雅为方便催眠,临时让''牛五碌''换了个地方? 想到这,杨迷糊有些后悔抽身而出,弄到现在,自己无所适从。 他正焦躁,突然心念一动,生出一个古怪的念头。 会不会是李先生早已安排好,想采取排除法,先剔除最不可能的两人,最后一个人就是''牛五碌''了? 极有可能!紫鸢说得对,李先生之心计,自己拍马也恐不及! 第595章 李先生的攻心计 至于李先生之前说的,害怕情报外泄,恐怕也是一种试探的措辞罢了。 杨迷糊决定先去苏子绸缎坊碰碰运气。 但绸缎坊,却只有刘义首在,说紫鸢根本没回来过。 于是,他决定先回去,一门心思照看好儿和安安,眼不见心不烦。 当他走进小院,却意外见到了方筱雅。 他讶然道:“你怎么在这?” 方筱雅白了他一眼,“青竹担心你带不好孩子,让我过来看看。结果你却不在家,跑外面玩去了。” 杨迷糊急忙解释:“我只是去四周转了转,看看有没有可疑之人。” 但方筱雅并不买账,“说得好像跟真的似的。跟你商量件事呗?” 杨迷糊立刻来了劲,“你说……” 方筱雅似笑非笑,“你以后能不能不要满嘴跑马,没一句实话。” 心虚的杨迷糊,被她的话弄得一时语塞,他悻悻绕过她,走进堂屋。 方筱雅不以为意,“你就不问问,青竹和紫鸢在干什么?” 心中有数的杨迷糊当作没听到,直接从秦妈的怀里抱过安安。 方筱雅却主动凑了过来,笑嘻嘻的问:“你不会真去找我们了吧?” 杨迷糊依旧没理她,装作逗安安玩。然而,就在这时,安安的小鸡鸡突然翘起,直接滋了杨迷糊一脸。 一旁的方筱雅见状,不禁咯咯直笑,幸灾乐祸道:“叫你不理我,现世报了吧。” 秦妈连忙跑过来,接过孩子,催促杨迷糊:“先生,你赶紧去擦擦,洗把脸。” 方筱雅倒挺殷勤,又是倒水,又是递毛巾,乖巧得像个小媳妇一般。 杨迷糊似乎觉得这一切理所当然,完全没感到惊讶或不适。一旁的秦妈抿嘴偷笑。 杨迷糊示意秦妈出去,问方筱雅:“碰到困难了?” 方筱雅瞪大眼睛,“你咋知道的?哦,确实碰到了麻烦。青竹催眠了两个人,但都一无所获,‘记忆攫取’好像失效了。” 杨迷糊立刻认真起来,皱着眉头问:“青竹没说什么原因?” 方筱雅这次倒挺干脆,“青竹说,要么两人的警觉性太高,要么两人的意志太过坚定,完全没有私心杂念。” 杨迷糊突然有些恼火,提高声音说:“解决办法呢?你们不去商量办法,一味的抱怨,有什么用?” 方筱雅没忍不住,也来了气,“我们想试试第三个人,但青竹一口咬定,这事必须经过你同意。不然,你以为我愿意来找你?” 果然,自己的猜中了,杨迷糊不禁暗自得意,但口中却道:“这事得问李先生,你不找他,反过来问我?” 方筱雅压了压火气,“李先生见首不见尾,行踪飘忽不定,到哪里去找他?你曾和他秘谈过,所以自然由你拿主意。” 杨迷糊笑了笑,带着一丝嘲讽的语气说: “这事恐怕是你自作主张吧?现在事情搞砸了,青竹又劝不动,你无奈之下才来求我的吧?” 闻言,方筱雅脸上顿生尴尬之色,半晌才嗫嚅道: “这真是李先生的主意。本想用排除法,没想到却未成。青竹现在主要担心,人受到催眠,意志坚定之人,极有可能引起警觉,会不会与其他人通气……” 杨迷糊心中一个咯噔,立马打了她:“你不会想说,''牛五碌''开溜,并不是你的意愿?” 方筱雅终于低下了头,“青竹怀疑他听到了风声……” 杨迷糊怒火中烧,“你为何现在才说?这么重要的事,你跟我叽叽歪歪半天才讲,想干什么?” 方筱雅有些不服,“青竹毕竟只是猜测……” 杨迷糊怒斥道:“你这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青竹心思缜密,他一口咬定要经我同意,肯定是你的主意,他不认同。快说,你们的分歧在哪里?” 方筱雅张了张口,终于脱口而出:“青竹说暂时取消行动!” 杨迷糊想也没想,“那就取消行动!你联系到所谓的''牛五碌''再说!” 方筱雅''啊''了一声,杨迷糊没好气的说: “啊什么啊?就这么办!当着李先生的面,我是不是说过,此事要以青竹为主?快去,先让青竹和紫鸢撤回来!” 方筱雅一跺脚离开。 这个方筱雅,此时还想急于求成,而且还很不服气!杨迷糊不禁有些后悔,同意她参与此次行动。 同时杨迷糊也想不通,李先生为何偏偏让方筱雅当居中联络人,只是看中了她的忠诚? 杨迷糊心念急转,这是李先生的攻心计!''牛五碌''开溜,正是李先生想看到的! 李先生正好利用了方筱雅的不成熟。不管青竹他们最后行不行动,只要在犹豫之中,狡诈的''牛五碌''必在暗中观察。 他心中有鬼,必定心生疑惧,这就够了。但他又不敢真的开溜,妙就妙在这里。 这么说来,青竹的想法,肯定是对的。 思及此,杨迷糊暗''嘘''一口气,目前也算是恰到好处。 当然,这个甄别只是加重了''牛五碌''的可疑程度,并不能说明,另外两人排除了嫌疑。 嗐,李先生一个也没敢轻信,谨慎至极。 不久,青竹和紫鸢回来了,却不见方筱雅的人影。 青竹解释说:“方筱雅去联系''牛五碌''了,他总不会失联吧?” 杨迷糊夸奖道:“青竹,你的主意是正确的,且恰到好处。” 他看了眼一脸不忿的紫鸢,“不服?那你说说,李先生为何偏偏选方筱雅当居中联络人?” 紫鸢撇撇嘴,“忠诚可靠呗。” 杨迷糊反问:“忠诚可靠的人,延安那边多了去,即便上海也不少,为何偏偏选她?她经验丰富?” 紫鸢词竭,看向青竹,“那你说说,是什么原因?” 后者好像不愿显摆,紫鸢不依不饶,非要他讲不可。 青竹挠挠头,“可能是方筱雅经验欠缺,性子又急的原因。” 紫鸢听得一头雾水,杨迷糊趁机打击一番: “想不明白?这就是差距。正因为方筱雅经验欠缺,三个人肯定会轻视,遇事不会深想,才敢动。 若是面对李先生,''牛五碌'',哦,现在只能叫肖立兴,他敢轻动,敢开溜? 我若没猜错的话,李先生的这一排除法,本就想打草惊蛇。而我们却生怕惊了蛇,对不?” 紫鸢这才反应过来,但嘴上不饶人,“你聪明,你当时咋没想到?这是典型的事后诸葛亮。” 杨迷糊不与她纠缠,转头看向青竹,问道:“‘牛五碌’已有所惊觉,再次催眠他,恐怕会困难很多,你有什么打算?” 青竹不答反问:“杨子哥,你有没有想过,为何杨子老太太面对你的示好,却如此硬挺?” 杨迷糊被问得有些发愣,“此话怎讲?” 第596章 哪个组合最不合理? 青竹诡异一笑,缓缓道: “我猜测,紫鸢的爹娘可能已来苏州,跟你应该是前后脚。所以,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有其他人为老太太撑腰。” 紫鸢忍不住惊讶,问道:“我爹和我娘不是去了汉口吗?” 青竹轻轻一笑,“他们乘坐的可是轮船,只要多花点钱,中途在某个小码头,停靠上岸并非难事。” 杨迷糊关心的却是另一个问题,“你觉得脏老头来这里,想干什么?” 青竹耸了耸肩,“大概是赎罪吧,或者说,弥补以前的过失,就像在南京一样。” 杨迷糊惊讶极了,“难不成,脏老头知道李先生来苏州的消息?” 青竹微微一笑,慢悠悠道: “应该知道,紫鸢和你先后来苏州,他肯定一猜即中。 你们在上海,把事情弄得错综复杂,而他恰恰见到了李先生,真是巧合吗? 你可别忘了脏老头的可怕。我猜,紫鸢她娘时不时出头冒泡,很有可能是想帮他。” 前后一联想,杨迷糊旋即回过味来,“这么说,‘牛五碌’一直有脏老头在暗中盯着,所以你一点也不急。对,‘吐真剂’!这才是脏老头研发它的真正意图!” 紫鸢却不明白,“可是,‘吐真剂’的效果并不好呀!” “万一,他在你和你娘面前,吃的并不是真货呢?万一,他想要在关键时刻发挥出关键作用呢?这样,他就能立下大功,足以弥补他脱党甚至背叛的过失。” 杨迷糊越想越真,愈说愈激动。 青竹却冷冷道:“万一他另有企图呢?若果真如此,想想都让人后脖子发凉,毛骨悚然。” 这个大拐弯,让杨迷糊一阵怔忡,紫鸢则十分不满,“青竹,你怀疑我爹,有证据吗?别空口白话,污人清白!” 青竹连连摆手,“紫鸢姐,我没有怀疑你爹的意思,只是一种猜测,作不得准。” 紫鸢哼了一声,“作不得准,你还乱讲?” 杨迷糊瞪了她一眼,“你说青竹说话难听,那我问你,你有证据证明,脏老头是清白的?再说,发散性思维,多角度考虑问题,有什么不好?就因为是你爹,别人就不能怀疑?” 紫鸢一时语塞,随后又不满道:“我爹不可能是那种人,他一直帮二哥,虽然偶尔有点不靠谱。” 杨迷糊冷冷道:“这世上,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呢?” 青竹忙打圆场,“好了,好了,也许是我想多了,毕竟没有确凿的证据。” 紫鸢仍愤愤不平,杨迷糊很严肃的说道: “紫鸢,你仔细想想,从南京到镇江,再回上海,又到苏州,你爹的这一连串动作,难道没有任何异常? 老杨头为何对你父亲言听计从?让老杨头活着,是不是脏老头明里暗里暗示过你?你娘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最近却时常出头冒泡,又是为了什么? 此外,李先生和我谈机密事,为何不避开你?他是否有意通过你,来观察你爹的反应? 当然,这并不是说,你父亲一定有问题,但生生疑,多想想,小心总没大错。 而且,青竹也没背着你,说你爹的坏话。难不成,他不知当面讲,会惹恼你? 胖子的死,我一直耿耿于怀,小桃更是刻骨铭心,我们决不能重蹈胖子的覆辙!” 见他激动得有点声嘶力竭的样子,紫鸢忽然展颜一笑,轻声说道: “二哥,我只是随口抱怨几句而已,人之常情嘛,你干嘛发急,来了这么一大堆?” 杨迷糊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他轻轻揉揉她的脑袋瓜,一声长叹: “小桃连安安都不管不顾,就是想替胖子讨个公道,就是担心我们会步胖子的后尘。 她内心的苦楚,或许你并不知晓,但我看在眼里,犹如刀割般难受。 因此,我们绝不能轻信于人,哪怕是你爹,我娘。 青竹,这个话头不能中断,你要好好帮我琢磨琢磨。” 青竹点点头,借口安安要喝奶,转身进了卧房。 紫鸢则看向杨迷糊,“二哥,你今天有点反常,为啥子这么发急?” 杨迷糊拉着她往外走,到了院子,才低声说道: “青竹的话,提醒了我。 李先生要挖出一个隐藏极深的人,此人至少和我有不清不楚、不远不近、拐弯抹角的联系。 不然,李先生不会坚持点名,甚至冒着风险亲临,让我护他安全。 所以,怀疑身边的一切,是近短时间内,你我必须要做的。 你替我好好回忆一下,这样的人大概是谁?” 紫鸢黛眉轻蹙,陷入了沉思,半晌才开口: “谭老二,老杨头,脏老头,我娘,你娘,白少安,施先生……对,还有荣从范!” 荣从范?杨迷糊心里一个咯噔,口中却淡淡道:“你说的都是一帮老棒子,说说我身边的人。” 紫鸢撇撇嘴,抱怨道: “你这是让我背后说人坏话,把我架在火上烤。 小桃不可能,小翠就难说,玄子心思深。 栓子一根筋,只认你;狗子过于佻脱,没野心;黑子一心习武,几乎不闻世事。 青竹把好儿当自己的命,不大可能胳膊往外拐;婉云只收集情报,春妮年纪又太小……” 她说了半天,杨迷糊冷不丁问:“你好像忘了枝子?” 紫鸢一拍脑门子,“对,还有枝子姐。但她帮你赚了不少钱,说是你的财神也不为过。她若要坏你事,早就携款潜逃了……” 杨迷糊反问:“万一她看中的不是钱呢?” 紫鸢挠挠头,“是哈,我这脑子不够用,你就别为难我了。” 杨迷糊嘿嘿笑道: “我说几个组合,你帮我分析分析。 脏老头和老杨头,后面跟着的是玄子和小翠。施先生和方筱雅,后面是小桃。 荣从范和白少安,后面是枝子。谭老二和曹老三,后面是瘦子……” 紫鸢打断他:“可曹老三死了,谭老二傻……啊,你是说他俩没死也没傻,那青竹就有问题!” 杨迷糊摆摆手,“都是瞎猜,你觉得哪个组合有问题?或者说哪个最合理,或最不合理?” 紫鸢想了想,脱口而出:“荣从范和白少安扯到一起,最不合理,他俩八竿子打不着。再加上枝子姐,就更加怪诞。” 杨迷糊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你去电话局,打电话给小桃,让她通知枝子,密切关注荣从范。白少安的行踪,让栓子盯着。” “小桃若问起原因,我怎么讲?”紫鸢问。 “什么也不要讲!至于小桃猜到什么,那是她的事。打电话时,注意身边有没有尾巴。” “好,我现在就去。” 紫鸢作势欲走,却被杨迷糊拽住。 “你总是猴急猴急的。若有尾巴,让对方听见你在说什么,但不要把自己弄成傻乎乎的样子。” 紫鸢不禁翻了个大白眼。 第597章 读唇语很复杂吗? 紫鸢离去,杨迷糊朝某个角落打了个手势。没一会儿,狗子悄无声息的冒了出来。 “狗子,远远跟上紫鸢,方向:电话局,看看她身后有没有人跟踪。特别留意下,白少安有没有出现。”杨迷糊低声吩咐。 狗子点了点头,像一阵风一样窜了出去。 杨迷糊转过头,正好看见青竹在轻轻拍打安安的后背,帮他顺嗝。 “青竹,你觉得我的安排如何?”杨迷糊笑着问。 直到安安打出一个轻嗝,青竹才抬起头,看向杨迷糊,“我又不是顺风耳,千里眼,怎会知道你的安排?” 杨迷糊眼中闪过一丝玩味,“那就猜猜看?” 青竹有些不屑,撇嘴道: “大概可能也许是,你在查白少安。不过,这样太过显眼,所以白少安应该不是你的目标人物。 你既然想剑走偏锋,打草又不想惊蛇,大概率是一个较为冷僻的人物。 若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荣从范,而且你还派枝子盯着,对吧?” 闻言,杨迷糊目瞪口呆,指着对方,说话都有些结巴: “你,你是我,我肚子里的蛔虫,怎能猜得分毫不差?” 青竹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之色,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对自己充满自信: “我说我蒙你的,你信吗?哈哈,好了,不跟你逗闷子了。听说过唇语吗?” 见他摇头不知,青竹解释道: “这是江湖上一门独特的秘术!相由心生,思从口出,人说话时,嘴唇自然会张合,从中可大致推断出所说的内容。 加上刚才听你跟狗子,提到电话局和白少安,再结合你之前的口型,稍加推测,便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杨迷糊显然不太信,质疑道:“仅凭这个?” 青竹将熟睡的安安,小心翼翼的递给秦妈,又轻声叮嘱了几句,然后转头回应: “放心,我并没施展‘记忆攫取’,读唇语很复杂吗?要不你试试?” 杨迷糊不信邪,后退几步,默默说了一句话。 “鬼扯,怎么可能?”青竹复述。 “紫鸢是个小屁孩?” “好儿什么时候睡醒?” “功夫,功夫不负有心人!” “你小子,有,有几把刷子!” …… 一连上十句,青竹基本上对答如流,只有个别字有点出入,令杨迷糊不得不信。 这青竹是个怪胎! 杨迷糊心中大喜过望,连忙说道:“青竹,你这个技能真是太厉害了,可以用在‘牛五碌’身上。” 青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先别急嘛,等等脏老头,看看他怎么说再定。” “你就这么确定,脏老头来了苏州?”杨迷糊疑惑的问。 青竹诡异一笑,“跟你坦白吧,我昨晚见过他。” 杨迷糊顿时气急败坏,“你……你怎么跟脏老头一样,学会了故弄玄虚。那你之前为何要当着紫鸢的面,讲他的坏话?” 青竹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形势诡谲多变,必须小心谨慎。一来,我对他有些怀疑;二来,也是想提醒提醒你;三来,是想看看你什么反应。” “我?”杨迷糊瞬间明白过来,“哦……你是担心我被表象所迷惑,只关注眼前,忽略其他?” 青竹点头又摇头,“我总感觉,李先生可能早已确定谁是‘牛五碌’。他之前使用的排除法,更像是在释放烟雾弹。” 杨迷糊大惊,蹦出俩字:“理由?” 青竹一哂,“我只是说可能。这是典型的''二桃杀三士'',排查二人,余一人,三人受惊。” 杨迷糊翻了个白眼,“这是啥子理由?” 青竹清了清嗓子,脸上露出一丝坏笑,缓缓道: “即便出乎李先生的意料之外,我们对三个人都进行了催眠,但又能怎样?只是确认了谁是‘牛五碌’而已。 而李先生心里有数,没问题的两个人,肯定不会逃跑。而有问题的人,肯定不敢逃跑,否则前功尽弃。 再者说,催眠术这种东西,虚无缥缈,无法作为确凿的证据。有问题的人可以据理力争,所以被催眠的人也只会受惊。 受惊的人,一定会改变原本的计划,相对应的人也会有所动作。这正是李先生希望看到的。” 杨迷糊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么说来,‘牛五碌’的消失,是李先生故意为之?” 青竹模棱两可道:“也许是,不许不是。这只是我的猜测罢了,也不重要。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李先生并不在意我们催眠排查了几人。” 杨子哥,你有没有想过,这是李先生对你能力的测试?过不了这一关,他将弃你如草履!” 闻言,杨迷糊愣住,半晌才回过神,“你究竟要说什么?我有点跟不上你的思路。” 青竹变得严肃起来,“能力考量上,无外乎两点。一,你能不能确认谁是‘牛五碌’;二,你能不能借题发挥,比如你刚才查的荣从范,在不在他的怀疑圈里。” “如果做不到,李先生就会弃我而去?”杨迷糊讶然。 “七八成吧。无用之人,要之何用?换作是你,你也会这么做。”青竹回应。 杨迷糊挠挠头,“李先生不怕我反水,对他不利?” “到时他给你点盼头。万一日后你逆风翻盘,咸鱼翻身呢?” 青竹有些不耐了,“杨子哥,我琢磨的这些,因信息量太少,作不得准,只是开拓你的思路,关键在于你自己如何取舍定夺。” 杨迷糊哭笑不得,“哦,你说了这么多,没有一件确凿无误,这不是在逗我玩吗?” 青竹笑了笑,“不是你让我多琢磨的吗?不和你瞎扯了,好儿午睡快醒了。” 说着,他便朝卧房走去。 杨迷糊正郁闷间,卧房传来好儿嗲声嗲气的声音,好儿果然醒了。 这个青竹,他心里暗暗感慨。 杨迷糊走进卧房,见好儿正搂着青竹的脖子,撒着娇,而青竹则一脸的宠溺。 好儿见到杨迷糊,立刻伸出小手,求他抱抱。 “爸爸,小叔说,你是个榆木脑袋,什么意思呀?”好儿好奇的问。 杨迷糊偷偷瞪了青竹一眼,“小叔说我笨呗,就像一根木头似的,脑子不够灵活,不太好用。” “为什么叫榆木脑袋呀?”好儿追问。 杨迷糊噎住,“呃……榆木坚硬,不易开窍,反正是不聪明。” 好儿不舍追问:“哪种木头脑袋聪明呀?” 杨迷糊灵机一动,连忙转移方向,“问你小叔,他知道。” 青竹一笑,“都不聪明,榆木脑袋最不聪明。” 没想到,好儿''哦''了一声,便不再问了,她从杨迷糊怀中溜下地,自个儿玩去了。 第598章 就为诡谏于我? 杨迷糊想继续之前的话题,青竹摆摆手,“话已说尽,再说无益。杨子哥,你还是怎么琢磨,逮住脏老头吧。” “他像条泥鳅似的,很难抓住!”杨迷糊很为难。 青竹一脸戏谑,“找紫鸢姐呀,她登高一呼,脏老头必定屁颠屁颠跑过来。” “好主意!”杨迷糊一拍大腿,“紫鸢正好回来了。” 这倒把青竹整不会了。 杨迷糊扯住紫鸢,嘀嘀咕咕说了一大通。 紫鸢的表情丰富多彩,一会呲牙咧嘴,一会喜笑颜开,一会撅着嘴不说话,一会叽叽喳喳个不停。 反正到了最后,紫鸢拍了拍小胸脯去了。 青竹有些好奇的问:“杨子哥,你是怎么把紫鸢姐忽悠瘸的?” 杨迷糊得意洋洋道:“话说透了,就没味儿了,自个儿琢磨去。” 青竹却冷不丁的说:“那好,我准备带安安和好儿离开,先隐姓埋名一段时间。别问,自个儿琢磨。” 杨迷糊大惊失色,脱口而出:“为什么?出了什么事?” “我有自主权,这是你亲口允诺过的。”青竹似笑非笑,“反悔了?” “你总得说说原因吧?”杨迷糊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恳求。 青竹收起玩闹之色,“杨子哥,你现在所做的事过大,我担心一些宵小之徒,会盯上安安和好儿。” “有蛛丝马迹吗?”杨迷糊惊问。 “目前尚未察觉到,但隐忧极多。比如:老杨头僵而未死,我怕他死灰复燃;你娘心有不甘,我怕她再生事端;脏老头意图不明,说不定首鼠两端……” 青竹列了好大一长串,听得杨迷糊后颈上的汗毛,根根竖起,脊背阵阵发凉。 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如此多的对手,自己能活到现在实属侥幸。 杨迷糊咬咬牙,“该怎么做,你自行决定。如有需要,随时告诉我。” 青竹突然展颜一笑,“吓到你了?时刻保持警觉便好。李先生的事,既然已答应,我们再小心谨慎也不为过。” 杨迷糊突然回过味来,“你刚才说这么一大堆,就为诡谏于我?” 青竹摆摆手,“是,也不全是。我带安安和好儿,出去躲一阵也是真的。” 杨迷糊指着他笑道:“以行为来诡谏,其入也深。好,我听进去了。” 青竹摆了摆手,一脸严肃的说:“杨子哥,你回苏子绸缎坊吧。没事别过来,你树大招风,这两天我就离开。” 这是在下逐客令!杨迷糊心里虽然有不爽,但又不敢不听。 回到绸缎坊,杨迷糊惊讶的发现,紫鸢她爹和娘居然都在。 这个青竹,算无遗策,令人钦佩! 杨迷糊连忙拉着紫鸢她娘,舅妈长舅妈短的聊了好一会儿,这才扭过头来,没好气的说: “脏老头,你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几个意思?” 脏老头脸色一黑,不悦道:“你厚此薄彼,以为我好欺负?再说,我改了主意,来苏州一趟,也需要你同意?苏州是你家开的?” 杨迷糊被噎得无话可说,脏老头说的极有道理哈。 紫鸢她娘开口了,“死老头,骗了人还说得冠冕堂皇,不害臊!赶紧的,给杨子说说是怎么回事。” 脏老头立马变得低眉顺眼,但仍不情不愿道: “其中两个人,吃下了吐真剂,加上催眠,经过询问,没发现任何问题。那个叫肖立兴的家伙,我一直没能找到他。” 杨迷糊十分惊讶,“你见到延安的来人,是通过哪方面的渠道?” 脏老头冷笑一声,不屑道:“跟踪青竹很难吗?” 杨迷糊点了点头,随后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质疑道: “等等,如果你是通过跟踪青竹,才找到延安的来人,那么,你怎会知道‘肖立兴’这个名字?所以,你的消息来源并不只是青竹。” 脏老头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得意的说:“这个肖立兴,不就是潜伏名单中的一员吗?我媳妇可不是白给的。” 杨迷糊觉得他的解释还算合理,于是换了个话题:“你俩去杨家大院,见过丈母娘啦?” 脏老头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开心的说: “见过了!丈母娘还给了我五十根小黄鱼的银票,当作见面礼呢!” “是不是上海银行的存票?”杨迷糊一脸狐疑的看着他。 脏老头迷惑的点了点头,杨迷糊顿时瞪大眼睛,大惊小怪的叫了起来: “紫鸢,你快过来,老太太太不地道了,竟然拿我们的银票,当作见面礼送给你爹,得赶紧拿回来!” 紫鸢十分配合,走到脏老头面前,伸出手,用命令的口吻说:“拿来!” 脏老头却不肯交出银票。紫鸢见状,突然扭头对她娘说: “娘,您还不知道吧,二哥为缓和与杨家的关系,特意拿了两百根小黄鱼。结果老太太一转手就借花献佛,似乎说不过去吧?” 紫鸢她娘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不满道: “有这事?我说呢,那老太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杨子,你立刻去把那笔钱加倍要回来。” 接着,她转头狠狠瞪着脏老头,质问: “老太婆敢拿杨子的钱,是不是你跟她胡吹了些啥?狐假虎威,还不把银票拿出来,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脏老头尴尬的拿出那张银票,紫鸢她娘一把扯过,三下两下撕了个粉碎,扔在地上。 紫鸢和杨迷糊看呆了,这可是五十根小黄鱼,说撕就撕了。 紫鸢她娘仍气不平,“没这么欺负人的!杨子,紫鸢,你俩去踏平杨家大院!” 二人面面相觑,特别是杨迷糊,从未见紫鸢她娘发过火,她平时可一直是温温婉婉的样子。 怪吓人的!怪不得脏老头和紫鸢都怕她! 杨迷糊嬉皮笑脸道:“舅妈,我当初本是用紫鸢的名义,孝敬老太太的,现在拿回来,紫鸢不好做人……” 紫鸢立马戳穿,“二哥你鬼扯,我什么时候说要孝敬她了?得拿回来,不然气不平,晚上睡不着觉!” 见她火上浇油,杨迷糊只好表态:“舅妈你别生气。紫鸢,咱俩现在就去杨家大院。” 二人出了绸缎坊大门,杨迷糊苦着脸说:“我本来只想打击一下你爹,没想到惹你娘生气了。” 紫鸢嗔怪道:“都怪你!我娘心气高,再落魄也没求过杨家。现在见是这样,不气才怪呢。” 杨迷糊摆了摆手,“嗐,就当喂狗了。我们出去溜达溜达,就当逛苏州城了。” 紫鸢没像往常一样兴高采烈,反而打量了他好几眼,“二哥,你又搞什么鬼?” 杨迷糊呵呵一笑,“去寻方筱雅,核实一下,脏老头说的是不是真话。” 紫鸢却道:“跟踪''牛五碌'',倒也不错。” 这小丫头片子,心里明镜似的,不好糊弄啊! 第599章 去就去,谁怕谁 杨迷糊问:“你知不知道‘牛五碌’现在的大致行踪?” 见紫鸢摇头,杨迷糊一脸丧气的说:“那还追踪个鬼!无头苍蝇似的,找什么找!” 紫鸢有些不满,“我还以为你知道呢!要不我们找方筱雅问问?” “就怕她不肯讲。算了,死马权当活马医,去问问先。”杨迷糊无奈的撇撇嘴。 还好,紫鸢知道方筱雅的所在。两人七拐八拐,终于来到方筱雅的住处。 杨迷糊示意紫鸢独自进去,他留在外面放哨。 过了一会儿,紫鸢回来,满脸沮丧,摇着头说:“人不在。” 杨迷糊忙问:“人有没有离开的迹象?” 紫鸢皱起小眉心,想了想,“床上虽然收拾得很整齐,但有躺卧的痕迹,看起来人没离开。” 杨迷糊拉起紫鸢往后退,到了一个拐角处,他才小声说: “你爬上屋顶,盯着小院。我总觉得方筱雅是不想见你。” “为什么?”紫鸢一脸不解。 “我哪知道?试试看呗。” 杨迷糊挠挠头,又灵机一动,“紫鸢你说,那个''牛五碌''会不会监视着这里,所以方筱雅才不愿见你?” 紫鸢眼睛一亮,但旋即黯淡下去,“如真是这样,她不见我,岂不是更易引起''牛五碌''的怀疑?” 杨迷糊想想,也觉她说得在理,不甘心道: “要不这样,你去小院门口蹲着,装作等人的样子。我呢,则上屋顶,看有没有人在暗中监视这里。” 紫鸢问:“有用么?” 杨迷糊笑道:“有没有用,试过才知道!反正现在回绸缎坊太早,闲着也是闲着。” 紫鸢不情不愿,朝小院走去,杨迷糊则绕到小院的侧后方,上了屋顶。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转眼间半个小时过去了。 小院的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方筱雅小心翼翼探出头来。 她左右张望一下,朝紫鸢招了招手,示意她赶紧进来。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紫鸢依旧没有出来。 期间,小院对面的屋子,窗户紧闭,也不见有人出来。街道上的行人匆匆而过,没人看小院一眼。 趴在屋顶的杨迷糊渐渐失去耐心,准备起身离开。 就在此时,他突然听到身下的屋子里,传来开门的吱呀声。 紧接着,一个人从屋子走了出来。 此人穿着码头工人的衣服,头上戴着一顶瓜皮帽,但脚上却穿着一双与身份不符的''皮鞋''! 他打开篱笆门,左右张望,确认周围无人后,才迈脚出门。 先迈出的是左脚!而且听脚步声,左脚轻,右脚重,左脚似乎不太受力。 白少安之前讲过,‘牛五碌’就有这个的毛病!莫不成,真的是他?! 此外,此人如是码头工人,脚有残疾,怎能扛重包?又怎会穿得起皮鞋? 但令人意外的是,此人并没有朝方筱雅所在的小院走去,而是转身朝反方向离开。 难不成,不是''牛五碌''? 杨迷糊耐住性子,一动不动。 此人走了近三百米,左转拐进一个小巷子。穿过小巷子,又左转朝前走来。 不一会儿,他绕到了方筱雅所在小院的侧面,左右张望一下,见四周无人,迅速钻进一小片灌木丛。 杨迷糊咧咧嘴,今儿个出门没看黄历,运气也这么好的? 突然,小院大门打开,方筱雅手挎小手提包,独自一人走了出来。 杨迷糊不禁眼睛一亮。方筱雅身穿一袭长裙,身材姣好,尤其是走路时扭来扭去,惹人眼馋。 想什么呢?很快回过神来,拍了自己一巴掌,真是不合时宜! 而灌木丛中的人,却一动不动,撅着屁股盯着小院。 十五分钟过去,紫鸢仍没出现。此人悄悄钻出灌木丛,轻轻拍掉身上的杂草,若无其事的回到杨迷糊身下的屋子。 又过了五分钟,此人再次出现在杨迷糊的视线里。 此刻,他一身长衫,头戴礼帽,眼睛上多了副墨镜,朝方筱雅离去的方向,大步走去。 远远望去,完全看不出,他有任何腿脚不便的迹象。 换了个人? 杨迷糊心生疑惑。但仔细观察发现,皮鞋未变,仍是大半新的那双! 再看背影侧面,此人确实还是之前的那个人! 杨迷糊正准备学鹧鸪鸟叫,紫鸢却从大门中走了出来,抬手打了个手势。 二人会合。 “二哥,你去跟踪此人,我得赶紧抄近路,追上方筱雅。”紫鸢神情焦急的说。 杨迷糊却一把扯住急欲离开的紫鸢,“没问题,但方筱雅要去哪里?” “哦,去苏子绸缎坊。”紫鸢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杨迷糊一点也不信,“你净胡扯!如去绸缎坊,你何需抄近路?别耍花样,快讲,方筱雅要去哪?再不说,那人可走远啦。” 见无法隐瞒,紫鸢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好吧,她去找青竹。” 杨迷糊似笑非笑,“那好,既然如此,你就跟我一起走。老规矩,你靠前,我殿后。” “那怎么行,青竹那边需要我。”紫鸢急了。 “那就说实话!”杨迷糊瞪眼。 “这就是实话呀!”紫鸢不承认说谎。 “那好,我俩去杨家大院,这事不管了。”杨迷糊拽住她说。 没想到,紫鸢却满口答应:“去就去,谁怕谁!” 杨迷糊二话不说,直接拽起紫鸢就走。 紫鸢用力挣了挣,但没挣脱,恼火道:“放开我!我又不会跑。你看你看,我的手臂,都被捏红了!” 但杨迷糊仍紧抓住她的手腕,丝毫不放松。 紫鸢见状,心急之下,用手指甲狠狠掐他的手背。 杨迷糊疼得呲牙咧嘴,终于松开了手。 不过,他并没有完全放下警惕,直到两人坐上人力车,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紫鸢呐,你到底想做什么?