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庇鲁斯的鹰旗》
第一章 流亡的皇帝
在安纳托利亚一座不起眼的小城堡静静矗立着。在数百年来十字军和突厥人拉锯作战中,城堡林立,这种地方并不少见,但是城堡修建在这里似乎有些偏僻,似乎没有任何战略价值。
城堡中周围很是荒凉,一眼看过去觉得似乎被废弃了似的。
“查士丁尼,你又跑到哪里去了,快给我滚过来!”房间里面一个苍老无比的声音尖锐地响了起来打破了寂静,仿佛要钻进人的耳朵里面一样。
这时,一个穿着仆从衣着、身材修长的少年从楼下赶了过来,慌忙进房间去询问自己的主人有什么命令。他看起来不到十八岁的样子,个头虽然长开了但是却显得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看样子是他的主人并没有让他吃饱饭。长短不齐的头发也让他显得精神不整,反倒是那双蓝颜『色』的眼睛显得那张木讷的脸多了一丝精气神。
走进房间的查士丁尼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而房间中空无一人,可是老人那如同墓地中的老鸹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蠢货,还愣着干什么,快进来!”
受到呵斥的少年猛地一个激灵,不敢磨蹭连忙走到墙壁旁边的橱柜前转动暗藏的机关。
只见一扇暗门应声弹开,而一个佝偻的背影映入眼帘,但是更吸引人眼球的应该是那满屋子的金银财宝,从精美的艺术品到无数的宝石金币应有尽有无所不有,无穷的财富堆满着小小的密室。然而看在眼里的查士丁尼却似乎毫无波动连眼睛都没有转,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主人最忌讳的就是有人觊觎的他的所有物,他曾经亲眼看到一个仆从因为『露』出了一丝贪婪火热的目光而被这个老人命人挖去了双眼,自己自然放聪明不愿去步其后尘了。他看也没看那些令人窒息的财富便将坐在木质轮椅的老人推出了密室。
这是这个老人的习惯,即便腿脚不便他常常会这样一个人待在密室里面独自面对自己的财宝,一待就是一两个小时,每天都是如此。
也许这是因为现在这个苍老的男人除了这些之外一无所有的缘故吧!就在一年前,这个老人可是在君士坦丁堡中君临天下的皇帝阿历克塞三世,哪里像这样颓唐苍老,然而如今却只能在这里一个人面对着自己出逃时携带的国库财富。在叛军和十字军的威胁下,阿历克塞三世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甚至不做反抗便逃之夭夭了。被攻陷的君士坦丁堡落入了拉丁十字军的手中,如今的他虽然自称着皇帝,但是却已经是真的孤家寡人了。如今的他除了看着自己仅有的财富外什么也做不了,背负着不战而逃骂名的阿历克塞三世甚至无法组织起一支军队去东山再起,只能在这里无望地等待着逃避追杀。除了查士丁尼外,整座城堡也只有阿历克塞三世少数的亲随呆在这里,如今他根本不敢回到海峡对岸,因为不论是罗马帝国的残余势力还是拉丁十字军都对他恨之入骨,如今只能投靠这里的突厥王公苟延残喘。这几个月来唯一让他感到高兴的就是自己一生的敌人,和自己争夺皇位的兄长依沙克二世还有侄子阿历克塞在君士坦丁堡沦陷时被杀死。
看着阿历克塞三世沉默不语的神情,查士丁尼也谨小慎微地站在他的身后,尽管这个少年经常给人一种木讷的感觉,但是实际上他却是在这里最了解这个老人可怕的人。看似衰老的男人心中仍然藏着一头狮子,凡是忤逆者都不为其所容。更不用说当年此人篡位登基所使用的手段更是狠辣至极,与其说是像是狮子不如说是一条随时等待时机的毒蛇,因此查士丁尼作为一个微不足道的仆从当然如履薄冰。
喘着气闭着双眼的阿历克塞三世似乎在想着什么,忽然开口问道:“查士丁尼,地牢里面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而突然听到阿历克塞三世的询问,原本面『色』如常的查士丁尼肩膀不经意微微一耸,而当他的目光接触到那阴鸷的眼神的那一刻仿佛一瞬间置身在刺骨的湖水之中浑身冰冷。
直觉告诉他对方漫不经心的这一问实际上暗藏玄机,可现在查士丁尼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一切如常,陛下,不知有什么吩咐。”心脏在加速跳动,查士丁尼自己也不知道这个老人说这句话究竟出于什么目的。
只见老阿历克塞只是点了点头,道:“嗯,那样就好,不过我有些饿了,查士丁尼给我拿些吃的过来,对了,还有酒窖里面的葡萄酒也给我带一点。”随即又闭目养神起来,他收起了目光的那一刹那,查士丁尼也暗暗松了口气,但心中仍然惴惴不安。
“是,陛下。”保持着镇定,查士丁尼走出了房间,但是当他走出房间的那一刻,阿历克塞三世再一次睁开了眼睛,望着查士丁尼背影的眼神宛如毒蛇一般……
而关上门的那一刻,门外查士丁尼脸上的神情也完全变了,不再是原来的木讷卑微,而是眼神中带着深沉,满脸之上尽是凝重之『色』。
查士丁尼感觉到对方刚才说的话显然不是临时起意,阿历克塞三世似乎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一想到这里他又不由心头一紧,难道说对方已经察觉到自己要做什么了吗?
尽管警惕了起来,可是他却没有动摇。查士丁尼为了这一天早已经准备许久,他可不愿意就这样退缩,来到这个世界经历的一切已经让他受够了。
与其继续战战兢兢当他人的奴仆了,不如赌上自己的『性』命改变这一切!
查士丁尼没有去厨房或者是地窖,而径直去往了城堡的地牢,那里一直是他负责掌管的,此时此刻那里正关押着一个重要的人。
正被囚禁在这里的乃是阿历克塞三世仓皇出逃后被君士坦丁堡市民推举登基的女婿穆兹菲乌斯,即后世所称的阿历克塞五世。他在君士坦丁堡沦陷后也逃往到安纳托利亚,他本以为自己的岳父会接纳自己却不曾想因为自己僭越称帝而被多疑的阿历克塞三世刺瞎了双眼囚禁在这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现在查士丁尼要做的就是将这个男人从地牢中救出来。这无疑是一个疯狂无比的举动,不过直觉告诉他这是最后的机会,一个人逃离的话查士丁尼不过是一个『乱』世之中的蝼蚁,在讲出身靠拳腕的帝国他一无所有。
地牢的铁门被打开,只见里面一个头缠绷带的中年男人静静地坐在那里,形容枯槁,不过最初的时候查士丁尼记得每天那撕心裂肺的惨叫,而现在的穆兹菲乌斯已经几乎麻木了。
“是你啊,查士丁尼。”男人沙哑着嗓子说道,这两个月的牢狱已经彻底毁灭了这个男人,失去了眼睛穆兹菲乌斯的听觉也变得敏锐起来。每天和这个少年的交谈中两人已经熟稔起来,因此他一下子就辨认出来了,至少他知道查士丁尼没有谋害自己的意思,只是穆兹菲乌斯有些奇怪深夜之中查士丁尼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而下一刻,查士丁尼的话却让他也吃了一惊。
“我是来救您出去的,陛下。”查士丁尼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意图。
“你疯了!”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穆兹菲乌斯没有喜悦而是觉得恐惧,他明白自己那位岳父的可怕,他不认为有谁能够救得了自己,甚至他都怀疑这会不会是自己那刻薄寡恩的岳父在戏弄自己。
另一边,查士丁尼却已经等不了许多了,他没有时间去浪费来说服面前的男人,因为他也不知道能不能瞒过阿历克塞三世的眼睛,不过今天将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难道你还想要在这里等死不成,那个人当年用在依沙克皇帝身上的手段我想你不是不知道。除了逃离这里外东山再起,你没有其他的路可以选了。”查士丁尼用低沉的声音直击穆兹菲乌斯的内心,作为阿历克塞三世曾经的左膀右臂,他当然知道那个老人手段有多么残酷。穆兹菲乌斯忍不住狠狠地打了一个寒颤。但是他仍然有些迟疑,一个微不足道的仆从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东西。如果不是双目失明,他真想看一看对方长什么样子。正如查士丁尼说的那样,除了逃离这里他没有别的路可以选。
穆兹菲乌斯也沉默了。
内心在挣扎着,但他最终还是沉重地点了点头,继续留在这里死路一条不如豪赌一次。
“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帮助我对你而言有什么好处?”穆兹菲乌斯仍然有些怀疑忍不住质问着面前的查士丁尼。
而少年则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您本身就是我救您出去的最大原因,得到了君士坦丁堡平民和勋贵们认可,无论阿历克塞三世是否承认,您都是合法的皇帝。仅仅这点就已经足够了。”
听到了查士丁尼的回答,一时间穆兹菲乌斯一言不发似乎在思索什么,不可思议于查士丁尼冷静的分析,他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孩子居然会有如此深沉的心机,以至于让他都觉得有些可怕了,这绝不是一个普通仆从能说出来的。
尽管觉得不可思议,但是查士丁尼的理由却让他无法拒绝,无论他的背后是否有人『操』控,至少目前穆兹菲乌斯明白自己只能选择这个少年逃出这个渊薮。
“那么现在你要怎么做?”
终于,查士丁尼说服了这个男人,这也让他得以松一口气。
“先跟我离开这里再说。不过在此之前还要准备一些东西。”查士丁尼拿出了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稻草人,灯火昏暗至少在夜里足够蒙蔽查夜的哨兵,争取一晚上就完全足够了。
“那我们逃往哪里,特拉比松么,还是尼西亚?”阿历克塞三世疑『惑』地问道,这个少年言谈中的语气未免也太过自信,以至于他现在反而有些动摇。
但是查士丁尼却依然成竹在胸地回答道:“当然不是那些地方,如果您希望东山再起的话,只有伊庇鲁斯才有可能接纳您。我们要前往的就是那里。”
第二章 逃亡前的准备
“伊庇鲁斯,那是米哈伊尔伯爵的封地。那里未免……太过于遥远了!”穆兹菲乌斯微微一愣,不知道查士丁尼的用意何在,要知道伊庇鲁斯可是在罗马帝国疆域的最西边,逃往那里不仅跋涉千里面对波涛高山的阻挠,还意味着沿途的拉丁人必定会有盘查十分危险。而无论是特拉比松还是尼西亚都应该相对安全一些。
只听查士丁尼振振有词地说道:“可是尼西亚和特拉比松并不需要您,陛下。何况现在的尼西亚仍然在拉丁人的铁蹄前岌岌可危,前往那里既危险又不会有人保护您的生命安全,更重要的是对于那些流亡贵族来说作为仓促被选举的皇帝您的消失才是最好的。而去往伊庇鲁斯,首先米哈伊尔伯爵是阿历克塞三世的表兄弟,也和您同属于杜卡斯家族,至少他没有除掉您的必要。其次,他如果想要摘得皇帝的金冠,接纳您从而获得共治皇帝的身份是最明智的行为。最后,前往伊庇鲁斯并非九死一生,大量的难民此时正逃亡那里,拉丁人就算甄别也终会纰漏给我们可乘之机。这样的解释,您能满意吗,陛下?”
穆兹菲乌斯微微一惊,米哈伊尔科穆宁杜卡斯的确是阿历克塞三世的表兄弟,查士丁尼的分析井井有条,的确很有道理。君士坦丁堡沦陷之前伊庇鲁斯便蠢蠢欲动显然对帝位垂涎已久,如果自己前往说不定真的会收到欢迎。此刻的他不由震惊这个少年心思缜密,穆兹菲乌斯已经完全不敢将查士丁尼看作是一个小人物。也许查士丁尼真的是可用之人也说不定。
查士丁尼的话十分中肯,拉丁人现在主要目标就是安纳托利亚,即便是搜山检海也要剿灭罗马帝国的残余,倘若冒险去往伊庇鲁斯说不定会有一线生机。
直到这一刻,穆兹菲乌斯这才决定相信眼前这个少年。他没有丝毫犹豫便说道:“好,我接受你的提议。如果你真的能够帮助我东山再起的话我一定尽我所能满足你的愿望。”
这么快就选择来拉拢我吗,他倒是聪明!查士丁尼在心中微微一笑,这正是他需要的,只是脸上却不动声『色』,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其他的事情等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双目失明的穆兹菲乌斯并没有被戴上镣铐,这也让查士丁尼带他离开这里轻松了许多。但是整座城堡还有阿历克塞三世的亲卫军,他知道自己必须小心。稍有疏忽就意味着满盘皆输。
查士丁尼带着失明的穆兹菲乌斯缘着石阶从地牢下面上去,他知道自己不能耽搁太久,否则阿历克塞三世就会起疑心的。
“能告诉你究竟是什么人,我不认为一个仆从会知道那么多的事情。”查士丁尼的身后,穆兹菲乌斯忍不住又问道,他实在无法想象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竟然会有这样的手段,他也在猜测是否有什么人在暗中支持着查士丁尼。这个少年的身上就仿佛是笼罩着一层『迷』雾实在令他无法捉『摸』。
而查士丁尼却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回答道:“这很重要吗,无论我是不是一个普通的仆从,现在能够能够帮助您脱离困境的只有我一个人了。”
得到了查士丁尼这模棱两可的回答,穆兹菲乌斯反而更加相信这个少年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要么就是他身后有什么大的势力支持着。不过现在他也知道自己的处境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跟着查士丁尼听天由命了。
至于查士丁尼,他当然不是一个普通的仆从,而是一个从未来穿越的拜占庭历史爱好者,由于一场意外自己穿越到了1204年的拜占庭帝国,这不是黄金时代的大帝国,而是面临内忧外患的二流国家,由于十字军的背信弃义君士坦丁堡沦陷整个帝国分崩离析,各方势力勾心斗角。而他一开始便成为了亡国之君阿历克塞三世的仆从。相信如果说出来的话,无论是谁都一定会将查士丁尼看成是一个疯子而不会相信他所说的任何一句话。因此这种时候查士丁尼要做的便是故作高深让穆兹菲乌斯『摸』不透自己就可以了。
只不过作为穿越者,查士丁尼却什么金手指也没有,除了知道历史的进程外一无所有,所以他只能抱住穆兹菲乌斯的大腿赌一把自己的命运。至于阿历克塞三世,首先那种乖戾的『性』格实在让他提心吊胆,其次再过几年其便会在入侵尼西亚的战斗中被俘孤独老死在修道院中,查士丁尼可不想把自己搭进去。反倒是帮助穆兹菲乌斯说不定可以给自己一场机遇把握住。
为了这天,查士丁尼已经准备了很久,他带着穆兹菲乌斯逃出了地牢,由于这里关着一个瞎子所以守卫很松懈,只有哨兵巡视,因此对查士丁尼来说一切都很顺利。但是他却没有带穆兹菲乌斯直接逃离守卫森严的城堡,而是去往地窖那里。
“这里是……酒窖。”穆兹菲乌斯一走进来就闻到了葡萄酒的酒香,他奇怪查士丁尼为什么要将自己带到这里。
只见查士丁尼打开了一个空的酒桶说道:“钻进这个空的酒桶里面,明天天亮的时候会有人运走它而你便可以借此离开这个地方。”查士丁尼之前就已经买通了负责运送空酒桶的车夫,这样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穆兹菲乌斯送出这里,到时候自己再趁『乱』逃离与其汇合便可。
这次,穆兹菲乌斯没有迟疑,在查士丁尼的帮助下钻进了酒桶里面,他决定相信这个少年一次。
封死酒桶只留下一个孔洞一切准备妥当后,查士丁尼脸上的神『色』旋即又变成平常那副木讷的模样,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这倒不是作为穿越者他自己本来的天赋而是这个躯体本来就有这种潜质。这个身体的记忆直到现在查士丁尼都没有完全消化掉,但是他感觉到原本的查士丁尼并不是那么简单,无论是破碎的记忆还是超群矫健的体质都证明这并非一个普通的仆从。然而在找到回到现实世界的机会之前,他只能以查士丁尼的身份继续生存下去。
“咚咚咚”从厨房带来菜肴还有葡萄酒,查士丁尼神『色』如常敲响了阿历克塞三世的房门。
但房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几个身披盔甲全副武装的侍卫出现在眼前还是让查士丁尼差点将手里的东西落在地方。
而耳边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让他进来吧!正好你们应该也饿了。”
第三章 突如其来的变故
“对……对不起,陛下,我这就退下。”查士丁尼仍然一脸木讷地要关上房间的门,而他的背后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是我让他来的,不必紧张,先生们。”阿历克塞三世少有地用如此温和的口气说道,但转过脸便怒声呵斥道:“怎么到现在才送来,端进来!”
“是……是。”装作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查士丁尼端着菜肴和葡萄酒走了进来,而查士丁尼的目光仅仅是轻轻扫过便已经知道是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了,那些全副武装的武士并不是阿历克塞三世的侍卫,他们戴着头盔的只『露』出了双眼,腰间佩戴着东方式的弯刀,凭借着自己知识储备,查士丁尼一眼便认出了这些人是突厥武士。
很明显,这些人来自于支持阿历克塞三世的突厥王公,只是他们的到来令查士丁尼不由有些困『惑』了。
查士丁尼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将菜肴和葡萄酒放在了桌上,但是实际上心中却在思索这些突厥人为何缘由出现在这里。按照历史上记载,阿历克塞三世从君士坦丁堡出逃一度迁居阿德里安随后因为拉丁人的追杀到了『色』萨利被俘虏最终才前送到了安纳托利亚,现在他和突厥人应该还没有直接接触才对。然而紧靠这些对查士丁尼没有任何的帮助。
等等逃亡,拉丁人的追杀,查士丁尼的思绪中这些过去的曾经看过的只言片语,想到了些什么。
可是忽然那些杀气腾腾的突厥武士的目光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们的手此时已经放在了腰间的刀柄上,查士丁尼这才察觉自己现在继续站在这里不合适了。
而他正要退下的时候,坐在轮椅上的阿历克塞三世却阻止了要离开的自己:“查士丁尼,你先留下,我还有事情要你去做。”并招待着面前的突厥武士说道:“先生们请不必紧张,暂且用些晚膳吧,就算是现在那些拉丁人已经启程一时半会儿还到不了这里。”
果然正如查士丁尼自己猜测的那样,是拉丁人出动了。君士坦丁堡沦陷之后,参与第四次十字军东征的各方势力经过了分赃之后瓜分了拜占庭帝国的大片领土。其中十字军以君士坦丁堡为中心建立了拉丁帝国和两个附庸于君士坦丁堡的拉丁帝国的国家,分别是雅典公国和亚该亚侯国,而爱琴海的大片岛屿则被筹划袭击拜占庭的威尼斯占领,从此拜占庭帝国便一蹶不振。而此时1205年初,拉丁人正在鲍尔温的带领下打算去征服在小亚的拜占庭流亡『政府』,可想而知逃窜在这里的阿历克塞三世已经坐不住想要离开了。
而按照历史的话,穆兹菲乌斯本应该被阿历克塞三世抛弃最终被拉丁帝国俘虏最后判处滚石之刑,目前看来查士丁尼相信只要穆兹菲乌斯顺利逃过这一劫自己就可以这次可以将世界线扭转。
不过如此机密的事情,阿历克塞三世居然当着面说出来对他丝毫不忌讳却令查士丁尼疑『惑』起来。
这时,阿历克塞三世举起了酒杯,脸上带着少有的微笑奉承地说道:“相信在贵国苏丹的帮助下一定可祝我复国,诸位突厥勇士们,敬仁慈的凯霍斯鲁陛下。”
“敬凯霍斯鲁陛下。”突厥人也高举酒杯,而他们的神『色』中丝毫不掩藏对这个垂暮老人的不屑。一向尚武的突厥民族对逃跑者是瞧不起,若不是因为有利可图,他们才不会对阿历克塞三世伸出援助之手的。
正如查士丁尼之前预料的那样,这些人都是罗姆苏丹凯霍斯鲁一世的部下,只是他很好奇,历史上明明阿历克塞三世是逃往了『色』萨利后被俘虏之后被自己的女婿尼西亚皇帝赎回的,由于权力斗争才逃亡罗姆苏丹国,怎么会现在便准备前往那里的呢?
饮下杯中的葡萄酒,为首的突厥武士站了出来用带着口音的希腊语说道:“阿历克塞陛下,凯霍斯鲁苏丹希望我们还是尽快动身以防出现意外,而且苏丹希望您先证明您有支付报酬的实力这样我们才会考虑是否支持您收复伊斯坦布尔。”突厥人丝毫没有在意阿历克塞三世的身份而是十分傲慢地提出了要求,据他们所知阿历克塞三世出逃前可是搬空了内帑和国库的,不让他大出血这些贪婪的游牧民族是不会心甘情愿的。
嘿嘿,这下这个老家伙要心疼死了。一旁看戏的查士丁尼在心中窃笑着,阿历克塞三世每天就像老葛朗台一般守着他的财富,可是现在拱手送人恐怕比杀了他还难受。
此时即便是之前一直因为有求于人陪着笑脸的老阿历克塞的脸『色』也突然一僵,但他却没有立即撕破脸皮,而是将脸转向了查士丁尼,“查士丁尼,把暗门打开。”
“额……是。”阿历克塞三世如此爽快答应让查士丁尼都有些意外,不过不敢磨蹭的他连忙走到了房间橱柜旁边启动了暗门的机关。
随即,暗门再一次应声打开,而那些突厥人就像是在已经知道了一般面『色』平静直到密室之中那些金银财宝落入眼帘彻底让他们一下子瞠目结舌。征战沙场一辈子的他们也是头一次见到过这么多的财富,不大的密室里面堆积着数不清的金币和价值连城的艺术品以及古董。如果不是苏丹有命令他们也忍不住想干脆将这里抢掠一空。
阿历克塞三世沙哑的声音随即响起:“先生们,请随便从里面挑一件东西当做礼物吧!相信这里其中任何一件艺术品都足以让诸位满意的。苏丹知不知道完全是无所谓的,所以大可以放心挑选,这就相当于我送给诸位勇士们的见面礼了。”
此话一出,突厥勇士和查士丁尼都瞪大的眼睛,突厥人是惊喜于发了一笔横财,而查士丁尼却震惊于着吝啬刻薄的老人何时如此慷慨,以至于他都觉得阿历克塞三世是不是因为受制于人而干脆自暴自弃了。
得到了阿历克塞的允诺,突厥人二话不说便走进了密室金库里,贪婪地寻找自己看上的东西,即便是一件也足够他们想用很长时间了。只是琳琅满目的宝贝一时间实在挑选不过来。
阿历克塞三世对着查士丁尼说道:“你也进去,别让他们多拿一件东西。”查士丁尼看着阿历克塞三世终于『露』出一副肉疼阴鸷的神情也觉得好笑,但是不敢表『露』出来,连忙跟了进去。
而看着所有人走进了金库,阿历克塞三世的神情也冷了下来,忽然间他漫不经心地说道:“先生们,我的这些财富恐怕加上我的人手一时半会儿也搬不过来,不如再宽限几日我在前往贵国如何。”
只听为首的突厥武士一边财『迷』心窍地寻找宝物一边回答道:“这点你这个老家伙放心就好,我们这次可是带了两百多人的。嘿嘿,请也能将你请回去。”丝毫不掩饰什么,这些游牧民族的言辞愈发放肆。在他们看来,阿历克塞三世只能任他们宰割,这座城堡的侍卫加起来不过五十人毫无反抗之力。
而得到了这个回答之后,阿历克塞三世的目光骤然一寒,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查士丁尼一惊一乍地跟在这些突厥人的背后肚子里忍不住咒骂阿历克塞居然让自己跟在这些强盗的后面。别让突厥人偷『摸』偷拿?简直就是让孙大圣看蟠桃园一样无知。当然这些西方人根本不知道西游记的故事就是了。
果然,几个突厥人大大咧咧便拿起金币往口袋里面放,压根没把查士丁尼放在眼里。查士丁尼当然也不会去自讨没趣,而这时之前那个为首的突厥人走了过来,莫名其妙地拍了拍查士丁尼的肩膀,说了一句让他都不知所措的话。
“干得不错,查士丁尼。虽然这个老东西比想象地要配合,但你也可以挑几件东西回去带给你的主人。待在这儿恐怕你早不耐烦了吧嘿嘿!”
这是什么意思?愣住的查士丁尼看着对方一时间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可是下一刻,一股杀气从背后传来让他忍不住一哆嗦,下意识地回头却看到了一双毒蛇一般的眼睛在门外。
本应该坐在轮椅上的阿历克塞三世居然站了起来!
“不好,这是陷阱!”查士丁尼顾不上去装傻,大声喊道惊醒了所有沉浸在发财梦的突厥人。
但已经来不及了。哼的一声冷笑,密室的门猛地关闭,所有人都被关在了其中。
“该死!”为首的突厥人几乎第一时间便朝着门狠狠撞了过去,但是暗门纹丝未动。他咆哮着说道道:“你疯了吗,老东西,你这是在找死!”万万没想到,阿历克塞三世竟然会在这里留一手,他扯住了一旁的查士丁尼怒吼:“你不是说这个老家伙的腿摔断了吗?他怎么会又站起来的。”
被突厥武士凌空提起来的查士丁尼也是一脸茫然,千算万算,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杀机,阿历克塞三世竟藏了这一手,两个月来他一点也没发觉。
这时的门外,阿历克塞三世苍老沙哑的声音悠悠然响起。
“当然是我骗他的了,要不然怎么瞒过你们这些野蛮人。”老阿历克塞嘲弄地隔着门戏谑说道。
第四章 毒蛇的眼睛
“骗我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查士丁尼的全身冰凉,一时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之前突厥武士和自己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还有现在发生的状况,信息量对查士丁尼有些大。而他努力也在想从原本身体里面获取一些信息。
而气急败坏的突厥武士将查士丁尼丢在一旁怒吼起来:“阿历克塞你敢动我们,苏丹便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的!不要忘了这城堡外面的军队可不是你手下的乌合之众能够抵挡的。”他明白此时的他们已经陷入绝境,可是仍然声『色』俱厉。因为外面还有那数百名突厥战士,为首的突厥人寄希望于阿历克塞三世能够屈服。
然而一旁的查士丁尼却知道是徒劳,冷冷地说道:“既然他已经这么做了便说明他已经有了全身而退的方法。我说的对吧,阿历克塞陛下?”此刻,他也褪去了伪装,看着这些因为贪欲而落入圈套的突厥人丝毫不掩饰嘲笑之意。
“你敢对我这么说话,你这个该死的奴隶!”勃然大怒的突厥武士拔出了腰刀,额头青筋暴突,可惜的是他的手在轻轻颤抖暴『露』在查士丁尼的视线中。
“他说的不错,对我而言捏死你们轻而易举,等到外面人察觉你们已经凉了。”门外老人用阴恻恻的口吻哂笑道,阿历克塞三世仍站在原处似乎并不急得离开。
听到这样的回答,突厥人们也脸『色』苍白起来。
查士丁尼轻蔑地笑了笑,刚才那刹那这个身体破碎的记忆一点点弥合,他终于想起自己不仅仅是阿历克塞三世的仆从还是突厥人安置在这里的细作,监视着阿历克塞三世的一举一动所以才会出现刚才让他不知所措的状况。原本的查士丁尼的主人似乎颇有身份因此这些突厥人多少会有忌惮。
不过如果脱离不了这里一切都和自己无关了,查士丁尼大脑飞速思考着想要寻找一线生机。
“你是要离开这里前往『色』萨利最后逃亡伊庇鲁斯么,陛下。”深吸一口气,决定赌一把的查士丁尼对着门外喊到。
“……”
一阵沉默,不仅是阿历克塞三世,连那些突厥武士也都怪异地看着这个少年,从刚才开始他便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只是和阿历克塞三世说这些话实在让人一头雾水。
“你怎么会知道的,我记得这件事我谁也没有透『露』过的。”阿历克塞三世没有否认而是一脸阴沉地问道,他没想到查士丁尼所说的正是他不久前计划的那样,可明明只有他自己知道才对。
而此时的查士丁尼同样忐忑不安,他只能用这种方法拖延时间从而寻找机会。
只听查士丁尼朗声说道:“如果我说的是真的话,我还是建议您放弃您的计划,前往『色』萨利很大可能最后落在拉丁人的手里,您的女婿狄奥多尔如今的皇帝那里去或许更安全。至少突厥人的帮助是有必要的,您前往尼西亚也会好过一些,我希望您能够当做没发生过那样放我们出来,权当那是一场误会。”
“狄奥多尔那个篡位者?!你知道你说的话有多荒谬吗?以为这样就能唬住我吗,刚才虽然你猜对了,但是今天你们没一个人会逃出这里。”阿历克塞三世的话语充满戾气,这个老人什么人也不相信,无论是穆兹菲乌斯还是自己女婿狄奥多尔的僭越都令他恼火不已,可是查士丁尼竟然要他去主动投奔,无意触及到了他的逆鳞了。
而他这种油盐不进的态度也让查士丁尼眉头一皱,说道:“难道你就想这么自投罗网自取灭亡么,就算你侥幸到了伊庇鲁斯恐怕米哈伊尔伯爵也未必欢迎你。作为国君不战而逃,去哪里您都将是一块烫手的山芋。和罗姆苏丹国合作夺回皇位才是明智之举。”
现在的查士丁尼只能一步步运用自己的口才来说服对方,他说的并非空『穴』来风,按照历史被俘虏的阿历克塞三世的确被伊庇鲁斯赎出送到了尼西亚。只是阿历克塞三世如此多疑,查士丁尼也没有说服对方的把握。而且这样代价也是巨大的,如果大幅度改变历史他仅有的金手指也要大打折扣,不过现在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管不了许多。
他的话似乎起了作用,沉默了半晌,门外的阿历克塞三世终于开口道:“你说的我可以考虑。”
此言一出,不仅查士丁尼意外,他本以为还要付出更大代价说服对方才行,连那些突厥武士也欣喜若狂,刚才的他们紧张极了,深怕对方一走了之把他们活活饿死在这里。
但阿历克塞三世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继续说道:“但是我有话要单独和查士丁尼你说,叫其余的人全都给退到后面。否则一切免谈。”
阿历克塞提出的条件让每个人都有些愣住了,不仅是面面相觑的突厥人连查士丁尼也猜不透这个老狐狸究竟在想什么。
但是对方既然坚持这样要求,密室里面的众人也只好这么办了。反正他们也掀不起什么浪来,只能寄希望查士丁尼可以和阿历克塞三世谈判成功
只见突厥人退到了密室最里面,而查士丁尼则紧贴着铁门。
“照您说的办了,陛下,接下来我们可以继续谈判了吗?”
“你确定他们已经退后到后面了吗?”阿历克塞三世低沉地问道,“如果没有的话后果自负。”随即老人的声音低沉了下来,这让查士丁尼也搞不清楚这个阴鸷的家伙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点了点头同样用只能让阿历克塞三世听到的声音回答:“是的,我确定,那么我们可以进行谈判了吗?”
而在查士丁尼的背后,一群突厥武士则不耐烦地等待着。
“真的可以相信那小子吗?他该不会和那个老东西勾结什么吧。”
“该死的老家伙要是出去了我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他们咬牙切齿地窃窃私语,可是也只能这么干等着,反而查士丁尼这个奴仆成了他们的希望。
另一边得到了查士丁尼答复的阿历克塞三世却没有立即做出答复,查士丁尼只能隐约听到对面老人粗喘气的声音。
忽然,阿历克塞苍老细微的声音再次响起。“接下来竖起你的耳朵,如果还想活命的话就不动声『色』听我的指示。我数三下——”
“一!”
“二!”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查士丁尼完全不知所措,但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
“趴下!”阿历克塞三世猛地大吼一声,这次声音大到密室之中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而那些突厥武士因为突然的大吼声完全蒙了地站在原地,可是查士丁尼却立刻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威胁感。几乎是同一时刻,查士丁尼做出了反应趴下紧紧贴在了地面。
下一秒耳边便传来了机括开合的声音让查士丁尼『毛』骨悚然。
“咻咻咻咻咻……”
“什么……”猝不及防的突厥人惊呼声刚从嘴里出来便被打断。
狂风暴雨一般的箭簇从密室两侧墙壁飞『射』,毫无防备的突厥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睁大着眼睛迎接箭雨呼啸而来。惨叫声箭簇刺入肉体声音此起彼伏,那是查士丁尼一生中见过的最恐怖的画面也是他听过的最恐怖的声音,他伏在地上闭紧眼睛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一动也不敢动。他再一次低估了那个老人的可怕,只差一点点自己便有可能也死在这里面。想到这里,查士丁尼的脊背一阵冰冷。
不知过了多久,不时有弩箭弹开落在查士丁尼身边,箭雨渐渐停了下来,而不止惨叫连突厥人的呼吸也停止了。
“咔嚓”
暗门也在这时弹开了。颤抖的查士丁尼艰难地抬起了头,他看到了一双毒蛇的眼睛正毫无感情地看着自己。
第五章 致命的尴尬
那是一双毒蛇的眼睛正看着自己,查士丁尼感受到自己的脊背一阵发寒。
“起来吧,能活着,至少说明你很聪明。”阿历克塞三世神情微妙地看着查士丁尼,他正重新打量着这个少年。不得不说他对这个『毛』头小子有些赞赏,如果真的山穷水尽他几乎便被这个狡猾的家伙说服了。但他更加确定查士丁尼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家伙,那些话一般人可说不出来。
这加深了阿历克塞对查士丁尼的忌惮和敌意,但是查士丁尼身上太多疑『惑』没有解决才令他没有立刻解决查士丁尼。
而强忍着恐惧查士丁尼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地上鲜血令他作呕,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见证真正的死亡,在现代和平成长的他终于体会到什么是杀戮。
只差一点,查士丁尼便和那些突厥人一样的下场,他终于明白即便是穿越者自己和这些人一样,生命是脆弱不堪随时会被残酷的世界嚼碎吞食,死无全尸。
看着查士丁尼站了起来,阿历克塞三世微微点了点头,“你以为那些话就可以说服我吗,小子?”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嘲弄的表情,而看着这个老人查士丁尼却一动也不敢动,因为阿历克塞的手中握着一把上了弦的弩对准自己还有他背后刚刚赶到的侍卫们,很明显这场杀戮从一开始就已经筹划好了的,自己连反抗都做不到。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杀了我?”查士丁尼问道,他完全无法把握这个老人心里究竟想的什么。历史上只有只言片语描写阿历克塞三世的倒行逆施无疑是个昏君,但查士丁尼真正面对才意识到面前的人同时还有另一个身份——一个残暴而精明的篡位者,涉世未深的自己根本还斗不过他。看来自己今天的谋划很明显已经成了泡影,在真正的阴谋家面前原来自己的把戏不堪一击。好不容易把穆兹菲乌斯救出来了自己却要面对如此死局。
“当然是好奇你的身份居然会拥有这种东西,很明显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奴仆真是太不可思议了。那上面有着一个大家族的家徽,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忽然,阿历克塞三世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精致的挂坠盒,泛着一丝古代的光泽,可它出现在查士丁尼的眼中的那一刻,这个少年脸『色』苍白头一次变得如此失态。
“它怎么会在你手里?!”查士丁尼看到那个挂坠盒的那一刻便认出了那便是将自己带到这里的罪魁祸首。现世的自己家道还算殷实,因此在一次小型拍卖会中无意得到了一件来历不明的挂坠盒,尽管工艺并不是多么巧夺天工,但神奇的是没有人能够确定它的制作年代。由于无法确定感兴趣者寥寥,使得凑热闹的自己轻易拍下了这件挂坠盒。可是回了家,当他那天晚上摆弄着这件神秘的古董的时候却无意触碰了什么东西,突然被强大的力量吸了进去。再一次醒来,他便以查士丁尼的身份出现在在了这里。
查士丁尼万万没想到,连那件挂坠盒和自己一起穿越到了这里,并落入了阿历克塞三世的手里。
猛地一个激灵,查士丁尼的眼睛微微一亮。
如果能拿回它的话,我说不定不仅逃离险境还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想到这里,查士丁尼的心中也升起了一丝希望!
“现在是我在问你,你背后的人究竟是谁?你现在唯一还活着的理由仅此而已。不要再让我多费口舌!”阿历克塞三世手中的机弩瞄准了查士丁尼的心脏,“虽然两个月前的不知为何让你逃过一劫,明明你喝下了那杯毒酒的,但是这次我想你的命应该不会还那么硬了吧!”
直到这时查士丁尼才明白原来之前的重病实际上是中了阿历克塞三世的毒『药』导致的,正是由于自己借尸还魂没有死掉让对方心生忌惮因此一直到这时才再一次『露』出毒牙。虽然受害的不是自己,查士丁尼心里也升起了同仇敌忾之意。
可现在的他真的陷入了绝境,要是死了就真的死了。
“我背后的人?”查士丁尼举起双手后退了两步一副神『色』镇定的模样道,“难道您不是已经知道我和这些突厥人的关系了么。”
“别给我装傻,那些野蛮人给不了你这东西。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的主人究竟是什么人!”阿历克塞三世显得很不耐烦,多疑的老人一点也不喜欢有敌人藏在暗处,挂坠盒上的花纹和他游历东方所见一个神秘古老家族的家徽如出一辙。但他的耐心已经差不多被耗尽了。可是他却不知道此时查士丁尼根本无法回答,因为原本身体的记忆就像是一个资料库一样短期内他根本消化不了。面临这样的窘境查士丁尼也是欲哭无泪,这样下去他肯定死路一条。
但他可不会束手待毙,查士丁尼暗暗吸了一口气,如果说目前来到这个世界有什么金手指的话,那就是这个少年的身体要比亚健康的自己强多了。而且很明显原来的查士丁尼是曾经在军队呆过一段时间的,微微躬身查士丁尼如同绷紧的长弓等待机会。
“您这么想知道我的主人是谁吗?”查士丁尼微微冷笑看着面前的老人丝毫不恐惧那尖锐的弩箭瞄准自己。
“我没有时间和你浪费,查士丁尼,我给过你机会了。”阿历克塞冷酷的声音响起,对查士丁尼作出最后的通牒,但实际上在他眼中查士丁尼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一眼看出查士丁尼蓄势待发的他扣动了扳机『射』出了锋利的弩箭。尽管他现在对这个『毛』头小子已经有了一些欣赏,但今天发生的事情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泄『露』出去的,查士丁尼是否说出他背后的人是谁,阿历克塞三世都不准备放过他的。
“噗——”的一声,箭簇刺入肉体的声音,查士丁尼根本来不及反应,弩箭便穿过了他的右侧小腿。
剧痛近乎让他晕厥过去,之前作为仆从的鞭打根本算不了什么,查士丁尼扑通跪在了地上,强忍着没有喊出声来,但他脸『色』苍白显然痛极了。他明白这是阿历克塞三世对自己最后的警告
“那么在此之前您是否可以先将我的东西还给我呢?”查士丁尼强忍伤痛故作平静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只要拿到那个东西就行了,这个老狗绝对不会放过我的,拼一把!
但阿历克塞的目光猛地一寒,冷哼道:“你以为现在你还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吗?”说完他身后的武士们拔刀出鞘走上前来,只要阿历克塞一身令下便会将查士丁尼碎尸万段。
然而查士丁尼却依旧十分淡定,不紧不慢地道:“你可以杀了我,但那意味着穆兹菲乌斯的下落再也没有人知晓。”
而当此言一出,阿历克塞三世却忽然有些坐不住了,他突然转头对着自己的侍卫吼道:“愣着干什么快去地牢看看去!”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大意地让查士丁尼看管那里,更没料到查士丁尼敢这么大胆,如果穆兹菲乌斯真的逃跑泄『露』自己的藏身之地的话那将是一场巨大灾难。
阿历克塞夺过了手下的长剑指着查士丁尼的咽喉怒吼道:“告诉我你把他藏哪里去了,他一个瞎子一个人逃不了多远。否则我先将你的手指一根根砍下来,再把你碎尸万段。”阿历克塞三世第一次『露』出这样气急败坏的表情。
但查士丁尼却丝毫没有屈服的意思,“哦,是吗?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否则的话我到死也不会告诉你一个字的!”尽管灵魂本身他原本并没有那样的胆量,但原本的躯壳却让查士丁尼即便在危险中也能冷静下来。
只有这样才能获得一线生机!
双方僵持着,阿历克塞看着面前这个少年油盐不进的模样更多了一丝欣赏,但也下定杀死查士丁尼的决心。
“陛下,地牢里面那个人……逃跑了。”这时,气喘吁吁的侍卫这才赶了回来确认穆兹菲乌斯已经不见了。而实际上他还被查士丁尼藏在酒桶里面没被带走。
听到这个消息阿历克塞的脸『色』变得十分吓人,但是思索了片刻权衡利弊,他收回了长剑将挂坠盒丢给了查士丁尼,这件东西本身对他并不重要。之前也检查过挂坠盒并没有什么异常。
“快点告诉我,穆兹菲乌斯那个逆贼被你藏到了哪里?我给你五秒钟的时间,否则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可是当挂坠盒落在了查士丁尼的手中的那一刻,查士丁尼的神情便完全变了。
“哼,你想知道吗?那么我告诉你,你的一生将被钉在耻辱的十字架上,所有人会铭记是你毁掉了这个国家,你的恶名从爱尔兰到契丹无人不晓。再见了,阿历克塞三世陛下。”查士丁尼一边嘲讽地说一边逆时针转动手中挂坠盒的盒盖,打开了挂坠盒,自己之前正是这么做的才穿越这里。现在他终于可以和这个糟糕的地方说再见了。
查士丁尼的脸上『露』出了了得意的笑容。
可是下一秒他的笑容便僵住了,因为挂坠盒中没有再次出现一股吸力将自己吸进去。
什么也没有发生!?
不仅查士丁尼面如死灰,连阿历克塞还有他的侍卫们也搞不清刚才发生了什么,如同看傻子一般看着拿着挂坠盒的少年。
阿历克塞也感觉自己被戏弄了一样,深吸一口气。
而查士丁尼也陡然间感受到危险的气息。
不好!
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阿历克塞手中的长剑贯穿了查士丁尼的心脏。暴怒的老人挥舞长剑的动作如同一头猎豹,丝毫不比当年孱弱丝毫。
查士丁尼不可思议地看着鲜血从胸口伤口处涌出,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明明自己还想着翻盘,却居然这样憋屈地死了。这样尴尬的死法恐怕是穿越剧里面最可笑无聊的吧!
心中无奈地自嘲着,但连伤痛也渐渐模糊,遭受致命一击的查士丁尼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可是再一次睁开眼睛,查士丁尼却发现自己正漂浮在了房顶直勾勾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自己。
“我……怎么它妈的又成了幽灵?!”查士丁尼近乎悲鸣地发出了怒吼。
第六章 契约
“开什么国际玩笑?”查士丁尼几乎崩溃,本以为经历了穿越自己已经无所畏惧了,可是现在发生的一切正彻底颠覆了自己的三观。
他已经确信自己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漂浮在空中的他正看着阿历克塞三世还有他的侍卫们将他的尸体丢进了密室里面,而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陛下,我们真的现在就离开这里吗?如果让我现在就搜捕的话说不定可以把穆兹菲乌斯抓回来。”他的侍卫长有些犹豫阿历克塞下达的命令。
但是阿历克塞三世却不耐烦地说道:“我没有时间等待了,继续留在这儿随时有被十字军发现的风险,而且那些突厥人迟早也会发觉不对的。现在就离开这里,从海上去『色』萨利。”尽管查士丁尼宣称自己前往那里必然会被拉丁人俘虏,但是刻薄寡恩的阿历克塞三世一点也不愿前往尼西亚,因为那意味着自己将完全失去东山再起的机会。
“把里面的细软都带走,金币还有宝石,其他的都不要管它们。”阿历克塞三世尽管有些肉痛,但还是下达了命令。尽管金库中那些帝国历代的艺术品古物都价值连城,但准备仓皇出逃的他已经管不上了,他也没时间把这些东西变成能够让雇佣军为自己卖命的金币。
“是!”得到了命令侍卫们走进了密室之中,他们是阿历克塞三世一手带出来的老兵忠心耿耿,也久经沙场,但是看到了里面血腥的一幕也忍不住一阵胆寒。那些中箭的突厥人如同刺猬一般,每一枚金币都沾满了他们贪婪的鲜血。
尽管如此,侍卫们不敢怠慢将金币全部运了出来。
“那尸体呢?”看着倒在血泊中死透的突厥人和查士丁尼,阿历克塞三世的侍卫长询问道。
但他的话刚一说完,阿历克塞皇帝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落在了他的身上使得他顿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这种事情还需要来问我吗,全部放进密室里面别动。”阿历克塞三世看着无法带走的艺术品皇室古物仍然心中不舍,这都是帝国千百年来一脉相承的珍宝,当初君士坦丁堡被威尼斯人带来的十字军围困,他好不容易靠着热那亚人的走私船带走,现在不得不放弃了。
一切很快便准备妥当后,阿历克塞三世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查士丁尼也正死死地盯着他,可偏偏什么也做不了,他不明白这个阴险的男人为什么要下手如此决绝,竟不惜冒着杀死盟友的恶名,如今他已经等于和罗姆苏丹撕破脸皮,一旦外面的突厥人察觉里面发生的谋杀,这座城堡根本抵挡不了多久。
他们根本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逃离这里!查士丁尼死死地盯着阿历克塞三世的一举一动想知道对方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时阿历克塞三世缓缓走进了密室之中走到了一个角落里,那里有着一个不起眼的银制酒杯,和密室中其他的珍贵宝物比起来这个简陋的酒杯简直一文不值。
可查士丁尼立即察觉到了不对劲,下一刻,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阿历克塞三世转动了那盏酒杯,那其实并不是普通的银酒杯而是一个伪装巧妙的机关。
只听机械转动的声音,密室之中又有一扇暗门打开,眼前一条幽长的地道延伸到了地下。
原来这就是阿历克塞三世暗藏的底牌,他早就知道突厥人是不可信的,所以这处地道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这座城堡看似平平无奇,但实际上确实当年曼努埃尔大帝的行宫别墅,这里的地道实际上便是曼努埃尔一世当初以给予热那亚人贸易特权为代价而修建的,这里一直以来都是曼努埃尔皇帝反攻安纳托利亚的秘密指挥所。但随着密列奥赛法隆的惨败,大帝壮志未酬,这里也就被人们彻底遗忘,反倒成为了一个亡国之君亡命之地,何其讽刺。阿历克塞三世带着他的侍卫们携带着金银财宝走进了地道之中,查士丁尼也忍不住想跟过去,却被一面无形的墙给反弹了回去根本不能越雷池一步。
而目睹这一幕的查士丁尼不甘心地喃喃自语:“难道就让你这么顺利逃脱么?”他实在无法咽下这口气,如此窝囊的死法,他既没有大展身手的机会,也无法回到原来的世界里面。
“可恶,哪怕是再给我一次机会也行啊,混蛋,快点回应我,你把我弄到这里总不会就是让我到这里送死吧!”查士丁尼知道一定是它造成的,他落了下来对着那件毫无反应的挂坠盒厉声咆哮。已经绝望的查士丁尼只能将最后的希望放在这个诡异的挂坠盒身上了,他绝不认为自己是碰巧被传送到这里的。
而就在这时,仿佛是在回应着查士丁尼,原本那件挂坠盒忽然闪过一道奇异的光芒。那光芒刺的查士丁尼睁不开眼睛,瞬间便被那道光芒吞噬,而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正置身在一个白『色』光芒笼罩的空间里。
“这里是哪里?”查士丁尼下意识地问道,尽管他的周围什么人也没有。
但就在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却回答了他的疑问。“这里约柜的内部。精神元素的空间,正是靠着这股力量才将你传送到了这里。”
目瞪口呆的查士丁尼后退了两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信息量未免太大,自己这天遇到的事情太过于魔幻使得他根本没办法相信这是真实的。
“你究竟是什么鬼……?”
“很遗憾我不是鬼,准确的说你才是,而我是约柜,那个将你带到这里的挂坠盒的本体。”稚嫩的声音回答道。
“那就快把我送回去!”查士丁尼激动地怒吼道,来到这里简直是他人生最糟糕的事情,他现在根本不管对方究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他只想回去。如果不是因为找不到声音的来源查士丁尼早扑了上去。
“很遗憾,凭我的力量现在无法送你回去。”稚嫩的声音毫无感情波动,直接拒绝了查士丁尼的要求。
“那你把我送到这里就是让我过来送死的吗?”得到回复心中一颤,查士丁尼咬牙切齿地问道。他努力保持平静,虽然恼火于对方打破了自己平静生活害他沦落至此,但直觉告诉自己似乎还有转机。
“当然不是,至少你的表现我已经勉强满意,因此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而你也将不再是一无所有,我可以提供一些最低限度的帮助给你。”对方的声音明明如同孩童一般稚嫩,但是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居高临下。它给了查士丁尼机会,但是查士丁尼也知道那不是免费的。
“那么相对的,我的义务是什么呢?”查士丁尼警惕地问道,对方一定是有求于自己不会安什么好心的,但尽管如此他其实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
而白光里,那道声音再次响起,说出了自己的条件。“寻找我的碎片,像那样的挂坠盒还有六个,找到它们,当我拥有了完整的力量便可以送你回去。”
“成交!”查士丁尼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对方的要求,尽管无法立即回去,但也总比死掉了好。他愈发觉得这个自称“约柜”的玩意儿十分诡异,尽管稚嫩的声音显得人畜无害,但用脚趾头想他也知道对方故意让阿历克塞三世杀死自己『逼』他就范的。无需权衡利弊,查士丁尼只能选择同意。
而他的话刚一说出口,白光中的“约柜”便起了反应。
“契约签订达成,你的灵魂现在属于我了。”骤然间那道声音竟变得冰冷起来。
甚至来不及反应,查士丁尼便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吸力猛地拉扯自己,一阵天旋地转。
“呼——!”
再一次睁开双眼,查士丁尼猛地做了起来深深地呼吸到了久违的空气,本已经死透了的他从血泊中活了过来。而此时的他感觉从地狱刚刚回来,下意识『摸』了『摸』胸口,查士丁尼这才发现原本骇人的伤口创面竟然愈合了。
简直不可思议!
而这时,他手中仍然攥着的挂坠盒再次响起了那个声音。
“我已经给了你一次机会,那么接下来你也要履行你的诺言了。”
第七章 启程的自由之路
查士丁尼再一次醒来,完全是不可思议的力量,但他真的确确实实死而复生了。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他真的不敢相信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呼吸着久违的空气,查士丁尼仍然心有余悸。
“真是不可思议,看着已经愈合的伤口。”查士丁尼抚『摸』着胸口喃喃自语,尽管穿越到这里本身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但是将生死逆转,这个挂坠盒的力量究竟有多么强大。
“现在我已经重新给了你一次机会,而你耶要回应你的承诺履行你的诺言了。”攥在查士丁尼手中的挂坠盒再一次发出了声音,有恢复了之前的稚嫩。
查士丁尼则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个把自己带到这里的罪魁祸首不知应该说什么好。可以说这个玩意儿从一开始便准备引自己步入它布置的陷阱。为了活下去,查士丁尼只能选择和其订立契约。
此时的查士丁尼恨不能直接将手中的挂坠盒直接砸碎,但理智告诉他这是痴心妄想,而且对方将自己复活也一定留了什么后手。
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查士丁尼看着挂坠盒试探『性』地问道:“我会履行我的承诺,但如果我失败了呢?”
“那么你将失去我赐予你的生命。”挂坠盒不带感情的回应刚落,查士丁尼便猛然间感到了一丝异样,他此时攥着约柜的那只手如同被什么腐蚀了一般,原来饱满的肌体在瞬间萎缩腐烂直到变成枯骨。
被这一幕吓了一跳,查士丁尼下意识地松开了手使得挂坠盒落在了地上,等到他再次定睛一瞧却看见了他本来的手又恢复如常。
“这怎么……可能?”呢喃自语的查士丁尼眼睛里面满是恐惧地看着那件挂坠盒不敢接近,他知道一定是它搞得鬼。
而挂坠盒也好似能读懂查士丁尼心里想的一样,缓缓说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既然我可以赐予也就可以夺取。我将我的力量全部耗尽将你复活,如果你不能在一年之内给我找回第一枚碎片的话我只能取回我的力量,那意味着你的死亡。”
如此苛刻的条件即便是查士丁尼,当他听到了之后也感觉身体一阵冰凉。看着那件挂坠盒如同洪水猛兽,但他也知道自己这次是上了贼船了。
查士丁尼艰难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但是仅凭我自己的话我甚至连剩下的约柜碎片都不知道。”这是他的心里话,面对这种东西他完全耍不了花招。穿越到这里他什么也没有,如此苛刻的任务压根是九死一生啊。
而这时挂坠盒发出了一丝微弱的光忽然悬浮在了半空中,只听稚嫩的声音回答道:“这一点你大可以不必担心,我说过会给予你最低限度的帮助。凭我现在的力量可以提供一个和这个密室差不多大的空间,除了生命体之外什么都可以容纳。拥有了这些财富的话至少你不再是一无所有了。至于其他的碎片的消息,之前你没有注意到阿历克塞三世也曾经看过和我上面一样的纹饰么?这片有许多的信息可以挖掘,只要你拥有足够的力量。现在还有什么疑问吗?”
挂坠盒落回了查士丁尼的手中,“和之前一样逆时针转动翻盖,我便可以吸纳一切你想要的东西。至于其他的,等到你寻找到第二片碎片的时候我便会告诉你,现在我要先休息一段时间了,即便有生命危险也不要打扰我,我不会帮助你的……”稚嫩的声音打了一声哈欠,随即挂坠盒的光芒也暗淡了下来变成了原来古朴的模样。
而查士丁尼却根本一时间消化不了这么大的信息量。“喂,我靠,你先等一等……”一脸黑线的少年大声喊着却根本无法唤醒根本没有反应的约柜。
“该死的家伙。”尽管对方连人都不是,查士丁尼拿着挂坠盒几乎恨不得摔在地上,可是思前想后他还是改变了主意。
至少现在他已经不是一身白板的,不过所谓的储物空间又有多大用处呢?