跟二哥说说呗。”杨迷糊腆着脸问。 紫鸢爱理不理,“哼,到时误了事,可别怪我哦。” “不怪不怪!你什么打算,讲讲呗。”杨迷糊不耻下问。 “真的想听......” 紫鸢拖了个长音,见杨迷糊一个劲点头,态度非常好,这才徐徐道: “这个嘛,其实很简单。 听说过‘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吗?想看得更远,就必须站得更高,对不? 二哥,你的站位太低了,总是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比如说,你老是揪住我不放,就是分不清主次,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得不偿失呀。” 杨迷糊终于没忍住,一把捏住她的小脸蛋,“说人话,别绕圈子。” 紫鸢终于求饶,“我说我说,你以为老太太强硬,是因为我爹,错了,而是有特高课的人给她撑腰。” “你咋知道的?特高课有什么企图?”杨迷糊讶然。 “我比你早来几天苏州,你以为我在干什么?当然是盯着杨家大院啦。”紫鸢傲娇道。 第600章 不是来讲道理的 杨迷糊顿时心生警觉,眼神瞬间变得犀利,盯着紫鸢问: “是谁让你来盯杨家大院的?别跟我说,是你自己的主意。” 紫鸢眨了眨大眼睛,“当然是小桃呀!” 杨迷糊根本不信,“真的是她?是枝子吧?” 紫鸢露出吃惊的表情,“二哥,你脑子是咋长的,这个也能猜到?” 杨迷糊心中稍微放松了一些,但脸上却带着得意的笑容,解释道: “能打听到特高课与杨家的关系,只有枝子有这样的能力,小桃和小翠则有些鞭长莫及。” 紫鸢有些不高兴的说:“那你为何猜了半天?你不会是故意假装猜不中吧?” 杨迷糊谦逊了下,“那倒不是,我都不知你来杨家干什么,我咋能一猜即中?话说,特高课找杨家,杨家能帮上什么忙?” 紫鸢也不确定,“死马当活马医吧。特高课应该猜到,你我要来苏州,八成会去杨家大院,托他们打听打听消息,还是可以的。” 杨迷糊挠挠头,思忖道:“老太太对我们的示好,毫无反应,一点忙也不帮,有点说不通。” “我想,应该是我爹娘要来吧,老太太觉得用不上我们。再说,老太太头发长见识短,也想不了那么长远。”紫鸢猜测。 这个说法,似乎有点道理!不然,老太太怎会脏老头,如此厚重的见面礼? 杨迷糊扯回正题,“方筱雅来杨家大院做什么?” 没想到,紫鸢竟然来了句:“她没来这呀,不是你要来的吗?” 杨迷糊一阵无奈,气得七窍生烟,“那你干嘛答应得那么爽快!” 紫鸢嘴上不服软,“听你的还错了?我以为你是来要钱的呢!” 上当了?! 难不成,紫鸢有意不让自己见到方筱雅?莫非方筱雅与人接头,不想被人打扰? 可是,“牛五碌”紧跟其后,这岂不更加危险?唯一合理的解释是,方筱雅想刻意让''牛五碌''看到些什么。 但紫鸢为何死活不肯告诉自己,方筱雅去了哪里呢? 这里面的弯弯绕太多,杨迷糊一时理不清头绪。问紫鸢,八成问不出实话。 既来之,则安之,只好顺其自然了。 二人大摇大摆的走进杨家大院,直奔老太太的住处。 一路上,他们无视周围人的目光和议论,仿佛这里是他俩的地盘。 进入老太太的住处,紫霞看到二人,脸上露出一丝不悦,但还是礼貌性问:“二位有何事?” 杨迷糊冷笑道:“我俩来找老太太聊聊家常,讨讨公道。”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挑衅,紫霞皱起眉头,说: “老太太正在休息,不方便见客,请回吧。” 杨迷糊本就冲着闹事来的,他掏出腰间的手枪,往桌子上一拍,怒斥道: “五分钟内若见不到人,信不信我把杨家大院拆了?” 紫霞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连忙往里屋跑去。 过了五分钟,仍未见有人出来,杨迷糊抬手开了一枪,枪声震得堂屋嗡嗡作响。 果然,老太太迈着小脚,匆匆从里屋走了出来。她的脸上带着惊惧和愤怒,但又不敢发作。 杨迷糊吹吹枪口冒出的白烟,森然道: “老太太,我之前给你的钱,现在连本带息收回来。看在紫鸢的面上,我只要四百根小黄鱼。” 有老太太在,紫霞似乎胆子大了不少,驳斥道:“你们这是抢钱,无理取闹!” 老太太挥手示意她闭嘴,然后微微躬身,语气平静的说: “老身记性虽不大好,但我记得是你主动给的补偿,不是我们强行要的。再说,高利贷利滚利,也没这么高吧?” 杨迷糊脸色一沉,语气不善道:“我今天来,不是来讲道理的。舍财免灾,没听说过吗?” 见老太太阴沉着脸不吭声,杨迷糊冷笑了笑: “不就是有特高课的人给你撑腰吗?要不这样,我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你看他们敢不敢来见我?” 老太太眼神微眯,似乎有些忌惮,冷冷说了声:“上茶!” 紫霞气呼呼的端了两杯茶,撴在桌子上,茶水都溅了出来。 杨迷糊不以为忤,示意紫鸢也不要发火。他喝了口茶,便老神在在的闭目养神。 老太太见状,缓缓站起身,走出了堂屋。 紫鸢则是个闲不住的,她在屋里屋外四处转悠,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半个小时过去,老太太脸色铁青,拄着拐杖回来了。 她颤抖着手,将一沓银票递给杨迷糊,声音沙哑的说: “杨子小哥,这是三百根小黄鱼的存票。如果你不满意,就算抽筋剥皮,老身也拿不出更多。” 杨迷糊缓缓睁开眼睛,并没有接,目光冷漠的看着她,语气坚定的说: “老太太,这里可不是菜市场,兴讨价还价。达不到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字:死!” 紫霞正欲开口说话,杨迷糊突然出手,一个手刀砍在她的脖子上,她立刻软瘫在地。 老太太见状,气得浑身发抖,手中的拐杖不断敲击着地面,愤怒的喊道:“你……你也太不讲理了!” 杨迷糊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眼中闪过一抹冷酷,说道: “我何时说过要讲理了?我也给你一下,恐怕你再也醒不过来。所以,我劝劝你,活着比什么都强。” 老太太明显有些慌乱,但仍强装硬气,“小囡可是我女儿,不看僧面看佛面,何必强人所难?” 杨迷糊讥讽道:“就是她让我来讨公道的,这个面子没用。” 说完,他站起身,往外走去。紫鸢见状,不忘一把抓起桌上的银票,跟了上来。 出门时,杨迷糊头也不回的说:“看在紫鸢面子上,明天中午前,把剩下的一百根小黄鱼,送到苏子绸缎坊。” 话毕,杨迷糊便大步离去。紫鸢居然回过头,对着屋内扮了个鬼脸。 出了杨家大院,杨迷糊笑问紫鸢:“解气了没有?” 紫鸢嗔道:“就这么离开,有点不过瘾。二哥,你也不趁机问问特高课的事?” 杨迷糊笑了笑,“老太太手里,不会有重要的消息,我们只要知道,特高课在插手即可。若老太太不傻,她会连夜让人送来银票,或者说不定主动把特高课卖了。” 紫鸢却道:“你想得太美了。我猜得没错的话,她会躲出去不见人。不信?要不打个赌?” “我信!”杨迷糊点头笑言:“银票拿回来了,也好跟舅妈交差了。” 话音刚落,杨迷糊突然推了紫鸢一把,一颗子弹击在地上,溅起一阵尘土。 杨迷糊则一个反身,退到一个石柱后,紫鸢也缩到另一根石柱后。 杨迷糊低吼:“紫鸢,枪手是针对你的,千万别露头。你开枪掩护我,穿过街道。” 紫鸢掏出手枪,朝前面胡乱开了几枪。 杨迷糊纵身一跃,几个箭步,又就地一滚,来到了对面。 第601章 冲紫鸢来的 杨迷糊之所以说枪手是针对紫鸢来的,有两方面的考量。 首先,以他的直觉和经验来看,子弹明显是瞄准紫鸢射来的,枪手的目标就是她。 其次,更重要的是,他意识到对方不想他死,显然还需要他。 对方想的是,如果杀了或伤了紫鸢,他必然会感到震惊和恐惧,从而服软,乖乖配合对方行事。 而对方敢这么做,无外乎几种可能。 其一,对方认为自身实力强大,不憷任何对手。 其二,对方对他比较陌生,更多是道听途说。 其三,对方对他和紫鸢之间的关系,只是一知半解,所以才敢直接对紫鸢下狠手。 刚才他脑海中电闪雷鸣,这些念头只是模糊闪过。 当他穿过街面,那些射向他的子弹,显然有点无的放矢,这让他实锤了自己的判断。 此时,他心中明了,他的首要任务,并非要将这些枪手一一击杀,而是要想办法逼退他们,为紫鸢脱身创造时机。 他上了屋顶,弯腰前行。 屋顶上有三名枪手,他们似乎察觉到他的意图,立刻对他展开火力压制,企图让他无法抬头前行。 此时此刻,杨迷糊心急如焚。他最担忧的是,一旦杨家老太太回过神来,她很可能会趁人之危,下令打紫鸢的冷枪。 他焦急的扭过头,望向杨家大院,却没看到紫鸢的身影。他不禁长长舒了口气。 既然他看不到,其他人大概率也看不见。 他推测,紫鸢很有可能沿着石柱向上爬,吸附在石柱背面的某处,而屋檐顶从上至下遮挡住了她。 这种高难度的动作,恐怕也只有紫鸢才能做到。想到这,他不禁暗自庆幸。 时间仍很紧迫,紫鸢不可能坚持太久,因为这样太耗体力,必须尽快想出破局之法。 他一思忖,一咬牙,突然毫无顾忌的在屋顶上纵跃腾挪。他在赌,赌对方不敢取他性命,最多敢于伤他而已。 果然,对方只射击他的下三路,这给了他逼近的机会。 同时,对方被他不要命的做法给震住了,开始交替掩护,往后撤。 对方后撤二百余米,距离已超出有效射程,杨迷糊''咕咕''叫了四声,示意紫鸢安全了。 正在此时,三名枪手身后响起了枪声,三人陆续倒下。杨迷糊远远望去,发现了狗子的身影。 怒火中烧的杨迷糊,一跃而下,落到地面,就地一滚,又翻身站起。 他朝杨家大院奔去,不久便见到脸色有点苍白的紫鸢。他急问: “有受伤吗?” 紫鸢摆了摆手,但眼尖的杨迷糊却注意到,她的十个指甲都渗透着鲜血。 \"痛吗?\"杨迷糊眼神中,流露出心疼之色。 紫鸢摇了摇头,笑着说:\"没事,手指抠在石缝中,出了点血。\" \"上点药,别感染了。\"杨迷糊边说,边往紫鸢身上的搭裢伸去。 紫鸢后退一步:“不急,现在上药会更疼。” 杨迷糊不再坚持,转而问道:“这事牵扯到老太太,你有什么想法?杀了,还是弄成半残?” 紫鸢的眼眶突然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声音略微有些哽咽: “我不知道。老太太毫无亲情可言,但她毕竟是我娘的亲娘,我狠不下心。” “那就由我来!”杨迷糊咧嘴森然一笑。 紫鸢拦住了他,“你来我来,都是一个样。此事传出去,我娘的名声不好听。算了,我们走吧。” 这可不像紫鸢的性子,她似乎心中有所忌惮。 就在这时,狗子急匆匆跑了过来,“杨子哥,对不起,我来晚了。” 杨迷糊正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见状立刻呵斥道:“你干嘛去了?这么久才来?” 狗子挠了挠头,解说道:“我去见青竹,他让我策应掩护他离开。” “今天就走了?”杨迷糊心中一痛,“有没有什么异常?” 狗子摇了摇头,“没有。青竹包了一艘船,逆流而上,但没说目的地。” 走了也好,青竹说得没错。今天针对紫鸢的行动失败,黔驴技穷之下,对方可能将目光转向好儿和安安。 如要催眠甄别''牛五碌'',反正有脏老头在,问题不大。 杨迷糊转换了话题:“宪兵和伪警察有没有出动?” “没有,我猜应该是有人打了招呼。”狗子回道。 闻言,杨迷糊心中更加笃定,此次袭击至少与特高课有关。 他看向紫鸢,“真这样不了了之?若舅妈怪罪下来,我一力承担。” 紫鸢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先回去问问我娘。” 杨迷糊无奈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拉着她离开。 三人回到苏子绸缎坊,紫鸢闪身进了杨迷糊的房间,随后紧紧关上房门。 杨迷糊则前去见脏老头和紫鸢她娘。他开门见山: “舅妈,杨家老太太勾结外人,企图伤害紫鸢,你对此有何打算?” 紫鸢她娘一惊而起,“竟有此事?快与我讲讲当时的情形。” 杨迷糊不敢怠慢,将事情的经过,简单叙述了一遍,末了补充道: “紫鸢担心你接受不了,忍了下来。舅妈,如今面临两种选择,要么息事宁人,就此罢休,要么彻底斩草除根,不留后患。这个主意,必须由舅妈你来拿!” 紫鸢她娘神情有些恍惚,口中喃喃自语,饶是杨迷糊听力极佳,也未能听清她在说些什么。 脏老头在一旁轻咳了一声,开口说道: “老太婆对钱财的贪婪,实属罕见,甚至不惜伤害自己的亲骨肉。依我之见,应该狠狠教训一番,但最终决定权,仍由你舅妈定夺。” 紫鸢她娘好像回过神来,凄然一笑,缓缓道:“杨子啊,我原本对你娘尚有一丝怜悯,认为身为娘,贪图财物并无大错。如今才明白,我错了。 老头,我一辈子从未求过人,今日我求你一回。让老太婆生不如死,能做到吗?” 脏老头有些惊讶,见紫鸢她娘神色似乎很坚定,便道:“可以,但你要想好了。” 紫鸢她娘缓缓点头,“绝不反悔,放心去做,我只会感激你。” 见她如此决绝,杨迷糊心中反而没了底。他嗫嚅道:“要不问问紫鸢的意思?” 脏老头叹了口气,“也好,小子,你去把紫鸢叫来。” 杨迷糊赶紧溜了出去,不一会,房间里传来紫鸢她娘嘤嘤的哭泣声。 敲了老半天,门才打开。紫鸢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问:“我娘怎么说?” 杨迷糊迟疑了下,“你娘说……让老太太生不如死。” 紫鸢突然咯咯笑了起来,笑得杨迷糊根根汗毛炸起。他一把扳住她的双肩,着急的问: “紫鸢,你怎么了?你笑得好瘆人!” 紫鸢倏地收敛笑容,“假的,都是假的!她是不是让脏老头去办此事?态度还很决绝?” 第602章 要说信人,我只信你 杨迷糊下意识点点头,“是的,怎么啦?” 紫鸢将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被别人听见一般,说: “她就是老太太的底气,我一直不敢相信。她就是特高课的联络人,可我一直愚蠢的怀疑我爹。” 杨迷糊心中虽早有疑虑,但听到紫鸢亲口说出,仍然感到无比惊讶。 “你有证据吗?”杨迷糊小心翼翼的问。 紫鸢摇摇头,“没有,如果有证据,我早就说了。你去把我爹叫来,就说我有事问他。” 杨迷糊犹疑了下,最终还是转身离开。 他再次走进脏老头所在的房间,发现紫鸢她娘已回了卧房,只剩下脏老头一个人在踱步转圈。 杨迷糊走到他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跟自己出去。 出了门,杨迷糊迫不及待的问:“你俩这次来苏州,是不是舅妈的主意?” 脏老头明显愣了下,有些无奈的回道: “是,她突然改了主意,说想来苏州一趟,认认亲。说一直僵下去,也不是个事……” 闻言,杨迷糊心中一个咯噔,紫鸢她娘果然有问题。但他并没立刻揭穿,自古疏不间亲。 他沉声道:“紫鸢要见你,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脏老头狐疑的打量了他好几眼,但没有说话,转身进了紫鸢的房间,并轻轻带上了门。 杨迷糊则如同门神一般,站在门口,一脸茫然,但内心却是波澜起伏。 如紫鸢她娘真有问题,想想也令人毛骨悚然。 自从协助暗杀筱田隼,紫鸢她娘逐渐融入自己的圈子。 看来,上次小桃的七连问,并不是无的放矢。 紫鸢天不怕地不怕,但却怕她娘。现在看来,这不是怕,而是心中存在隔阂和戒心。 小桃上次说,紫鸢好像只为自己而活,这似乎有所暗指。 关键是,紫鸢她娘身上是有许多疑点,但她的''动机''何在呢? 她一直以清高示人,没有老娘的贪婪,没有脏老头的粗鄙,没有老杨头的利欲熏心…… 风起青苹之末,止于草莽之间。没弄清动机,如同不知大风的起源。 …… 正思绪纷乱之际,脏老头面色阴沉的开门而出。他目光投向杨迷糊,声音低沉: “小子,我先带紫鸢她娘离开,你照顾好紫鸢。 我仍然不信,这中间定存在什么误会,甚至有可能有人在利用她娘。 给我一点时间,也不会太久,我会给你一个确切的交代。” 杨迷糊不知说什么好,只是点点头,走进房间。 只见紫鸢坐在椅子上,眼光有些呆滞。 杨迷糊也不拐弯,“为何突然笃定,你娘有问题?” 紫鸢眼珠子转了转,苦笑道: “按我娘的性子,眼里不揉沙子,她应该立马来找我,怎会想了半天? 她还让我爹去办,我爹肯定会思前想后,她再示示可怜,我爹最多做做样子。” 杨迷糊蹲在她面前,拿起她的小手,吹了吹,“还疼吗?我刚才在门口,思前想后,也没弄明白你娘的动机何在。没有动机,我们的怀疑站不住脚。” 紫鸢古怪一笑,“动机?这个世道人性扭曲,要什么动机?非要说动机,我觉得,她是急于脱离当杂工的苦日子,才上了特高课的贼船。她以前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杨迷糊又问:“你是从哪件事上开始怀疑她的?” 紫鸢低下头,小声嘀咕: “胖子死后,小桃一蹶不振,我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劝她,她只是默默流泪,什么也不说,我感觉和我有关。 后来怀疑到老杨头和你娘,我心存侥幸,以为与我娘无关。 再后来,她在劝你娘时,受了伤,我又起了疑心,但你对你娘十分怀疑,我就压下没说。 今天一听你说,我爹娘在苏州,我就觉得不对劲。 你知道,我在哪里寻到我爹娘的吗?就在方筱雅住处附近。 我跟你胡搅蛮缠,不让你见方筱雅,是因为方筱雅说,她已确认谁是''牛五碌'',没错,就是你盯上的那个人。 你赌气要去杨家大院,正中我下怀,我当然答应得很爽快呀。 你在杨家那么一闹,老太太似乎在委屈求全,我是很高兴的,以为我的怀疑出现了偏差。 没想到,老太太却起了杀心。她的胆气何在?自然来自于我娘,别人一时三刻她也不会信。 但并不是说,杀我是我娘的意思,应该是老太太临时起意,想借刀杀人。 如果对方是冲你去的,我可能不会生疑,因为不第一时间杀你,而杀我,就说不过去。 但我还是忍住了,觉得再看看我娘的反应,才更为妥当。其实,也是想让我有个冷静的时间。” 紫鸢一口气说完,似乎因心中的浊气散出不少,她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杨迷糊叹了口气: “先是老杨头,我娘,现在又是你娘,他们这些长辈为何要如此,只为了一己之私? 小桃也曾七连问,说了你娘的可疑之处,但并没引起我足够的重视。因为我很难把舅妈当成心怀不轨之人。 其实,小翠作为旁观者,她应该心知肚明,但她一直不愿明言,甚至间或还会替三人遮掩,为此我还怀疑过她,属实难为她了。 但说来说去,舅妈的动机依然不明,你刚才说的,也只是猜测。所以我答应你爹,让他带你娘先离开。 你不要认为我是仁慈,下不了狠心,其实,我心中有更深层次的隐忧。 李先生说,他要在上海,挖出一个隐匿很深的人。我怕是这个人在操纵一切,你娘,我娘只是个牺牲品。 荣从范在上海如鱼得水,就是我深度怀疑之人,所以我让枝子去盯着他,先试试水的深浅。” 他的话题,成功把紫鸢从阴郁中带了出来,她语气中暗含妒意: “你就这么信任枝子姐?” 杨迷糊撇撇嘴,“这个世上,要说信人,我只信你。当然,我并不是说枝子不可信。连我娘你娘都不可信,我行事必须如履薄冰,小心加小心。” 紫鸢兴致起来了,“若真如你所说,隐匿的人利用你娘,我娘,甚至老杨头,他想干什么?” 杨迷糊爆了句粗口: “谁特么知道!不过在李先生来临前后,他搞这么多动静,大约剑指李先生。 所以,你娘,我娘,老杨头三人,只是虾米,我们只要心中有数,他们翻不起风浪。” 紫鸢冷不丁道:“我就怕还有内鬼。” 杨迷糊一惊,“你是随便说说,还是意有所指?” 紫鸢已恢复了活泼,眨眨大眼睛,“时刻保持警惕而已。现在说起来,方筱雅才是最可信之人,也知道她为何不信你我啦。” “你言外之意,是说施先生也不可信?”杨迷糊戏谑道。 “那是你过度解读,我可没这么说。话说,方筱雅成为嫂子,好像也不错。” 紫鸢来了个急转弯,似笑非笑道:“要不我下个药,以成人之美?你看呐,髋大的像个摇篮,很舒服,也好生养……” 第603章 前往客运码头 这小丫头片子的心够大!刚刚还郁郁寡欢、闷闷不乐,这会儿又变得没心没肺,竟然乱点鸳鸯谱! 杨迷糊像看怪物一样打量她,琢磨着得打击打击她才行。于是他开口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置老太太?” 紫鸢的语气森冷:“清除!我已派狗子去了。” 杨迷糊话都有些结巴:“这……这也太那个了吧?” 紫鸢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幸亏她想杀的只是我,不然,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将杨家大院夷为平地。” 杨迷糊一时语塞,过了一会儿才说:“万一你娘是无辜的,怎么办?” “但老太太绝对不无辜!无论她出于何种目的,这种心如蛇蝎的人不能留!此事争论无益,恶名由我来背负。”紫鸢一边说,一边挥了挥小手。 杨迷糊还想继续劝说,但紫鸢却打断了他: “明早九点钟,乘船沿河而下,这是船票。你的任务,就是保护好李先生。” 说完,她把一张船票递给了杨迷糊。 后者大惊,“''牛五碌''呢?谁来看着?” 紫鸢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他和方筱雅会坐火车前往上海,我会女扮男装紧随其后。 狗子则留在苏州一段时间,制造一些混乱,吸引一些注意力。” “那好,你自个儿小心些。”杨迷糊无奈的答应了。 紫鸢则指向一个箱子,一脸坏笑:“好好做一回女人,我们半夜再出发。” 说着,她打开箱子,里面全是女人的物什。 杨迷糊坚决不干:“男扮女装,行动不便。我今晚偷偷上船,反正有船票,也不用担心被检查。” 紫鸢嘻嘻笑,“吓唬你的啦。这是方筱雅的行李,你可别胡思乱想哦。” 杨迷糊又是一阵无语,突然心中一动:“你我向来秤不离砣,形影不离,你不会又在骗我吧?” 紫鸢一脸鄙夷:“你想太多了,你以为我很黏你?就这么定了,好好休息一晚,养足精神。晚安,二哥。” 说完,她释释然去了。 凌晨四点,夜色深沉如墨,万籁俱寂。 杨迷糊手提鲁班箱,轻手轻脚打开房门,只见狗子早等候在门不远外,跺着脚,哈着气。 杨迷糊瞥了他一眼,轻声责备道:“你不会在房间里等着吗?这快十一月份的天气,晚上还是齁冷齁冷的。” 狗子接过鲁班箱,嘿嘿笑,“我担心你一个人走,会误了船,苏州客运码头你可不熟。” 杨迷糊看似随意的问:“老太太处理了?” 狗子愣了下,“处理什么?我可不敢擅自做主。” 杨迷糊无奈摇摇头,叹了口气:“紫鸢不是……唉,算了,当我没问,走吧。” 他刚走几步,突然又觉得不对劲,回头看着狗子,问:“紫鸢晚上没有出去吧?” 狗子摇了摇头,回答得有些犹豫:“我不知道,我很早就睡了。” 杨迷糊瞪了他一眼,“你鬼扯!你一双熊猫眼,像是睡过觉的样子吗?” 狗子尴尬的笑了笑,挠了挠头,“紫鸢去了杨家大院,但具体做了什么,她没说,我也没敢问。” 杨迷糊想了想,换了话题:“你留在苏州,多注意点安全。见机不对就走,别死撑着,你的明白?” “那是当然,我很怕死的。”狗子自损道。 杨迷糊拍拍他的肩膀,“怕死就好。回上海前,给你奶奶上上坟。” 狗子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伤感。 —— 在狗子的带领下,二人乘着夜色,七拐八拐,来到客运码头附近。 眼前的码头安宁静谧,几乎不见人影,只有一盏气灯挂在码头门口,散发着昏暗的灯光。 “杨子哥,这个时间,没有船靠岸,是守码头的人最困的时候,你悄悄溜进去,问题不大。记住别弄错了班次,上错了船。”狗子最后叮嘱道。 杨迷糊一愣,“一大早,有很多船停泊吗?” 狗子翻了个白眼,“杨子哥,你这是不动脑子,等靠要!” 杨迷糊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狗子解说道:“早上是离港的高峰期,很多船只停泊在码头。如你不提前弄清是哪艘船,到时就麻烦了。” 杨迷糊恍然大悟似的,“谢谢哈,多亏了你,不然我真会坐蜡。” 狗子摆摆手说:“少来这一套,你这不是谢,是讽刺。算了,我也懒得跟你进去,船的编号是''苏运5402'',别弄错了。” 杨迷糊气急败坏,“你既然早有准备,为何憋到现在才说!” 狗子嘿嘿一笑,“你就不该先问问吗?坐享其成惯了,长此以往,会很危险的。” 杨迷糊一惊,狗子说得确实没错,自己已经渐渐养成了依赖性,但嘴上却不服气道: “见招拆招,过河搭桥,有什么难的?” 狗子双手一摊,“那好,如果船上的跳板收起,你打算怎么上船?游过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水很冷,你受得了?” 杨迷糊顿时愣住了,盯着狗子不语,后者耸耸肩说: “别这样看着我,我也没办法,你只能按照正规手续上船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留下杨迷糊一个人在原地发呆。 狗子走了十几步,回过头,一脸促狭,“跟上啊,我们从另一处上船。” 狗子带着杨迷糊,绕行一会儿,钻进一片茂密的芦苇地。两人在芦苇丛中穿梭,七拐八弯,最终来到一处河边。 只见芦苇丛中,隐藏着一条破旧的小木船。 狗子抓住一根绳子,将船缓缓拉出,敏捷的跳了上去,杨迷糊紧跟其后。 狗子又从芦苇丛中,捞出一根长长的竹竿,用力一撑,船便朝着码头的方向滑行。 狗子一边撑船,一边小声说:“杨子哥,出了芦苇丛,前面的水面比较空旷,你的眼力和听力极好,注意盯着码头方向。” 杨迷糊此时言听计从,抬头扫视不远处的码头,左耳根不停抽动。 “停!”杨迷糊低呼:“快停下!” 狗子虽一头雾水,但听话的一把将船撑住,低声问:“怎么了?” 杨迷糊皱起眉头,轻声应道:“快蹲下!前面有水声和芦苇折断的嘎吱声,好像也是一条船。” 两人蹲在船上,静静望着前方。 五十米开外,一条木船驶出芦苇丛。算上船夫,船上有三个人,其中一人手持冲锋枪,四处张望。 杨迷糊觉得其中一个人的背影有点熟,便附耳狗子:“跟上去,慢点。” 狗子斜撑竹竿,木船缓缓在芦苇丛中滑行,压得芦苇嘎吱嘎吱作响。 杨迷糊示意狗子停下,突地学着鹧鸪鸟,咕咕叫了四声。 寂静的夜晚,鸣叫声格外清亮,惊得前面船上的人,回头张望。 就着清晨的月光,杨迷糊看清了一张脸,心中大惊,李先生?! 第604章 乡巴佬上船 李先生居然采取和狗子相同的方式,登上轮船! 莫非船上有人接应?不然,以李先生的年纪和身手,攀上轮船可并非易事。 没过多久,前方的木船缓缓驶入几艘轮船的背面,消失不见。 杨迷糊暗自吁了口气,静等李先生如何上船。 果然,一艘轮船上,出现一个身影,躬着身,将一个人拉上船,随后又吊起一个行李箱。 没一会儿,两人躬身前行,很快不见人影。 又过了许久,那条木船却始终没再出现。狗子猜测:“船应该驶向了对岸,我们现在怎么办?” 杨迷糊沉思片刻,才道:“折回去,我正常过关上船。” 狗子也没问什么,将船撑回原处。 两人回到岸上,钻出芦苇丛,拍打掉身上的枯枝败叶。 杨迷糊活动活动手脚,“狗子,找个僻静处,我要好好化化装,不能让人认出来。” 狗子就笑,“这里正合适,为何要另找他处?” 杨迷糊一拍脑门子,尴尬不已,心中却暗自感叹,自己怎么像缺了弦,老是犯低级错误。 等他改头换面一番,狗子才满意的点点头,“嗯……有点像乡巴佬进城的模样。” 杨迷糊不以为忤,笑了笑没言语。 狗子却冷不丁道:“杨子哥,你不觉得你不对劲吗?就像缺了根弦!” 杨迷糊一愣一惊,“为何这么说?” 狗子支吾了下,才说:“紫鸢让我试探试探你,你除了在木船上很警觉,其他的时候你反应总慢半拍。” 杨迷糊回忆了下,苦笑道:“是有点,可能是没睡醒吧。” 狗子却脸色一变,指着他,“你看你,还是有些迟钝,你真被人催眠过?” 杨迷糊心里一紧,但脸上却故作轻松的说:“别开玩笑了,脏老头又不在,我怎会被人催眠?” 狗子皱起眉头,认真的说:“可你的表现确实有些奇怪,说话有点不连贯,不太对劲。” 杨迷糊沉默片刻,缓缓道:“也许是最近压力太大,精神状态不好吧。” 狗子依然怀疑的看着他,“真的只是这样?” 杨迷糊点了点头,“当然,还能有什么原因?是紫鸢让你来试探我的?” 狗子一脸严肃的点点头,“她让我来试试你,以防万一。” 杨迷糊又问:“紫鸢还说了什么?” 狗子挠了挠头,“她让你在船上时刻保持警惕,不要掉以轻心。这里有三颗醒脑丸,也是紫鸢给你的。” 说着,狗子掏出一个小瓷瓶递了过去。 杨迷糊接过瓷瓶,塞进口袋,似乎随意的问道:“脏老头在哪里,你知道不?” 狗子摇摇头,“不知,但紫鸢在盯着他。” 时间缓缓流逝,两人磨蹭到了上午八点,这才朝码头走去。 临近门口五十米时,狗子决定进去看看,而杨迷糊则放下鲁班箱,静静站在原地,眼神茫然的望着码头,一副等人的模样。 此刻,他心中最为担忧的是,宪兵和伪警察是否会来凑热闹,以搜查可疑分子为由,对船上船下,来一番突击搜查。 他不禁思量,李先生是否已考虑到这个局面,方筱雅和紫鸢是否有相应的应对措施,可皆不得而知。 这种不受控的感觉,让他感到十分不舒服,仿佛心头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个乌鸦嘴,想什么就来什么。果然正如自己所想,一队宪兵和伪警察出现了。 宪兵和伪警察一到,立即包围客运码头。码头上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如同杨迷糊此刻的心情。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宪兵和伪警察,在船上船下大肆搜查,却无能为力。 要是在上海,想什么呢?杨迷糊暗骂自己一句,拎起鲁班箱,向后退了上百米。既然无能为力,只好静观其变。 狗子终于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杨子哥,宪兵和伪警察似乎目标明确,在船上搜查得非常严,但在船下却好似在走过场,连过往的人也不盘问。”狗子说着,抹了抹额头的汗水。 杨迷糊面无表情,“对此,我们有心无力。目前看来,搜查并没取得什么实质性的成果,我们不能自乱阵脚。” 狗子仍有些担忧,“那上船的人,万一被搜到,岂不……” “要不到时你冲上去,跟宪兵来个火拼?”杨迷糊讥讽道。 狗子顿时语塞,但仍不甘心,“我们可以在外围制造一些动静,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这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别以为对方想不到!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稍安勿躁。”杨迷糊拍拍他的肩膀。 他话音未落,码头里传来一阵喧哗声,似乎有人被抓住了。 时间很快就到了九点,一群宪兵押着两个五花大绑的人走了出来。 杨迷糊定睛一看,暗自松了口气,这两个人都不是李先生。 随后,宪兵和伪警察撤了,受惊的旅客才陆续走进码头。 杨迷糊拒绝了狗子的陪同,拎起箱子,缓缓走向码头门口。 进入里面,跳板下已开始检票上船。 两名伪警察偶尔会要求旅客打开箱子检查,但几乎只是走形式。 轮到杨迷糊时,两名伪警察似乎眼前一亮,示意他打开箱子,不断用枪尖,乱翻里面的物什。 杨迷糊心中苦笑,狗子说得没错,自己看起来确实像个乡巴佬,两名伪警察以为捡到了软柿子。 他苦巴巴从口里掏出两块袁大头,塞给一名伪警察,点头哈腰道: “两位长官,抬抬手,我去上海拜望一位远房亲戚,找个生路。” 一名伪警察笑骂了句''算你识相'',挥挥手让他离开。 终于上了船,杨迷糊一看船票,居然是一等舱,不禁一个莞尔。 他见散舱没坐满,便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去往一个花花世界那般,东张西望,兴奋异常。 随着一声长长的汽笛声,船终于缓缓开动。 杨迷糊装作兴奋劲过去,窝在角落里,目光呆滞的看着外面,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气。 此时,他不敢轻易去寻李先生,生怕自己的一举一动,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但杨迷糊耳朵却飘来一阵低语声。 “没见到人,咱俩怎么交差?” 另一个声音回道:“算逑,说不定人没上船,刚才宪兵不是搜查过吗? 第一个声音说:“我们只是下人,我们说什么,有人会听吗?” 第二个声音叹了口气:“倒霉催的,咋轮到我俩这个苦差使?唉,小心隔墙有耳,我们少说点。” 随后,两人不再说话。 杨迷糊微微侧过头,看到两个长随打扮的人,正在四处张望,脸上露出焦虑的神情。 这个水准,绝对不是76号的人,更不是特高课的人。 想到这,杨迷糊心中松懈下来,眯起眼睛,不再关注两人。 但他忽然想起狗子的话,说自己反应迟钝,脑子缺根弦。 是不是自己少想了?杨迷糊半睁开眼睛。 果然,那两个长随打扮的人,有意无意在朝自己逼近。 第605章 船上遇一老头 脑海里犹如闪电划过,杨迷糊突然意识到,自己险些落入陷阱。 这两个长随打扮的人,看似懒懒散散,实则步伐稳健,仿佛有极深厚的武功底子。 莫非两人之前的小声嘀咕,故意让自己听到,目的就是要麻痹于人? 看着两人的架势,难不成,两人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 在检票口,两名伪警察特意针对自己,并非只是拣软柿子捏,难道意有所指?莫非自己在那时就已露出了马脚? 联想到宪兵的搜查,他们可能听到了风声。接踵而来的这两人,极有可能一直在暗中监视。 但是谁泄露了消息呢? 一连串的面孔闪过,脏老头?!紫鸢她娘没这个本事! 可脏老头为何要针对自己呢?即使是他,他的目标也应该是李先生,或者\"牛五碌\"吧? 当杨迷糊完全睁开眼睛,两个穿着长随打扮的人,却正向后退! 这一举动,让他摸不着头脑,这又是什么骚操作! 不对,一定另有其人在暗中指挥!可凭借自己的眼力,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这是一个高手!对了,暗中指挥之人,应该就坐在自己前面! 此刻,杨迷糊十分想念栓子。他若在,凭借他灵敏的鼻子,至少能排除一些人,比如脏老头。 思前想后,杨迷糊决定以静制动。他慢慢闭上双眼,但左耳根却时不时抽搐一下。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种强烈的困意袭来,他的眼皮变得异常沉重,难以睁开。 醒脑丸!杨迷糊从口袋中掏出小瓷瓶,倒出一粒塞入嘴中。 片刻之后,一股清凉的感觉迅速袭遍全身,脑子瞬间也清醒了许多。 他缓缓扫视前方,发现那两个原本躁动不安的长随,此刻老老实实坐在原位上,没有任何异常举动。 就在此时,前面座位上,缓缓站起来一个人,拄着拐杖,转身朝杨迷糊蹒跚走来。 来人老态龙钟,身形佝偻,满脸褶皱,仿佛被岁月压得扭曲变形。 他步履蹒跚,每走一步都显得异常吃力,似乎一阵风便能将其吹倒。 他缓缓走到窗边,推开窗,用沙哑带痰的声音问道:“小伙子,看你的样子,应该是你第一次出远门吧?” 杨迷糊下意识点点头,劝说:“老人家,船边风大,容易着凉,您还是回去坐着吧。” 来人咳嗽了几声,感慨道:“人老了,静极思动,总想着出门走走。若再不出门,恐怕就躺棺材里了。” 杨迷糊顺着话问:“老人家,你有未了的心愿?” 来人深深叹了口气,“是啊,不知此去上海,还能不能活着回来。自古叶落归根,若死在外面,真成孤魂野鬼了。真是羡慕你们年轻人呐,可孤身一人闯荡江湖。” 杨迷糊却满怀羡慕:“老人家,你年轻时,定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见识过大世面。而我呢,已二十出头,却从未离开过苏州,这才是真正的缺憾。” “小伙子,读过不少书吧?”来人笑问。 “劳作之余,也读点书。老人家,这船晃得厉害,还是坐下说话吧。”杨迷糊说着,往旁边挪了挪屁股。 “呵呵,小子讲究。不怕我老人气重,熏到你啊?”来人一边笑说,一边坐了下来。 杨迷糊突兀道:“老人家,你这拐杖精致,龙头蛇身,难得一见。” 来人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之色,将拐杖递了过去,问:“小子,你见过?” 杨迷糊连忙摆摆手,“不敢不敢,拐杖可是你的第三条腿,不可瞎触碰。见倒没见过,只是觉得好看而已。” “呵,小子风趣,倒是说了句大实话,这拐杖一般人可不愿意碰。”来人边说,边把拐杖收了回去。 杨迷糊拱拱手,“老人家,冒昧问一句,你此去上海干嘛,我听说上海可不是良善之地,我要不是生活没了着落,也不想去。” 来人用拐杖拄了拄地面,发出一阵清脆的咯咯声,慢悠悠道: “小子,我和你差不多,虽事不同然理同,不得不去呀。” 杨迷糊微微一笑,伸手指向前方,“那两个长随是不是你的人?” 来人眼中闪过一丝好奇,饶有兴致的问:“哦?你怎么知道?” 杨迷糊双手一摊,“我耳力好,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却听不大懂,所以才有此一问。” 来人哈哈大笑,“一些江湖小伎俩罢了,让你见笑了。”他缓缓站起身,“小子,有缘再聊。” 杨迷糊也跟着站起来,拱拱手,“再会,老人家。” 待来人离去,杨迷糊重新坐下,双目微合,陷入沉思之中。 他心中清楚,来人并非善与之辈,不可过多接触,以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但来人先前派两名长随前来试探,显然早已知晓自己的身份。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也不是没有怀疑过,来人可能是乔装打扮后的脏老头,或者李先生。但一接触,肯定不是同一个人。 毕竟,再精妙的化妆术,也逃不过自己的眼睛。 李先生登上船,来人也上此船,仅仅是一种巧合?这过于凑巧。 想起紫鸢通过狗子警告自己,肯定不是无的放矢,必是有所猜测。 来人是否也懂催眠术呢?刚才自己的眼皮几乎睁不开,莫非是来人的手法? 催眠术既然没成功,来人为何要见上一面呢? 当前最迫在眉睫的问题是,李先生到底在不在船上? 或许,李先生察觉到了潜在的威胁,所以不敢轻易露面?又或者,李先生早就知晓,来人会上此船,因此选择避开? …… 百思不得其解,杨迷糊索性陷入浅睡,是一有风吹草动,就能醒的那种。 等他再次睁眼时,一个头戴鸭舌帽的小男孩,正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紫鸢?!杨迷糊揉揉眼睛,没错,是紫鸢! 紫鸢''嘘''了一声,“别一惊一乍。二哥,我挺佩服你的,你居然睡得着。” “你把头发绞短了?”杨迷糊的问题很清奇。 “不好看吗?”紫鸢眨巴眨巴大眼睛。 “好看,挺帅的一个小伙子,就怕更不易嫁出去。”杨迷糊戏谑道。 紫鸢却不以为忤,“嫁不出去更好,黏你一辈子,烦死你!” 杨迷糊嘿嘿笑,扫视前面的座位,两名长随和来人不见了。 他低声问:“先生在吗?” 紫鸢点点头,却问:“之前与你聊天的那个老头,是谁?” 本来笃定的杨迷糊心中一个咯噔,“你不认识?” “我该认识吗?记忆里,从未见过。”紫鸢不解。 杨迷糊打量她好几眼,“真的假的?这事可开不得玩笑。” 紫鸢很认真的摇头,“真不认识。你们聊了些什么?” 这小丫头片子没眨眼睛!不似在说谎。 第606章 忽悠白少安 杨迷糊压低声音,“只是闲聊,肯定来者不善。人去了哪里?” 紫鸢回答道:“去了头等舱,门口有两人守着。” 杨迷糊又问:“先生在哪?” 紫鸢回答:“在你的座位呀!你没去看过?” 杨迷糊无奈摇了摇头,“你说,我这身打扮,去一等舱合适吗?” 话音未落,他突然一个激灵,终于明白了破绽之所在! 乡巴佬手持一等船票!!! 怪不得检票员诧异的看了自己好几眼!怪不得两名伪警察专门针对自己! 对方一定认为自己是个晕鸭,分不清舱位,或者打肿脸充胖子,死要面子活受罪,所以才敢借机敲诈一下? 而自己却傻乎乎,拿出两块袁大头来打点!细细想来,这两块袁大头可值不少钱! 真是反应迟钝,缺根弦! 思及此,杨迷糊心中一阵恼火,“紫鸢,你昨晚是不是催眠过我?” 紫鸢点了点头,“是的,但是没成功,所以特意让狗子提醒你要小心。” 杨迷糊瞪大眼睛,“为什么?” 紫鸢嘴角微微上扬,“想要植入一段记忆,可惜失败了。” “植入什么样的记忆?”杨迷糊追问。 紫鸢调皮的眨了眨眼,“这个嘛,可不能告诉你哦,这可是我的小秘密耶。” 杨迷糊顿时一脸黑线,十分无语,但又无可奈何。 紫鸢见状,开心的笑了起来,笑声清脆悦耳。她笑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停下来说道: “好了好了,不逗你玩了。其实我是想看看,你能不能抵抗住催眠。另外,反应迟钝之人,不易被人催眠。” 杨迷糊皱起眉头,不太相信,“真有这种说法?” “当然啦!”紫鸢撅起嘴巴,不满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多疑呢?真话假话你都不相信。” 杨迷糊无奈叹了口气,转换话题:“我的船票是真的吗?” “假的,真的船票在李先生手里,但真假难辨。”紫鸢很干脆。 杨迷糊顿时一阵光火,“为啥?” 紫鸢却是一脸的不在意,笑言: “我哪知道你会正常过关上船呐。就算知道,也正好借此吸引一下眼球嘛。就像刚才那人来找你,效果挺好的不是?” “这么说,你还是认识那人喽?”杨迷糊抓住话头。 “都说不认识啦,怎么还问个没完没了?”紫鸢有些不耐烦。 杨迷糊无奈再次转换话题:“我现在该不该去找先生?” “别去了,你这副土包子的样子,去了反而引人瞩目。”紫鸢讥笑道。 “船上还有没有可疑之人?”杨迷糊又问。 “哪来那么多坏人!对了,栓子会在大浦码头接应我们。” 说完,紫鸢站起身,一蹦一跳的离开了。 杨迷糊不禁一笑,这小丫头片子,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实在无法引人关注。 至此,他终于弄明白一件事,之前宪兵和伪警察之所以会按时撤走,恐怕跟那个与自己聊天的老头,脱不开干系。 由此可见,该老头绝对不是一般人物,不是地头蛇,就是过江龙。 他突然有一股想和那老头再聊聊的冲动。 但万一是把双刃剑呢?算了,少惹是生非的好。 此刻的他毫无睡意,于是提着鲁班箱,开始四处溜达。 苏州河静静流淌,来往的船只并不多,偶尔能看到几只打鱼的木船,在河中游荡。 轮船上的人,大都是有头有脸、有身份地位的人,他们穿着打扮都很讲究。相比之下,自己这身乡巴佬的打扮,实在格格不入。 船上提供餐饮,杨迷糊决定不再躲躲藏藏,大大方方走进餐厅。 他在柜台上拍出两块袁大头,点了一份丰盛的午餐,引得女招待露出一脸惊讶的神情。 他不紧不慢吃完饭,擦了擦嘴,正准备起身离去,却突然发现,柜台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白少安! 这家伙怎会出现在这? 白少安点好了餐,端着托盘在餐厅里扫视一圈,目光只在杨迷糊身上稍作停留,转身找地方坐了下去。 大概是因为眼熟吧。 杨迷糊心里有了主意,决定打草惊蛇,看能不能把白少安给唬住。 于是,他大摇大摆走到白少安面前,一屁股坐了下来。 \"白先生呐,幸会幸会!\" 杨迷糊脸上堆起笑容,打着哈哈。 白少安微微一愣,仔细打量他好几眼,\"你是……杨兄啊?怪不得看着有些眼熟。苏州的事办完了?\" \"办得差不离了。白先生怎么今天才离开?\" 杨迷糊眯起眼睛。 \"前两天本打算走的,又出了点意外,就留下了。杨兄一个人?\" 白少安好似随口问道。 \"是啊,孤家寡人一个。\" 杨迷糊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听说,白先生是那边的人?\" \"哪边的人?\" 白少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嘿嘿,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谈什么聊斋?不承认也罢,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知道,白先生最好谨慎点。\" 杨迷糊一脸不屑。 \"想讹我是吧?我看你才是那边的人。\" 白少安毫不示弱的反击。 “我本来就是,我敢承认,你敢吗?”杨迷糊语气中带着一丝挑衅和嘲讽。 “那敢情好。我也想加入,要不你帮我介绍介绍?”白少安打蛇顺竿上。 “可以,下船后你跟我走,包你满意。”杨迷糊大包大揽。 白少安摆摆手,“好是好,但我怕你把我卖了,我还傻乎乎替你数钱。说吧,自露身份,总有点事吧?” 杨迷糊嘿嘿一笑,眼睛眯成一条缝,透露出一股神秘的气息。他压低声音说: “白先生那左腿不受力的说法,还真管用。我找到你说的那个人啦。” 闻言,白少安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但旋即恢复平静,淡淡道:“那是好事,恭喜恭喜。” 杨迷糊看他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好奇的问:“白先生也不问问,人在哪里?身份几何?” 白少安微微一笑,撇撇嘴,“我问了,你会说吗?” 杨迷糊皮笑肉不笑,“问就说,你我毕竟是姑舅兄弟嘛。” “那敢情好,此人什么身份,人在何处?”白少安又顺竿爬。 “肖立兴,日本间谍,人今日应该已在上海。兄弟我爽快吧?”杨迷糊得意一哂,甩甩头。 白少安愣了下,“还真敢说,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呀!杨兄觉得我该怎么做,才合你意?” 杨迷糊呵呵一笑,满不在乎道:“这我可管不着,不是自家事,管多会伤身。白先生,你慢慢享用,我先走一步。” 说完,他缓缓站起身,又弯下腰,拎起鲁班箱,朝餐厅门口走去。 白少安并没出声叫住他!杨迷糊心里有些懊恼,不会瞎白活了吧? 第607章 连接站的人也没有? 杨迷糊寻到紫鸢,小声嘀咕了几句,又回到之前的角落,闭目养神。 白少安在船上,几乎不带掩饰,应该是李先生默许的,甚至是授予的。 如若不是,就意味深长了。 至少有一种可能:李先生此来,除了挖出隐匿之人,恐怕另有重大任务。 即便白少安有问题,李先生并不怕他跟着,说不定白少安反而要全力保护他。 李先生现在要防的,恐怕只是些宵小之徒。 排除这种可能,李先生应该也有后手,不可能亮晃晃的置于白少安视线之下。 杨迷糊可不会傻到,李先生说让自己护送他,船上就只有自己这一路人。 唯一让杨迷糊没想通的是,与自己聊天的老头,是否与李先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直到现在,紫鸢也没示警,说明李先生是安全的。在这一点上,杨迷糊充分信任紫鸢。 船运太慢,直到下午一点,船才驶入黄浦江。距离进入大浦码头靠岸,大约还需一个多小时。 杨迷糊站起身,伸展几下懒腰,活动活动筋骨。从此刻起,如果船上真有牛鬼蛇神,他们也该有所行动了。 他提起鲁班箱,径直朝着一等舱走去,一路上并没人阻拦。 他隔窗找到自己的座位,却惊讶的发现,坐在那里的人,并不是李先生,而是一个陌生人。 紫鸢又在搞什么鬼?又被她给骗了? 他又四处寻找一番,但始终没见到李先生的身影,连紫鸢和白少安也不见踪影。 杨迷糊脑海中闪过一个荒诞的念头:李先生根本不在船上? 莫非中途下了船?他隐约记得,船驶入黄浦江前后,速度好像明显变慢许多。 杨迷糊忽然想起,苏州河上偶尔有游荡的渔船,黄浦江也有。 他又去了头等舱,门口果然站着两个人,如同门神一般,正是那两名长随。 杨迷糊放下鲁班箱,礼貌的拱拱手,“两位兄弟,我想见见那位老人家,不知可否?” 一名长随轻轻敲了敲门,推门而入,很快又出来。他一伸手,“大先生在里面等你,但箱子得留下。” 那沙哑带痰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不用了,让人进来。” 闻言,杨迷糊反而将鲁班箱留在门口,才走进房间。 杨迷糊笑着说:“你是大先生?这个称呼,可难得听到。” “一个称呼罢了,请坐。我以为你不会来找我呢,没想到没忍住。”大先生似笑非笑。 杨迷糊半个屁股坐在沙发上,身子挺得笔直,说: “让大先生失望了。但想想,来而不往非礼也,快到上海了,特意来告别。” 大先生脸上露出一丝戏谑的笑容:“小子,不够实诚啊。你是不是想问,你的朋友们去了哪儿?” 杨迷糊讪笑了笑,挠挠头道:“嘿嘿,一点小心思,没瞒住。大先生,能否告知一二?” 大先生倒也爽快,“中途确实走了几人。若我没猜错的话,你真正要找的那个人,好似并没有离开。不过先说好,我也不能确定。” 杨迷糊站起身,深鞠一躬,“多谢大先生!我叫杨子,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必不推辞。” 大先生嘴角微微上扬,轻笑一声:“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可别后悔。” 杨迷糊告辞而出,拎起地上的鲁班箱,慢腾腾回到了散座。 如果李先生没离开,紫鸢应该也还在船上。可是,人野哪儿去了呢? 杨迷糊越想越觉得,船上发生的一切过于诡异。尤其是紫鸢,她把事情弄得曲里拐弯,不明不白。 …… 船终于靠岸了。 杨迷糊远远看见小桃隐身在一堆人力车之中,但没有看到栓子的人影。 杨迷糊并没东张西望,船的跳板一伸出,他就率先走下。 上了岸,一出码头,一辆人力车来到他的面前。杨迷糊也没有询问,直接上车,说:“去找小桃。” 见到小桃,杨迷糊一把将她拉上车,急问:“知道紫鸢在哪里吗?” “她没和你同行?”小桃一愣。 杨迷糊一惊,“你也不知?让栓子不要撤,等所有人下船离开。” 小桃朝某处打了一个手势,转过头来问:“怎么回事?” 杨迷糊无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 “我也不知紫鸢在搞什么鬼,这一趟我几乎是个摆设。途中有人偷偷下船,也不知紫鸢在不在其中。” 小桃奇怪的打量他,“我们这边也怪,刚开始有宪兵过来,后来又撤走了。” 杨迷糊心里一松,这可能跟那位神秘的大先生有关。他主动转移话题: “有方筱雅的消息吗?” 小桃点了点头,“据我们的人说,方筱雅已安全离开上海火车站。” 杨迷糊眉头微皱,追问:“她身边有没有人跟着?” 小桃摇了摇头,“孤身一人。你问得这么细,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杨迷糊摆了摆手,“回头细说。玄子和小翠有没有出发去浙东?” “玄子他们先行一步,但小翠说要等你回来再出发。” “这样也好。事情很复杂,小翠先留下来,事了再过去也不迟。” 杨迷糊示意车夫快走,小桃有些困惑,“就这么走了,你能放心?” 杨迷糊苦笑道: “不走不行。我在船上遇到了一个来头很大的人,别人称他‘大先生’,但不知是敌是友。 如果我留在这,反而会招来麻烦,所以我才率先下船,尽快离开。” 回到俄租界的东楼,杨迷糊拉着小桃,详细讲了讲船上的情形。 小桃柳眉上挑,“着实有些诡异。但有一点我不大理解,若中途有人偷偷下船,你会一无所知?” 杨迷糊叹了口气:“我可能着了紫鸢的道。我没猜错的话,她是想让我一无所知,才表现得更真实些。毕竟那个大先生深不可测。” “你怀疑那个大先生,在试探于你?”小桃指出要害。 “对,见他过于容易,好像在候着我似的,说话又太直白坦诚,我不得不多心。”杨迷糊撇撇嘴。 不久,栓子回来了,但仍不见紫鸢。 “栓子,下船的人中,有没有紫鸢?她今天一副小男孩的打扮。”杨迷糊有些急眼。 栓子摇头,“没有。我直到所有人下船,跳板收起,才回来的。” “有没有见过一个拄着龙头蛇身拐杖的老头?接他的人是什么人?”杨迷糊又问。 栓子想了想,“有,但没人接。老头坐人力车走的,身边有两个随从,叫了两辆人力车。” 杨迷糊自个儿咕咕噜噜:“这就奇怪了,连接站的人也没有?” 栓子问道:“要不要派人去寻紫鸢?” 杨迷糊想了想,“稍安勿躁。晚上七点前,她仍没回来,咱们再说。你去把小翠叫来。” 第608章 多为哥哥着想! 回到上海的杨迷糊,有种如臂使指,如鱼得水的感觉,不像在苏州,做事总是别别扭扭。 小翠过来了。 杨迷糊脸上生出郑重之色,“小桃,小翠,我们目前有一件重大而棘手的事,需要你俩全力谋划……” 他详详细细讲述了一遍李先生的要求,包括自己的猜测和一些想法。 也谈到了荣从范和白少安,甚至对紫鸢她娘的事也不避讳。 也讲了讲那个大先生,说此人与自己大概不是简单的邂逅,他定有所图。 直到他讲完,二女一直没插话,也没有立马接话,似乎在消化。 良久,小桃示意小翠先讲。 小翠清清嗓子,说: “这件事牵扯太大,玄子带人去了浙东,我们的人手有些紧张。 我担心,一旦与人发生冲突,对方所图甚大,会联合各方灭掉我们。” 杨迷糊皱起眉头,思忖道:“这确实是个问题,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们必须想办法应对可能出现的情况,大不了把玄子调回来。” 小翠点点头,继续说道: “我们不知那个大先生到底是什么人,他背后是否有其他势力支持。 如果他真的有所图谋,我们面对的将不仅仅是一两个敌人,而是一个庞大的组织或者联盟。” 小桃接着说:“此外,我们还要考虑如何保护好自身的安全。事以密成,不可掉以轻心,紫鸢此前的做法有欠考虑。” 杨迷糊深吸一口气,“你俩说得很有道理,但我们不能因为困难就退缩。既然李先生把身家性命交给了我们,就是对我们的一种信任,我们不能辜负。” 小翠和小桃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杨迷糊看着二女,心中充满信心。 他知道,自己身边有了二女,定能运筹帷幄,精致布局,度过这一难关。 接下来,三人开始讨论具体的行动计划,如何收集信息、如何与各方周旋、如何配合行等等。 最后,杨迷糊神情严肃的说: “此事仅仅局限在我们在场的三人,外加方筱雅、紫鸢。栓子、狗子、玄子他们只需要知道执行命令即可,不必了解其中缘由和细节。” 小桃皱着眉头,担忧道:“杨子哥,你一定要约束好紫鸢啊,她胆子太大。” 杨迷糊挠了挠头,无奈笑了笑: “放心,我会找时间跟她好好谈谈。不过,紫鸢虽然大胆,但大事上,还是分得清是非,不会乱来。 对了小桃,青竹带着安安和好儿外出一段时间,具体去了哪里,我也不清楚。” 小桃轻吁一口气,点了点头,也没问什么。 杨迷糊目光看向她,“我娘现在情况如何?” 小桃有些犹豫的回道: “之前着实闹了一阵,不过后来有所收敛。根据我的观察,似乎没人再跟她接触,这可能也是原因之一。 至于老杨头,黑子把他看得很紧,不让他出门,等同于软禁。 紫鸢她娘若一直待在苏州,不回上海,应该掀不起什么风浪。” 小翠语气有些森然,“我们不能轻视这三个人,包括脏老头,要对他们严密封锁消息,关键的时候要采取强制措施,不得心慈手软。” 杨迷糊很赞成,“小翠说得极对。小桃,对这几个人的监视,就落在你头上。” 小翠问道:“要不要让玄子他们立马回来?” 杨迷糊沉思了一会,“先不要动。否则,别人肯定会认为我们要做大事,但可以隐晦的跟玄子提一提。” 小桃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问:“杨子哥,施先生那边,你一直没有提及,你是个什么章程?” 杨迷糊斟酌着说:“让方筱雅来把握分寸,我们不与施先生产生直接联系。小翠,你去和栓子对接,将人员的布防重新调整一下。” 看着小翠离去的背影,小桃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问:“你不太信小翠?” 杨迷糊连忙否认:“没有啊,该说的我都说了,如果不信任她,我怎会和盘托出?” 小桃撇撇嘴,“倒也是哈。紫鸢连你都瞒着,她是不是也不信我们几个?” 杨迷糊摇一摇头,“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之处。等她回来以,我问问她。” 然而,到了晚上七点,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但紫鸢却依然没有回来。 杨迷糊开始感到不安,心中逐渐涌起一股焦虑。他不停地看着门口,期待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出现。 中途,栓子和小翠也陆续反馈过来消息,说并没见到紫鸢的踪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到了八点,杨迷糊再也坐不住了。他站起身,心急如焚的说: “小桃,这小屁孩到底去了哪里?我得出去找她。” 小桃知道拦不住了,“杨子哥,你非要出去找的话,我建议你先去二道口看看。” 杨迷糊一愣,疑惑的问:“为何?” 小桃一脸认真的解释:“去那碰碰运气!我曾听脏老头说过,那里地形特殊,属于‘鬼打墙’之地,一般人极易忽视地窖口。” 杨迷糊不太信服,“就凭这个?你和紫鸢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小桃不悦道:“杨子哥,哪有那么多可瞒的!我不也说了吗?去碰碰运气罢了。” 面对小桃的不满,杨迷糊无奈叹了口气,此时的他没了更好的办法,只能听小桃的。 他出了门,招来一辆人力车,急匆匆而去。 小桃对着里屋,没好气的喊了一声:“出来吧,人走远了。” 紫鸢冒了出来,“二哥没怀疑?” 小桃嗔怪道:“你得给我一个理由,我可不愿意事后挨埋怨。” “李先生想单独见他,我能有什么办法?”紫鸢满不在乎的说。 “你就不会当着他的面讲?”小桃反问。 “不能,一见面他肯定问东问西。让李先生跟他讲,他才不会发火。”紫鸢一脸坏笑。 小桃深不以为然,“你啥时候怕过他发火?你就作吧,什么时候他不理睬你了,有的你哭的。” 紫鸢冷不丁问道:“胖子在时,最长多久可忍住不碰你?” 小桃脸一红,啐了一口:“你个小屁孩,懂个什么?是不是思春了,想嫁人?哎呀喂,不对,方筱雅是不是在二道口?!” 紫鸢笑嘻嘻的点点头,弄得小桃一阵埋怨和笑骂。 她理直气壮道:“我也没错呀,食髓知味,二哥多久没碰女人啦?做妹妹的就应该多为哥哥着想!” 小桃笑过一阵,收敛笑容,“你这事做得太不靠谱!万一方筱雅不从呢?或者说事后反悔,告杨子哥''霸王硬上弓''呢?到时,事情可就大条了。” 紫鸢信心满满,“不会的。我可给他俩植入了一段记忆,两人都很想与对方那个……” 小桃一愣,“这一次,不是下药?” 第609章 且听下回分解! 紫鸢得意洋洋,“方筱雅性子倔,单下药恐怕不成。放心呐,出了事,责任我担。就怕到时,他俩感谢我还来不及!” 小桃哭笑不得,本想再责怪两句,突然咽了回去,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紫鸢乜了她一眼,“你什么表情?你可别想歪了,我并不是为了找退路!仅仅是出于成人之美。” 小桃一脸戏谑,“你这叫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算了,你即便不是这么想的,但取得的效果也是一样的。好事一桩,我选择支持!” “这可是你说的哈,事后与我一起担责任。太好了,我心里还一直惴惴不安呢。”紫鸢长舒一口气,做作的拍了拍小胸脯。 小桃:…… 一道人影如同飞鸟一般轻盈落下,出现在二女面前,正是杨迷糊。 “你俩现在怎么说?”他挑了挑眉,脸上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 小桃和紫鸢对视一眼,皆有些不知所措。紫鸢灵醒得快,立刻指着小桃说:“都是她的主意!跟我可没关系!” 小桃不认账,反驳道:“下药和催眠我会吗?我最多是个从犯,紫鸢才是主犯。” 杨迷糊哭笑不得,没好气的说:“小桃啊,你之前还让我好好约束紫鸢。现在好了,你居然变成帮凶,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小桃低下头,抿嘴笑,杨迷糊转向紫鸢,问:“跟我说说,先生是不是中途下的船?不许眨眼睛!” 紫鸢闻言,立刻瞪圆眼睛,眼珠子一动不动,“先生没有。我和白少安,还有另外一个人下的船。” “白少安?”杨迷糊讶然,“他怎会跟你们一起行动?” 紫鸢解说:“是先生的安排。