查士丁尼不由苦笑地耸了耸肩。
看着金库里面还剩下的艺术品珍宝他的心里升起了一丝报复的欲望。
“老东西,这次的仇我说什么也会加倍奉还的。”如今的他已经清楚阿历克塞三世的恐怖,尽管付出的是一次生命的代价。
“这里的东西我就全部笑纳,就当是之前的利息了。”查士丁尼嘿然冷笑一声,他终于有出一口气的机会了。
按照之前的那样,查士丁尼逆时针转动了挂坠盒的滑盖,而他死死地盯着眼前,他知道约柜不会骗自己的,但他仍然想亲眼目睹这一幕。
科不科学,已经不重要了,这个世界已经被玩坏了。
下一刻,挂坠盒散发出了奇异的紫『色』光芒,笼罩了整个空间,在查士丁尼的视线中那些被遗弃的珍宝名画变得透明起来最终消失在面前。
这一刻查士丁尼忍不住要兴奋地跳起来欢呼起来。不管怎样现在的他终于没有那么苦『逼』了,得到了这笔惊人财富,至少查士丁尼不会那样被动了。整座密室金库此时已经完全被洗劫一空,查士丁尼现在简直可以想像到时候阿历克塞三世看到这里面一干二净的模样了,想想查士丁尼便觉得解气。
而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猛地一个激灵,查士丁尼想起来他差点把穆兹菲乌斯给忘了。从之前的情况来看的话,穆兹菲乌斯的行踪并没有暴『露』,既然可以逃出升天的话,那么之前的计划便可以继续了。现在约柜之前说的那番话如同一块石头压在心头上更加坚定了查士丁尼帮助穆兹菲乌斯从而获得权力的决心,紧靠自己寻找那什么虚无缥缈的约柜碎片根本是开玩笑。
看着窗外,此时的东方的天空微微发白,很明显已经快天亮了,而城堡外查士丁尼隐隐约约听到了『骚』动的声音。
“看来那些突厥人应该也发现有些不对劲了,此地不宜久留。”查士丁尼自言自语说道,尽管和那些突厥人不多的对话中他得知了原本的自己似乎和对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更是有一个似乎不得了的主人。
如果逃离的话,查士丁尼知道自己势必会遇到很多麻烦……但是最终他还是咬了咬牙。
“老子的命运现在可不是能被你们掌控的。我们走着瞧!”查士丁尼的这句话不仅仅是说给那些突厥人的,也是说给阿历克塞三世的,更是说给挂坠盒中约柜的。他循着之前的记忆走到了阿历克塞三世之前启动地道暗门的地方。
“咔”查士丁尼转动了银酒杯,暗门打开,一条幽深的地道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而嗖嗖的冷风正扑面而来。但查士丁尼还是踏出了那一步,虽然不知道通向那里,不知道还有什么未知的危险。查士丁尼知道属于自己的路才刚刚开始。
第八章 怀疑
海边的一处小山边角处,洞『穴』里钻出了一个少年,正是从城堡中逃出生天的查士丁尼。
探出脑袋,他并不敢立即出来,嗅到了海风的气息,而此时的查士丁尼也不确定阿历克塞三世究竟离开了这里没有。如果自己再死一次的话可就真的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确定了周围没有人安全之后,查士丁尼这才松了一口气,从密道之中走了出来。
“啧,没想到竟然走了这么远,真亏了他们能把这密道修到了这里。”查士丁尼回头看着远处上方的城堡也不由啧啧称奇,这种惊人的工程量只怕不是一年两年能完成的,根本没人料到出口居然在这里。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当年的曼努埃尔大帝的确投入了惊人的财富和人力。
而这时,查士丁尼有注意到了海上此时正有一艘帆船正向朝远方而去。那里的方向无疑是前往巴尔干地区。
“哼,看来那老家伙还是去『色』萨利了,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能够让他好好吃一番苦头了。”查士丁尼看到这一幕不由自言自语了起来,多疑的阿历克塞三世显然是没有将查士丁尼之前的警告当真,他还是按照原计划去往了希腊地区企图东山再起,一方面对付拉丁人一方面也是对尼西亚的对抗。而这时,查士丁尼却高兴的不得了,阿历克塞三世自以为可以一路顺风却根本不知道现在的马其顿还有伯罗奔尼撒总督区也已经被其他的十字军领袖瓜分,尤其是『色』萨利还属于萨洛尼卡王国的封地,其国王可是第四次十字军领袖博尼法斯,阿历克塞根本是自投罗网。
不过查士丁尼对阿历克塞三世的选择也是理解的,如果不是自己事先知道的话,他十有八九也是要逃亡到巴尔干。因为如今的安纳托利亚同样风雨飘摇。
1205年决定拜占庭帝国生死存亡的一天,建立在轰然倒塌的拜占庭废墟之上的拉丁帝国对残余的反对势力发起了悍然进攻。
由皇帝鲍德温的弟弟亨利率领的大军越过海峡扑向了流亡的尼西亚政权,而拉丁皇帝则北上镇压蠢蠢欲动的希腊人残余和保加尔人。此时的尼西亚,贵族们对气势汹汹的十字军仍然心有余悸,在各方势力的角逐下阿历克塞三世的女婿狄奥多尔被推举为了皇帝,然而孱弱的新生政权既没有得到帝国其他地区大多数贵族的认可,也缺乏力量稳固统治。
当拉丁人『逼』近了尼西亚之后,甚至没有人能够有抵抗的勇气,这也就使得此时的安纳托利亚到处都是拉丁骑士肆虐,他们焚烧城镇屠杀居民。这时的拜占庭帝国从未有过如此衰弱的时刻。
不过现在不是查士丁尼应该关心的,凭他的力量现在压根没办法左右局势,而且历史上的尼西亚帝国最终逃过了这劫并不需要他担心。
“得去找穆兹菲乌斯了,无论是被突厥人还是十字军发现他都是死路一条。”查士丁尼打定主意后,拿出了自己之前准备好的衣服,他既不敢穿突厥人的衣服又不敢穿拜占庭军人的衣服,只能找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换上了突厥人的靴子和拜占庭的制式佩剑。这样他自称是一个独行的佣兵也不会被人特别怀疑。他不能再逗留了,城堡那里估计突厥人已经攻了进去发现了里面的不对,要是那些来去如风的突厥人四处搜寻的话他说不定运气不好就被发现了,他可不愿意冒险。
……
而另一边,昨晚被运出城堡的穆兹菲乌斯仍然全所在木桶里面藏在森林里面,尽管浑身酸痛,穆兹菲乌斯也不敢从中爬出去,如今的他双目失明,根本就是一个废人,没有查士丁尼的话他根本活不了多久。
这小子究竟是什么人?穆兹菲乌斯仍然在思考着心中的困『惑』。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究竟对还是不对。听声音的话,查士丁尼的岁数很小,这样的少年真的能够帮助自己吗?
想到这里,穆兹菲乌斯的心中怨毒又加深了一步,当年的自己也是帝国征战沙场的将军,如果不是他相信了阿历克塞三世的话怎么可能沦落到这一步!
而突然,穆兹菲乌斯停止了思索,因为他敏锐的听觉让他发现正有人一步步接近,神情紧张的他握紧了从厨房拿来的餐刀作为防身的武器。
这时,查士丁尼的声音响起这才让穆兹菲乌斯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是我,穆兹菲乌斯陛下。我想我没有让你失望吧!”
查士丁尼用剑柄撬开了酒桶桶盖,伸出了手将穆兹菲乌斯从里面拉了出来。此时的他口吻里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在城堡之中伪装的木讷。
一切都还在查士丁尼原本的计划之中,只要有穆兹菲乌斯,他至少有了晋身的机会。而他乐意帮助拜占庭人收复君士坦丁堡,凭借一个强大的国家机器的帮助他寻找约柜也就更有一些把握。
“至少你让我逃出了那个地狱。再那样下去我宁可死在拉丁人的手里,可是现在我们什么也没有那么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呢?”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穆兹菲乌斯此时仍然心有余悸,而正如他说的一样他一无所有,他自己的私人财富大部分都沦陷于君士坦丁堡,而剩下的一部分也成了阿历克塞三世的财富。身无分文的他们甚至渡海过去都做不到,而查士丁尼他又能做到什么呢?
尽管被查士丁尼所救,但穆兹菲乌斯从内心里面还是一点也不信任对方。因为从头到尾查士丁尼甚至连一点索取一点承诺也没有让他付出。这实在不可思议,也令穆兹菲乌斯怀疑查士丁尼有别的想法。要知道十字军对他的悬赏可不低啊。
而查士丁尼现在可想不到穆兹菲乌斯还有那么多顾虑只是说出了自己本来的计划。“我们可以从海上直接到君士坦丁堡然后从保加利亚进入伊庇鲁斯,这样就可以躲避掉大多数的追捕到达伊庇鲁斯。”
“君士坦丁堡?那不是自投罗网吗?”穆兹菲乌斯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他的心微微一沉,手中攥着的餐刀握的更紧了,在他看来查士丁尼根本就是想带着自己邀功领赏。去伊庇鲁斯的路线有很多,无论从海上还是通过伯罗奔尼撒都比查士丁尼所说的安全,这让穆兹菲乌斯更加认为查士丁尼居心不良。
“你是在怀疑我喽?”发现穆兹菲乌斯的迟疑,查士丁尼也意识到了对方对自己的怀疑,却没有立即为自己辩解。
而这时,马啼嘶鸣声却同时引起了二人的警觉。
第九章 击杀突厥人
战马的嘶鸣声同时引起了查士丁尼的警觉,穆兹菲乌斯首先想到的便是很有可能是查士丁尼出卖了自己,他警惕地后退了两步,尽管知道自己已经是一个废人了,但是他并不打算就这么束手就擒。而查士丁尼的心此时也不由紧张起来,那些战马的嘶鸣声越来越近,很明显只有可能是那些突厥人。
看来他们已经察觉了,比我想象得还要快。查士丁尼心中微微有了一些无奈,这还是有些超出了他本来的估计,按理说突厥人在城堡里面说什么也会拖延一段时间才对,只是没想到这些来去如风的游牧民族这么快就反应过来。虽说不一定是寻找自己,但这时候被发现的话绝对是十分危险的。
可偏偏在这时候,面前的穆兹菲乌斯却对查士丁尼十分不信任。
尽管知道凭三言两语说服不了这个男人,但查士丁尼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知道现在我还没有完全得到你的信任。但是至少目前我和你还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无论是突厥人还是拉丁人,落在他们手里都将必死无疑。现在只有我能够帮助你,尽管拉丁人对你的悬赏足以让任何人心动。但对我而言却并不重要……”
“不重要?我凭什么相信你?”穆兹菲乌斯握着手里的刀仍然警觉着查士丁尼的一举一动,他竖着耳朵观察四周的声响。而对此查士丁尼也是能够理解的,从那天被挖去双眼,这个男人恐怕一辈子也不会相信其他的人了。唯一能稍微说服他的只有让其相信查士丁尼帮助他是有什么令人信服企图,可要是将约柜的事情说出来的话,查士丁尼估计对方把自己看作是疯子的概率更高一些。
而这时,林子外面,马蹄声越来越近了,查士丁尼知道再这样僵持下去非出事不可。
“先呆在这里,不要动,我去看看情况。就算你不信任我,凭你现在根本是自寻死路。”说完查士丁尼拔出手中的佩剑爬到了树上面。
而他刚刚在树干上坐稳,一个突厥骑兵便骑着马缓缓走进了树林中。
正是那些罗姆苏丹国的突厥武士!这是一名轻骑兵并不如之前那些武士穿着重型链甲带着只『露』出眼睛的头盔,而是穿了一件普通的锁子甲,挎着腰刀和弓箭,这也让查士丁尼稍微有些放心一点,自己的武器可对付不了重甲。
在城堡发觉到不对后,突厥人第一时间冲进去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便派出了斥候骑兵循着踪迹侦查,而这名突厥武士发现了从城堡离开的马车新鲜的车轮痕迹一直到了这里。
他一眼便看见了失明的穆兹菲乌斯站在树下,却没有察觉查士丁尼这时躲在了树上窥视着自己,茂密的树冠完全遮挡住了他,是一个完美的藏身之地。屏住呼吸的查士丁尼没有轻举妄动,这个距离对方给自己一箭的话必然一命呜呼。
而发现了人的突厥武士大喜,至少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总比一无所获要强,他『操』着突厥语呼喝了起来,他并不准备杀死穆兹菲乌斯而是要将其生擒活捉带回去。只见突厥人驾马靠近看到穆兹菲乌斯是一个盲人更加放松类警惕,连刀也不拔便拿着腰间的绳索准备要把穆兹菲乌斯捆起来。
而此时的穆兹菲乌斯也一动也不动,仿佛放弃了反抗。
但这一切在查士丁尼眼中却是完美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他在树上已经锁定了突厥人,握紧手里的剑他的心不由狂跳起来。
尽管原本的身体机能都很完美,甚至在记忆里面的格斗技艺也保留下来,但是对本人而言,这是查士丁尼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头一次尝试战斗。他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必须一击必杀,他不敢保证这名突厥武士有多厉害,但万一有什么差池自己被反杀可就没有从来的机会了。
查士丁尼没有立即动手,他在等待最佳的时机,而另一边突厥武士仍然没有意识到死亡的威胁正在一步步『逼』近。只见他驾着马到了穆兹菲乌斯的面前,准备从马鞍上下来,而这正好给了查士丁尼可乘之机。
“杀!”查士丁尼大喝一声,让突厥人吃了一惊,与此同时从树干上跳落下来带着惊人的力道,手中的长剑直接贯穿了突厥武士身上的锁子甲刺入了对方胁背。
想要下马的突厥武士此时已经没有了警觉『性』,更因为两手扶着马完全没办法防御反击,他万万没想到竟然会被伏击,致命的袭杀让突厥人扑通一声从马上摔了下来。
和突厥人的身体一同摔在了地上,查士丁尼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满手的鲜血有一种胃里翻滚的感觉,但是他知道以后自己迟早要习惯的,古代真的一点也不美好。
而奄奄一息的突厥人眼睛瞪得宛如铜铃一般看着查士丁尼尤其是对方穿的突厥靴子,那是属于他的长官的。喉咙里面翻动想要说什么却再也接不上气来,便死的不能再透了,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也让查士丁尼有些胆寒。
确定对方死掉了,查士丁尼平复完心情看着穆兹菲乌斯说道:“他已经死了,现在你相信我没有出卖你了吧?”
而穆兹菲乌斯也听到了动静,知道查士丁尼并么有说谎,但只是淡淡地回答道:“那么就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你如果什么企图也没有,任何人也不会愿意与你合作的。这一点你应该知道。”
啧,摆平这家伙还真麻烦。只能试一试能不能蒙混过关了!查士丁尼咬了咬牙打定主意,现在一分一秒都很重要,突厥人随时可能会发现他们的,他必须让穆兹菲乌斯暂时打消顾虑。
“热那亚人。”查士丁尼平静地回答道。
“热那亚人?”穆兹菲乌斯微微一愣有些意外查士丁尼的回答。但也没有特别意外,因为热那亚和威尼斯在海上贸易的争夺众所周知,当初曼努埃尔皇帝也曾为遏制威尼斯人授予热那亚商业特权。
而不等穆兹菲乌斯反应过来,查士丁尼随即继续说道:“我坦白,我仅仅是受雇于热那亚人而已,由于君士坦丁堡的沦陷,如今威尼斯人已经控制了整个黎凡特的贸易,热那亚人当然心生忌惮。所以几个月前我的雇佣组织接下了他们的订单派遣我去寻找你的下落,不过不久前他们却认为失明的你已经没有了价值,单方面终止了和我的组织的交易。所以现在我一块铜板也没有弄到手,只能试试运气把你救出来能换点钱就换点钱当然换一个官当的话结束现在漂泊不定的生活更好。”他的回答当然是假的,当然热那亚对威尼斯的不满却是的的确确的,查士丁尼编造这样的话反而很让穆兹菲乌斯觉得真实,因为像这种事情一个普通的少年是绝不可能知晓的。如果是一个雇佣组织的人他知道这么多事情反而说得通。
第十章 偷渡
听了查士丁尼的回答穆兹菲乌斯仍没有完全打消顾虑,而是问道:“那把我交给拉丁人岂不是更好?恐怕他们给你的酬劳恐怕会更多吧。”而此时穆兹菲乌斯的声音已经完全缓和了下来。
至少对查士丁尼的回答,他已经多少有些相信,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毕竟每个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秘密。不管怎样目前查士丁尼应该可以信任的,尽管对方的真正目的穆兹菲乌斯仍然没有『摸』清。
“拜托,我也是一个帝国的公民,做出那样的事情有钱也没命去花的。如果把你带回伊庇鲁斯的话得到奖赏总比饥一顿饱一顿的雇佣兵要好的多。”查士丁尼耸了耸肩,打趣道,穆兹菲乌斯这么说至少说明他对自己已经没有原来那样的怀疑了。
“可去君士坦丁堡太危险了吧……”穆兹菲乌斯仍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当初的他杀死了将十字军引来篡位的阿历克塞四世,恐怕落在那些拉丁人的手里必死无疑。他实在无法理解查士丁尼这样做的用意何在。
而查士丁尼这么做也的确有的他的用意,此时十字军建立的拉丁帝国倾巢而出,帝国皇帝鲍德温的弟弟亨利横扫安纳托利亚的尼西亚帝国,而鲍德温一世却将在不久以后的亚得里亚堡之战被保加利亚人击败陷入混『乱』,那将是他们逃到伊庇鲁斯的最佳机会。
反倒是走南边的路线极有可能被威尼斯人拦截遭遇危险。
但是现在查士丁尼知道自己必须先说服穆兹菲乌斯才可以,总不能告诉对方自己能够预知未来。
“如果从南部路线走的话,现在博尼法斯控制着伯罗奔尼撒和马其顿恐怕会更加危险吧。”查士丁尼漫不经心地问道。
而当查士丁尼说出了那个名字后,穆兹菲乌斯的肩膀反『射』『性』地一颤。
蒙特菲拉特侯爵,第四次东征十字军的领袖博尼法斯,那是个噩梦一般的人物,正是他率领军队攻破了君士坦丁堡。本来成为拉丁帝国皇帝的应该是他才对,但因为威尼斯对他的忌惮,博尼法斯没能获得君士坦丁堡而是获得了萨洛尼卡一带还有南边的雅典柯林斯建立了萨洛尼卡王国。
而囚禁在城堡里的穆兹菲乌斯现在才知道这件事情,以至于有些不敢相信。
“你确定真的是这样?”
“当然,这是阿历克塞三世当时谈论时我无意听到的,你们都对那个人很忌惮不是么?”查士丁尼又撒了个谎,不过目前看来效果显着,果然相比起来凭借恐惧更容易说服对方。
“现在反而是君士坦丁堡由于空虚安全的多,大量难民因为战争涌向保加利亚反而更容易蒙混过关。现在您认为我的决定是不是更有道理。”
一时间穆兹菲乌斯也沉默了,没想到连马其顿伯罗奔尼撒这样的帝国心脏地带都被拉丁人瓜分,他的心中竟有了一丝无力感。
“那……就按你的方案吧,可我们现在身无分文,更重要的是到哪里找船去君士坦丁堡。”穆兹菲乌斯同意了查士丁尼的方案,但仍然有些担忧,威尼斯垄断了航海他们怎么混上船呢?
“这点你大可放心,我已经准备就绪,还是先上马吧。这里不宜久留了。”
查士丁尼早已经有了打算,拿出挂坠盒旋转盒盖将对方身上的财物全部收了进去,除此之外那名突厥骑兵的短弓也被查士丁尼收为己用。牵住战马,尽管有些不驯服但查士丁尼还是让这匹马安静了下来,他让穆兹菲乌斯坐在了后面自己坐在前面驾着马,他们必须快点离开这里要不然被突厥大部队发现那可就麻烦了。
“驾!”查士丁尼喝了一声,战马飞奔着载着两人消失在了远方离开了这即将迎来血雨腥风的地方。
……
西海岸的一处海港,这里并不是什么传统的重要商贸集散地,以前仅仅作为安纳托利亚运输粮食的中转站,但如今这里却成为了热那亚商人走私的秘密场所。
靠这里,热那亚的商人们从东方贸易中大发横财。
不过商人菲利普斯看着自己的账单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这两年威尼斯人控制了拜占庭大量的岛屿,被垄断的商业贸易利润都成了威尼斯的让热那亚每年都会损失惨重,更让很多热那亚商人濒临破产。
菲利普斯虽说靠这片港口还能支持,但现在威尼斯人控制了君士坦丁堡对他们这些热那亚人的打压是迟早的事情。他不得不对此发愁,今天他的生意运送的货物少的可怜。
他坐在港口边上算着账目眉头紧锁,自己伙计们则运着货物。“该死的威尼斯佬!”忍不住狠狠锤着桌面菲利普斯骂了一声,而这时一个钱袋落在了他的面前。
下意识抬头,不知何时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站在面前,带着一丝微笑看着自己。
但正没好气的菲利普斯可没有什么好脸『色』。“有什么事情快说。”他掂量着钱袋的重量便猜出里面有多少钱了。
“能把我们俩送到君士坦丁堡么?”查士丁尼开口道,这是他之前无意从送酒的村夫口中知晓的地方,走私犯往往比任何人都神通广大,更关键的是对方是热那亚人。
“两个人到君士坦丁堡,这点钱恐怕有些不够啊?你们是什么人啊,这个时候去那里。”菲利普斯看了一眼面前少年和他背后穿着斗篷的中年人,若有所思地问道。
这让遮住面容的穆兹菲乌斯心中一沉,虽然被刺瞎眼睛但想的话还是会被认出来的,下意识他后退了一步。
而查士丁尼却面不改『色』地说道:“我们是跟随亨利殿下远征尼西亚的雇佣军,但我舅舅受了伤眼睛瞎掉了,所以单独离开了部队。”
“噢,逃兵啊!难怪……”菲利普斯嘲笑着说道,在他看来对方是因为当逃兵所以才要上了他的黑船离开的。
“不过这点真不够,这些日子我们也不好过,刚洗劫了那座被称为世界的心脏的城市多出点血也不过分吧!”菲利普斯吃定了对方只能答应一副『奸』商的嘴脸坐地起价起来。
而查士丁尼眉头微微一皱,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银『色』的酒杯放在了桌上,“这样总够了吧?”
眼前一亮的菲利普斯连忙那在手里,他一眼便看出了银酒杯成『色』非常不错,何止非常不错,还是一件老东西。看来不识货的佣兵抢过来直接当普通银器用了,但实际上却是因为查士丁尼身上只有这玩意儿最不值钱了。
“那我们现在可以上船了吗?我希望能尽快出发。”查士丁尼问道。
“当然可以,不过这种船你们就别想有好的床铺给你们了。”菲利普斯收起了钱和银酒杯仍然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摆了摆手。
查士丁尼也懒得在说什么便带着穆兹菲乌斯朝着夹板走去。看着两人的背影,菲利普斯却自言自语起来。“真是不可思议,这种时候竟然会有人去君士坦丁堡。”
第十一章 意大利人
跟着船员,查士丁尼和穆兹菲乌斯登上了船被带进了船舱里面,扑面而来便是一股发霉的味道。
“就这里了,你们自己收拾。”把查士丁尼一行人看作是逃兵,热那亚人当然一点也没放在眼里,即便是一个普通船员都是毫不客气。
但这种时候查士丁尼和穆兹菲乌斯也懒得计较这些,只要等开船离开这里,就可以安全了。这一路上尽管拉丁帝国的军队还没有来临,大量的平民便已经逃离了家乡,可以预见整个安纳托利亚即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
“这里居然还有这种地方。”穆兹菲乌斯跟着查士丁尼上了热那亚的船终于不在如同之前那样宛如惊弓之鸟。此时的他更加认可了查士丁尼的能力,尽管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却心思缜密,穆兹菲乌斯自认为也不如他一般将每个方面考虑到位。
“这是专门用于走私的船,从这里回君士坦丁堡是最安全的,看到热那亚人的旗帜威尼斯人至少也不敢太过于放肆。”查士丁尼耸了耸肩说道,这恰恰是最重要的,他们回到伊庇鲁斯必然会从海路上走,而整个爱琴海都是威尼斯的舰队,除了热那亚人没有人能够威慑的了他们。
“先休息一段时间吧,接下来我们还有很长的路程,也许这是我们接下来的日子唯一能睡个好觉的了。”这一路上他已经疲惫极了压根不关心杂『乱』的船舱倒在床上和衣而睡。
而看着毫无防备的查士丁尼,穆兹菲乌斯却沉默不语,也没有休息而是静静坐在了椅子上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正当这个时候,甲板上传来了热那亚船员粗俚的歌谣,尽管听不懂意大利语但穆兹菲乌斯听出了他们似乎非常开心。忙活着人们扬起了船帆,看来航船要启程了。
愿圣父保佑我可以报仇雪恨,不管这个孩子有什么目的,现在我只能相信他能够帮助我了。
穆兹菲乌斯在心里喃喃自语,似乎已经决定了什么。
……
“快点,一个个别磨蹭。”菲利普斯臭着一张脸打断了他手下船员的自娱自乐,催促着他们赶紧起锚。虽然偷渡两个人发了一笔财,但最近生意上的不如意还是让他非常不爽。而这个时候,一个穿着华丽的男子却忽然出现,拍了拍菲利普斯宽厚的肩膀。
“谁啊?”菲利普斯没好气地转身刚开口脸『色』便僵住了。
“原来是您啊!请问有什么吩咐要小人来做。”这个满脸横肉的商人一副谄媚的面孔看着高大的男人,小心翼翼问道,显然对方来历不凡。
而男人根本面无表情无视菲利普斯的讨好,说道:“那位大人要见你问你些事情,跟我来吧。”
“是是。”刚才还趾高气扬的菲利普斯不敢耽误连忙放下管教手下的船员跟着奇怪的男人离开了甲板。
只见他离开,船员便互相吐了吐舌头,他们这位老板可是出了名爱财如命,能让此时心情不好的他如此小心翼翼,可想那无疑是个大人物。
这发生的一切也同样被穆兹菲乌斯在角落的一边听到了,不没有和查士丁尼一样上了船放松警惕埋头大睡,这个男人自从被刺瞎了眼睛便有一种警惕一切的强迫自觉。
“贵族口音吗?”穆兹菲乌斯喃喃说道地退回了房间,却看见已经醒来了查士丁尼正看着他。
“怎么了吗?”查士丁尼问道,他一下子便发现了对方脸『色』有些不对,也听到了穆兹菲乌斯的呢喃自语。
“我听到了意大利贵族的口音,在这种地方听到『操』着这样口音的人你不觉得很奇怪么?”穆兹菲乌斯直接回答道,把自己察觉到的完全告诉了查士丁尼。现在的他已经决定完全信任查士丁尼了。
这立即引起了查士丁尼的警觉,他并不了解所谓的贵族用语,但是身为贵族出身的穆兹菲乌斯对贵族习惯使用的语法口音肯定十分了解,他一下子便察觉了那个男人口音的不对劲,无疑那是贵族出身才会有的。看来这艘船并不是那么简单啊。
可是更让查士丁尼万万没想到的是此刻的他们也同样被其他人注意到了。
……
“安德烈亚大人您还住的满意吧?”菲利普斯忐忑不安地站在一旁看着面前的贵族青年,深怕自己没能将这位大人物招待好。
本应该是菲利普斯使用的休息房间此时已经打理好给这个年轻人居住,看起来约莫只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菲利普斯却一副恭恭敬敬如履薄冰的模样。
原因很简单,那是因为对方年纪轻轻就是热那亚城商业行会的管事,某种意义上比一些贵族说话更管用权利更大。如果得罪对方的话。随便动动手指,菲利普斯就会被摁死,他自然不敢大意。
“还算满意吧,不过出门在外也不可能太苛求什么了。我找你过来有另一件事情要问你,你要据实回答我。”摇晃着红酒杯,安德烈亚平心静气地说道,尽显贵族的风范。能够年纪轻轻成为热那亚商业行会的管事也的确说明了他背后一定有个大家族支持。
一听安德烈亚还算满意,菲利普斯满脸堆笑满口答应道:“没问题,大人,在下一定知无不言。”
“这个东西你是从哪里得到的。”安德烈亚从身旁拿出了一个银质酒杯放在了菲利普斯的面前,收起了原本慵懒的神情认真地问道。
这立时间让菲利普斯也有些紧张起来,连酒杯怎么到了对方手里都管不上了,连忙开脱道:“这原本不是我的东西,今天有两个佣兵要偷渡回去作船费给我的,不信您问他们。”商人的直觉让他觉得这古董杯子一定是有什么问题,连忙将知道的全盘托出。
“哦,那倒不急,他们长的什么样子?”安德烈亚似乎来了兴趣继续问道。
“是……是一对叔侄好像,小的约莫二十岁,对了那个老的四五十岁的样子而且还是个瞎子。”
菲利普斯连忙回答道,但却让安德烈亚有些失望,他摆了摆手,便让菲利普斯退下了。
菲利普斯小心翼翼退下,而华服中年男人关上门回头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带着欢快的语气安德烈亚又端起了酒杯啜饮了一口将那盏银酒杯拿起。
“这可是君士坦丁堡皇室的御用物品,而阿历克塞三世逃离的时候可是把国库和内帑都搬空了,十字军洗劫的也是平民贵族还有一些教堂圣物。两个佣兵有这些东西很能说明问题,我观察的仔细么,查尔斯先生?”年轻人的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一语道破了玄机,此刻安德烈亚也不由对查士丁尼一行人有些感兴趣了。
而与此同时,疲惫的查士丁尼没有再去担心什么意大利贵族又倒在了脏『乱』的船上,在睡梦中忽然猛地打了几个喷嚏,但却没有醒来,继续埋头呼呼大睡起来。
第十二章 嚣张的威尼斯人(上)
平静的爱琴海上,太阳越出了海面,尽管知道这艘船并没有那么简单,查士丁尼还是安稳地度过了一晚上,经过了好好地休息他也终于不像之前那样疲惫了,但是接下来的路程仍然艰险。
“啊~”查士丁尼从床上爬起来打了一声哈欠,伸了一个懒腰,却看见一宿没睡的穆兹菲乌斯仍然坐在板凳上。
“亏您能够熬的住。”查士丁尼起来打趣地说道,他们骑马到港口就奔波一天一夜了,而上了船查士丁尼身体年轻都觉得熬不住,可是穆兹菲乌斯却偏偏如同身体铁打了一般。
然而穆兹菲乌斯却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如果你和我经历了同样生活的话你也睡不着的。”说着沉默不语的男人微微蜷缩着身子似乎又在一个人想着什么。昨天晚上查士丁尼呼呼大睡,但是他却没有一点睡意。
看来那件事情中他还是没有恢复过来啊。查士丁尼心想。自讨没趣地耸了耸肩,没有再去说什么。
被刺瞎眼睛的穆兹菲乌斯对一切都警惕着,包括查士丁尼,想要说服他一时半会儿也是徒劳的。
而这时,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和粗野的喊叫声。
“快开门,快开门。”
这时候怎么会有人?查士丁尼略微迟疑了一下打开了门,而一个褐『色』头发,带着破帽兜的小哥正端着食物不耐烦地要进来,却被查士丁尼伸手拦了下来没有让对方进来。
“这是干什么?”查士丁尼问道,穆兹菲乌斯在里面,他尽可能还是不要让别人去与他接触的,这时出现陌生人不得不让他警惕起来。
“还能干什么?老板要我送吃的东西给你们!你们要是不识好歹我就拿走。”瘦小的船员『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没好气地说明了他的来意。而他的话刚说完手里放着面包的食篮便被查士丁尼一把拿过去关上了门。
一切发生的太快,以至于褐发小哥都没有反应过来,连忙一个劲地敲门喊道:
“嘿,你倒是把篮子还我啊,快开门。”
而却得到了查士丁尼敷衍的答复,“等我们吃完就会放在门外,你到时候再来取不久行了么。”说完房屋里面便没了声响。
而看到这一幕送餐过来小哥一时语塞,眼睛中滑过了一丝不甘,可是对方很明显不会给他机会的,也只好先离开了。
关上门的查士丁尼做了一个鬼脸,拿起了一块面包递给了穆兹菲乌斯,“有人送吃的东西来了。来点吧?”
此时的查士丁尼和穆兹菲乌斯早已经饥肠辘辘了。
“不清不楚的人送过来的东西你也敢要。”穆兹菲乌斯和查士丁尼一样察觉了对方来路不正,那样吝啬的热那亚人怎么会那么好心叫人送吃的。
而查士丁尼咬了一口硌牙的黑面包无所谓地说道:“怕什么,反正不吃白不吃,对方也只不过是试探而已。”
说着查士丁尼便将面包塞到了穆兹菲乌斯的手里。
显然穆兹菲乌斯也已经忍耐到极限了,拿起了面包吃了起来。
在门外,之前的小哥走过了船舱一个拐角,这个热那亚商船的船员忽然摘下了兜帽和假发『露』出了自己原本金黄『色』的齐肩短发显得格格不入。
“看来他们也应该有所警觉了。安德烈亚少爷。”一直等候在这儿的查尔斯先生丢给了对方手帕抹去脸上的化妆,将红『色』的披风披在了安德烈亚的身上。一早上,好奇查士丁尼身份的安德烈亚便乔装打扮去查看对方的底细,但明显失败了。
但安德烈亚并没有太失落或气恼而是好整以暇地道:“还行,虽然还看不透对方底细,但至少他们肯定不是普通佣兵,或许有利可图也说不定。只不过是给那小子白白送了一次早餐罢了。”
“可是这次我们还是不要再卷进别的事情了吧。”查尔斯却又些迟疑并不赞同安德烈亚在搅和这些事情,因为原计划他们是准备前往君士坦丁堡的。
“不妨事,这点事情你还对我不放心吗?”明明在别人面前安德烈亚和查尔斯是主仆的样子,单独对话时二人却很随意,安德烈亚甚至在查尔斯面前有些对长辈的恭敬。
而就在这时,商船剧烈的颠簸令船上的人都差点摔了一个跟头,似乎船遇到了什么猛地停了下来。
“这是……?”突然停了下来显然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安德烈亚脸上掠过一丝慌『乱』随即镇定下来。
“先上去看看再说吧。”查尔斯说道,两人点了点头走上了甲板。
而房间里面,查士丁尼和穆兹菲乌斯也察觉到不对紧张了起来,虽说计划里海上从走私船走应该不会太危险,但意外看来总会发生。
“看来上帝总是喜欢给人找些麻烦的啊。”查士丁尼无可奈何的揶揄道。看着穆兹菲乌斯说:“你现在先这里,我去船上看看吧。”
“那好吧……你一切小心。”穆兹菲乌斯点了点头这次选择相信了查士丁尼,毕竟查士丁尼完全不用担心会被拉丁人发现。
而此时的海上,两艘巨大的战舰挡住了热那亚商船的去路,尽管热那亚人第一时间便升起了旗帜警告,但是对方还是步步『逼』近。
一时间热那亚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怎……怎么办,老板?”热那亚人面面相觑等着菲利普斯下命令,而此时的菲利普斯也是一阵头大,尽管走私船也有自卫武装但面对威尼斯的海军也是不堪一击的。
热那亚人和威尼斯人可是死对头,但商业往来一直都恪守规矩,而现在对方怎么竟然派军舰来拦截,菲利普斯的心里生出一阵绝望。
就在这时身后的声音却让这个男人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
“看来这些威尼斯人现在越来越嚣张了,难道是真的把地中海看成了他们的海了吗?”年轻人不屑地说道,一登上船上甲板安德烈亚便看到了威尼斯人圣马可旗帜。但是他却似乎一点也没有慌『乱』的意思,这令船上的热那亚人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了。
第十三章 嚣张的威尼斯人(下)
尽管热那亚人升起了旗帜,但是威尼斯人却似乎压根不放在眼里,两艘战船正步步紧『逼』。自从拜占庭帝国衰落之后,垄断了东方贸易的威尼斯人已经成为了地中海名副其实的霸主。尤其是现在,攻陷了君士坦丁堡,威尼斯人获得了原本拜占庭所有的的港口,可以说整个爱琴海都已经成为了威尼斯人的海。
所以对曾经的对手热那亚,威尼斯人根本不放在眼里。
只见威尼斯人的战船越来越近,船上每一个人都紧张起来,虽说热那亚人运送走私的黑货轮不上威尼斯人来管,但是从现在看,威尼斯人俨然已经自诩是地中海的主人,竟然公然拦截热那亚的商船。
不只是船员,目睹这一切的查士丁尼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他考虑到了很多问题也没想到如今的威尼斯人的霸权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这时候会有战舰出现在这里,绝不是什么好事。查士丁尼也不由紧张起来,穆兹菲乌斯如果被发现的话,不出意外的话肯定会被认出来的。
“老板,我们怎么办?”
而菲利普斯看着安德烈亚,现在他只能寄希望这两个贵族能够让威尼斯人能够忌惮三分。
“让他们近前,有我在,自然没人敢动你们。”安德烈亚『露』出贵族应有的神态,气定神闲成竹在胸,这令船上的人方松了口气。
得到了安德烈亚的保证,热那亚人没有轻举妄动,让威尼斯的战舰慢慢接近。对方也没有发动进攻的意思,只是从两个方向挡住热那亚人的去路。
“请问这是什么意思,我国似乎和贵国已经签订了条约,在公海上是不能攻击对方商船吧?”菲利普斯壮着胆子站在甲板上质问道。
但却根本没有得到威尼斯人回应,而对方反而放下全副武装的小船将热那亚人团团包围起来。
“看来这下子麻烦了。”查士丁尼喃喃自语,这样的阵仗可不像只为了对付走私船的样子。
只见手持着武器的威尼斯海军登上了商船上面,为首的威尼斯军官傲慢地扫视了一眼船上的人显然是将对方根本不放在眼里。
“你们这是……”愤怒的菲利普斯正要说话,可是一柄长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瞬间闭上了嘴巴。
威尼斯人连交涉的机会似乎都不给。
但一个年轻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让那名威尼斯军官的脸『色』微微一变。
“丹多罗阁下如今已经不愿意恪守条约了吗,还是说用那种借刀杀人的方法拿下了君士坦丁堡便已经认为你们这里从此便是你们所主宰的吗?”
威尼斯军官一眼便瞧见了衣着不凡的安德烈亚和他身后管家模样的查尔斯,在脏兮兮的船员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略微迟疑,军官收起了自己的佩剑,说道:“你们是……?”尽管不把热那亚人放在眼里,可是对方似乎是贵族出身,只是一个平民的他一时间反而不敢轻举妄动了。
“你说呢?你觉得需要我来回答吗?”安德烈亚傲慢的回答道令威尼斯人也似乎有些犹豫,他们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贵族。
但也代表不了威尼斯军官害怕,毕竟热那亚人和威尼斯人可是死对头,在商业上相互挤兑之外,战争也是时有发生。当初曼努埃尔大帝便伙同热那亚打击威尼斯的商业贸易几乎让威尼斯陷入崩溃。而现在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他怎么可能因为对方是热那亚城的权贵便退缩呢?
“哼,那又怎样?我们只是例行公事而已”中年军官冷冷地说道,让船上的热那亚人心中一沉。
“哦?看来你们这些威尼斯人现在越来越嚣张了,难道是真的把地中海看成了你们们的海了吗?”年轻人不屑地说道,他却似乎一点也没有慌『乱』的意思,这令船上的热那亚人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了。不管如何威尼斯人和热那亚人还有停战协议,对方一时半会或许不会撕破脸皮。
面对安德烈亚的挑衅,威尼斯军官反而冷笑起来,“是由怎么样,现在可不比当初你们献媚于那些希腊人捞油水的时候,现在这里就是我们说了算。前不久丹多罗总督大人已经签发了封锁令,所有从安纳托利亚到君士坦丁堡的船只都要经过检查,要么就离开!”
“这是什么道理,这片海域一直都是公海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样做了?”安德烈亚勃然变『色』,他也没想到力量膨胀的威尼斯人如今竟然已经嚣张到了如此地步。
“现在可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要么离开这里,要么让我们搜查过整艘船,自己选吧!”
威尼斯人丝毫也没有商量的意思便给出了苛刻的条件,或许并不困难,但是这么做无疑意味着热那亚是向威尼斯人服软。查士丁尼目睹着这一切也心情紧张起来,如果双方谈崩的话,他的计划必然会被打断的。
“可以,我允许你们进行搜查,但这件事情我不会就这么掲过去的,回到热那亚城我会要求威尼斯给我一个交代。”安德烈亚显然也十分愤怒地说道,但还是作出了让步,可是这样的话查士丁尼却心情忐忑起来,万一穆兹菲乌斯被认出的话那就糟了。
“那就行,至于其他我就不管了。”军官根本没有对安德烈亚的警告放在心上,手一挥,所以的士兵便拿着武器走进船舱逐个搜查起来。这的确是他们的任务,因为拉丁人对拜占庭帝国残余势力进行围剿,为了防止有人从海上逃走因此拉起了封锁线排查。如果不是忌惮安德烈亚的身份,本来威尼斯人是准备干脆扣押船只的。
只见船上的所有人员全被集中到了甲板上,查士丁尼和穆兹菲乌斯也不例外。
威尼斯军官满意地点了点头,清点了一遍商船的上上下下,每一个人都在这里了,而当他的目光扫到了查士丁尼和穆兹菲乌斯的时候却停了下来。
“你们似乎不是船员吧?”看到了两人的衣着,军官一眼便发现了不对。此言一出,查士丁尼和穆兹菲乌斯都心中一沉,尽管穆兹菲乌斯脸上包着纱布一时间认不出来,但细细检查的话一定会『露』出马脚才对。
但就在这时,安德烈亚不满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怎么,阁下连我手下的人也要为难吗?”出人意料的一幕发生了。
第十四章 多利亚家族
“怎么,现在你们连我的人也要动吗?”安德烈亚寒声道,让威尼斯军官微微一怔,而突然发生的这一幕,查士丁尼也在心中吃了一惊。
本以为会被对方怀疑,但在关键时候,竟然会被眼前的贵族少年拯救。不只是查士丁尼和穆兹菲乌斯,安德烈亚身后的查尔斯也对这突然的举动有些惊讶地微微一怔,但也没有说什么。
“您的人?”威尼斯军官的目光带着一丝怀疑,“他们的样子可不像是意大利人吧!”扫视了一眼查士丁尼的突厥风格的靴子,还有拜占庭的制式佩剑。
顿时查士丁尼也有些紧张,但却很快恢复了镇定,淡然道:“我们是大人手下的雇佣兵罢了,并不是热那亚城邦的公民,有什么问题吗?”
见查士丁尼平静如常的应答,看不出异常的威尼斯军官也没有在说什么,只是心中仍然有些怀疑,本身在这样一艘走私船上遇到热那亚贵族就很奇怪。不过看起来这上面并没有他们要找的尼西亚要员,继续深究下去也没有意义。
“只是例行询问而已,没有什么问题。”既然对方已经这么说了,威尼斯军官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自讨没趣了。
而这时,威尼斯士兵已经将整艘船搜查了一个遍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现在怎么样,满意了吗,诸位?”安德烈亚脸『色』冷笑着问道,而船上其他的热那亚船员也一个个义愤填膺的样子,威尼斯人的这种举动根本就是在挑衅。
对此威尼斯军官也心知肚明,不过要是和热那亚人真的撕破脸皮,这种责任可不是他能够负责。一挥手命令所有士兵集合,他看着安德烈亚说道:“已经没有问题了,你们可以前往君士坦丁堡了。”说着便带着部队下了船,很快挡住去路的威尼斯舰船让开了一条去路。
“真多亏了有您在这儿啊,安德烈亚大人。”松了一口气的菲利普斯满脸堆笑地对安德烈亚说,如果不是他在的话,对方拿走私船的名义扣留他的船和货物几乎是一定的,那样他非破产不可。对此,菲利普斯感激不已。
而安德烈亚只是随便地甩了甩手道:“一点小事情而已。”将菲利普斯放在一边,安德烈亚走到了收起原来神情警惕望着自己的查士丁尼。
“忘记了自我介绍,我是热那亚的安德烈亚.多利亚爵士,初次见面,不,应该说我们之前已经见过了。”安德烈亚走了过来说道,而查士丁尼当然也认出了对方是之前送面包的小哥,微微点了点头。
“现在可以谈谈吗,两位,当初帝国和热那亚毕竟也曾经是盟友不是么?”安德烈亚面带着微笑释放善意。
但查士丁尼却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当年威尼斯人也同样是我们的盟友。”他不知道自己和穆兹菲乌斯身份有没有完全暴『露』,对方的意图他一点也『摸』不清,现在还是小心为妙。
“那是因为没有了共同的敌人,而现在威尼斯人的嚣张,你我已经见识到了。或许我们有什么共同语言也说不定。”安德烈亚显然是话里有话,他向面前的少年作出了邀请。可是查士丁尼显然不可能因为这么一句话便相信对方,不过言词之间他已经默认了自己的身份,刚才对方本没有必要庇护自己,这样做说明眼前这个贵族青年一定意有所图。
“的确很感谢刚才您的帮助,如果有机会的话,日后这个人情我们一定会还的。热那亚的帮助帝国当然会感激,不过可惜的是仅凭你一个人恐怕并不能代表热那亚的意志吧?”查士丁尼婉言拒绝乐对方的邀请,倘若穆兹菲乌斯的身份暴『露』出来的话,能不能顺利到君士坦丁堡就难说了,不过他也的确不能太过于得罪安德烈亚。
而被查士丁尼拒绝,安德烈亚也没有生气的意思,而是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了,不过我的善意是诚恳的。”随即贵族青年吩咐身后的菲利普斯道:“请麻烦给他们安排一个干净的房间居住。多余的费用我会另行支付,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当然没问题。”菲利普斯不敢怠慢连忙满口答应。,反正有钱赚他连忙带着手下去准备。
“其实不用的……”
但查士丁尼却不想多受对方的人情,正要拒绝,可安德烈亚却拦住了他。
“无需在意,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但现在我们一无所有,回报什么恐怕会让你失望的。”查士丁尼直言道,他坚信出来混总是要还的,现在如果欠下太对人情以后还清会很困难的。
听到了查士丁尼的回答,安德烈亚却反而更加对查士丁尼青眼有加,尽管比自己还小的年纪,但却出奇沉稳,虽然一开始他是对那个中年人的身份更好奇,但现在他反而觉得查士丁尼更让他感兴趣了。
“毕竟事在人为,今天我的选择真的没错也说不定。尽管你不愿意说出你们的真实身份,但我有预感,我们还会有再见面的时候。而那时候,相信你我都会有主宰两个国家命运的力量。”安德烈亚自傲地说道,说完便摆了摆手和查尔斯转身离开。
而查士丁尼却完全懵住了,对方说的话令他一头雾水,而身后的穆兹菲乌斯却说道:“看来我们认识一个不得了的人物,多利亚家族可是热那亚最大的贵族,这个安德烈亚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商业行会的管事,恐怕地位不低啊。能被他另眼看待,或许以后真的会再有机会见面也说不定。”
“多利亚家族?”查士丁尼微微沉『吟』了片刻,不过现在他也管不了许多了,除非到了伊庇鲁斯能得到米哈伊尔的庇护,否则他连权力的台阶边缘都触『摸』不到。
但愿接下来会一切顺利吧。
在心中默默地说道,查士丁尼也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究竟是什么。
第十五章 曾经世界的心脏
太阳升起在金角湾的上空,尽管遭受了拉丁人的洗劫,但这座城市,君士坦丁堡似乎正在重新焕发生机。
查士丁尼已经站在了热那亚商船的甲板上远眺这座宏伟的城市,尽管战争深深伤害了它,但仍然无法掩盖这座城市的宏伟气息。尽管查士丁尼知道历史上当拜占庭收复了自己的都城,曾经的世界心脏已经破败不堪,但此刻仍不由赞叹这座瑰丽的都城。
此时的拉丁人建立起了名为罗马尼亚的封建帝国,为此必要的秩序重建当然是必不可少。繁荣热闹的码头,从威尼斯来的意大利商人在这里大发横财,随着军事上的胜利,威尼斯的海洋帝国已经进入了鼎盛时代。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拜占庭帝国的覆灭。科穆宁王朝的覆灭让威尼斯在东地中海彻底称霸。
只见君士坦丁堡海墙守备森严,这里是这座城市做薄弱的地方,但是也得到了最严密的防守,加拉塔用铁索封住海峡时,没有舰队可以进入金角湾。至于狄奥多西城墙更不用说,可以说在火『药』时代之前,这座城市是不可能正面被攻克的。
而之前,十字军正是靠突然袭击拿下了海墙才攻陷了君士坦丁堡。查士丁尼也在死死盯着这些严密的防御,要知道历史上拜占庭收复君士坦丁堡已经是五十多年以后的事情,他可没有那么多时间。
“一夜没睡吗?”不知何时安德烈亚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也许是之前睡得太多了,反而不怎么困。”查士丁尼自嘲地说道,安排了舒适的房间,他反而却不像之前那样呼呼大睡了。这一晚上他都在思考着接下来他应该怎么做。
尽管现在穿越到拜占庭的他如同如同预知未来,但遇上了历史上真正的阿历克塞三世,他却发现和那些熟稔宫廷阴谋的人相比,自己实际上并没有很大的优势。
也许接受这些热那亚人的帮助是正确的也说不定,不过思来想去查士丁尼还是决定不暴『露』真实身份给对方。
“那么我想我们接下来要就此别过了。”安德烈亚仍然向查士丁尼释放自己的善意,“希望我们以后见面的时候能够真正达成合作,对此我非常期待。而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有了它任何和多利亚家族合作的势力都会给你提供方便。”说着这个贵族青年从怀中拿出了一枚精致的金币抛给了查士丁尼。
接过那枚金币,查士丁尼看着上面精美的花纹印着多利亚家族战舰家徽,显然是一个很重要的凭证。而安德烈亚居然就这么给了自己。“但愿如此。”查士丁尼微微苦笑,他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会如此相信自己。他收下了安德烈亚的礼物,不过他这下真的欠了对方很大的人情,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还上。
……
热那亚商船缓缓靠岸,由于拉丁帝国刚刚建立,海上的管理很不完善,因此大多都还要依靠威尼斯人,被曼努埃尔皇帝连根拔起的威尼斯租界又死而复生了。
“根本就是饮鸩止渴。”港口一片繁华景象,但查士丁尼却知道这是一种畸形繁荣。贸易虽然往来不绝,但是除了威尼斯不值一提的租金,一枚铜板都进不了拉丁帝国的国库,这也就是为什么到了1260年的时候,拉丁帝国最终破产连抵抗尼西亚反攻都做不到的原因。
不过这并不是查士丁尼要在意的事情,只要在威尼斯人吸干君士坦丁堡这曾经的世界心脏的血之前光复帝国,拜占庭便还有复兴的希望。
商船停靠了下来,岸上的贫民立即便涌了上来,饥饿已经折磨了君士坦丁堡居民整整一年了,但很快拉丁人的士兵便将那些贫民赶走了。
而这时查士丁尼和穆兹菲乌斯便趁这个时候混进了人群里,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们。
安德烈亚站在甲板目送着查士丁尼最终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他的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查尔斯管家却忽然开口问道:“将那么重要的东西给他真的明智吗,你哥哥知道的话恐怕会很不高兴的。”多利亚家族的金币可不是什么随便当礼物的东西,作为热那亚最显赫的贵族,多利亚家族不仅呼风唤雨也还用有庞大的关系网,而只要凭这枚金币就有一次动用多利亚家族力量的机会,把这种东西当人情被知道的话,家族元老也会暴跳如雷的。
可是安德烈亚却仿佛并不在意,漫不经心地说道:“反正是我的兄长给我的,我也用不上那东西,送给需要的朋友又有何不可?而且我相信他一定会给我一个惊喜的。”
对自家少爷这种莫名其妙的自信,查尔斯也没有继续在说什么,既然那枚金币已经送出去了,自然也就要不回来了。可在他看开,那两个人身份可疑,如果不是安德烈亚的坚持他本是要将他们扣留带回热那亚,现在只好作罢了……
另一边,混进难民里面的查士丁尼和穆兹菲乌斯顺利进入了君士坦丁堡,他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那个热那亚小子送了你什么东西?”两人走到了一个巷角拐了进去,穆兹菲乌斯忽然问道。
被问住的查士丁尼一怔,“你偷听我和他的谈话?”