白少安从来没见过先生本人,而另一个人又和先生有几分相似……” “先生一个人,没人保护,岂不很危险?”杨迷糊皱着眉头问。 紫鸢有些疑惑不解,“二哥,你不是在船上吗?” 闻言,杨迷糊心中猛地一沉,急忙追问:“先生现在在哪里?” 紫鸢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一声惊呼: “二哥,先生没跟你一块走?你没管先生?坏了,我去找方筱雅。” 杨迷糊一把拉住她,“急什么!要出事早出了!我问你,那个与我聊天的老头,先生认识吗?” 紫鸢迟疑了下,“好像认识……当时先生看见你俩聊天,只是笑了笑,但没发表任何意见。” 杨迷糊脑海中有了些头绪,“按原计划,先生是不是也打算下船?” 紫鸢连连点头,“是,后来听说白少安也在船上,先生临时改了主意。” 至此,杨迷糊稍微松了口气。看来,自己的疑心和先下船是对的。 那个大先生在试探自己!而李先生是借机改了主意! 杨迷糊又想到一事,忙问:“下船前,你是不是又催眠过我?先生出的主意?” 见紫鸢点头,杨迷糊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彻底放下心来,问:“后来,白少安和另一个人去了哪儿?” “我不知道。上岸后,我们分道扬镳,但他俩是一块儿走的。”紫鸢摇着头说。 杨迷糊脸上呈现钦佩的神情,感慨的说: “先生高啊!没事了,静等先生与我们联系。对了小桃,码头上的宪兵是何时撤走的?” “船靠岸前约半个小时,怎么啦?”小桃也是一脸困惑。 杨迷糊双手一合,“紫鸢,你说得对,和先生比,我们拍马也不及!” 紫鸢耐不住,“你倒是快说呀,为何先生没事了?” “自己慢慢想!小桃,先生这一招‘移花接木’,简直是精妙绝伦,值得我们好好学习。”杨迷糊神秘一笑。 此时,小桃也回过味来,笑嘻嘻的说:“妙不可言,可惜有个笨蛋还没搞明白。” 说着,她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眼神挑衅的看向紫鸢。 后者则撅起嘴巴,满脸的不高兴,但很快,她的脸色阴转晴,拉着小桃的胳膊直摇晃,嘴里甜腻腻的撒娇: “小桃姐姐,快告诉人家嘛~” 小桃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的回应:“姐姐都叫上了?我是该告诉你呢,还是该告诉你呢?” 杨迷糊回了句:“别跟她讲,急死她。” 紫鸢气得直跺脚,眼珠子轱辘辘转,突然,她附耳小桃:“我有个大秘密,用这个交换怎么样?” 杨迷糊一脸不屑,“你还能有什么秘密?其他事情,我全告诉小桃了。” 紫鸢白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某些人,‘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二哥,昨晚你是不是做了一个艳羡的美梦呀?梦里一男一女,颠鸾倒凤……” 杨迷糊心中发毛,自己在苏子绸缎坊,的确做过一个类似的梦。 难不成是真的?生米煮成了熟饭? 不对,狗子说紫鸢当晚去了杨家大院,没时间联系上方筱雅,更没时间忽悠她过来! 没错,''记忆植入''!这是紫鸢为今天的事打得一个铺垫! 想通这个,杨迷糊不屑一顾道:“是又如何?梦是虚幻的,又不是真实发生的事。小桃,别信她,她唬人的。” 小桃却道:“紫鸢,这个梦境很有趣,我同意交换了……” 见她不往下说,紫鸢急了,“你倒是说呀,急死个人!” 小桃装模作样清清嗓子,慢悠悠道: “话说,苏州河与黄浦江交界处,有人偷偷下了船,可有人不明就里,到处找人不得,心里急啊! 紫鸢你急不急?不急的话,且听下回分解!” 小桃戛然而止,杨迷糊哈哈大笑,紫鸢涨红了脸,好像真的生气了。 小桃急忙接着说: “李先生八成认识大先生,哦,就是那个与杨子哥聊天的老头! 李先生认为大先生来者不善,是有备而来,对他构成了威胁,所以临时改了主意,又让你催眠杨子哥。 等杨子哥醒来,发现你和李先生不见了,便试探性的去拜见大先生。 大先生坦言相告,说确实有人在中途偷偷下了船,实际上这是在试探杨子哥。 杨子哥反其道而行之,不再去找李先生,船一靠岸,便不管不顾,直接先下了船,让大先生误以为此前下船的人当中--有李先生。 因此,船靠岸之前,宪兵都撤走了,因为没用了呀,也可能是怕惊了杨子哥。 简单不?你就是不愿动脑筋。” 小桃一番话里,又是李先生,大先生的,弄得紫鸢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怔忡站在原地。 半晌,紫鸢才恍然大悟,撇撇嘴,不悦道:“就这样?嗐,早知道就不换了,白瞎了我一个秘密!“ 小桃翻了个白眼,“是你刨根问底的,现在怪我咯?紫鸢呐,世上的事,妙在知与不知之间,一旦弄明白,便索然无味。” 三人闹腾一会,杨迷糊收敛笑容,“紫鸢,辛苦你再跑一趟,跟方筱雅通个气。说不定,先生已联系上她了。” 第610章 李先生突然来访 紫鸢不干,“要去你去,反正我绝对不去。对了,你敢去吗?不对,其实你很想去吧?” 杨迷糊轻轻摇了摇头,一脸苦相与卑微,“不敢,也不想。” 最终,紫鸢极不情愿的走了。 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小桃忍不住叹了口气: “真不知道紫鸢是真没心没肺,还是故作无所谓?苏州刚刚传来消息,杨家老太太昨晚死了,死得无声无息。” 杨迷糊闻言一惊,“真的?我一直不敢当着紫鸢的面,问及此事。她比我坚定,自愧不如啊。” 小桃语气生冷:“你是她的逆鳞,而老太太直接威胁到了你。所以,我和胖子都比不上她。我现在算看明白了,她虽然娇纵些,但她有娇纵的资本。” 杨迷糊长叹一声:“可我最害怕的就是这个,一旦稍有差错,我百罪莫赎。” “知足吧,别在这里净瞎矫情!” 小桃突然好像很生气,气呼呼的走了,弄得杨迷糊一头雾水。 但一道轻咳声从不远处传来,杨迷糊闻声一个激灵,这是李先生的声音! 他几步跨出东楼,只见一袭长衫的李先生,缓步走来。 “名不虚传,耳力极好,但四周布防差了些许,除非是你故意为之。”李先生笑着点评。 “先生一针见血,快请进!”杨迷糊拱拱手。 二人坐定,杨迷糊给李先生倒上茶。李先生朗朗笑道: “听说你有两大女军师,一个擅长情报,一个精通布局,能否见上一面?” 杨迷糊叫了一声,小桃开门而出,行了个屈膝礼,柔声说:“先生好,我是小桃。” 李先生端详她几眼,沉凝片刻,缓缓道:“似有心疾,也有忧怨,似乎有丧失亲人之痛?” 小桃眼中闪过一丝悲伤,轻轻点头,“先生说的一点都对,我刚刚失去了我的另一半。” 李先生惊讶看着她,“原来胖子是你的小郎君?” 小桃凄凉一笑,眼中满是哀伤和无奈,却没说话。 李先生一脸诚挚的说:“是我们对不起你,胖子的事我们有责任。这个施一山,行事不够周全。” 这话让杨迷糊听得心里一暖。原来站位高,才看得远,格局果然不同! 小桃轻轻摆了摆手,“都过去了,先生不必再提。我去叫小翠过来。” 说完,她快步离开。 李先生轻声道:“小桃是负责帮你收集分析情报的吧?她有心疾,可能与做这事有关,你尽量不要让她过于劳心劳力。” 杨迷糊苦笑道:“是啊,她心中怀有恨意,一时难解,甚至连自己的孩子也不顾,我劝不动。” 李先生点点头,转移了话题:“我听说你正在调查荣从范,有没有什么发现?” 杨迷糊挠了挠头,“还没来得及问。我想进展不大,不然,小桃会告之于我。” 李先生皱起眉头,提醒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对那个枝子太过信任了。” 杨迷糊脸上露出一丝不快,问:“先生可有证据?” 李先生却笑着摇头,说道:“没有。看你刚才那副神情,就知道你很护犊子,对她也非常信任,如此一来,我倒也放心了。” 杨迷糊不想谈论这些,便换了话题:“那个大先生是什么来头?” 李先生微笑道:“十年前,上海滩叱咤风云的人物。上海现在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许多都是他的徒子徒孙。我和他打过几次交道,不过不是很愉快。” 杨迷糊皱起眉头,忧心忡忡道:“这么说来,来者不善,我们该如何应对?” 李先生似笑非笑:“善不善的,他并不太在乎。他在意的是,怕有人折了他的面子。毕竟江湖人士都这样,死死守着一些旧规矩不放。” 杨迷糊却有些不以为然,不屑的哼了一声: “他乃过气的人,为何要掺和其中?好好颐养天年不好吗?说不定,根本没人把他当回事儿。” 李先生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缓缓道:“你太小瞧了。只要有人愿意给他一份薄面,他再诱之以利,许多人会趋之若鹜。” “要不我们敬而远之?”杨迷糊一脸的不甘。 李先生眼中精光一闪,语气有些生冷: “退避三舍,先礼后兵,若真不知进退,便硬碰硬。我们可不是吃斋念佛的和尚,何况,庙里也有怒目金刚。” 见他精神一振,李先生哂嗔道:“年轻人就可气盛,羡煞个人。不说这个,我现在需要一个安全的栖身处,你可有合适的地方?” “有倒是有,不过条件可能有些艰苦,比延安的窑洞要差很多。”杨迷糊开玩笑的说。 李先生一笑,“只要安全,能遮风挡雨就行。你另外那个女军师怎么迟迟不到,莫非不愿见我?” “哪里会。她就在不远处,等我去叫呢!” 说着,杨迷糊站起身,快步走出门口,向某处打了个手势。 “杨子,你的耳力实属罕见。如去做监听工作,定是一把好手。”李先生似乎有招揽之意。 “先生见笑了,我更喜欢面对面的博弈。来,小翠,见过先生!”杨迷糊看着门口说道。 小翠和小桃,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向李先生行礼。 李先生笑着调侃道:“真把我当先生了?我只是杨子小兄弟的忘年交,你俩不必这么客气。” 接着,他看向小翠问道:“你叫小翠?年龄比紫鸢还小吧?很是难得。” 小翠盈盈一笑,她不像小桃那样拘谨,反而多了几分灵动与活泼。 她回应:“我比紫鸢大,先生眼拙了。” 李先生呵呵一笑,“考我眼力?苏老头懂得那些,我也略知一二。你有个弟弟,叫青竹,对不?也是个有趣的小家伙,可惜只爱带娃。” 小翠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丝笑容,“口说无凭。请问先生,我刚才进门,先迈的是左脚还是右脚?” 李先生被逗得哈哈大笑,杨迷糊连忙插话:“小翠,不得对先生无礼。” 李先生摆了摆手,笑道: “无妨。我若说不出,便是名不符实?好久不动了,一时技痒,先不说进门的事。 你俩刚才在外面嘀咕,应该是你说了句,''盛名之下,其实难符'',对不? 别惊讶,我耳力也不错的。你个小女娃使怪,你进门先迈的左脚,行屈膝礼时却是膝盖朝右,双手朝左,可有? 你说谎时,习惯性先轻咬下嘴唇,但不明显,恐怕你自己也没发觉,可对?” 小翠盈盈行了个标准的屈膝礼,“是我刚才唐突了。” 李先生就笑,“其实,青竹比你要强,可惜他志不在此。” 见他两次提起青竹,杨迷糊突起警觉,“先生见过青竹?” 第611章 三什么论? 李先生笑看杨迷糊,说道: “你是想问我,青竹是不是在我手中吧?告诉你,在!他带着两个小娃娃,去了延安。 不过你放心,他是自愿的,安全上也没问题,且来去自由。 他可会''记忆攫取'',在他面前,我无所遁形,骗不了他。 所以我说,他可比他姐强,指的就是这个。” 杨迷糊信青竹,他站起身,向李先生深鞠一躬,感激的说:“多谢先生护佑。” 李先生也起身,回了一礼,“有求于人,必先予之。今天见到两大女军师,外加紫鸢,我信心大增。住处的事……” 杨迷糊急忙回道:“二道口,哦,胡乱起的名字,其实是一座山上的一个地窖。要不我让紫鸢带你过去?” “不必麻烦了,让你那个栓子带我去吧。”李先生眨了眨眼睛。 杨迷糊一阵惭愧,原来对方已把自己摸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李先生也没让人送,独自一人出门,也没东张西望,招来一辆人力车,上车离去。 看着李先生远去的背影,小翠不禁叹息一声:“不服不行,不愧是三杰之首。” 小桃不禁打趣道:“服了?早跟你说别去丢人现眼,这下可好,丢人都丢到姥姥家了。” 小翠诡异一笑,“事关重大,不知道对方何许人也,怎么打好配合?” 小桃和杨迷糊顿时愣住,惊讶的看向小翠,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见两人对自己竖起大拇指,小翠就笑,“强争面子罢了,你俩当真了?” 小桃:…… 杨迷糊:…… —— 此时,李先生正与拉车的栓子聊天。 “你叫栓子?委屈你当回车夫。” 栓子一边拉着车,一边回应:“对,我本就车夫出身。” “你也不问我要去哪儿?”李先生好奇的问。 栓子头也不回的说:“不用问,二道口。杨子哥刚才已交待过了。” “我咋没看见你俩交流过?” “嘿嘿,你过线了,恕我不能回答。” “知道我是谁吗?” “不该问的别问,这是规矩。” “为何跟着杨子干?去当兵,可以混个出身。” “没想过,当官有什么好?” “听说你鼻子很灵?”李先生又抛出一个问题。 “你又过线了。不如聊聊,你让我怎么保护你?一日三餐需要我送吗?要不要让人陪着你,以免一个人害怕?”栓子有些不耐。 李先生就笑,“我并不怕死,但我怕鬼。有需要我会提,但暂时还不需要。” “何必含沙射影,你是想说''小鬼难缠''吧?” “生气了?” “是烦你话多,不是生气。你放心,杨子哥交待的事,我会不折不扣的去做。” “呵呵,你得有自己的思想,为自己而活。” “你别挑拨了,这个世上,我只听杨子哥的。别以为你是他朋友,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万一我不高兴,不小心把你扔在这荒郊野岭呢?听说此处有恶狼出没。” “呵呵,我可不是吓大的,再说你不敢。” “算你狠!话说老头,你这么唠叨,杨子哥是怎么看上你的?” “他喜欢我唠叨,萝卜白菜各有所爱。” 栓子不再理睬,闷头拉车。刚在二道口的山脚下停下,一道人影闪了出来,正是紫鸢。 “李先生?你咋到这里来了?” “听说方筱雅在,我就来了,不欢迎?”李先生边说边下车。 栓子与紫鸢嘀咕几声,掉转车头就走。 李先生看着栓子的背影,说:“此人很有趣,杀气腾腾,你不怕他?” “怕他?他怕我还差不多!”紫鸢不屑一顾。 “怎么讲?”李先生奇道。 “听说过''一物降一物''吗?杨子哥怕我,他怕杨子哥,所以他怕我。”紫鸢傲娇道。 “三段论,倒也精辟!”李先生呵呵笑。 “三什么论?”紫鸢迷惑不解。 “紫鸢啊,你该多读点书。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耍枪弄棍干啥子嘛?”李先生打趣道。 “先生,你们那边不是讲''男女平等''吗?你这可是封建思想!”紫鸢撅起小嘴,有些不满。 李先生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之色,“哦呵,这话也听说过?是我说错话了,我向你道歉。” 他双手作揖,态度诚恳,紫鸢摆手道: “这倒不必。先生,我们上山。咦,你连行李也没带?” “我这不是混吃混喝来了吗?带什么行李?”李先生反问一句。 “你能将就就行。对了,我有个问题,二哥为何这么看重你?”紫鸢边往上走,边好奇的问。 “投缘吧,你不也看重你二哥?”李先生随口回应,“听说你们要去浙东?” “方筱雅告诉你的吧?我们准备去浙东打游击,要不是先生的事,我们恐怕已经出发了。”紫鸢说。 “知道什么叫''游击''吗?”李先生问。 “游而不击,简称游击。先生听到这话,不会生气吧?”紫鸢一脸坏笑。 “呵呵,知道的还不少。为何选择去浙东?”李先生问。 紫鸢想也没想,“在上海太费脑子,去浙东,可放开了造,多痛快!” 李先生压低声音,呵呵笑个不停。 不一会儿,二人钻进地窖。方筱雅见到李先生,一阵惊诧。 李先生摆了摆手,“别疑神疑鬼的,我没地去,寻杨子安排一个住处。对了,我看这里人迹罕至,很安全,你俩就别呆在这里了。” 紫鸢不干,“这深更半夜的,我们可不敢出去。” 李先生一拍额头,脸上露出一丝歉意,“是我疏忽了,要不你俩在此将就一晚?” 紫鸢眼睛一亮,调皮的问:“先生,你打呼噜吗?” 李先生被问得一愣,“打呀,咋地了?” 紫鸢闻言,皱起小眉心,“筱雅,我们走,我最烦打呼噜了。” 说完,她拉起方筱雅往外走。 二人走出地窖,方筱雅埋怨道:“深更半夜,你不会想摸黑回去吧?” 紫鸢推了她一把,“你傻呀?先生让我俩走,你以为他真没想到现在是晚上?他肯定是有事要办。我们离得远一些,盯着这里就行。” 方筱雅恍然大悟,但又担心起来:“晚上贼冷,在外面待一晚上,岂不被冻僵?” 紫鸢却不以为然,自夸道:“这算什么?我和二哥在深冬,在外面猫一个晚上,那才叫冷!” “谁怕谁?走,去小木屋。”说着,方筱雅迈步向前。 紫鸢却拉住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保证暖和。” 二人来到河边,紫鸢掀开一片杂草,“看,这里有个洞口,直通地窖。但愈往里愈窄,只有我才能钻过去。” 方筱雅回过神,“你不会是想偷偷溜进去,看看先生在地窖里做什么吧?这可不行!” “可人家真的很好奇,会有什么人,此时此刻来见先生?”紫鸢眨巴大眼睛。 第612章 飞鸟做噩梦惊着了 “也许先生只是处理事务,不一定是见人,你不能去打扰。”方筱雅坚持原则。 紫鸢危言耸听,“万一呢?如来人心怀不轨,对先生不利怎么办?我保证不打搅先生,只是进去看看。” 方筱雅犹豫了下,“好吧……你可以进去,但千万不要偷看机密。” 紫鸢拍着小胸脯保证:“放心,我只是随便看看,绝对不会惹麻烦!” 说着,她小心翼翼钻进洞口。 待从床底的洞口慢慢伸出头,她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大先生。 昏暗的灯光下,李先生和大先生相对而坐,后者恰好面对紫鸢。 “以大先生的眼力,觉得此人究竟如何?”李先生轻声问道。 大先生沉默片刻,缓缓说,慢:“有点道行,但要说能胜任此事,恐有所欠缺。” 李先生便问:“大先生不大看好?但我趁机考察了一番,他身边的人,也算藏龙卧虎,似乎不可小觑。” 大先生轻哼一声,嘴角挂着一丝不屑,“李先生这么看好,就试试呗。反正我只是还你一个人情,风险在你。” 李先生呵呵一笑,“大先生何必故作薄情寡义?在此多谢襄助。” 大先生有些气呼呼,“少往我脸上贴金!我早已金盆洗手,多年未出,今儿个被你强拽出来,说实话我不大情愿。我老了,就此一次,下不为例。” 李先生一副调侃的语气: “静极思动,何必一忍再忍?别装出一副风烛残年的模样,你的脸上虽多了老人斑和皱纹,但你的身体依然康健得很。” 大先生闻言呵呵一笑,突然挺直弯曲的身躯,声音也清朗了许多,笑道: “没想到,这点小把戏没瞒过你。我倒想知道,我哪里露了破绽?” 李先生戏谑的声音传来,“下地窖口,可是个陡坡。我扶你时,你的脚步很稳,趔趄恐怕是故意装出来的。” 大先生哼了一声:“你还是那么狡诈,怪不得你会好心扶我一把。说吧,我该怎么做?” 悉悉索索声中,李先生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对方,“看过即焚。” 大先生的目光在纸上停留了十几个呼吸,脸上渐渐浮现出惊讶之色。 他将纸伸向油灯,不一会儿,纸着了,慢慢化为灰烬。 大先生沉默片刻,开口问道:“真决定这样做?你掐灭的只不过是小鬼,效果不一定明显。” 李先生笑呵呵,“在你眼里只是小鬼?那恭喜你啦。自古''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断其臂膀即可,其他的等历史来评判。” 大先生不再言语,缓缓站起身,拿起那根龙头蛇身的拐杖,迈步向外走。 李先生起身相送,他的目光看似不经意的朝身后瞥了一眼,口中却道: “据我推测,那俩女娃娃应该没走远,你可别被堵个正着。” 大先生毫不在意的回应:“小瞧人了不是?我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 “善意的提醒罢了。大先生,咱们后会有期。”李先生笑着说。 “最好是后会无期,我可不太想再见到你。”大先生摆了摆手。 此时,紫鸢缩回洞里,缓慢往回爬。快出洞口,见到了蜷缩在洞口边、浑身颤抖的方筱雅。 方筱雅的牙齿,正上下不停的打架,嘟囔着埋怨:“你咋去了这么久?” 紫鸢张口就来,“刚才卡住了,差点出不来。对了,你听到啥动静没有?” 方筱雅白了她一眼,“哪有动静!偶尔有飞鸟惊起,算吗?” 紫鸢暗笑,“不算,飞鸟可能做噩梦,惊着了。哎呀,外面真冷,要不我俩回去?走动走动至少身上暖和。” 方筱雅立马点头同意,“回!夜深人静,巡逻队恐怕也猫在某处取暖呢。” …… 紫鸢送方筱雅回到住处,婉拒她的挽留,径直回到东楼。 她一头钻进杨迷糊的卧房,后者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紫鸢走上前,毫不客气把他推搡醒,嘴里愤愤不平的说: “二哥,我一夜受冻辛苦,你睡得却跟个死猪一样,就不怕有人趁机灭掉你?” 杨迷糊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紫鸢,疑惑的问道:“你咋回来了?见到李先生没有?” 紫鸢哈着热气,钻进他的被窝,神秘兮兮的说:“我今天见到了两位先生,你猜猜看,另外一位是谁?” 杨迷糊推了推她,嫌弃道:“哎呀,你衣服都不脱,太脏了。” 他忽然反应过来,忙问:“谁?” “大先生,船上同你聊天的那位。”紫鸢把头蒙在被子里,声音瓮声瓮气的。 “谁?”杨迷糊惊讶得差点坐起,他掀开被子,瞪大眼睛盯着紫鸢,难以置信的再次确认:“真的?” 紫鸢得意洋洋的讲述起之前发生的事情,当然,她也不忘添油加醋一番,强调自己如何机智过人。 这说明,李先生和大先生关系匪浅,并不像李先生此前所说的那般,是敌对关系。 杨迷糊皱起眉头,“你确定他俩谈论的是我?” “九成是你,好冷。”紫鸢说着,又蒙上了被子。 “这就奇怪了……”杨迷糊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说道:“不对,二人是不是故意讲给你听的?李先生的耳力,可不下于我。” 紫鸢掀开被子,露出小脑袋瓜,“听话音,至少,至少大先生不知我在那里。” “先这样吧。你先睡会儿,明早我俩去寻栓子,看他有没有什么新消息。” 杨迷糊边说,边帮紫鸢掖好被子。 后者很快便沉沉睡去,而杨迷糊却醒得目光炯炯,睡意全无。 这里面的水,实在是太深了,深得可淹没自己的脖子。 李先生不仅仅在试探,更在观察自己的能力,包括身边的人和事。 听李先生的话意,大先生应该是江湖帮派中的人物,而且根基深厚,之前大先生只是在扮猪吃老虎。 二人所说的小鬼,对自己来讲,说不定是一个大鬼,是个庞然大物。 继续深陷其中,还是该拔出腿来,杨迷糊举棋不定。 此事太过危险,搞不好会搭上兄弟姐妹的性命。但此事又过于诡异,让人欲罢不能,想一探究竟。 李先生还打听起前往浙东的事,是有心还是无意?莫非他的目的跟浙东抗日根据地的建立有某种关联? 浙东抗日根据地像楔入汪伪和日军后方的一颗钉子,应该是延安方面的深远布局。 更令人好奇的是,那张纸上究竟写了什么?且看过即焚?显然,这张纸上有极度机密的信息,所涉及的人物恐怕极其危险。 等明天见到栓子后,再去拜访李先生,探探他的口风。 总不能又迷迷糊糊,一头扎进去吧? …… 第613章 梦见宋公明 不知何时,杨迷糊睡着了,但再次睁眼时,已是日上三竿。 他直埋怨紫鸢为何不叫醒自己,可紫鸢正一脸狐疑的看着他。 “二哥,你睡觉一直叫一个名字--宋公明,他是谁?” 杨迷糊盯着她看了须臾,“真的吗?宋公明,何许人也???” “你倒问我,我哪知道?”紫鸢翻了个大白眼,“你一点也不记得,你做了什么梦?” 杨迷糊摇了摇头,“一点也记不得。奇了怪了,我怎会叫''宋公明''呢?这么耳熟的?我梦话是怎么说的?” 紫鸢回忆着说:“宋公明,哪里走;宋公明,你跑不掉的;宋公明,你折腾也没用;宋公明,你不得好死……诸如此类。” 杨迷糊听得呲牙咧嘴,“这一点意义也没有啊,要不你催眠我一下,再问问?” 紫鸢白了他一眼,“催眠?你当我是神仙啊!好吧,我早就尝试过了,根本无法催眠你。” 杨迷糊讥讽:“是不是你水平不够?” 紫鸢有些生气的反驳: “小瞧人!一般来说,做梦说胡话时,人最容易被催眠,仅次于梦游者。但这事太过诡异,得请教脏老......” 说到这,她生生顿住,似乎不愿提及脏老头。 杨迷糊挥了挥手,说道:“不过几句梦话而已。赶紧起床,吃完早饭,去见栓子。” 紫鸢却道:“栓子回来过一次,说他给李先生送早饭时,发现人不在地窖。他还特意叮嘱我,等你醒来告知于你。” 杨迷糊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埋怨道:“你咋不早点说?” 紫鸢有些不高兴,“这能怪我吗?我叫了你好多次,你一直只顾说胡话,连推都推不醒!” 杨迷糊更加困惑,喃喃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我睡得有这么沉吗?” 紫鸢同样不解,“谁知道你!也许,跟我昨天晚上给你讲的事有关?但又好像不搭嘎呀。” 杨迷糊无奈的挠了挠头,“那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算了?” 紫鸢想了想,“要不我们去问问小桃,这个耳熟的''宋公明''是谁?” 杨迷糊点了点头,“好主意,赶紧去叫小桃。” 不一会,小桃来了,笑言: “宋江,字公明,梁山好汉一百零八单将之首,绰号及时雨宋江。你近期是不是读过''水浒传''?” 杨迷糊一拍脑门子,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呀,我说怎么觉得名字有点耳熟呢。不过,我怎会在梦里叫他的名字?真是奇哉怪也。” 紫鸢笑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很正常的。” 杨迷糊却说:“我快一年没看''水浒传''了,咋会梦见宋公明?小桃,你怎么看?” 小桃笑道:“我又不是周公,会解梦。别想了,反正没什么大不了的。栓子说的事,你倒要引起注意。” 紫鸢灵机一动,“先生会不会躲进地洞里?” 杨迷糊立马反对,“胡扯!地洞那么小,先生能钻得进去?再说,栓子鼻子那么灵!小桃,你想让我注意什么?” 小桃忽然似乎有些忧心忡忡,问得问题也很突兀:“梁山好汉一百零八,请问得善终的有几人?” 未待杨迷糊回应,她自问自答: “得善终者寥寥无几,宋公明就是被高俅毒死的。我在想,杨子哥,你是不是想到与此有关的问题,才说的梦话?” 这话问得杨迷糊一个愣怔。他昨晚确实考虑过出路,但只是一闪而过,并没有深想。 “我只是在想,先生的事过大,也危险,犹豫着要不要抽身而出,并没细想退路呀。” 小桃柳眉轻蹙,“哦,没做此想,倒还好。但我担心,仍与此有关联。算了,事已至此,我们没有退路,不然才叫死无葬身之地。” 杨迷糊闻言一惊,“你是说,我们想抽身也不得?” 小桃忽然自嘲道:“也许是我心理过于阴暗,才滋生的想法。紫鸢刚跟我说,李先生昨晚见过大先生,令人担忧啊。” “忧在何处?”杨迷糊心中一紧。 “真让我说?好,忧在先生没跟你说,大先生与他关系不一般;忧在先生,对我们一帮人了如指掌;忧在我们对所做的事,几乎一无所知;忧在……” 小桃的侃侃而谈,令杨迷糊心中起了大波澜,但口中却道: “不危言何以耸听?我会记在心里。但只要小心谨慎些,应该不会招惹大麻烦。再说,我相信先生的人品。” 小桃却森然道:“人品能当饭吃?你才见过人家几面,就如此自信?你娘,紫鸢她娘,我公公,属于至亲吧,又能如何?” 这话把杨迷糊问住了,小桃又道: “绝不可掉以轻心,绝不可轻信于人,绝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我不是不信先生的人品,但身不由己的事还少吗?他能控制住所有人的想法和行为? 大先生参与其中,难道仅仅是还先生一个人情?万一此人另有所图呢?谁说得清!” 杨迷糊这一下,才真正听进心里。他思忖道: “你说的一点都对,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先生的事,以你为主,小翠辅助,我和紫鸢,加上栓子听你调谴。” 小桃摇头一笑: “这次可不行,你不能一推二五六,这么大的事,必须你来做主。 这可不像以前,小打小闹,我和小翠可以胜任。 我只是在想,施先生为何在此事上避而不出?” 杨迷糊闻言也吃了一惊。之前施一山只由方筱雅对接,自己似乎有些草率。 用一句难听的话说,在上海,施一山是''地头蛇'',李先生只是''过江龙'',自古''强龙不压地头蛇''! 想到这,杨迷糊开口询问:“小桃,对此,你有何看法?” 小桃斟酌着字句: “两种可能性。一是施先生已受到怀疑,被弃之不用;二是施先生在暗,我们在明。 若是前者,按方筱雅泾渭分明的性子,倒说得通。 但若是后者,我们就非常危险了,因为我们顶在前面,必然成为众矢之的,''枪打出头鸟''。不客气的说,恐怕只是炮灰。” 闻言,杨迷糊在堂屋里不停踱步转磨,许久不发一言。紫鸢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问道: “二哥,你别再转了,转得人头晕!你倒是说呀,到底该怎么办?” 杨迷糊停下脚步,回过神来,眼神坚定的说道:“凉拌!以退为进!我们全部撤出上海,前往浙东!” 小桃瞪大眼睛,不解道:“万一有人,就想我们这么做呢?岂不正中下怀?” 杨迷糊摆了摆手,“可先撤到上海周边,伺机而动。小翠曾经说过一句话,不关我们的事,我们急什么?” 见紫鸢和小桃面面相觑,杨迷糊坚持道:“问问小翠的意见,她若不反对,就照此办理!毕竟,她对前往浙东最有发言权。” 小桃匆匆离去。 第614章 我还能相信谁? 小桃匆匆而去,紫鸢问道: “二哥,你眼中有杀气,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杨迷糊揉揉发木的脸,笑呵呵的说:“就是字面意思呀,你别疑神疑鬼的。” 紫鸢不信,“你不会在怀疑小桃吧?” 她的直言不讳,让杨迷糊一下子尴尬住,“紫鸢,你怎会这么想?