“谈不上偷听,瞎子的耳朵灵而已。”穆兹菲乌斯从容不迫地说道,“准确的说是你不应该向我隐瞒,我记得你说过你原来是受热那亚人雇佣的,我当然应该有所提防。”
穆兹菲乌斯的一席话让查士丁尼哑口无言。他只好尴尬地挠了挠头将金币递给了穆兹菲乌斯。
“他只是送了我这个东西。其他的我什么也没有告诉他。”
而穆兹菲乌斯摩挲着手里的金币,微微一惊:“这是多利亚家族自铸的金币,居然会给你,真是不可思议。看来他要么是猜测了我们的身份,要么是真的很欣赏你。或者二者兼而有之。”将金币抛给了查士丁尼。
“多利亚金币,那是什么?”查士丁尼却一头雾水。
“看来你是真不知道……”穆兹菲乌斯正要解释多利亚金币的来由,但是街道上人群却忽然『骚』『乱』起来。
“拉丁人强盗来了,快逃。”不知是谁忽然高声大喊,慌张的人群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第十六章 抵抗区(上)
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人群却忽然『骚』『乱』起来。
“拉丁强盗来了!”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登时间街道上的君士坦丁堡市民惊恐万状地『乱』作一团,去年那场浩劫仍然记忆犹新。
当时杀红了眼的十字军冲入了君士坦丁堡对平民烧杀抢掠,可以说每一个人都对拉丁人恨之入骨同样恐惧也一同深入骨髓。
只见这时,戴着锅盔的拉丁士兵手持着长矛驱散着平民,大队骑兵穿驰而过,凡是没能躲开的人都命丧马啼之下。
这是拉丁军队中精锐的骑士,他们是来自意大利法兰西的贵族组成,战斗力惊人,是皇帝鲍德温手中最强大的力量,他们从亚该亚和雅典地区而来接受他们皇帝的征召前来镇压『色』雷斯的希腊人暴动。
逃之夭夭四散而逃的君士坦丁堡市民纷纷躲到了家里面去,这下子查士丁尼和穆兹菲乌斯反而站在街上无所适从。大队的骑士驰骋而去,而他们身后的军人则抓捕着来不及逃离的贫民。这些凶恶的士兵根本没有怜悯的意思,他们粗暴地对待每一个君士坦丁堡的居民。
“这可怎么办?”查士丁尼也有些慌『乱』。
“怎么了?”看不见眼前发生事情的穆兹菲乌斯问道。
“他们似乎在抓人,快跑。”顾不上许多,查士丁尼拉着穆兹菲乌斯逃往小巷里面,但显然被拉丁人发现了。
“那边的人别跑。给我站住!”几个拉丁士兵追了上去要抓住查士丁尼和穆兹菲乌斯。在『色』雷斯地区的暴动叛『乱』已经愈演愈烈,大量原来罗马帝国的贵族号召平民参军在亚德里安堡集结威胁着君士坦丁堡的安全。而这时,罗马尼亚的皇室军队由鲍德温皇帝的弟弟路易率领进攻尼西亚,所以鲍德温派遣使者要求他的封臣亚该亚侯爵和雅典公爵勤王护驾履行义务。为了防止有『奸』细,此时整个君士坦丁堡都在清楚可疑的人。
万万没有料到这一点的查士丁尼带着穆兹菲乌斯拼了命要甩掉追兵,如果被抓到的话就算不是凶多吉少,从牢里出来也是微乎其微了。
可是穆兹菲乌斯旧伤未愈,双目已失,无论如何耶逃不过追击。
而就在这时,查士丁尼听到了有人在喊自己。
“喂,这里,这里。”一个十三四岁大的男孩儿在巷口招呼道嚷查士丁尼快过来。
顾不得许多,查士丁尼只好带着穆兹菲乌斯跟可了过去,不管对方是不是真的好心,总比被那些拉丁人抓到强。
“跟着我,这边这边。”男孩招了招手带着查士丁尼拐进了一个曲折的巷子,到了一睹墙前,这时男孩推开墙边的石板『露』出了一个不大的洞口。
“快进来。”在男孩的催促声中查士丁尼和穆兹菲乌斯多了进去。而他们刚刚藏进洞里面,拉丁士兵便追了上来但却一无所获。
“欸,人呢?刚才还看到呢?”
“他们跑不了多远,到那边看看去。”
隔着石板,查士丁尼听着拉丁士兵的声音惊出了一声冷汗。拉丁士兵渐渐走远,查士丁尼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是心中的石头才放下来,脖子上一凉,不知何时他原本藏在袍子底下的佩剑不知何时消失了,此时正架着他的脖子上。
“你们是什么人?”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冷漠地响起,巨大的敌意令查士丁尼的身体不由一僵。
“普通的难民而已。”查士丁尼镇定地举起了双手,虽然察觉到现在自己似乎进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但总比落在拉丁人的手里要强。
“难民?军队的制式用剑,突厥人的靴子,这种话就没必要说了吧!”男人冷冷说道一语说出了查士丁尼身上的破绽。
该死,靴子忘换了。
查士丁尼这才想起突厥武士的靴子一直穿在自己脚上。
而这时,带查士丁尼进来的小男孩却说道:“瓦西里,刚才拉丁人再追杀他们,他们应该不是坏人。”
“住嘴,约翰,这并不能说明他不是拉丁人的细作。他完全可以伪装起来。”男人呵斥道,约翰把陌生人带过来让他十分不满。随即他手中的剑力道加深,喝问道:“说,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好吧,我承认我不是难民,不过也不是拉丁人的『奸』细,我们是从海峡对面过来的。”查士丁尼知道这种时候耍花招被发现就死定了,他半真半假地回答道。
而听到了查士丁尼的回答,名叫瓦西里的男人果然停顿了一下,他放下了剑抓住了查士丁尼的衣领。
“对岸现在怎么样了?”
男人的声音有些颤抖,显然对此十分在意。自从君士坦丁堡沦陷之后,他已经很长时间听不到帝国偶的消息了,
查士丁尼故作难意地答道:“恐怕并不乐观,拉丁人已经攻占尼西亚我和我叔叔都是雇佣兵从那里逃过来的,我的叔叔眼睛就是作战中受的伤。”
听了查士丁尼的回答,瓦西里终于半信半疑放下了间,因为看对方的模样也的确是帝国人而不是拉丁人,而且查士丁尼背后的中年人的确是个瞎子,应该不像『奸』细。
“那么目前来看,你们应该不是我们的敌人。”瓦西里站了起来说道,点起了火把。
“我们?”查士丁尼听到了瓦西里刚才说的话,看来这里并不只有他们。
“当然,跟我来。”瓦西里没有否认带着查士丁尼和穆兹菲乌斯走下了一个台阶。穆兹菲乌斯什么话也没有说跟着查士丁尼,头带着纱布,没有人认出这位曾经的皇帝。
火光越来越近,而查士丁尼的眼睛也越来越大。他万万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这种地方——
“这是……”
查士丁尼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室,而那里面都是全副武装的士兵足有数百人之多。只见他们每一个人都摩拳擦掌,显然是准备什么。拉丁人没有猜错,君士坦丁堡之中的确酝酿着一场暴动。
“欢迎来到抵抗区,先生们。”只听瓦西里轻声说道。
第十七章 抵抗区(下)
火光越来越近,光线越来越亮,这条密道通向一个巨大的空间,而查士丁尼目睹这一切的眼睛也越来越大。他万万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这种地方——
“这是……”
查士丁尼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室,而那里面都是全副武装的士兵足有数百人之多。只见他们每一个人都摩拳擦掌,整理兵器,显然是准备着一场战斗。
拉丁人没有猜错,君士坦丁堡之中的确酝酿着一场暴动。此刻,查士丁尼便身处其中——
“欢迎来到抵抗区,两位。”瓦西里转身说道,此时展现在查士丁尼面前的是君士坦丁堡自行组织的抵抗武装。尽管只有一两百人但全都斗志高昂装备精良。
“怎么会?你们这是……”查士丁尼也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这些人数不多的武装人员显然就是拉丁人口中的暴动者。而他的身后穆兹菲乌斯尽管看不见,但是听到那么多人的嘈杂声也猜到了什么。
“你们是准备反抗拉丁人吗?”穆兹菲乌斯问道。
“不错,他们都是从『色』雷斯马其顿军区自发组成的潜入君士坦丁堡的,而今天我们要大干一场。可惜的是不知为什么这些拉丁人似乎也听到了风声,不过很遗憾他们没机会阻止我们了。”瓦西里淡然地说道,丝毫也没有掩饰的意思。他们的确是在准备策应此时正在亚德里安堡和拉丁人作战的贵族联军,使拉丁帝国的封臣无法援救此时此刻正在镇压『色』雷斯地区的鲍德温一世皇帝。
下意识间,查士丁尼猛地倒吸一口冷气,意识到这是即将发生的一件大事。
1205年,鲍德温亲自御驾亲征亚德里安堡,却被当地起义军联合保加尔人击败被俘虏,刺瞎双眼不久死去。显然这些君士坦丁堡的抵抗军正准备发动袭击打『乱』拉丁人的部署,而这或许将与接下来鲍德温的惨败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而知道这一切让查士丁尼顿时感到不妙,“这些告诉我恐怕有些不好吧。我们只是普通的流亡者要前往索菲亚,不想卷入你们的纷争。”如此机密的事情告诉自己实在太反常了。明明就在刚才,他的身份还被人怀疑着。
可是只见瓦西里微微一笑,这让查士丁尼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没什么不好的,因为接下面你不管怎样都要加入了我们的行动,何况你的佩剑已经证明了你的身份,作为帝国之人这件事又怎么会和你没有关系呢?你已经当了一次逃兵了,现在还要当第二次?”说着,这个中年男人将原本属于查士丁尼的佩剑还给了他。
而听到了这样的回答,两眼圆睁的查士丁尼如同吞下了一只苍蝇,却偏偏有苦说不出,对方显然真的认为他是从尼西亚逃过来的士兵要求他为其效命。
“我似乎没有这样说吧……?”查士丁尼面带苦笑地道,但他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图,瓦西里实际上没有完全相信自己。此刻他已经卷进不得了的事情里面去了,只是现在一心想要前往伊庇鲁斯的查士丁尼却完全不愿意冒险。在他看来,这么一点人根本是螳臂当车,就算成功了,再要脱离君士坦丁堡也变得很危险,如果他和穆兹菲乌斯被俘虏的话就功亏一篑了。想起之前约柜对自己的警告,自己的手掌瞬间变成枯骨,查士丁尼便觉得一阵『毛』骨悚然,如果他失败了,代价绝不是死掉那么简单。
看出查士丁尼想要拒绝,瓦西里的脸『色』也变得阴沉了下来,低声对查士丁尼说道:“是吗,可是现在你已经知道了这么多东西,如果泄『露』出去怎么办,风险我们承担不了,倘若你不加入我们,你觉得现在最保险的做法该是什么?”
瓦西里话语里的威胁此刻已经暴『露』无疑了,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查士丁尼不由后退了两步,他知道这下子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有拒绝的余地了,不然这些人非把他生吞活剥不可。那些拿着武器的武士一个个杀气腾腾,要是瓦西里一身令下凭他根本对付不了,看着他们查士丁尼也是欲哭无泪。
“我明白了。”别无选择的查士丁尼看了一眼身后的穆兹菲乌斯,可是那个男人从一开始就很少说话显然默许了这一切,他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答应加入这些人的行动。
而瓦西里也满意点了点头,作出了他的保证:“我想你应该还拿的动你的剑吧!只要你加入的话,你的叔叔在这里也会很安全的。现在拉丁人到处在搜查可疑的人,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收留你们了。”他看了一眼穆兹菲乌斯,此时的穆兹菲乌斯头上缠着绷带衣衫褴褛,并没认出这位曾经的皇帝。
在城中的反抗组织这次主要的目的是拖延拉丁帝国附庸前往亚德里安堡的步伐从而确保起义军组织的会战可以成功进行。只是现在,瓦西里手中的人绝大多数是自发组织的市民阶层,缺的是精锐的士兵军官,此时的他显然把查士丁尼看成逃亡的雇佣军,他需要这样的帮手。
而查士丁尼也是进退两难,历史上虽然起义军取得了胜利。可是鲍德温一世那位英明神武的弟弟路易却在之后力挽狂澜,击溃了保加尔人,起义最终被残酷镇压,如果牵扯其中他根本无法预测吉凶。
思索再三,他向对方提出了要求:“我可以和你们并肩作战,但希望这之后你们可以送我们前往索菲亚。”此时的君士坦丁堡正处于戒严状态,或许这些人可以帮助自己离开这里,现在的他宛如站在风暴眼之中稍微不注意便会粉身碎骨。
“没问题。”瓦西里则爽快地答应了查士丁尼的要求,一个熟练的雇佣军在这种时候可是非常重要的,就算是一个逃兵也顾不上许多了。
“约翰,带他们去休息吃点东西,我们晚上准备行动。”他看了一眼约翰让小男孩带着查士丁尼和穆兹菲乌斯离开。而查士丁尼也没有说什么和穆兹菲乌斯跟着约翰去往休息的地方。
看着他们的背影,原来还神情轻松的瓦西里忽然脸『色』严峻起来,他之所以没有深究查士丁尼的底细便让对方加入这次行动是因为现在他真的无人可用,这一点人袭击君士坦丁堡的军械库无疑是九死一生,他甚至连贫民窟的一些人都动用了。不惜一切代价拖住拉丁人的援军便是他这次的任务,即便拼上这条『性』命也在所不惜。
……
小约翰带着查士丁尼和穆兹菲乌斯走过了长长的隧道,这里是曾经君士坦丁堡秘密的结社地带无人知晓,他们到了一个小小的房间,里面已经打扫好也准备了食物和水,男孩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大哥哥,我知道你们是好人却把你们卷到这件事情里面去。但是我们真的想要赶走这些拉丁人。我一定要为我的父母报仇”收起了之前的歉意小小的男孩眼睛里面充满了认真的神情,握紧他那小小的拳头说道,很明显他的父母死在了之前的动『乱』之中,对拉丁人的仇恨可想而知。
孩子的神情令查士丁尼也感慨战争让仇恨移植到了孩子的身上,小小年纪便明白了国仇家恨的残酷。而事实上,历史上甚至仇恨延续到君士坦丁堡被奥斯曼土耳其围攻都没有消弭,甚至于皇帝想要和教廷和解时,君士坦丁堡的市民竟然宣称宁可要土耳其的方头巾也不要拉丁人的十字架的程度。
“我知道,不管怎么说,都是你救了我们。是我应该谢谢你。”查士丁尼没有责怪对方而是善意地拍了拍男孩的肩膀,从怀里拿出了几枚银币给约翰。“拿去买点吃吧。也算报答你之前救了我们。”尽管沮丧于卷进这场事情当中,查士丁尼没有迁怒于旁人,有恩必报是他的原则,何况这个孩子的确是好心。
“不,真的不用,大哥哥。”约翰看到查士丁尼将银币放在他的手上,尽管那足够好几个月用了,但仍然还给了查士丁尼。
“拿着吧!”
尽管小约翰再三推辞,但是查士丁尼最终还是把钱给了他。过意不去的男孩千恩万谢这才离开了房间。
关上了门,查士丁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虽然说一切都很不顺利,但是遇到了一个淳朴的男孩终于让见惯了这个世界残酷的他有了一点慰藉。目光触及到从刚才便默不作声的穆兹菲乌斯讪讪地说道:“实在是对不起,看来并不想我之前想的那样顺利。”
而穆兹菲乌斯却没有似乎流『露』出任何不满:“意料之中的事情。我们总要面对许多意外的,可关键是如何应对,否则就会像当初君士坦丁堡被拉丁人围攻一般,死无葬身之地。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一直冷眼旁观着查士丁尼,虽然还有些稚嫩,手段不够老道,但是此时的穆兹菲乌斯已经很看好这个少年,想要将他作为亲信去培养。毕竟君士坦丁堡沦陷之后他的老部下也被打散,前去伊庇鲁斯除了查士丁尼之外再也没有什么依靠了。
此刻,这个男人正以此对查士丁尼作最后的考验,穆兹菲乌斯想知道查士丁尼究竟能不能让他值得委以重任。
第十八章 希腊火(上)
此时的君士坦丁堡,宫廷之内,拉丁人正在激烈地争论着什么。
“博希蒙德你到底什么意思?难道你们现在就不能进军吗?”男人怒喝道,他几乎就要将整个桌子掀开了,而他面前那些来自亚该亚、雅典的骑士们却根本没有将其放在眼里。
“加利亚斯卿,我们并没有说我们不去支援亚德里安堡,只是现在已经天『色』不早,如果人困马乏的前往战场对鲍德温陛下也帮不了什么忙。”名为博希蒙德的男子正是这次附庸军队的首领,根据“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的原则,由于他们是博尼法斯的封臣,因此来到君士坦丁堡不仅军纪极差还根本不接受拉丁帝国的指挥,拒绝现在就赶赴战场。
此刻加利亚斯作为守备军官,对这些人一点办法也没有。即便他警告君士坦丁堡很有可能潜入了希腊人的抵抗组织伺机偷袭,这些博尼法斯的军队就是一副大爷的模样无法让他们挪动一步。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皇帝没有取得最广泛的支持,拉丁帝国的内部分裂便再难避免。这也是帝国“先天不足”,松散的联合统治极为衰弱,本应该君临君士坦丁堡的博尼法斯本就对鲍德温十分不满,能派出军队已经不错了。
双方僵持不下,气恼的加利亚斯只好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房间,而他身边的部下则劝道:
“加利亚斯卿,还是算了吧,他们顶多在这里呆一晚上,只要我们注意好警备的话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
可是加利亚斯却眉头紧锁地摇了摇头道:“但愿吧,你们命令所有人今天都加紧盘查,晚上宵禁严禁任何人走动。前线现在正处在关键时候,这些家伙的力量是必须。”如果不是这次希腊人和保加利亚联合,拉丁帝国也不必这样紧张,他负责为鲍德温皇帝镇守后方自然绝不愿意发生任何意外。
但可惜的是事与愿违,一场起义此刻正在这座城市酝酿着。
……
房间里面,查士丁尼和穆兹菲乌斯默不作声,在这个房间里面就如同被变相软禁。
而穆兹菲乌斯正在考量着查士丁尼是否真的有资格让他托付重任,然而此刻查士丁尼却还没有意识到这点。
“现在你准备怎么办?”穆兹菲乌斯问道。
“我想跟他们明说,如果告诉他们你的身份的话或许他们可以让我们顺利离开,我不想冒险。”查士丁尼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参与这场暴动无疑是以卵击石,虽然答应了瓦西里,但查士丁尼仍然犹豫,随意『插』足进去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可出乎他的预料,穆兹菲乌斯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
“恐怕我不能答应。不管如何,那一天我还是没有抵抗到最后,是人们眼中抛弃人民的君主。而此时再要逃走,你认为他们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吗?”穆兹菲乌斯当初在阿历克塞三世逃走之后无可奈何登上了皇位,他杀死了卖国求荣的依沙克和小阿历克塞得到了君士坦丁堡人民的支持,可最终回天乏术无法抵挡十字军,在城破前逃离了帝国首都。
某种意义上,他和阿历克塞三世并没有什么不同。
“那怎么办?凭这点人指望他们能在戒严的君士坦丁堡做什么?”查士丁尼忽然愤怒质问着对方,从一开始到现在穆兹菲乌斯都没有信任自己,而现在他需要这个男人的帮助却被断然拒绝这让他也忍不住发起脾气。
查士丁尼明白他这样做会让两个人的关系在这一刻裂痕加深……但是此刻『性』命攸关也管不了许多了。
而穆兹菲乌斯却并没有因为查士丁尼的愤怒而动摇,两个人站在房间里谁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话,整个气氛在瞬间降到了冰点。
沉默了半晌,穆兹菲乌斯忽然说道:“现在是我需要你的帮助,查士丁尼君,如果不洗刷曾经的耻辱,我便仍然是帝国的罪人,同样我对你便毫无价值。”尽管双目已经看不见了,可是君士坦丁堡哀鸿遍野却令他心痛万分。不同于阿历克塞三世的利欲熏心,他登上皇位更多的是一种无可奈何。当时的他真心想要拯救这座城市,可是他却失败了。在最后一刻,他软弱地逃离没有与君士坦丁堡共存亡。也许这是可以理解的,但不管怎样他都是帝国的皇帝,这场浩劫虽然不是他导致的,可他同样要为此负责。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决定留下来的原因。
“所以……你是为了赎罪吗?”查士丁尼心中有一种深深无奈,偏偏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对方,“可就算这样凭我一个人又能做的了什么?”约柜复活他之后便一直陷入沉睡,此时的他可是能力什么都没有。
“是的。”穆兹菲乌斯点了点头,“当然我也不会强求你什么,因为我们现在仅仅是合作关系,但我选择留在这里。”
这样的答复令查士丁尼心中顿时有了一种无力感,他当然可以把穆兹菲乌斯丢在这里另谋出路,可是没有穆兹菲乌斯的帮助他便一无所有,靠什么寻找那所谓的约柜碎片。
在心中挣扎了许久,查士丁尼终于点了点头答应了穆兹菲乌斯的要求:“好,我答应帮助你,穆兹菲乌斯陛下。但我也希望这次事情过去之后,你能够不要再自作主张了行吗?”他别无选择,历史上这次暴动达成了目的但最终被镇压,意味着许多人将会因此失去『性』命,查士丁尼知道牵扯进去意味着要冒许多未知的风险,更重要的是亲身参与的他若是不相信改变了什么使得世界线变动那就糟糕了。
但是偏偏现在他别无选择——
此刻,他觉得自己的脑袋似乎都已经大了起来,只言片语的那段混『乱』历史对他没有任何预知未来的帮助。反而让他有一种瞻前顾后的犹豫。
但就在这时,穆兹菲乌斯忽然开口说出了一句让查士丁尼难以置信的一句话。
“我知道你在考虑什么,凭他们的确无法拖住这么多拉丁人的军队。但是有一样东西可以——你,可曾听说过海洋之火吗?”
“你是说希腊火?!”查士丁尼吃了一惊,所谓的海洋之火就是鼎鼎大名的希腊火,那是拜占庭人自己的称呼,反而后世人们将阿拉伯人泛称希腊火广为流传。当初拜占庭帝国就是靠这件秘密武器击溃了阿拉伯帝国的海军对君士坦丁堡的围攻,其配方至今成『迷』,应该以石油为原料制作而成。但随着后来拜占庭帝国军备飞驰失去了亚美尼亚的产油地,希腊火便逐渐失传,再也没有大规模运用在战争之中了,而此刻从穆兹菲乌斯的口中似乎在这君士坦丁堡仍然还有希腊火的存在。
“没错,在这座城市里面的确保留着一些海洋之火,只不过除了少数人之外没有人知道在哪里。而我恰恰是那些少数人之一。”穆兹菲乌斯之前便已经做好了准备,而当查士丁尼终于答应了他的请求,穆兹菲乌斯才决定告诉他。某种程度上也意味着这个男人已经认可了查士丁尼在他心中的地位。
而另一边,得知了竟然还有希腊火这种大杀器,查士丁尼大喜过望,在火『药』时代降临之前,无疑希腊火不亚于战略『性』武器,有了它或许真的可以袭击这些拉丁帝国的军队成功。
第十九章 希腊火(下)
天『色』渐渐晚了,而整座君士坦丁堡此时也进入了警戒状态,拉丁士兵将大量的流浪者塞进了监狱里面,甚至出现了因为监狱爆满而杀死了无家可归的人的现象。
一时间君士坦丁堡的居民人人自危,而不满的情绪在酝酿着准备爆发。
但是此时正策划着暴动的瓦西里却仍然按兵不动,独自一个人在房间里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眉头紧锁,瓦西里此刻几乎头痛欲裂,他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了。
按照本来的计划,他是准备在入夜的时分发动袭击,靠着君士坦丁堡居民的接应凭依地形来拖住拉丁人。但是显然由于消息泄『露』的原因,拉丁人已经有了准备,不仅是宵禁,街道也被封锁,使得瓦西里的原计划完全作废。
“该死的!”瓦西里猛地一拳砸在了桌子上,现在凭他这点人压根掀不起风浪,更不用说他内部可能出现了叛徒。
而就在这时,“咚咚咚”,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谁?”条件反『射』地握紧了手边的剑,瓦西里警惕地问道,他记得之前他说过不许人过来打扰他的,门外的卫士居然违反了他的命令,显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是我,瓦西里先生,我可以进来了吗?”出乎意料的是,瓦西里本以为是卫士的声音,可门外传来的却是不久前认识的查士丁尼的声音。
一刹那间,瓦西里抽出了剑鞘里面的剑,按理说就算是查士丁尼拜访也应该是自己手下人禀告自己才对,可现在查士丁尼却直接敲响了房门顿时引起了这个男人的警惕。对查士丁尼他还没有完全信任,将他们扣留在这里就是为了防止泄『露』计划,但此刻对方主动过来找自己,而他手下的护卫们竟默不作声。
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瓦西里也不知道。
“进来吧。”瓦西里神情严峻地说道,他很好奇这个少年怎么会主动过来找自己,明明之前对方还百般推脱。
只见房门被缓缓推开,查士丁尼略带歉意地说道:“抱歉冒昧地打扰你,不过由于你的部下很尽职,我只好请他们多休息一会儿了。”他的身后,守在门口的卫士显然是被查士丁尼打晕了。
查士丁尼也不想这么做,但是他必须见到瓦西里,因此不惜这样做触怒对方。
而瓦西里看到这一幕也显然震怒了,“你把他们怎么了?”
“他们只是晕了过去,我也是无可奈何,他们说这个时候你谁也不见,我只好出此下策。不过我没有任何恶意。”查士丁尼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携带任何的武器,可是这没有消除瓦西里任何的敌意。
“有什么无可奈何的事情是你必须要这么做的?”瓦西里问道,但他仍然握着出鞘的利剑指着查士丁尼。
但查士丁尼此时已经管不了这些,开门见山地问道:“请问你什么时候准备行动,这些拉丁骑士最多只会逗留一晚上,如果明天他们投入了『色』雷斯战场的话,很有可能让抵抗军失败。”
“这一点我当然知道。难道我不清楚我所面临的困难吗?如果你不想帮忙大可以什么也不用做,这件事情结束我自然会放你离开我的。”瓦西里冷冷地回答道,查士丁尼所说的他心知肚明,可是现在他手下的人有不少是刚刚装备上了武器的平民,几乎没有战斗力。看着地图一筹莫展的他一直在思考着该如何行动,否则的话对支援前线毫无裨益。可是这些话他不能说出来,此时查士丁尼所说的宛如火上浇油。
“可是之前不也是你要求我和你们并肩作战的么,很明显我和你们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查士丁尼揶揄道,更多的是自己一种无奈心情,他不得不答应穆兹菲乌斯的请求。
“那么你觉得应该怎么办?这些该死的拉丁人把全城都进行了封锁,我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了。现在我们无论怎么办都是无意义的送死。牺牲我当然不在意,但是如果毫无价值我是不会浪费我手下的生命的。”男人近乎于咆哮地说道,几乎声嘶力竭。在他看来此时的查士丁尼根本就是在说风凉话,站着说话不腰疼。
可是接下来,查士丁尼说的话却让瓦西里原本近乎绝望的心情为之一变,如同溺水之人握住了一个稻草一般。
“不知道瓦西里阁下,您是否听说过希腊火这种东西。”查士丁尼忽然说道。
而随即,原本几乎已经对行动差不多要放弃的瓦西里声音变得颤抖起来。
“你什么意思?”
他当然知道什么是希腊火,那是帝国数百年来抵御外族的秘密武器,制作方法历来只有皇室知晓。近百年来这件武器已经很少出现在战争之中以至于很多人已经将其遗忘了。
从查士丁尼的话语之中,很明显对方似乎拥有这种神秘而强大的东西。
“当然是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存放着大量的希腊火,如果有了它们我想我们的行动也许便可以成功了。”看着瓦西里激动的模样,查士丁尼笑了笑,说道:“既然这样,您的剑也许可以放下,让我们商讨一下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了吧。”
……
而此刻的君士坦丁堡宫廷,留守在这里的拉丁贵族们群聚于此,显然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加利亚斯卿请放心吧,我们已经将所有重要街口戒严封锁好了,今天我们绝对不会给希腊人可乘之机。”
“那就好。”加利亚斯收到了手下的回报点了点头,他这次不惜连宫殿的卫队都调遣出去协防就是防止出现意外。
但此刻其他的贵族反而并没有那么惴惴不安,他们正举办着宫廷晚宴,谈笑风生。他们饮酒跳舞,完全没有丝毫紧张感,占领了这座宏伟的城市之后这些原本西方的小贵族如今享受到的是许多侯爵公爵斗享受不了的贵族生活。
“啊呀呀,加利亚斯卿又何必那么多此一举,有我们在此还怕那些刁民犯上作『乱』吗?”这时一个醉醺醺的声音从加利亚斯的身后传来,令加利亚斯皱起了眉『毛』。
博尼法斯的封臣博西蒙德又来了。
第二十章 袭击开始
“博西蒙德阁下,这么晚了你还不准备休息吗?你们明天可要早起前往亚德里安堡的。”加利亚斯不悦地说道,他记得自己可没有邀请对方参加这场宴会。
而博西蒙德显然听出了对方话语之中的不满,然而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回答道:“多谢关心,不过我觉得您大可以放心,那些希腊人不过是乌合之众而已,说不定等我们到那里,我们敬爱的皇帝陛下已经凯旋了。”说着话不投机的博西蒙德转身离去继续和几个贵族饮酒作乐起来,引起加利亚斯一阵反感。
罗马尼亚帝国从建立起就矛盾重重,博尼法斯对鲍德温十分不满,之前甚至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如果不是威尼斯人从中调解,对方根本不会让步。直到现在,博尼法斯虽然遵守了誓约派出了军队,却显然一点也不听话。
不过现在,加利亚斯叶不想再去浪费口舌,转过身他继续安排部署。
“你们先下去准备吧,千万不要大意,今天那些人很有可能发起暴动,明白了吗?”加利亚斯叮嘱道,他安『插』的细作已经告诉他今天那些叛『乱』者很有可能有所行动,正因如此他才小心翼翼不给对方可乘之机。要知道君士坦丁堡不仅仅是一座财富之城同样这里还有庞大数量不满的市民,被掳掠而陷入赤贫的他们本就对拉丁人十分不满。
如果有人振臂一呼群起响应,那将是灾难『性』的。
“可是加利亚斯卿,军械库那里还有这儿真的没必要再派遣更多的人看守吗?”手下一个人忽然问道,每个关键的地方加利亚斯都命人看守住了,但是军械库还有宫廷的守卫却都减少了许多。他有些担心,询问加利亚斯的意见。
而加利亚斯却摆了摆手,道:“不必了,军械库里面没什么重要的东西,那里博尼法斯的人离得很近,就算发生意外也不会怎么样的。”之前为了准备战争,君士坦丁堡的军械库已经被搬空了,那里并不重要。何况那里位置面对广场很空旷,非常适合骑兵冲击,他并不认为暴动者会那么愚蠢。
更让加利亚斯在意的是君士坦丁堡的居民区,这座城市比他想的要巨大的多,也更加难以管理……
但加利亚斯绝对想不到的是,查士丁尼选择恰恰就是军械库,因为拉丁人到死也不会想到神秘的希腊火其实就藏在那所军械库之中。
……
夜幕降临,一处隐秘的巷子里,一队巡逻的罗马尼亚士兵刚刚走过,他们脚下一块石板便被掀开,一个人影从地道里探出了头。
“一切安全,这里看来没有重点布防。”确认安全之后,更多的人从地底下钻出来,如同一个个鼹鼠无声无息小心翼翼。
“你确定希腊火真的在这里吗?”瓦西里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问着自己身旁的查士丁尼。他最终还是不得不被对方说服孤注一掷。为了防止消息泄『露』,之前瓦西里对谁都没有透『露』计划。
而此时查士丁尼也同样低声地说道:“我当然可以保证,我没有必要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从目前看,至少一切顺利,为了进行全城封锁,拉丁人派出了所有混队使得军械库这种不太重要的地方防守薄弱了一些。
“但愿如此。”瓦西里沉声说道,将近两百多抵抗军隐藏在黑夜之中,而此时的罗马尼亚守军却根本毫无察觉防备。
“好冷的天,大晚上我们还得留在这里守夜。”军械库外面十几个士兵忍不住抱怨起来,他们一晚上都得留在这里守夜,偏偏这里人还很少,弄得每个人都提心吊胆的。
“话说你们听说了吗?”这时一个哨兵忽然和身旁的同伴窃窃私语起来。
“听说什么?”
“佛兰德斯的亨利殿下已经攻占了尼西亚,恐怕要不了多久那些希腊人就会投降了。”士兵得意将自己不久前道听途说的事情告诉了自己的同伴们。
“那真是太好了。要是他们能消停一些我们就不必要那么提心吊胆了。”几个士兵纷纷点头,他们都是从西方来的雇佣兵,本身就是为了混口饭吃,和之前几次东征十字军带着收复圣地的虔诚完全不一样。现在好不容易在君士坦丁堡这座繁华的城市安顿下来,当然希望能别再到处打仗了。
但可惜的是,上帝现在已经不准备给他们这个机会了,暗中窥视着的抵抗军看着他们眼里的异族侵略者早已经怒火中烧了。
“吱——!”的一声,弓弦的紧绷声响起,不知是谁竟然私自抢先拉动了弓弦,如此寂静的黑暗中立即引起了守在军械库之中的罗马尼亚士兵的警觉。
“什么人?”呼喝着的拉丁人拔出了刀剑,握紧了钩镰。只听嗖的一声,一支弓箭从黑暗中『射』出刺中了一个拉丁人的咽喉,当场击杀。
“杀啊!”
暗袭失败,只有明战了,查士丁尼嘶声大喊着,握着手中的剑,一马当先地冲了出来。对方人并不多,只要不让他们退到军械库里面就好说。
“杀……”
一时间瓦西里和他的手下们也是涨红着脸,声嘶力竭地叫着,挥舞兵器紧随查士丁尼冲出。他们多数都是没有经历过战斗的平民,而现在对拉丁人的仇恨让他们同仇敌忾。
而被黑案中突然出现的抵抗军吓呆了的拉丁人这才反应过来。
“快打开军械库的大门!”
现在只有躲到这里面他们才能活命,但这恰恰是查士丁尼不允许的。
“标枪!”查士丁尼怒吼一声,尽管很年轻,但是他的气势却让所有人折服。
身后的抵抗军掷出了携带的标枪,作为古罗马时代罗马人的骄傲,这种武器至今仍然不落后。虎虎生风的重标枪落向惊慌失措的拉丁人,拉丁士兵连忙抬起了盾牌抵挡。可是简陋的木制盾牌在如此近距离之下遭到重标枪的攻击很快便支离破碎了,而这一刻希腊人抵抗军们也冲了上来。
查士丁尼先迎上的是一个拎着长矛的拉丁士兵,事出突然,对方根本来不及发挥长矛的长度优势便被查士丁尼近身了。
查士丁尼知道这种时候是绝不能有任何差池,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双手握住长剑奋力挥砍直接砍中了对方的肩胛。
一声惨叫,临死前的拉丁士兵还想将手中的长矛刺向查士丁尼,但是查士丁尼狠狠一用力平平地挥出长剑,只见一颗人头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
第二十一章 血战鏖兵
查士丁尼手起剑落,一颗拉丁士兵的人头落在了地上,查士丁尼看着剑刃上鲜血心跳下意识地加速,但是出奇的是自己却没有任何的不适,仿佛习惯了血腥。
而拉丁士兵却没有被吓破胆,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雇佣军,他们清楚地明白必须挡住这些希腊人直到援军到来。
“列阵!”守备队长一身令下,所有士兵抬起盾牌当在前面架起长矛抵挡抵抗军的进攻。
冲上来的抵抗军勇气有余,但是训练不足,大部分战斗力比普通的民兵还有所不如。
一声惨叫,一名抵抗军便被长矛穿透了胸膛。不一会儿。有一个被削去了半个脑袋。
摆出盾墙在军械库门口的拉丁士兵尽管人数不多但一时间查士丁尼他们也拿他们没有办法。但是查士丁尼知道必须快点拿下这儿才行,要不然拉丁人的巡逻队回来里外夹攻就糟了。
而就在这时,查士丁尼忽然听到了背后传来了一声怒吼。
“让开!”
只见瓦西里握着沉重无比的战斧宛如一头犀牛冲了过来,一斧头便抡在了拉丁人的盾牌上,直接将那可怜的盾牌直接劈成碎片。那显然不是一般战士能用的了的武器,拉丁人的阵型一下子便『乱』了起来。而这也给了查士丁尼可乘之机。
“杀!”一身怒吼化作千钧之力,查士丁尼一剑刺出贯穿了一个拉丁士兵的头颅,其他的抵抗军也纷纷扑了上来。凭着人数优势,虽然纪律训练不如对方靠着人数,抵抗军在拉丁人打开军械库企图逃进去之前便消灭这些哨兵。
“呼~小看你了,小子。”放下斧头喘息的瓦西里竖起了大拇指对查士丁尼说到。
“不如你啊,瓦西里大哥。”并肩作战的二人此时也已经消除了之前的隔阂,查士丁尼不得不佩服对方,如果不是瓦西里那近乎猪突的进攻他们还真不容易打破拉丁人的阵型。
“嘿嘿,那是当初我父亲可是宫廷的禁卫军,我这身武艺可都是我父亲交给我的。当初曼努埃尔大帝在的时候,哪里轮的上这些拉丁人耀武扬威。”说到这里,瓦西里也不有感慨,谁能想到曼努埃尔皇帝死后不过几十年当初的帝国竟已经沦落到了如此地步,当初他和他的父亲可是曾经亲眼见证那个辉煌的时代。所有人几乎以为罗马帝国已经复兴,回到了当初曼切科特之前的黄金时代。但如今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帝国从未有过如此黑暗的时代。
点了点头,查士丁尼捡起来了地上军械库的钥匙打开了大门,里面只稀稀落落放着一些兵器,看来拉丁人这次为了消灭拜占庭帝国残余的势力煞费苦心派出了所有的力量。
“你确定希腊火真的在这里吗?”瓦西里满腹狐疑地问道,军械库里面什么也没有,而且真的藏有希腊火的话拉丁人怎么会不注意到。
“在地窖下面。”查士丁尼笃定地回答,穆兹菲乌斯既然这么告诉他那么一定是这样。
“那么你快点,恐怕刚才的动静已经被巡逻队发现了,我会尽可能给你争取时间。”瓦西里此刻已经完全相信了查士丁尼,他抬起斧头扛在肩上说道。靠着军械库的话抵挡一些巡逻士兵是轻而易举的,只不过要是没有希腊火的话他们就是等于瓮中之鳖困兽之斗了。
瓦西里将希望完全寄托在了查士丁尼的身上,如果没有传说中真正的希腊火的话他们必败无疑,这是一场生死攸关的赌博。
“嗯。”查士丁尼一个人走下了地窖下面,他没有让别人和他一起下去,因为种种迹象表明他们中出了个叛徒,刚才那只箭恐怕是有人有意为之,那种准度根本不是普通民兵该有的。恐怕那是有人故意在警告拉丁人,看来之前没有告诉其他人作战计划无疑是正确的选择。
举着火把,查士丁尼一个人走进了军械库的地窖下面,其中的武器也基本被搬空了,查士丁尼按照穆兹菲乌斯之前所说的径直走向了地窖的西南角落,在那里果然有一个不起眼的黑『色』杯子,和之前他在阿历克塞三世城堡密室中看到的一模一样,只不过这是生铁锻造成的。
“不得不说曼努埃尔皇帝还真的会玩看来总是想着留一些后手,只可惜子孙后代都不会用,现在也只能靠我了。”查士丁尼半开玩笑地喃喃自语道,逆时针转动铁杯三圈启动机关,果然面前一扇暗门轰然打开。而出现在查士丁尼面前的是一个个密封起来的陶土罐子,足有数十个之多。那里面盛放的究竟是什么,不言而喻。
看到这一幕,查士丁尼也不由内心激动起来,他终于可以亲眼见证这件神奇的秘密武器了。他连忙将手中火把放在了原处只提供稀薄的照明,因为他知道这玩意儿要是点燃了,恐怕整个军械库都得变成废墟,自己也要变成焦炭不可。
慢慢走近,查士丁尼揭开了密封的陶罐,而里面盛放着黑『色』的『液』体,这就是真正的古老的希腊火,不同于后世欧洲人和阿拉伯人那拙劣的仿造品,传说当初对付阿拉伯帝国进攻君士坦丁堡时希腊火甚至遇到水都会剧烈燃烧。当第四次十字军进攻君士坦丁堡的时候,罗马人也曾经意图使用希腊火却没能阻止拉丁人的进攻,显然那并非是真正的希腊火,而收藏在这里也许就是传说中那守护君士坦丁堡数百年屹立不倒的“守护之火”。
而与此同时的地上,拉丁人的巡逻士兵也察觉到了军械库被攻占,他们一边进攻一边派人向加利亚斯报告状况。
可是占据军械库的抵抗军在瓦西里带领下打退了一波又一波的的敌人,尽管越来越多的拉丁士兵赶了过来让瓦西里越来越感觉吃力了。但凡是是敢于冲上来的拉丁士兵都被瓦西里手持的战斧狠狠劈倒在地,抵抗军也用军械库里面仅有的盾牌组成盾墙抵挡敌人的攻击。但是无疑,此时的抵抗军已经被压制,每死一个人都意味着防线的溃散。
在一阵血战之中,瓦西里却没有发现自己的身边少了一个人……
第二十二章 千钧一发
“全都带走吧,这么多恐怕能剩下不少。”查士丁尼一边盘算着,一边自言自语道,如果真的像传说中那样的威力,这些希腊火或许可以节省一些用,它们说不定将是他日后的杀手锏也说不定。
可惜的是找遍四下,查士丁尼都没有找到虹吸管,如果有那样东西的话当成喷火器对付拉丁人无疑可以让希腊火的威力倍增。
“先带上去吧!”查士丁尼取下脖子上的挂坠盒正要将装着希腊火的陶罐带走,可忽然间他却听到了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下意识间,查士丁尼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而下一刻他便听到了弓箭上弦的声音。
是那个人!
查士丁尼立即辨别出那是刚才使得他们袭击暴『露』的弓弦声。
“嗖——!”
只听弓箭划破空气,查士丁尼随即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机感,猛地转身但是弓箭却还是『射』中了自己的肩膀。
只差一点点,原本那支箭原来瞄准的是查士丁尼的脖颈,可即便如此,查士丁尼还是中招。带倒刺的弓箭附带的霸道的劲道深深扎进了查士丁尼的肩膀。
“什么人?”大喝一声的查士丁尼用还能动弹的右手握着一把剑冲了上去,这种时候他必须压制住对方,决不让对方『射』出第二箭。只见剑弧划过半空,火花迸溅,传来了铮鸣。
袭击查士丁尼的人也没想到他能够躲开,但是对方也不是等闲之辈,抛下弓箭拔出短刀挡住了查士丁尼的一剑。
“是你!”暗淡的火光下,查士丁尼认出了袭击自己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瓦西里的副官罗曼努斯。瓦西里一直信任的左膀右臂竟然就是混在抵抗军职中的『奸』细。
而罗曼努斯却微微冷笑,手中的短刀挥舞如同毒蛇吞吐着舌信,若隐若现。刀刀指向查士丁尼的要害,紧身格斗之下反倒时长剑处于下风。更关键的是此时查士丁尼肩膀受伤一只手挥剑根本无法突破对方短刀的防御。
“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们,你疯了吗?”很快便被压制的查士丁尼怒吼道,对方的短刀已经让他连连中招受伤挂彩。
面对查士丁尼的质问,罗曼努斯一声不吭只管继续狂风暴雨地进攻。
一着不慎,查士丁尼左胁又挨了一刀只差一点便有被开膛破腹的危险。可是慌了神的查士丁尼还是『露』出了破绽,罗曼努斯一记勾拳直接打在了他的小腹上。一个趔趄,查士丁尼摔倒在地上,而随即罗曼努斯一脚踩住了查士丁尼的手腕踢开了他手中的剑。
该死该死!这下惨了。查士丁尼无奈地心想,而对方的短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为什么背叛?和你一样拿钱办事而已。”罗曼努斯终于开口道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查士丁尼。
而查士丁尼则反讽道:“和我一样,你可真高看我了。我可没有你这样的能耐将刀挥向自己人。”
此时查士丁尼只想拖延时间,他还是大意了,明明猜到了抵抗军里面有叛徒,可却还是中招。此时瓦西里应该还在和拉丁人鏖战一时半会顾及根本发现不了。
“闭嘴,都是拿钱什么都干的人,都是不得不刀口卖命,有什么不一样。”查士丁尼的话显然激怒了这个男人,罗曼努斯一脚踩在了查士丁尼的胸口不屑地道。
曾经这个男人不仅是罗马帝国的公民也曾参加过军队成为禁卫军,但却在依沙克二世的政变中沦为平民。随着军区瓦解他的土地被大贵族夺走失去生计,如今的他只是一个为了拿钱什么都干的雇佣兵。
“这么多年同室『操』戈在君士坦丁堡一次次出现,和拉丁人的战争有什么不同?只要拿到钱活下去就足够了。”罗曼努斯冷冷地瞧着脚下的查士丁尼,对曾经的帝国,罗曼努斯并没有太多的归属感,在他眼里查士丁尼没有资格嘲讽他。
被重重踩了一脚的查士丁尼嘿嘿冷笑,两个人既然道不同不相为谋,强行拖延也只能多受一些苦头,他只能祈祷瓦西里能够快点发现了。
但罗曼努斯看出了查士丁尼的意图,“别指望他来救你了,你们都要死在这里的。”看着眼前的陶罐,只听他问道:“这些就是你们计划要找的东西吗?是什么?”按照本来计划他们不应该进攻军械库这种不重要的地方,显然这些陶罐应该十分重要才会使得瓦西里改变计划。罗曼努斯至今没有杀查士丁尼的原因就是如此。
“希腊火而已。”查士丁尼直截了当地回答道反而让罗曼努斯有些意外,军械库居然会藏着这么重要的东西,难怪瓦西里会临时改变计划。
可是更让这个男人在意的却是这种秘密,查士丁尼这个佣兵为什么会知道。
“是谁告诉你的?”罗曼努斯加大架着查士丁尼脖子的短刀力度『逼』问道,很明显希腊火藏在这里只有少数人知道,他似乎已经猜到什么。
“穆兹菲乌斯陛下告诉我的。”查士丁尼回答配合的出乎意料反而让罗曼努斯觉得不可思议。“就是和我同行的瞎子。”
“哼哼,刚才不是还说和我不一样,现在为了活命还不是什么都交代了。”罗曼努斯耻笑着看着查士丁尼,此刻的他心中一阵激动,兴奋不已。不仅挫败了抵抗军的计划还得到了前任逃往皇帝的下落,这下子他可要发大财了。
而查士丁尼则耸了耸肩道:“因为我想开了,毕竟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是吗,可惜你知道这个道理太迟了一些。”罗曼努斯一声狞笑,并没有放过查士丁尼的意思。
然而,忽然查士丁尼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微妙的笑容,不知何时他之前失手丢掉的挂坠盒又回到了他的手里。刚才查士丁尼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吸引罗曼努斯的注意力。
“是吗,那我很高兴我还没像你这样堕落。”查士丁尼冷笑一声将挂坠盒放在了罗曼努斯的眼前,逆时针转动盒盖的挂坠盒发出了耀眼的青『色』光芒,刺的罗曼努斯睁不开眼睛。
不好!这是什么鬼东西?
罗曼努斯大叫不好,虽然提防着查士丁尼耍花招但他也没有料到对方手里有这种奇怪的东西。
多年的经验使得这个男人尽管看不见眼前却立即跳开与查士丁尼拉开了距离。但是查士丁尼却还是抓住了机会扑了上去踢掉了对方手中的短刀和罗曼努斯扭打在一块。他知道如果单打独斗,受伤的自己绝对不是罗曼努斯的对手。噗噗拳头落在身体上沉重的声音,只见两个人相互用拳头问候着双方的肋骨,但查士丁尼不时运用灵活身形躲开对方的攻击,只是只能一只手进攻的他并不占上风。
“去死吧,臭小子。”突然罗曼努斯咆哮着双手抱住查士丁尼并抱锤重击他的后背,尽管疼痛欲裂查士丁尼还是猛地将对方摁在墙边报以老拳并一拳砸开了罗曼努斯的眼眶,可这却更加激怒了这个男人。他可没时间在这里耗下去如果被瓦西里发现的话,他一定死无全尸。
“给我滚!”不愧是参加过禁卫军的男人,罗曼努斯一声怒吼一脚踹开了查士丁尼,不知这一击让少年断了几根肋骨。只见飞起的查士丁尼重重摔在地上,一时间也挣扎不起。
“很好,很好。你干得很好。”罗曼努斯用手腕擦了擦眼眶上的血,怒极反笑,已经很多年没人让自己伤成这样了。男人捡起了地上的短刀缓缓走了上去要给查士丁尼最后一击。
结束了吗?而死死地看着对方走来的查士丁尼也忍不住心里想到,不知怎么,他反而有了些解脱感,可是忽然间少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愕和喜悦的神情。这一幕落在了罗曼努斯的眼中,他先是疑『惑』紧接着却是恐惧。
身后金风入耳,只见回旋的战斧直接劈进了罗曼努斯的后背,一切都无声无息,罗曼努斯甚至无法像查士丁尼一样来得及闪避要害。只听扑通一声,当场毙命的他倒在了地上,只见匆匆赶来的瓦西里心有余悸地看着倒在地上重伤的查士丁尼,只差一点点他就来迟了。
第二十三章 拉丁骑士
“你还好吧?”瓦西里从罗曼努斯的尸体里拔出了斧头走了上来问道。
“你说呢,半条命吧!”查士丁尼没好气地说道,明明伤的很重但是他还故作轻松的样子让瓦西里反而更加担心。
“我还是来迟了,本以为已经很小心了,却没想到他竟然会背叛我。”瓦西里带着歉意将查士丁尼扶了起来,给他做了一个简单的包扎。看着罗曼努斯的尸体男人一阵唏嘘。
他万万没想到跟着自己两年多的部下会背叛,明明对方和自己一样曾在军队中效命,而他竟然勾结拉丁人杀死自己的同胞。
“曼努埃尔皇帝驾崩之后,人心就散掉了,正是这种没有意义的内耗葬送了这个国家。”查士丁尼幽幽地说道,不论是科穆宁王朝还是之后的帕列奥列格王朝宫廷阴谋和内战都一步步将罗马帝国推向坟墓。像罗曼努斯这样的人绝不是少数,他们随波逐流遗忘了从前的荣耀,随着军区制的破坏这个国家从内到外都烂到骨子里面了。
历史上尼西亚收复了君士坦丁堡却再也没有让破碎的帝国拼组在一块,而查士丁尼可不愿意那样重蹈覆辙。
“是啊,如果不是阿历克塞陛下同室『操』戈的话,怎么会让拉丁人乘虚而入。”瓦西里不由点了点头,虽然他是一个武夫,但也明白查士丁尼说的很有道理。这几十年来越来越多的人对这个国家失望,走马换灯的君王在人们眼里没有一个是符合心中期望的贤君,甚至出现帝国子民叛逃到突厥人那里的现象。
“现在上面怎么样了?”查士丁尼他看瓦西里没有指挥上面的战斗下来查看情况估计应该暂时击退了拉丁人的进攻。
瓦西里点了点头,“暂时打退了他们,不过他们要是不惜代价用弓箭手火攻的话我们绝对守不住了。估计敌人接下来越来越多。如果没有——”而当男人目光落在了地上的陶土罐,眼前一亮忍不住激动地问道:“这就是希腊火吗?”
“嗯,真是万幸,这里拉丁人的确没有发现。这次我们应该可以给他们一个意外的惊喜。”查士丁尼嘴角边『露』出了一抹坏笑,之前十字军围攻君士坦丁堡战斗中由于早有准备拉丁人没有因为希腊火遭到重大损失,但这次他们绝对想不到战斗力不堪一击的抵抗军却要用希腊火给拉丁人一些颜『色』看看。
“长官,拉丁人,拉丁的骑士要来了来了。”这时,一个慌『乱』的士兵跑了下来报告紧急军情,每个街区都有抵抗军眼线,他们发现大队骑兵朝这里靠拢。
终于来了吗?心中一凛的查士丁尼和瓦西里知道关键的时刻到了,他们这次主要目的就是阻挠这支骑兵部队投入『色』雷斯战争中,只是瓦西里和查士丁尼都清楚凭步兵为主的抵抗军是无法对付武器训练精良的骑士的。甚至就算有希腊火,遭遇骑士冲锋也很难抵挡。
所幸的是对此他们也早有准备。
“先离开这里,把希腊火带上。”查士丁尼按着伤口微微皱眉,他被罗曼努斯伤的不轻,但可是这场战争远没有结束,接下来可少不了他。
……
“他们居然愚蠢到这种地步,就算军械库里面全都是武器交给那些乌合之众的手上又有什么用?加利亚斯卿简直就是小题大做。凭我们就足以消灭他们。”骑在马上全副武装的博西蒙德不屑一顾地说道,他直接拒绝了加利亚斯按兵不动的命令率领自己直辖的骑兵前往军械库方向。而这时罗马尼亚的宫廷内拉丁人正忙的手慌脚『乱』,大多数的戍卫部队都在警戒棚户区的贫民暴动无法接应。
得到消息的加利亚斯立即要求博西蒙德的部队按兵不动。
可是博西蒙德确自信满满,因为他麾下差不多有一百多名骑士还有八百多名扈从骑兵,强大的机动『性』力量绝不是『乱』哄哄的民兵能对付得了的。
但是拉丁人的骑兵大军抵达军械库的时候,君士坦丁堡抵抗民军却已经早已经不见了,而四下溃散的戍卫军看到了博西蒙德率军赶过来这才松了口气靠拢过来。
“那些希腊人逃到哪里去了,你们这些没用的废物?”目睹着这一切的博西蒙德更加瞧不起鲍德温皇帝手下军队的战斗力了,加上巡逻部队戍卫队也差不多百十人结果不仅让军械库被攻占还使得对方全身而退。
“他们都朝狄奥多西广场去了,差不多有一两百人之多我们实在抵挡不住。”只见这些戍卫军心有余悸地说道,显然是吓坏了模样,这让博西蒙德反而更加不屑一顾,直到此时这个男人仍然没有将抵抗军放在眼里。
循着士兵指过去的方向,博西蒙德点了点头『露』出了狞笑,仿佛抵抗军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佩德罗戈勋爵,你带着轻骑兵从迂回截住他们的退路,剩下的人随我追击。”本身装备精良人数也有优势,博西蒙德更加放心大胆,直接兵分两路准备将抵抗军一网打尽。
可是接到命令的佩德罗戈勋爵却有些犹豫,“这样是不是风险有点大,博西蒙德男爵。万一有埋伏的话……”他们还没有亲眼见过抵抗军的模样,博西蒙德的命令着实有些托大了,佩德罗戈希望博西蒙德可以谨慎一些。
然而不把希腊人放在眼里的博西蒙德却根本听不进去,不耐烦喝道:“佩德罗戈,一年前可是连希腊人的禁卫军都在我们面前如同土鸡瓦狗不堪一击,现在只不过是一群散兵游勇你还犹豫个什么,难道等他们逃进棚户区抓不着让宫殿里那群人看笑话不成?”博西蒙德作为博尼法斯侯爵的得力干将本身就对鲍德温讨好威尼斯人得到皇冠十分不满,将这些抵抗军消灭本身就是对其赤『裸』『裸』的羞辱。
不再多说,博西蒙德作为最高指挥官下达了命令,其他的骑士们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跟随着他执行命令。
只见浩浩『荡』『荡』的骑兵穿过君士坦丁堡的街区前往狄奥多西广场准备包抄逃离的抵抗军,宏伟的城市中空『荡』『荡』的街道让骑兵畅通无阻。
而看着离去的骑兵远去,原本惶惶不安的戍卫军却立刻不再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只见他们摘下了自己的头盔脱下了盔甲换上本来的服装,原来这些人竟然都不是拉丁人,而是抵抗军假扮的。
“终于把他们骗过去了,接下来就看瓦西里大人他们的了。”
“但愿一切顺利。”抵抗军一阵心有余悸,刚才出现的人可是一年前攻破君士坦丁堡的人。
“瓦西里大人让我们找个安全地方躲起来,那我们先离开这里等候消息吧!”
完成任务的抵抗军互相看着同伴们点了点头,按照原计划掀开了石板从地道中离开了这里。为了保存反抗力量的火种,瓦西里并没有决定让所有人参加最危险的行动——伏击拉丁人骑士。
可是谁都知道那将是一场腥风血雨的恶战。
第二十四章 致命的伏击
浩浩『荡』『荡』的骑士部队穿过街道,而离得老远的查士丁尼便听到了铁蹄滚滚的声音。此时的东方一抹白光出现,黎明已经越来越接近,一晚上的激战令所有人都疲惫不堪,可是希腊人抵抗军根本不敢休息,因为天一旦彻底亮起来的话他们将无所遁形,随即所有人都加快了脚步。
“看来他们终于上钩了。”背着查士丁尼狂奔的瓦西里说道,可是他们离狄奥多西广场还有一段距离要是被追上那就功亏一篑了。
“不过来的似乎有些快……”查士丁尼不由觉得脸有些黑,这些西欧骑士老爷还真不是一般的头脑简单,居然没有丝毫怀疑立马就追了过来,反而打的自己措手不及。“先加快速度,按原计划行事吧!”
瓦西里点了点头,也只能这么办,凭他们这些人硬碰硬根本是不堪一击的,下令士兵们在街道上用周边商铺的货架当作路障,他们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拖延一些时间。
而在他们的后面,博希蒙德率领着他最精锐的骑士直接将大部队甩到了后面,在他看来一百多人的抵抗军再怎么样在骑枪面前也是土鸡瓦狗。骑兵对步兵的优势可以说完全是压倒『性』的,当初在都拉佐阿历克塞一世皇帝第一次遭遇夹枪冲锋的诺曼骑士的时候即便是勇武无比的瓦兰吉卫队也被击溃。可以说博希蒙德根本自信满满,根本没有意识到查士丁尼真准备一个套就等着这些拉丁人钻进来。
“男爵阁下,我们是不是太急了一些,后面的部队都还没有赶上来,是不是可以等大部队跟上我们再继续追击?”这时,博希蒙德身边的一名骑士犹豫地问道,骑兵部队兵分两路之外,侍从步兵也被远远落在后面,博希蒙德此时身边只有头两百名精锐的骑士可以说是这支军队的骨干,如果遭遇伏击无疑是会造成绝大的打击的。如此冒险的行动不得不让人权衡博希蒙德的决定是否正确。
可是这却无疑激怒了博希蒙德,“如果像你这样做什么事首鼠两端,什么事情都做不成。今天我绝不会放这些老鼠再逃进地洞里面,谁要是再敢言退就给我滚回去。”
男人的怒吼让所有人沉默不语,博希蒙德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要么前进要么成为逃跑的懦夫,而这是这些受封骑士无法接受的。
“是,男爵阁下。”
“很好,所有人——随我冲锋!”博希蒙德随即振臂一呼,对希腊人军队战斗力孱弱的固有意识使得他完全目空一切,认为当他的铁骑冲锋所过之处将无人能够抵挡。
所过之处,查士丁尼布置的路障被骑枪直接挑开根本没能阻挡分毫。
很快强悍的重骑兵部队便发现了希腊人抵抗军『乱』哄哄的身影,一看起来便是没有经过训练的模样。
而看到对方踪迹的博希蒙德此时也『露』出了狰狞的狂笑,仿佛对方已经是刀俎上的鱼肉任他宰割了。“所有人列队准备冲锋,杀光他们一个俘虏也不必留!这是给这些希腊人的震慑。”希腊人和意大利人之间的仇恨早已经深入根底,在他的眼里没有丝毫的仁慈。
只见拉丁人的军队顺着街道而出,接着汇聚成庞大的阵势,一鼓作气如飓风般压向了查士丁尼等一行人。只是博希蒙德还没有立即下令进攻,最前面的是举着飘扬旗帜的旗手,鼓舞着士气,而后面的骑士已经握紧了手中的长枪准备投入接下来的战斗,准备随时大开杀戒。
而希腊人的抵抗军勉强靠拢在一起,参差不齐举起手中的长矛,可是在骑士的眼中根本构不成威胁,因为那种长度的铁矛来不及刺中骑士的马匹便被骑枪贯穿,更何况一群民兵怎么可能面对骑兵冲锋而不溃散呢?
博希蒙德嘲弄地看着这群乌合之众,仍然没有发动进攻,在他看来街道上会造成不必要的损伤,而且持续下去对抵抗军进行心理上的压迫也可以更容易一击击破他们的阵型。
一步步『逼』近,而抵抗军也在一步步后退,距离狄奥多西广场只有几步之遥了。
“所有人都不要慌张,明白了吗?”瓦西里压低声音命令着他的部下维持着阵型,这已经是极限了,倘若这时候拉丁人发起进攻必然溃退不可收拾。
而看着这一切的查士丁尼也是紧张到了极点不由屏住了呼吸,终于将这些麻烦的家伙引过来,对方比自己还要托大为了追上来居然带的都是骑兵。不过他可不会因此就认为轻松,这些装备精良的骑士可是西欧军队的核心力量,不是他手下的民兵能够对付的。可偏偏这时候对方却又不发动攻击,唯一可以解释的理由只有一个——对方也在等待最佳的时机。
而当希腊人进入了狄奥多西广场,博希蒙德看见了开阔地带之后终于决定下令骑士发起冲锋,而查士丁尼也意识到这一点。
几乎是在同时——
“竭力进攻,向背信弃义的希腊异端给予神罚,为天主献上福音!”博希蒙德怒喝道。
而查士丁尼趴在瓦西里的后背上也立即下达了命令:“所有人散开立即到原定位置就位上去!”
博希蒙德亲自驱马在前,当先冲了过去,鼓动着所有骑士发动洪流一般的冲锋,铁蹄踏过仿佛天崩地裂一般。但是希腊人抵抗军却没有因此而土崩瓦解,他们立即散开阵型向狄奥多西广场退却,可是博希蒙德却丝毫没有注意这一点,反而认为这是击垮对方的绝佳机会。
他身后的骑士们也同样这么认为,正面在平坦的地面上交战,骑兵是压倒『性』的,何况他们还是精锐的骑士。
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查士丁尼此刻正等着的就是这一刻,原本散开的步兵进入广场中央迅速整队如同之前训练好的那样靠拢在一起组成了一道薄薄的人墙。
看到这一幕的博希蒙德虽然微微一怔,可却以为是垂死挣扎没有命令部队放缓速度,反而催动战马冲抵抗军冲去。身披重甲的拉丁骑士可不认为这些民兵能伤到自己,排山倒海似的扑向了这些希腊人。
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希腊人本身的地方,加上天还没有亮,拉丁骑士们却没有发现空旷广场上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些矮矮的草垛在抵抗军的面前,而这就是查士丁尼给他们的惊喜。
就在骑兵冲到面前的那一刻,查士丁尼手中的火把点燃了草垛,而浇过了希腊火的草垛在一瞬间燃起了一人多高熊熊大火,最前面措手不及的拉丁骑士坐下的马直接受惊一跃而起被打断了冲锋,甚至有的骑士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即便是优秀的战马对火焰的原始恐惧也令它们不得不慌『乱』起来。而这给查士丁尼足够的机会给予这些拉丁人致命的一击。
“该死这是什么?”被火光惊着马匹的博希蒙德也被突如其来的这一幕弄懵了,而当他看到火焰后面希腊人手里拿着的龙头装饰着的黄铜虹吸管的时候他终于察觉到了不妙。因为他曾经见过这件东西,当年坐在威尼斯人战船上的时候,希腊人就试图用这东西点燃他们的船只。
“希腊火,见鬼!”一声惊呼脱口而出,然而此时博希蒙德意识到这一点已经太迟了,膨胀力和水的压力原理制作的喷『射』装置,把燃烧中的希腊火『射』出,在一瞬间一条燃烧的巨龙将手足无措的拉丁骑士和他们的战马一起吞噬。
第二十五章 未被唾弃的皇帝
灼热的火舌裹携着热浪瞬间吞噬了猝不及防的拉丁骑士,他们根本没有料到这些希腊民兵组成的抵抗军居然拥有这种恐怖的东西。火焰面前即便是有着精良的铠甲也无法抵挡,反而让笨重的骑士无法逃离火舌的吞噬。
在攻占君士坦丁堡海墙的战斗中拉丁人曾经见识过这件武器的厉害,但因为威尼斯人早有准备而没让希腊人有机可乘。
可是这次这些骑士却亲自品尝到了希腊火的威力,体会到了什么是亲临地狱的感觉。
夹杂人和马匹的惨叫声,眼前的火海令所有人脸『色』惨白。只见没有完全死掉的拉丁人还有战马在火焰之中翻滚着,可是火势太庞大了他们根本无法逃离。希腊火的威力超出了所有的人的认知,瓦西里也惊呆了,他『操』作过战船上的希腊火,可是也没有像这样大的威力。而只有查士丁尼知道这是为什么,穆兹菲乌斯所交给他的是最初的希腊火,其配方是完全保密的,甚至只需要加热就可以燃烧起来的恐怖武器。
简直比喷火器的威力还要惊人!难怪拜占庭帝国能够用这玩意儿抵抗阿拉伯帝国的进攻。到底是怎么做出来这种玩意儿的。
查士丁尼倒吸一口冷气,希腊火的威力比他想像得还要恐怖。在火『药』时代前这无疑是无敌的存在。仅仅一瞬间大半骑士便陷入火海之中,这都要归功于瓦西里之前从战船上拆卸下来的虹吸管装置。
将引来的拉丁骑士在狄奥多西广场歼灭就是他们的计划,查士丁尼的目标本身就是这些骑士,在中世纪的战争中骑士阶层无疑是一直军队力量的中枢只要摧毁他们就足以让一只军队群龙无首。不过博希蒙德的自大反而让查士丁尼的计划成功地太容易了,几乎没有损失就歼灭了这支重装骑兵,无疑是给拉丁人当头一击。
地上之前也被浇上了希腊火,在一瞬间半个狄奥多西广场化为了一片火海。
拉丁人骑士甚至来不及催马逃离便被炽热的火龙吞没化为焦炭,足足花费了一半的希腊火造成的景象宛如地狱一般,火光冲天,直到拉丁人的惨叫声平息人们才从震撼中清醒过来。
“终于让你们这些该死的拉丁人尝到希腊火的滋味了。”瓦西里喃喃自语,心情一阵激动的他永远记得当初他作为禁卫军没能在海墙保卫战击退敌人的耻辱,而此时看着拉丁人宛如在地狱中灼烧着实出了一口气。
但这时,狄奥多西广场后面人马赶来的动静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是受博西蒙德命令迂回过来的佩德罗戈勋爵,当看到火光冲天的那一幕他立即意识到了不妙立即率领着军队赶过来,这时候如果发现查士丁尼他们无疑将是一场屠杀。
“先离开这里吧!”见势不妙的查士丁尼说道,原本他就没有计划将那么多拉丁军队全部消灭,如此数量的骑士的死亡无疑是重创,甚至让博尼法斯和拉丁帝国的分歧加深也说不定,这已经足够了。
“从这里走——”瓦西里点了点头,既然这次打成了目的,当然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了。带着抵抗军,瓦西里他们进入了地道之中,那里通向四通八达的贫民区,除非拉丁人将君士坦丁堡棚户区夷为平地,否则拉丁人是无论如何找不到他们的。
“终于结束了。”仿佛千钧重担落下,被搀扶着进入密道之中回到了安全区的查士丁尼长长舒了一口气,看着身旁的瓦西里开口笑道:“那么接下来你可要遵守我们的约定安全把我们送出去喽,你应该还记的吧!”好在有惊无险,君士坦丁堡的拉丁骑士既然无法支援亚德里安堡的战斗,那么接下来通过『色』雷斯地区进入保加利亚辗转前往伊庇鲁斯或许将没有更多的危险了。不过与这个男人的合作也让他对瓦西里有了些好感,没想到即便是君士坦丁堡沦陷了,来自底层的反抗也仍然没有消失。明明知道力不可及,但仍然不惜以命相搏,这让查士丁尼不得不对他们刮目相看。
但是黑暗的地道中,瓦西里却没有回答,忽然沉默不语的男人用低沉而严肃的声音说道:“查士丁尼君,我有事情想问你一下。可以吗?”
“好的。”一下子气氛忽然变得沉重令查士丁尼也微微一愣一头雾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瓦西里的态度为什么会突然有了这么多变化。此时只有他们两个人,其他抵抗军也都被瓦西里屏退了,很明显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和查士丁尼说。
“你们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瓦西里平静地看着查士丁尼问道,藏在军械库密室里面威力巨大的希腊火可不是普通佣兵该知道的,准确地说连一般的贵族都应该不知情,现在的他可不会认为查士丁尼真的是一个普通人。即便查士丁尼帮了他的大忙,但是瓦西里并不想当做没看见而是一定要问个清楚。
不好,还是被发现了。
查士丁尼无奈地心想,毕竟这么明显只要不是太头脑简单总会发觉其中的不对的,到底该怎么糊弄过去,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可就在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却忽然间在两人的身后响起。
“是我告诉他的,瓦西里君,也不知道你对我还有没有印象。”
门外,不知何时穆兹菲乌斯站在了那儿,而原本缠着伤口的绷带也被拿了下来,使得瓦西里终于看清了这个中年人的面孔,虽然眼睛被刺瞎,但是他还是认出了这憔悴的面孔。
“穆兹菲乌斯……陛下。”瓦西里下意识地惊呼,他当然还记得这个男人,作为君士坦丁堡沦陷时抵抗的禁卫军他曾经伴随这位临时的皇帝左右,而不过一年,他们再次相见的时候竟然已经物是人非。
“好久不见。其实一开始我就听出了你的声音,只不过作为一个逃跑的君王我实在没有颜面说出自己的身份。”穆兹菲乌斯在查士丁尼惊愕的注视下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不,陛下,您当时已经尽力了,况且如果不是您的帮助的话我们这次根本不可能成功。不止我,我们还有很多人都一直在寻找您的下落。”瓦西里激动地摇了摇头,瓦西里的反应完全出乎查士丁尼的意料,被威尼斯人宣称为暴君的这个男人竟然仍有着许多支持者。那么显然,更多的可能是威尼斯人对其的污蔑。
依沙克皇帝的儿子小阿历克塞引狼入室,使得十字军攻破君士坦丁堡使得所有希腊人都对此深恶痛绝,而正是这个男人站了出来处死了叛国者抵抗到了最后,尽管最终不得不逃离,但也没有像阿历克塞三世那样懦弱地不战而逃。正如瓦西里所说,仍然有许多帝国的子民拥护着这位皇帝。
“是吗,我原本以为我早已经被唾弃遗忘了呢。”穆兹菲乌斯『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不过我现在要前往伊庇鲁斯,瓦西里现在我们需要你的帮助。”他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冒险,说出自己的身份也许可能被愤怒的民众送上火刑架也是有可能的,所幸的是他还没有被他的人民完全抛弃。
而面对穆兹菲乌斯的请求,瓦西里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只见男人单膝跪下庄严地向穆兹菲乌斯宣誓效忠说道:“向天主起誓,禁卫军瓦西里永远效忠于陛下您,我一定将您安全送出这座城市,万死不辞。”
……
而另一边,当佩德罗戈勋爵率领着剩下的骑士还有扈从骑兵赶到了狄奥多西广场却被恐怖的一幕惊呆了。
即便是地狱也不过如此,如同鲜血一般的炽焰仍然没有熄灭,而烧焦的骑士和战马扭曲的身体仿佛被降入地狱硫磺湖折磨的恶鬼一般触目惊心。
这样的惨状即便是身经百战看惯了刀口『舔』血的佩德罗戈勋爵看到也如同五雷轰顶,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佩德罗戈声音颤抖着看着恐怖一幕,觉得脑袋里面一片空白,“立即……立即查看有没有幸存的人。”尽管知道博西蒙德凶多吉少,但佩德罗戈还是第一时刻让手底下人试着扑灭大火寻找活着的人。
这可是足足有三分之二的骑士被博西蒙德率领,如果全军覆灭无疑等于博尼法斯侯爵封臣力量被重创,这种责任可不是他一个小小勋爵能负得起的。
骑士扈从纷纷下马,但是火势实在大的惊人,一时间他们根本接近不了,而这时君士坦丁堡的拉丁戍卫也赶到这里参与救火。
“这是……究竟发生了什么?”加利亚斯带着大部队赶到也被这一幕惊呆了,而当火焰扑灭尸横遍地的拉丁骑士落入眼帘,犹如一击重拳令他几乎从马上跌落。
“加利亚斯卿,您没事吧!”
“快,快去查看还有没有幸存的人,一定要找到博西蒙德,快!”加利亚斯喘息地说道,倘若那个男人有什么意外的话,不仅援军将无法支援皇帝,更重要的是这样的损失博尼法斯侯爵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
第二十六章 博尼法斯侯爵
公元1205年,一个惊人的消息传到君士坦丁堡之中,前线镇压『色』雷斯暴动的鲍德温皇帝突然遭遇了出现在战场上保加利亚骑兵的袭击全军覆没而被俘虏。由于没有得到博尼法斯骑兵部队的及时支援,战斗几乎是一边倒的大屠杀,据幸存的人说整个亚德里安到处都是拉丁人的尸体。
第一时间内,得到战报的君士坦丁堡宫廷便封锁了消息。保加利亚出动了将近一万五千多人随时可能在希腊人的指引下南下进攻,尽管大多数都是骑兵很难攻陷宏伟的狄奥多西城墙,可是这座城市还有十几万心怀不满的希腊市民。如果让他们知道的话,那无疑将是一场灾难。
“亨利亲王殿下已经得到了消息了吗?”焦虑的加利亚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鲍德温率领的主力全军覆没,现在唯一能够指望上的便只有在安纳托利亚指挥军队的路易亲王。不同于西线的惨败,东方的战斗在亨利的率领下势如破竹,可现在加利亚斯不得不恳求其停止军事行动回来守护岌岌可危的君士坦丁堡。
“亨利亲王已经收到消息了,但是最快还要数天之后才会赶回来。”终归东线战场太过于胜利,拉丁人的大军攻克了尼西亚深入安纳托利亚腹地,一时半会儿也无法赶回来。
“愿天主保佑。”虽然还需要几天,但这已经足够了,加利亚斯这才得以稍微松一口气了。“那么保加尔人那里有什么情况?有没有人过来进行谈判。”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鲍德温皇帝仅仅是被保加尔人俘虏,现在他们首要任务便是确保皇帝的安全。在加利亚斯看来,只要给予的代价合适,对方没有理由放弃高额赎金伤害鲍德温陛下。
而正当加利亚斯和其它的大臣们商讨着相关事宜的时候,门外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进来。”加利亚斯微微皱眉,这种时候还有什么其他重要事情禀报么?
只见神『色』匆匆的侍卫长走了进来,“加利亚斯卿,博尼法斯侯爵求见。”
“博尼法斯侯爵?!他不是在『色』萨利吗?怎么会……”当加利亚斯听到了那个男人的名字那一刻登时间面『色』苍白完全说不出话来。
“哦?加利亚斯,难道我出现在这里有什么问题吗?”男人冷酷沙哑的声音传来,一个高大的男子推开了挡在前面的宫廷侍卫长直接走了进来。
而当加利亚斯看清男人冷峻的面容终于相信那个男人竟神不知鬼不觉来到了君士坦丁堡。
进入宫廷会议的博尼法斯穿着锁子罩衫佩戴着长剑却无人敢阻拦,看着这一幕加利亚斯居然也噤若寒蝉。因为每个人都知道这个人的可怕,本身他才应该成为君士坦丁堡的主人。
第四次十字军东征的领袖——蒙菲拉侯爵博尼法斯。尽管由于威尼斯人的干涉没有占据君士坦丁堡,但博尼法斯获得了第二大城市塞萨洛尼卡并控制了伯罗奔尼撒地区建立王国,名义上虽然是鲍德温皇帝罗马尼亚帝国的附庸,但却根本是独立王国。
此刻博尼法斯出现在这里很明显不是为了解决保加利亚的入侵,而是听闻他封臣尽半身亡的噩耗。希腊人的抵抗军在夜袭中使用希腊火烧死了博西蒙德在内的六十七名骑士,这对博尼法斯而言无疑是重创,怎能善罢甘休。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博尼法斯侯爵,只是有些意外而已。”加利亚斯脸『色』很明显补好,笑容也非常勉强。
博尼法斯冷冷的目光让所有人避之不及,他们都明白这个男人来者不善。
“噢,那很好,我昨天接到消息之后便立即赶了过来,随同过来的还有我的那不勒斯佣兵团,我希望加利亚斯卿能够允许我做一件事情。”博尼法斯虽然嘴上说的是请求,可是语气上宛如命令,这让加利亚斯和其它贵族们感觉到了压力,此时此刻君士坦丁堡仍然需要博尼法斯军队的协助,如果得罪了他,可不什么好事!
“但说无妨,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就可以。”加利亚斯赶忙说道,这种时候得罪博尼法斯可不是明智的事情,只是他很奇怪究竟什么事情要博尼法斯向他作出请求。
而得到了对方答应后博尼法斯微微点头随即说道:“那么很好,我希望能够彻底搜查君士坦丁堡的贫民区,我的人可不能就这么死了!”男人的话语中暗藏着杀机使得加利亚斯也心底一寒。
“这恐怕……”加利亚斯当然迟疑,答应博尼法斯的请求无疑会让君士坦丁堡卷进一阵腥风血雨,倘若都城动『荡』那将是灾难『性』的,留守在这里的加利亚斯不得不做此考虑。
“难道这点要求要不行吗?”男人不耐烦的喝问让在场的人心中一颤,不敢应声。
良久之后,经过深思熟虑的加利亚斯这才说道:“恐怕不行,侯爵阁下,在路易亲王回来之前没有人有这个权力。”他并非是怜悯希腊人,而是一旦君士坦丁堡人心惶惶,那么必然会导致不可想象的灾难,到时候博尼法斯可以一走了之,但他却承担不了这个责任。
可是加利亚斯的话却无疑触怒了博尼法斯,猛然间这个男人竟然在大庭广众下拔出了佩剑指着面前的加利亚斯冷冷地问道:“我没有听清楚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气氛在瞬间将至冰点,紧张的市委冲了进来,而博尼法斯身边的护卫也带着武器虎视眈眈。
加利亚斯看这泛着寒光的利剑也惊呆了,他还是没有料到博尼法斯居然胆大至此,丝毫没有封臣的模样。
可偏偏此刻没有一个人能够制衡得了他。所有人剑拔弩张,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的一刻,一个平静的声音却打破了危险的僵局
“博尼法斯侯爵,停手吧,这时候还有这种心情干这些事情,是当我不存在吗?”
随着男人的声音响起,原本波澜不惊的博尼法斯那张冷酷的面庞也有了意思波动。
“原来是你啊,亨利。”
第二十七章 亨利亲王的抉择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的一刻,一个平静的声音却打破了危险的僵局
“博尼法斯侯爵,停手吧,这时候还有这种心情干这些事情,是当我不存在吗?”
随着男人的声音响起,原本波澜不惊的博尼法斯那张冷酷的面庞也有了一丝波动。
“是你啊,亨利。”博尼法斯终于放下了指着加利亚斯的长剑转身看着匆匆赶来的男人轻声说道。不同于对鲍德温的轻蔑和不屑,博尼法斯看着这个其貌不扬的男子却多了一丝凝重和认真。
“好久不见,博尼法斯侯爵,很高兴能在帝国危难的时候见到您亲自赶来,这样我想保加尔人的威胁也就不算什么了,只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似乎对你我都不好。”亨利看着博尼法斯淡然说道,两人目光交流之间便仿佛刀剑相交,不同于其他人亨利在面对博尼法斯的风轻云淡令博尼法斯也觉得很不舒服。可以说这个人是他唯一觉得棘手的存在了。
亨利亲王,鲍德温皇帝的弟弟,当鲍德温当初还是弗兰德斯伯爵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骑士没有属于自己的采邑封地。可是在十字军进攻君士坦丁堡的时候,这个男人展现出了惊人勇气和谋略。
即便是骄傲如博尼法斯也对亨利的能力肯定,不过他没想到本应该在千里之外的他居然放下大军直接赶回来了君士坦丁堡。这种大胆的行为使得博尼法斯也不得不倾佩。
明白这个男人的厉害,但是博尼法斯并不想就这么轻易放弃。
既然亨利亲王到了这里,那么凭借武力企图强行让对方屈服便已经不可能了,两人可是在军队之中相互了解着对方,这种时候两败俱伤只会让保加利亚渔翁得利。
“我的封臣有一半不明不白死在这里,你至少要给我一个说法,亨利!”博尼法斯冰冷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这正是他前来这里的原因,失去大量的骑士无疑是对他的重创,他现在对君士坦丁堡中的希腊人除之而后快。看向加利亚斯,博尼法斯随即道:“既然亨利亲王已经回到了君士坦丁堡,那么现在你可以答应我的要求了吗,博尼法斯卿?如果没有一个满意的答复,那么别无选择,我将放弃对罗马尼亚的效忠。”这次,他直接用这种激烈的方式来威胁亨利,倘若失去塞萨洛尼卡王国的帮助将是致命的。一时间,宫廷大臣们也都脸『色』苍白起来
加利亚斯一时间也进退两难,无助地看着亨利亲王,如今帝国群龙无首能够主张局面的只有他一人了。
而亨利微微皱眉,他明白如果不答应的话,博尼法斯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当初没能夺得皇位他可是不惜和威尼斯人兵戎相见的。可是倘若答应,整个君士坦丁堡将陷入动『荡』,希腊人和拉丁人之间矛盾的加剧是无益于统治,这是所有人都清楚的。
思考了良久,亨利亲王终于回答道:“我会答应你的要求但不是现在,作为帝国亲王我现在代行封君的权力,要求你先协助我击退保加尔人。这是最后的底线了,否则就算你要放弃效忠也要交出帝国给你的封地。这一点我说到做到。”
他不仅没有答应博尼法斯现在搜查平民街区的要求反而要其为他效命击退来犯的保加尔人。但也后退了一步,答允这之后对君士坦丁堡进行搜查镇压给博尼法斯一个交代。
但这明显并没有让对方满意,“这就是你的答复吗?很好——”博尼法斯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亨利,而亨利亲王也无惧于他的目光,他知道强硬的对方不会做出让步了。他以脱离效忠为要挟,而亨利则干脆威胁剥夺封地,博尼法斯也不得不犹豫。
如今力量受损的他不得不做出让步。
“非常好,我们走。”不再多说什么,默认了对方的条件博尼法斯带着他手下离开了宫廷,而所有人看着这个男人离去的身影仍然心有余悸。
“多亏了您回来主持大局。”加利亚斯看着亨利亲王长长地松了口气,如今君士坦丁堡只能寄希望于这个男人去守护了。可这位连夜赶回来的亲王却没有丝毫的放松的心情。
“请告诉现在的局势已经恶化到了什么程度?还有皇帝陛下的消息。”难掩疲惫,亨利沉重地低声问道。一切计划都被打『乱』,尼西亚的希腊人残余势力只差一点点就被他和特拉比松的科穆宁家族联手消灭,但现在也只能选择放弃了。更关键的是保加利亚气势汹汹,东边的主力还没有到位,这个新生的国家正面临分崩离析的危险。
“暂时还没有更多新的消息,只是陛下似乎在保加尔人的手里。我们正在寻求谈判。只是君士坦丁堡现在的局面非常危险,几天前他们甚至使用了希腊火消灭了博尼法斯半数的骑士。”加利亚斯将自己所掌握的一切都告诉了亨利亲王。
而当亨利听完了加利亚斯的报告之后,这个男人沉默着没有说一句话,不知过了多久,宫廷之中男人的声音响彻会议的大厅。“诸位,看来无论如何这场灾难结束之后,君士坦丁堡必须要用鲜血净化,的确是应该让希腊人明白什么是恐惧了。终归我们之前对他们太过于仁慈了。”
议事厅的贵族们纷纷心中一凉,他们都意识到了亨利言下之意,可是却有些不敢相信。
“亲王殿下,您的意思是……”
“如果不将鲜血涂满王座之上,终归还是无法令他们臣服。”亨利终于做出了决断,“等击退保加尔人之后,是时候让那些希腊人付出血的代价了。”
每一个人都被亨利亲王的决定震惊到了,无疑一场对希腊人的报复行动此刻已经酝酿起来,而当到了那时这座城市势必将会再一次血流成河。这其中,无论是拉丁贵族还是后来投诚的希腊贵族但不由胆寒,他们明白亨利亲王要做的可绝不是那么简单的“镇压”,那势必将是一场屠杀。
……
第二十八章 离去
拉丁军队在西线的惨败使得新生的罗马尼亚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保加尔人也第一次将疆域扩张到了『色』雷斯地区。保加利亚第二王国的沙皇卡洛扬全歼了鲍德温皇帝的军队,但是却没有继续进攻君士坦丁堡。
可即便如此,马其顿还有『色』雷斯的大量希腊人还是选择离开家园逃亡外地。因为拉丁人固然令他们深恶痛绝,可是希腊人和保加尔人的积怨也是由来已久了。
从马其顿王朝时代,被称为“保加尔人屠夫”的巴西尔斯皇帝灭亡了保加利亚第一王国刺瞎了数万俘虏的眼睛起,再到十几年前罗马帝国因为与库曼人交战保加尔人重回独立,可以说双方手上都可以说是血债累累。现在就算因为拉丁人的威胁,希腊人和保加尔人暂时联手,可是保加尔人劫掠的恐惧还是让许多平民避之不及。
大量难民逃离,拉丁人也因元气大伤无法阻拦,而这也就给了查士丁尼和穆兹菲乌斯逃离这里的机会。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现在这些拉丁人已经焦头烂额根本管不了这么多事情。”瓦西里看着查士丁尼拍了拍胸口保证道,他前来为即将要离开君士坦丁堡的查士丁尼和穆兹菲乌斯送行。
混在从君士坦丁堡难民的查士丁尼他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而瓦西里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让查士丁尼和穆兹菲乌斯跟随一支商队前往伊庇鲁斯,没有会注意到他们。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双目失明的穆兹菲乌斯先坐上了马车,而查士丁尼和瓦西里正做着最后的道别,这个男人还将小约翰交给了查士丁尼。
“那孩子的叔叔应该就在伊庇鲁斯那儿,这里太危险了,我不能继续把他留在这儿。一切都拜托你了。”将不情愿的小约翰送到了身前,可是这一年里都是被他照顾的约翰却并不想离开他的身边前往遥远的伊庇鲁斯。
“我不要,瓦西里叔叔,我也要留在这儿帮助你。”小约翰忽然跑到了瓦西里的身后,不愿和查士丁尼离开。
但是瓦西里却厉声喝道:“约翰,你又不听我的话了吗?”男人严厉的声音让约翰吓得不敢出声,又被瓦西里从身后拉出来交到了查士丁尼的手上。
而查士丁尼也安慰着男孩说道:“你的瓦西里叔叔也是为了你好,我会照顾你的。”看着埋在他怀里啜泣的男孩,查士丁尼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会照顾好他的,可是你真的不和我们我们一起离开吗?”查士丁尼再一次想让瓦西里和他们一块离开君士坦丁堡,之前他已经和这个男人提议过都被拒绝,但继续留在这里实在太危险了,因为他知道不久继位成为拉丁帝国皇帝的亨利亲王将会对君士坦丁堡进行一场大清洗。
但是此刻无论怎么劝说瓦西里这个男人都听不进去,保加尔人的胜利鼓舞了他,他甚至计划抵抗军和保加尔人联手收复君士坦丁堡。但在查士丁尼看来根本就是痴人说梦,且不说回来的那位亨利亲王将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不仅镇压了希腊人反抗还击溃了保加尔人的进攻,纵然保加利亚能攻取君士坦丁堡那反而是一场灾难,他们实质上和拉丁人没有任何区别,保加利亚同样也是拜占庭日后最危险的敌人。
可总不能说自己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那么瓦西里只会认为查士丁尼是个疯子,一时间查士丁尼也不知该怎样说服这个男人,虽然只有短暂的相处,可是他也不愿意瓦西里敌在这个地方。
将小约翰揽在身旁,查士丁尼仍作出最后的尝试:“我会照顾这孩子的。可这里太危险了,你完全没有这个必要留在这儿的。瓦西里!”
然而瓦西里还是摇摇头婉言拒绝了查士丁尼,“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当然希望护送皇帝陛下前往伊庇鲁斯,但我们有我们各自的使命,我早已经发誓守护这座城市。以后这个世界属于你们这些小家伙,而我们会有属于我们的归宿。在我很小的时候大牧首阁下曾经告诉我''一代又过来,一代又过去,唯有大地长存'',你前方的路是为了拯救,而我选择守护。”
瓦西里所说的是传道书的第一章,也许这个男人连圣经都没有读过,可是他对这片生长的土地的忠诚却是实实在在的。可是查士丁尼同样感受到了这话语中沉重的悲怆。
“保重,查士丁尼君。愿天主的福音保佑你。”瓦西里伸出了手向查士丁尼告别。
而查士丁尼也握住了那个男人满是老茧的手,“保重,瓦西里。愿天主的福音也保佑你。”尽管他并不信仰基督教,但这是他唯一能送出的最好祝愿了。而这时,商队也再催促着他们起行
“带上这个留作纪念吧,查士丁尼。”见不得不跟查士丁尼告别,瓦西里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了什么图纸一样的东西交到了查士丁尼的手中。
“这是……”查士丁尼不解地看着男人不知道手里的图纸究竟什么东西。
“这是君士坦丁堡密道的图纸,是我年轻的时候画出来,或许以后会对你有用处,就算我送你的礼物吧。”瓦西里用长辈的目光微笑着看着查士丁尼,而当他的目光落在了眼角噙着泪小约翰也『露』出少有的温柔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
“好好听话。明白了吗?”瓦西里再一次嘱咐道,而他的声音也明显比之前柔和了许多,他也心怀不舍,他一直将小约翰当成儿子看待,可他也明白这里不适合这个孩子成长。
“嗯好的,我知道了,瓦西里叔叔!”擦干了眼泪,小约翰听话地点了点头。
而此刻,查士丁尼也不能继续逗留下去,他们必须启程了。
“我们走了,你多保重。”查士丁尼深吸一口气带着小约翰也登上了马车跟随着成群的难民向远方而去。
目送着查士丁尼他们的远去,瓦西里也感到心中一丝怆然,朝着相反的方向前往君士坦丁堡,他明白他还有属于他自己的任务要完成。
“一定要加油啊,小子。”
第一章 索菲亚王冠(上)
“这算是我们初次见面,我是商队的首领德库林。”夜晚,绕过拉丁人的哨卡,商队此时已经离开了『色』雷斯地区到了马其顿和保加利亚的交界地带。可以说此时已经基本可以确保安全了不会又被拉丁人追上的可能。
所有人都因此松了口气,在荒野外扎好营帐生火做饭,而作为商队首领的德库林主动向查士丁尼打了声招呼。
尽管拜托他的瓦西里没有告诉他这个年轻人还有中年人的真实身份,但作为十多年来的朋友德库林还是决定无条件给予帮助,不过从瓦西里的嘱托中他知道对方的身份绝不简单。
德库林友好地走了过来,给每个人递过来了一杯麦芽酒,“长夜漫漫不能再赶路了,先喝一点酒暖暖身子吧。”
查士丁尼,穆兹菲乌斯和小约翰都接过了酒杯,虽然约翰还是个孩子但一点甜酒不算什么问题,毕竟夜里寒冷,查士丁尼也没有阻止。
“谢谢,我叫查士丁尼,这是我的舅舅。谢谢你这次帮助我们去伊庇鲁斯。”查士丁尼对于对方的善意欣然接受,这一路上多亏对方照看避开了重重危险。
“我和瓦西里十几年前就是好朋友了,这哪里算什么。”德库林哈哈一笑,却又忽然一身叹息,“不过这笔买卖之后恐怕我就回不去了。”
“你不准备回君士坦丁堡了?”
“是啊,该死的拉丁人来了之前生意就不好做了。本来曼努埃尔皇帝把威尼斯人的特权剥夺了,可是现在他们拿下君士坦丁堡后彻底垄断了东方贸易。我做走私的也受影响,再留在那里,我连半个苏都挣不到。何况保加尔人又打过来了,我准备回我家乡去。”
查士丁尼点了点头,的确如今的君士坦丁堡早已经不是当年的繁华之都,物价高涨,它的衰败正是从这时开始,“那你的家乡是?”
“索菲亚,不过当年我离开了的时候那已经是保加尔人的都城了,虽说那里对罗马人并不友好,可总比君士坦丁堡要强。”男人耸了耸肩无奈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离开家乡才十几岁正是由于保加利亚独立而到君士坦丁堡定居,可现在他却不得不回那里维持生计。
而听到了面前男人的家乡是索菲亚,查士丁尼却想起来什么问道:“既然这样那么你知道现在保加利亚的沙皇卡洛扬究竟是什么人?”他急切想要了解这个人,被称为罗马人屠夫(roman yer)的卡洛扬消灭了第四次东征十字军的三巨头之一鲍德温,而日后连那位博尼法斯侯爵也命丧其手,无疑他是拜占庭日后一个致命的威胁,他想借助伊庇鲁斯收复君士坦丁堡也必然和保加利亚扩张发生冲突。
只有了解这个男人他才能知道如何去对付这个潜在的敌人。
但是德库林却摇了摇头说:“我也了解不多,这些年我一直都在君士坦丁堡做生意,只知道他是当年反叛帝国的阿森和彼得的弟弟。不过能在亚德里安堡消灭那么多拉丁人一定是个很可怕的家伙。”
“何止,据说那家伙长的像地狱里的恶魔,我听战场上逃出来的人说,那位卡洛扬沙皇从特兰西瓦尼亚学过异教徒的巫术可以让平原瞬间变成一片火海。”这时一个佣兵模样的汉子坐了下来煞有介事地说道,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你又来了,比哈尔,还没喝酒就满嘴胡话。那些吓破胆的人的话你也信。”看着自己雇来的粗鲁的佣兵队长,德库林不禁皱眉道。这些话只有街头巷尾那些耍把戏吹牛骗人的话,结果比哈尔还挂在嘴边。
“让你见笑话了,他们净说这些不着四六的话。”
“没事,反正也是道听途说的嘛!”查士丁尼对此当然是一笑了之,战场上幸存的人哪一个不将对手恨不得形容成三头六臂,不过至少可以肯定那位沙皇绝不是容易对付的家伙。
可比哈尔却涨红着脸不服道:“什么叫不着四六,那些保加尔人本来就是异教徒,据说当年他们乘机独立的时候就是在索菲亚得到了一顶异教徒的王冠靠着其中的巫术才击败帝国军队的镇压的。”乡野传说最喜欢围绕异教徒和巫术,也的确目不识丁的人会去相信,但是查士丁尼当然也只能一笑了之了。
“那只是一顶王冠而已,比哈尔,你永远分不清现实和故事,所以你也只能一直当个雇佣兵做着那天挖到什么财宝的白日梦。”和比哈尔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德库林嘲笑道,而商队的其他人也都哄堂大笑起来,他们有的相信有的不信,不过都喜欢拿他们的佣兵队长开玩笑。
不过查士丁尼却有些在意地问道:“王冠,真的有那顶王冠吗?”他不禁对此有些感兴趣。毕竟自己对保加利亚的历史并不是十分了解,而接下来他们将通过保加尔人的疆土前往伊庇鲁斯。
而看有人信自己酒到半酣的比哈尔又忍不住来了兴致,忍不住要继续打开话匣子,但却被打断。
“那只是之前两百多年前古保加利亚的王冠而已,所谓的巫术只不过是因为当时帝国在和库曼人作战无暇顾及罢了。如果不是帝国自相残杀又怎么可能让他们死灰复燃,致使巴西尔斯二世皇帝的努力付之东流。”一直沉默不语的穆兹菲乌斯在篝火边忽然冷冷的说道,而他仍然裹着袍子没有『露』出面孔。
所有人都安静的说不出话来,不知为什么,这个男人的声音里有一种独特的威严。
每个人都知道巴希尔斯二世皇帝的威名,被称为保加尔人屠夫的他彻底消灭了帝国北方的威胁,可想起如今的局面每个人都忍不住唏嘘不已。可比哈尔仍然心有不服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的徳库林拦了下来,一群人也只好没趣地散开了。
“那么好好休息吧,查士丁尼君。”德库林点了点头拉着比哈尔先走了,已经到了半夜他们必须休息,明天还要早起才行。
“好的,小约翰你也跟着他们去休息吧,我再等一会儿。”查士丁尼让身边的约翰也跟着德库林离开,自己却仍然对刚才穆兹菲乌斯说的话很在意。从对方的话中看来,当初这个男人应该参加过镇压保加尔人的叛『乱』,或许他应该对卡洛扬有所了解。
“看来你是真的非常想知道。”虽然看不见,但是穆兹菲乌斯还是感受到了查士丁尼的目光。他的确参与了那场战争,尽管双方和解却仍然有着巨大矛盾。唯一维系的仅仅是罗马人给保加尔人带去了文明而已。长期来,保加利亚对于君士坦丁堡的东正教会的指手划脚很不满意,君士坦丁堡陷落的那一年,卡洛扬对于拜占庭人求救并没有给予多少热情,况且他此时还正在同罗马教皇讨价还价,提出只要罗马方面肯承认他,他就皈依天主教,这些蛮族对东正教会的感情不是很深厚。
“只能说卡洛扬是一个危险的家伙,比他两个哥哥更加精明。他本来准备投靠拉丁人的。然而,拉丁人并没有抓住这个机会。罗马的教宗方面可能忙于应付其他事务,没有意识到这些野蛮人的重要『性』,故此冷落了他们,使得卡洛扬对拉丁人的热情就此消失。现在我们反抗拉丁人反而需要他的力量,说不定若干年之后他便会被人们称之为扞卫正统教会的圣徒也说不定。真是讽刺!”穆兹菲乌斯忍不住微微摇了摇头道。
而查士丁尼也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心中吐槽道:事实上还真的是这样!
正当两人谈论着的时候,突然间穆兹菲乌斯掀开了斗篷『露』出惊恐的面容,“有人正朝这里靠近了!”
“多少人?”查士丁尼也是一惊,他知道失明的穆兹菲乌斯现在的耳朵可是很灵的。可是这荒郊野岭会有什么人出现在这里,并朝他们这里来呢?
“很多很多!”穆兹菲乌斯的话音刚落,不远处哨兵的预警声便也传了过来。
“是保加尔人,是保加尔人,所有人准备战斗!”
刚刚才准备休息的商队手忙脚『乱』地冲出帐篷里面,他们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保加尔人,在希腊人的词汇里面,保加尔人和强盗无异。
第二章 索菲亚王冠(中)
“是保加尔人!是保加尔人!准备战斗。”在树上发现有大批骑兵靠拢过来的哨兵话音刚落,一支羽箭划破了天空发出了尖锐的声音直接『射』向了树丛中隐藏的哨兵。
“噗嗤”一声,完全没有来得及反应的哨兵直接被『射』穿了手臂扑通落在了地上。
接着其他树上负责侦查的雇佣兵也纷纷中箭所幸都不是要害,但是也让营地里的商队彻底无法探知四周的情况。
“该死,究竟是怎么回事?”才不过刚准备睡下的德库林连忙扶起受伤的手下,他根本没想到会在这里遭遇保加尔人的袭击。
这里是马其顿行省的边境,而显然挟大胜之威的保加尔人完全不将蜷缩再君士坦丁堡之中的拉丁人放在眼里,在这里遇到这些剽悍的民族可不是什么好事。
“所有人准备战斗!”一旁,比哈尔已经一扫之前吊儿郎当的模样,拿起手中的弓箭带着部下迅速组成防御阵型。
此时查士丁尼的心也不由提到了嗓子眼,对方明显是来者不善,从刚才那一箭来看,保加尔人仍然还留着祖先游牧民族的天赋,骑『射』了得。
他也拿出了从突厥人手中得到的弓箭准备应战,必要的话他用约柜储存起来的希腊火也只能用在此处自保了。
德库林招募的这些雇佣兵来自于伯罗奔尼撒和克里特岛,善于『射』箭同时配备了巨大的盾牌。
最前面的士兵降大半人高的盾牌『插』在了面前并将长矛架起,后面来自克里特的弓箭手叶拈弓搭箭瞄准黑暗的树林之中。保加尔人剽悍的骑兵往往会从中突然袭击。
围成一圈的雇佣兵将不能作战的老弱保护起来,而急促的马啼声越来越近。不时地还能听到保加尔人粗鲁的保加尔人咒骂狂笑的声音,每一个人都紧张极了。
查士丁尼也站在盾墙后面拉满弓箭屏住呼吸等待敌人的进攻。
可是预想之中保加尔骑兵的冲击却迟迟没有出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面面相觑的众人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对方总不能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草草离去吧。
查士丁尼也不禁有些疑『惑』,可是没有丝毫胆敢放松警惕,这种情况下稍有不慎就是死路一条。只不过骑兵胜在机动『性』,这些保加尔人到现在也没有进攻的意思究竟想干什么呢?
而查士丁尼正思索之间,穆兹菲乌斯沙哑的声音忽然传来。
“他们来了。”
不知何时穆兹菲乌斯住着拐杖在小约翰的搀扶下到了查士丁尼的身后。
“这里太危险了,你们快进帐篷去。”查士丁尼吃了一惊,此时此刻穆兹菲乌斯竟然还出来,但是穆兹菲乌斯却一脸平静。
“如果是袭击者在黑夜你是没有机会战胜保加尔人的,他们已经包围了我们。”男人没有丝毫慌『乱』,敏锐的听觉已经让他辨别出保加尔人的方位,人数起码超过一百人。商队几十号雇佣军完全是以卵击石。
而就在这时,清脆的马啼声从丛林中传来,只见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保加尔男人走了出来,头上戴着库曼人风格的头盔,锃亮的锁甲上全是华丽的装饰,这身装备显然不是普通的兵匪会有的。
男人骑着马慢慢悠悠走来,手上没有任何的武器,完全不在意商队雇佣军对准他的弓箭。
“不要再走近了,否则我们就放箭了!”比哈尔一声喝道,开弓瞄准了保加尔武士这才让对方拉住了缰绳。
可是保加尔武士虽然没有靠近但是却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而是冷冷盯着商队的人说道:“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将弓箭放下来。因为只有聪明的人才能活下来。”
“是吗?但我一直奉行武器对准着着敌人的心脏的时候才可以谈判。”比哈尔也冷冷道,根本没有被对方吓到。
“敌人?你们未免太高看自己了,我可不是找你们谈判的。我是保加利亚王国洛夫维伊男爵,我命令你们放下武器。”男人居高临下地下命令说道。
如此目中无人的态度顿时让众人气不打一出来。
德库林也不由皱眉起来,“放下武器投降,凭什么?我们无意和贵国有何冲突,但你未免太欺人太甚了!”他本身就对保加尔人没有好感,此时看对方居然如此咄咄『逼』人也不愿意退让半步。
商队其他的雇佣兵我今手中的武器
可是查士丁尼却在警惕观察着四周,他们基本是在树林里面扎营,如果穆兹菲乌斯所说不错的话现在他们应该已经被团团包围住了。这种地方对他们很不利,敌人都在暗处,他们视线中除了一个保加尔贵族之外看不到任何的踪影,可这更加剧了心中不安。
而只见坐在马上的洛夫维伊男爵嘿然冷笑了一声,“不见棺材不掉泪!”随即一挥手,黑暗的丛林之中火把燃烧起来照亮人们的视线,当商队们看到隐藏在其中的保加尔战士的时候随即心底一凉!
每一个人都手中拿着弓箭瞄准着原本丝毫没有察觉的佣兵们,商队完全被保加尔人团团包围,真的就像穆兹菲乌斯说的那样,在黑暗中是无法打败保加尔人的。刚才这些战士想的话,包围圈中的所有人怎么死的恐怕都不知道。
一时间,每个人都惊得一身冷汗——
在每个弓箭手的后面还隐约有保加尔重骑兵的身影,这根本就是一支强大精锐的正规军!查士丁尼也感到巨大的压力,他不明白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这些人,他们对保加尔人没有任何价值才对。
此时此刻,比哈尔和德库林都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我们只是过路的商旅,没有任何的敌意,更无意去卷入你们和拉丁人的战争。这样大的阵仗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德库林的声音不得不放缓了下来,很明显一旦打起来他们所有人都得死在这片丛林里面。之前哨兵受伤明显是对方手下留情,既然这样说明保加尔人并不是想下杀手。
此时此刻只有和对方谈一谈才是明智之举。
第三章 索菲亚王冠(下)
“看来谈判的时候用武器指着心脏真的很管用呢!”洛夫维伊男爵嘲笑着说道,他手上带着的人足以轻易消灭这支商队,说实在的其实他对这些人一点兴趣也没有。只不过是他得到了命令找一些从君士坦丁堡出来的人问一下虚实。
“你不要忘了,你还在我们的视线里,杀死你轻而易举。”面对挑衅,比哈尔仍然十分强硬,可是依旧吓不住这个保加尔人。
“你完全可以试一试,死亡是永远吓不住保加尔人的。当初保加尔人屠夫即便是刺瞎了数万人的眼睛我们也一直没有停止反抗。”洛夫维伊说道,在他的示意下,身边的弓箭手拉紧了弓弦,气氛瞬间低至冰点,每个人都陷入了极度紧张,对方很明显不是说笑。
“竟然遇到了一个疯子……真倒霉!”查士丁尼额角也冒出了一丝冷汗,之前突破了重重险阻死在这种地方的话就太衰了。
而此刻,德库林也终于选择屈服,他还不想死在这种地方,“好吧,我不想多出无谓的伤亡。放了我的人,我可以跟你们走。你们只不过是想知道君士坦丁堡的虚实,没有必要牵扯太多人。”德库林也差不多猜出来了对方的目的,这种时候只有选择屈服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然而这样的退让却压根没有洛夫维伊满意,“还要我重复一遍吗,所有人放下武器跟我去见沙皇陛下,这是你们这些愚蠢的希腊人的荣幸。否则的话,我一可以保证一个不留。我数三下。”
旋即,黑暗中冲出了全副武装的士兵手持大盾挡在了洛夫维伊的面前。
完全措手不及,比哈尔和查士丁尼反应过来几乎是同时松开了弓弦,但已经迟了,弓箭被巨大坚固的盾牌挡住,完全无法威胁到洛夫维伊。
“卑鄙!”比哈尔怒喝道,这样他们现在就彻底陷入了被动。
而洛夫维伊则在盾牌后嘲弄道:“你们不会真的不会以为我会和你们一命换一命吧?”
“怎么办,德库林先生。”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他们都非常感激他之前愿意和保加尔人妥协主动站出来,可现在这些家伙很明显欺人太甚。
德库林看着身边人,再看了看比哈尔也对自己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既然这样,那也只好跟这些保加尔强盗决一死战了。”与其放下武器任人宰割还不如拼死一搏。
“哼,以卵击石,自不量力。”洛夫维伊眼睛里泛起一道寒光犹如喀尔巴阡山中的饿狼一般,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保加尔人拔出了长刀,准备开始这场轻而易举的杀戮。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的一刻,一个年轻人突然出现出声阻止了即将展开进攻的保加尔武士。
这是一个不到二十岁贵族少年,穿着华丽的服饰盔甲,他的马匹也披着沉重的马铠,再看洛夫维伊的反应,明显是个很不简单的人物。
“住手,洛夫维伊,沙皇陛下可没有让你做这样的事情。”
年轻人的出现瞬间让所有保加尔人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原本不可一世的洛夫维伊也立刻变得惶恐起来。
“伊凡大公。您怎么来了?”