除了你和她,我还能相信谁?” 紫鸢没像以前一样,闻言兴高采烈,反而一脸忧色。 “二哥,我严重怀疑,你说梦话是有意为之! 因为你平时从来没有叫不醒的,加上我催眠不了你,加上你心中有事,怎能睡得沉?加上…… 哎呀,反正你不对劲,你在钓鱼!” 杨迷糊没作解释,只是咧嘴一笑,又阴森森道: “知我者,紫鸢也。 知道我为何将先生的事和盘托出吗?知道先生为何亲临坐实确有此事吗? 因为我在试探,先生也在试探,就是要看看,我们的人作何反应! 小桃在胖子死后,性情大变,心机更加深沉。 她对安安不管不顾,从坏处想,她明知她怎么做,我也不会亏待安安,所以她可以有恃无恐。 而小翠性子又偏激,权力欲也大,她一直吊着玄子,说不定玄子只是她手中的一枚棋子。 她此次力推玄子先去浙东,说不定另有图谋,我不得不虑。 小桃刚才专门提起施先生,让我引起了高度警觉。先生的事过于重大,我不得不多虑。 听起来,是不是毛骨悚然?好在小桃和小翠没有勾连在一起,否则咱俩可能会身死道消。 当然了,这些只是我的猜测,并不是说小桃和小翠真有问题。但万一呢?” 杨迷糊戛然而止,静静看着紫鸢。后者问道: “二哥,你为何那么信任李先生?” 杨迷糊摆了摆手,“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毫无保留的信任他?” “那你刚才……”紫鸢迟疑了。 杨迷糊冷声道: “李先生耳力极好,不下于我,你在地洞时,他会不会是故意视而不见、听耳不闻? 若果真如此,他的话,我也就要打折扣。再有,他给大先生的那张纸,肯定是事先写好的。但事以密成,他为何如此? 当面口述不更安全吗?我怀疑,他在戒备你,防止你会听见。 所以李先生说我能力可以,违拗大先生的意见,是不是故意说给你听的呢? 小桃的三个''绝不'',还是很有道理的,我听进心里去了。” 紫鸢突然展颜一笑,“二哥,你为何这么相信我,不怕我背后捅你刀子? 杨迷糊揉揉她的脑袋瓜,吁了口气,说: “小桃有一点,说得也对。这个世上,我唯一相信你一人,没有唯二。 再说,你若背后捅我刀子,我只能认了。因为连你都背叛我,我也就该死了。 其实,胖子也是我最信任之人,可惜他死了。现在明白,我为何死揪他的死不放了? 有人在断我臂膀,我不得不还以颜色。不然,有人会得寸进尺,不知收敛! 你一直问我,各方势力为何不敢动我,甚至退避三舍?原因在于我睚眦必报,我光脚不怕穿鞋,这世上就怕不要命的!” 紫鸢沉默良久,突然问道:“我娘你娘真有问题吗?” 杨迷糊摇头一哂: “不知道! 但她俩做事,留下的痕迹太多,我当时虽然百思不得其解,气得牙痒痒的,但我还是忍了下来。 万一我错了呢?所以我没下狠手,只是想再看看,再想想。” 紫鸢又问:“那你为何不阻止我杀杨家老太太?” 杨迷糊森然道:“因为她该死,她冲着你去的。若是冲着我,我可能会再想一想。” “你那么确定是冲我来的?”紫鸢又问。 杨迷糊点点头,“嗯,千真万确。那三名枪手,只是在阻止我,并没想杀我。” 紫鸢撇撇嘴,“那你当时为何不直说?想让我自己判断?” 杨迷糊叹了口气:“老太太毕竟是你亲外婆,加上我也想看看你娘是啥反应。” 紫鸢又问:“为何今儿个跟我说这么多?” 杨迷糊搂了搂她,“想让你小心点,别一天到晚没心没肺,着了别人的道。” 紫鸢气鼓鼓的,又一脸坏笑,“你自个儿小心吧。听说,只是听说哈,你和方筱雅那个一次了。” 话音未落,她蹦到门处,笑嘻嘻的说: “在苏州绸缎坊,方筱雅行李在我这,她提前过来了。所以嘛,我下了药,又催眠了一下,你们两人就成了。” 杨迷糊不信,“狗子不可能不知道!” 紫鸢一脸傲娇,“狗子敢说吗?他一路不停旁敲侧击,提醒你脑子缺根弦,你没觉得不对劲吗?” 杨迷糊有点信了,但口中却道:“那昨天蒙我去找方筱雅,又是何意?” “笨,春风二度啊。”紫鸢一脸讥笑。 “若是真的,方筱雅知道不?”杨迷糊惊问。 “知道啊,我事后问她,她一言不发,但没有愠色,似乎是默认了。”紫鸢笑道。 “你也是先斩后奏?”杨迷糊气急。 “看你俩那磨矶样,我不推一下屁股,你俩一时成不了好事。”紫鸢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 “你又在骗我!刚才你又在眨巴眼睛。”杨迷糊讹她。 “少唬人!你又想提起那个不认账?门都没有,我有床单为证!”紫鸢一脸鄙夷。 “床单?”杨迷糊莫名其妙。 “带血的床单!明白了,人家是处子,你可是鳏夫,别辜负了。”紫鸢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杨迷糊终于信了,怪不得当时起床时,自己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和怪怪的气味。 正欲发火时,小翠来了,小桃却没跟着。她直截了当道: “此时去浙东,我不同意!原因有二。 一,各方蠢蠢欲动,我们此时抽身,对方以为我们怕了,会群起而攻之。 二,我们还没完全准备好,要撤,也要悄无声息,一步一步的来。” 杨迷糊想了想,“让玄子接应一下,也不行?” 小翠立马反对:“玄子刚到浙东,没站稳脚跟,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有能力接应?” 杨迷糊耐心的解释:“我们已深陷漩涡,不及时抽身,恐怕问题更大。” 小翠语气生冷:“人若改常,不病则亡,千古至理。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若问我意见,我反对。若你坚持,我服从,现在就去安排。” 紫鸢见状连忙打圆场,“小翠,二哥的意思是,先看看各方的反应再定,不一定立马去浙东。” 小翠看了二人几眼,冷不丁问道:“你在怀疑谁?我,还是小桃?” 杨迷糊摆摆手,不悦道:“你说哪里去了?我只是怀疑,李先生没跟我说实话,我担心落入陷阱。” 小翠嗤笑一声:“别把我当三岁小孩!怪不得小桃意兴阑珊,不愿跟我过来,据理力争!” 第615章 玩消失 杨迷糊一脸无辜的说:“呃……你想多啦!你俩又没做出格的事,我为何要无端猜忌,自乱阵脚?” 小翠斜睨了紫鸢一眼,突然展颜一笑,“疑不疑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最后的决定是什么?” 杨迷糊坚持道:“先全部撤往郊区,再视情而定,这也算是一个折中。” 小翠点了点头,问:“撤离方案,需要详细向你汇报吗?” 杨迷糊想了想,“不用那么麻烦,只要告诉我大致的就好,具体细节,你可以灵活处理。” 望着小翠离开的背影,杨迷糊问紫鸢:“你觉得谁比较可疑?” 紫鸢无奈的耸耸肩,撇撇嘴,“两人的额头上又没写‘可疑’二字,咱看不出来。察其言观其行,才能下定论。” 小桃的意兴阑珊,小翠的兴师问罪,都作不得准。都是千年的狐狸,仅凭简单的言行,很难看出端倪。杨迷糊一阵无奈。 紫鸢眨着大眼睛,一脸天真的问:“二哥,我们接下来干什么呀?” 杨迷糊嘿嘿一笑,露出狡黠的表情,“玩失踪!不过,你有没有什么好地方介绍?” 紫鸢眼中闪过一丝兴奋,“要不我们去枝子的寓所?就是陆军俱乐部斜对面的那个。” 杨迷糊摇了摇头,不太满意的说:“那里不好玩,待在那儿,估计只能天天躲在屋子里,多无趣!不如我带你出去玩?” 紫鸢立刻高兴起来,拍着手笑道:“太好了,太好了!去哪儿玩呀?” 杨迷糊挠了挠头,“要不咱俩去杭州?” 紫鸢皱起眉头,“杭州有点太远了吧?” 杨迷糊点了点头,“嗯……确实有点远,南京怎么样?” 紫鸢依然不满意,“南京也不近,而且我们去过了。” 她忽然眼睛一亮,提议道:“不如我们再去一趟苏州?” 杨迷糊讶然,“去苏州,你真的愿意?” “我又不会傻到去杨家大院。算了,二哥你决定吧,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紫鸢摆了摆手。 杨迷糊摸了摸下巴,“要不,我们还是去杭州,顺便去浙东考察一番?” “也好。早听说杭州非常美,还有着名的西湖。”紫鸢附和。 “就这么定了,赶紧收拾行李,准备出发!”杨迷糊笑着说。 …… 接下来的十多天里,杨迷糊和紫鸢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没有人知道他俩的去向。 二人扮成兄弟俩,先从杭州前往余姚市,又辗转去了杭州湾。 主要目的是,考察浙东的地形地貌、交通线路等,顺便了解日军和伪军的兵力部署。 整个行程中,二人没有联系任何熟人,包括黄松和苏齐。 遇到麻烦,万不得已时,出示那早已作废的情报课证件,唬唬人,也管用。 当然,紫鸢模仿证件上的笔迹,将弘田二郎涂改为弘田三郎。 因此,二人基本没遇到太大的阻碍,一切还算顺利。 二人玩得不亦乐乎,特别是紫鸢,那叫一个兴高采烈。 但上海毕竟还有事,到了第十一天,二人悄悄返回上海,神不知鬼不觉,来到二道口。 紫鸢从河边的洞口钻了进去。不久,她在地窖口朝杨迷糊打手势,示意安全。 二人对地窖进行细致入微的检查,看有没有最近有人进出的迹象。 令人失望的是,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也没找到任何联络暗记。 按常理来说,二人突然消失,小翠和小桃肯定会焦急不安,至少会留下一些暗记,以求联系上二人。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让杨迷糊有些失落与沮丧,难道说,小翠和小桃对二人的失踪毫不在乎? 紫鸢也有些不悦:“我们是不是已经被人抛弃了?” 杨迷糊则自我安慰:“没关系,这次我们玩失踪,错在我俩,不能怪小桃和小翠。也许她俩出于谨慎考虑,或许想要隐瞒什么。” 紫鸢皱起眉头,“接下来该怎么办?” 杨迷糊低头沉思片刻,“明天,你去找施先生,告诉他我想见他,看看他的反应。” “为何第一个要见施先生?”紫鸢疑惑不解。 杨迷糊摸了摸下巴,“缘于直觉。无论施先生出于何种原因,在李先生来沪一事上,突然不闻不问,但他总该有自己的态度吧?” 紫鸢问:“如果施先生不见你呢?” 杨迷糊微微一笑,“不见也是一种态度。这样,若他答应见,你便敷衍他,不要确定具体的见面时间和地点。若不想见,你就告诉他,不见我,他一定会后悔。” 紫鸢满脸不屑,“搞这些玄虚,有什么用?” 杨迷糊神叨叨的,“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他们喜欢耍玄虚,我也会!” 紫鸢翻了个大白眼,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今儿不为明日忧。困了也累了,今晚好好睡个觉再说。” 次日一早,待杨迷糊缓缓睁开眼睛,发现紫鸢已不见踪影。 他走出地窖口,信步下山,迎面看到栓子从不远处走来,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杨子哥,你终于回来了!”栓子兴奋道。 杨迷糊笑着回应:“好久不见!最近有见过李先生吗?” 栓子点了点头,“三天前,见过一次。当时他问你去了哪里,我告诉他,我也在找你。” “他当时是什么表情?有没有着急的样子?”杨迷糊追问。 栓子挠挠头,“看不出来。李先生这个人鬼精鬼精的,我不太喜欢他。” 杨迷糊有些惊讶,“为何不喜欢他?” 栓子皱了皱眉,“说不上来,他好像能一眼看穿人的心思,而且掌控欲极强,不是个善人。” 杨迷糊呵呵笑,“说得在理。我们的人撤了,街面上有什么反应?” 栓子开了个玩笑:“至少没有人放鞭炮欢送!我们的人才撤,各方的反应应该不会那么快。” 杨迷糊转换了话题:“小桃没有坚持留在上海?” 栓子脸上露出一丝迷惑,“没有,她走得很安静。小翠和她似乎猜到了你会玩消失,一点也不急,只是埋头安排撤离的事。” 杨迷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问:“狗子、脏老头,紫鸢她娘从苏州回来没有?” 栓子皱起眉头,“狗子倒回来了,也跟着一起撤了。至于脏老头和紫鸢她娘,我没听说他们回了上海。反正一切都显得异常平静,十分诡异。” 杨迷糊冷不丁问:“你能追踪到李先生在哪里吗?” 栓子摇了摇头,“很难,他若坐在轿车里,不断变换位置,找他如同大海捞针。” “不能顺着方筱雅倒查?李先生总该与她见面吧?”杨迷糊出了个主意。 栓子一脸无奈道:“还说呢,她几乎足不出户,也没见什么人来找她。” 第616章 施先生不愿见你 杨迷糊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婉云还在单凤茶楼吗?她不会也撤了吧?” 栓子脸一红,“没撤,她又不是非走不可,我专门去看过。至于什么原因,不得而知。” 说到这,他突然反应过来,“不对,你是说,这是小桃留下的后手?” 杨迷糊不置可否,吩咐道:“你盯着施先生的行踪,我可能会和他见上一面,但只是''可能'',你的明白?” 栓子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杨迷糊径直去了与紫鸢约好的地点--日本侨民学校对面的西式餐馆。 杨迷糊坐在餐馆里,静静的喝着咖啡,吃着点心,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栓子所说的话。 李先生的不急,八成是因为他沉得住气,而不是不动如松。 若真不急,要么是根本没打算让自己参与其中,要么自己只是障眼法中的一环,李先生用来迷惑敌人的一种手段。 小翠的言行,没出乎意料之外,但小桃的言行却让人感到意外,她居然没坚持留在上海。 更让人惊讶的是,方筱雅竟然足不出户,没与李先生联系。 如果自己在此中真无法发挥作用,倒不如顺势而为,前往浙东。 这次去浙东,看到那里虽群敌环伺,但也有着许多腾挪的空间。延安的决策无疑是正确的,眼光独到。 杨迷糊呡了一口咖啡,静静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行人。 他不禁扪心自问,自己真愿意舍得,上海这个花花世界吗? 前往浙东,意味着要面对艰苦的环境和薄弱的根基,生存将会变得异常艰难。 …… 在西式餐馆消磨了两个小时的时光,紫鸢才窜了进来。 “二哥,你真神了,施先生不愿意见你,在我的威逼利诱下,他才勉强同意。不过,得晚上七点,地点改在路易斯西餐厅。” “施先生的神情是落寞,还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杨迷糊问。 “你这个人,总问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我哪看得出!”紫鸢十分不满,“你就说见不见吧?” “见,当然要见。你待会早点去西餐厅盯着,栓子在跟踪施先生。” 紫鸢不干,“为何总是我跑腿?” “为何我只带你出去玩?”杨迷糊反问。 紫鸢噎住,旋即反驳:“因为你一个人去,孤单无聊。少拿这个说事,你到底想干嘛?” “你不想去就别去,少问!话说,好久没见枝子啦,也不知她过得咋样。”杨迷糊最后开始自言自语。 紫鸢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吧,但你去见枝子姐,要带着我。” 杨迷糊很爽快,“行!你看,人来了。” 果然,高跟鞋的声音,从门口''嗒嗒''传来,枝子正风摆杨柳似的,走了过来。 紫鸢立马迎了过去,却把她拽回了门外。见状,杨迷糊不禁一个莞尔。 不一会儿,二人才返回,坐了下来。 杨迷糊替二人点了杯咖啡,示意紫鸢喝完,就可以走了。 紫鸢撇撇嘴,拿起小勺小口小口喝着,意思是喝完大概需要很久很久。 “枝子,碰到个赖皮。说吧,反正最后也瞒不住她。”杨迷糊无奈道。 “鸢子,你真要听?听了可别后悔。”枝子吊着胃口。 “你俩就当我是透明的,不存在。若有后悔之处,我就当没听见。快讲,真够磨叽的。”紫鸢催促道。 枝子呡了口咖啡,清清嗓子,轻声道: “小桃和小翠,看迹象,近期没有与荣从范联系过。奇怪的是,荣从范也不关心你们的撤离,连你的消失,也只字不提。” 紫鸢想开口,被杨迷糊拦住,枝子继续说: “说他有问题吧,他从不直接掺和各方势力的较量,只谈生意不谈政治。 说没问题吧,他又与各方势力联络密切,他们极给他面子,几乎有求必应。 比如:一个不知死活的中佐,想敲诈他,没过几天,此人被特高课查出,犯有出卖大帝国情报罪,被公开枪决。 这个能量是很大的。若只为生意,特高课不可能给荣从范这么大的面子。 所以,我的结论是,他深耕于各方势力,不显山不露水,但其力量极其恐怖。” 杨迷糊沉吟着说:“你说的这些,有用,但不能证明他可疑。我想知道的是,他对施先生那边,究竟诚意几何?” 枝子拢拢耳边秀发,黛眉轻蹙,“说起这个,倒有一事可疑。前两天,二人见过一面,他居然没有刻意避开我。可惜具体谈了什么,我一无所知。” “为何觉得可疑?”紫鸢终于没忍住。 枝子反问:“不避我,不可疑吗?我总觉得他是有意为之,想让我向弘田君传递什么信息。” 杨迷糊突然听她称自己''弘田君'',一时间有些不适应,但旋即反应过来,枝子可能有些事,不好当着紫鸢的面讲。 “枝子,查荣从范,你不可操之过急,自身安全第一。若他真有问题,他最终会露头的,事情重大,他不可能假于他人之手。” 枝子点点头,转头看向紫鸢说:“你既然想听,那我就当着你的面说,你娘与特高课的关系匪浅!” 紫鸢一愣一惊,“你咋知道的?” “特高课有人,向我委婉的打听你娘的消息。”枝子没丝毫迟疑,“还提到了苏州!” 紫鸢下意识瞥了杨迷糊一眼,问:“具体怎么说的?” 枝子摇了摇头,“对方没细说。我知道你娘在特高课当过清洁工,故引起了警觉。” 见问不出所以然,在杨迷糊的催促下,紫鸢不情不愿的离开了。 枝子笑了笑,“为何暗示我当着鸢子的面讲?” 杨迷糊简单讲了讲紫鸢她娘的可疑之处,最后说道: “让她心里有个底,也不是坏事。说说具体的吧。” 枝子撇撇嘴,“杨子,你娘,紫鸢她娘,老杨头都有嫌疑,这是怎么了?还不如我一个日本人。” 杨迷糊深吸一口气,“人嘛,总想改变命运与现状,就看个人怎么选择。对了,你对你日后有什么安排和想法?” “找个人嫁了?”枝子自嘲一笑:“你有没有好男人介绍?” 杨迷糊心中暗含不舍,口中却淡淡道:“这倒没有,若你看中了,我不反对。” 枝子明显有些失落,换了话题:“荣从范这人,深不可测,我看不透,你可要小心谨慎点。” 杨迷糊喝了口咖啡,“那是自然。要不你也去延安,先混个脸熟?” 枝子问:“也去延安?谁先去了?” “青竹,安安和好儿。你也考虑一下?”杨迷糊认真的问。 枝子摇头,“不去。我这身份,去了那里,隐瞒不了。即便隐瞒住,一旦事后查出,问题就大了。” 杨迷糊摆了摆手,“随你。想去浙东吗?” 枝子嗫嚅道:“我到时还是回日本本土,不想招惹麻烦,但拜托你替我照看好春妮。” 杨迷糊心中一惊,“你在担心什么?” 第617章 服从组织安排 枝子脸上露出些许愁容,语气也显得有些沮丧: “我实在无法看透未来的局势,留在这里,给自己招祸不说,甚至可能会牵连到你。所以,我决定择时返回日本本土。 别劝我,你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到时你自顾不暇,加上我一个拖油瓶,就更难了。” 杨迷糊不禁面露担忧之色,轻声说道:“即使回到日本本土,也未必没有麻烦。毕竟,你曾帮过中国人,这会引起一些人的不满和报复。” 枝子似乎深思熟虑过,微微摇头,“恰恰相反,如日本最终战败,他们会反思发动战争的合理性,不会过分关注个人行为是否得当。到时再找个人嫁了,一了百了。” 杨迷糊思考片刻道:“既然如此,也好。你最好多准备点钱傍身,以备不时之需。” 枝子笑了笑,嗔道: “你又想错了。如我携带大量金钱返回日本,才引人嫉妒和眼红,才会不得安宁。 当然,我会带上足够的生活费。到时在日本,我重拾老本行,开一家糕点店,就可足够养活自己了。” 杨迷糊点点头,“行吧……事先准备周全。听延安那边的说法,日本坚持不了几年,你最好提前回日本。” 枝子也点头,“我会的,但看目前的形势,一时三刻还无碍,再等等看。你也别太担心,大不了留在中国,也算是两手准备。” 杨迷糊站起身,整了整衣服说道:“我先走,你待会儿再离开。” 枝子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调侃道:“放心吧,我已经不再是吴下阿蒙了,如今身边也有贴身保镖保护。” 杨迷糊讪笑了笑,挠挠头说:“话虽如此,但我们还是分开走得好。我现在可是香饽饽,很多人对我虎视眈眈!” 见他作势欲走,枝子连忙拦了拦,“别急,我手上的余钱,放在什么地方,我列了个清单给了鸢子。如有需要,可让她去取。” 杨迷糊一脸不在意的挥挥手,“哎呀,你帮这个又帮那个,自己还能剩下多少钱?留着自己花吧。” 枝子翻了个好看的白眼,“哼,你可别小看了,有二十万呢!” 杨迷糊瞪大眼睛,十分惊讶,“哇,居然还有这么多?” 枝子得意一笑,解释道:“这是我的备用金,我怎么可能把所有的钱全拿出来?每次都会留一些,慢慢积攒下来,不知不觉攒了这么多。” 杨迷糊忍不住竖起大拇指,“你真是个大富婆!既然这样,这顿饭你请客。” 说完,他扬起下巴,双手插兜,大摇大摆的离开。 身后传来枝子轻微的抱怨声:“小气鬼,喝凉水。” 杨迷糊心里落了个听。枝子这边没问题,否则她不可能将''私房钱''交给紫鸢,毕竟这笔钱可不是小数目! 自己也该动动了。杨迷糊走进一个公用电话亭,拨通了山田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山田语气诧异:“弘田君,听说你已离开上海?” 杨迷糊呵呵一笑:“道听途说,作不得准。倒是山田君,最近听说,深得川岛秀夫的赏识,恐怕不久就要高升了吧?” 山田叹了口气,语气无奈道:“这种好事哪能轮到我头上?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弘田君,你找我有事?” 杨迷糊直接表明来意:“听说延安来了个高级人物,你们情报课感不感兴趣?” 山田故作惊讶,“弘田君,消息这么灵通?此话当真?” “是真是假,山田君明知故问。算了,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我免费送你一个消息,此人与荣从范关系匪浅。” 说完,杨迷糊挂了电话,走出电话亭,前往路易斯西餐厅。 一路上,杨迷糊磨磨蹭蹭,东游西逛,快到七点,他才来到西餐厅附近。 栓子冒了出来,“一切正常,施先生孤身一人前来,没人跟随。我们是不是过于谨慎了些?” “小心无大错。你去远处盯着,以防有人收网,你的明白?”杨迷糊神情很严肃。 栓子这才引起足够的重视,转身欲走,被杨迷糊叫住。 “等等,紫鸢人呢?” “没见到啊。”栓子一愣。 杨迷糊却一惊,这小丫头片子又野哪里去了。他摆摆手说: “别管她了。我和施先生最多聊一个小时,你注意力集中点。” 说完,他迈步直接朝西餐厅走去。 施一山独自一人,坐在一个角落,脸上的表情淡漠,直到杨迷糊坐下,他才来了句:“来了。” 杨迷糊则嬉皮笑脸,“施先生,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施一山冷冷盯了他一眼,“你和筱雅发生了那种关系?别说没有!” 杨迷糊心中发毛,口中却嘴硬道:“没有的事!施先生作为父亲,无凭无据的,不宜出此轻薄之言。” 施先生不禁翻了白眼,“我是过来人,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做都做了,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还是想提起裤子--不认账?” 杨迷糊仍死不认账,“施先生,男女之事,可开不得玩笑。你突然来这么一出,是想盛气凌人,以势压人,让我心虚再屈就?” 施一山端详他几眼,突然咧嘴一笑,“没有就没有,你急赤白脸的干什么?我只是担心一头猪,拱翻了我家的大白菜,而我一个父亲,却蒙在鼓里。说吧,见我什么事?” 见过了关,杨迷糊暗吁一口气,直奔主题:“你为何突然销声匿迹,不管不问?” 施一山明知故问:“你指什么事?哦,你是说延安来人?任务调整而已,有什么奇怪的?” 杨迷糊死盯着对方,良久不发一言。 施一山眼神中终于有了一丝不安,但口中却道:“你少来这一套!我参不参与其中,很重要吗?再说小女也参与了,与我参与一般无二。” 杨迷糊讥讽道:“你是被抛弃了吧?” “胡说八道!”施一山义正言辞,“我只是另有任务。在我们那,这叫服从组织安排。” 杨迷糊撇撇嘴,半开玩笑道: “行了吧,在上海,你可是''地头蛇'',绕开你,极不正常。 是不是我与你吵过两次架,他们认为你不再合适与我对接?如果是这样,大可不必,我没这么小心眼。” 施一山居然直接认承,“是有这方面的原因。怎么,与我沟通,与''那个人''相比,我简单多了吧?现在开始想念我了?” 闻言,杨迷糊反而不确定了,他狐疑打量对方好几眼,可对方老神在在,看不出端倪。 “我直言不讳,你心中却没了底?”施一山反辱相讥。 “你说的倒有些道理。据情报课传来的消息,荣从范与''那个人''关系不错,他们正在查,你让''那个人''小心点,别着了道。” 杨迷糊展开了此前对山田设下的铺垫。 第618章 施一山被撇开了 闻言,施一山明显一愣,“荣从范与此事有关?你胡扯的吧?” “话已至此,信不信由你。但我今天来此,并不是为此事……”杨迷糊突然顿住。 施一山眼睛一亮,“何事?不妨说说。” 杨迷糊喝了口咖啡,悠然放下杯子,又咂了咂嘴,才开口: “我的人突然消失,施先生作何感想?” 施一山眼神一黯,“你的人,是你的事,我又何苦关心?哦,你是不是在试探于我?” 杨迷糊摆摆手,“施先生多心了,是真心请教。我准备将人全部撤往浙东,脱离上海这个漩涡,施先生以为妥否?” 施一山想了想,“此去浙东会很艰苦,你得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这个我也想过。前几天我专门绕道浙东,去看了看,还真别说,有一定的生存空间。”杨迷糊说。 “你这段时间玩消失,就为此行?不对,你不会是立马要撤走吧?''那个人''的事,你不管了?”施一山回过神来。 看来,施一山即便不是被抛弃,也可能真被撇开了,因为他的反应太慢了,说明他平时根本没思考此事。 杨迷糊笑道:“事情太大,不是我这些虾米能掺和的,不如敬而远之。你什么时候见过蚂蚁搬过大象?” 施一山劝说:“你这叫釜底抽薪,不太地道啊。换句话说,你太意气用事了。” “我有种惴惴不安之感,确实心有余而力不足。即便参与其中,恐怕也会坏了别人的事,一个荣从范,对我来说,就是一头大象。”杨迷糊又绕了回来。 施一山目光闪烁,“你是怕被人坑了吧?若只是考虑这一点,大可不必,我可以打包票。” 杨迷糊一脸戏谑,“你拿什么作保?你都没参与其中,万事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 施一山有些沮丧,张了张口,把话又咽了回去。 杨迷糊却话锋一转,“若施先生也参与进来,我可再考虑考虑,不知意下如何?” 施一山眼中光芒一闪而过,迟疑道:“你是当真的?为何硬拉我入局?” “因为施先生在上海,是地头蛇,而''那个人''顶多是个过江龙,迎风而过,便鸿飞渺渺。而我要在上海一带生存,离不开你的支持与呵护。”杨迷糊语气很诚挚。 “你怕日后''远水解不了近渴'',才硬拉上我?”施一山一哂。 “有这点意思,但并不是全部。你的资源和人脉弃之不用,太可惜了。你参与,多了份胜算,我就是这么想的。”杨迷糊很直白。 “你是怕当炮灰吧?”施一山一进入思路,言词十分犀利,可以说一针见血。 杨迷糊讪笑了笑,“我也不讳言,是作过此想。你想想,我过得好好的,何苦去当炮灰?到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才悲催呢!” 见他直接认承,施一山苦笑道:“你倒直白,但也是实话。我可以转告给''那个人'',但我作不了主,不一定能成。” 见杨迷糊不置可否,笑而不语,施一山又''哦''了一声: “你小子''无利不起早'',什么条件?” 杨迷糊双手一合,“痛快!退路一事,我需要''那个人''一个承诺。但这不是最主要的,我此去浙东,会不会与延安那边的想法,不谋而合?我需要一个确认。” 施一山明显愣怔住了,“你真正的焦虑在于此?对此,我真的一无所知。我明白了,怪不得……” 他戛然而止,杨迷糊心中已起了波澜。 恐怕施一山被撇开,与自己去不去浙东有关!理念不合,或者说,思维大局不同。 正思忖间,紫鸢窜了进来,满头细汗。 “怎么了?”杨迷糊讶然,也一惊。 “从后门出去,快,来不及细说。”紫鸢边说,边扔了一把袁大头在桌子上。 杨迷糊与施一山不再迟疑,立马起身跟上她。 出了后门,拐进一条小巷子,三人上了两辆人力车,上了大街,两车分道扬镳,各自离开。 直到走了两里多路,紫鸢才开口:“好险!栓子被人迷晕,蒙上脸带走了。” 杨迷糊大惊,“其他人呢?” “不知,可能被人清除了。”紫鸢抹抹额头上的细汗。 “对方不知我和施先生在西餐厅?”杨迷糊脑海中电闪雷鸣。 “不知道知不知道!我以为对方会直扑那里,但不知为何,却没有。”紫鸢直摇头,一脸不解。 “为何不救栓子?”杨迷糊恼火的质问。 “时间上来不及。再说你被人来个瓮中捉鳖,那才大条了。”紫鸢很直接。 “你猜是什么人干的?对方会不会是针对施先生?他一个人会不会有危险?”杨迷糊又问。 “不知,目前只能冒险。”紫鸢吁了口气。 对此,杨迷糊也毫无办法!他决定先回东楼。 此事太过诡异! 紫鸢先行来路易斯西餐厅侦查,却未发现端倪。 栓子一路跟随施一山,也没见人尾随。 自己一路磨磨蹭蹭,也没发现有人跟踪。 是谁泄露了消息,在此守株待兔?但为何单单针对栓子,却对自己和施一山视而不见? 枝子?!也不可能,她并不知紫鸢和自己要干什么! 不对,枝子傲娇的说,她也有贴身保镖!但想跟上紫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除非……除非紫鸢在到西餐厅前,并没有刻意反跟踪,所以对方只在远处处理了栓子,还没来得及盯上西餐厅。 这倒说得通! 思及此,杨迷糊盯着紫鸢着,很严肃的问: “你在抵达西餐厅前,是不是没有刻意关注身后的动静?说实话!” 紫鸢一愣,又一声低呼:“你是说,有人在跟着我?