看着不过十几岁年纪的少年居然已经是大公了。难怪洛夫维伊如此恭敬,他不过是一个区区的男爵而已。德库林和比哈尔先松了口气又陷入了震惊,他们居然遇到了如此大人物。
但是最震惊的却是查士丁尼,眼前这个普通的贵族少年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但是却很有可能就是日后大名鼎鼎的伊凡阿森二世沙皇。他是阿森沙皇之子,也就是现在卡洛扬沙皇的侄子,在二十六年之后他会同伊庇鲁斯攻下了塞萨洛尼卡却又背叛了联盟毁灭了伊庇鲁斯让伊庇鲁斯彻底失去入主君士坦丁堡的机会。
为了报复两百多年前巴西尔斯镇压保加利亚之仇将当时伊庇鲁斯国王刺瞎眼睛,可以说这个年轻人比他的叔叔还要危险,尽管这目前和自己无关,可是查士丁尼还是下意识将对方当成了潜在敌人。
然而一旁的伊凡大公却没有注意到查士丁尼那无比忌惮的目光,而是看着洛夫维伊喝问道:“男爵阁下,你准备让沙皇还等多久?”虽然集结着大军但由于畏惧狄奥多西城墙,获胜之后保加尔人一直没有进攻拉丁人。所以这才派人四处寻找逃出君士坦丁堡的难民,借此来探听虚实。
“可是这些愚蠢的希腊人根本不配合我才……”惶恐的洛夫维伊赶忙辩解,可是年轻的伊凡根本不理睬走出了士兵簇拥保护之中下马到了商队众人的面前。
“诸位——我们没有没有任何恶意。”年轻的贵族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地说道,顿时让原本紧张的气氛稍微有了一丝缓和。
“我们只是普通的商旅,大公殿下何苦继续为难我们?”比哈尔仍然没有放下手中的弓箭。
而洛夫维伊看到这一幕吓破了胆,要是伊凡殿下有个三长两短他可承担不了责任。
“你们放肆,要是敢伤大公殿下一根毫『毛』我绝不会让你们有一个活着走出这里!”男人怒吼着威胁道。
但是却被伊凡阿森呵斥道:“住口,洛夫维伊。”少年话语中透着与生俱来的威严瞬间令洛夫维伊不敢再出声。他再一次尝试向德库林和比哈尔释放善意,“我们只是请你们过去询问一些情况,我以名誉保证绝不伤害你们。”
而得到了这位大公的保证,比哈尔和德库林面面相觑,现在他们也只能听从这个少年安排,至少一个大公名誉担保还是可信的。
“看来我们别无选择也只有这样了。大公殿下我们愿意接受你的条件,但是希望您撤掉包围我们的人,我可以将所见所闻尽数告诉沙皇陛下。”
“好,我答应你。”随即在的命令下伊凡大公,保加尔人放开了他们的包围圈。
所有人不由松了一口气,除了查士丁尼之外,尽管暂时得到对方保证安全下来,可是对这位日后危险的沙皇他也不知道接下来将面对的会是什么……
第四章 卡洛扬沙皇
“你怎么了?”穆兹菲乌斯虽然看不见,但是却异常敏锐感受到了查士丁尼紧张的心情。
“没什么。”查士丁尼摇了摇头,尽管对方现在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还要很长时间才会成为那个可怕的沙皇,可是他不知怎么内心中还是有所不安。
而此时保加尔人放开了包围圈,整个商队也遵守承诺放下武器。
全副武装保加尔人退到两侧让开了一条道路,“诸位请跟我来,一切结束后你们便可以安全离开去你们想去的地方。”伊凡大公仍然好无恶意这才令众人忐忑不安的心情稍微有所缓解……
就这样商队跟随着保加尔人到了保加利亚大军的营地。
保加利亚重创了拉丁人但却一直没有继续进攻君士坦丁堡,因为一方面那位亨利亲王回来了,另一方面威尼斯和匈牙利人在后方的威胁使得雄主卡洛扬也不得不举棋不定。
“陛下,伊凡殿下回来了。”帐外的侍卫走了进来禀报道,这些天来保加尔人一直搜捕从君士坦丁堡逃出来的希腊人询问城里的虚实。
“这么快,看来君士坦丁堡现在真的已经风声鹤唳了,居然有这么多人逃出来。”卡洛扬微微冷笑走出了军帐。而伊凡阿森带着商队中的人正在营地中等候,差不多超过一万人驻扎这里,之前大获全胜
“陛下,这些人是从君士坦丁堡的商旅。我想他们应多少了解一些城中虚实就将他们带过来了。”伊凡的恭敬明显很让他的叔叔卡洛扬满意。
“干的不错,我亲爱的侄子。要是你的兄弟博利尔也像你一样就好了。”卡洛扬拍了拍伊凡大公的肩膀说道,而不经意间伊凡阿森的眼睛里也闪过一丝阴霾。
而恰恰被一直窥视着他的查士丁尼发现,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位博利尔应该就是和伊凡阿森争夺沙皇继承者。果然,这个少年并非表面看上去人畜无害。
而这时卡洛扬的目光落在了德库林的身上,道:“你是这支商队的首领,现在我希望你能够将你知道的一切完完整整告诉我,希腊人。”
“是罗马人。我可以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但请不要用拉丁人对我们的蔑称来称呼我们。”德库林冷冷地回答让气氛立即紧张起来。希腊人是其他人对拜占庭帝国居民的称呼,但一直到1453年灭亡,都坚持自称是罗马人,国号也一直是罗马帝国。对德库林他们而言别人称呼他们为“希腊人”就和叫他们“野蛮人”无异,尤其面前所谓保加利亚沙皇不过是过去帝国的叛『乱』贵族而已。
顿时间所有人心中紧张起来,查士丁尼下意识握紧了手中挂坠盒,现在的他们手无寸铁,必要的时候他别无选择动用那里面的希腊火孤注一掷。
但是忽然间掌心传来了一丝刺痛感,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却发现之前离开阿历克塞三世城堡后就没有任何反应的约柜竟再一次自己发出了微弱的光,查士丁尼立即握紧了手掌防止被别人发现。所幸的是,所有人注意力都在德库林和那位保加利亚沙皇的身上。
“我感觉到了。”
脑海中一串声音猛地出现吓了查士丁尼一跳。那是约柜漠无感情有略显稚嫩的声音。
“你怎么了,查士丁尼哥哥?”身边的小约翰似乎察觉到了查士丁尼似乎有些异常疑『惑』地问道。
但查士丁尼立即恢复了镇定掩饰地笑了笑说:“放心我没事。”
而另一边,卡洛扬似乎没有被触怒,只是淡然道:“那好吧,罗马人,你们离开了故乡是为什么?告诉我你们所知道的一切,我不想和你们浪费时间。告诉我想知道的我便让你们安全离开这里。”在他的眼里这些希腊人根本微不足道,他是不可能为此置气。
但是此刻查士丁尼在人群中却在死死盯着这个男人——他头上那顶铁王冠。
看起来十分古老的样子的铁王冠带在卡洛扬的头上显得格外显眼,而那上面镶嵌着一颗祖母绿正是引起约柜反应的主要原因。
“我感受到了那是我其中的一块碎片。”
在查士丁尼的脑海中一声低语,手中挂坠盒便再次没了共鸣,但是这却让查士丁尼心中一阵激动。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传言并不是空『穴』来风,保加尔人得到的索菲亚古王冠或许真的帮助了他们独立。没想到在这里居然会发现约柜的第一块碎片,只是现在他什么也做不了。不过既然知道了约柜的碎片在哪里也算是巨大的收获了。
“我们决定离开君士坦丁堡因为现在城里面人心惶惶,里面的抵抗军用希腊火重创了他们,为了防止拉丁人对我们迫害所以才逃出了君士坦丁堡。”德库林回答道。
“他们还有多少人?”微微蹙眉,卡洛扬并不满意这点消息继续问道,但是这却难住了德库林,他当时为了立即离开并没有在意这些东西。
但查士丁尼却在这时走了出来回答道:“君士坦丁堡戍卫不超过4000人,加上拉丁不到1000人的骑兵援军,不过现在这些人就足够守住君士坦丁堡了,凭陛下已经不可能攻陷下来。”此言一出,商队的众人都愕然看着这个少年,他竟然敢在卡洛扬面前说出如此惊人之语。
“你放肆!”洛夫维伊朝着查士丁尼怒喝着扬起手中的马鞭作势要打但却被卡洛扬示意住手。
“哦是吗?你凭什么这么断定,我俘虏了他们的皇帝,拉丁人畏惧地称呼我为罗马人的屠夫,现在君士坦丁堡之中不过是一群残兵败将。”卡洛扬从座椅上猛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查士丁尼,这个保加尔男人异常高大,所有人都不由心中一紧。
而穆兹菲乌斯也在人群里不解于查士丁尼为什么在这时站出来,这种时候他们本不应该引起对方注意才是。
可是查士丁尼却平静入场丝毫没有被面前沙皇的气势压倒,反而侃侃而谈回答道:“亨利亲王已经赶回了君士坦丁堡主持大局,而凭沙皇陛下您目前的力量恐怕根本不够,不要忘了那是狄奥多西大帝修建起的城墙,从外部还没有人能够攻陷他。而且再过不久,拉丁人东方的军队就会赶回来,到那个时候你不仅没有希望进入君士坦丁堡连全身而退恐怕也非常困难。或许不止一个人劝说你进攻君士坦丁堡,但不要忘了过去有多少强悍的民族最终因此毁灭。您说是吗,卡洛扬陛下?”
第五章 谈判
“您说是吗?”查士丁尼说完了那一席话后看着面前的卡洛扬反问道。
“你放肆!”查士丁尼的话无疑激怒了保加尔人,他们击溃了鲍德温的军队之后完全没有将拉丁人放在眼里,可是现在这个年轻人居然说他们的胜利不值一提,在场除了两人外无不群情激愤。
伊凡大公和卡洛扬沙皇都显得十分平静,并没有因为查士丁尼的话而动怒。
事实上不止一次,卡洛扬都被自己的臣子们怂恿着进攻君士坦丁堡,数百年来这一直都是保加尔人的梦想,但是内心深处这位沙皇却举棋不定。
能够击溃鲍德温的拉丁军队完全依靠于突然袭击和『色』雷斯希腊抵抗军的援助,可是想拿下君士坦丁堡首先要对付就是那高耸仿佛无法逾越的狄奥多西城墙——无数蛮族都妄图逾越,但最终都以失败告终。无论是阿提拉还是罗斯人还是阿拉伯的***,第一王国时期保加尔人曾经洗劫马其顿可却对君士坦丁堡无可奈何。
如今,卡洛扬能够调动的只有两三万人完全不足以围攻君士坦丁堡,可是一次次审问逃出君士坦丁堡的希腊难民他们都声称拉丁人已经不堪一击,这加剧了保加尔人盲目的自信,对给予拉丁人最后一击跃跃欲试。除了伊凡阿森,几乎所有的保加利亚贵族都支持发动最后的进攻。
而此时这个少年却发出了不同的声音,反而让卡洛扬另眼相看,而一旁的伊凡阿森也同样注意起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查士丁尼。之前还没有太注意,可是此时查士丁尼面对堂堂保加利亚的沙皇居然还能如此镇定,显然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
“很神奇,这可以说除了伊凡之外只有你一个人劝我停止继续进攻。”卡洛扬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打量着查士丁尼说道。
而看到了卡洛扬的反应立即明白了什么的查士丁尼也摊了摊手道:“看来沙皇您也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那反而是我多言了。”显然这位沙皇其实也已经决定退兵只不过因为大多数贵族的反对而迟迟没有下命令。他果然赌对了!
可是其他在场的保加尔贵族却充满敌意地看着查士丁尼,很显然他们的沙皇有意退兵,可没有卡洛扬的允许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默不作声用微妙的目光打量着这个希腊人少年,卡洛扬终于开口道:“能说出这番话,你恐怕不是普通商旅之人吧?”他不认为逃难的平民有这样的眼界,而且忍住背井离乡的仇恨没有要求保加尔人报复拉丁人这种隐忍使得这个男人也不由生出赞赏之意,他不禁好奇查士丁尼的真实身份。
但此言一出,德库林先是心中一惊,查士丁尼可是好朋友瓦西里托付给他护送到伊庇鲁斯的,他可不愿意让其出现什么意外,而与此同时穆兹菲乌斯也不禁疑『惑』查士丁尼葫芦里面卖什么『药』,可以说和查士丁尼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完全没有看透这个少年。
你究竟还有什么隐藏的是我不知道的啊,查士丁尼君!穆兹菲乌斯在心中喃喃自语,但是直觉还是让他选择相信查士丁尼。就目前而言,他还没有出卖自己的理由。
而德库林正准备站出来为查士丁尼向卡洛扬沙皇解释,可是查士丁尼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措手不及。
“的确不是,我是城内抵抗军的一员,所以知道这些事情。”查士丁尼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这种时候没有必要去说谎,但是他仍然隐藏了穆兹菲乌斯的身份,且不说两人也许在当年保加利亚独立时有过旧账,如果这位沙皇觉得奇货可居的话,那么他可就完全是为他人做嫁衣了。
“你参与了用希腊火袭击拉丁人的抵抗行动。”尽管知道的不多,卡洛扬也有所耳闻,正是由于塞萨洛尼卡的骑士被希腊火烧死尽半,他才得以凭借优势骑兵击垮拉丁人的军队。
“正是我一手指挥。”查士丁尼的话一说出口顿时哄堂大笑,几乎所有保加尔贵族都觉得这个少年完全是胡言『乱』语,就凭他还能指挥军队重创拉丁人的骑士部队,连原本对查士丁尼另眼相看的伊凡阿森也觉得难以置信。然而面对保加尔人嘲笑,查士丁尼仍然神『色』如常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卡洛扬沙皇。
卡洛扬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认为查士丁尼是在吹嘘,本身这个年轻人的沉稳就很令他意外,他更在意的是眼前这个少年站出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那么我想你恐怕不是单单只为了劝我不要攻打君士坦丁堡吧?”卡洛扬示意贵族们停止粗鲁的哄笑,再一次打量着面前的少年,他隐约猜出了查士丁尼的目的,不愿意拐弯抹角的他随即开门见山问道。
而这也正中查士丁尼下怀,说出了自己的意图,“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我可以代表伊庇鲁斯和您结盟对抗拉丁人,尽管我们曾经有过不愉快,但我们现在有了共同的敌人不是吗?”
查士丁尼的举动出乎了所有人预料,包括穆兹菲乌斯,尽管他知道查士丁尼应该有什么意图也没想到这个少年如此大胆敢做出这样与虎谋皮的事情。
“很有趣,但你凭什么有这个资格来决定两个国家的宿怨呢?你是在耍我吗?”说着卡洛扬『露』出了冰冷的神情抽出了腰间的长剑指着查士丁尼猛然间气氛降至冰点,保加尔贵族们也『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如果查士丁尼没有给一个合理的答复的话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顿时商队即便和和查士丁尼有点头之交也不由紧张起来。
“伊凡大公,您保证过我们的安全的。”德库林求助地看着伊凡阿森
可伊凡阿森一时间也觉得觉得难办起来,他没想到这个查士丁尼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伊庇鲁斯是罗马帝国境内最强大的专制君主国力量丝毫不亚于保加利亚,两国素来有积怨,即便查士丁尼真的是抵抗军又怎么能代表一个庞大王国的意志。
但查士丁尼却依旧平静地说道:“只要您给我前往伊庇鲁斯的机会我便可以做到。而沙皇您是否愿意抓住这次机会呢?”他紧紧盯着对方那双眼睛目光没有丝毫闪避,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第六章 伊庇鲁斯
伊庇鲁斯,给人们最大的印象便是皮洛士的赫赫威名,尽管如今的这个国家和那个古老的继业者王国没有关系,但是这片土地仍然拥有着尚武风气。
伊庇鲁斯专制国,如今东罗马帝国四分五裂中西部最大的势力,它曾经支持小阿历克塞复辟脱离了君士坦丁堡的控制,而现在也成为对抗拉丁帝国最大的力量之一,凭借地形的优势,拉丁人对这片土地一直以来的都没有染指。
而这里的主人米哈伊尔杜卡斯是科穆宁王朝之前的皇族,同时也拥有科穆宁皇室的血统,因此被封为专制公。所谓专制国就如同欧洲的大公国拥有极大的独立『性』。他是原拜占庭皇帝和阿列克修斯三世的表兄弟,不过早有不臣之心,在十字军攻破了君士坦丁堡后趁机独立。曾经和博尼法斯的塞萨洛尼卡王国联合对抗过拉丁帝国,在被威尼斯人击败了以后退出伯罗奔尼撒半岛,回到伊庇鲁斯地区,宣布自己才是东罗马的合法继承人,并停止了和博尼法斯的联盟关系。
然而任何人都知道这是一种可笑的行为,另一边的尼西亚也是对此嗤之以鼻。可是随着迎来了一波波的来自君士坦丁堡,『色』萨利,伯罗奔尼撒半岛的难民,局势完全不同。这些难民管米哈伊尔专制公叫诺亚,意思是带领他们躲过了拉丁人的洪水,这使得他赢得了声誉,同时也给伊庇鲁斯提供了大量后备兵员。
如今,伊庇鲁斯无疑已经成为了一支不可小视的力量,成为了西部罗马人民眼中唯一的拯救者。
而伊庇鲁斯的将军希米恩此时正负责接收从东部马其顿『色』雷斯军区逃难过来的希腊人,对此他们来者不拒,大量健壮的青壮年足以让伊庇鲁斯崛起,相比起被拉丁帝国的亨利亲王重创的尼西亚已经完全如同丧家之犬一样。
可是希米恩此时却得到了关卡哨兵传来的一个惊人消息,一支全副武装的保加尔军队竟然堂而皇之地进入了伊庇鲁斯境内,由于历史上宿怨,伊庇鲁斯和保加利亚谈不上友好,他一时间也不知道对方的意图究竟是什么。在不久前亚德里安堡的大获全胜使得伊庇鲁斯对崛起的保加尔人也十分忌惮,希米恩一边派人到鲁思尼纳向专制公报告,一边调集能够集结的军队准备迎战。从目前看,这支保加尔军队的数量并不是非常多,不过这些剽悍的民族足以令希米恩紧张起来,他这里可是有几百个手无寸铁的难民,要是『乱』起来可就糟了。
而前来的保加尔人护送的正是查士丁尼和商队,出乎所有人意料,卡洛扬沙皇居然相信了查士丁尼的话派了伊凡阿森带着军队一路上护送到伊庇鲁斯。而条件便是查士丁尼必须信守承诺促成伊庇鲁斯和保加利亚的联盟。
一切发生的都太突然了,直到现在商队中大部分人都如梦初醒,没有反应过来。
“那个小子说的话真的是真的吗,德库林先生?”商队的众人不由看着德库林问道,人们无形中离得查士丁尼一行人远远的,他们直到现在仍然觉得不可思议,更忍不住埋怨。查士丁尼的一句话瞬间令他们成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如果查士丁尼是耍保加尔人的话他们也肯定也要遭殃,无形中一群人对查士丁尼的举动不满起来。
“对不起我也不清楚,只是当时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携他一程,不过我想查士丁尼君就算这么做也只是为了带大家脱离险境吧!”德库林也是进退两难,终究查士丁尼是好友托付,可是查士丁尼之前做的一切也令他大『惑』不解。
德库林略又偏袒的回答根本无法服众,但众人只能唉声叹气起来听天由命。
而与此同时,保加尔人准备的专门的马车中,穆兹菲乌斯也对查士丁尼所做的一切困『惑』不解,同时也因为对方之前没有和自己做任何商量面『色』铁青。
这是理所当然的,名义上查士丁尼已经选择向这位皇帝效忠,但他的所作所为却一直有着很大独立『性』,自从失明之后穆兹菲乌斯对他人有一种本能的不信任,即便救了他的查士丁尼也是一样。
而查士丁尼也同样没有作出任何解释,此时的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此时的拜占庭帝国已经四分五裂,而拉丁人的殖民度加深就意味着原本帝国社会状态在不断瓦解重塑,某种意义上查士丁尼最大的敌人并不是拉丁人,突厥人或者保加尔人,而是西欧的封建制度。
拉丁帝国的建立,让西欧的封建制度彻底取代了拜占庭原本的军区制,而这也意味着传统拜占庭强大赖以生存的土壤也被破坏。
自从阿历克塞一世皇帝因曼切科特打败而不得不仿照西方建立起普洛尼亚制度就已经埋下祸根。
固然这缓解了帝国危机,然而军区彻底不可逆地瓦解却和饮鸩止渴无异,正是地方离心力酿成了君士坦丁堡被十字军围攻孤立无援,不过最致命的反而是拉丁帝国存在的那几十年,尼西亚帝国拉斯卡利斯王朝致力于军区制恢复可当帕列奥列格王朝收复君士坦丁堡后却发现再也无法收回地方权力终其一朝都王权孱弱最终被奥斯曼消灭。
而他要做的便是扭转这一切,可是其中的困难可想而知。他渴望着权力,但绝不是最终成为一个小国的贵族,如果有必要,他不介意依靠手上沾满鲜血获取。
但是现在最重要的却是踏上权力的阶梯,伊庇鲁斯就是他最重的选择,前往尼西亚他不认为自己可以比拜占庭那几位皇帝做得更好,而倘若他可以阻止伊庇鲁斯的衰落他或许真的可以挽救这个支离破碎的帝国重塑旧日的辉煌……
而在这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保加尔军队终于停在了伊庇鲁斯的关隘前,打断了查士丁尼的沉思……
第七章 金玺诏书
保加尔人停了下来,因为伊庇鲁斯军队的弓箭已经瞄准了他们。
“停下来,保加尔人,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希米恩站在隘口上警告道,此刻的他忐忑不安,尽管这些保加尔人数量不多,但是他手下的士兵要是抵挡也非常勉强。
再者不久前保加尔人重创了拉丁人,希米恩不得不心怀忌惮,他尽可能不想和对方产生冲突。
而看着全副武装的伊庇鲁斯人,伊凡阿森却阻止了身旁正要发作的洛夫维伊没有让自己的手下拿起武器。
“吾为保加利亚王国的伊凡大公奉沙皇之命前来拜访米哈伊尔专制公,希望阁下可以允许放行让我们前往鲁斯尼纳。”伊凡驾着马到隘口下面喊话道,没有丝毫盛气凌人的态度不卑不亢。
“大公?!”听到了对方所说的话,希米恩爬上了关口看到了下面一个年轻的出奇的少年。很明显看其他保加尔人的样子,这个少年的确身份不凡。但是他自称大公却让希米恩觉得不可思议,如此年轻的大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男人不由将信将疑。
“恕我直言,殿下带着军队前来很难让我不怀疑您的目的。在下负责此地防务,恕难从命。否则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希米恩拒绝了伊凡阿森的请求,一挥手,身边的更多的弓箭手从墙头探出威慑『性』地拈弓搭箭。
而洛夫维伊男角也因为伊庇鲁斯的反应随即大怒,“你们放肆,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们玉石俱焚。”身后身披重甲的保加尔武士也拉开强弓对准墙上的伊庇鲁斯士兵,顿时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让所有人的心脏跳到了嗓子眼。
“叔叔!”可就在这时一个小男孩的声音突然响起吸引了人们的注意。
查士丁尼带着小约翰不知何时从马车中下来,而当看到了城墙上站着的希米恩小约翰下意识地激动起来冲了过去。
那上面的正是他的叔叔!瓦西里所说的在伊庇鲁斯的小约翰唯一的亲人。
“约翰?”希米恩也一眼认出了它的侄子,尽管失散了一年多,但他还认出了自己战死兄长的儿子。
希米恩连想都没想便毫不犹豫命令手下打开关隘的大门放自己的侄子进来,而没料到这一幕的伊凡阿森也让手下不准轻举妄动,他看着身旁带着小约翰过来的查士丁尼不由问道:“看来你之前早有准备。不过我很好奇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原本一直认为查士丁尼是在故弄玄虚伊凡阿森也不由半信半疑起来,这个和自己年纪不同的少年有太多可疑的地方,本能的伊凡阿森觉得查士丁尼有一种威胁给他。不过就算那个孩子是伊庇鲁斯将军的侄子,对方也未必会放行。
而查士丁尼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请放心,他会给我们放行的,大公殿下。”
这反而令伊凡阿森更觉得查士丁尼身上有古怪,他总觉得对方是在利用他们什么,可是偏偏没有任何证据。
另一边,小约翰一进城门便如同雏鸟一般扑进了自己叔叔的怀里哇哇大哭起来。“希米恩叔叔,我终于找到你了。”
而希米恩也安慰着自己的侄子,看着营养不良的小约翰心如刀绞,十字军进攻君士坦丁堡时自己兄长战死沙场他逃亡到了伊庇鲁斯便失去了联系,看到兄长唯一的儿子安全无事这才心里好受些。“你母亲怎么样了,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但看到男孩脸上的神情,希米恩旋即明白了约翰的母亲肯定也在那场浩劫中罹难。
“别伤心了,不管怎样现在这里已经安全了,我一定会向拉丁人给你的父母复仇的。你怎么跟这些保加尔人来到这儿的?”平复下激动的心情,希米恩不由问小约翰是怎么从君士坦丁堡跋涉到这儿的。
“是查士丁尼哥哥护送我到这儿的,对了,他还要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小约翰突然想起了什么,把怀里藏着的一封信札交给了希米恩。
“查士丁尼……这是什么?”希米恩一头雾水,满腹狐疑地接过了信札。
但约翰摇了摇头,这是之前查士丁尼临时拜托他的,他也不清楚这是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只是他说你看了自然会知道。”
希米恩迟疑了片刻,最终他还是谨慎地打开了信札,然而一片空白,上面什么也没有写。
“搞什么鬼?”男人嘟囔着以为这是在戏弄自己,然而当他完全打开了信札看到了空白信纸上下方金『色』的印章,有如被雷电击中,希米恩不由全身一震。
“叔叔,你怎么了?”约翰看着希米恩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解地问道。
而希米恩不由喃喃自语起来,“这是金玺诏书,这是金玺诏书,这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颤抖着手中那封空白信纸上金『色』印章格外刺眼。
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这是罗马帝国的金玺诏书,即便是皇帝也不会轻易签署的,当初威尼斯人帮助帝国海军才得到了金玺诏书获得了贸易特权。可是外面那个叫查士丁尼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脑海中一片混『乱』,一时间希米恩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而关隘外面,保加尔人的耐心已经被消磨得差不多了,看着查士丁尼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洛夫维伊终于按捺不住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你是在耍我们吗,你们这群该死的希腊人?”
但比哈尔却冲出来与洛夫维伊刀剑相向,冷笑道:“放尊重点,这里可不是保加利亚,容不得你们放肆。”
原本偷偷埋怨查士丁尼的商旅众人也都纷纷拿起武器挡住气势汹汹的保加尔人,这时同仇敌忾的人们都不计前嫌,而气氛也随之降至冰点。
但无论是查士丁尼还是伊凡阿森,两个年轻人都没有做声。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的时候,原本大门紧闭的关隘却居然打开了城门。
骑着马的希米恩缓缓从里面出来,“你们可以通行了。”
第八章 养子
“你们可以通过这里了。”希米恩的举动震惊了所有人,原本已经几乎已经放弃了,可是希米恩却在这时改变了主意允许伊凡阿森通行。
这突然的变化令商队和保加尔人都大为吃惊,而伊凡阿森看着一旁的查士丁尼却一脸平静。
“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仅仅只靠那个孩子不可能说服伊庇鲁斯人。”
而查士丁尼则耸了耸肩回答道:“到时候我会解释的,伊凡殿下,不过现在我想您应该多少能够相信我了吧!”
“很难说,你是很厉害的人,让我根本看不透你,不过很高兴我们暂时不是敌人。”伊凡看都没有砍查士丁尼一眼丝毫没有平常平易近人的风度骑着马带着手下进入了关口。
“喂,那么现在可以让德库林先生他们走了吗?我想现在他们已经和接下来的事情无关了。”查士丁尼朝着远去伊凡阿森问道。
“随便,他们已经不重要了。”伊凡没有回头答应了查士丁尼的要求。
查士丁尼看着伊凡的背影,他的目光中也掠过一丝寒意,自言自语道:“的确是暂时的。”两人从一开始便已经看清了对方的本质,某种意义上他们非常相似,所以交谈时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不过从目前而言,查士丁尼仍然掌握着主动权,而伊凡阿森身为保加利亚的大公也的确没有完全认真对待查士丁尼。
显然查士丁尼又一次赌对了,当得知约翰的叔叔在伊庇鲁斯的时候这个计划便已经有了雏形。从阿历克塞三世密室里找到的御用印章伪造的“金玺诏书”的力量比查士丁尼想得还要有用处,而伊凡阿森也被蒙在鼓里,即便心有怀疑也无法抓住把柄。
此时所有人已经真的相信查士丁尼真的如同他声称那样是一个君士坦丁堡重的流亡贵族,德库林等人反而觉得有些面对查士丁尼不好意思之前对查士丁尼的怀疑。
“谢谢你们刚才的帮助,德库林先生,比哈尔先生还有大家。很抱歉将你们卷进来。不过至少现在你们可以安全离开这里了,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查士丁尼略带歉意看着商旅众人感谢道,如果不是这些人及时站出来,面对咄咄『逼』人的保加尔人他也会非常不利,他真诚地看着面前的人说道。
这反倒让众人更加不好意思了,明明他们这几天一直抱怨着这个少年。
反而这时比哈尔却哈哈大笑起来打破了尴尬的氛围,“不管怎样我们都是罗马人,对付保加尔蛮子当然是站在你这边。当然了,之前我们也背地里面埋怨你小子,也算两清了。”这个豪爽的男人在这时开门见山让所有人也不禁讪笑起来,但却双方的心结在这时打开了。
“不管怎样,谢谢你们护送我们到这里。”
“放心,如果以后有需要我们帮助的地方,在所不辞。”比哈尔伸出了手,许下了诺言,而他手下的雇佣军们也纷纷点头答应,这些豪迈的汉子们尽管平常多有调侃比哈尔但这时对自己老大马首是瞻。
“那我们走了,多保重,希望下一次再见是在光复的君士坦丁堡。”德库林也走了上来向查士丁尼。
“保重。”尽管相处不多,但查士丁尼仍然觉得眼眶微热,送别了众人,查士丁尼坐回了马车。
原本默不作声的穆兹菲乌斯却忽然开口道:“你总是让我意外,就像一个洋葱一样剥了一层秘密还有一层秘密,永远猜测不透。”
“洋葱?姑且算是对我夸奖吧。”查士丁尼变得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回答道。
可是穆兹菲乌斯却看出了查士丁尼的伪装,“其实你是在利用这些保加尔人来提高和米哈伊尔谈判的筹码吧?”
穆兹菲乌斯的话令查士丁尼猛地一惊,他没想到对方竟看出了他的意图。
“差不多吧,一个得到保加利亚沙皇支持的流亡皇帝也许才会让伊庇鲁斯动心。”查士丁尼干脆也不再瞒着穆兹菲乌斯,毕竟下面就要依靠这个男人来说服那位米哈伊尔专制公了。
“很冒险的举动,你不仅欺骗了保加尔人还欺骗了保加尔人,稍微『露』出马脚便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所幸的是目前还算成功。”穆兹菲乌斯思索了许久这才猜测了出来,也不由被查士丁尼地疯狂之举惊出了一声冷汗。“我希望这种事情是最后一次你擅作主张……我不希望你早早就把『性』命断送。”
男人沉重的话语微微触动了查士丁尼的心弦,他有些意外于穆兹菲乌斯说的话。
“我明白了……陛下。”查士丁尼略微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但接下来穆兹菲乌斯的话却令查士丁尼完全意想不到。
“我想了很久,查士丁尼你是否愿意成为我的养子,我没有子嗣,而你便是我继承人。所以接下来我不希望你再出现这样冒险的举动。”穆兹菲乌斯终于作出了决定——前往伊庇鲁斯的他需要一个最信任的人,而经过了对查士丁尼考验他认为这个少年完全有这个资格,谋略沉着勇敢,唯一缺少的是彻底的历练。
但查士丁尼却反而有些措手不及,尽管他想借帮助穆兹菲乌斯复位登上权力的台阶,然而此时面前的这位皇帝却准备收他为养子成为继承者。
但查士丁尼没有冲昏头脑,迟疑了片刻他作出乐自己的答复:“恐怕我现在还无法答应……”收为养子在罗马帝国历史并不少见,多位皇帝都是如此登上皇位,但是查士丁尼真正忌惮的是那位米哈伊尔专制公,倘若自己以穆兹菲乌斯继承者的身份出现,他真的能够容忍自己的存在吗?查士丁尼不得不犹豫,他还不敢过早卷入权力核心的漩涡之中。
而穆兹菲乌斯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道:“你不必现在就回答我,我明白你的顾虑,但我会给你时间充分考虑,只是留给我这个残破之躯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而我唯一能够信任的也只有你了。”男人的话音无比沉重,但穆兹菲乌斯也没有继续强求。
第九章 米哈伊尔专制公
伊庇鲁斯的鲁斯尼纳一片繁荣,大量的难民来到这里使得这里迅速成为西海岸最繁荣的地方。
不过伊庇鲁斯之所以能够建立,还是依托了伊普利斯东部绵长的山脉屏障。历史上,无论是拉丁帝国还是后来的尼西亚帝国,都没有足够的军事力量管理“山那一边”的伊庇鲁斯地区。使得即使尼西亚打败了伊庇鲁斯,也只能在名义上成为伊庇鲁斯的宗主,而无法实际控制这个地区。事实上从意大利渡海路入侵伊庇鲁斯都比东巴尔干翻山越岭进入此地要简单。
只是此时威尼斯尚且还没有染指这里的意思,因此米哈伊尔建立起的伊庇鲁斯专制国得以幸存并逐步强大。
然而此时的专制公米哈伊尔杜卡斯却收到了一封空白的信札,这是他的将军希米恩交给他的。
“金玺诏书?”鲁斯尼纳的米哈伊尔专制公很快便得到了希米恩的飞马来报。可是却陷入了疑『惑』之中,自从君士坦丁堡沦陷之后,谁还能够签署金玺诏书呢?
“专制公……”伊庇鲁斯的将军们被紧急召回,他们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米哈伊尔随即便将希米恩送来的空白的黄金诏书展示给了他们看。
当这些米哈伊尔心腹将军看到了那属于皇帝专属印玺也随即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是皇帝的黄金诏书?”他们都认出了此物,这是皇帝专属的权力,比帝国法令更有权效。只是这种东西即便是皇帝也不可能轻易签署才对,而此时怎么有这种东西在米哈伊尔专制公手里。
“这是怎么回事?”
“保加尔人派了一支使团前来,而其中有人给了希米恩这个,你们怎么看?”米哈伊尔看着他的将军们问道,经过反复查看他确定这的确不是伪造的,然而这件事太不可思议了。
“会不会是阿历克塞三世皇帝……”有人站了出来说道,十字军围攻君士坦丁堡的时候阿历克塞三世逃走带走了国库的财富包括皇帝御用印玺,那就说明阿历克塞三世很有可能就在保加尔人的使团里面。
然而,米哈伊尔摇了摇头道:“这不可能,阿历克塞.安杰列斯不可能在那儿。不久前他在『色』萨利落在了博尼法斯并向我索取赎金。绝对不可能会是他。”米哈伊尔说出了一个惊人的秘密令所有伊庇鲁斯的将军们目瞪口呆。
“什么?!”
“三天前博尼法斯的使者过来将我们那位狼狈而逃的皇帝的紫袍交给了我,应该不像是故弄玄虚。只是为什么保加尔人中的那个人为什么居然会有金玺诏书。”原本米哈伊尔已经准备赎回阿历克塞三世,可是现在他却犹豫了。
“那么专制公殿下,您准备怎么办?”
“先接待这些保加尔人吧,现在我们还不能得罪这些蛮族。”尽管米哈伊尔和传统罗马人一样对外族不放在眼里尤其是过去臣服的保加利亚,但是最大的敌人是外来的拉丁人,他还不想多树敌人。
“可是——”有的将军仍然有些犹豫,他们对保加尔人仍然有些忌惮。
然而米哈伊尔却摆手否决了他们的异议,“准备迎接我们的客人们吧!”
……
……
……
另一边,伊凡阿森大公带领着他的军队也终于快抵达鲁斯尼纳,这便是伊庇鲁斯专制国的首府。一路上伊庇鲁斯的军队都沿途跟随警惕着保加尔人的一举一动,这让保加尔人十分愤怒,如果不是伊凡阿森节制的话,洛夫维伊男爵早就洗劫沿途的村庄了。
“都要克制,现在这里可不是你们放肆的地方。”伊凡阿森少有地『露』出严厉的神情,尽管十分年轻,但是洛夫维伊却不敢有丝毫违背,不仅仅是一位他的王国的大公,最重要的是王国独立的主导者就是伊凡阿森的父亲,其威望可想而知。
“是,殿下。”洛夫维伊连忙说道,但是他仍然不由看了一眼此时站在伊凡阿森身后的查士丁尼。如果不是这个小子的话,自己怎么会费这么多功夫跑到这里,一路上跋山涉水,保加尔人早已经心有怨言。
但是查士丁尼却仍然佯装自己不知道的模样,看着伊凡阿森道:“感谢您送我抵达这里。”
“前提是你要完成你之前答应给沙皇陛下的,否则的话保加尔人的怒火可不是你们这些希腊人能够承受的。”伊凡阿森本能的觉得查士丁尼似乎在欺骗着他什么,但却无法抓住对方的把柄,犹如一只狡猾的狐狸,即便他是精明的猎人却让他『露』出尾巴。
可是面对这样的威胁查士丁尼却仍然镇定自若,两人几乎是同时本能感受到对方的敌人,因此他丝毫不感到意外。“放心吧,伊凡大公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他不自觉地看着高耸的城墙,这里可以说是拜占庭帝国西边的中心地带,扼守着亚德里亚海到地中海的出口,可以说地理环境得天独厚,同样也意味着被多方觊觎。历史上,无论是意大利人还是诺曼人还是***还是天主教徒都曾入侵这里,而查士丁尼接下来的路也将从这里开始。
而就在这时,原本大门紧闭的鲁斯尼纳城门轰然打开。
披着重甲的具装骑士手持着战旗率先从城门中出来在两侧阵列。先声夺人的伊庇鲁斯人显然令保加尔人也感到心中一惊,尽管曼切科特惨败之后东罗马具装骑兵便日渐式微,曼努埃尔皇帝时期尽管有所恢复但之后便在难成气候,但是看着伊庇鲁斯的精锐骑兵仍然能感受到那往日的威严。
只见,一个身穿紫衣的中年贵族跨着马缓缓走出,而身后全副武装的贵族卫队也紧随着他出城。
“在下是此城的领主米哈伊尔杜卡斯,欢迎您的到来,伊庇鲁斯最尊敬的客人伊凡大公。”中年男子从马上下来款款施礼道,米哈伊尔虽然对保加尔人没有任何好感,但是仍然保持着礼貌。但是他召集了全城的精锐出来也很明显表示保加尔人此来如果是带来战争他也绝对不怕。
第十章 剧变(上)
“欢迎您的到来,伊凡大公。”尽管对方是一个很年轻的少年,可是米哈伊尔却没有丝毫轻视的意味。
而面对全副武装的伊庇鲁斯军队,伊凡阿森也同样神『色』镇定,“感谢您的招待,专制公阁下,我代表沙皇陛下前来寻求与罗马人友谊共同对抗西面的拉丁侵略者。”
伊凡阿森随即开门见山地说道,他知道米哈伊尔既然弄出了如此大的阵仗,如果没有令他满意的答复对方是绝对不会放自己入城。
可是米哈伊尔却并没有立即回应伊凡阿森,而是拿出了空白的金玺诏书,淡淡地说道:“这些事情暂且不急,只是请问大公阁下,这封只有帝国皇帝能够签署的金玺诏书为什么会出现你们中的人手里?”
“金玺诏书?”伊凡阿森微微一怔,他当然听说过这样东西,那是罗马皇帝才能签署的,面对米哈伊尔的质问,一时间他也一头雾水。
但就在这时,人群中查士丁尼搀扶着一个失明的老人缓缓从马车中下来。
“好久不见了,米哈伊尔杜卡斯。”穆兹菲乌斯开口说道,尽管两人多年未见,但是米哈伊尔专制公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这个声音。
“阿历克塞穆兹菲乌斯,没想到你还活着。”米哈伊尔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失明的男人,他当然认得对方,两人都是杜卡斯家族的旁系,早年的时候双方也曾并肩作战,而随着阿历克塞三世皇帝篡位登基,米哈伊尔成为专制公,而穆兹菲乌斯则留在了君士坦丁堡。
尽管多年未见,两人还都认出了对方。
而看到这一幕,伊凡阿森也是一惊,穆兹菲乌斯是谁他当然知道,那是十字军攻陷君士坦丁堡最后的皇帝,一直以来下落不明。他万万没先到对方竟然一直藏在自己的这里。
而看到了在穆兹菲乌斯身旁的查士丁尼,伊凡阿森终于察觉到了什么。
原来查士丁尼一直在伪装着使得他一直没有注意到他身边这个失明的男人。
该死,大意了!伊凡阿森意识到了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尽管穆兹菲乌斯的皇帝身份没有得到所有人的承认,但是他拥有着金玺诏书落入米哈伊尔手里必将成为其问鼎皇位的巨大助力,而这对一直觊觎君士坦丁堡的保加利亚也同样重要。
可现在已经太迟了,凭他手里这点人根本没办法阻挠。伊凡阿森看着此刻正微笑看着自己的查士丁尼尽管不动声『色』但也紧紧攥着拳头。
“是啊,好久不见了,没想到物是人非。你的眼睛……”
“安杰列斯的手笔,他果然还是太危险了,当初你说的的确一点也没错。”穆兹菲乌斯一声苦笑,当初两人在对付库曼人的战争结束后分别,米哈伊尔曾经劝说他不要追随安杰列斯家族,但是他还是没有听从。现在看来真可谓是咎由自取。
“现在我唯一能够求助的也只有你了。”
穆兹菲乌斯只能听从查士丁尼所说的寄希望于米哈伊尔的野心,而米哈伊尔也的确心动了。
“欢迎您的到来,陛下,您在伊庇鲁斯的鹰旗永不落下。”米哈伊尔摒退身后的军队,身后的大门也随即打开。
查士丁尼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赌对了,这个男人的野心终于决定收留此时这个瞎了眼睛有名无实的皇帝。
……
……
……
“安排住处给这些保加尔人。”米哈伊尔进入城中对身后的将军说道。
但是身后的将军们却心有顾虑,“可是专制公殿下,如果收留那个男人无异于引火烧身啊。”早在不久前,伊庇鲁斯便分别收到了尼西亚和君士坦丁堡的命令要求他们臣服,现在米哈伊尔这样做无异是公然挑战,他们不得不心存顾虑。
然而米哈伊尔却一身冷笑,说道:“怕什么,尼西亚的那群人现在自身难保,而那些拉丁人也一样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而穆兹菲乌斯得到了保加尔人的支持,又有金玺诏书,仅仅这一点便已经足够了。”
此时米哈伊尔也被查士丁尼的障眼法给蒙蔽,在他看来穆兹菲乌斯在保加尔人的当中说明得到了保加利亚的支持这恰恰是米哈伊尔最需要的。伊庇鲁斯往北是威尼斯人控制的达尔马提亚,而南方则是博尼法斯控制的马其顿和伯罗奔尼撒,再加上东方盘踞君士坦丁堡的拉丁帝国,米哈伊尔最需要的便是强有力的盟友。
在米哈伊尔专制公的命令下,将军们面面相觑但也只能执行他的命令。
而另一边,穆兹菲乌斯和查士丁尼也立即被伊庇鲁斯的军队保护起来,伊凡阿森也带着自己的护卫们进入了城中,他死死盯着查士丁尼离去的背影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直觉得被对方利用了。
查士丁尼利用他们护送这位皇帝来到了伊庇鲁斯,保加利亚无形中竟成为了其手中的筹码,但是现在他却毫无办法,也只能默认这种局面。
……
而此时在遥远的君士坦丁堡,拉丁人在东方军队赶回,在亨利亲王的带领下重创了不听从卡洛扬沙皇指挥的贵族大军。
“万岁万岁万岁!”一阵山呼,亨利亲王走上了高台俯瞰着血战之后的大军,尽管博尼法斯的军队没有赶到,可是凭借奇袭这个男人成功击溃了保加利亚的威胁。数千具尸体被留在了战场,『色』雷斯地区终于被拉丁人重新夺回。
而这也为这个男人赢得了巨大的声望,在所有人眼里亨利已经成为了实质上的皇帝。
“亨利阁下,现在罗马尼亚需要的是一位皇帝,我们不可能一直群龙无首下去。”加利亚斯走到了亨利亲王的身边说道。“我已经说服了大主教为您加冕,相信没有人反对。”
“可是皇兄至今生死不明……”亨利犹豫道,他并不热衷于权力,当初加入十字军也真的是为了单纯的信仰,而如今他却不得不挑起重担。
“然而博尼法斯侯爵派兵袭击了保加利亚,屠杀了好几座城镇,就算陛下在保加尔人的手里也是凶多吉少啊!”加利亚斯叹息说道,谁都知道博尼法斯这样做的居心,此时如果亨利不登上皇位的话无疑将给那个男人可乘之机。
所有人将仅有的希望也全部寄托在了这个男人身上,而亨利亲王也此时终于不再犹豫。
“好吧,我接受你们的请求。”他终于同意了贵族们的拥戴决定成为下一任罗马尼亚的皇帝,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带领拉丁人面对这场剧变。
第十一章 剧变(下)
鲁斯尼纳的专制公宫殿。
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军人封锁了各个出入口,尽管保加尔人对伊庇鲁斯的接待方式十分不满,但是伊凡阿森还是不得不听从安排。而穆兹菲乌斯和查士丁尼则被带到了米哈伊尔处。
尽管穆兹菲乌斯的皇帝身份被承认,然而监视着他的士兵在身边还是给人一种阶下囚的感觉。这一点查士丁尼和穆兹菲乌斯并不意外,毕竟穆兹菲乌斯的皇帝身份并不是十分正统,如果不是金玺诏书和保加尔人的话米哈伊尔恐怕根本不会收留他们招惹拉丁人的忌恨。
这也就是为什么查士丁尼要冒险利用保加利亚的原因,但目前看来一切顺利,从米哈伊尔的反应来看他的确动心了。
宫殿的大门轰隆隆地开启,只见其中中的烛光如海『潮』般涌出。金碧辉煌的装饰令查士丁尼为之动容,这位专制公居然如此奢华,每一件器物都仿照宫廷用度,很明显米哈伊尔早已经有称帝的野心,现在他需要的就是名正言顺。
所以这个男人才会接见穆兹菲乌斯——
“很高兴你还活着。”米哈伊尔早已经在宫殿等候多时,坐在王座之上看着穆兹菲乌斯走进来完全没有在城外那种恭敬的模样。而他一眼便看到了穆兹菲乌斯身边的查士丁尼,“这位是——?”
“我的护卫查士丁尼,一路上全靠他保护我才能够安全抵达这里。”穆兹菲乌斯平淡地介绍道,坐上了米哈伊尔为他准备的椅子上。
“好久不见了,穆兹菲乌斯,我们这一别差不多已经快十五年了吧。而没想到物是人非了。”米哈伊尔感叹唏嘘道,两人当初分别是都是壮年,而如今鬓角已经有了斑白。
但随即这个男人便话锋一转,“反倒我成为了这个国家最后的希望,你要向我寻求帮助。我想亲爱的穆兹菲乌斯你来到这里不仅仅是为了得到我的庇护吧!”他不想多费口舌,他已经猜到了穆兹菲乌斯前来这里的目的,但是最后讨价还价还是需要的,他可不愿意将自己经营了十几年的伊庇鲁斯分享给一个名不副实的君王。
“当然不是,米哈伊尔,准确地说应该是给你我一个机会,重新让这个国家的荣耀归于杜卡斯家族。”穆兹菲乌斯平静地说道,也开出了自己的条件,“如今的帝国四分五裂,而我是唯一合法的皇帝,有了我的号召我想对你也是巨大的帮助,作为代价我可以给予你共治皇帝的名号。”
然而米哈伊尔却似乎没有立即动心,而是微微冷笑,“只有你么——恐怕不是,就在不久前蒙菲拉侯爵博尼法斯抓住了我们的那位老阿历克塞皇帝,他向我索要赎金,如果我想的话大可以将他带回来。某种意义上你的合法『性』并不比那个老家伙强多少。”
阿历克塞那个老家伙还真的没听我的,落到了拉丁人的手里,总算是让他吃点苦头了。听到这一切,先是微微一怔,查士丁尼也不由窃笑。他明白米哈伊尔的言下之意,对方是在待价而沽,想要说服他必须开够足够的代价。
而当穆兹菲乌斯听到阿历克塞三世落到了拉丁人的手里尽管没有表现出来也是非常意外,就在这时他的身旁查士丁尼却站了出来。
“但是恕我直言,专制公阁下,您承认穆兹菲乌斯陛下皇帝的身份才是最有利的。因为他才是阿历克塞三世逃亡之后被拥立的合法皇帝。更何况您真的认为阿历克塞安杰列斯能够愿意和您分享权力吗?接纳的抛弃他人民不战而逃的皇帝恐怕对您来说不仅没有任何裨益反而招致各方的围攻,但是穆兹菲乌斯陛下却可以为您赢得保加尔人这样强大的盟友。同样热那亚人也将站在您的一边对付威尼斯人。”
语出惊人的查士丁尼取出了之前安德烈亚赠送给他的多里亚金币,他也没想到这枚金币竟然会在这时起作用。
果然,当米哈伊尔看到了查士丁尼手中的多里亚金币时脸『色』也猛然一变,实际上在西海岸的伊庇鲁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海上,他时刻害怕威尼斯人的入侵,可是当查士丁尼手里的多里亚金币出现时他终于动心了。要知道多利亚家族控制的热那亚一直都是威尼斯的死敌,这意味着他将拥有一个强有力的海上盟友。
实际上,看着穆兹菲乌斯被刺瞎的双眼米哈伊尔也清楚这一点,阿历克塞三世的狠辣是出了名的,他可以篡位之后破坏军区制而放纵贵族却无法容忍有人挑战他皇帝的权威,无论是穆兹菲乌斯还是之后他前往尼西亚后与女婿赛奥多利之间的权力之争都证明了这一点。
但是他反而注意到了查士丁尼,尽管不到二十岁但是刚才说话面对自己却出奇镇定。更主要的是小小年纪的他居然有多里亚金币这种东西,确定金币是真的之后,米哈伊尔也不禁对这个年轻人另眼相看。
“真没想到啊,你们居然会有这个东西,我可以支持你,但是你也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米哈伊尔眯起眼睛,话音中透着一股杀气腾腾的寒意,而宫殿中的侍卫们则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面对米哈伊尔的咄咄『逼』人,查士丁尼也心中一紧,这个男人比他想象得还要贪婪,一个共治皇帝的名号竟然也无法令他满足。
“是什么?”穆兹菲乌斯再了解不过这位昔日的好友,他平静地问道。
“我可以接受你共治皇帝的称号,但是你必须进入修道院,当然仍然保有皇帝的身份。”米哈伊尔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而查士丁尼也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如此狮子大开口,这和软禁穆兹菲乌斯何异,可是身旁气势汹汹的侍卫们却令他根本不敢轻举妄动。看着身旁默不作声的穆兹菲乌斯,查士丁尼明白这恐怕是任何皇帝难以接受的。但是很明显,米哈伊尔恐怕不论穆兹菲乌斯是否同意都会软禁他们的。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的是穆兹菲乌斯却答应了如此苛刻的要求,“可以,但是我同样我也有一个条件。”
没想到对方如此痛快答应,米哈伊尔疑『惑』地点了点头:“没问题。”他所忌惮的仅仅是穆兹菲乌斯鸠占鹊巢,既然对方主动愿意进入修道院他便没有了后顾之忧。
而只见穆兹菲乌斯缓缓『摸』索着抓住了查士丁尼的手臂,对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米哈伊尔说出了自己的条件,“我之前答应过这个孩子,而作为补偿我希望你可以给予他一块封地。这便是我唯一的条件了。”
第十二章 新的开始
1205年伊庇鲁斯正式和保加利亚缔结了盟约,这也就意味着其彻底和教廷和拉丁帝国决裂。
米哈伊尔隆重地招待了前来的伊凡大公一行人,并约定两国之间共同对抗拉丁人,可是双方唯一有分歧的便是保加利亚对马其顿『色』雷斯的领土要求。而且虽然知道穆兹菲乌斯的身份了,然而保加尔人一直以来都对罗马帝国的皇位觊觎万分,伊凡阿森并没有给予米哈伊尔更多的援助条件。
尽管有些不欢而散,但是经过了三天三夜的讨价还价,米哈伊尔只好退而求其次放弃了之前的要求,同意放弃『色』雷斯一带的领土主权,得到了保加尔人同意明年开春对博尼法斯进行总攻的允诺。
至此,伊庇鲁斯和保加利亚的联盟终于圆满完成,双方签署了协议。
但是实际上双方并没有满意,对自己新的盟友充满了戒备。两者之间的约定更多不过是空头支票为的仅仅是将二者利益捆绑在一起一同面对拉丁人的威胁。
而这一切结束后,保加尔人也就没有继续待在这里的必要。
“米哈伊尔陛下,感谢你这几天的招待,很高兴最终我们能够摒弃前嫌共同对抗拉丁人。希望我们合作愉快。”逗留数天的伊凡阿森收到了自己叔叔卡洛扬沙皇的信,与拉丁人的战事由于佛兰德斯的亨利赶回而陷入了被动,他必须赶回索菲亚否则马其顿一带一旦被封闭就十分危险了,带着护卫们伊凡阿森在城门前与前来送行的米哈伊尔告别道。
“我也很期待与卡洛扬沙皇的合作,伊凡阁下。祝您一路平安。”米哈伊尔则微笑着说道,虽然和保加利亚的盟约并不让他十分满意,可是得到了穆兹菲乌斯的金玺诏书就已经足够了,至少现在他北方的威胁将大大缓解。
“专制公阁下……不准确的说应该是未来的皇帝陛下,尽管我是一个外人但是还是希望提醒你一句,警惕穆兹菲乌斯陛下还有他身边的那个小子,否则成了火中取栗就贻笑大方了。告辞了,米哈伊尔陛下。”伊凡阿森压低声音提醒着面前的这个男人,说完便带着他身边的保加尔骠骑出了城门绝驰而去。
而看着伊凡阿森的背影,米哈伊尔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他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年轻而不放在心上,如此重要的事情那位卡洛扬沙皇托付给他说明他一定非常信任这个伊凡阿森,而他的话也的确触动了他的心病。
接纳穆兹菲乌斯的确是一种冒险,虽然他将穆兹菲乌斯送进了修道院,那个失明的男人不足为患,但是他同意了对方的请求将南方一座城堡册封给了查士丁尼。伊凡阿森的话不禁令他有些后悔太过草率接受了穆兹菲乌斯的条件。
“陛下,您怎么了?”身旁已经改变称呼的将军们似乎看到了米哈伊尔似乎在忧虑这什么。
然而米哈伊尔却在这时摇了摇头道:“算了没什么,我们回去吧!”他并没有轻易相信伊凡阿森的话,因为保加尔人本身也是不值得信任的,再者说那个叫查士丁尼的年轻人或许可以为自己所用,何况没有贵族身份的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
……
……
而在另一边,带着锥形盔身披锁甲全副武装的查士丁尼走进了修道院中去见穆兹菲乌斯最后一面,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答应了如此苛刻的条件,而却要求米哈伊尔给予自己赏赐,成为了一个最低级的军事贵族。
此时的军区制还没有完全瓦解,早在11世纪初期,军区数增加到46个。当时各军区一般都能提供2到3个托尔玛(军团)的兵力,人数在两万到三万之间。每个军团由2到5个多伦加洛斯(类似于营)组成,每营包含有5个班顿(类似于连),定额是步兵256人,骑兵300人,除正规军外,帝国还常常凭借手中的财富,驱使异族的同盟军或是雇佣军为己而战。但是如今已经大不如前了,在曼切科特会战罗曼努斯四世被俘后,帝国的命运急转直下。屯田兵的主力中小农民再也无力承担长期的出征和诸多苛捐杂税,开始日渐没落。一千年前共和制罗马衰败的场景,在东方再一次上演。中小农阶层的没落意味着特玛制度的动摇以及将军们的贵族化,同时推动了整个社会的进一步封建化,招致皇权统治下的国家运营日渐困难,而随着普洛尼亚制度的兴起军事贵族崛起侵吞公田,地方军早已经不堪一击简直不全了。尽管查士丁尼得到了班顿指挥的军衔但是他能调动的军队仅仅一百人出头,封地也是诺曼人曾经修建的一座城堡贫瘠不堪。
但不管怎样,查士丁尼对穆兹菲乌斯所做的已经十分感激,他本以为对方也会将他留下在这座冰冷的修道院了此残生。
“你来了……”穆兹菲乌斯尽管看不见东西,但是还是一下子就听出了查士丁尼的脚步声。
“是我,米哈伊尔陛下命令我明天就要去赴任。”查士丁尼沉默了良久告诉了穆兹菲乌斯。
而穆兹菲乌斯听了之后却并么有意外,而是笑了笑说道:“正是等不及了啊,这么快就要消除隐患。不过这样也好,你留在这里的话反而会危险沦为牺牲品。”
“可是您真的甘心这样吗?”查士丁尼迟疑了片刻问道,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会接受如此苛刻的条件,历史上拜占庭的皇帝们走进修道院就意味着告别一切世俗成为权力斗争的失败者,穆兹菲乌斯为什么会这样轻易忍气吞声,明明他们手上有足够的底牌继续谈判的。
然而穆兹菲乌斯却反问道:“那么你真的甘心成为一个碌碌庸庸的小贵族,最后死在战场结束这一生吗?”
穆兹菲乌斯的问题直击查士丁尼的心底,他知道凭自己现在这种小角『色』根本出不了头,而那意味着他想寻找约柜碎片也将可能『性』渺茫,他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问道:“什么意思?”
第十三章 前往阿格里尼翁(上)
可是您真的甘心这样吗?”查士丁尼迟疑了片刻问道,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会接受如此苛刻的条件,历史上拜占庭的皇帝们走进修道院就意味着告别一切世俗成为权力斗争的失败者,穆兹菲乌斯为什么会这样轻易忍气吞声,明明他们手上有足够的底牌继续谈判的。
然而穆兹菲乌斯却反问道:“那么你真的甘心成为一个碌碌庸庸的小贵族,最后死在战场结束这一生吗?”
穆兹菲乌斯的问题直击查士丁尼的心底,他知道凭自己现在这种小角『色』根本出不了头,而那意味着他想寻找约柜碎片也将可能『性』渺茫,他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问道:“什么意思?”
“您是什么意思?”查士丁尼意识到了什么,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他本就应该意识到这个男人不可能甘愿成为他人的傀儡。
而他也正是等待着穆兹菲乌斯说出这句话才来到这里。
“米哈伊尔的多疑了本质上他和阿历克塞安杰列斯没有任何的区别,您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让我离开他的视线去完成别的事情,是么。”查士丁尼看着穆兹菲乌斯问道。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穆兹菲乌斯点了点头,查士丁尼果然也一样没有令他失望。这个男人早已经有了自己的准备,他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轻易愿意变成任人摆布的傀儡,之前所以那样做就是将赌注压在查士丁尼的身上。
“可是我就算前往南方只怕一样会受到监视,我应该怎么做?”查士丁尼踌躇着,虽然只要有属于自己军队便有了晋升的台阶,然而米哈伊尔不可避免会对他产生忌惮,穆兹菲乌斯也应该清楚这一点。
“只有拥有属于自己的力量才足以和米哈伊尔抗衡,这需要有长袖善舞的才能,在南方的边防军统帅是米哈伊尔的弟弟提奥多尔杜卡斯,而利用他们之间的不和是唯一的机会。”穆兹菲乌斯不动声『色』的模样令查士丁尼也微微一惊,原来这个男人也早已经有了属于他的计划。
“我明白了。”对于这兄弟俩的矛盾查士丁尼一点也没有怀疑,历史上便是这位提奥多尔刺杀米哈伊尔的——伊庇鲁斯完全继承了拜占庭同室『操』戈的传统。
徒然的内讧也葬送了他们入主君士坦丁堡的机会。
“一切就拜托你了,查士丁尼君。”穆兹菲乌斯不能再继续和查士丁尼说下去了,门外不耐烦的敲门声传来,守卫已经等急了。
“您多保重陛下。”查士丁尼心怀感激地单膝跪下向穆兹菲乌斯告别。
而这时候伊庇鲁斯的守卫也打开门要查士丁尼离开,时间已经到了。
但穆兹菲乌斯却搂住了查士丁尼亲吻的面颊,向查士丁尼作最后的祝福。
可查士丁尼却发现穆兹菲乌斯摘下了自己的戒指塞进了查士丁尼的手里,并在自己的耳边低语:“答应我一件事情,帮我找我的家人,把这个东西带到科林斯公爵他会给你帮助的。我并不是让你去送死,有了它你就足以得到那里还效忠我的贵族们的帮助,尽管我现在也不知道他们的处境怎么样。但是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说完,守卫们便将查士丁尼半胁迫地带出了修道院,而看着紧紧关闭的大门,查士丁尼打开了自己的手掌。
那并不是一枚普通的戒指,而是穆兹菲乌斯的私章,如果真的是如那个男人虽说那的确将对自己大有裨益。
可是查士丁尼却没有想到对方竟交给他这样的托付,寻找穆兹菲乌斯的家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穆兹菲乌斯曾告诉他他在离开君士坦丁堡前将妻女送到了伯罗奔尼撒,而现在那里已经基本被博尼法斯控制了。
“不管这么多了……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查士丁尼骑上了马,作为一个低级军官他只能一个人前往自己的城堡,他必须在米哈伊尔改变主意之前离开鲁斯尼纳。
南方也就是现在的伯罗奔尼撒,帝国残余的贵族和拉丁入侵者犬牙交错,虽然许多拜占庭贵族屈服于博尼法斯,反而却并没有甘愿臣服。那就是查士丁尼的机会,如果你能够在那里打下一片天的话就足以和米哈伊尔分庭抗礼。
……
……
……
在另一边,米哈伊尔杜卡斯的弟弟提奥多尔杜卡斯收到了他兄长的诏书。
看着上面给自己下达的命令,提奥多尔却禁不住冷笑了一声,勃然大怒,“简直荒谬,他还真以为自己是皇帝不成?”
他的身边,臣属于他将军们也不敢作声,米哈伊尔和提奥多尔之间的矛盾早有多年,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如果不是提奥多尔的军事才能手握种兵,米哈伊尔早已经『药』对他开刀。
现在,米哈伊尔也下达了一个苛刻的命令,要求提奥多尔率领军队收复伯罗奔尼撒。
“开什么玩笑,就凭我自己的人打下整个伯罗奔尼撒?”尽管手握重兵,但是也不过四千重装步兵和不到三千人的突厥骑兵,凭那一点人对抗盘踞在那里的亚该亚侯国和雅典公国已经十分勉强,面对他们的宗主博尼法斯更是以卵击石。
这无疑就是自己的兄长故意为之,分明是想打压自己。
提奥多尔的儿子罗曼努斯却在一边劝说着自己的父亲息怒,“可是父亲我们也不能公然拒绝,否则的话米哈伊尔一定以此为借口继续削弱的,还是从长计议吧。”
其他的将军们也连忙劝道,希望提奥多尔伯爵不要冲动行事。
“那你们看现在应该怎么办?”无奈的男人忍不住捂住疼痛的额头,继续下去他在阿格里尼翁的半独立地位也将不保。
“或许我们可以和博尼法斯做些交易。”一旁的罗曼努斯却忽然说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名字,令提奥多尔下意识地一惊。
“你开什么玩笑?”男人几乎是用严厉的口吻说道看着自己的儿子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罗曼努斯看到父亲发怒也连忙低下了头。
第十四章 前往阿格里尼翁(下)
“你说什么疯话?”一声呵斥令提出如此建议的罗马努斯也不由低下了头。他知道自己刚才失言了,但是他却有些心有不甘。
“可是父亲,只要博尼法斯侯爵愿意帮助我们的话我们完全可以夺回本应该属于我们的鲁斯尼纳。”可是他的话刚一说完,自己的脸上便挨了一记沉重的耳光。罗曼努斯震惊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他实在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挨打。
“愚蠢,你难道还没有看到小阿历克塞安杰列斯的下场吗?难道你连我们的伊庇鲁斯也要拱手送给这些拉丁人不成?”提奥多拉看着自己的儿子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之前伊庇鲁斯为了推翻阿历克塞三世的确和博尼法斯结盟,可是如今谁要是想再和拉丁人有勾结那将足以令他臭名远扬,提奥多拉已经多次拒绝了博尼法斯暗中的勾引,看着自己的儿子居然有些心动,他不禁恨铁不成钢起来。
一旁,提奥多尔的属下们则赶忙上前劝说:“伯爵殿下,您的儿子也只不过是为了您的安危才情急之下出此下策的,我们大可以以威尼斯人海上的威胁拖延。这样米哈伊尔应该也不会再继续咄咄『逼』人了。”
“也只能先这样了。”提奥多尔摇了摇头也只能先这样了,他其实也想要用兵南下扩充实力,但是却力不从心,难道他真的要向自己的兄长屈服不成。
而这时,一旁的秘书官则打开了另一封调令念道:“兹令即日起穆兹菲乌斯陛下前侍卫长查士丁尼就任伊洛凡堡守备军官,调拨军队用度不得有误。”
“伊洛凡堡?那是什么地方?”提奥多拉疑『惑』地问道,他甚至都记不起来自己的封地阿格里尼翁辖下有这么一个地方。
而身旁的秘书官则赶忙提醒道,“是在海岸边的一座城堡,当年诺曼人侵占那里修建的,不过已经破败不堪,只有一个不满编的班顿驻扎在那里管辖着周围几个小渔村。原来那里在约翰二世的时候是一个小港口,但是随着海军废弛克罗地亚的海盗肆虐就被废弃了。”
“那种地方居然分封给穆兹菲乌斯陛下的前任侍卫,还真是敢厚的住脸面呢,我那位亲爱的哥哥。”提奥多拉不由嘲笑着说道,如果不是身边人提醒他根本就想不起来还有这种地方。
“那怎么办,伯爵?”秘书官试探『性』地问道。
“就按上面说的办,既然米哈伊尔陛下已经决定让这个小子自生自灭,那就随他吧!”他并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这些事情他也懒得理睬,便交给了下面人去办。
……
……
……
而此时,查士丁尼也快要进入阿格里尼翁大区的辖地境内,没有人在意他这个小人物,所以身边除了希米恩将军为了感谢他派过来的几名骑兵之外再没有其他人了。
“查士丁尼阁下,前面就要到阿格里尼翁了,我们也只能送您到这里了,还请见谅。”骑兵队长略带歉意地说道,由于提奥多拉的半独立不合作的态度,他们没有命令亦不敢轻举妄动。
而查士丁尼也表示理解,“多谢你们了。只是你们知道伊洛凡堡究竟在什么地方吗?”
只见,几个骑兵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最后都摇了摇头表示表示自己一无所知。他们也是第一次听过这个地方的名字。
“好吧,再次谢谢你们护送我到这里。”查士丁尼此刻也心里有数,米哈伊尔给予自己的这座城堡显然是一块没有人要的烂地,否则的话与其素有矛盾的提奥多拉怎肯干休,不过也很正常,在那些上位者看来自己只不过是利用的棋子而已,既然已经没有什么用了,那么随便打发掉就可以了。
“哒哒哒”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引起了他们的警惕,只见几个突厥人打扮的骑兵突然出现,令查士丁尼下意识地一惊,这里怎么会有突厥人。
而看出查士丁尼顾虑的骑兵队长赶忙说道:“请放心,这些人是提奥多拉的雇佣军,虽然他们信仰他们的真主却是为帝国服务。”查士丁尼这才想起,如今军区制崩坏罗马人招募突厥雇佣兵早已经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是查士丁尼阁下吗?”
为首的突厥骑兵队长用流利的希腊口音说道,但是语气中却充满了不屑的意味,他在马上睥睨着打量查士丁尼。
“是我。”尽管感受到了不友好,但查士丁尼并没有一点就着,上前点了点头。“伯爵阁下是命令我去参见是么?”名义上他是阿格里尼翁的管辖守备,由于普洛尼亚制度的建立他相当于提奥多拉的封臣,既然对方派人过来肯定是要自己去参见了。
可那为首的突厥人却一声冷笑挥舞着马鞭迎空打了一个响声,“你想多了,伯爵现在身体不适不想见你,你也不必进阿格里尼翁,我们是负责带你去伊洛凡堡的。”
听到对方的话面『色』一沉,查士丁尼却依然没有动怒,“是么,那么劳烦各位了。”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被小视到了这种地步,连提奥多尔也认为自己不过是被扔到这儿自生自灭的。此刻的查士丁尼也暗暗较劲要让这些家伙总有一天为轻视自己付出代价。
只不过表面上,查士丁尼却不动声『色』,突厥人见状也就更加不将这个少年放在眼里。
“跟我们走吧!”说完,突厥骑兵们便调转了马头,查士丁尼与护送自己的伊庇鲁斯护卫告别之后也跟了上去。尽管不知道接下来自己的处境究竟会怎样,可是查士丁尼却并没有绝望,首先多里亚金币仍然还在自己的手里,有了它他或许真的可以得到热那亚人的帮助,其次穆兹菲乌斯的戒指也可以为自己召集昔日那个男人的旧部下,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查士丁尼下意识地握紧了挂在脖子上的挂坠盒,那里面有着阿历克塞三世没有来得及带走的财富,有了金钱便足以让他扭转一切局面。
第十五章 海边的城堡
阿格里尼翁位于伯罗奔尼撒半岛和伊庇鲁斯的海峡之间,而查士丁尼的领地便位于西海岸一坐偏僻的城堡。
在一百多年前阿历克塞一世皇帝执政时期,从海上而来的诺曼人横空出世,他们占据西西里和那不勒斯并在都拉佐登陆并击溃了帝国大军。
尽管后来经过数代人的努力终于在曼努埃尔大帝时期重创了诺曼人消除了其对西海岸的威胁,但百年间仍然产生了不可消磨的影响。比如伊洛凡堡便是那时候诺曼人修建的基础上建成的,这些西欧式的军事模式已经潜移默化改变着古典的罗马世界。
“这就是您的领地了,查士丁尼阁下。”带着查士丁尼抵达伊洛凡堡的突厥人拉住了缰绳,他们根本没有将这个少年放在眼里,交给查士丁尼委任状便离开了。
看着这些离去的突厥骑兵,查士丁尼的神情也变得冰冷起来。不得不说,突厥骑兵是极为优秀的雇佣军,可以说后来的拜占庭帝国一直仰仗他们的李亮,但也最终成为了其掘墓人。
后世帕列奥列格王朝最大的错误就是引入突厥人干涉巴尔干半岛的局势,而查士丁尼自然是不会愿意步其后尘的。
牵着马,查士丁尼走到了自己的城堡前,不得不说这真的是一座很破败的城堡,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翻修了,砖石腐朽长满青苔。只见城墙上几个士兵看到了查士丁尼走到了城门前连忙让下面的人打开们迎接。
“是查士丁尼长官么?我们等候您多时了。”一名上了年纪的老兵走了上来,自我介绍道:“我是您的副手,原本这里的治安官阿布德拉,很高兴为您服务。”
看着对方如此友好,查士丁尼反而觉得有些奇怪,自己突然空降到这里成了对方的顶头上司,这个男人反而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查士丁尼点了点头,在对方的指引下走进了城堡中,只见里面的贫穷超出了查士丁尼的想像,人口数量不超过五百人包括里面驻扎的军队,更主要的大多数都是老弱病残并且士兵们也缺乏训练。
看来米哈伊尔比我想的还有吝啬啊。查士丁尼在心中冷笑,这种弱小的城堡根本不值三瓜俩枣才会丢弃给自己。
“这些就是城堡里面的人了么,那么其他几个村子还有多少人口?”查士丁尼问身旁的老兵,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那几个村子,有了人口就有了属于自己的兵源。
但是阿布德拉却面『露』难『色』,局促地回答:“查士丁尼阁下,可能您理解错了,这些是您直辖的所有人口,包括几个村子,平常城堡里面只有士兵驻扎。”
“你是在说笑吗?”查士丁尼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满头白发的男人,要知道加上村子还只有这么点人,那他的领地岂不是一贫如洗。
可是阿布德拉点了点头领查士丁尼彻底绝望了。
“这真是最糟糕的事情了。”查士丁尼忍不住扶额自言自语道,他的开局居然比预估还要艰难。
就在这时查士丁尼却忽然发现了城堡中的居民中还有守军似乎有人受了伤缠上了绷带,似乎是不久前刚造成的。
查士丁尼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神『色』也猛地严肃了起来,“阿布德拉,我有一件事情要问你?这里之前是不是发生过了甚么,为什么会有人受伤,还有村民们会躲进城堡里。”
一进入这座城堡,查士丁尼便感受到恐惧的气氛在其中弥漫着。
而阿布德拉显然也没有预料到查士丁尼居然会如此明锐感受到了这座城堡中的不对劲。“长官,请恕我之前隐瞒,本来我是想迟一点再告诉你的。既然您已经发现了,也就没有必要掩饰什么了。在不久前,伊洛凡堡遭遇到了海盗的进攻,我们只能躲到这里面,已经差不多一个星期了。”
“海盗?”查士丁尼微微皱眉,居然还有这样猖狂的海盗,“难提奥多尔阁下没有调集援军过来吗?”
只见阿布德拉的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摇了摇头:“如果是这样就好了,请您进去我将把一切告诉您。”
“好。”查士丁尼点了点头跟着这些城堡士兵们进入了城堡的内部,而阿布德拉也随即将自己所掌握的情况全部告诉了查士丁尼。
伊洛凡堡在很久以前就衰落了,尤其是海上贸易被威尼斯人垄断了。而如今,帝国的海军已经彻底消失,在亚德里亚海狭长的海域上克罗地亚海盗也随即猖獗起来,他们如同前辈伊利里亚海盗一样控制着无数狭小的海峡靠驾驶着小型船只袭击过往的商船,即便是威尼斯人也奈何他们不得。现在他们已经嚣张到胆敢随便登陆到了岸上洗劫村庄。
伊洛凡堡本身防御薄弱,再加上贫困一直不被重视,所以也就成了海盗重点关照的对象。往往一年来的收成便就这么被这些海盗给抢走了,甚至村子里的青壮年还被克罗地亚海盗给强行抓走当奴隶。如今,村民们也只能躲进了城堡里面,可是粮食已经快见底了,他们也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回到村子里面,也不知道海盗到底有没有离开。
“原来是这样么?”查士丁尼也不由眉头紧锁,海盗实在是心腹大患,如果这样下去的话,恐怕自己管理的人口就要全部逃走了。这也就难怪城堡里面这些人看到了自己出现那么高兴,他们也在希望能够有一个人来为他们解决困局。
“你们现在知道村子那里面是什么情况吗?”查士丁尼看着阿布德拉问道。
“不知道,我们人手有限,实在没有人敢去接近那里。”阿布德拉摇了摇头回答道,谁都不敢去送死,军队中大多数老弱病残,就算有年轻力壮的也是桀骜不驯的兵痞流氓他们也指挥不动,强行叫他们去也是半路就跑回来。
“命令所有人集合,我有命令要下达,立刻。”岂有此理,查士丁尼怒道,军备废弛也要有个限度,伊洛凡堡的局面显然已经超出他的底线,很明白他必须做点什么来整顿这座城堡了。
第十六章 克罗地亚海盗
“叫所有人都过来,现在我有命令下达!”查士丁尼显然动怒了,猛地一掌拍在了桌子上令阿布德拉也心中一凛。
看来新来的这个小家伙并非看上去那么稚嫩,虽然不知道查士丁尼酒精有什么准备,阿布德拉还是点了点头下去召集手下的人。
而看着阿布德拉离去的身影,查士丁尼也在心中盘算,他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否则不树立威望他只能困顿于这个小城堡里面。到时候沉睡的约柜苏醒恐怕就是自己的死期。
忽然想起自己当时手臂化为白骨的可怕场景,查士丁尼便感到一阵恶寒。
不一会儿,阿布德拉便调集了城堡里面所有的士兵,这些人大多数都是老弱病残,只有部分青壮年,他们一脸茫然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要被叫到这里来,多日以来由于海盗的原因,所有人都挨了饿。
只见这时,一个少年从城主大厅里面走了出来淡淡道:“据我所知,你们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吧!不过也是活该,这么多人被一群海盗吓得居然躲在城里面不出来。”查士丁尼用轻蔑的语气说道,顿时激怒了面前的士兵们。
只见每一个人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只见登时间便一人抢着道:“臭小子你是什么人?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真那么容易你以为我们愿意龟缩在这里不成?你让我们拿什么去拼命?”说着便丢下了手里破烂不堪的长矛。查士丁尼刚刚过来还有许多人不认识他。
看到这一幕,阿布德拉登时间呵斥道:“住嘴,瓦伦斯,这是新来的统领长官查士丁尼阁下,你太放肆了。”
查士丁尼知道这人叫瓦伦斯,他是这座城堡中稍有的青壮年之一,身手不错但是脾气火爆,所以一点就着,出了名难以管教。
而瓦伦斯一带了头,其他几个士兵也起哄起来,虽然被阿布德拉呵斥也不管,在他们看来查士丁尼不过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毛』头小子。
可是查士丁尼却淡淡道:“哦,既然这样,你的意思就是我给你们武器你们就愿意喽?”
一时间哄闹声便戛然而止,查士丁尼的话显然不是随便说说的,阿布德拉不可思议地在一边看着查士丁尼,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居然一上来就有大动作。
“开什么玩笑?你能凑齐几把武器,我么几个人对付百十号海盗完全是送死,又不是你去拼命。”瓦伦斯牵强一笑,看着查士丁尼的目光不知怎的有些心虚。
“我也不勉强你们,谁愿意和我去侦查一番,看看海盗们究竟有没有离开。怎么样,有没有是男人的,现在站出来。”查士丁尼开口问道,扫视着这些帝国的士兵们。
“我和你们一起去,我只要十个人,难道你们真的是一群废物不成?”
语出惊人,查士丁尼居然要亲自带队侦查被海盗占领的村子,阿布德拉也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居然会有如此惊人之举。只见查士丁尼话说到这个地步,瓦伦斯也知道自己不站出来脸面也挂不住,咬了咬牙。
“好,你这么说我奉陪!”反正有这样一个班顿长官垫背,瓦伦斯也不怕白白送命。
查士丁尼赞道:“好,总算有一个算男人的,还有谁敢同去的?”
目光扫过,只见所有士兵都低下了头,这让查士丁尼的神『色』微微一沉。“现在还有胆小的么,不仅武器我会提供给你们,完成这件事情之后我另有赏赐。”
查士丁尼说完便从怀里取出了钱袋,放在了众人的面前。
“五十个苏的金币,跟我去的人回来之后就可以拿到这一笔钱。”这是从阿历克塞三世那里弄到的财富,也是时候派出用场了。
这一笔钱刚一拿出来顿时便令所有人眼前一亮,十个人就是每人五个苏,相当于他们这种贫困户大半年的收入,这对这些饥一顿饱一顿的人来说无疑是致命的诱『惑』。
只见又有一个士兵跳了起来,囔道:“我也去,大不了对上海盗把命送了。”为了钱显然也愿意拿命拼一把,而这立即鼓动了其他跃跃欲试的人,又有几个人站了出来。
“我也去!”
“我们愿意追随您,查士丁尼大人!”
“我也加入。”
看着这些场景,阿布德拉目瞪口呆,一下人已经凑得差不多了。
果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查士丁尼十分满意。
只听大声道:“好,这样又多了几个人,名额有限,现在还有谁?”
一旁,阿布德拉则平静地道:“我也去,您本不应该身处危险之中,但一定坚持的话请带上我。”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握住了手中的长剑,他很高兴伊洛凡堡能够迎来这样一位主人,不管他用了什么手段至少终于稍微激起了这些士兵的血『性』。
查士丁尼心下更喜,一方面这个老兵的经验对自己对付海盗非常有用,另一方面看他至少完全压住了场面并没有造成上下不和。
“好,那么就全靠您了,虽然我是上司,但这方面还是您更有经验。”查士丁尼虚心地向阿布德拉说道。
眼前的情形急转直下,这样子负责侦查的十个便一下子凑齐了。不过在此之前,查士丁尼还是要有一些其他的事情要做,他看着其他几名军官说道:“我不在的时候,这里就全靠你们来管理了,不过我要借你们的兵器一用。”既然他说说过了要提供兵器,那么查士丁尼自然言出必行。
“可是,长官,我们的武器可是吃饭的家伙,要是让他们几个小子给搞丢了,我们岂不是……”只见几个男人面『露』难『色』地说道,他们都是自备的兵器实在舍不得。尤其是查士丁尼身边有好几个都是军队里面的刺头,他们老大的不愿意。
但查士丁尼却脸『色』一冷道:“那么我命令你们呢?”
看查士丁尼的突然变脸,几个军官也心中一颤,只好解下了腰间的武器。查士丁尼命人接过,也恢复了和颜悦『色』,“请不必担心,若有差池我全额赔付如何。”
见查士丁尼这么说,几个军官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也只能照办。
另一边,将武器交给了站出来的十个人,查士丁尼也『露』出了严肃的面孔,“现在我已经按照你们的要求给你们武器了,现在你们也应该履行你们之前说的话了吧!”
“我们愿意给您去,将军!”瓦伦斯等人点了点头,也不由对这位新来的长官的威严心服口服。
第十七章 侦查(上)
当下众人准备好了武器,几个年轻力壮的士兵足以去侦查,查士丁尼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瓦伦斯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非常年轻的少年居然出手如此阔绰,他随即问道,有了趁手的兵器和装备加上查士丁尼的重赏他也不由跃跃欲试起来。
在瓦伦斯的大声提议下,众人也点了点头,显然对查士丁尼这位长官也有些服气,毕竟他们这几天因为那些该死的海盗龟缩在这座城堡里面心中充满了火气。
而现在,他们也愿意听这个少年给他们下一步指示。
可以说年轻的查士丁尼表现出的冷静与果断,让所有人心中为之一振,尽管有很大原因是在于那笔不菲的赏金,可是他们却打心里愿意和这个少年去拼一把。
“不急,等晚上我们就行动,我和你们一起出发。”查士丁尼满意地点了点头,自己刚来到这里还无法立即树立威信,这种时候金钱便是维系上下关系最直截了当的方式。
“好!”
所有人都准备豁出去了,这事就这么定了。反倒是之前犹豫的士兵看着这一幕反而有些后悔为什么不早一点站出来。
只是阿布德拉看着查士丁尼的张扬却有些担心起来,伊洛凡堡好不容易有一个新的领主,可是查士丁尼却要亲自前往险境,尽管他也准备一同前去,但他仍想让查士丁尼三思。
“查士丁尼阁下,其实这些事情您不必亲自出马的。”这位老兵出身的男人低声说道。
但查士丁尼却微微扬眉,“如果不这样,那么恐怕以后能驾驭手下的人的机会就不多了。”他毫不掩饰自己借此机会来立威的意图。
见查士丁尼去意已决,阿布德拉反而有些对这个年轻人有些钦佩,原本以为调到这里的长官十有八九是是无能之辈或者是其他贵族纨绔,但是查士丁尼的表现实在令他非常意外。
“日落之后,我们便动身。”
当日傍晚,瓦伦斯领头带着四人先期去哨探一番,以便查明这股海盗的落脚之地究竟是在哪座村子。理论上,虽然海盗人数众多,但他们终归是靠海吃饭的不可能就留岸上。瓦伦斯他们本是当地人,侦察之事对他们是轻车熟路了。
曾几何时,拜占庭的海军都是帝国的骄傲,当初无论是阿拉伯帝国崛起还是罗斯人,一次次的围攻都最终折戟沉沙。可以说拜占庭海军是精华中的精华,然而随着帝国衰落,内战加上财政赤字,最后的海军被解散,拜占庭帝国不得不依赖于意大利城邦的雇佣海军。
如今,海盗猖獗,海上贸易遭遇沉重打击,这也就是为什么查士丁尼要不惜代价先去铲除这些海盗。瓦伦斯带着手下先去探查,他们也早已经等不及了,刀口上会饭吃总比窝在城堡里面混吃等死要有尊严。
又是休息,好吃好喝,养精蓄锐,瓦伦斯他们有的是精神,很快便发现了蛛丝马迹,三个小村子里面两个都已经没有了海盗的踪迹,而最后的一个小渔村还有一小撮海盗似乎没有离开。
得到确切消息,瓦伦斯立刻告诉了查士丁尼。到了夜晚,十一个人全副武装,出现在了村子的外围。
夜袭,这是阿布德拉的提议,确实,海盗的战斗力并不是很强,况且留在这里的人也不多。但如果正面作战终归会有可能出现伤亡,而且若是调动大部队白天进攻,海盗听到风声就逃走了,还是突然袭击杀一个措手不及是最好的办法。唯一顾虑的是在古时,夜战稀少,而且营养不够,要是有夜盲症那就寸步难行,加上彼此之间联系又很困难,所幸的是队伍里面的人都年轻力壮,加上人数不多,战斗规模不大,查士丁尼也就放心同意了阿布德拉的建议。
“大家都准备好了吗?”查士丁尼看着身后的人问道。
“嗯,一切都听您吩咐。”瓦伦斯等人纷纷点了点头,最有作战经验的阿布德拉也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拿起了风筝型的盾牌。
村口有两个海盗正在望风,他们仍然在村子里面寻欢作乐,已经大为放松警惕。
查士丁尼和阿布德拉走在最前面,一直往目标而去,查士丁尼手里拿着弓箭拉开弓弦,尽管战斗要来临,心下却是出奇的平静,接下来的一切主动要决战生死,但反让他兴奋莫名。
“呼,真倒霉,我们两个还得在这里守夜。”放哨的海盗中的一人不由抱怨了起来,他们也想进去喝个底朝天,可却不得不站岗防止伊庇鲁斯官军过来。
“谁叫我们倒霉抽签抽到了呢?”
“我看就是布鲁斯那个家伙出老千。”
两个海盗你一言我一语的却没有发现危险正悄悄靠近。
“准备吧!”查士丁尼给身旁的瓦伦斯一个眼『色』,悄声说道,两人同时张弓搭箭瞄准了毫无防备的海盗。
“嗖——”
羽箭划破半空,完全没有察觉到,两个海盗的脖子便直接被『射』穿当场毙命,从两侧窜出的两个士兵也立即扶开尸体防止被里面的海盗察觉。
一行人一直『摸』到村子里面,隐隐的,便传来了海盗的欢呼声,看起来人数超过了二十人,人人都是不敢大意,他们轻手轻脚地靠近,查士丁尼手下士兵虽然缺乏历练,可是这几个走路却是丝毫声音也没有,这是连查士丁尼都办不到的,显然他们都有作战经验。刚才瓦伦斯的那一箭稳准狠,查士丁尼也看出他绝不是第一次上战场。
众人小心翼翼地接近,而此时那伙海盗正围坐在火堆旁大声谈笑着。虽然说是一群土匪,可是显然是打家劫舍富裕起来,每个人装备都不错,甚至有人身上还有盔甲。
或许是晚上歇息,他们根本没有任何警惕,不知道查士丁尼等人的靠近。
而在一个火堆的旁边,海盗们杀猪宰鸡将村子里面养的来不及带走的牲畜糟蹋的一干二净。
“妈的,这种穷地方一点油水都赚不到。”一个海盗头目的模样的男人忽然骂道,一脚踢翻了一旁的篝火,他们到这里来搜刮结果一无所得,其他海盗都已经走了,不甘心的他带着自己的手下在这里准备守株待兔,结果已经好几天了,那些胆小的村民居然一个都没有来。
看到眼前的情形,瓦伦斯等人都是愤怒异常,这些该死的海盗居然如此嚣张。
但是查士丁尼转头看了自己手下人一眼,示意他平静,只听查士丁尼低声道:“现在还不到时候,等这群家伙休息了我们再动手。”
他细细数着那些克罗地亚海盗的人数,发现前后竟有二十四个人,是他们的两倍多,更令他他不由大吃一惊的是,这些海盗的武器都非常精良,阿布德拉也是发现了这个情形,不过此时骑虎难下,前面便是有刀山火海也得干了。
“这也不是没办法么,老大,咱们惹不起那些威尼斯人,他给我们的这些武器还有报酬不就是让我们『骚』扰这些希腊人么?”一旁的手下连忙劝解道,而他们这番话也顿时激怒了众人。“到时候大不了杀掉他们几个人出出气就是了。”
查士丁尼一股血气涌了上来,又强自压抑下去,他拼命对自己道:“冷静,冷静,现在还不到时候!”这些阴魂不散的威尼斯人居然还有动作,还弄到了自己的地盘上,他总有一天会让这些家伙付出代价的。
可是忽然身后的瓦伦斯却忍不住猛地大吼一声:“去死吧!”在他看来虽然对方人数不少却都是乌合之众的海盗,不足为据,听到这些克罗地亚人居然如此嚣张,一点就着的脾气的他终于忍不住了,可这完全破坏了查士丁尼的计划。
如捅破了马蜂窝一般,火堆旁的海盗们纷纷跳了起来,他们立即意识到自己遭遇到了袭击。
“嗖!”的一声,弓弦的紧绷声响起,一支重矢划破了黑暗,直接『射』穿了一名刚刚站起来拿起武器的海盗的面门。查士丁尼丢下弓箭狠狠地望了瓦伦斯一眼,这下功亏一篑他只能正面对抗这群悍匪了。
“我们只留一个活口,其他的全部杀死!”
暗袭失败,只有明战了,查士丁尼拔出长剑,怒吼道,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
“杀……”
阿布德拉知道此时已经是骑虎难下,只有以雷霆万钧的气势击溃这些海盗了,于是也声嘶力竭地叫着,挥舞兵器紧随查士丁尼。
余者各人纷纷冲出,要么投掷标枪要么『射』出弓箭,一时间海盗数人中招,但还是有反应快的躲在了盾牌之后。
“杀了这些希腊士兵,重重有赏!”没有料到龟缩起来的伊庇鲁斯军队居然主动出击,海盗头目也是一惊,怒极反笑之下,他立即恢复镇定,带着自己的手下们冲了上去与查士丁尼的手下冲撞在了一起,挥舞兵器杀作一团。
第十八章 侦查(下)
查士丁尼与那些克罗地亚海盗冲撞在一起。
这些亡命的匪徒的剽悍超出了查士丁尼的想像,尽管受到袭击也仍然血『性』不减。
“哪里跑?”
查士丁尼首先迎上的是一个拎着沉重无比的长柄斧的壮汉,只是事发突然,那个海盗的长柄斧还没来得及举起斧头劈砍下来。
查士丁尼知道克罗地亚斧兵的厉害,自然不会给对方任何的机会。
查士丁尼大喝一声:“死!”
手中的长剑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在瞬间连根切下了对方的拿着长斧的手臂,利剑一下子刺入海盗的心口,那个克罗地亚海盗惊天大吼着,他根本没想到仅在片刻之间便决定了生死,查士丁尼一脚将他踢开,狠狠地摔入旁边一个火堆内,海盗仍没有死掉全身着火,惨叫声更是惊天动地传来。
“杀了他们,给我杀了他们!”海盗头目又惊又怒,他的手下人数占优势,可偏偏这些希腊人士兵却拼了命的样子,手里的武器也似乎不差。
又有一个挥舞弯刀的海盗向查士丁尼后面劈来,感受到脑后生风,查士丁尼立即做出了反应。
一声暴喝:“给我死!”
凭着自己的感觉查士丁尼回身一剑直接刺穿了对方的胸膛,可是长剑和锁子甲绞一起一时半会儿拔不出来。
两侧两名海盗随即扑了上来。
不好?!
正当查士丁尼一惊的刹那间,两只标枪直接刺入海盗后脑,死的不能再透了。
查士丁尼抽出剑来,鲜血飙『射』而出,看着自己的身后正是阿布德拉救了自己一命。
阿布德拉的战技来自祖传,他不仅仅是一名久经沙场的老兵,也同样是世袭的军区兵户,岂是非同小可?海盗死在他的手上死得不冤!
一身冷汗,逃过一劫的查士丁尼仍然惊魂未定。
“多谢!”查士丁尼点了点头,他终于知道自己虽然身体素质过硬,但是作战经验还是不比像阿布德拉这样的老兵。
“请您务必注意安全,如果伤在这些海盗手里就太不值了。”阿布德拉护在查士丁尼的身边说道。
此时双方混战成一团,兵器交击与惨叫声不时传来,战局血腥而残酷,不只是海盗,伊庇鲁斯的士兵们也有人倒在血泊之中。
可是由于被突然袭击,海盗一小半瞬间失去战斗力,在伊庇鲁斯士兵们的攻击下,克罗地亚海盗们已然支撑不住。
查士丁尼观看战局,又拈弓搭箭连『射』倒几个海盗,瞬间海盗里能战斗的只余下七人,正与瓦伦斯等人缠斗着。查士丁尼手底下侦察兵也到下了两个,基本上是一对一搏战。
只是这会儿间,所有人身上己都是挂了彩,尤其是率先冲出来的瓦伦斯手腕被重重挨了一刀,只能一只手拿着剑。不过他们面前的对手更是不堪,没有来得及穿锁子甲的海盗们已经是浑身鲜血伤痕。
可是海盗里面一个大汉引起了查士丁尼注意,他凶猛异常,手上沉重的铁锤被他舞得虎虎生风,没有人敢靠近。
此人正是这货海盗的头领,他虽是多处受伤,竟还是如此悍勇。之前一名伊庇鲁斯士兵便一不小心被他打碎了好歹,脑浆四溅,即便阿布德拉也发现对方的棘手,就算拿下对方也要付出伤亡。
另一边,海盗头目也似乎想杀出一条血路逃到海上去。
可查士丁尼怎么会容许对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走,这个活口是必须留下来的。查士丁尼手中的长剑猛挥而出,泛起惊人的寒光。
“查士丁尼大人?!”一旁警戒的阿布德拉也没想到查士丁尼居然又主动冲了上去。
那手持大锤的大汉看到查士丁尼冲过来随即惊天吼叫起来,他看出来了这个少年无疑是大人物,只有拿下他才有一线生机。
海盗头目扑了上去,举起铁锤猛地砸落了下去,而查士丁尼也晓得厉害,闪过一边,长剑一挑
划过了大汉的胸膛,大惊失『色』的男人猛地后退,这才逃过一劫,呆呆地看着自己胸口,上面的伤口清晰可见,只差一点点自己边有可能开膛破腹。
“去死吧,臭小子!”
暴怒的男人手中的铁锤虎虎生风,速度惊人,查士丁尼己是来不及拿起武器格挡,他一跃而起,一膝重击在他的下巴上,顿时那海盗头目下巴脱臼,踉跄后退,可是对方随即松开铁锤给了查士丁尼胸口几下重击,可以清楚地听到查士丁尼胸骨碎裂的声音。
“哇”的一声,查士丁尼吐出一口鲜血,没想到对方如此悍勇,简直强壮得惊人。
“去死吧!”
暴怒的海盗头目也管不了要不要生擒查士丁尼,被重伤的他只想立即要了查士丁尼的命,说着他便举起了手中的铁锤。
但是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的一刻,阿布德拉扑了上来,他拔出腰间的两柄短刀,海盗的巨锤直接击中了阿布德拉的右肩膀,可是阿布德拉左手挥舞一下子捅入那大汉的心口,一刀接一刀,穿透三层锁子甲直『插』心脏。
“怎么会?”瞪大眼睛无比不甘,海盗头目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倒在了地上。
眨眼间海盗己是伤亡大半,再加上他们的头领被杀,顿时没有了恋战之心。伊庇鲁斯士兵如此凶悍,吓破了胆的海盗瞬间一哄而散。
“抓活的!”查士丁尼喝道,既然海盗头目已经死了,那么其他活口必须留下。
“是!”士气大振,伊庇鲁斯的士兵们冲了上去,求饶逃命的海盗溃散着立即被抓住,束手就擒。
查士丁尼这才松了口气,这样多少也有了点收获,可是看着为救自己受伤的阿布德拉,查士丁尼连忙关切地道:“阿布德拉先生,快来人!”
中了那一锤,估计骨折都是轻的了,但咬紧牙关的男人却即便脸『色』惨白也摆了摆手道:“您没事就好,查士丁尼阁下,我只是一点小伤而已。”
可很明显,阿布德拉的状况并不好。
“大人,我们怎么办?”清点人数,三伤一死,瓦伦斯询问查士丁尼接下来的命令。
而查士丁尼瞪了他一眼随即下令道:“带走死伤者,俘虏叶一样捆上盗走,先回城堡去!”如此重伤,阿布德拉必须立即医治才行。
第十九章 改变
黎明时分,伊洛凡堡之中村民们也正在等待着昨晚离开的战士们。
“查士丁尼大人他们怎么还没有回来?”焦急等待的人们站在城墙上眺望着,只有十个人去侦查他们不得不担心这位年少气盛的年轻人会不会出现意外。
“只是去侦查,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会不会发生了什么事情?”几名军官忧心忡忡地说道,要是查士丁尼有什么意外的话那就糟糕了。
而就在这时,了望塔上负责站岗的哨兵忽然指着远方大喊起来:“看,他们回来了。”
什么?!
惊喜万分的人们朝着哨兵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十几个人影此刻正往城堡过来。
“打开城门!快打开城门!”一名老兵一眼就看出了情况不对,眼睛尖的他意识到了回来的查士丁尼等人情况并不太好。
“怎么了,里奥?”
“十有八九是和那群克罗地亚海盗遇上了。”名叫里奥的男人神『色』凝重地说道。
士兵们一打开城门便看到了昨晚离开的士兵们伤痕累累地走了进来,更有一人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显然他们经历了一场惨烈无比的战斗。
只见几个士兵扶着受了伤的阿布德拉,里奥一眼便看见了自己的老朋友脸『色』惨白,明显受伤不轻。
“你怎么样了,老伙计?”
“还算没事,不用担心我,你们看看查士丁尼大人怎么样了?”从伤痛之中醒来勉强睁开眼睛,阿布德拉勉强『露』出了一些笑容。“多亏了这位大人我们才能够驱逐这伙海盗。”
驱逐海盗?!
听到这句话的一刹那,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可以说这二十年之中,伊洛凡堡一直饱受海盗袭扰的困扰。而这个少年竟然带着一小撮人第一次独立赶走海盗,他们完全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而此时查士丁尼在旁边两个士兵的搀扶之下却摇了摇头说:“只是其中落单的一小伙人而已,不过二十多人。”
袭击伊洛凡堡的海盗可比这些多得多,虽然旗开得胜,但是查士丁尼却没有因为这小小的战果而冲昏头脑。
看着查士丁尼还有带回来的海盗俘虏,里奥点了点头,“快带去他们治疗,你们几个把俘虏带到牢里面关起来。”
“是。”其他士兵们点了点头,能够消灭那伙海盗他们也是兴高采烈。
但就在这时,被五花大绑的其中一名海盗不知从哪里来的胆子,忽然咆哮起来:“快放了我们,否则下一次我们一定血洗这里!你们等着吧!”
完全不将伊庇鲁斯军队放在眼里,这名海盗实在嚣张至极,可是他的确是有放肆的资本,克罗地亚海盗的数量可是非常惊人足以摧毁这贫瘠不堪的城堡,这伙海盗失踪是迟早被发现的,到时候必然会有可怕的报复行为。
里奥听在心中也是心惊胆战,可就在这时受了伤的查士丁尼却离开了部下的搀扶走了上去,冷冷地看着面前的海盗说道:“是么,可惜恐怕你们没有这个机会了。”
下意识地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危险气息,那名海盗不知不觉中,他的声音也变得颤抖起来。
“你想干什么?!”
“因为——”查士丁尼的话音骤然冰冷了起来,“接下来我会将你们一个个找出来,再一个个粉碎。”
说完,那名嚣张的海盗只觉得自己的眼前莫名一亮,紧接着脖子一凉,便感觉自己的眼前视线也模糊起来。
“噗通”一声,海盗身首异处,那颗脑袋直接翻了个滚滴溜溜落在了地上。
“呲——”献血喷溅的尸首倒在了地上,所有人都惊呆了,查士丁尼的举动表现出来的残暴实在出乎他们的预料。
冷冷地看着另外几个已经吓破了胆的海盗,查士丁尼转身看着手下士兵道:“带下去,我还留他们有用。”
他可不是单纯为了什么俘虏才留活口的,杀死那名最嚣张的或许应该就会让这群家伙乖乖开口吧!查士丁尼心想。
但是这时候其他人却已经被查士丁尼的举动彻底惊呆了,从这个少年的举动加上他所说的话无疑是他正在策划着消灭克罗地亚海盗,可是这在他们看来完全是痴人说梦,要知道克罗地亚海盗的数量虽然不多战斗力也参差不齐,可是他们躲在无数浅滩海岛之上正规军根本捉『摸』不到,即便是海上霸主威尼斯人也是无可奈何。可是查士丁尼却说出要彻底消灭海盗的话,无异于痴人说梦。
可看着那张冰冷果决的面孔,谁也不敢说话,因为那根本就不像是在开玩笑。
“是,查士丁尼大人。”里奥点了点头最先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让手下将海盗们带了下去,他恭恭敬敬地站在面前这个少年的身边不敢有丝毫怠慢。看着查士丁尼此刻这个男人也认识到了伊洛凡堡迎来了一个不一般的主人,他隐隐约约觉得查士丁尼似乎会带来很大的不同到这里。
“您的伤怎么样了?”
点了点头,查士丁尼并没有在意,虽然挨了好几拳,不过骨头并么有断,休养几天就好,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恢复伊洛凡堡的生产。
“现在海盗已经离开,让所有村民赶紧回到家园恢复生产,这是当务之急,明天让他们每人都到我这里领取补偿金。”查士丁尼思考了片刻后终于作出了决定,而这也让里奥心里一惊,他本以为之前查士丁尼拿出的那五十个苏金币已经是他全部身家了,可是这个少年居然还要资助村民们恢复家园的补偿金,令他也觉得不可思议。
“我没有听错吧,查士丁尼阁下,这可是几百人的费用啊!”里奥提醒道,他认为查士丁尼也仅仅是冲动行事,连忙劝阻他别这样做决定。
可是查士丁尼却摇了摇头道:“我没有开玩笑,你也没有听错。明天让他们每家每户到我的办公处报到就行,而你们现在也给我记住每天早上起来都要『操』练,我希望我来了之后,这里以前的一切都将改变。”毫不留情面,查士丁尼下达了命令,让在场的众人都心中一凛,可是却没有人敢反驳,不知怎的,他们看着少年的背影,感觉查士丁尼似乎真的可以改变这里原本颓废贫瘠的一切。
第二十章 新的开始
虽然是暂时解决了伊洛凡堡海盗侵袭的困扰,但是此刻这座城堡宛如重获新生一般,每一个人都兴高采烈。尤其是村民们,尽管因为海盗来了而损失惨重,可是他们没想到他们的领主那个年轻人居然慷慨地给予了他们补偿金用来重建家园。
不仅如此,查士丁尼还要求城堡里面的所有人出力将失修的港口重新修建起来并且疏通水道。
想要在这里站住跟脚,查士丁尼需要的是一个稳定的地盘,所以伊洛凡堡无论如何他也要将其建设起来。阿历克塞三世如果知道自己这样挥霍他的财产想必一定是气的半死。
查士丁尼看着伊洛凡堡的位置,微微沉思,这里的港口位置并不差,从前也是商贸点,而如今只有将其复兴才可以扭转局面。但是他仍然面临着非常严峻的局面。
首先就是克罗地亚海盗,从他们的谈话中,查士丁尼也已经猜出了威尼斯人已经买通了他们,那就意味着必须将这伙海盗连根拔起才有出头之日,只是目前来看他的力量还远远不够。其次,随着威尼斯人的海上扩张,他们最近的领地科孚岛离伊庇鲁斯很近,倘若自己崛起的话势必回应其注意,亚德里亚海一直以来可都是威尼斯人的禁脔,查士丁尼迟早是要和他们决一死战的。
查士丁尼略略一估计,这几个村子沿海一带,可供开垦的荒地达数百亩之多,尽管海边的土地并不肥沃,但是足以供养更多的人。
可惜水利失修,灌溉不便,在家会上兵荒马『乱』,人丁稀少,无疑加剧了困难。
但是无论如何稳定的农业必须回复,只有完成最基本的这一点,伊洛凡堡才有可能有新的开始。
查士丁尼带着人到每一个村子去巡查,只见村民们这时都在热火朝天地恢复自己的家园,虽然因为海盗烧杀抢掠损失惨重,可是查士丁尼给予他们的金钱足以弥补,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沾满幸福的汗水。
查士丁尼不由点了点头,只要农村的经济恢复,城堡就有了固定的收入,到时候他就可以修缮自己那破败不堪的城池,这样子村民们到城堡里摆摊便可以吸引商贩过来,到时候修缮起来的港口也就发挥作用。
尽管这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可以实现,但是查士丁尼却充满了信心。
策马环顾。查士丁尼忽然对一旁跟随的里奥队长指着不远处的荒地道:“里奥,这一片都是好地啊,如果挖些池修些渠开垦,将来这一片都可以成为良田。到时候明年便是一片丰收了。”
可是里奥却先是点了点头,又有些无奈地说道:“可是查士丁尼大人,我们的青壮年的人数实在是不够了,再者说这里人口也不多,恐怕也不需要那么多的土地吧!”
里奥说的并没有什么不对,现在其实村子里面的土地已经足够用了,他不太能够理解查士丁尼为什么要开荒种地。
然而查士丁尼却摇了摇头说道:“不够,远远不够,现在大量的流民从马其顿和『色』雷斯逃到这里,到时候这些土地就会派上用场。”
“您这是要?!”惊讶地看着查士丁尼,里奥也似乎意识到了查士丁尼用意是什么了。
没错他所要做的就是收留难民,伊洛凡堡现在这种情况是吸引不了什么人的,而如果人口不多,那么这里的繁荣就永远也谈不上。只要有足够的土地还有安定的环境那么就一定可以将大批难民吸引过来,这样他便拥有了足够的力量去继续发展下去。
不过目前最重要的是将威胁伊洛凡堡的海盗彻底消灭才行,毕竟战争荒『乱』比贫穷更可怕!之前抓起来的那些海盗经过了一番拷打之后已经吓得屁滚『尿』流了,他们立即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说出来,而查士丁尼也就得知了另外几个海盗的据点。
不过这些行动暂时还不必太过于着急,目前查士丁尼盘算着如何招募难民前来耕种,如果能让这些难民安心下来,伊洛凡堡的恢复发展就可以加速许多了。
查士丁尼现在想要做的就是着手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恢复军区制,拜占廷军区制又称塞姆制,可以说是拜占庭帝国的立国之本,军区获得相应土地,建立军屯制度,将自由农民编入军队,分配其世袭份地,让其成为“兵农合一”的屯田兵,向国家缴纳土地税、人头税等,但不服公共劳役;对军队将领进行大量的土地封赐,以土地收入作为其基本薪俸。
“军区制”是一种军政兼容、兵农合一的制度,它基本上解决了兵员和军费上的困难,也使人口流动中的无组织状态得到控制,缓和了尖锐的社会矛盾。但这一改革促成了军事贵族的兴起,他们与残余的旧贵族合流,占有大量土地,强化对农民的控制,并随着后来拜占庭帝国的衰亡形成地方割据势力。但是不得不承认,拜占庭在这种地理环境强敌环视之下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但也意味着查士丁尼掀起的复兴之路必然要引起一阵腥风血雨。
……
经过一番巡视之后,查士丁尼基本了解了自己领地内几个村庄的情况,他们经营着渔业和农业,现在恢复发展也是一切顺利,彻底放心下来的查士丁尼带着里奥等随从回到了自己的城堡之中。结束一天的奔波,他前去看望因为保护自己手上的阿布德拉。
但是刚一进城堡,查士丁尼便感受到了沉重的气氛。而当他到了阿布德拉的家门口,便看到一群士兵围在那里,顿时让查士丁尼感觉不妙。
“发生了什么了吗?”
查士丁尼看着士兵们的神情有些不对疑『惑』地问道。
而这时候瓦西里从人群里面走出来也脸『色』难看,半晌才说道:“大人,阿布德拉队长他的伤势似乎有些不太好!”
下意识地一惊,查士丁尼二话不说便走进了房间,看到医生正满头大汗地照顾着昏『迷』不醒的中年男人,只见阿布德拉此时正发着高烧,而他受伤的肩膀也是滚烫得发红,显然情况很糟。
“究竟怎么回事?”
查士丁尼一个箭步走上前去,看着医生问道。
……
……
……
第二十一章 又见热那亚人(上)
“究竟是怎么回事?”查士丁尼急忙问道,他看着重伤的阿布德拉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一旁,急得满头大汗的医生回答道:“情况不太好,昨天我检查他的伤势,阿布德拉大人的手臂情况非常不妙——是粉碎『性』骨折,可能骨头的碎片让伤口化脓。”
伤口化脓?!