你在怀疑枝子姐?” 杨迷糊心中发紧,口中却道:“我只是猜测,作不得准。也许这是对方的一个警告,或者说是威胁,所以他们只动了栓子。” “现在怎么办?”紫鸢问。 “凉拌!静等!会有人找上门来的。”杨迷糊咬牙切齿道。 “这可不像你的风格!要照以前,你早就大杀四方了。”紫鸢一脸不解。 杨迷糊抚额头而叹:“嗐!人总要成长的。再说,此时的情形与南京时大相径庭,不可同日而语。” 回到东楼,杨迷糊望了望隔壁几家的宅院,脏老头所居住的小院门窗紧闭。 “紫鸢,你去鲜花胡同和老帮菜馆,联络七哥和曲一,说我有事在此见他们。”杨迷糊一脸冷色。 紫鸢不干,“你一个人在此,太危险了。” 杨迷糊咧嘴一笑,“你二哥也不是吃素的,放心去,没人奈我何。” 紫鸢不情不愿的去了,青竹却鬼魅似的,从身后冒了出来。 “安安和好儿安排好了?你是怎么和李先生的人说的?”杨迷糊头也不回的问。 第619章 免不了受皮肉之苦 青竹轻声一笑: “是。本来已出发了,刚好遇到安安生病,一直哭闹个不停,我说孩子太小,受不了颠簸折腾,便带着孩子离开了。 李先生的人倒也没有拦着。放心,没有尾巴跟着。” “脏老头现在哪里?”杨迷糊又问。 青竹摸摸脑袋瓜,指向脏老头的庭院,“孩子就在那边,我们从后门进出。紫鸢她娘已被消除部分记忆,不会再生邪恶的念头。” “舅妈真有问题吗?脏老头怎么说的?”杨迷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有没有问题,你得去问问脏老头。不过,他说了,这算是给你的一个交代。”青竹最后补了一句。 “你为何要这样做?”杨迷糊拍了拍他肩膀。 “如果我说,除了紫鸢外,其他人你都不敢信,你信吗?”青竹嘿嘿一笑。 杨迷糊白了他一眼,“你能读懂我的心思?” “猜的,真的是猜的。事关重大,如履薄冰,再小心谨慎也不为错。但你过于狐疑,小心众叛亲离。”青竹半玩笑,半认真的说。 杨迷糊无奈叹了口气,缓缓道:“我又何尝不知?可我忍不住疑神疑鬼,我也很累。先不说这个,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青竹嘴角微微上扬,“没回答吗?除了紫鸢,你只能信我。因为如我怀有二心,俩孩子在我的手中,根本不必耍什么阴谋诡计,就能把你拿捏得死死的。” 杨迷糊讪笑了笑,“话已至此,我索性直接问问你,小桃、小翠和枝子三个人,谁最可疑?” 青竹居然摇了摇头,“不知,我对事情不太熟悉,无法做出准确判断。不过,对栓子被抓,我倒有点发言权。” 杨迷糊一愣,“是你的手笔?” “并非我所为,但我知是特高课干的。栓子被抓时,几乎没有反抗,这不符合常理。”青竹流露出一丝忧虑。 杨迷糊惊讶的问:“你是说,他想借机试探,谁在暗中对付我们?” 青竹皱起眉头,“存在这种可能性。不过也有另一种可能,对方他认识,一不小心着了道。但他的手下居然没有反应,也是一疑。” 杨迷糊有些不耐烦,“你到底倾向于哪一种可能?” 青竹撇撇嘴,“咱不急,再等等看看。” 杨迷糊的脸上露出不满的神情,抱怨道:“我能不着急?栓子被抓,免不了受皮肉之苦,太不值得!” 青竹耸了耸肩,安慰道:“你是关心则乱,不会的。特高课的目标是你,而你又恶名在外,他们绝不敢轻易动刑,否则没法向你交代。” 见他沉默,青竹又分析道: “仅靠七哥和曲一两个人,恐怕难以应付当前的局面,我姐和玄子,你至少得调一个人回来。 因为对方在试探你在上海的力量,一旦表现出软弱,对方肯定会得寸进尺。” 杨迷糊脸色阴沉下来,“这么说来,我之前撤离的决定是错的?” 青竹一哂,“此一时彼一时也,说不上对错。只要你仍想掺和李先生的事,无论深浅,你得有自己的力量在手,否则便是以卵击石。” 杨迷糊想了想,下了决心,“我让紫鸢通知玄子回来,你躲在幕后指挥,轻易不要露面。你姐和小桃负责统管在上海周边的其他人。” 青竹双手一合,“敢情好,但指挥权在你,我只负责出谋划策。” 杨迷糊又道:“若施先生仍不参与李先生的事,我们救出栓子后,全部立马撤离上海,前往浙东。这是基本原则,不得再议。” 青竹笑了,“明白,我还怕你犹豫不决呢。” “那先做一件事,立马传讯特高课:明早九点前,见不到栓子的人,咱们就不死不休。”杨迷糊咬咬牙。 “好!” 青竹很简洁的回应,转身就走。 胖胖的曲一先到,杨迷糊直截了当,“帮我杀一名特高课的精英,酬劳五千根小黄鱼,干不干?” “杨子小兄弟,总得指名道姓吧?”曲一很谨慎。 杨迷糊撇撇嘴,“只要是核心成员即可,你可在其中任选一人,但必须是明天九点前。难度不大吧?” “你就不怕我糊弄你?”曲一调侃。 “可我并不好糊弄,而且我也相信你的职业信誉。给句痛快话,干还是不干?”杨迷糊一哂。 “可!但必须一次性付清,而且是多家银行的小面额银票。”曲一站起身。 杨迷糊从桌子抽屉中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曲一。 曲一接过,看也不看,转身就走。杨迷糊在后面戏谑道:“你也不数一数?” 曲一头也不回,“我也相信你的信誉。” 曲一离开许久,七哥才姗姗来迟。 寒暄几句后,七哥问:“小子,你找我肯定没好事。说吧,我从中能得到什么好处?” 杨迷糊嘿嘿笑,“好事不好事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好处。延安来了个人,与特高课眉来眼去,我看不太惯,想请你出手。” 七哥来了兴致,“什么级别的人?” 杨迷糊讳莫如深,“什么级别不重要,白少安知晓此人的行踪。你只要帮我干掉此人,我告诉你,特高课藏军火药品的地方,保证你发大财。” 七哥摆了摆手,“这就是你许诺的好处?在我看来,好像是难处,换一个!” “那好吧。此人叫''牛五碌'',七哥应该有所耳闻吧?没有?七哥也太孤陋寡闻了,莫非七哥故作不知?既然如此,你我今日全当好久不见,叙叙旧。”杨迷糊连削带打道。 七哥定定端详他许久,才道:“怎么找到此人?” “七哥果然爽快。跟踪白少安,定会有所斩获,对此我并没有说假话。若七哥能抓活的,必然是奇货可居,对此我并不反对,但要看七哥的本事。”杨迷糊语气十分诚挚。 “若抓不到,我岂不白忙活了?”七哥仍有疑虑。 杨迷糊轻轻敲了敲桌子,“特高课军火药品的地点,照样奉上,如何?” “我现在就要地址,否则免谈。”七哥态度坚决。 “可以,这是地址。”杨迷糊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纸条,递了过去。 七哥接过,扫了一眼,眯起了眼睛,下意识说:“居然在这里?好,成交!” 七哥走后,紫鸢冒了出来。 “二哥,你也太大方了,这可是好大一笔钱,太便宜别人了!” “小家子气,做大事要舍得,有舍才有得!”杨迷糊嘲笑她。 紫鸢反辱相讥,“黄鼠狼给鸡拜年,你可没安好心!栓子的事,准备怎么办?” “明天九点钟不回来,我们就大杀四方。” 杨迷糊豪气的挥了挥手,又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你娘回了上海,你要不要看一眼?” 紫鸢一愣,下意识的问:“在哪里?” 第620章 看来我最穷了 杨迷糊朝一边努了努嘴,“喏,安安和好儿也在。” 紫鸢不禁‘啊’了一声,“青竹也在?” “我也刚刚才晓得,你要不要过去见一见?”杨迷糊一脸促狭。 “你就不怕我娘又心生歹意,想出什么坏点子来对付我们?”紫鸢似乎心有余悸。 杨迷糊含糊其辞,“说不定你娘已忘记所发生的事,或许我们一直误会了你娘。既然青竹没反对,想来你娘不可能再做出格的事。” 紫鸢紧咬嘴唇,低头想了想,才缓缓抬头道:“还是不见得好,见了反而心里添堵!” “随便你。不过,你现在不见,过不了几天,青竹可能会换新的落脚点。”杨迷糊装作漫不经心的说。 紫鸢陷入犹豫之中,杨迷糊轻轻推了她一下,替她找了个理由: “去找青竹商量商量,如果栓子明早没回来,你俩打算怎么合作杀人?看你爹娘只是顺便。” 紫鸢反问:“你为何不去见好儿和安安?” 杨迷糊摆摆手,“我目标太大,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呢!我就别给他们招祸了。” “胡扯!好吧,我去,总不至于连亲娘都不敢见。”紫鸢说。 次日一早,太阳刚刚升起,杨迷糊从外面匆匆忙忙回来,身上带着一夜的寒霜。 八点多,栓子全须全尾的出现了。 杨迷糊一把揪住他,喝斥道:“你在搞什么鬼?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栓子傻乎乎的笑着说:“我就是想试试,有没有人敢抓我,没想到居然是特高课的那帮家伙。” 杨迷糊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人家会傻到自报家门?” 栓子嘿嘿笑着,“他们蒙住我的脸,又没捂住我的鼻子?特高课的几个窝点,我还是清楚的。” 杨迷糊皱起眉头,“你就不怕受皮肉之苦?” 栓子满不在乎的摆摆手,“放心,他们可不敢。再说,兄弟们也不是吃素的。” 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杨迷糊没来由一阵气馁,叹了口气: “算了,懒得跟你计较!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栓子挠了挠头,“没想法呀,不是该听你的吗?” 杨迷糊气不打一处来,“哦,你来这么一出,就没下文了?以后不准乱来!” 见栓子老老实实的点头,倒把杨迷糊整不会了,不禁气得脱口而出: “为了你,我白瞎了五千根小黄鱼!知道不?” “钱财乃身外之物,要不我赔你?”栓子一脸的满不在乎。 杨迷糊一伸手,讥讽道:“拿来!你有钱吗你?” 栓子一哂,“小瞧人了不是?” 他朝外一招手,一个皮猴似的人冒了出来。 “猴子,给老大拿五千根小黄鱼的银票,让他知道我们可不缺钱!”栓子豪气的一摆手。 猴子悉悉索索从怀里掏摸出一张银票,看了看,又塞了回去,口中嘀咕道:“面额太大……” 又掏摸了半天,才递给栓子两张银票,讪笑了笑,“头,一共是六千,多了一千怎么办?” “算利息,小里小气的。” 栓子一把拽过,塞给杨迷糊。 后者扫了一眼,还真是六千根小黄鱼!不禁惊讶的问: “我说,你哪来这么多钱?” “烧杀抢掠,我又不会做生意!”栓子翻了个白眼。 杨迷糊一阵无语,“你这么大的面额,你不怕银行不给你取?” “他们不敢,他们凭什么不给取?活腻歪了!”栓子凶相毕露。 杨迷糊无奈摇头,“把银票尽快变成小额的,要不取成现银,不然一有风吹草动,小心一夜成空!” 没想到,栓子不屑的撇撇嘴,“我又不傻,这只是小头,成了空也不打紧。” 杨迷糊倒吸一口凉气,“我说,你到底有多少钱?” 栓子伸出两根手指头,“二十万!” 杨迷糊瞠目结舌,“怪不得我恶名在外,原来都是你们干的!玄子呢?” 栓子挠挠头,“不知,但只多不少,他比我阴狠。” 杨迷糊不甘心的咽咽口水,“小桃呢?” 栓子摇头,“不清楚,大约差不多,只是小翠穷点,大约不到十万。不过有玄子在,她也不缺钱。” 杨迷糊喃喃自语:“看来我最穷了……枝子也比不上你们几个。” “我们的,不就是你的,你穷个屁!”栓子不满道。 杨迷糊瞪了他一眼,“少拣好听的说。这些钱够了,以后别再弄了,安心做事,听明白了?” 猴子却插话,“杨子哥,我有一个笨想法,咱开个地下钱庄,坐收抽头与利息,还可以翻倍!” 见杨迷糊一脸愠色,猴子连忙解说:“不是放高利贷,而是替人洗白钱,一来一回,能赚不少。” “钱还需要洗白?这个世道,哪有几个干净的钱!再说,别人会相信你们?”杨迷糊迷惑不解。 猴子就笑,“现在有钱人都在找退路,他们得把钱存到美国,瑞士,香港等地,他们不敢出面,我们可以偷偷帮他们存出去……” 他叽哩哇啦讲了一大通,杨迷糊几乎没听懂,但明白了一点,主要以香港为跳板,将钱分流出去。 “猴子,你说了这么多,我问你,别人为何相信你?他们自己不会存吗?” 猴子耐心解说:“政府有监管,除了雁过拔毛,一旦发现大额资金,会冻结甚至会没收,所以有钱人必须另找门路,他们不得不依靠地下钱庄。” 栓子插话,“猴子以前在地下钱庄当过学徒,懂这些,也有门路,后来得罪了人,才出来与我们入伙的。” 杨迷糊终于来了兴致,“具体怎么操作?” 猴子笑嘻嘻的解说: “很简单。我们先把我们自己的钱,存到客户指定的各国银行,再拿存票与客户交易,他们不得不信。 比如:我存一百块钱,客户得拿二百,甚至三百,来换我们手中的存票。剔除各方雁过拔毛,我们至少能赚五十到一百。” 杨迷糊眯起眼睛,“风险呢?” “政府方面,倒好打点,让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容易。但江湖上的三教九流,比较难搞。”猴子有些不自信了。 栓子却满不在乎,“这个问题不大,我可以搞掂。杨子哥若能给各个大帮派打个招呼,就更好了。” 杨迷糊一哂,“真是有实力的大人物,他们也自我办法吧?“ 猴子点了点头,“就是因为他们在这么干,所以他们不敢拦着我们小门小户。万一我们一闹,穿帮了呢?所以,才会有地下钱庄的存在。” 杨迷糊松了口气,“这事可以办。叫上枝子,她门路多,无需过多打点。猴子你以后跟着枝子做事,栓子你不会舍不得吧?” 栓子大喜,“舍不得也要舍得。猴子,你放胆去做,老子帮你佛挡杀佛,人挡杀人。” 说到最后,栓子已杀气腾腾。 见状,杨迷糊忽然有点后悔,答应此事。但又不好说话不算话,只好叮嘱栓子: “和气生财,别太嚣张。” 第621章 置身事外? 杨迷糊之所以答应下来,主要是可以据此掌握一部分存款人的信息,关键时刻说不定有大用。 反正这些人中几乎没有好人,敲诈勒索,为己所用,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诚然,栓子在变相打探,自己对前往浙东是否改了主意。栓子一根筋,他身后定有小桃或小翠在出谋划策,推波助澜。 不过,只要自己还活着,只需留一些人在上海活动,地下钱庄的经营应该没人敢干涉。 但更深层次的想法是,地下钱庄是一个暴利的行业,自己的介入,必定引发各方势力,特别是江湖帮派的强势反弹,可借此搅动一下风云。 趁紫鸢没回来,杨迷糊决定去寻方筱雅,有些事得当面说清。虽然他极不想见到对方,因为两个字--尴尬。 待见到人时,方筱雅果然冷如寒冰,不假颜色。 杨迷糊只好视而不见,一本正经道:“筱雅,我与你家老头见过一面。我要求他必须参与到李先生的事中,否则我会撂开手不管。” 方筱雅不置可否,问:“你消失十来天,究竟为了什么?” 杨迷糊讪笑了笑,“我怕各方势力针对我,出去躲了躲。” 方筱雅一针见血,“是怕先生忽悠你,掉进坑里吧?” 杨迷糊支吾下,索性敞开了说:“大先生与李先生很熟,你知道不?可他告诉我,他与大先生是敌对关系,至少两人之间不大友好。 方筱雅好像在装傻充愣,“大先生?哪个大先生?” 杨迷糊撇撇嘴,“何必明知故问?心里有数却装模作样,不累吗?我今天来,就是让你转告李先生,施先生必须参与进来,这是我的条件。” 方筱雅直愣愣的看着他,“只为这事?” 杨迷糊心里发慌,但面不改色,“是。我希望尽快得到李先生的正式答复。” 方筱雅冷冷道:“毋需尽快,我现在就能答复你,我家老头绝不会参与其中。” “是李先生的意思?”杨迷糊''唿''地站起身。 “在此事上,我能代表李先生。”方筱雅看也不看他一眼。 杨迷糊讥笑道:“你只能代表自个儿,别自视过高,小心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告辞了。” 他气呼呼的走了出来。 外面冷风扑面,他不禁打了个寒颤。看来,自己八成得离开上海,前往浙东了。 他在街上闲逛,整理纷繁的思绪。 半个小时后,他招了辆人力车,告诉车夫去郊区。 两个小时后,他下了车,打发走车夫,他径直朝一片山林走去。 这里是小翠撤离计划中,一个隐藏的窝点,他想来这里碰碰运气。 进入茂盛的树林,除了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听不到任何动静。 他深入树林近三里,仍不见有人活动的迹象。难不成,这里根本没人在? 他有些不甘心,又绕着树林打圈穿行,依然如此。无奈之下,他决定离开。 没想到刚出树林,小翠正站在不远处,笑盈盈的看着他,调侃道: “杨子哥,视察一番,发现了什么没有?” 杨迷糊没好气的回应:“这里根本没人!我们的人在哪里?” 小翠有点自得,“连你也没发现,看来这里很安全。我们的人藏在山洞里,你再往前就能发现,可惜你半途而废。” 杨迷糊一脸不信,“半途而废?你咋知道我到了哪里?” 小翠笑嘻嘻的,“信鸽,忘了?埋伏在山林中的人,可发现了你!不信?你行进约三里,原地绕圈,才出来的!” 杨迷糊有些诧异,“可我没听到人的呼吸声,你是知道我的听力的。” “听说过望远镜不?况且,我们的人在山包下挖了个洞,藏在里面。”小翠咯咯笑。 杨迷糊终于信了,换了话题:“有多少人在此?” 小翠收起玩笑之色,“一半,另一半在姚家村,一明一暗。” “吃饭怎么解决?”杨迷糊问。 小翠回应:“主要靠干粮,晚上送一顿热食上山,热水有些不够。但山上不能生火,一旦冒烟就会暴露踪迹。” “长此以往,恐怕顶不住,有没有解决的办法?”杨迷糊皱了皱眉头。 小翠摇头,“没有。我们要去浙东,那里的条件更艰苦,我们得先适应适应,不然去了难以生存。” “恐怕已怨声载道了吧?”杨迷糊问。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我们会剔除一部分不坚定者,也算是好事。”小翠不以为意道。 “这个办法好是好,但人离去的多,我们岂不成了光杆司令?”杨迷糊有些担忧。 小翠深以为然,“条件艰苦是一回事,最主要的是没事干,容易生乱滋事。所以,你得尽快决定去留,人不能老窝在此地。” “好,我过两天给你一个正式的答复。走了。” 说完,杨迷糊抬脚下山。 小翠叫住了他,“你是不是碰到了难以抉择之事?” “我在等施先生的消息,若他置身事外,我也会。”杨迷糊头也不回的回道。 回到东楼,已是下午时分,紫鸢正焦躁不安的等着他。 杨迷糊奇道:“咋地了?” 紫鸢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私底下去找方筱雅了?” 见他点头,紫鸢又道:“你有没有提你俩在苏州那个的事?” 杨迷糊摇头,“我没那么傻,你究竟想说什么?” 紫鸢叹了口气:“你黑不提白不提,想蒙混过关?这才是叫傻,这种事能不提吗?” 杨迷糊挠挠头,“我咋提?跟她说,我跟你那个了,我会负责什么的?” “对呀,这么说总比不说的好。”紫鸢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她来寻你,不会只说这事吧?”杨迷糊问。 紫鸢被转移了话头,“当然不是。她说,下午五点,路易斯西餐厅,李先生想见你一面。” “你确定不是施先生?”杨迷糊问。 紫鸢有些不满,“是李先生,我怎么可能听错!” 杨迷糊有些失望,“李先生的话,就不见了。我猜,他会劝我放弃我的条件。你就这样转告方筱雅。” “你提了什么条件?”紫鸢不解。 杨迷糊冷冷道:“施先生不能置身事外。他不参与其中,我心里没底,你就这么回话。” “还是因为大先生的事?”紫鸢问。 “是,也不全是。栓子被抓,看似他主动入彀,其实也说明,各方势力在虎视眈眈,只依靠我们,恐怕成不了事。”杨迷糊思忖着说。 “你在考虑置身事外?或者说,决定去浙东?”紫鸢反应过来。 杨迷糊不答反问:“青竹怎么说?” “他只说听你的,这种事别人做不了主。”紫鸢有些不悦。 杨迷糊思忖片刻,咬咬牙说:“两天之内,施先生没给我明确的答复,我们就前往浙东。” 紫鸢不情不愿的走了。 杨迷糊算了算时间,方筱雅应该来不及通知到李先生,他决定还是去路易斯西餐厅走一趟。 第622章 古怪而奇葩的场景 拎着鲁班箱的杨迷糊,赶到路易斯西餐厅附近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距离约定的见面时间不到一个小时。 杨迷糊上了一处屋顶。他打开鲁班箱,迅速组装好土枪,包括瞄准镜和消音器。 他所处的位置,位于西餐厅的斜对面,视角独特而刁钻,既可清晰看到西餐厅,又不容易被人发现。 若非他对此地非常熟悉,也很难找到如此完美的藏身之处。 杨迷糊静静趴在屋顶上,身体紧贴地面,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 他保持着绝对的静止,只有眼珠子在左右转动,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同时,他的左耳根不停抽搐,仿佛在捕捉着什么细微的声音。 这一刻,他将自己的精气神,全部提了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街面上渐渐出现一些熟悉的身影。 第一个出现的人,竟然是大先生!只见他悠然自得的坐在轿车内,眼神冷漠。轿车驶向西餐厅门口,稍稍减速后,又突然加大油门,疾驰而去,只留下一道烟尘。 第二位登场的人物,是白少安。他乘坐一辆人力车而来,当快抵达西餐厅时,人力车却突然掉了个头,不一会儿消失在一个小巷子里,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一般。 第三位现身的人,则是军统七哥。他独自一人徒步前行,路过西餐厅时,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径直朝前走去。他走了约三百米,转了个弯,人不见了。 第四位出场的人,是''牛五碌''。此刻,他正躲在距离西餐厅右侧的一栋楼里,手持望远镜,专注的观察着前方的一举一动。 第五个出现在视野中的,是方筱雅。她步履匆忙,朝西餐厅方向赶来。但在与一个人擦肩而过后,她的步伐慢了下来,随之折身钻进街边的一家店铺。 第六个出现的人,是山田。他身后跟着的三个人,明显全副武装,杀气腾腾。 除了这六个人,在街面、屋顶,屋内,涌出许多陌生的面孔。 但在杨迷糊视线之外,可能不知有多少可疑之人,藏在暗处,伺机而动。 看到这一场景,杨迷糊不禁倒吸几口凉气。 如果李先生真出现在这里,恐怕九成九是逃不掉的。 这一刻,杨迷糊终于开始理解,李先生为何总是遮遮掩掩、狡兔三窟了。 李先生与自己见面的消息,为何走漏得如此之快? 思来想去,唯一合理的解释是,消息极可能是李先生故意泄露的。 那问题来了,李先生到底想要做什么?莫不成,他正在某处,静静观察着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吗? 想到此处,杨迷糊心中涌起一股寒意。若是自己答应赴会,岂不等于自投罗网? 正思忖间,''牛五碌''所在的那栋楼,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声音。 杨迷糊扭头看支,只见''牛五碌''正被人按在地上,嘴里还被塞进一块毛巾。他试图挣扎,但很快便没了动静。 随之,窗户被人关上,看不见里面的情形,也没任何声响再传出。 杨迷糊刚吁了口气,但令人震惊的是,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左至右,一袭长衫,缓缓步行而来。 李先生?!他竟然敢来?!谁给他的胆量?! 杨迷糊下意识眨了眨眼睛,没错,没看错,是李先生无疑。 杨迷糊的手指扣在扳机上,从瞄准镜里,看到李先生仍双手背后,像个教书先生,由远及近慢慢走来。 但在离西餐厅百余米处,李先生忽地一个闪身,钻进方筱雅之前钻进的店铺,消失在杨迷糊的视线之外。 突然,枪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原本的宁静。 山田身后的三个人,陆续倒在地上。山田反应倒快,躲到一根粗壮的石柱后。 街上也有许多人倒下。鲜血溅洒在地面,血腥气弥漫在空中。 与此同时,屋顶和屋内也不时传出闷哼声和惨叫声,让杨迷糊感到毛骨悚然,心尖儿都在颤。 没过多久,街道恢复平静,夜幕慢慢降临,但李先生却没再露面。 倒是方筱雅,又一次出现在杨迷糊的视野中。 她身着一袭藕荷色的连衣裙,优雅的从那家店铺里走了出来,方向为西餐厅。 令他更为惊讶的是,方筱雅最终径直走进西餐厅,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她点了一份牛排和一杯咖啡,悠然自得的享受着美食。 这一连串的场景变幻,让杨迷糊实在摸不着头脑,此番操作究竟为了哪般? 一个小时后,方筱雅才从西餐厅走出,坐上一辆人力车,扬长而去。 诡异的是,期间,宪兵和伪警察一个也没出现,好像默许这一切发生似的。 杨迷糊又在屋顶呆了两小时,没察觉出任何异样的动静,他才收起枪,拎着鲁班箱,溜下地,朝西餐厅的反方向离开。 直到此时,他也没看懂,或者没想明白,刚才发生的一切,究竟为了什么! 回了东楼,他仍处于懵懂之中。 紫鸢冒了出来,奇怪的打量他,“二哥,你咋地了?怎么有些癔症的样子?“ 杨迷糊醒了醒神,反问:“你没去路易斯西餐厅?” 紫鸢直摇头,“我去见方筱雅,回来后就不见你人影。正好青竹寻我有事,就没急着找你。你不会悄悄去了西餐厅吧?真是口非心是。” 见她不似作假,杨迷糊便讲了讲在西餐厅见到的,古怪而奇葩的场景。 紫鸢也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时端详他,似乎想看穿,他是不是在编谎话、讲故事。 二人一时相对无言。 紫鸢试探着说:“李先生不会在秀肌肉,让各方噤若寒蝉,不敢妄动?” 杨迷糊挠挠后脑勺,“大概也许可能是吧。事情愈来愈复杂诡谲,但变得也愈加有趣。但我们的条件仍保持不变,切记这一点。” 闻言,紫鸢有些失望,正欲开口说话,杨迷糊又补了一句: “你把此事转述给青竹听,看看他有何想法。” 紫鸢却未动,“二哥,你去干嘛?” “我呀,睡觉!我有些累了。”杨迷糊摆摆手,直接进了卧房。 五分钟后,他悄悄将门打开一条缝隙,伸出头,却见紫鸢正坐在楼梯上,一动不动。 这小丫头片子,是怕自己开溜!杨迷糊缩回头,决定钻窗而去。 可等他溜到地面,只见紫鸢正叉着小蛮腰,气鼓鼓的看着他,语气却阴阳怪气: “才几分钟,就休息好了?不乏不累的话,就去做饭,我可饿了。” 杨迷糊讪讪的,又灵机一动:“我去找方筱雅,准备向她摊牌,要不一起去?” “真的?可你让我如何信你?”紫鸢眼睛一亮,又黯淡下来。 “你悄悄跟着我,不就行了?”杨迷糊欲擒故纵。 紫鸢终于让开身位,豪气的挥了挥手,“你去吧。男女之间的那个事,太脏,我不想再听再看……” 第623章 把钱带足了! 杨迷糊去了鲜花胡同。 他来到七哥的寓所,抬手敲了敲门。 很快,门就开了,但是让杨迷糊意外的是,开门的不是‘豆腐西施’,而是一个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女人。 杨迷糊故作惊讶的问:“你是谁?豆腐西施呢?” 那女人似乎没有不悦,语气淡淡道:“七哥换女人了,很奇怪吗?我叫李茜茜。” 杨迷糊不禁一阵尴尬,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问:“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么请问,七哥在吗?” 李茜茜看了他一眼,冷不丁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腰肉,口中却轻声细语道:“嗯,挺得劲的。七哥在里面呢,我去叫他,你请坐。” 说完,她转身朝着里屋走去。 杨迷糊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吃了一个哑巴亏。 但他又不敢声张,搞不好还会被七哥误以为,自己在吃人豆腐呢! 七哥趿着拖鞋从里屋走出,脸上挂着一丝不悦。 杨迷糊赶忙向七哥拱拱手,满脸堆笑的说:“七哥,恭喜恭喜,听说你抓到了延安来人。” 七哥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回道:“鬼扯,人不是我抓的。我估计被白少安给骗了。” “真的假的?七哥在路易斯西餐厅可出现过。莫不成,是去逛街?”杨迷糊一脸不信的看着对方。 “大晚上的,你来是想看我的笑话吗?没抓到就是没抓到,我何必跟你弯弯绕?”七哥有些不待见。 “那就奇怪了,有几个人带走了延安来人,究竟是谁干的呢?”杨迷糊一副故作不解的表情。 “那要问抓他的人,你倒跑来问我?我还想问问你,西餐厅附近,各种人物露头,枪声大作,和你有没有关系?”七哥反问。 杨迷糊连忙摇着头道:“我也一头雾水,所以才特意前来请教于七哥。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七哥皱起眉头说: “我也正纳闷,到底是谁引起这么大的动静?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与那所谓延安来人,并没有太大的关联。他最多只是一枚棋子,或者说诱饵。” “诱饵?这个说法倒令人耳目一新。” 杨迷糊边说,边缓缓站起身,“既然七哥不太清楚,我算是白跑了一趟。特高课的那批货,我建议七哥尽快动手,以免夜长梦多,生出变故。” 告别出来,杨迷糊深吸一口气,心中暗自思索着。 抓捕‘牛五碌’,如果不是七哥所为,到底是谁干的呢?莫不成''贼喊捉贼''? 正思忖着,杨迷糊突然抬起头,看向某处,大声说道:“来都来了,出来一见呗!” 一个人影闻声从暗处走了出来--竟然是施一山。 杨迷糊看着对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嘲讽着说: “这么晚了,施先生怎会这么巧,刚好在这里碰到我呢?” 施一山并没在乎他的讽刺,随意摆了摆手,开口问道:“今儿个在西餐厅,你感想如何?” 闻言,杨迷糊忍不住笑出声来,“当个黄雀也不错,我很享受这种''坐山观虎斗''的感觉。可惜啊,这样的机会并不多。” 接着,他收敛笑容,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之前所提的条件,施先生请示得怎么样了?” 施一山神色有些忧虑,“没获得批准,我想掺和也没机会,请多见谅。” 