查士丁尼吃了一惊,这种情况在古代的医学条件下是九死一生,这可怎么办?
看着发着高烧的阿布德拉,查士丁尼心中十分愧疚,如果不是因为保护自己他也不至于受这样的重伤。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医生?”一旁,瓦伦斯焦急地问道,他们也是十分担心阿布德拉的状况。
“要不要试一试放血疗法……”犹豫了片刻,那名医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是拉丁人流行的医疗方法。
从传统的历史上,早在古希腊时期医学家就认为人依靠血『液』粘『液』胆汁维持生活,所以提出了古老的放学疗法,而到了1163年亚历山大三世允许民间能够进行放血手术,并很快流行起来,因此拜占庭也多少受到了影响。
“放学疗法……开什么玩笑。”查士丁尼既觉得可笑又觉得愤怒,作为现代人他当然知道所谓的放血疗法完全就是一种荒谬的行为,那只会加速阿布德拉的病情。
“可是那样的话,我也毫无办法。”医生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学术有限,但其他的士兵们却希望尝试一下。
“查士丁尼大人,还是试一试吧,再这样下去,阿布德拉队长就支撑不下去了。”劝说着查士丁尼,其他士兵们根本不知道放血疗法的威海只想着病急『乱』投医。
可就在这时查士丁尼的神情却猛地冰冷起来,厉声喝道:“全都安静,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他意识到如果再不有所举动的话,阿布德拉的伤势继续感染下去,那么不仅仅可能手臂坏死,更有可能『性』命不保。
查士丁尼的一声怒吼,瞬间『乱』哄哄的房间里鸦雀无声,此时无人胆敢对查士丁尼有丝毫不敬,只是阿布德拉得不到医治实在令人焦虑不已。可以说这个男人非常德高望重,赢得了所有人的尊敬。
看了一眼众人急切的神情,查士丁尼缓缓地说道:“我明白你们在担心什么,我也一样。”
“可是查士丁尼大人,为什么不让医生试一试呢?”一旁的里奥不解地问道,他虽然不清楚拉丁人这种治疗方法但是终归要尝试一下。
转头看向里奥,查士丁尼却摇了摇头,“那样的话只会让阿布德拉的伤势恶化。你们知不知道阿格里尼翁有没有可靠的外科大夫?”
“外科大夫?”
“对,外科大夫。”查士丁尼点了点头,这种时候他必须让医术高明的医生给阿布德拉开刀取出骨头碎片,消除炎症才行。
“外科医生……似乎有一位。”那名医生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
“是么,他现在就在阿格里尼翁吗?”一旁的瓦伦斯一把抱住了那名医生的肩膀激动地说道。
可医生却支支吾吾地回答道:“他是热那亚人的医生,一般会跟着商队到阿格里尼翁,这个时候我也不确定他有没有离开。”
“热那亚人?”查士丁尼眉头一皱,没想到海上一别之后他便又要和热那亚人打招呼了。只是现在这种情况下,查士丁尼也别无办法。
看来没有选择他必须立即前往阿格里尼翁了。
……
……
……
而在此时的阿格里尼翁,提奥多尔也接到了查士丁尼率领军队击溃了一小撮海盗的消息。
“真是想不到啊,这个小子。”虽说仅仅是不堪一击的一小撮海盗,但是那个年轻人居然能够一到达自己的领地便能做到这一点,提奥多尔杜卡斯也不由有些意外。
“父亲,那我们是不是要试着拉拢他……”一旁的罗曼努斯见父亲这样的态度不由试探『性』问道,毕竟查士丁尼是穆兹菲乌斯的人说不定有利用的价值。
可是提奥多尔却摆了摆手道:“一个『毛』头小子而已,成不了什么气候的。”在他眼中,查士丁尼或许有一点实力,可是终归只是孤身一人成不了什么气候。
既然见自己的父亲这么说道,罗曼努斯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这时提奥多尔的秘书官打开门走了进来。
“伯爵大人,是从热那亚来的班提克爵士又前来拜访您了。”
“热那亚人?怎么又是他们?”提奥多尔微微皱起眉头,有些不满地放下了手中签发文件的羽『毛』笔。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热那亚人要求在阿格里尼翁建立商贸定居点已经是第三次了,可是提奥多尔一直都没有答应他们。由于之前十字军攻陷了君士坦丁堡,在罗马人的眼里无论是热那亚人还是威尼斯人都是十分可恶的。提奥多尔一点也不欢迎外来者到自己的地盘。
可是,班提克毕竟是热那亚城的人,提奥多尔明白自己不能太过于不将对方放在眼里。
“好吧!”长长地一声叹息,无奈的男人对自己的秘书官道:“让他进来吧。”
“是,伯爵大人。”
……
早已经等候多时的班提克终于在提奥多尔秘书官的带领下见到了态度一直冷淡不已的阿格里尼翁公爵提奥多尔。
“亲爱的公爵阁下,我们终于见面了。”班提克倨傲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说道。
一旁的罗曼努斯见状顿时勃然大怒,但他正要发作的时候却被自己的父亲示意阻止。
“很高兴见面,班提克先生。”提奥多尔冷淡地回答道,“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吧,我说过没有任何兴趣与你们热那亚人合作。”
“可是现在你们面对博尼法斯和威尼斯人的联手威胁的话,再与我们为敌恐怕是愚蠢的行为,我代表热那亚共和国再次真诚劝说您,允许我们在这里建立贸易点,这样我们也愿意和伊庇鲁斯共同对付威尼斯人。”冷冷地看着提奥多尔作出了最后通碟。
第二十二章 又见热那亚人(下)
“我们仅仅需要阿格里尼翁提供我们贸易居住点和免税,这样热那亚海军也可以给你们提供帮助。最近,你们不是饱受海盗困扰不是么?”班提克给予了他们的条件,在他看来这分明是给这些希腊人的恩赐。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面前的提奥多尔对此没有任何兴趣。
“我记的我已经书面上拒绝过你两次了班提克阁下,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死心呢?”提奥多尔冷冰冰的回答根本不在意对方给的条件。
可这激怒了热那亚人——
“提奥多尔阁下,我们的忍耐是有限度的。”班提克不耐烦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自从威尼斯人的力量膨胀起来,热那亚商贸的地位也岌岌可危,尽管他们和比萨人暂时不计前嫌共同对付威尼斯人,但他们海上据点已经越来越少,这样下去他们的处境降极为不妙。尤其是威尼斯人瓜分了拜占庭八分之三的土地直接切断了热那亚和他们黑海沿岸的据点。
因此,提奥多尔给予他们贸易特权是热那亚的当务之急。
可偏偏现在,这些希腊人对所有西欧人都非常警惕不愿意有任何合作,在他们看来这些家伙和威尼斯人没有什么分别。
如今,班提克倨傲的态度更是令提奥多尔没有任何的好感。
“真是可笑,我凭什么听你们这些热那亚人的。就凭你们这种三言两语,让我相信,简直荒谬至极。”提奥多尔冷笑着看着班提克,下了逐客令。“我允许你们能够靠岸已经是莫大的仁慈,想让我允许你们建立贸易点根本是痴心妄想。滚吧,我不想再见到你出现在我的面前,卫兵送客!”
“你……好,你一定会后悔的。”愤怒的班提克见对方油盐不进随即拂袖而去。
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提奥多尔的神情也变得阴沉起来,对这些热那亚人的到来这个男人非常警惕,可目前他也知道不能直接和对方撕破脸皮。
……
……
……
“这里就是阿格里尼翁么。”几天前从鲁斯尼纳赶到这里,查士丁尼并没有进城,而真正走进了这座城市,查士丁尼还是惊讶这座城市的繁荣完全不同于伊洛凡堡的贫瘠。
“应该就在这里。”伊洛凡堡的老军医带着查士丁尼进城,经过询问,热那亚人果然今天在这里逗留,而那位医生估计也在。
可是——
犹豫片刻之后,老军医将之前没说的事情告诉了查士丁尼,“大人,我之前没有告诉您——那位医生似乎并不愿意给罗马人治病,您今天来我只怕是竹篮打水啊。”
但查士丁尼却摇了摇头说道:“不妨事,带我去见他。”就算是那样,查士丁尼有着多利亚家族的金币,一定可以说服对方给阿布德拉治疗的。
“好吧,大人。”见查士丁尼如此坚持,老军医点了点头便带着查士丁尼去往阿格里尼翁的港口,那里停靠着热那亚人的船只,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那位精通外科的热那亚医生应该就应该船上。
“什么人?”看着有人接近,热那亚水手拦住了查士丁尼他们的去路。“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想要求见克里斯托弗医生。”老军医连忙表明自己的来意。这些热那亚人不仅是商人也同样是热那亚共和国的公民兵,轻易他也不敢招惹。
“去去去。”但是热那亚水手却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一副要打发人的模样。“克里斯托弗先生早已经说过了,他不会接受任何希腊人的请求给治病的。我到底还要再说多少遍啊!真是烦死了。”
“什么意思?”查士丁尼看着对方问道,他不明白对方怎么会有这种不成文的要求。
但那名守在船旁边的热那亚水手却嘿然冷笑,“你们还想怎么样,就算你们见到了克里斯托弗先生也没办法说服他的,别白费心思了。他可是跟你们这些希腊人不共戴天的,浪费时间!”
他完全不将查士丁尼放在眼里,热那亚人和拜占庭帝国在之前的冲突之中很不愉快,因此双方的态度都不算友好。说着,这名水手粗鲁地要将查士丁尼和老军医赶走。
然而,他却根本没有想到自己此时面前站着的人有多可怕。
“滚开!”查士丁尼暴怒地吼道,抓住了那名热那亚水手的手腕,猛地给了对方脸上一拳,将这无礼的热那亚人从甲板上摔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跟在查士丁尼身边的老军医也是大惊失『色』完全没料到这位大人竟然如此冲动。但查士丁尼却是有意为之,如果不把事情弄大的话,对方是不会出来的。
把一名水手打落水中不打紧,可是船舱里顿时冲出来了十几个壮汉,他们看着胆大妄为的入侵者手里握紧了棍棒准备给这不知死活的少年狠狠教训一番。
“怎么回事?”正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只见一个独目老人缓缓地从船里走了出来,冷眼看着『乱』糟糟的甲板。他十分不满这种时候有人打扰他。
“是您啊,克里斯托弗先生。”老军医一眼认出了那个独目老人,正是那位热那亚人外科医生。
“又是你?我说过了,我不想再见到你们这些希腊人。把他们赶走!”克里斯托弗冷冷地看了查士丁尼他们一眼,眼睛里面出现了莫名的憎恶,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克里斯托弗先生,我想请您等一下,我有一件东西要给您看一下。”查士丁尼等的就是这一刻,他终于等到克里斯托弗出面,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厌恶罗马人,但是这时候为了阿布德拉的安危也管不了许多了。
被查士丁尼喊住的克里斯托弗并没有停下了脚步,但就在这时一个男人声音从码头传来。
“什么人,胆敢到我的船上捣『乱』?”老远的,班提克便听到了船上有人捣『乱』,原本在提奥多尔那里惹得一肚子气的男人顿时间火冒三丈。
第二十三章 多利亚金币
“希腊人?”看着出现在自己船上的查士丁尼他们,班提克的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神情,原本他在提奥多尔那里吃瘪就已经非常不悦,而此时看到又有希腊人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来捣『乱』,班提克此刻怒极反笑。
“给我把他们拿下!”班提克大喝一声,船上的水手们也随即就要一拥而上。
而这时,查士丁尼却高声朝着马上就要走下甲板的克里斯托弗喊道:“请等一下克里斯托弗先生,我有一位朋友现在急需您的治疗,只要您帮这个忙,无论什么要求我都可以满足。”
可是查士丁尼的话刚说完,克里斯托弗停下了自己的脚步,老人发出了刺耳的冷笑声。
只见克里斯托弗扭过脸指着自己瞎掉的一只眼睛喝问道:“什么条件都可以,那么我的眼睛你们这些希腊人能还给我吗?”
不知为何,查士丁尼感觉到了这个老人无比刻骨的仇恨,对方根本就不想给阿布德拉治疗。
“班提克先生,请把他们赶走吧,我不想看到任何的希腊人!”说完,克里斯托弗转身拂袖而去。
“克里斯托弗先生……”不甘心的查士丁尼还想再努力挽留,但是充满敌意的热那亚水手们手持武器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把他们赶下去,只要不弄死了,那些希腊人不敢拿我们怎么样!”班提克也冷冷地下令道,一群水手们也随即一拥而上准备给查士丁尼一些颜『色』看看。
“我奉劝你们不要这么做!这里可不是你们的地盘!”此时陷入包围的险境的查士丁尼也觉得头皮发麻,他搞不明白那个老人为什么会对他有如此莫名其妙的敌意。可是要是今次失败的话,受了重伤的阿布德拉队长一定凶多吉少。
班提克却完全对查士丁尼的警告不屑一顾,嘿然冷笑道:“笑话,就凭你还说这种大话。一群目中无人的希腊人。”在他眼里查士丁尼刚才的话根本就是『色』厉内荏的恫吓而已,他完全不把这个少年放在眼里。
可是就在这千钧一发的一刻,查士丁尼忽然间手里出现了一枚看似平平无奇的金币,然而落入了班提克视线中的刹那间,顿时让他目瞪口呆。
“多里亚金币?!”班提克一眼便认出了查士丁尼手中是什么。
无疑那就是多利亚家族着名的誓言金币,那意味着多利亚家族的格言:有求必应。凡是持有这枚金币的人都可以得到多利亚家族的全力帮助。一般这种金币只有多利亚家族核心成员拥有,赠送给外人那就更适凤『毛』麟角了,而查士丁尼手中如果是真的多利亚金币的话,那么这个少年自己绝对是不能得罪的。
班提克虽然并不是多利亚家族的人,可是他却是热那亚人,而好几任执政官都是多利亚家族出身,他可无论如何招惹不起。
班提克一时间也心中紧张不已。
看着对方脸上的反应,加之其他热那亚船员也不敢轻举妄动,查士丁尼满意地点了点头,果然真的如同穆兹菲乌斯告诉自己的那样,安德烈亚多利亚真的送给了自己一样不得了的东西。
“你究竟是什么人?那枚金币怎么会在你手中?”死死盯着查士丁尼,班提克问道,他必须弄清楚这件事情他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多利亚家族的誓言金币怎么会给这个希腊人小鬼的。
“怎么会到我的手里就不劳阁下费心了,这枚金币是真是假我想您自己心里清楚。”查士丁尼直接将手中的多里亚金币抛给了对方。
班提克微微一惊,接过了那枚金币,当近距离看到这枚金币的时候顿时便确定了这枚金币绝对是真的。铸币的工艺除了热那亚之外绝无可能仿造,而且金币边缘处还有雕刻的几个字母,那正是这枚金币主人的名字。
“安德烈亚多利亚?!”当看清那上面写的写的是什么的时候,震惊不已的班提克大惊失『色』顿时下意识地喊出声来。
“哦,看来你认得他。”查士丁尼也心中有些意外,看来那个家伙真的是在多利亚家族中地位不凡。“那么我现在可以请克里斯托弗先生帮忙了么?”
查士丁尼看着这些热那亚人的反应也终于有些安心,也许凭借这枚金币就可以说服那个老顽固跟自己回去了。
可是这时,班提克却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这恐怕很难,就算你有这东西,克里斯托弗先生也未必会屈服。他和你们这些希腊人……不,罗马人有着血海深仇,他的眼睛便是当年君士坦丁堡搜捕意大利人造成的。你认为他会愿意给你帮忙吗?我可没有命令他的资格。”班提克示意着自己的手下下去,他此刻也在暗中打量着这个少年,他实在看不出他究竟有什么与众不同居然能够得到多里亚金币,不过肯定的是这个叫查士丁尼的小子一定不是他能够去轻易招惹的。
搜捕意大利人?!
听到了班提克的回答,查士丁尼也微微一惊,他当然知道对方说的究竟指的是什么。
曼努埃尔大帝时期,君士坦丁堡与威尼斯的关系越发紧张。1171年3月,曼努埃尔突然与威尼斯断交,并且逮捕了帝国全境内所有的两万多名威尼斯人,其货物、船只和商品均被没收。被激怒的威尼斯人派遣了一直120艘船只组成的舰队去对抗拜占廷并洗劫了修斯岛和莱博斯岛,可最终被拜占庭击败。而在这段期间,大量意大利人被迫害,因为君士坦丁堡的居民根本分不清威尼斯人和热那亚人还有比萨人的区别,许多无辜人遭到了殴打甚至被杀害。很明显,那位克里斯托弗先生应该就是那件事情中波及了。
难怪之前那个老人对自己有如此的敌意,查士丁尼也不由进退两难,难道真的没办法了吗?
可就在这时,那个苍老的声音却忽然出现,“安德烈亚多利亚的誓言金币?”
“克里斯托弗先生?”吓了一跳的的班提克转头一看,只见刚才回到船舱的老人居然又回来了,查士丁尼也是又惊又喜,难道说对方回心转意了不成。
而看着查士丁尼的面孔,独目老人仍旧是没有好脸『色』,但是却对查士丁尼道:“好吧,我可以跟你们去一趟,就当做是给那个小子还一个人情吧!”
出乎所有人意料,克里斯托弗居然真的答应了查士丁尼的请求。
……
……
……
第二十四章 诊治
看着查士丁尼的面孔,独目老人仍旧是没有好脸『色』,但是却对查士丁尼道:“好吧,我可以跟你们去一趟,就当做是给安德烈亚那个小子还一个人情吧!”
出乎所有人意料,克里斯托弗居然真的答应了查士丁尼的请求。一旁的班提克也是震惊不已,他实在没有想到克里斯托弗居然会答应下来。
而另一边,查士丁尼也是大喜过望,他没想到安德烈亚居然间接地帮助了自己说服了这个老顽固,否则的话,就算他想动粗也无法让对方给命在须臾的阿布德拉救治。如今对方既然能够同意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多谢您了。我希望你能够和我前往伊洛凡堡。”查士丁尼点了点头说道,如果真的像老军医那样说的话,阿布德拉的伤势就有救了,那么他心中的愧疚之情也就减轻许多了。
“伊洛凡堡么,那么离这里很近,完全可以坐船到那里。那么,班提克先生,能够劳烦您带我一程么?”克里斯托弗看着身旁的男人问道。
“当然没有问题,克里斯托弗阁下。”班提克的恭敬有些让查士丁尼有些意外,他看着这个老人也觉得对方的身份似乎不是什么普通人,要不然的话他根本没必要跟这个医生那样恭敬。要知道中世纪的医生往往身份都十分微不足道甚至很多外科医生都是一些理发师转行的,他们的技术十分简陋,但从目前看来,这位克里斯托弗并非是这样。
班提克一声令下,所有热那亚船员们连忙扬帆起锚不敢有任何怠慢。
而查士丁尼看着船上每一个人的动作也感觉到这艘船并不是什么简单的商船的模样,训练有素的船员很不一般,再加上那个叫班提克的男人的口音听起来似乎也是贵族,查士丁尼不禁隐隐猜到了什么。
……
……
……
与此同时的伊洛凡堡,阿布德拉的伤势仍然没有任何的好转迹象,就算是拿了草『药』敷在上面可是男人仍然陷入高烧昏『迷』不醒的状态。
“阿布德拉队长怎么样了?”瓦伦斯等人焦急地等待着,查士丁尼离开了差不多一整天,可是阿布德拉的伤势治疗可是争分夺秒的。
“不是很好啊!”里奥摇了摇头,“这样下去不只是一条胳膊,恐怕连『性』命也难保了。”他作为一名老兵明白阿布德拉伤势的可怕,他一样担心友人的安危。
“那可怎么办?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啊!要不要试一试拿什么放血疗法。”瓦伦斯忍不住说道,他们也非常担心阿布德拉的安危忍不住想要病急『乱』投医。
“可是查士丁尼大人说过的绝对不能那样做的。”里奥直接打断了瓦伦斯提的建议,他当然担心阿布德拉的安危,可是既然查士丁尼千叮咛万嘱咐那么一定有他的理由,他并不同意瓦伦斯贸然行事。
然而瓦伦斯却急切地说道:“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阿布德拉队长的伤势已经拖不下去了,至少要尝试一下,说不定能成功啊啊!”
但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猛然推开,只见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忽然响起。
“要是按你这样做的话,就算是活蹦『乱』跳的人也被你医死了。”
“查士丁尼大人?”
惊讶地看着身后,查士丁尼终于回到了伊洛凡堡。而他的身后正站着一个医生模样的独目老人,所有人都惊讶不已。
“查士丁尼大人……”瓦伦斯也没想到查士丁尼居然会在这时出现,连忙支支吾吾地说道。而查士丁尼也微微皱眉看着这个男人,瓦伦斯虽然战斗很勇敢,可是最大的缺点就是太鲁莽了,如果自己晚来一步,里奥还真的会让他瞎搞。
“哼,里奥先生请你把瓦伦斯带下去关十天禁闭以示惩戒,我不希望再有人违抗我的命令。”查士丁尼冷冷地看了一眼下令道,他对之前瓦伦斯违抗命令使得袭击海盗的计划泡汤就十分愤怒,而现在他必须有所动作来树立自己在自己领地的威信才行。
“……是……查士丁尼阁下。”见查士丁尼居然『露』出如此严厉的神情,里奥也不敢有任何的怠慢只好让人将瓦伦斯带了下去。
而查士丁尼这时看着自己带来的克里斯托弗,请求道:“下面就一切拜托您了。”他知道这种时候,他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寄希望于克里斯托弗。
而克里斯托弗却仍然没有任何好脸『色』给查士丁尼,“我只是欠安德烈亚多利亚的父亲一条命而已,当初我在君士坦丁堡给一家威尼斯人看病结果遭到了暴民的袭击眼睁睁看着我的病人在眼前被人杀死,而我也失去了一只眼睛,如果不是那位大人的话我根本不可能活着站在这里。这次事情结束后,我不想和你们有任何瓜葛。请你出去,我希望有一个安静的环境。”
“我明白了。”查士丁尼没有因为对方的态度而不满,相反他非常理解,当初曼努埃尔一世皇帝的做法的确非常欠妥,既没有与意大利人和解也没有斩草除根,这才导致了后来的悲剧。
说完查士丁尼便离开了房间,而此时门外,班提克正等候着他。
“真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居然是这里的长官,真是不可思议啊,查士丁尼大人。”这个男人的态度在来到这里的时候突然为之一变,而另一边,查士丁尼也已经心里有数。
当班提克来到伊洛凡堡的时候立即便被这里的地理环境吸引。以前一直没有注意,但今天他来到初步重建的这座城堡忽然意识到了它的潜力。
既然阿格里尼翁无法成为热那亚的新的贸易据点,那么这里呢——
“请问有什么事情,班提克阁下?”查士丁尼也猜到了对方的意图,热那亚这种追求财富气息的民族,来到这种地方很明显是因为被威尼斯人『逼』到很不妙的地步了。
不经意之间,查士丁尼的嘴角边『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第二十五章 谈判(上)
“请问有什么事情吗,班提克阁下?”查士丁尼此时也已经依稀猜到了对方的意图。
“不得不说很惊讶,不久前我经过这里的时候,可是比现在糟糕的多啊,听他们说都要感谢新来的查士丁尼长官呢!”班提克打量着查士丁尼将手中的多利亚金币抛还给了查士丁尼。
而查士丁尼一把接过,也看着对面这个男人,平淡地说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不喜欢拐弯抹角,而且我已经差不多猜到你想要说什么了。”
“哦?你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班提克有些意外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不过既然查士丁尼说到了这种地步,他也决定开门见山。
“好吧,不管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现在伊洛凡堡想要变得繁荣起来的话恐怕会非常困难吧,也许你们需要我的帮助不是么?”他看着查士丁尼提出了十分诱人的条件,在他看来,伊洛凡堡修建起港口最需要的应该就是贸易往来,况且他们面临着海盗的『骚』扰,一定非常需要热那亚人的帮助。
这个叫查士丁尼的年轻人绝对会想都不想直接答应他的条件的。
可是令班提克意外的却是,查士丁尼并没有『露』出任何欣喜的神情,反而冷淡地看了自己一眼。
“这就是你的条件?很没有诚意啊。”查士丁尼的笑容中透着一丝讽刺,让班提克不由得心中燃起怒火。
好目中无人的小子!
班提克万万没想到自己提出如此优厚的条件查士丁尼居然还要和自己讨价还价。
但男人并没有立即发作,毕竟查士丁尼有着那枚多利亚金币不便翻脸,而是带着虚伪的笑容道:“难道这还无法令阁下满意吗?”
而查士丁尼却耸了耸肩:“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想还是别在这里谈了吧,班提克阁下,不是么?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到正式一些的地方继续商讨不是更好么?”
这小子……
班提克也感觉到了查士丁尼的难缠,明显这个年轻人并没有那么容易上钩,可是也只能暂时压住怒气。
“好吧,查士丁尼阁下,就按你说的那么办吧。”无可奈何的班提克只好答应了查士丁尼的要求,他隐隐觉得这下子恐怕不流一些血出来,这个狐狸一般的小子是绝对不会餍足的。
……
……
……
而此时阿格里尼翁,提奥多尔也得知了热那亚人离开之后前去了伊洛凡堡,他一直警惕着那些意大利人,因为他们也是拉丁人,一样狼子野心。
“他们去那里干什么?”提奥多尔疑『惑』地看着自己身后的地图,一时间有些搞不懂对方究竟有什么打算。
“最近伊洛凡堡发生了什么事情么?”看着身旁的秘书官,提奥多尔问道。
而秘书官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是一无所知,“除了之前海盗的事情我也不知道……”
“真是奇怪……算了不管他们了,反正那种弹丸之地也起不了什么风浪。”摆了摆手道,提奥多尔也没有继续放在心上。
而提奥多尔的秘书官则报告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伯爵阁下,那些突厥人这几天似乎越来越躁动了。穆拉德说如果您要是再不提高酬劳的话,他就……”
秘书官的话还没说完,愤怒的提奥多尔便猛地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怒喝道:“这些不知死活的异教徒,他们居然敢和我讨价还价,真是得寸进尺。”
男人十分愤怒,提奥多尔一直以来割据一方依靠的就是手下希腊地区重装步兵还有那些雇佣突厥骑兵,尽管信仰异教的突厥人一直以来都是罗马的敌人,但这些政治斗争失败突厥人逃亡到西边却往往成为得力的雇佣军。可同样,雇佣军也是非常不可靠的,提奥多尔已经越来越受不了那些贪得无厌的突厥人。
见如此愤怒的伯爵,一旁的秘书官连忙劝道:“请息怒啊,提奥多尔大人,要是那些突厥人叛逃到那些拉丁人那里就糟糕了,还请您从长计议。”
“我当然知道,如果不是还有用到那些渣子的地方,我一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告诉穆拉德,我会考虑的,让他再等一会儿。”说完,提奥多尔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寒光让一旁年轻的秘书官也是胆寒不已。
……
……
……
“还要我说多少次,查士丁尼阁下,是我们给予你们帮助,你们应该感恩戴德,而你居然还要收取热那亚船只的关税?开什么玩笑!”还要说多少遍,不耐烦的班提克觉得自己被耍了一般。查士丁尼虽然答应了和热那亚合作,可是按照惯例的贸易特权却不愿意承认,这不由让这个男人恼火不已。
虽说伊洛凡堡的现在非常弱小,但如果贸易港口建成那无疑将成为重要无比的中转站,那其中的价值是无比估量的。
而查士丁尼居然想要染指,向热那亚商人征税,班提克觉得他根本是痴人说梦。
但查士丁尼正是看到了那其中的利益才这么做的,他需要金钱,阿历克塞三世的那些财宝支撑不了多久的;况且贸易特权必须在以后的拜占庭帝国内彻底终结。
查士丁尼想到这里,眼神陡然间变得务必冰冷让盯着他的班提克也莫名打了个寒颤。
在查士丁尼看来,贸易特权给威尼斯还是热那亚或者是比萨都是一样的,都是吸食罗马帝国新鲜血『液』的水蛭,都是敌人。
992年,巴希尔斯二世二世将贸易特权授予威尼斯人,这是拜占庭历史上第一次将贸易特权授予意大利城邦。1082年,阿历克塞一世授予威尼斯在大部分帝国范围内免除全部关税、商业税和通行税等商业特权,取消了外国商人在拜占庭国内只能停留三个月的法律对威尼斯商人的约束,规定威尼斯商人在拜占庭国内行动不受拜占庭官员辖制,而这彻底让局面失控。
可以说后来的约翰二世还有曼努埃尔一世穷其一生也都在试图摆脱这条水蛭,查士丁尼怎么可能轻易答应热那亚人的条件。
第二十六章 谈判(下)
“开什么玩笑,你小子可不要得寸进尺?”班提克怒了,他没想到查士丁尼居然如此难缠,也许那点利益并不算什么,但是怎么能够因为这个『毛』头小子给坏了规矩,即便当时罗马皇帝也不得不接受他们条件。可是查士丁尼居然还跟他讨价还价。
但是查士丁尼却冷冷地拒绝了对方的要求完全无视班提克的威胁,他绝对不会让步。
贸易特权的破坏是非常深远的,事实上最开始贸易特权并没有马上引起拜占庭社会的赤贫化,拜占庭社会的赤贫化还是要到帕朝,科朝的社会上还是比较富裕的,但是社会富裕并不代表『政府』财政宽裕。
当初阿历克塞一世为了修建宫殿愚蠢地做出了交与威尼斯人贸易特权的决定,使得威尼斯人得以进入帝国境内作为命脉的——黑海沿岸。
随着阿历克塞一世夺权消灭了旧官僚体系使得帝国的农业收入逐渐枯竭,主要财政收入依赖工商业收入。可偏偏给予贸易特权据等同于让帝国的商业遇到了恐怖的敌人。
因为贸易特权,意大利城邦可以躲过高昂的各类税收,在和本土商人的竞争中更有优势,所以很快就把本土商人给挤垮了,一直作为拜占庭『政府』稳定的大头收入的商税基本枯竭。
也因为贸易特权,意大利城邦能够以更高的价格收购原材料,以更低的价格出售制成品,意大利的制造业在和本土制造业的竞争中更有优势,逐渐把本土制造业挤垮,整个科穆宁王朝后期拜占庭的制造业都在衰落,甚至早已经到了曼努埃尔时期的『政府』财政是非常困难的。
拜占庭逐渐成为意大利城邦的制造业原材料供应地和制成品倾销地,过去以君士坦丁堡为中心的国内商贸网络崩溃,以之主体向外延伸的国际商贸网络也随之崩溃,威尼斯人趁机崛起,最终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后来的帕列奥列格王朝也是由于这个原因再也没有崛起的机会,甚至被热那亚和威尼斯联手勒索割地赔款。
查士丁尼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在自己的手上重现。
“这不可能,如果你要是再这样冥顽不灵的话,那么我们的谈判就到此为止了。就算你真的是安德烈亚阁下的朋友也不可能。”班提克摇了摇头强硬地说道,作为一个商人他可不愿意让面前这个小子多占便宜。
原本热那亚人带来这里贸易繁荣就已经足够让伊洛凡堡的人靠残羹冷炙吃饱了,可是查士丁尼居然这么大胆想要分一杯羹,班提克也是恼火异常。
但是查士丁尼也同样态度强硬,摇了摇头道:“这是原则问题,况且如果伊洛凡堡能够快速繁荣起来对你们来说不是更好么?难道这点蝇头小利也要争抢?”
开什么玩笑?
班提克在心中冷笑,他原本就是将伊洛凡堡当成暂时的中转站,他才不在意这里以后怎么样。在班提克的想法里,这里只是暂时当成阿格里尼翁的替代品罢了。
可是表面上班提克却并不会,而是平静地摇了摇头:“既然是蝇头小利那么查士丁尼你为什么还要继续坚持呢?况且正如你所说的,那是原则问题。”
“对热那亚来说是的,但是作为伊洛凡堡却不是。我可以允许热那亚人在这里定居权利也可以在这里投资,甚至他们拥有法外治权,但是免税这一项却不行。”查士丁尼仍然不愿意有任何退让的意思。
而这却彻底激怒了班提克,男人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双手猛地拍在了查士丁尼面前的桌子上。
“我不希望在浪费口舌了,如果你还是不愿意那么就算了,反正你也不是我唯一的选择。”班提克终于忍受不了居然以中断这次谈判作为威胁。
而就在这时,门外却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进来吧。”查士丁尼没有管一旁的班提克,让门外的人进来。
门外正是一脸匆忙之『色』的里奥队长,但是神情之中有着意思喜悦。
“阿布德拉队长还好吧?”查士丁尼猜到了里奥想说的,也站了起来。
“一切都非常顺利。”里奥连忙点了点头,克里斯托弗完成了手术棒阿布德拉取出了刺入身体的骨头碎片并接好了断骨,阿布德拉的状况明显好了许多。
“太好了。”查士丁尼竟连班提克都不管径直跟着里奥直接离开了办公大厅,似乎完全把之前的谈判抛到了脑后留下班提克一个人。
而看着查士丁尼的身影,班提克也是勃然大怒。
“这个臭小子!”
……
……
……
“阿布德拉先生状况怎样了?”查士丁尼得到消息第一时间便赶了过来。
而此时老军医正在照顾着仍然昏『迷』的阿布德拉。
“报告查士丁尼大人,看情况没有大碍了,就是克里斯托弗先生嘱咐阿布德拉先生的胳膊要固定好不能又剧烈运动静心休养才醒。”
“那是当然。”查士丁尼这点常识还是知道的,而环顾四周,他忽然发现那个独目老人却不在这里,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好好感谢对方才行。
只听一旁的老军医回答道:“克里斯托弗先生一做完手术就离开了,我也不知道那位大人去哪里了。”
“果然还是无法化敌为友么?”查士丁尼不由头疼地沉『吟』起来。
“大人,您刚才和那些热那亚人谈判终于离开不要紧吧。主要是您务必要我再手术结束后便立即告诉您我才……”里奥有些担心地问道。
但是查士丁尼却摆了摆手:“无妨,你做的很对。先晾着他们那些热那亚人也无妨。”他有的是耐心,因为他知道现在热那亚人寻找新的中转商贸点是非常急切的,这点代价他们支付的起。
而正当这时,门外的敲门声引起了查士丁尼转身望去,原来班提克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这里,这委实令查士丁尼有些意外。
但下面发生的一幕却彻底超出了查士丁尼的预料。
虽然看起来很不甘心,班提克却终于无奈地说道:“查士丁尼阁下,你的条件我们全部答应,但是也仍然有一个附加的条件!”说完,这个男人的眼神中满是不甘。
第二十七章 突厥雇佣兵
二十分钟以前,当查士丁尼扬长而去,班提克已经决定中断和查士丁尼继续谈判的念头。
可就在这时,克里斯托弗却走了进来。
“同意那小子的要求吧,班提克!”
“克里斯托弗先生?!”班提克吃了一惊,他实在没有料到克里斯托弗居然会这么决定。
实际上,克里斯托弗才是这支队伍的领头人,可班提克万万没想到这个老人居然愿意给他最厌恶的希腊人说话,更何况放弃免税权这种决定未免太过于让步了。
“可是这也太便宜这小子了吧!”
可是独目老人却摇了摇头说道:“不,班提克君,我之前想了很久,安德烈亚那孩子可不是那么淘气任『性』的小家伙,他既然将那枚多利亚金币给那个希腊小子一定是有有他的理由的。”
克里斯托弗对那个年轻人最了解不过,他不仅仅是多利亚家族,也是热那亚最优秀的年轻一代,他将那枚务必重要仅此一枚地专属誓言金币给了查士丁尼绝不是随意而为的。
“可是……”班提克仍然心有不甘。
但克里斯托弗却冷冷地看了班提克一眼,“不要让我说第二遍,执行我的命令——”
“是。”心中一阵胆寒,班提克明白这位大人既然都这么说了,他便只能招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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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班提克站在了查士丁尼的面前,心中千般不甘也只能答应了查士丁尼之前的条件。
“你……答应了?”查士丁尼也有些意外,他看着面前班提克,尽管这个男人眼睛里面全是愤怒和不甘,但班提克还是回心转意。
这未免也太顺利了吧?!
“是的,热那亚人言出必行,我答应你的要求,但我也有我的一个条件。”班提克并没有完全按照克里斯托弗的冥灵那样做,而是又提出了另一个条件,他实在无法容忍让查士丁尼占得便宜。
而查士丁尼也明白果然没有那么容易,不过既然到了这种地步,他是时候还是作出些许退让吧!
“什么条件!”
“关税可以征收,但是税率必须经过协商,同时给予最惠国待遇,为期三年,怎么样?”班提克在心中冷笑,这样他就可以让热那亚的损失降低到最低,而三年之后伊洛凡堡这种暂时的中转站便没有价值了。
盘算好后的班提克不由在心中冷笑起来。
而查士丁尼则微微皱眉,不知在思索着什么,但他也知道这恐怕是对方的底线了,不过查士丁尼也察觉了班提克的险恶用心。
啧,真是难对付啊!
“好吧,我答应你的条件,班提克阁下。”查士丁尼点了点头,此时的伊洛凡堡最需要的就是新的血『液』注入,这样才能吸引难民涌入,这样他的力量才可以壮大起来。
“那么很高兴,我们终于达成了共识。那么我们还是尽快签订文字协议吧!”男人伸出了手,尽管这么说,班提克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的笑容,查士丁尼这么一点点让步根本没有让这个男人满意。
而同样的,查士丁尼脸上也是没有任何表情,他与班提克握手回答道:
“我也很高兴和……”
可是查士丁尼的话还没有说完,外面忽然传来了警戒的钟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这是敌人前来的警报,这种时候难道是海盗回来报复了不成?可是这未免也太快了吧?
查士丁尼不由心生疑『惑』,就在这时,匆匆进来的一名士兵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只见他上接不接下气地禀报道:“不……不好了,是……是突厥人,一群突厥人正朝着我们这里接近。”
突厥人?听到手下的回答,查士丁尼不由吃了一惊,这种时候怎么会有突厥人会到这里,这未免太奇怪了。震惊的同时,查士丁尼也不由有些恐惧,事情太出乎他的意料了,凭借着自己的这点人马对付突厥人太勉强了。
“大约有多少人?”查士丁尼此刻仍然保持着自己的镇定,他必须得到准确的情况。
“超过一千!”
“超过一千?难道是穆拉德阁下的人吗?”查士丁尼的身旁,里奥队长也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么多数量的突厥人他们根本对付不了,甚至守住这座城堡都十分勉强,而且村子里面的村民也一定凶多吉少。
一时间,房间的温度仿佛一下子降至冰点,而查士丁尼的神『色』也骤然变得阴沉起来。
他完全没有想到,在这种节骨眼上会出现这种事情……
……
……
……
而在同一时刻,危险无比的突厥骑兵也正在纵横驰骋,他们是提奥多尔的专属雇佣军,可以说一直以来都是阿格里尼翁的重要力量,但是最近二者之间的矛盾却越来越大了。
“穆拉德大人,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一旁的副官看着自己的首领不安地问道,得到了提奥多尔冷淡的恢复之后,突厥雇佣军的长官穆拉德登时间火冒三丈,并带领着军队到了这里准备将附近的村庄洗劫一空。
“哼,提奥多尔这个混蛋欺人太甚,他以为我还真的怕他不成?”中年的突厥男子冷笑着说道,“我们为他辛辛苦苦刀头上『舔』血,而他居然如此吝啬,既然这样也就不要怪我翻脸不留情了。”
穆拉德决心已定,他已经想要和提奥多尔撕破脸皮,不过在此之前至少也要给这些希腊人一点颜『色』瞧一瞧。
只是穆拉德的手下却有些担心,毕竟他们是突厥人在这些希腊人的地盘上这样干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终究他们也是不得已才离开家乡充当异教徒的雇佣兵的。
但看出手下犹豫的穆拉德却一声怒吼:“怕什么,你们这些懦夫,难道这点胆量都没有,此处不留我们自有其他地方,大不了南下,总有人需要我们的力量,到时候有的是钱和女人,明白了没有?”
穆拉德一声怒吼,顿时间,手下的突厥士兵纷纷神情一振。
“明白了!”
“好,目标,把这些小村子统统都给我烧干净了!”穆拉德狞笑着下达了命令,而这来去如风的突厥骑兵也如同饿狼一般扑向了才刚刚复苏的伊洛凡堡和它的居民。
第二十八章 埋伏
“克里斯托弗先生,怎么办,现在有一群突厥人正朝着这里靠近,要不要……”班提克有些担心会不会出什么意外。毕竟突厥人可不是什么善茬,他们虽然不怕对方,但终归还是有危险的。
“突厥人?哼,那些希腊人还是那样喜欢自作聪明。”在克里斯托弗看来,雇佣那些异教徒的希腊人根本就是愚不可及。
“那么我们刚才和这些希腊人的协议应该怎么办呢?”班提克迟疑了片刻,要知道这里如果被那些突厥人洗劫了的话恐怕既没有什么价值了,他也不得不请示着面前的这位大人自己要不要给予查士丁尼帮助。
但是出乎班提克的意料,克里斯托弗却摇了摇头道:“算了,如果这点麻烦都没办法解决的话,那么安德烈亚那小子看来就是十有八九看走了眼。”他并没有想要『插』手的意思反而是想要借此机会来试探一下所谓的这个查士丁尼究竟有什么与众不同。
可是这句话却让班提克叫苦不迭,要知道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贸易中转站他花了血本,要是就这么胎死腹中那么之前的功夫就白费了。
可是班提克偏偏此时根本不敢对克里斯托弗的决定有任何的异议。
“是,克里斯托弗阁下。不过之前查士丁尼希望我们将那些东西卖给他,那要不要……”班提克忽然想起了什么,向克里斯托弗禀报道,毕竟这些事情还是需要他来决定的。
……
……
……
此时,伊洛凡堡内外的所有军士厉兵秣马,准备和那些嚣张突厥入侵者决一雌雄,保卫他们珍惜的家园。尽管之前被海盗袭击,但是此时这座城堡在查士丁尼的带领下已经焕然一新。居民们同仇敌忾,自然不允许有人再来践踏他们的土地。
查士丁尼不久前到阿格里尼翁购置的新武器装备也已经分发给所有人,至少伊洛凡堡的士兵们不再和原来那样不堪一击了。
只是查士丁尼和其他军官们都明白他们的军队实际上根本无法和那些骁勇善战的突厥人作战,他们没有任何胜算。
“查士丁尼大人,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恐怕这种时候就算是阿格里尼翁得知了这边消息,恐怕也来不及支援我们了吧?”查士丁尼眉头紧锁地看着简陋的地图,上面是城堡和其他的几个村庄的位置。
而里奥苦笑地摇了摇头道:“我们并不重要,实际上是米海依尔专制公的管辖地,是一片飞地,指望援军根本不可能。现在我们只能坚壁清野让村民们躲进城堡里面等这些突厥人抢掠结束了。”
尽管很不甘心,可是在野外对付上千名突厥骑兵根本就是不切实际的,里奥看着查士丁尼等待着他下达命令。
但是出乎意料的却是,查士丁尼的脸上『露』出冷酷的笑容。
“里奥队长,之前我说过从今以后绝对不会在允许有人在我的地盘上放肆。既然那些突厥人那么想要送死的话,我不介意给他们一些颜『色』看一看。”
猛地一声,查士丁尼拔出了腰间的短刀狠狠『插』在了面前的桌子上,而他的眼睛里面仿佛藏着万钧雷霆。
“让所有人准备好武器,出城作战。”查士丁尼下达了作战命令,但是里奥却觉得这个命令简直是疯狂的决定。
靠这一百多人的军队对付上千人的突厥兵完全是痴人说梦,何况他们一点点骑兵都没有。
“可是查士丁尼阁下,那样的话……难道说您是要请热那亚人帮忙吗?”里奥仍然不敢相信查士丁尼会做出这样惊人的举动。
但是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却又冷笑了一声:“指望他们是不可能的,恐怕现在他们也在冷眼旁观我的表现。”这种时候查士丁尼明白他无论如何也不能退缩,否则的话和热那亚人的谈判无疑将陷入被动,更关键的是现在的伊洛凡堡可是自己辛辛苦苦呵护起来成长的,他可不会允许有人胆敢蹂躏他的土地。
“您是在开玩笑,查士丁尼大人!”
“我没有开玩笑,里奥。”查士丁尼平静地看着对方说道,“我们正面击破那些突厥人!”
……
……
……
另一边穆拉德带领的突厥雇佣兵也根本没有将伊洛凡堡的守军放在眼里。
所以,首先被派出的是一支将近百人的骑兵小队,再穆拉德看来这已经足够了。
突厥骑兵完全是大摇大摆地行进,根本没有认真对待这次袭击,速度十分缓慢,在突厥人看来那些希腊人估计已经躲进了城堡里面根本不敢出来,他们只要在几个村子里面抢掠东西就可以了。
尽管没有加快速度,但这点路程使得他们很快就到达了最近的村子,只见村口冷清清的样子一看就根本没有什么人。看来得知他们要过来后村民们立即逃离了家乡避难去了。看着村口『乱』七八糟被丢弃的那些推车,一看就是为了逃命来不及带走的。
“这样也好,省的以后麻烦!”领头的年轻的突厥人看着空无一人的村庄自言自语道。
“阿尔斯兰阁下,我们可以开始了吗?”虽然只是无聊的抢掠,但是这几个月来提奥多尔一点油水也没有给他们实在已经让这些突厥人无比躁动不安,此刻他们也想报复『性』给希腊人一些颜『色』看看。
“随便你们吧。”阿尔斯兰却似乎对这次行动并不赞成,他是这支突厥雇佣兵首领穆拉德的长子,可以说是这些人的副统领,但是他却并不支持父亲的这次冲动选择。
“是!”早已经等不及的突厥骑兵点起手里的火把,他们连警戒四周都没有便冲进去这座村子抢完东西将之付之一炬。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当突厥骑兵杀入村中的时候,他们才刚刚从马上下来准备搜刮一番,弩箭发『射』的声音便骤然间撕裂了空气。
“噗嗤”的一声,一名突厥战士便应声而倒下,一支锋利的弩箭直接穿透了片甲贯穿了他的胸膛。
什么?!
阿尔斯兰惊诧地看着突然发生的这一幕,他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竟然走进了对方的陷阱里面。
“敌袭!”阿尔斯兰大吼一声,但这已经太迟了——
第二十九章 俘虏
阿尔斯兰第一时刻便察觉到了自己如今完全走进了对方的陷阱里面。
只见原本平平无奇的草垛里面,手持长矛的伊庇鲁斯士兵猛地扑了上来捅杀猝不及防的突厥人,而民房里面则是不知数量的弩箭手在发『射』危险的弩箭。
这种危险的武器让毫无防备的突厥人肝胆俱裂,欧洲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存在,但是一直以来都没有流行,一方面是早期的弩威力并不够大,另一方面弩后来发展之后往往成为刺杀者的专利用品,而且战场上被弩『射』中也是非常危险的,以至于英诺森二世直接呼吁基督徒不要使用弩在战争中,认为这是卑劣的武器,而同样在拜占庭,安娜科穆宁也曾在书中宣称这是野蛮人之箭,是受到诅咒的武器。可是时代在发展,弩还是不可避免成为了受战争欢迎的武器,尤其是13世纪以后已经大规模流行起来,并有了长足发展。尽管不像东方弩那样拥有弩机,绞盘弩而是西方弩也走上了属于自己的道路,比如后来的绞盘弩就已经威力巨大,只不过那已经是一百多年以后的事情了,但是即便是这样,查士丁尼从那些热那亚人手中购置的十字弩也足以给予这些突厥人重创。
这就是之前查士丁尼向班提克提出的唯一请求,热那亚人改进了十字弩,让其拥有脚蹬,『射』击的效率得以提升,『操』作也就更加方便了。
“撤退,快撤退!”阿尔斯兰并不知道敌人有多少,在这种情况下必须离开村子这种狭小地方才能够反败为胜。
可是阿尔斯兰扭头看向村口,却看见原本的小推车居然已经封死了出口,原来那根本不是村民丢弃的而是这些伊庇鲁斯人有意为之。
“不好……怎么会这样。”阿尔斯兰已经算头脑冷静的了,可是他还是万万没有料到这些希腊人居然胆敢出来和突厥人在城堡外面决一死战。
“冲破他们的包围,跟我杀出去!”阿尔斯兰知道在这种时候他必须快速突破才行要不然他们一定会在这里全军覆没自己的父亲率领着大军在远处根本就不会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而查士丁尼也早已经料到了对方的反应——
“所有人突击,一个也不能放跑!”他已经看出了坐在马上的那个突厥年轻人应该是这队骑兵的首领,突厥人果然托大,他们完全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这也就给了他完成埋伏的准备。
如此狭小的空间里面,突厥人连骑『射』都做不了,要么害怕误伤到同伴,要么就是刚拈弓搭箭便被伊庇鲁斯士兵扑倒。
“啊——!”一名狂暴的突厥战士的战马被长矛刺死摔落在地上,他看着指挥战斗的查士丁尼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但是经过好几场生死搏斗的查士丁尼根本没有被对方不要命的气势动摇,反而抬剑相迎。
东方式的突厥刀和阔剑碰撞溅起火花,这个突厥人的你好大,查士丁尼也感觉到了这些家伙的勇猛。不愧是雇佣兵出身,他们早已经习惯了战斗。
但即便是这样,查士丁尼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对方除了力气大之外并没有其他可以威胁到他的地方,利用全身的弹跳力,查士丁尼猛地窜到了那名突厥武士的身后,近距离下,查士丁尼下意识使用出了这个身体原本的战斗技能,他已经感觉自己和这个躯体越发契合了,犹如海浪中的一叶扁舟尽管面对波涛汹涌但是仍然不动如山,剑弧犹如绚烂的光影落在了满是愕然神『色』的突厥武士的身上。
“啊啊啊啊啊啊——”
每一声惨叫都代表着查士丁尼的剑刺穿他的胸膛,扑通一声,根本没有看清查士丁尼出招时的身影的突厥武士不甘心地倒下成为一具渐渐冰冷的尸体。
而这一幕落入了阿尔斯兰的眼中就宛如是看到了魔鬼一般。
这里难道不是一座微不足道的小城堡么?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人在这里,还有这些装备精良的士兵是怎么出现在这种地方的?
种种疑问之下,阿尔斯兰已经完全丧失了抵抗下去的勇气,他只能寄希望冲出这个村子。
但是突厥骑兵们走进才看到,那些大小推车使用铁链锁在了一起,根本无法冲开,下一刻推车挡板后面十几个士兵手持着十字弩对准了突厥人。
“躲开!”
阿尔斯兰万万没想到这里还有伏兵,
凌厉的箭雨并没有对准马上的突厥武士,而是他们的战马,突厥人纷纷从马上摔落了下来,瞬间丧失了大半战斗力,他们想要用弓箭还击,可是弩兵躲在推车后面根本『射』不到。
这也是查士丁尼的手笔,由于对付突厥人骑兵只能靠步兵在优势地形给予打击,但是来去如风的突厥人随时可能逃走使得他们不能扩大战果。因此查士丁尼使用了胡司战争中的锁链战车的战术,依靠村子里面的推车模仿战车给予远程步兵保护并封死突厥人的退路。下马作战的突厥人其他爬过战车,但是却被推车后面的伊庇鲁斯士兵用长矛『逼』退。
这下子,阿尔斯兰彻底绝望了,他没想到自己竟然犯了这么大的错误,落入了敌方陷阱。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厉害,竟然疯狂地倾巢而出来对付自己,如果没猜错的话,现在的伊洛凡堡里面什么人也没有。
“怎么办,阿尔斯兰大人,我们该怎么办?”身旁其他的突厥人灰头土脸地靠拢在一起,他们已经被团团包围起来,逃也逃不走了。可是另一边的伊庇鲁斯士兵也是越战越勇,他们并没有刻意杀死突厥雇佣军,而是尽可能擒拿丧失抵抗力的突厥战士。这使得突厥人的士气彻底瓦解,不少人都主动放下了武器,毕竟他们只是雇佣兵而已。
经过一番内心的挣扎,阿尔斯兰也知道自己没有了选择的余地,他也丢下了手中的弯刀。
朝着查士丁尼所在的方向高声喊道:“我们投降!”随着他的一声落下,其他负隅顽抗的突厥人也都没有了抵抗下去的勇气,抛下了自己手中的兵器成为了俘虏。
而直到这时,查士丁尼方才松下了一口气、
……
……
……
第三十章 与突厥人的交易(上)
看到突厥人终于放弃了抵抗,查士丁尼直到这时才松了一口气,他本以为这些悍不畏死的家伙可能会抵抗更长时间造成巨大伤亡——毕竟伊洛凡堡的士兵素质真的堪忧,但现在看来对方已经完全没有了抵抗的勇气。
“住手吧!”查士丁尼见好就收也让自己手下的军队停止攻击,现在这些突厥人已经是一群困兽,不足为患了。
而看到对方停止进攻,阿尔斯兰也这才好不容易放下心来,看来对方也没有准备将他们斩尽杀绝,他看着伊庇鲁斯的士兵问道:“你们的指挥官是谁?我希望能够和他交涉——”
阿尔斯兰实在无法甘心,他一定要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安排了这次陷阱。
“你现在没有这个资格来提出这些要求,现在不是交涉,而是你们无条件投降!”里奥冷冷地用强弩对准了阿尔斯兰。
但就在这时,查士丁尼却站了出来按下了里奥手中的十字弩,他并不想做无畏的杀戮,而是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突厥人问道:“我就是伊洛凡堡的新任长官,现在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查士丁尼并没有因为这前的胜利而如同他的部下那样兴高采烈,他知道这么点突厥人根本不算什么,如果对方铁了心要和自己硬碰硬,那么必然是只有玉石俱焚了,纵然守住城堡,自己之前的努力必然付之一炬。
“查士丁尼阁下,我希望我们能够谈判,这样下去对你我都没有好处。”阿尔斯兰也是开门见山地说道,这种情况下虽然他已经落到了对方手里,可是外面上千人的突厥战士必然会令这个叫查士丁尼的少年心生忌惮的。
可是出乎阿尔斯兰预料的是,查士丁尼的头微微一歪,冷漠地扫视了他一眼,让阿尔斯兰心中一紧。
“那么怎么谈判?”