杨迷糊端详他些许,“施先生是认真的?也好,我正纠结呢,这个答复也算变相推了我一把。自此山高水长,就此别过,江湖再见。” 见他转身就走,施一山想叫住他:“哎,我说,你不再考虑考虑?你之前不是特别信任他的吗?” 杨迷糊头也未回,朝后挥挥手,“我以前也特别信任你,可惜‘白日不照吾精诚’,我又不想玩什么‘真作假时假亦真’。这个样子,太劳心累心。” 内心深处,他是很失望的,同时也暗自庆幸,自己并未陷得太深,抽身还来得及。 回到东楼,青竹似乎正等着他。他注意到他的神色不对,便问: “杨子哥,你脸色不大好,下定决心了?” 杨迷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抚了抚发烫的额头,自嘲一笑: “我以为我的话会得到重视,是我把自己想得过于重要,太一厢情愿了。 施先生说,他不会参与其中,说是没得到批准。” 他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落在远处,仿佛想透过墙壁看到远方的景象。 “所以,前住浙东已势在必行,不可耽搁。” 杨迷糊的声音带着一丝坚定。青竹微微点头,表示理解。他知道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但也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你带安安和好儿离开上海,去哪里我不管,记住你我的约定。”杨迷糊又嘱咐道。 青竹用力点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他明白这次分别意味着什么,但他愿意承担这份责任。 杨迷糊看着青竹,心中满是感激。他相信青竹能照顾好安安和好儿,让他们远离危险。 “谢谢……谢谢你,青竹。”杨迷糊的声音有些沙哑。 青竹微笑着摇摇头,“不用谢,杨子哥。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杨迷糊站起身来,紧紧握住青竹的手,目光坚定。他们彼此对视,默默传递着力量和勇气。 但临走前,青竹却冷不丁道:“万一,我是说万一,有人是想逼你去浙东呢?” 闻言,杨迷糊心中一个咯噔,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但他表面上依然显得淡定从容,仿佛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他轻声道:“其实,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我真的很想离开上海,去一个新的环境。” 青竹沉默片刻,换了话题:“干娘和子墨该怎么办?” 杨迷糊想了想,眼中闪过决然之色,咬紧牙关道: “让他俩自生自灭吧!你别插手他俩的事,两个孩子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也不要给他俩钱,我娘手中的钱,只要她稍微手紧点,足够他俩花销了。” 青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把话咽了回去。杨迷糊拍拍他的肩膀,一脸严肃的叮嘱: “不要怪我狠心,我实在是不敢赌。此次一别,你别再回上海了。以后即便我命在旦夕,你也要不管不问,好好照顾好两个孩子,就算对得起我了。” 说完,杨迷糊竟然朝青竹深深鞠了一躬,弄得青竹立刻慌了神,连忙摆手说道: “哥,你别这样!安安和好儿是我侄子侄女,照顾好他们,本来就是我分内的事。” 听青竹喊出一声''哥'',杨迷糊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同时也真切感受到青竹沉甸甸的承诺。 然而,杨迷糊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轻轻挥了挥手,语气平静的说: “明天你们就离开。记住,把钱带足了!” 第624章 更多的是意兴阑珊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照在杨迷糊身上。他翻了个身,继续沉睡。 但房门被推开,紫鸢匆匆走进来,摇晃着杨迷糊的肩膀,焦急的说:“青竹悄悄带着安安和好儿走了,连个招呼也没打。” 杨迷糊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了个懒腰后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嘟囔道: “他动作倒挺快。我们也准备准备,下午一点出发,与小翠他们会合。” 紫鸢一愣,眼中闪过一丝不舍和失落,轻声问道:“真要离开了?” 杨迷糊看着紫鸢,点了点头,“施先生不掺和李先生的事,我的条件别人当耳边风,我不得不作出反应。” 紫鸢咬了咬嘴唇,迟疑道:“万一是对方只是在考察你的诚意呢?” 杨迷糊无奈叹了口气,但语气坚定:“我诚意满满,我不欠谁的,要我剜出心给别人看?这说不过去。此事已定,你不要再啰嗦。” 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杨迷糊打开鲁班箱,胡乱塞了几件衣服,便盖上。 他拎着箱子来到堂屋,静静坐在椅子上,等待时间的到来。 紫鸢忙碌一阵,便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杨迷糊,情绪复杂。她知道杨迷糊虽决定离开,但内心深处却是希望留下的。 过了一会儿,紫鸢缓缓转身走出房间,去找她爹娘道别。 整个东楼只剩下杨迷糊一个人,他静静坐在堂屋里,听着窗外呼呼的寒风声,感受着四周的寂静。 紫鸢猜得没错,杨迷糊内心深处仍然抱有一丝希冀,期待有人来访。 然而,整整一个上午过去,却没人出现过。这让他感到自己,仿佛被整个世界所遗弃。 尽管如此,他还是努力克制内心的焦躁,坐在那里,宛如一座雕塑般,一动不动。 下午一点到了,杨迷糊提起鲁班箱,走出东楼的大门。他转身关好并锁上门,将钥匙随意扔到旁边的草丛之中。 走到街边,他随手招来一辆人力车。上车后,他静静凝视着脏老头所在的宅院数秒,然后吩咐车夫前往郊区。 他并没有等待紫鸢,或许紫鸢并不愿意离开上海,不愿离开她的父母。既然如此,又何必勉强于她呢? 抵达郊区,杨迷糊下了车,将鲁班箱放在地上,坐在上面发了会呆。 紫鸢始终没有出现,杨迷糊轻轻叹了口气,心中反倒畅快了许多。 他缓缓站起身,伸手提起沉重的箱子,坚定的朝那片茂密的山林走去。 这一次,他学乖了,直接在山林中穿越了五里多,最后停在一个小山包,静等小翠的人前来接应。 奇怪的是,太阳逐渐西斜,但始终没有任何人出现。 莫非小翠换了地方? 杨迷糊决定不再等,钻出树林,下山后,径直奔向姚家村。 更令人惊讶的是,整个村子一片寂静,没有丝毫人烟的迹象。 人去了哪里呢? 杨迷糊一阵彷徨,莫非小翠也抛弃了自己?按常理说,如果小翠改变计划,至少应该给自己通个气才对呀! 杨迷糊索性蹲下身,打开鲁班箱,取出一些干粮,开始吃了起来。 半小时后,他重新拎起鲁班箱,走上大路,拦下一辆大马车。他递给马车夫一块袁大头,上了马车。 他并没问马车夫要去哪里,只要远离上海就好。 杨迷糊半躺在马车上,眯着眼睛打盹。他的思绪渐渐飘散,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当他被马车夫唤醒时,夜幕已经悄然降临。 这里是一个马车店,周围零星散落着马车、马匹和骡子。这里充满了生活气息,让人感到一种宁静与安逸。 马车夫说,杨迷糊最好在这里歇息一晚,明早再上路也不迟。 但杨迷糊却没听从这个建议,他又掏出一块袁大头塞给马车夫,踽踽而去。 其实,在他内心深处,有一种奇怪而强烈的念头正在滋生。 如果所有人舍弃自己,他便可以独善其身,再不需对任何人负责。 这样,他就不必想东想西,孤独的做一个独行侠,也属实不错。 当然,他心里清楚,即使整个世界抛弃了他,紫鸢也会揪住他不放。 虽然他不知道,紫鸢此前为何没按时出现,但他仍愿一厢情愿的相信,她是不想和他一块离开的。 这或许是一件好事,对自己,对紫鸢,皆是。 其实,杨迷糊心中更多的是意兴阑珊,更多的是孤独寂寞,更多的是格格不入的感觉……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走了多远,反正杨迷糊的眉毛上,染上了白霜。 天气愈来愈冷,人也越来越乏,困意寒意齐上身。 他寻了个避风处,扯了一些枯草,堆在一起,人窝了进去,上面盖上军用毛毯。 他沉沉睡去,没有任何警觉的那种。 待他睁开眼时,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他面前--正是紫鸢。 她气哼哼的看着他,“二哥,一个人是不是很自由自在?” 杨迷糊揉揉眼睛,支撑着坐了起来,“你怎么找到我的?我去了小翠他们那,没发现人,便寻人寻到了这里。” 紫鸢翻了个白眼,“你鬼扯!小翠他们并不在这个方向!你究竟想干什么?想自暴自弃不成?” 杨迷糊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杂草,又跺跺脚,问:“有吃的吗?饿了。” 紫鸢气呼呼的掏出一个烧饼,递给他,“你将就点吧,水也不热。” 待咽下烧饼,杨迷糊抹抹嘴道:“你昨天为何没按时出现?是不是有人找你了?” 紫鸢点点头,“方筱雅约我见了一面,说李先生要见你。待我回来时,你已经走了。你以为我是不愿跟你走?” 杨迷糊摇头一哂,“你与你爹娘待在一起,得过且过,岂不更好?李先生见我,意欲何为?他改了主意?” “跟我爹我娘待一处,多没意思。” 紫鸢撇撇嘴,“李先生见你什么想法,方筱雅没说。但看她的表情,似乎是对你十分不满。” 杨迷糊想了想,摆摆手叹道: “嗐!一切都不重要了。 我突发奇想,小桃和小翠她俩可自立门户,她俩也有这个能力。 至于你和我嘛,咱俩独自浪迹天涯,遇不平事,出出手,平时逍遥快活如何?” 紫鸢眼睛突然亮晶晶的,但旋即黯淡下来,嘟着嘴道: “好是好,可惜事不遂人愿,栓子大约不久就会尾随而至。” 杨迷糊不以为意,呵呵笑言:“三人行,也不错。” “净想美事!小翠、小桃,还有玄子,他们会放过我们?”紫鸢鄙视道。 “除了栓子,其他人找不到咱俩。”杨迷糊自信满满。 紫鸢却叹了口气:“二哥,你仍在怀疑小翠和小桃,对不对?” 第625章 说不定我会改主意 杨迷糊沉默半晌,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 “这些已不重要了。主要是我的心境发生了变化,之前我想去浙东,现在我向往浪迹天涯。” 紫鸢却一针见血,“你主要是因为李先生欺瞒于你吧?” 杨迷糊微微一震,但只承认了一半: “是,但不全是。 我现在全力帮助别人,但他们却始终对我半信半疑。一旦我无用处,岂不被人视如草履? 与其如此,大家不如早早各奔东西,或许我们才生存的机会,也算是好事一桩。” “自若好事多磨,方能水到渠成,二哥你何必如此灰心丧气呢?”紫鸢仍在苦口婆心的劝说。 杨迷糊忽地心中一动,他目光锐利的盯着她,“紫鸢,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有人让你来当说客?” 紫鸢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回道: “是方筱雅,我知道她说的话可能份量不够,你不一定能听得进去。但是,如果她代表的是李先生呢?” 杨迷糊迟疑了下,追问:“她究竟说了些什么?” 紫鸢似乎在脑海里仔细斟酌着每一句话,然后才缓缓开口: “她是带着情绪说的,说你太过于心浮气躁,考虑个人得失太多,这样成不了大事。但归根到底,她希望你不要立刻离开上海。” 杨迷糊的心思开始活泛起来,“她有没有明确表示,我们不应该马上离开上海?” 紫鸢回忆着说:“她没有明确说过,但她的话语暗含这个意思。对了,她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说话有些吞吞吐吐,不像她平日直爽的性子。” 这与青竹的猜测挂上钩了。 青竹说,万一有人逼自己前往浙东。方筱雅的话是否暗含这个意思? 是因为现在不能去浙东,还是时机尚未成熟?又或者,上海当前仍需要自己? 杨迷糊突然冷不丁问:“紫鸢,你之前说,我和方筱雅‘那个’了,到底是真是假?此事非常重要,我想听你一句实话。” 紫鸢愣了愣,“哎呀,这与当前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呀?” 杨迷糊顿时明白过来,“那就是假的,对不?我再问你,你有没有跟方筱雅说过类似的话?” 紫鸢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想让你主动些。以她的性子,如我下药促成你俩好事,她还不炸了?” 杨迷糊反而有些不信了,“那血腥味又是怎么回事?” 紫鸢这次很干脆,“一点铁锈粉末而已,与身体一接触,就会产生‘铁腥味’,与‘血腥味’非常相似。”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当时总觉得味道古怪! 这事没成!杨迷糊心中一松,“方筱雅说的话不太可信,很可能有人教她这么说的,所以她才吞吞吐吐。” 紫鸢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你与她没''那个'',就能分辨出她话中的真假?即便是假话,又能说明什么?” 杨迷糊撇撇嘴,笑言: “以她的性子,如果不想说,她会闭口不言;如果想说,她会直截了当,绝不会来个什么暗示。 如果我真和她''那个''了,也许她会生出恻隐之心,暗示我不要离开上海。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定是有人故意让我生疑,变相促使我下定决心,前往浙东。” “那么,浙东不去了?”紫鸢顺着他的话意问道。 但杨迷糊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留个心眼是必须的。” 说着,他突然回过味来,“不对啊,你还在和我讨论去不去浙东的事情呢。难道说,你其实很想去?” 紫鸢却一脸的无所谓,“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杨迷糊突兀冒出一句:“可惜了,如果你再劝劝我,说不定我会改主意呢。算了,咱俩先去浪迹天涯,栓子会有办法追上的。” 说完,他拎起鲁班箱就走,而紫鸢则明显迟疑了一下,随后轻轻跺跺脚,跟了上来。 走了一段路,紫鸢显得有些不情愿,忍不住劝说:“二哥,我们徒步前行,既慢又累人。要不我们拦辆路过的大马车,搭个顺风车怎么样?” 杨迷糊坚决不同意,“我拎着个箱子都不累,你累个鬼!若实在不愿意,你留在这等大马车,我自个儿走。” 紫鸢见他已走出老远,再不跟上就会被落下,于是她磨磨蹭蹭跟了上去。 杨迷糊并没管她,仍大步流星向前走,不一会儿与紫鸢拉开了百余米的距离。 在一个拐弯处,杨迷糊一闪身钻进了树林,然后悄悄朝着紫鸢的方向潜行。 他想看看,这个小丫头片子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他来到紫鸢身后,静静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令人意外的是,紫鸢似乎并不着急,也没有做任何标记,只是慢悠悠,埋头往前走。 她拐过拐弯处,没发现杨迷糊的身影,只是四处张望了一下,便一屁股坐在路边。 看起来,她一副守株待兔,一点也不急的模样。 这可不像她的性子!杨迷糊暗自嘀咕。 她在故意拖延时间,还是她认为自己根本跑不掉? 杨迷糊干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半个小时后,紫鸢终于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折身往回走。 一直走了一里多路,她突然一个闪身,钻进了路边的树林。 这一举动,令杨迷糊更加不解。她在赌自己已折身回去了?她哪来的自信? 杨迷糊匍匐着,钻进一片灌木丛,将自身全部没入其中,又用树枝清除一些移动过的痕迹。 他自信,只要栓子不在,别人很难发现他的所在。 此时,他大概猜到,前面肯定有人堵自己,往回走自然会撞进网里。 他决定与紫鸢比耐心。若换了其他任何人,他一定会疑虑重重,但紫鸢肯定不会对自己不利。 紫鸢究竟在等谁?或者说,她在怀疑有人尾随而至? 漫长的两个小时过去,东方露出鱼肚白,天已大亮。 慢慢地,远处传来大马车''啪嗒啪嗒''的声响。 不一会儿,昨天见过的马车夫,迎面而来。 唯一不同的是,马车的车辕上坐着另一个人。但此人瓜皮帽下压,看不清面容。 大马车驶过拐弯处不久,此人拎着一杆步枪,一跃而下,钻进树林,瞬间不见踪影。 大意了,前面过去的大马车上,也有两个人的,但其中一人是否也下了车,不得而知。 也许紫鸢会注意到,因为她是有备而来。可她并没带步枪,到时会不会吃亏? 杨迷糊缓缓打开鲁班箱,掏出零部件,慢慢开始组装土枪。 突然,三声鹧鸪鸟''咕咕''的叫声,从左侧的树林中传来。 第626章 掉进了一个大陷阱 这是紫鸢在示警!至少说明,来人不是她想等的人! 杨迷糊野兽般的嗅觉,让他感受到了十几股杀气。这极不正常! 他忽地一个激灵,紫鸢和自己可能上了一个大当,掉进了一个大陷阱。 这根本是针对自己来的,是要借机铲除自己,与去不去浙东毫不相干。 浙东只是一个幌子!一个让自己进退两难的地理位置!在对方眼里,自己是一颗毒瘤,必须要予以铲除。 也许说大了,往小了说,自己只是一个脓包,只有挤出来,才能让人舒服。 怪不得小翠的人不见踪迹,大约是被人调虎离山了,或者说被迫撤走。 怪不得那马车夫劝自己在大马车店歇息一晚,恐怕是围杀的人没有到位吧? 怪不得方筱雅通过紫鸢暗示自己,不可随意撤离上海。 怪不得青竹走得如此匆忙,也许他早已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怪不得施一山不愿意卷入其中,可能他也同样感受到了重重的杀机。 前一段时间,确切的说,自从南京和镇江之行,自己变得过于放纵无忌,这使得某些人感到极度不安。 前两天,特高课抓走了栓子,随后又按要求将其释放,这很可能并非出于敬畏,而是企图让自己生出狂妄与懈怠之心。 自己过于自信了,自信到老子天下第一,自信到没人能奈何自己! 而现在,自己恐怕已深陷重围之中,而小翠他们要么遭遇阻击,要么被围攻。 那么,背后操纵这一切的推手究竟是谁呢?谁能有如此大的手笔,恰到好处的利用了自己的多疑? 不,对方的目标不仅仅是消灭自己,最重要的的是,铲除自己手中的力量! 电闪雷鸣中,杨迷糊心中顿生气馁与沮丧,同时一股不屈的意志,从心中缓缓升起。 绝对不能俯首就擒,必须反抗,杀出一条血路,赢得一线生机! 他拎着土枪和鲁班箱,窜出灌木丛,得趁对方没来得及合围,与紫鸢汇合。 他向左侧前行了五百米,紫鸢从一棵大树上溜了下来。 “二哥,不对劲,我们的人一个没到,反而多了许多陌生人。” 随即,二人蹲在大树根下,杨迷糊紧紧拽住紫鸢,双眼猩红,“你等的人是谁?” “后面是栓子和小翠的人,前面是玄子的人,可一个人也没见到。”紫鸢回应。 “你爹和你娘,知道你和我要离开上海,前往浙东吗?”杨迷糊又问。 “我没说呀,这事极端机密,怎可对人言?”紫鸢摇头。 杨迷糊想了想,挥了挥手,“来不及多想了,我们要杀出一条血路,冲出去!老规矩,你靠前,我殿后。记住,有机会夺一把步枪在手。” 紫鸢清楚形势的严峻,没提出任何质疑,只问:“往哪个方向?” 杨迷糊咬咬牙,“往上海方向,可出其不意。但我们尽量不要出树林,不然会成为靶子。记住,你要灵活机动,不要死板,也不要过多顾及我。” 紫鸢不再迟疑,窜了出去。杨迷糊则将土枪架在鲁班箱上,关注着紫鸢前行方向的左右两侧。 紫鸢身材娇小玲珑,在树林中穿行,如鱼得水,十分灵动。 杨迷糊之所以让紫鸢先行,是因为他在赌,暗中杀手的一丝迟疑,因为对方的主要目标是他。 ''噗''的一声,杨迷糊开枪了,一个人影从树上栽了下来,落在紫鸢身前十米处。 紫鸢一个匍匐,慢慢朝前爬。不一会儿,一个枪尖露了出来,朝杨迷糊晃了晃。 后者一手拎起鲁班箱,一手拎着步枪,在树林中躬身前行,来到人影坠落的树下。 紫鸢并不在,只是死去之人身上,扔着一本证件。杨迷糊看了看,心中一惊,是特高课的人。 杨迷糊向左侧行进五十米,又匍匐下来。在他前面三百米处,紫鸢小小的身影,像蛇一样正在蠕动。 紫鸢应该感受到了危险!杨迷糊扫视树梢,树梢随风而动,很是自然,杀手大概率埋伏在地面。 此时,前面的紫鸢突然停了下来,稍稍偏头,手指朝前指了指。她应该是发现了埋伏之人的位置。 但杨迷糊在这个方向,有树干遮挡,根本看不清前面的景象。 正焦急间,一道微弱的反光一动,映入眼帘。杨迷糊立马扣动扳机,只听一声惨叫,随后又是一声枪响,应该是紫鸢开的。 只见她腾空而起,迅疾上树,在树杈中跳跃,穿过五六棵树后,她又立马溜下地。 待她趴好,杨迷糊又躬身前行三百余米,朝身后打了个手势。 他知道,枪响后,他和紫鸢必须尽快离开此地,不然对方一旦合围,将无处可逃。 杨迷糊朝着可疑之处,''噗噗''连开三枪,居然有一处传来闷哼声。 趁此时机,紫鸢却像山中的野兔一样,疾速往前穿行三百余米,背靠一棵大树,向杨迷糊快速打了几个手势。 停顿须臾,她又重复了一遍。 杨迷糊心中一个咯噔,因为紫鸢刚刚示意,前面有不少于二十人的队伍,正在朝这边搜索。 杨迷糊急了,他径直朝紫鸢飞奔。 山脚下,一队宪兵正在上山,但行动速度极慢,似乎一点也不急。 二人一汇合,紫鸢急道:“二哥,现在怎么办?” 此时往回走,已不可能,谁知道后面又围过来多少人? 杨迷糊咬咬牙,“迎面摸过去,能杀就杀,能躲就躲,但你最好不要开枪。” 紫鸢对他的话无条件的信任,居然扔了手中的步枪,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朝前窜了出去。 杨迷糊则背朝前,面朝后,全神戒备,一步一步的往后挪,以防有人打冷枪。 直到后退二百余米,没发现后方有人,他才转过身,趴在地上,架起了土枪。 但愿天意吉祥,紫鸢能悄无声息,有惊无险的穿过搜索队。 前面二百余米,紫鸢蠕动的身影和一双军靴愈靠愈近。 杨迷糊一阵发急,这小丫头片子怎么还不停下来?!他的手指几乎要扣动扳机! 正在这时,紫鸢不动了,军靴朝另一边走开。 杨迷糊刚嘘出一口气,另一双军靴又朝紫鸢所在走来。 他的神经又高度绷紧。不管了,他连开两枪,紫鸢左右两侧的人应声倒地,紫鸢应声往山下窜去。 杨迷糊突然灵机一动。树林中有人埋伏,与搜搜上山的人可能不一定认识,何不混淆视听? 他索性站起身,背靠树干,朝山下叽哩哇啦大声说了一顿日语。 山下的士兵加快了脚步,不久一名少佐持枪朝他走了过来,问:“你是谁?” 杨迷糊毫不怯场,“特高课的武田少佐,奉命在此埋伏。开枪的人在我身后。” “证件?”少佐伸出手。 第627章 是敌是友? “没带,奉命没带。”杨迷糊立马怼了回去。 少佐充满疑虑的审视他几眼,“不对,你的枪太过陈旧!” 杨迷糊咧嘴一笑,“这可是我祖传的土枪改造而成,能打死人就行。” 少佐再次问道:“执行任务,为何还携带一只箱子?” 杨迷糊卸下枪管,''咔嚓''一声,又重新安装,“用来装枪的,你的明白?” 他突然脸色一变,阴阳怪气道:“你啰嗦个没完,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怕追上去会吃枪子,所以故意磨磨蹭蹭?如果我不是崴脚,行动不便,早追上去了。” 少佐看了看他半踮着的脚,冷哼一声,手一挥,“继续向前搜索!” 见人离去,杨迷糊在身后喊道:“小心冷枪!我在这掩护你们。” 说完,他居然趴在地上,土枪瞄准前方。 直到二十多人的搜索队,离他百余米远,杨迷糊才慢慢匍匐后退。 果然,那少佐并没有完全信任他。在左侧大约两百米远的地方,有一阵轻微的悉悉索索声,显然是有人在暗中监视着自己。 杨迷糊抬枪瞄准声音传来的方向。透过瞄准镜,他看到一个人影正鬼鬼祟祟的四处张望。 正准备扣动扳机时,他突然发现此人的侧脸和身形有些眼熟,于是硬生生顿住。 趁此人侧脸的一瞬间,杨迷糊看清了对方的面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白少安?!怎会是他?是敌是友?他是独自一人,还是另有同伙? 杨迷糊放在扳机上的手指,已扣动了一半,但最后还是缓缓松开,他决定先看看。 他小心翼翼往后退,不敢弄出任何声响。 直到退了百余米,杨迷糊感到四周没人存在,才加快速度向前奔跑。 在一处山坳里,杨迷糊见到了紫鸢。后者低声问: “二哥,前方好像有大批人马在集结,我们该怎么办?” “好像?”杨迷糊一愣,竖起耳朵听了听,“是骑兵,后面好像还有步兵,听声音人数不少。” “都是针对我们来的?大炮打蚊子,有些夸张了吧?”紫鸢问。 杨迷糊脑袋有些发懵,“不知道。我刚才还看见了白少安,是敌是友分不清。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我们中间可能有内鬼,至少有人泄露了消息。” 紫鸢吃了一惊,嘀咕道:“方筱雅?不大可能!我娘?可她并不知道我要去浙东!难道是小翠?我曾飞鸽传书于她!” 杨迷糊越听心中越冷,他揪了揪头发,烦躁道: “内鬼的事,以后再说。凭你的直觉,你觉得咱俩该往哪个方向撤?” “直觉?”紫鸢翻了个白眼,“直觉也能信?要我说,直接冲上去,与对方来个鱼死网破,要死鸟朝天!” “好!就这么干!”杨迷糊双手一合,赞同道。 紫鸢上下打量他几眼,“我胡说八道,你也同意?” 杨迷糊咧嘴一笑,“趁对方未集结,分散搜索,我们迎面而去,反倒有机会。” “那咱俩还不快走,迟了就晚了!”紫鸢边说边站起身,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杨迷糊就笑,“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不怕我把你卖了?” 紫鸢跺跺脚,“你还有心思开玩笑?都火烧眉毛了。快说,到底怎么办?” 杨迷糊忽然''咦''了一声,“你的枪不是扔了吗?这杆步枪哪来的?” “刚才杀了个殿后的日本兵。哎呀,你倒是说呀,到底往哪个方向走?”紫鸢已十分不耐。 “咱不急,万一集结的队伍不是冲咱来的呢?”杨迷糊眨眨眼睛。 紫鸢反问:“万一是呢?到时会走投无路。” “实话跟你讲,我在等,我们的人究竟来不来。我就不信,小桃和小翠一点消息也没得到。” 说着,他的语气变得森然:“若不来,我们即便现在走,恐怕也跑不掉了。” “就因为白少安也在此?”紫鸢反应极快。 “对!”杨迷糊咬咬牙,“连他都能摸来,我们的人却一个未到,这极不正常。” “即便如此,咱俩也不能束手就擒呐!我们边撤边看,不好吗?”紫鸢急了。 杨迷糊也站起身,“也好,待会即便有交火,你也不要信以为真。除了栓子,其他人,你一个也不要信。” 紫鸢挠挠头,“你怕对方假戏真做,蒙我们过去?” 杨迷糊叹了口气:“别怪我花花肠子太多。走,山高林密的,藏俩人还是挺容易的。” 他居然径直朝日本兵集结的方向走去,后面的紫鸢一时看傻了眼,然后一跺脚,跟了上去。 一路上,也不是没发现山林中有异常,但因为对方没有杀意,或者说杀意旋即消失,所以杨迷糊示意紫鸢也别动手。 二人行进了三里多路,透过山林,远远望去,前方约千米处,有大量人马集结。 前面是百余人的骑兵,后面是三百余人的步兵,枪尖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杨迷糊扭头问紫鸢,“咱俩要是打掉指挥官,你说会怎么样?” “那是捅马蜂窝,马蜂会铺天盖地的扑过来。”紫鸢以为他在说笑话,撇撇嘴道。 杨迷糊咧嘴一笑,“正合我意,至少对方会乱一阵子,这就是咱俩的机会。” 紫鸢一愣,眼睛又一亮,“二哥,你来真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杨迷糊很不悦,又侧首看向某处,“出来吧,鬼鬼祟祟干什么?” 话音未落,栓子鬼魅似的冒了出来,惊得紫鸢一声低呼。 栓子嘿嘿笑着,走了过来。此时,紫鸢已灵醒过来,“刚才一路上盯梢的人,是你的人?” 栓子反驳:“什么叫盯梢?明明是保护。杨子哥,这一次,你玩得太花了,我差点没跟上。” 杨迷糊没理他的话茬,问:“你与小翠有过联系吗?” 栓子摇头,“有点奇怪,没有联系上。我的人说,人不见了。” 杨迷糊不置可否,“这样,你带人分散开,待我打掉对方的指挥官,你们再多点开花,予以骚扰。” 紫鸢却来了句:“若碰到小翠的人,也别靠拢。” 栓子一愣,“为何?” 紫鸢似笑非笑,“二哥说的,你听指挥就好,问题咋这么多!” 杨迷糊摆了摆手,拦住了栓子发问,“我是怕中了圈套,小心谨慎不为过。去吧,别跟人死磕,放几枪就走。” 栓子又隐没在山野之中。 紫鸢讥讽道:“二哥,你也够可怜的。除了我,你只有栓子可信。” 杨迷糊却冷冷道:“请问,此地你我都没来过,栓子却守在此处,专候着咱俩,正常不?” 紫鸢大惊失色,“你是说,栓,栓子也不可信?!” 杨迷糊抚额而叹:“我可没这么说!嗐!往好的方面想,是有人引蛇出洞,想灭掉这些日本兵。往坏处想,是有人诱我至此,想灭掉我和我的人。” 紫鸢完全被弄迷糊了。 第628章 射杀竹内多夫 杨迷糊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问:“这很难理解吗?” 他轻轻揉了揉紫鸢的小脑袋瓜,嘴角微微上扬,笑着解释: “其实很简单,无外乎三种可能。要么有人想灭掉我,要么有人想让我灭掉人,或者有人想让我们双方自相残杀,坐收渔利。 因此,无论哪一种,我都必须考虑周全。呵呵,这正是游击战的精髓所在--灵活机动。” 紫鸢白了他一眼,不耐道:“懒得跟你弯弯绕,先把指挥官灭掉再说。” 说完,她便往前走,却被杨迷糊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拽了回来。 “这次你留在这,以防有人打我黑枪。我则上前,灭掉指挥官。”杨迷糊严肃的说。 紫鸢不干,“不行,还是老规矩,我靠前,你殿后。” 杨迷糊挑了挑眉,问道:“六百米开外,你能打中目标吗?” 紫鸢摇头,杨迷糊就笑:“但我能!你守住我身后,我去去就来。” 还没等紫鸢回应,杨迷糊已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只留紫鸢,在原地气得直跺脚。 杨迷糊让紫鸢断后,并不是无的放矢。 指挥官至少是大佐级别,安排个把狙击手在外围,给予保护是理所当然的。 别''斩首行动''没成,自己反而被''斩首'',那才是个笑话。 杨迷糊判断,狙击手不是在七百米左右潜伏,就是在四百米左右埋伏。也许两处都有狙击手,也说不定。 四百米左右的狙击手,在自己前面,杨迷糊倒不怕。 怕就怕在七百米左右的狙击手,打自己黑枪。因为自己要在五百米和七百米之间活动。 紫鸢在千米外,只要惊动此狙击手,吸引其注意力,就是一大成功,并不一定要她干掉对方。 所以,在前行二百余米后,杨迷糊的速度明显降了下来。他几乎是十米一大停,五米一小停,以防惊动前后埋伏之人。 他最担心的是,紫鸢手中没有消音器,一旦开枪,枪声必然会惊动所有人,让''斩首行动''前功尽弃。 因此,他只能寄希望于紫鸢能打好配合,同时自己也需倍加小心,尽可能避免暴露行踪。 半个小时后,杨迷糊终于摸近,距队伍集结地约六百米的位置。 他专门挑选一处,背后树木茂密的地方,趴下身去。 他首先仔细观察身后的山林,以确定是否有人埋伏的可能。确认无虞后,他才慢慢折转身,将目光投向集结地。 集结地内,骑兵和步兵整齐列队,粗略估计人数超过五百。这与此前的目测,相差数十上百人。 但从目前集结地的情况看,真正的指挥官尚未出现,或者说还未公开露面。 杨迷糊深吸一口气,静下心来,仔细观察前方的山林中,是否隐藏着埋伏的狙击手。 由于树木茂密,枯草丛生,若狙击手静静的潜伏其中,几乎不可能被发现。 必须想个法子,打草惊蛇! 杨迷糊暗自思索着,脑海中不断涌现出各种策略。 突然,他想到了一个主意:利用风向和声音,吸引埋伏之人的注意力。 他小心翼翼收集一些树叶和干草,捏成一团,然后模仿鹧鸪鸟''咕咕''鸣叫四声。 他又将树叶和干草抛向一侧空中,让它们随风自由飘落,弄出细微的声响。 如果前后方真有理伏的狙击手,他们一定会对这些异常的动静,产生警觉,甚至会抬头查看。 果然,片刻之后,杨迷糊看到前方的山林中,有一处轻微的晃动。 他心中一喜,知道自己的计划奏效了。遗憾的是,不知后方是否有反应,这个只能指望紫鸢了。 当然,这一举动有些冒险,但权衡利弊,总比自己撤离时,被人打黑枪要好许多。 杨迷糊静静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没过多久,从远方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声,一个铁壳子缓缓驶近,前后有十几名步兵紧紧跟随。 杨迷糊心中暗喜,正主终于出现了。 很快,铁壳子开到集结的队伍前,一扇沉重的铁门缓缓打开,从中走下来一个人。 当看清来人时,杨迷糊不禁瞪大了眼睛,差点叫出声:竹内多夫?! 此人可是一名日军中将,难道队伍集结不是冲自己来的?杀鸡焉用牛刀,因为对付自己,简直是大材小用! 什么人或什么事,值得一名堂堂中将亲自出马?因为自己的死活,还不至于让竹内多夫如此费心劳神。 杨迷糊脑海中,闪过白少安的身影,又立马联想到李先生和施一山。 如果李先生在此,就说得通了。这也可解释,为何施一山的请求没有得到批准。 上海是施一山的地盘,地下网络经营不易,对于延安来说,至关重要。其不可能因李先生的事,完全暴露在日本人的视野之下。 杨迷糊十分惭愧,之前的疑神疑鬼,纯属多余。 借此推断,李先生肩负的另一项使命--前往浙东抗日根据地。 小翠的人突然消失,是否与此有关?果真如此,她是如何得知此情报的? 此外,紫鸢能精准找到自己,又说前面有玄子接应。而玄子是怎么知晓自己的行程的呢? 栓子亦是如此。 杨迷糊发现,所有一切都指向紫鸢,她似乎对整件事了如指掌。这也可解释,为何自己消失在山林,她一点也不着急。 李先生之重要,真需要竹内多夫亲自出马吗?还有,李先生的行踪,究竟是谁泄露的? 白少安?!他能接触到如此高度的机密? 但目前摆在面前的一个关键问题是:射不射杀竹内多夫? 而且机会转瞬即逝,若他再钻进铁壳子,自己将无能为力。 杨迷糊皱着眉头,将之前想到的事,在脑海中又快速过了一遍,但仍然拿不定主意。 杀了,倒痛快!但日本军队的事后报复,必然是疯狂的,甚至可能让上海和浙东陷入极其艰难的境地。 不杀?万一这是李先生精心设计的陷阱,岂不是辜负了他的一番良苦用心? 或许说,李先生就是想消灭这批日本兵,以打击日本人的嚣张气焰呢? 正犹豫不决时,一个记忆突地涌现:竹内多夫,乃驻沪派遣军杭州分区的司令官!!! 这让杨迷糊豁然开朗,这不仅是一个下马威,更是一块上马石!!! 杨迷糊咬咬牙,手指稳稳扣动扳机。 ''噗''的一声,子弹呼啸而出,穿过树林的缝隙,击中了竹内多夫的眉心。 竹内多夫应声倒地。 第629章 敌疲我打? 杨迷糊暗舒一口气,紧接着又开了一枪,打掉了潜伏在前方的狙击手。 与此同时,山下的集结地,开始陷入混乱之中。 杨迷糊没顾及这些,刚刚半躬身,两声枪响从身后传来。 一发子弹紧贴着他的后背飞过,顿感一阵灼热的剧痛。 此时,山林中的各个角落,响起了零零星星的枪声。 杨迷糊此时背靠大树,往山下望去,发现集结好的日本兵,已向山上冲来。 瞬即,枪声变得密集起来,子弹在空中呼啸而过。 杨迷糊强忍着疼痛,朝着山上狂奔而去。 和紫鸢会合后,他急促道:“跑,还是反击?” 紫鸢一哂,“跑,上山!” 杨迷糊拔腿就跑,身后的紫鸢''哎''了一声:“箱子不要了?我可拎不动。” 杨迷糊只得回转身,拎起鲁班箱,又往山上跑。 上了山顶,他扭头望了望山下,只见集结地一片狼藉,铁壳子也不见了。 此时,下方的树林中,时不时传来一阵叽哩哇啦的呐喊声和砰砰砰的枪声,但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场景。 杨迷糊转头看向身旁的紫鸢,“这些都跟你有关吧?” 紫鸢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娇嗔道:“怎么可能跟我有关?我只是来寻你而已。” 杨迷糊无奈摇了摇头,“真不实诚……罢了,咱们还是赶紧逃命。” 说完便准备下山,紫鸢却一把拉住他的衣角,提议道: “要不先干掉几个日本士兵再走,我们居高临下,简直易如反掌。咦,你背后的衣服怎么多了个对穿孔?子弹打的?” 一提这事,杨迷糊气不打一处来,“你还好意思问!你为何不早点干掉那个狙击手?要不是我运气好,恐怕早就被打了个对穿。” 紫鸢倒吸一口凉气,担心的问:“受伤没?当时我怕惊动到他,开枪时慢了半拍。” 说着,她掀开杨迷糊的衣服,心疼的喊道:“哎呀,这伤口太深了,我帮你上上药。” 杨迷糊挣脱开,整理一下衣服,“别大惊小怪,一点擦伤而已。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他大踏步向山下走去,步伐迈得很大,根本不在乎紫鸢是否跟得上。 直到半山腰,杨迷糊才停下脚步,转头望去,发现紫鸢竟然没有跟上。 这个小丫头片子,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杨迷糊干脆坐了下来,但当他的背部靠在树干上时,一阵剧痛袭来,让他忍不住龇牙咧嘴。 他急忙挪了挪位置,疼痛才稍微缓解一些。 到目前为止,无论是小翠的人、李先生的人,还是白少安,都没有现身。 如果说这是一场游击战的演练,似乎又不太像。 自己可能高估了紫鸢对整个计划的了解,也许她只知其中的一部分而已。 先等待,再看看,最终会是怎样的结局。 想到这,杨迷糊放松心情,半倚在树干上,索性闭目养神。 没过多久,紫鸢拎着一杆狙击枪出现在他面前。 她把狙击枪扔给杨迷糊,“这是之前打你冷枪的那杆枪,你拿着留作纪念。” 杨迷糊接过狙击枪,上下打量了一番,拉动枪栓,又透过瞄准镜瞅了瞅,问:“这枪确实不错,怎么没配消音器?” 紫鸢''哦''了一声,从褡裢里取出一根近一尺长的铁棍,“这消音器有些怪,长了不少。” 杨迷糊接过并装在枪口处,抬手开了一枪。他立马面露惊喜之色,赞道: “这枪的有效射程,至少有八百米,实在罕见。” 听到这个数字,紫鸢瞪大了眼睛,惊讶道:“八百米?” 她一伸手,语气坚定的说:“还我!我后悔了。” 杨迷糊下意识抱紧枪,嘴里嘟囔着:“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去的道理?嗐,这枪唯一的不足,在于不太方便携带。” 紫鸢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调侃道: “瞧瞧你那副守财奴的模样!你仔细看看,这杆枪是可拆卸的,不过即便拆开,仍然太长。” 杨迷糊认真端详手中的狙击枪,尝试拆解但未果,可能是技巧不到。 他不禁啧啧称奇,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这样!看来,我得专门做个装它的箱子。” 紫鸢翻了个白眼,不耐道:“先别琢磨这个啦!你这土枪该扔了吧?” 杨迷糊急忙抢过,“那可不行,这可是我的秘密武器。” 他熟练将土枪拆了个七零八落,塞进鲁班箱。 紫鸢露出一丝鄙夷之色,“你这叫敝帚自珍!有了更好的枪,留着旧的干什么,说不定到时是个累赘呢。” 杨迷糊摇摇头,“土枪的弹道痕迹难以追查,用来暗杀是个好东西。” 紫鸢无奈撇撇嘴,“随你。不过二哥,小翠和玄子的人为何没来趁火打劫?这可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杨迷糊乜了她一眼,“你也不知?对方可是正规军,小翠他们怕是不敌,不敢轻易露面。” 紫鸢叹了口气,失望的说:“看来这次又白跑一趟,没什么热闹可看,我们走吧。” 杨迷糊也懒得多问,拎起箱子,将狙击枪斜挂在肩,径直往山下走。 让人意外的是,这个小丫头片子竟然什么也没说,默默跟在他身后,还时不时回头张望一下。 莫不成,她真的对整件事只是一知半解,大多数也是被人瞒着? 快到山脚下,紫鸢终于开口:“二哥,刚才忘了问你,你干掉的指挥官是谁呀?” 还在装傻?杨迷糊咧咧嘴,“竹内多夫,还记得这个人吗?” “竹内多夫?他可是个中将!”紫鸢讶然,看起来不像作假。 “怪不得下面的日本兵像发了疯似的。哎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明白了,明白了。”紫鸢突然兴奋异常。 杨迷糊有点摸不着头脑,“你这一惊一乍的,究竟怎么了?” 紫鸢并没回应他,而是兴高采烈的说:“二哥,想不想看看一场大戏?好戏马上就要开场喽!” 见他一脸茫然,紫鸢骄傲道:“真笨!这是游击战十六字诀之一,‘敌疲我打’。当日本兵疲惫不堪、放松警惕时,正好是进攻的时机。” 杨迷糊不屑冷哼一声,讥讽道:“你也太小看日本兵的体力了吧?就这么折腾一下,他们就会疲劳?” “要不要和我打个赌呢?输的人要学狗叫,怎么样?”紫鸢语气带着挑衅。 “可以,但怎么叫才像狗叫呢?到时我随便叫几声,你岂不吃亏?”杨迷糊一脸认真。 紫鸢皱眉思考片刻,突然抬起头,''汪汪''叫了两声,然后说:“这样子就行。” 杨迷糊却惊讶的问:“还没比,你就认输了?” “怎么可能?”紫鸢自信满满。 “那你刚刚狗叫什么?”杨迷糊一脸迷疑。 紫鸢突然回过味来,于是恼羞成怒、张牙舞爪朝他扑了过去。 第630章 思想转变之快 二人闹腾一会儿,杨迷糊才正色道:“紫鸢,李先生在附近吗?” 紫鸢一本正经的摇头,“不知,我也奇怪呢。我只知小翠在后,玄子在前,中间是你我,没想到会遇到暗杀和大队兵马。” “栓子呢?”杨迷糊皱眉问道。 紫鸢轻哼一声,撇撇嘴说:“他只听你的话,没有你的命令,其他人根本调不动他,所以我也不清楚他的具体情形。” 杨迷糊沉思片刻,轻轻嘘了口气,神情凝重的说: “若我没猜错的话,李先生大概率是在教我们怎么打游击战。 不信?你不觉得今天发生的事,非常符合游击战中的‘十六字诀’吗? 自从隐瞒与大先生的关系,李先生一直保持沉默,看似对我的行为不闻不问,实际上却好像有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我。 尽管我没想明白,小翠和玄子是他有意调动,还是两人自我领悟才伺机而动,但最终的结果是,成功将日本兵围困在此。 这也表明李先生非常重视浙东抗日根据地的开辟,并期望我们成为其中一支中坚力量。 从结果上讲,我没辜负他的良苦用心,尽管当初我并不是这么想的。 嗐,说起这个,我感到非常惭愧。” 紫鸢也不傻,她皱起小眉心问:“你突然转变思想,就因为竹内多夫的出现?” “是。” 杨迷糊老老实实点头,语气中带着敬佩: “李先生运筹帷幄,智计百出,但对我的多疑和怪异举动却不管不问,而是顺应局势,巧妙引导着事情的发展。 尽管如此,他始终以信任我为基本出发点,给予我充分的自由和空间去发挥。这种胸怀和智慧让我深感钦佩。” “万一你没能领会他的意图呢?他岂不白费力气?”紫鸢反问。 杨迷糊微笑着说: “这正是李先生的高明之处。他或许根本没出现在此,却能精准的调动竹内多夫和近五百名步骑兵来此。 即使我们的配合未能如他所愿,他也不会有什么损失,顶多是多了一丝遗憾罢了。” “白少安的出现呢?他是敌是友?”紫鸢再次追问,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疑虑。 杨迷糊摇摇头,“我不确定。也许,李先生将自己当作诱饵,吸引白少安上钩,然后引来日本兵。一切皆有可能。” “小翠和玄子到现在还没出现,又是为何?”紫鸢又问。 “也许两人和咱俩一样,还没完全想通李先生的布局,还处于观望之中。”杨迷糊边说,边抚摸发烫的额头。 紫鸢突然有些不悦,“李先生为何不直接告诉我们?万一我们不清楚状况,吃亏了怎么办?” 杨迷糊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瓜,笑着解释: “你呀,真是没有一点悟性,也不愿意动脑筋。 如果我们不能理解李先生的意图,怎能得到他的认可? 青竹在离开之前曾经说过,没用的人,只会被人视为草履。一个毫无用处的草包,谁会看得上呢?换成是我,也看不上。 游击战十六字诀的精髓,在于灵活机动。一旦我们到了浙东前线,没人会告诉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因此,我认为,这次行动实际上是一次对我们的检验,李先生想看看,我们在实战中的应对能力和表现。 以前我们只是小打小闹,但到了浙东,面临的战斗,每一步都需谨慎小心,稍有差错,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这次检验,对于我们来说,也非常重要。” 紫鸢下意识点点头,又生出担心,“万一小翠和小桃反应不过来呢?” 杨迷糊得意的笑了起来,“还记得李先生曾亲自考察过她俩吗?当时李先生对她们可是赞不绝口。他应该心里有点数,才敢这样设计。” 紫鸢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当时在二道口的地窖,我发现了李先生和大先生的关系,会不会是李先生故弄玄虚,引我上钩?” 杨迷糊回道:“也许是顺势而为。即使你没有看到,李先生仍然有很多办法,让我多心生疑,因心灰意冷而想离开上海。” 紫鸢似乎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双手一拍,笑着说: “方筱雅的冷漠与不满,施先生坚持不掺和进来,甚至青竹同意离开,再加上路易斯西餐厅发生的怪事,这些都在推动你--下定决心离开上海。 但是我有一个问题,你怀疑小桃和小翠,甚至玄子和栓子,到底是真还是假?” 杨迷糊对此有些头疼,他嗫嚅着说: “怀疑可以说是半真半假。 刚开始,我觉得李先生的事情太过重大,让我不得不小心谨慎。 到后面,我对李先生的一些做法不太理解,疑心也就更重了些,于是便把小翠和小桃支开。 再后来,我对李先生也起了疑心,甚至差点心灰意冷,想独自去浪迹天涯。 不过呢,我对他们还是有一定的信任度,不然我的思想也不会转变得如此之快。” 紫鸢站起身,突兀问道:“这一切,都是靠你本人想通的?” 杨迷糊一愣,“是啊,怎么,不相信你二哥的智力?” 紫鸢乜了他一眼,继续道: “只能信一半。你刚才没有趁机打掉几个日本兵,而是直接上山,然后又下山跑,但又没跑远,极不正常。这只能说明,你在等某种消息或者信号。” 她戛然而止,杨迷糊不禁多看了她几眼,眼中流露出欣慰之色。 “紫鸢呐,我对你总算放下心来。之前,我老是担心你落单,会上别人的当,落入别人的陷阱。现在看来,你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紫鸢非常不爽,冷哼一声:“你这是在夸我,还是贬我?我听着咋那么别扭?” 杨迷糊不以为然,切’了一声:“连夸人的话都听不懂?哎,栓子回来了。” 说着,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枯草,“走吧,迎上去,听他怎么说。” 果然没走几步,栓子从某处冒了出来,气喘吁吁的说: “杨子哥,小翠的人已堵住日本兵的退路,玄子的人在前面阻击。小翠的意思是,我们在此骚扰,小翠和玄子他们逐渐收拢合围。 杨迷糊不置可否,却提出一个问题:“白少安呢?” 栓子深吸一口气,调整一下呼吸节奏,又咽了咽口水,说道: “我的人一直在暗中跟踪白少安,发现他们正在悄悄干掉搜山的日本兵,看起来不是敌人。” 杨迷糊点点头,又问:“有没有见过李先生?或者说,周围是否有他的体味存在?” 栓子摇了摇头,“没有,绝对没有!”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连‘牛五碌’的体味,也没察觉到!” 闻言,杨迷糊不禁笑骂道: “你这叫画蛇添足,回头再跟你算账!” 第631章 千米也能打中! 杨迷糊敛起笑容,语气严肃道: “紫鸢、栓子,加上我,专门击杀敌方军官,打乱他们的指挥系统。一旦对方陷入混乱,小翠和玄子更容易收拾他们。 这里乃荒郊野岭,日本援兵赶来,至少需要三个小时,我们有充足的时间。 记住,不要逞强,打一枪换个地方,明白了吗?” 紫鸢插嘴,“还有对方的马匹,也要打掉,防止对方骑马逃窜。” 杨迷糊挥了挥手,“别想竞全功!这个想法很危险,我们能杀多少算多少。” 三人很快分开。 杨迷糊决定轻装上阵。 他将鲁班箱藏进一片茂密的灌木丛,除了刚缴获的狙击枪外,他只携带了一把手枪和一把军用匕首。 值得一提的是,这杆狙击枪所使用的子弹,向下兼容性很强,与普通步枪子弹,并没太大差别,两者可以相互替换。 当然,专门配备的子弹在尺寸上稍长一些,主要区别在于子弹头。这种子弹具有更远的射程,更高的精度。 但这种狙击枪也存在一个明显的缺陷:无法连续射击。每次射击后,必须拉动一次枪栓。 这也是杨迷糊不愿轻易放弃土枪的原因之一,因为土枪可以快速连发。 杨迷糊决定先压十发特制子弹,其余的二十发先留下,以备不时之需。 他先打了一个空枪,又压上一发普通步枪子弹,抬手朝前方七百米处,开了一枪。 ''噗''的一声,子弹射击,准确无误击中了目标--一根树枝。 普通子弹竟然能够在如此遥远的距离下,一枪命中目标,令他感到无比惊喜。 如果加上自创的''流弹射程'',八百米的距离应该不在话下。 杨迷糊小心翼翼爬上山顶,趴在地上。此刻,日本兵已经开始慢慢后撤下山。 他将目光锁定在八百米开外的一名少尉身上,手指轻轻扣动扳机,只听''噗''的一声,子弹呼啸而出,少尉毫无防备,瞬间被击中,应声倒下。 呵呵,八百米完全不成问题! 紧接着,他又将目光投向九百米开外的一名中尉,这次他瞄准的是对方的眉心,但子弹却意外的打在对方的鼻梁上。 看来,随着射程的增加,子弹的下沉率也增大不少,需要适当调整一下枪口的仰角。 于是,他再次瞄准千米外的一名少佐,经过一番修正,子弹如离弦之箭般呼啸而去,击中了对方的太阳穴。 千米之外的目标也能命中! 但倒地的少佐,在地上痛苦的翻滚惨叫一会儿,才气竭身亡。 这或许是因距离过远,子弹的冲击力大幅减弱,导致无法深入人体内。 看来,这是这杆狙击枪所能达到的最大射程了。不过,杨迷糊依然感到非常满意。 毕竟,千米的射程足以让他在无形中夺取敌人的性命。他暗自思忖,今后要多留意搜集这类特制的子弹。 这时,山腰处的场面变得混乱不堪,日本兵开始疯狂向山下逃窜。 但更多的枪声接连响起,更多的日本兵倒下。显然,这是栓子等人出手了。 而后面的一个少佐挥舞着军刀,嘴里哇哇乱叫,试图指挥士兵反击。 可惜,他的命运早已注定,杨迷糊潜进一百多米,精准击中了他的眉心。 这样的射程,实在是神鬼莫测,令人生寒,因为根本无法找到枪手。 日本兵只能盲目进行还击,一时间,山林间枪声四起。 杨迷糊则靠在树干后,纹丝不动。 尽管对面的子弹失了准头,但仍具有一定的杀伤力。如一不小心被击中,也会伤及性命。 当枪声逐渐稀少时,杨迷糊又果断扣动扳机,成功干掉了一名少尉、一名中尉和一名少佐。 打一枪换个地方。他如同一只敏捷的猎豹般,迅速转移到一棵大树后面。 他的动作轻盈无声,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他静静蹲伏在那里,一动不动,宛如一座雕塑。 但十几名日本兵似乎察觉到他的位置,哇哇大叫着,端着手中的步枪,朝杨迷糊所在的方向,猛扑过来。 瞬间,无数发子弹呼啸而过,犹如雨点般密集。其中一发子弹正好击在杨迷糊的左脚侧,溅起了一层泥土和枯枝败叶。 杨迷糊依旧一动不动,三分钟过去,叫嚣的日本兵已前行了上百米。 杨迷糊深吸一口气,将六枚普通子弹压入弹舱。他想要测试一下,普通子弹的准头和杀伤力。 但日本兵的胡乱射击,让他有点不敢轻易露头。 正当他准备冒险一试时,左右两侧突然传来了枪声。这应该是紫鸢和栓子等人,在提供火力支援。 杨迷糊心中一喜,毫不犹豫连续拉动枪栓,瞄准目标,开枪射击。 随着一声声枪响,六名日本兵应声倒地。有两名落在后面的日本兵,并没有立即毙命,而是在地上痛苦的惨叫和翻滚,过了好一会儿,才停歇。 这让杨迷糊意识到,普通步枪子弹虽然射程增强,但杀伤力有所减弱。 剩下的三名日本兵,惊慌失措向山下逃窜。 杨迷糊迅速向左前方移动了二百余米,匍匐下来。 此刻,他并没有压上普通子弹,而是准备动用特制子弹,目标直指山脚下指挥作战的大头目。 如果不消灭掉几个中佐,甚至大佐级别的军官,日军的指挥系统不会陷入瘫痪,必然会给赶来的小翠和玄子的人,带来巨大的麻烦,导致更多的伤亡。 在山脚下,有一座军用帐篷,里面晃动着几道身影,仿佛正在争吵。 从这一情况,可以推断出,这批日军并非同属一个建制,彼此之间缺乏明确的隶属关系。这也说明,军官之间,产生了严重的分歧。 透过瞄准镜,杨迷糊清晰看到,帐篷内有两名少佐、两名中佐以及一名大佐。 不过,大佐位于最里侧,不时被晃动的人影所遮挡。 必须要一枪命中大佐才行! 可是,杨迷糊目前所处的位置过高,只能看到此人下巴以下的部位。只有向山下移动,降低自身的高度,才能看清对方的面容! 但是再往下走,自己就会进入日本兵的有效射程! 正犹豫不决时,一名中佐气鼓鼓的掀帘而出,帐篷里露出了一张的脸庞--小川野?! 他竟然在这里?难怪会发生争吵,以小川野的军衔和地位,根本无法指挥动这些正规军。 杨迷糊''咕咕''叫了三声,示意紫鸢向自己靠拢。 过了一会儿,紫鸢摸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不满: “二哥,我正杀得过瘾呢,你咋把我叫回来了?” 杨迷糊头也不回的说:“看见山脚下的那顶帐篷了吗?小川野在里面,你有什么想法?” “能有什么想法?当然是杀了呗。”紫鸢满不在乎道:“怎么,你念着旧情,舍不得下手?” 第632章 信鸽传信 杨迷糊''嗯''了一声,缓缓道: “毕竟我曾受过他的恩情,如果不是他,也就不会有今天的我。 所以这次不取他性命,打残就行。他这个身份,应该会被安排回日本本土休养。” “随便你。你就因为这个,才把我叫过来?”紫鸢又抱怨道。 杨迷糊''哼''了一声: “当然不是,我准备打掉帐篷里的那几个人。到时,山上这些鬼子,必定会乱套,会往山下逃窜。你能通知到小翠和玄子吗?” 紫鸢摇摇头,“联系不上,除非他俩主动联系我,不然没辙。” 杨迷糊思忖须臾,说: “这样,你通知栓子他们先往山上撤。等我干掉那几个人,你让栓子带人追着日本兵屁股后面打。我和你,则去迎玄子,与他会合。” “好!等我六七分钟。”紫鸢回应着,迅速离开。 但杨迷糊并没等紫鸢的反馈。他直接扣动了扳机。只听''噗''的一声,在帐篷外踱步的那名中佐,应声倒地。 一名少佐冲出帐篷,但不幸的是,他正好被杨迷糊一枪击毙。 杨迷糊再次拉动枪栓,这一次击中的是一名中佐的脖子。 紧接着,他又一次拉动枪栓,这一枪击中了那大佐的裤裆。 帐篷内剩下的一名少佐,他非常''强悍'',从帐篷后面冲了出来。 此时已看清,倒在地上,捂着裤裆痛苦呻吟的大佐,竟然真是小川野!杨迷糊叹息一声,收起枪支,转身往后撤。 他留小川野一命,留那少佐一命,并不仅仅是仁慈,更多的是出于战术考虑。 留下一两名军官,他们才能指挥士兵撤退。 否则,失去领导的日本兵,会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没有明确的指令前,只会聚在一起,抱成一团,反而更麻烦。 杨迷糊后撤三百余米,到了山顶。他卧在山顶的另一侧,透过瞄准镜,静静观察着前方的动静。 不出所料,那位''强悍''的少佐,正指挥日本兵往山下撤。 杨迷糊数了数人数,心中不禁一个咯噔,怎么只有三百余人? 根据枪声推断,紫鸢、栓子他们,再加上自己,此前最多干掉了六七十人,剩下的近百人去了哪里? 突然,他一个激灵,抄后路! 怪不得此前搜山,日本兵始终没有越过山顶。 这个最基本的战术却被自己忽略了,这让他懊恼不已,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 问题很严重,如果日本兵成功绕到后方,不仅自己会陷入困境,还会让小翠和玄子他们进退两难,甚至会受到夹击。 但是抄后路的人一直没有出现,是被阻击了,还是早已埋伏在某处,等人进入陷阱? 若是前者,凭借自己敏锐的耳力,应该能听到远处的枪声。 那么,很可能是后者!可是,这近一百人的队伍,究竟埋伏在哪里,才对日本兵最为有利呢? 在山的反斜面?这似乎并不利于内外夹击。玄子和小翠的人一前一后,日本兵借此想反包围,可能性极小。 杨迷糊''咕咕''急促鸣叫,示意紫鸢尽快向他靠拢。 人一赶到,杨迷糊就说: “日本兵的人数对不上,除掉死去的,少了近百人。奇怪的是,皇协军一个都没见到,这太不正常了。 我问你,除了小翠和小桃,还有谁知道,玄子要带人来?” 紫鸢努力回忆着说:“栓子大概知道,因为之前你同意调玄子回来。除此之外,其他的人应该不知此事。” “那好。你和栓子带人盯着撤退的日本兵,但不要逼得太紧,我去迎玄子。”杨迷糊咬咬牙。 紫鸢却不同意,皱起眉头说: “不行!你一个人怎么穿过前面那片树林?那里可有埋伏的杀手,此前搜山的二十多人,还有不知是敌是友的白少安。” 杨迷糊一愣,“栓子不是说,白少安在杀日本兵吗?” 紫鸢反问:“万一是装模作样呢?说得更严重点,万一他想取信于我们,才杀的日本兵呢?我们不得不防!” 杨迷糊一时间没了主意,下意识的问:“你说怎么办?” “我跟你一块去呀!”紫鸢立马回应。 杨迷糊上下打量着她,“你是不是早就有主意?” 紫鸢连忙摆手,“我哪有什么主意?再说这种时候,我岂会跟你开玩笑?” 她越是这样,杨迷糊越发不信。 对付这小丫头片子,只有''反其道而行之''。 他索性坐在地上,背靠树干,闭目养神。 紫鸢反倒急了,“你什么态度?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敢睡觉?” 杨迷糊眼也不睁,咕噜道:“前有狼后有虎,我也不知该怎么办。” 紫鸢不再理他,从褡裢中掏出一把苞米,撤在地上,本人却猫在一片草丛里。 不一会儿,空中传来''咕咕''声,一只鸽子落在地上。 紫鸢一个急窜,伸手抓住鸽子,从其腿上取下一个小小的竹筒,然后一松手,鸽子飞向天空。 她从竹筒取出一小卷纸,展开看了看,又揉成一团,随手扔在草丛里。 半眯着眼的杨迷糊,一下子站了起来,急道:“你咋给扔了?” “看了,就没用了,不扔留着过夜?”紫鸢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杨迷糊无奈道:“上面说了些什么?” “哎呀,不记得了,你看我这记性!”紫鸢跺跺脚。 见状闻言,杨迷糊气得七窍生烟,威胁道:“你脸上的皮又痒了?快说!” “你别吓唬我,你一吓唬,我就更想不起来了。”紫鸢边说,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见杨迷糊似乎真生气了,她才笑盈盈道:“玄子的人正在清除前面树林中的人,不久就会赶到。我去迎一迎!” 话音未落,人已窜出老远。 杨迷糊并没跟上,他趴在地上,架起了狙击枪,透过瞄准镜,观察着前面的风吹草动。 果然,这小丫头片子,与白少安碰头,两人交头接耳一阵,旋即分开。 紫鸢继续上前,白少安则翻过山顶消失不见。 杨迷糊暗嘘一口气,因为他在瞄准镜里,终于看到了玄子的身影。 但随后发现玄子脸上满是血迹,他心中不禁一紧。 紫鸢迎了上去,推了玄子一把,玄子嘿嘿笑着,似乎在解释什么。 见玄子无恙,杨迷糊心中一松,没一个省心的…… 不久,三人会合。 玄子满是疤痕的脸,因沾上血显得有些狰狞。杨迷糊上前紧紧抱住他。 紫鸢在一旁嘀咕:“瞎煽情!赶紧说正事!” 杨迷糊松开手臂,口中却质问道:“怎么现在才到?” 玄子揉了揉脸,“路程有点远,连跑带赶的,耽搁了些时间。紫鸢应该知道啊,我放了好几只信鸽。” 紫鸢连忙摆手,“此前枪声大作,信鸽早惊走了。我可只见到一只信鸽,二哥可以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