听查士丁尼这么说,原来还忐忑不安的阿尔斯兰心中一喜连忙回答道:“我的父亲就是这支雇佣军的首领穆拉德,只要你将我放回去我便可以劝说我父亲停止对这里的袭扰。怎么样,阁下?”
“哦?”查士丁尼拖长声音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面前的阿尔斯兰令对方下意识地全身一寒,而查士丁尼也在此时终于放心下来,没见到一下子抓到了一个大人物,那么接下来和这些突厥人的交易也就会轻松许多了。
“你们不是提奥多尔伯爵的雇佣军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查士丁尼看着面前的阿尔斯兰没有回答对方提出的请求而是问道这些突厥人为何要袭击他的村庄,总不会这么倒霉他们也被威尼斯人收买了吧!
“是提奥多尔大人的佣金已经拖欠好长时间了,所以我父亲才这么干的迁怒到了你们。”
“哼——说得轻巧。”听了对方的回答,查士丁尼冷笑一声,如果不是对方不慎落入他早已经准备的陷阱里面双方的处境恐怕就要对调了。
“那么阁下您究竟是否答应我的建议呢?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我父亲恐怕会派另一队人袭击村庄,那样就造成没有要的损失了,您说是么?”阿尔斯兰小心翼翼地道,他可以感受到这个比自己还要年轻的少年恐怕绝不是一般人,无疑他们这次踢到了铁板。
“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是不是放你回去。和你们这些突厥人谈判还是第一次,至少有穆拉德阁下的儿子在手中我可以安心一些。”查士丁尼耸了耸肩,他可没有笨到将一条大鱼从手里放跑,使了一个眼『色』,一旁的里奥队长立即体会,让手下放开了一名突厥士兵。
“只要让穆拉德阁下知道这里的情况相信也就没有什么问题了,您说是么?哦,对了还没有请教你的名字。”查士丁尼带着戏谑的笑容看着阿尔斯兰。
“阿尔斯兰!”
一边,这个突厥年轻人也是面『色』铁青。
“那么很好,阿尔斯兰阁下,相信穆拉德阁下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查士丁尼收起笑容,盘算着下面应该如何处理,而此刻一个计划的雏形也已经差不多完成了。
……
……
……
而与此同时,穆拉德率领的大部队,等待着自己儿子的消息。
但是已经这么长时间了,阿尔斯兰仍然没有回来,穆拉德不由有些不耐烦起来。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儿子遇到了埋伏,事实上他根本没有想到过。因为在穆拉德看来,伊洛凡堡这种贫瘠的地方根本就是不堪一击的,怎么会有人胆敢反抗纵横天下的突厥骑兵呢?
“快看,阁下,是我们的人,好像是艾哈迈德那小子,他怎么那么狼狈!”
突厥战士们愕然地看着一名满身伤痕的突厥武士骑着一匹一瘸一拐的战马狼狈地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顿时感觉到似乎有些不妙。
穆拉德的神情也微微一变,这实在超出了他的预料,看样子自己派出去的那一队人马应该是凶多吉少。
“穆拉德大人……”羞愧无比的突厥武士从马上下来根本不敢抬起头来。
“怎么回事?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阿尔斯兰呢?”穆拉德忍不住怒吼地质问道。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儿子现在恐怕凶多吉少,但是这个男人仍然不相信伊洛凡堡的守军有这种力量。
“阿尔斯兰大人,被……被那些希腊人俘虏了,他们要求谈判。”瑟瑟发抖逃回来的突厥战士仍然不敢抬头。
“怎么会这样,一群废物!”勃然大怒的穆拉德将其一脚踢开,“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敢这么大胆?”
“穆拉德阁下,小心陷阱啊!”见状其他的突厥勇士忍不住规劝道,这种时候还是从长计议比较好。
但是穆拉德却『露』出一丝冷笑,“哼,我们这么多人要是连这种弹丸之地都无法踏平,那么我们身上突厥的鲜血怕是白流了。带我去那里,我倒要看看这群希腊人究竟有什么厉害的!”
……
……
第三十一章 与突厥人的交易(中)
伊洛凡堡最终还是紧急戒严,带着俘虏回来后,查士丁尼命令着所有部下准备好城池的防御,尽管阿尔斯兰在自己的手中,查士丁尼仍然拿不准这些突厥人是否会像他预想的那样。
“城堡已经加固完毕!”
“护城沟渠还有据马已经准备好了!”
“所有人都已经都已经撤进了城堡里面。”
“好,告诉所有人准备好和突厥人决一死战!”查士丁尼点了点头,不管怎样,现在他都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凭你们这点人对付上千人的围攻恐怕很勉强吧。查士丁尼阁下!”阿尔斯兰这时也终于『摸』清了伊洛凡堡之中的希腊士兵有多少了,尽管斗志高昂但大多数是老弱病残,如果不是他被偷袭地形又不利于骑兵作战,消灭他们轻而易举。
“投降吧,这样下去,你们必死无疑!”阿尔斯兰看着查士丁尼平静地说道,尽管他承认这个希腊少年的厉害之处,但是他终归还是太弱小,伊洛凡堡的力量完全无法对抗身经百战的突厥武士的。
但查士丁尼转身看着成为他阶下囚的阿尔斯兰却微微冷笑:“我本身就没有指望能够完全击败你们,只是我很好奇你的父亲能够为了你作出多大的牺牲?”
阿尔斯兰的脸『色』猛地一变——
“是三百人还是五百人,或者更多……”查士丁尼眼睛里面闪出了一丝狠厉的光芒,顿时间阿尔斯兰也意识到了不妙。
“你疯了——这根本不可能,凭你们根本不可能的。”阿尔斯兰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告诉自己查士丁尼之前所说的绝对是虚张声势。
可是查士丁尼却弯下了腰,“如果说我又希腊火呢?你们究竟愿意拿出多大的代价打败我,而着之后你们剩下的力量又怎么对付提奥多尔给你们的报复呢?”
希腊火?!
当查士丁尼说出那个字之后,阿尔斯兰全身一片冰冷犹如掉进了冰窟里面一般。如果是平常的话他还尚且会认为这是查士丁尼在故弄玄虚,可是当看到这个少年自信满满的样子现在阿尔斯兰竟然也动摇了。
也许说不定……真的会……
这个突厥年轻人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惊恐交加难以置信的神情。
“你这个疯子……”
……
……
……
而此刻,海面上,热那亚人早已经回到了船上,看着海岸上发生的一切。
“克里斯托弗大人?”班提克敲响了房门,有事禀告。
“怎么了么?”克里斯托弗抬头看着对方问道,但他已经差不多猜到了班提克要告诉他的是伊洛凡堡上面发生的事情。
“那些希腊人消灭了一支突厥人……”班提克说出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自己其实也是不敢相信的,那么点人竟然还敢出城作战,到底是大胆还是疯狂啊!
“看来弗雷尔设计的新式十字弩效果还是很不错啊。”克里斯托弗微微颔首并没有特别意外。一直以来热那亚人都在备战,那批十字弩正是不久前制造出来刚刚装备的。克里斯托弗也有些意外查士丁尼竟然这么识货,正好他可以借此机会来试一试威力。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那克里斯托弗先生,我们现在应该——”欲言又止的班提克试探『性』地再次请求,毕竟这里还是被彻底破坏,热那亚可就失去了现在极为需要的贸易中转站。
但克里斯托弗却抬头用自己唯一的眼睛看了班提克一眼,让班提克叶下意识地有些胆战心惊。
“静观其变。”
克里斯托弗只说了那一句话,班提克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毕竟他们和查士丁尼的条约没有正式签订,并无义务,而且既然这个男人已经这么决定了,那么便谁有也无法改变他的决定。无可奈何之下,班提克也只能离开了克里斯托弗的房间。
……
……
……
另一边,突厥大军也终于赶到了伊洛凡堡,上千全副武装的突厥人已经做好了准备,等待穆拉德的一声零下。
“就是这里吗?”穆拉德看着伊洛凡堡低矮的城墙,冷冷地问道。
“应该就是这里,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要不要准备进攻。”突厥人们月月于是,尽管前锋遭到了突袭,可是大多数人仍没有将这儿的希腊军队放在眼里。
但是现在,穆拉德已经没有对这里的守军有丝毫的轻视之心。
“都给我安静!”
男人威严的声音很快压下了突厥军队之中的嘈杂声,没有任何人胆敢挑战穆拉德的权威。而穆拉德也在死死盯着面前的这座城堡,很明显这和之前预估的完全不同,可以看到城墙被加固了,外围挖了沟渠安置了拒马专门用来抵挡自己手下的骑兵。不得不说,这里的指挥官很有一套。
现在穆拉德也明白了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会吃亏,没想到这种穷乡僻壤居然会有这种人坐镇。
啧——麻烦了。
穆拉德皱起了眉头,攻克这里当然很简单,但是必然会死伤惨重,就像一颗硬核桃咬开容易,但是对方无论如何也是要崩断一颗牙齿的。
强攻这座城堡无疑是得不偿失……
“你们看!”就在这时,突厥人中有人在发现了什么,指着伊洛凡堡的墙头惊呼了一声。
循声望去,只见早已有准备的伊庇鲁斯战士们手持着弓箭从女墙之后对准着气势汹汹的突厥人,一点也没有胆怯。但是罗马人并没有立即发起进攻,而是在城墙上竖起了一面旗帜。
并不是投降的白旗,而是接受交涉的蓝『色』竖条的旗帜,挥舞着给下方的突厥人看。而看着这一幕,穆拉德的神『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哼,居然是接受交涉,而不是提出交涉,想要把主动权握在自己的手里吗。”穆拉德也是怒火中烧,但是有一点是无疑的,那就是尽管他的力量更强大,却不得不受到这座城堡主人的压制,他只能选择谈判,对方坚壁清野,自己就算进行无意义的破坏也拿他们无可奈何,反而会让阿格里尼翁那里注意警惕起来。
“穆拉德大人,我们怎么办?”面面相觑的突厥人们虽然有心一战,但是也只能等待他们首领的命令。
终于,虽然十分不甘心,但是穆拉德还是做出了决定,对着身旁的掌旗官说道:“告诉他们,我愿意提出交涉,请他们放掉俘虏。”经过一番思考权衡利弊,这个男人明白只有这样的选择才是明智的。
第三十二章 与突厥人的交易(下)
“查士丁尼大人,他们提出了停战交涉!”里奥惊喜地看见下方的突厥人居然也亮出了停战旗帜,居然和查士丁尼之前预想的完全一样。
而查士丁尼也终于得以松了一口气,果然这些突厥人明智地选择不去继续强攻,那么这样他终于可以在相互平等的局面下和这些突厥人进行谈判了,这恰恰是查士丁尼最初的目的。
和对方同归于尽玉石俱焚仅仅是最坏的准备罢了。
“让城头上弓箭手先下来吧!”查士丁尼下命令道,里奥队长点了点头招手让士兵们放下手中对准突厥人的弓箭。
而只见城下,见到城上的防御被撤走,突厥人也如同『潮』水一般退去到了相对较小威胁的地方,只见穆拉德骑着马缓缓靠近伊洛凡堡。
“现在我们可以继续谈判了么,罗马人。我已经展现了我的诚意了,轮到你们了。”穆拉德冷冷地说道,事实上心中他非常恼火,竟然不得不受制于这种弹丸之地不得不选择妥协。
这时,查士丁尼也终于出现在了城头上俯视着下方的突厥人。
“您好啊,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穆拉德阁下。我是这里新任的长官查士丁尼。”
“我的人落在你们的手中,他们现在怎么样了?”穆拉德看着上面这个自称是指挥官的少年微微一惊,他没想到对方居然那么年轻。
“他们大多数都没事,不过战场上刀剑无情,终归还是免不了有伤亡,不过阿尔斯兰阁下毫发无伤。我想你我之间完全没有必要继续没有意义的战斗,这里只是穷乡僻壤而已,还是请穆拉德阁下停止在我领地内的无礼举动。”查士丁尼淡淡地回答道。
但是随即城下的突厥人便被查士丁尼的这番话激怒起来,穆拉德的话语也强硬起来,“停止无礼的举动?哼,就凭你这三言两语就能将之前的一切一笔勾销不成!只要我愿意,随时可以让这座小城堡玉石俱焚!”
“玉石俱焚?那么阁下又要和我们谈判呢?毕竟可是你们提出的交涉。”查士丁尼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更加令突厥人一阵恼火,明明是这个小子自己先打出来接受交涉的旗帜,结果居然一直把握住了谈判的主动权。
“咻——”一声,只听什么东西飞速撕裂空气的声音。
一支羽箭直接从查士丁尼的耳边穿过,劲风挂的查士丁尼脸颊生疼,竟然在那么远的距离下,一名突厥武士拈弓搭箭差一点点就『射』中了他。
“保护查士丁尼大人!”吓了一跳的里奥在一旁连忙让手下架起巨大的盾牌护住查士丁尼,他们根本预料对方突厥人之中居然有那样厉害的神箭手。
而这样的表现也让城下的穆拉德终于可以确定,与他交涉的少年真的是这里的指挥官。
“这就是你们谈判时的态度么?”查士丁尼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袭击慌了阵脚而是扫视了对方一眼质问道。
但是穆拉德却完全漫不经心,高声道:“只是提醒你们不要再来挑战我的底线,不要以为一点小聪明就能够在我面前耍花招。正如你所见,在这里站着的是一支百战之师,要么立即投降,要么就在这里粉身碎骨。”他干脆地威胁使得城上所有的伊庇鲁斯人都忍不住脸『色』一变,难不成这个男人根本不在意俘虏的死活吗?
可是查士丁尼却完全没有被对方吓住,而是神『色』一冷地说道:“我说过了,穆拉德阁下,现在不是你可以讨价还价的时候——”
他的话音刚落,城墙后面十几名手持十字弩的士兵也对准了穆拉德一派齐『射』,只见强劲的弩箭直接落在了穆拉德战马面前列成一排,顿时让突厥人们也吓了一跳。这种经过热那亚人改良之后的强弩威力大得惊人丝毫不亚于突厥人的复合弓,而且相比起来突厥人只有少量的神箭手,但是他们却由十几名强弩手对准穆拉德。
这下子穆拉德也意识到自己真的不知不觉被这个小子将了一军。
“现在我们可以继续了吗,穆拉德阁下。”
“好吧,你们的条件是什么。”穆拉德终于感觉到对面的难缠,明明是贫瘠的弹丸之地,但是对方竟然拿出那样可怕的武器,穆拉德终于彻底放弃强攻。
见对方的态度终于软化下来,查士丁尼微笑着点了点头提出了自己的条件,“我可以释放阿尔斯兰阁下,还有他的部下们,而我则希望阁下能够停止对伊洛凡堡的一切敌对行动。”
“口说无凭,我凭什么相信你们的话,我的人是否安全我都不知道。”
“那么我可以先释放阿尔斯兰阁下,这样的话我想您可以相信我们的诚意了吧!”查士丁尼满不在乎地答应了对方的条件,命令手下人将阿尔斯兰放出城外。
如此轻易连穆拉德也有些意外对方居然这次这么干脆——
只见,伊洛凡堡的大门缓缓打开,穆拉德立即令手下警戒起来防止对方再耍什么花招,但是却看到阿尔斯兰真的毫发无伤骑着战马出来了。
“父亲……”神情苦涩的阿尔斯兰终于安全回到了突厥军阵前,看着面如冰霜的穆拉德也是羞愧万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回来就好。”可是穆拉德却没有让自己的儿子当众难堪,毕竟以后他是自己的继承人,他一直寄予厚望,男人上前拍了拍阿尔斯兰的肩膀。
“穆拉德大人既然阿尔斯兰君已经安全回来了,我们要不要——”登时间,突厥人跃跃欲试起来,之前那些罗马人已经彻底激怒了他们。
可是阿尔斯兰却在这时连忙阻止道:“父亲……还是接受他的条件吧!我们攻陷不了这座城堡。”
但这句话一说出来,突厥战士们纷纷炸开了锅,穆拉德也不由皱起了眉头,责怪自己的儿子竟当中说这句话。
“够了,阿尔斯兰!”
可是阿尔斯兰却知道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父亲大人,那些希腊人有希腊火,我们对付不了他们的,而且那个小子还要我将这件东西给您看。”
说着,他拿出了出城前查士丁尼给他的那枚金戒指递给了穆拉德,那真是穆兹菲乌斯给查士丁尼的私章,上面的双头鹰纹饰落入穆拉德的眼中瞬间让这个男人脸『色』一僵。
“这是……”
“这是罗马皇室才能拥有的,就算对方不是罗马人皇族也必然身份非比寻常……还是小心为妙吧,父亲。”拥有希腊火,还有这种东西,怎么看这个叫查士丁尼的少年都非同小可,强攻下去必然有害无利,阿尔斯兰无论如何也要劝说自己的父亲不要冲动行事。
第三十三章 雇佣(上)
“这是……”穆拉德虽然说是雇佣兵但也是流亡的贵族,他立即看出了阿尔斯兰手中那枚戒指的不凡。
那绝对是罗马帝国之中位高权重者才能拥有的,可是这种弹丸之地手底下不足一个班顿的兵力的年轻人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再联系到之前,穆拉德一时间竟然也有些相信这座城堡里面说不定真的有不得了的人。
尽管很不甘心,可是如果对方真的拥有希腊火那种大杀器的话无疑会给己方毁灭『性』打击,到时候还能不能全身而退都难说。
可是穆拉德的手下却完全一副群情激愤的模样——
“穆拉德大人可不能被那些希腊人骗了啊!凭我们完全能够拿下这座城堡给弟兄们报仇的。”
“是啊,您下命令吧!”
“这些杂鱼小虾根本不是我们对手!”
这些突厥人根本完全没有自觉,依旧自信满满的模样。
“全都给我安静下来!”但穆拉德却用威严的声音压下了部下的嘈杂的争论。
顿时间鸦雀无声,没有胆敢挑战这个男人的权威。
“可是我们现在……”仍然有人觉得心有不甘,毕竟在他们看来这座城堡根本不堪一击。
但是此刻,穆拉德已经作出了决定,他看着自己的儿子道:“阿尔斯兰,回去告诉那个小子我接受他的条件,让他把其他俘虏都释放我们便离开这里。”
“穆拉德大人!”
见此情景,其他突厥武士们不由忍不住反对起来,这些悍勇的战士怎么能够接受这样耻辱,现在他们只想冲进去将城中的希腊人碎尸万段。
“你们是要违抗我的命令吗?”睁大眼睛一声怒吼的穆拉德扬起了手中的马鞭凌空一挥,令原本仍然叫嚣一战的突厥武士也终于不敢再多说什么。
“是,父亲。”终于得以松了一口气,阿尔斯兰点了点头,他本就知道查士丁尼放了自己就是让他负责谈判的,他的父亲能够同意也使得他能够放下心来,至少他们还有全身而退的机会。
说着,阿尔斯兰重新骑上了马调转马头朝着伊洛凡堡敞开的城门而去,查士丁尼也正在等待着他回来。
“看来不出我所料。”查士丁尼微微颔首,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得以放下,这些突厥人没有让他失望,他们终于妥协了,而这是对双方最好的解决方法。
……
……
……
与此同时,停泊在海边的热那亚船上,热那亚人也很快得知了突厥人放弃进攻的消息。
“真是不可思议啊,那个小子。”克里斯托弗放下手中的羽『毛』笔喃喃自语道,他原本只是试探一下这个叫查士丁尼的小子,必要的时候他还是要出手的,毕竟他是安德烈亚多利亚的友人,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查士丁尼的表现完全超出了预期。
克里斯托弗反而觉得自己更加无法看透那个『毛』头小子。
“那么——克里斯托弗先生,我们还是静观其变是么?”一旁站着的班提克仍然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但是克里斯托弗却忽然间站了起来,一改之前的态度,“看来这个小子或许真的有什么过人之处,值得安德烈亚将誓言金币赠与他,命令下面人靠岸吧!仅仅靠那些希腊人是镇不住那些突厥人的。”
“是……是,克里斯托弗阁下。”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班提克根本没有料到一向厌恶希腊人的克里斯托弗竟然在这时改变主意。但这样再好不过了,否则自己来到这个地方可就白跑一趟回去也不好交差了,班提克连忙出去下达命令让水手们准备靠岸。
……
而在伊洛凡堡之中,突厥人和查士丁尼之间的谈判仍然在继续着。
“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但是你们必须无条件释放所有的俘虏,这是我们的底线了。”阿尔斯兰提出了交涉条件,其实现在这已经等于突厥人服软了,他们不可能和这座城堡硬碰硬,但至少也不能太过于丢脸,穆拉德要求查士丁尼必须将缴获的东西和俘虏全部还回来,这样他便带手下离开这里。
可是完全出乎阿尔斯兰的预料,查士丁尼却一口拒绝了这样对自己如此有利的条件,而是说道:“俘虏可以放走,但是按照惯例你们必须支付赎金,至于缴获的东西那是我们的战利品就当做是你们对这里破坏的赔偿。”
此言一出,阿尔斯兰完全吃了一惊,道:“你疯了,这根本不可能。”他完全没有想到查士丁尼竟然在这种时候坐地起价。
“没什么不可能?现在局势反转,是你们请求我停战而已,我有的是耐心。”查士丁尼不慌不忙地说道,他这时候反而一点也不忙着接受突厥人的妥协。
而这彻底激怒了阿尔斯兰,“你是在耍我吗?”现在突厥雇佣军哪里有什么钱去支付什么赎金,而被对方缴获的马匹还有盔甲兵器更是一笔不小的费用,怎么可能便宜了查士丁尼。但偏偏这个时候,查士丁尼吃准了他们不敢强攻。
“当然不是,难道说我就可以对你们这些人在我的领地上蹂躏肆虐一笔勾销吗?”查士丁尼忽然神『色』一冷,透着寒光的眼睛让阿尔斯兰也忍不住害怕地后退了两步,此时这个少年不像是之前那只狡猾的狐狸反而更像是一匹残忍的孤狼。
但阿尔斯兰却摇了摇头道:“这不可能的,这种条件太苛刻了。就算我回去告诉我的父亲,按照他的脾气只会不顾一切地强攻这座城堡。”他的话并不是夸张,如果就此离去的话穆拉德势必无法压下部下的反对,那么他只能不顾一切攻下这座城堡血洗伊洛凡洗刷耻辱。
阿尔斯兰这是在警告查士丁尼不要得寸进尺——
“那样就伤脑筋了啊,那也只好这么办了。”查士丁尼的嘴角微微扬起狡黠的弧度,他本来就料到这一点,不过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不应该是谈判者的本分不是么。
“那么就让我们换一种方式作为代价吧!”
“换一种方式?”阿尔斯兰微微一愣,不明白面前这个少年葫芦里面究竟卖的什么『药』。
“我希望雇佣你们为我办一件事情,至于报酬我一分钱也不少,俘虏和缴获品都可以还给你们,怎么样?”查士丁尼终于说出了他早已经筹备很久的计划。
第三十四章 雇佣(下)
“你说什么?”阿尔斯兰完全被查士丁尼所说的话吓了他一跳,查士丁尼竟然要雇佣他们,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你没有听错,我希望雇佣你们,这便是我提出的唯一条件。俘虏还有缴获的战利品都可以归还你们。当然你们的佣金一分钱也不会少。”查士丁尼平静地说道,而他的身旁,伊庇鲁斯的战士们也吃了一惊,不明白为什么查士丁尼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可是阿尔斯兰却顿时脸『色』难看起来,“你开什么玩笑,你是说让刚才和你为敌的我们下一刻就为你作战,少看不起人了,希腊人!”
勃然大怒的阿尔斯兰咆哮地站了起来完全不在意旁边用十字弩瞄准自己,可是他却看到查士丁尼的脸上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查士丁尼看了对方一眼,有些慵懒地伸了伸懒腰,摇了摇手指道:“阿尔斯兰阁下,我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现在贵方恐怕也已经身无分文才不得不选择到我这种穷乡僻壤来掳掠吧!”
他的一句话彻底戳中了阿尔斯兰的痛处,没错,突厥雇佣军已经经费困难,否则的话他们也不会和一直雇佣他们的提奥多尔决裂。
可是查士丁尼这个穷乡僻壤的小领主又能做什么呢?阿尔斯兰搞不清楚查士丁尼的意图在哪里,这就是最麻烦的局面,对付一个你不知道逻辑何在的敌人就意味着无法料敌于先,就意味着处处落于下风。现在的他们就是这样,根本是被面前的少年牵着鼻子在走。
“哼,我们可是很贵的——就凭你们根本付不起。”阿尔斯兰并不认为查士丁尼支付得这笔费用,轻蔑地说道,这并非虚言,突厥雇佣兵可是在哪里都是抢手货,何况他们人数众多。
但是查士丁尼却仍然十分平静,“这点我当然清楚,一名雇佣兵一年的费用最多也不过40苏的金币,而我只要求你们在一段时间为我服务,所以每一个人我可以支付三个苏的金币。我想这笔钱足够为你们解决燃眉之急。”
“三个苏的金币,那可是6000个苏的金币,你……”瞠目结舌的阿尔斯兰完全说不出话来,的确每人三个苏的金币不是小数目,但是6000个苏的金币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这个『毛』头小子就算是把整座伊洛凡堡全都卖掉应该也都拿不出来才对。
可关键的是,查士丁尼此刻脸上的神情根本不像是在开玩笑。
“信不信随你,不过我想你们之前看到这件东西应该知道我的身份不应该只是这么简单才对。我想你只要转告给穆拉德阁下请他自己来定夺就够了。”说着查士丁尼又取出那枚属于穆兹菲乌斯的戒指。
看到那枚戒指,阿尔斯兰的心中也不由微微动摇,或许查士丁尼说的是真的。
而查士丁尼下面的话这更加让阿尔斯兰动心,“这样的决定对你我双方都是最好,现在提奥多尔恐怕还没有察觉你们的反叛之心,如果你们以受我雇佣的理由的话,便可以避免受到之后的制裁,这样你们到时候是继续留下还是离开便是自己的选择了,6000苏的金币足够你们的路费不是么?”查士丁尼已经猜到突厥人劫掠这里一方面是为了报复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囊中羞涩,他料到对方将无法拒绝他的提议。
“你这个小子……好吧,我回去试一试吧!”完全看不透眼前这个少年,阿尔斯兰也只好点了点头,这种重要的事情他单独也无法做出决定。
“我很期待。”看着阿尔斯兰的背影,查士丁尼看着屏风后面道:“班提克阁下,现在您可以出来了。”
只见一直在后面暗中听着查士丁尼和突厥人谈话的班提克终于走了出来,就在不久前,双方终于签署了正式的协议,他们此刻已经是正式的盟友了。
“6000苏的金币,你这个小子疯了吗?这笔钱你不会指望我吧!”班提克也看不透面前这个小子的脑袋里面究竟想的是什么。
“这点,班提克阁下大可以放心,我自有办法,不过我倒是有其他的事情拜托你们。”查士丁尼摊了摊手笑道,可是心中却一阵冷笑,这些热那亚人一直在暗中坐山观虎斗,如果自己走错一步现在恐怕早已经粉身碎骨了。果然仅仅拥有安德烈亚的人情还远远不够,如果自己没有足够的力量的话自己便什么也不是。
“只要是我能力之内就行。”班提克冷冷地看了对方一眼,既然双方已经达成了合作,那么他也至少展现一点诚意。
……
……
……
另一边,回到了突厥人军阵中的阿尔斯兰将查士丁尼告诉了穆拉德。
“6000……6000苏的金币,怎么可能?”
震惊不已的突厥武士们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几个月来他们可以说半个铜板的影子都没有,只能靠着积蓄和赊账了。
几乎所有人都不信在这么一个穷乡僻壤会有人能够拿出这么多钱。
“骗人吧!”
“穆拉德大人,那小子肯定是耍我们的,千万别上当啊!”
可是穆拉德却默不作声,忽然抬起手让部下们闭嘴,他看着自己的儿子问道:“阿尔斯兰,你怎么看?”
“父亲,我们就算离开这里的话也需要钱的,那个人说可以当场付清报酬并释放俘虏。”阿尔斯兰也有些忐忑不安将查士丁尼原话转告,但他自己都不敢相信那个少年能支付这巨额财富。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穆拉德做出最后的决定,而此刻这个男人也的确踌躇了。这支雇佣军真的很需要钱,他们几乎已经弹尽粮绝了,可是他真的能够相信那个少年吗?
思索了良久,穆拉德终于做出了决定,尽管心中十分不甘心,他完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但现在他也走投无路了。“我可以答应那小子的条件,但是必须让他立即付清我们的报酬,一个金币也不能少。”
“穆拉德大人?!”吃惊的众人忍不住『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目光,穆拉德竟然轻易相信了对方。连阿尔斯兰也没有料到自己的父亲居然会就这样接受对方的条件。
“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再说过了,把我的决定告诉那个小子吧,阿尔斯兰。”
第三十五章 伊洛凡堡的重生
1205年,在查士丁尼最终的努力下,阿格里尼翁的突厥人兵变被阻止,提奥多尔根本没有察觉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按照双方的协议,查士丁尼没有将发生的事情告诉提奥多尔,作为代价,穆拉德则接受查士丁尼的雇佣。
只是,查士丁尼并没有交给突厥人任何任务,只是让他们继续驻扎在伊洛凡堡,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中,这片土地终于得以在安全的环境之中渐渐恢复起来。
由于此时君士坦丁堡拉丁人暴虐的统治,大量的希腊人逃亡到了伊庇鲁斯,以至于有些地方已经人满为患,可是查士丁尼却一点也不担心这一点,现在他最需要的便是人丁。特意给予优惠政策的伊洛凡堡很快吸引了一大批难民过来,使得很久很久以前就萧条不已的伊洛凡堡竟然也焕发生机。
“查士丁尼阁下,已经按照每家每户分发给了他们田地还有住宅。”里奥有些兴奋地向查士丁尼禀报情况,他人到中年没想到竟然能够看到伊洛凡堡有朝一日能够繁荣起来,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查士丁尼视察可以开垦的土地。
“嗯,村子里面都怎么样了?”查士丁尼点了点头问道。
“都安排好了,请您放心,还有剩下的人是否全部安排到城堡之中?”
“当然,下面的事情就要辛苦你了。”说到底,这座城堡对查士丁尼才是最重要的,仅仅作为驻防军的驻扎地就太浪费了。
而受到查士丁尼托付的里奥则点了点头,他明白查士丁尼的意思,这座城堡将是这里的核心当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破败了,只要有足够的劳动力,那么一切就不在话下。
首先一点就是打井,只是城堡中第一要务,到时候几十户人不可能指望原来那么一口井过活的,要知道之前他们为了躲避海盗可是几乎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现在人多起来更不能马虎大意。
“明白了,查士丁尼大人,这件事情就交给我身上了。”里奥满口答应道,现在那些难民过来寻找避难的地方,帮忙的人手这下子一点都不缺了,另外伊洛凡堡的城墙也需要加固,所幸的是伊洛凡堡往北就是大山,可以到周边的山上去采集需要的石料,伐木也是十分方便的,并不是一笔很大的花费。
盘算着资金费用,查士丁尼在心中点了点头,虽说这一个月花了不少钱,但是总算阿历克塞三世留给他的财富还有些剩余,实在不行带走的镶嵌画和古艺术品卖给那些意大利人应该还可以得到一笔不菲的财富能够让他继续支撑下去,只不过那样恐怕有暴『露』身份的威胁,不到万不得已,查士丁尼还不会选择那样做。
“查士丁尼大人。”而这时,另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过来,正是伤势刚刚痊愈的阿布德拉,这一个月的精心修养,他终于基本复原,看着已经焕然一新的伊洛凡堡,一时间阿布德拉也有些恍惚。
“阿布德拉先生,您怎么出来了。不是说了让你好好别出来么!”查士丁尼有些无奈,他再三嘱托过阿布德拉好好休养,对这位救了自己一命的长者,他是发自内心尊敬的和感谢的,可以说这一个月的建设都离不开这个男人的指导,毕竟查士丁尼还是比不上他更了解这片土地。
“虽然老了,但是终归还是要出来活动一下筋骨,看看能不能给查士丁尼阁下再帮些忙。”阿布德拉严肃地说道,他一直深刻自责在突厥人侵袭是自己竟然重伤昏睡不起,不过查士丁尼的表现真的没有让他失望,而且甚至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这座城堡完全是进行着一场重生。
……
而城堡中,军队的训练也进入了正轨,在查士丁尼严厉的命令下,任何懈怠都不再存在,几乎是每一天士兵们都被督促着进行基本强度的练习,从难民中选取的青壮年也在为伊洛凡堡守军补充新鲜的血『液』。
只见城堡中的士兵们每天都是吃得饱饱的,相信他们的身体条件,己经完全适合接下来的军事训练。查士丁尼收留他们为的就是将他们『操』练成一支无比强大的军队,而今日查士丁尼带着阿布德拉来看一看着一个月的成果。
查士丁尼一一看去,这些年青人个个是站得整齐终于不像原来那样七扭八斜,基本的军容好歹有了一些。
看着这一幕阿布德拉也不由心下感慨,作为一个老兵他当然明白没有严格训练过的军士就是乌合之众,可这谈何容易,首先最基本的队列先训练起就要好长时间。可是查士丁尼却成功地做到了,至少现在的这支军队已经不再是之前面对海盗都要龟缩起来的残渣了
“瓦伦斯,现在该让我看一看你有没有进步了。”查士丁尼在城头上朝着下方的瓦伦斯喊道,现在瓦伦斯也已经被他提拔为下级军官负责『操』练队伍了。
最基本的赏罚分明查士丁尼还是知道的,先前虽然罚了瓦伦斯十天的紧闭,可是作为他作战勇猛的奖赏,查士丁尼破格将他录用,使得瓦伦斯这样脾气暴躁不听命令的刺头也甘心为查士丁尼驱使。
“是,查士丁尼大人,请您先行训示。”瓦伦斯见到查士丁尼连忙恭恭敬敬地说道。而他手下的新兵们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见他们的领主,所有人都非常意外这位长官如此年轻的年纪。
查士丁尼点了点头,他的确是要跟这些新兵们好好认识认识。
“我想我也不必再做自我介绍了,尽管我比诸位中很多人都要年轻那么一两岁,但是作为长官我的命令高于一切,我希望你们都能明白这一点。”查士丁尼用冷酷的眼神扫视着下方每一个人又继续道,
“我知道,你们大多数人都是因为拉丁人而不得不远离自己的家乡,但是我有一点也要告诉你们,我收留你们不是收留酒囊饭袋,我是要你们成为为了国家而战的猛士。如果没有这点觉悟的话,就不要在我的地方浪费粮食,明白了没有!”
查士丁尼严酷的话音响彻整座城堡,一时间鸦雀无声,所有士兵都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居然有如此的气势,而这恰恰是查士丁尼所追求的效果。
第三十六章 罗马不是一天重建的
“我说的就只有这么多了,给我看看你们这一个月的成果吧!”查士丁尼看着下方整装待发的兵士们平静地说道。
“是,查士丁尼大人。”瓦伦斯此刻也正急于表现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让查士丁尼明白自己的称职。
看众人列好队,瓦伦斯猛地一声大喝:“准备!”
“哗!”的一声响,众人立即重整军容,在瓦伦斯严厉的教导下,他们不敢有任何的懈怠。
士兵们一手握住手中筝形盾,另一只手持着长矛,这是此时查士丁尼组建军队的制式装备,这全靠热那亚人的商船查士丁尼才得以购置到,毕竟他还不想那么快被人注意到。
而这时,瓦伦斯大喝一声道:“刺击!”
“杀。”
只见士兵们整齐有序地手持盾牌模拟着战斗中使用长矛刺击的动作,只见每一个人都尽可能斜侧在盾牌后面使得受攻击面积变得最小。看到这里,查士丁尼一旁的阿布德拉不由点了点头,作为经验资深的军官他也认可了瓦伦斯的成果。
“防御!”
“杀!”
一阵的怒吼,在瓦伦斯的命令下,士兵们抬起盾牌作为模拟防御的动作,却颇有凛冽威势,才一个月,这些新兵便颇有训练成效,看来瓦伦斯管教还算成功。
……
“结阵!”
“散开!”
“冲锋!”
……
看着瓦伦斯指挥着的新兵动作整齐划一,甚至已经有了隐隐有上阵杀敌的气势,查士丁尼也不由有些惊讶,瓦伦斯比他预想的还要更加优秀。
“果然没让我失望。”查士丁尼点了点头。
“全都靠您将军区的土地分给这些孩子们他们才能过努力训练啊!这一幕上次见到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阿布德拉不由感慨道,他是见证过帝国辉煌时代陨落的,军区的自耕农是罗马帝国的立国之本,但是随着后来土地的兼并,大量军区的士兵破产才导致后来帝国力量的衰弱。而现在查士丁尼所做的正是试图恢复那一切,拥有了稳定的家产不再有流离失所的威胁士兵们也就能够全心全意为战争服务使其成为强大的战争机器。
这便是查士丁尼一直所希望的,不过仅仅是这样当然还是不够的,当初流亡的尼西亚政权也是这么做的,而他要避免的危险还有很多,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而重建帝国也是一样。
“你做的很好,瓦伦斯!”
瓦伦斯也是张着嘴看着查士丁尼,他眉欢眼笑地道:“多谢您的夸奖,查士丁尼大人!”
经过瓦伦斯对这些新兵们一个多月苦练,虽说此时他们上阵还有些勉强,但是至少底子已经打好了。相信再练个几个月,就可以上个阵见点血,毕竟真正强大的军队都是需要鲜血来洗礼的。
“瓦伦斯果然没有让人失望啊!阿布德拉你的推荐果然没有错。”
“全赖您的信任,只是查士丁尼大人,凭您的才能不会真的就决定一直待在这种弹丸之地吧!”忍了半天,阿布德拉还是讲出了自己的困『惑』,尽管他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从查士丁尼种种表现来看尤其是他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财富都令这个男人相信此少年绝非寻常人。一开始他只是认为查士丁尼说不定是贵族子弟来这里混一混军功而已,但现在看查士丁尼的种种举措完全不是那么简单。
他压根就是在重塑这座城堡嘛!
无论是城堡修复还是田地开垦加上武器装备的购置,那都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完全出乎阿布德拉的预料。更关键的是这样的眼光也不是寻常一个少年应该有的,尤其是查士丁尼上任伊始的种种作为都十分老练毫不犹豫,如果不是他的出现的话,现在的伊洛凡堡恐怕还是像之前那样破败不堪。阿布德拉实在想不出来这样优秀的年轻人为什么会被安排这种穷乡僻壤。
而面对阿布德拉的疑问,查士丁尼却显得十分平静,“当然不会,我如果可以的话,也许这里将是我的起点。如今的帝国已经支离破碎,各方势力尽管仍然在鹰旗的号召下对抗着外来的拉丁人,实际上却是貌合神离的。对我来说这里反而是最佳的起点。”伊洛凡堡固然贫穷,但是却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它如同一张白纸一样干净,没有教士也没有贵族,查士丁尼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掣肘。
查士丁尼的话一说完,一旁的里奥和阿布德拉也忍不住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注视着面前的这个少年。
这是真的吗?这就是查士丁尼心中所想的么!
因为罗马帝国传统以来,军功贵族夺权一点也不稀奇,可是查士丁尼的话语中透『露』却又不仅仅这点意思,而偏偏这句话从一个少年口中说出来他们却觉得并不是很荒谬。
此时无疑是罗马帝国最灰暗的时代,即便是蛮族入侵或是东方异教徒崛起的年代,罗马都未曾如同现在这样衰落,但这也意味着最高权力的大洗牌,这不得不让人感觉心动。
可是两人一想到他们自己的身份却又忍不住苦笑起来,就凭他们想要染指王座未免太可笑了吧!
但是查士丁尼的神情却并不是在开玩笑,神『色』平静得毫无波澜看着面前的两人“我只问你们是否愿意,当初您们也是经历过曼努埃尔大帝时代的,他几乎成功了。而我要完成的便是他未尽的事业。”
查士丁尼的这一句话瞬间将面前的这两个男人拉回到了几十年以前,当初两人也曾经经历过追随曼努埃尔皇帝进入安条克降服十字军时的辉煌岁月,不经意间他们的身体居然有些微微颤抖。他们当然还记得当年的荣耀,只是也仍然记得那场陨落之战皇帝的痛苦和悔恨。
而这个少年居然说出继承曼努埃尔大帝遗志的大话,两人愕然地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如今伊庇鲁斯、尼西亚还有特拉比松是角逐王座的最强者,而现在站在阿布德拉的这个少年却告诉他自己也将走上这场赌桌,和其他权力者博弈,这未免也太荒谬了。
“可是就凭您的话……?”两人还是有些困『惑』,终究还是因为查士丁尼太过于年轻了,他刚才所说的话从这样的年纪的少年口中出来太不可思议了。
但下一刻,查士丁尼却拿出了一枚金『色』的戒指,双面的双头鹰映入眼帘,让里奥和阿布德拉下意识地单膝跪下——那是皇帝的象征。
尽管君士坦丁堡陨落了,但是皇帝的权威还没有彻底被动摇。
“我所说的话并代表的当然不是我自己,而是当今的皇帝穆兹菲乌斯陛下,而我现在需要你们为我效忠。”查士丁尼居高临下地用属于上位者的目光俯视着两人。“是选择为帝国而战还是继续腐朽下去?”
“穆兹菲乌斯陛下?!”
话音落下,两个男人感觉到自己早已经冷透的心脏又在火热的跳动着。他们万万没想到查士丁尼居然会拥有皇帝的御用戒指,那么他的身份是什么也就可想而知。
“我是奉皇帝的命令来到这里,而我现在需要你们的效忠。”查士丁尼忽然间冰冷的话音犹如千钧之重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而这使得阿布德拉和里奥也终于下定决心。不管怎样查士丁尼已经用他的能力赢得了他们的信任,而更重要的是他手上那枚皇帝的戒指更加让他们相信查士丁尼之前所说的话,那么与其困守在这个地方不如赌上一把。
“我们相信将来会有更优秀的年轻人绝对可以帮助您完成您的理想,但现在我们愿意尽我所能支持您。向皇帝陛下效忠!”
“那么很好。”查士丁尼向男人伸出了手,让两人亲吻了他手上的戒指,这象征着宣誓效忠,是最高的誓言,而这就是查士丁尼最需要的。罗马的重建将是艰巨的,而他现在最需要的便是得力的助手,如果最基本的都不曾达成那么一切都是一句空话。
抚『摸』着手指尖的那枚穆兹菲乌斯给他的戒指查士丁尼也微微感慨这件东西比之前想像的更要有用,能够说服面前的两人与其说是自己给予的条件,不如说拜占庭神圣皇权的威慑。
……
而就在这时,一阵『骚』动忽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只见城门前的哨兵大声喊道:“是难民,又有一批新的难民,查士丁尼大人,他们说他们是从君士坦丁堡逃出来的。”
登时间听到这个消息,查士丁尼的脸『色』也微微一变,他之前就嘱咐过如果有从君士坦丁堡逃往过来的人一定要向他报告,因为从他们的口中查士丁尼才能够知晓君士坦丁堡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算起来和瓦西里分别差不多已经两个月了,但是对方的情况却完全不知晓,之前的战争使得消息完全闭塞,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从这些难民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了。
第三十七章 难民
又有一批难民来到了伊洛凡堡,足有近千人,可以说整个伊庇鲁斯收纳难民已经差不多到了饱和的地步,所以这些来自君士坦丁堡的难民不得不从鲁斯尼纳南下继续寻找可以收留他们的地方。
但是阿格里尼翁也已经不再接收难民了,所以现在这些人也只能寄希望于查士丁尼的伊洛凡堡能够给他们提供庇护的地方。
但是现在伊洛凡堡的情况也不是很妙,因为之前他们就已经收留了很多很多人。
“查士丁尼大人,他们人数太多了,就算是加上村子恐怕也不够啊!”城堡中几个主事的只是略微看了一眼便知道了,这些难民现在恐怕比伊洛凡堡居民的数量还要多,就算有地方让他们姑且住下,这么多人吃喝也没有办法解决。
但是查士丁尼却摇了摇头道:“这么多人如果撒手不管的话那才是大问题,他们千辛万苦逃了回来,如果我们再不去管他们,我们和那些拉丁人又有什么区别呢?”这种时候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倘若真的撒手不管,恐怕这些难民只能活活饿死在荒郊野岭成为野兽的口粮了。纵然查士丁尼和这些人素不相识,也难以做到作壁上观。
“可是这粮食……”
但是几个主事的面『露』难『色』,可以说城堡大大小小的日常开支都是有他们负责的,之前有查士丁尼的资助倒还可以支撑,一下子多这么多人其他还好,粮食的库存是真的一点也不够了。多来一个人,多来一张嘴,来一个多一个挨饿,这个风险他们不得不考虑。
但就在这时,查士丁尼斩钉截铁的话音落下令所有人悚然,面前的少年用寒冷的目光扫视着他们说道:
“口粮的事情你们不必管,立即安置难民!”
见查士丁尼下了命令,几个人面面相觑,但也不好再反对什么了,只好让士兵们打开了城门,而外面早已经饥肠辘辘的难民如果不是士兵们维持着秩序早已经像『潮』水一般涌了进来。但饶是如此,小小的伊洛凡堡也一下子挤满了人,在查士丁尼的命令下每一个难民都得以分发到食物。
对于收留他们的查士丁尼,难民纷纷感激不尽,只是查士丁尼也知道这样子终归不是办法。钱买不到现在紧缺的粮食,而且开垦的土地恐怕也不够安置这些人。
但是现在也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查士丁尼看着狼吞虎咽着食物的难民高声问道:“你们有谁是从君士坦丁堡逃出来的,我有话要问你们。”无论是瓦西里他带领的抵抗军安全与否还是拉丁人的情况,查士丁尼都有必要了解,但是由于拉丁人和保加利亚人的战争,那里的消息已经完全断绝了,他只能寄希望于难民。
“我!”
“还有我!”
“我也是的!”
查士丁尼的话音刚落,便有男男女女的难民站了出来,数量不多,也就十几个人。只见他们每一个人都衣不蔽体,完全一副赤贫的样子比其他人更加落魄,可是君士坦丁堡的居民应该还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吧!
而所有人则看着他们这位年轻的城主,不知道他找这些君士坦丁堡的难民干什么。
“你们跟我过来,我有话要问你们。”查士丁尼点了点头,招呼这些难民近身。
而难民们也战战兢兢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虽然面前这个少年年纪一点也不大,但是毕竟是这里的长官者,所有人也都生怕说错了话。
“你们不用害怕,我只是想要知道你们离开的时候君士坦丁堡的情况是怎么样的,怎么只有你们这点人?”按照查士丁尼的原本估计就算是大多数离开君士坦丁堡的难民逃往到了安纳托利亚,也不至于这点人才对,在加上这些人窘迫的模样,他也大致猜到了那里可能会发生什么,但是终归还想再确定一下。
只见几个难民的脸上也『露』出了悲愤的神情回答道:“我们……我们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因为抵抗军的原因,后来那些拉丁人竟然焚烧了大半个平民区到处烧杀抢掠,我们没办法坐上了走私贩的小船本来想去东方结果被拉丁人在海上拦截,他们驾驶舰船冲撞满载难民的船只,只有我么几个好不容易才逃过一劫只好躲到了这儿。”说到这里,又想起之前九死一生悲痛欲绝的场景,难民们也哽咽了。
从他们接下来的话语中,查士丁尼得知了拉丁人在新加冕的亨利皇帝率领下打败了保加尔人,而为了给博尼法斯侯爵一个交代加上之前抵抗军的存在,拉丁人居然丧心病狂地对平民区进行了新一轮的洗劫,大量抵抗分子被杀,无数人流离失所,为了稳固统治亨利的铁腕手段令查士丁尼也着实吃了一惊。
而很明显,此时的瓦西里恐怕凶多吉少,查士丁尼知道那个男人绝对不可能对拉丁人的暴行坐视不管,否则的话他就根本不可能继续留在那里了。想到这里,查士丁尼也感觉自己的心口仿佛又万钧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这些原本的十字军完全抛弃了信仰只为了贪欲居然做出这样残暴的事情,想到这里下意识间查士丁尼也微微握紧了拳头。
不知不觉中,查士丁尼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完全融入了现在的身体,连思维惯『性』也如同一个真正的罗马人和他们同仇敌忾起来。
就在这时,城堡的钟声又再一次响起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但是这并不是敌人袭击的警报。
“是,热那亚人,他们舰队来了!”只见城楼上的士兵向海岸指了过去,只见十几艘巨大的帆船正朝着伊洛凡堡的码头驶过来。
查士丁尼也忽然间激动起来握紧了他的拳头,道:“终于等到他们来了。”
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很久了!这是他很早之前就已经和班提克约定好的,在加上今天这些难民,可以说真的是一解他的燃眉之急。
第三十八章 热那亚的舰队
一支小规模的热那亚舰队正靠近着伊洛凡堡,伊庇鲁斯早已经没有海军,因此一路上畅通无阻。而指挥着这一支舰队的正是班提克,按照他和查士丁尼之前的约定带来了这支舰队,这也是他权限下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只是班提克也有些好奇为什么查士丁尼要要求他这么做,按理说这种地方压根就没有战船的用武之地才对,不过他还是遵守了他与那个少年的约定,毕竟查士丁尼拥有那枚多利亚金币。在热那亚的那段时间,他本来想要求见安德烈亚多利亚询问这件事情,但是对方正好有事不在也只好放弃,不管怎样都要认真对待这个叫查士丁尼的少年。
所幸的是这一个月来,伊洛凡堡作为热那亚的贸易中转点非常成功,使得他们被威尼斯人打压的情况多少有些缓解,因此班提克也得到了共和国评议会的嘉奖,可谓是意气风发。
停靠在了港口外面的热那亚舰队没有继续行进,因为伊洛凡堡的港口才刚刚修建起来根本无法容纳他们,因此只有班提克乘坐的舰船进入了伊洛凡堡的海域缓缓停了下来,而此刻查士丁尼早已经在岸上等候多时了。
“好久不见,还真是让我意外啊,查士丁尼君,才一个月而已,这里我都有些认不出来了。”班提克从船上走了下来,不得不说他必须佩服面前这个少年,短短一个月他竟然就让这个穷乡僻壤有了巨大的变化。不过伊洛凡堡繁荣起来对他们热那亚人的生意也是非常有利,班提克还是对此非常满意的。
“很高兴见到你,班提克阁下,您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查士丁尼仍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态度。
虽然这让班提克有些火大,不过此时他也已经对查士丁尼的能力有所认可的。“这是你应得的,不管在哪里,有力量的人都将值得人们去尊重。我相信你是明白这一点的。”
“是么?”听出对方言下之意的查士丁尼嘴角微微扬起,他明白对方的意思,只要自己的利用价值还存在,那么他和热那亚人的合作究竟继续,而反之对方也会毫不犹豫地将他弃如敝履。“对了,我要的其他东西你也带来了吧!”
“船上面的粮食是我从突尼斯和那不勒斯调运过来的,我想可以解决你们的燃眉之急。不过一个铜板也不会给你优惠的。”早在之前查士丁尼便已经预料到可能会发生粮食不够的情况因此拜托了热那亚人开放粮食出口,他们果然没有领查士丁尼失望。
“没问题,正是多亏你们解了燃眉之急啊!”查士丁尼终于松了一口气。
“那么你要这些船要干什么呢?”班提克问道,除了粮食之外这些运输船调过来可是花了不少功夫,虽说热那亚最近航运生意不少被威尼斯人抢走,可是他搞不懂这种弹丸之地需要热那亚的运输船队究竟是要干什么呢?
“当然有我的用处。”查士丁尼慢条斯理地回答道,忽然间扭头看向人群之中。“现在可以了么,穆拉德阁下?”
顺着所有人的视线,班提克这才看见了原来那些人之中正站着的是一个突厥人,不是别人,正是突厥雇佣军的首领穆拉德。
而当看见了这些热那亚人带来的大船之后,穆拉德也知道现在他已经没有拒绝了余地,冷冷地回答道:“既然一切准备妥当,我和我的人随时可以动身了。我也已经也厌倦继续呆在这里了。”
“那真是太好了,这一天我也等了很久。”查士丁尼的脸上浮现了冷厉的笑容,“也是时候跟那些家伙算一算总账了。”
……
……
……
“查士丁尼大人,您为什么要这样做?那太危险了!”此时伊洛凡堡之中,阿布德拉和里奥两人坚决反对查士丁尼的决定。他们没想到查士丁尼居然之前就有这个计划一直没有告诉他们,但是很明显,查士丁尼却并不准备接受。
“我决定带领军队去剿灭之前『骚』扰我们的海盗。就是这么简单。”少年轻描淡写地说道。
这就是热那亚人率领一支运输舰队的原因,查士丁尼之前从俘虏海盗的口中得到了海盗据点位置后便已经准备这么做了,只是当时伊洛凡堡的自身力量还很弱小罢了,而现在拥有一支身经百战的突厥骑兵,在查士丁尼看来那些海盗根本不足为惧。
“可是您现在是我们的首脑,如果您出了什么问题该怎么办?还有那些反复无常的突厥人要是起了异心该怎么办?”阿布德拉的意见可以说代表了大多数人的看法,他们都不赞同查士丁尼这次的决定,几乎所有人都对突厥人很防备。
“如果伤害我没有任何好处,他便没有那样做的必要。”查士丁尼平静地回答道,这样说并非是出于对突厥人的信任,而仅仅是赤『裸』『裸』的利害关系而已。
“可是我们现在根本没有必要这样做,查士丁尼大人,现在我们热那亚人合作,那些海盗根本不敢招惹我们。”阿布德拉完全无法理解查士丁尼这样做的用意何在。
但查士丁尼已经做好了决定,任何人也无法动摇劝阻。
“够了,阿布德拉,现在我并不是和你们商议,而是给你们下命令。在我不在的时候,你和里奥负责替我管理伊洛凡堡还有难民的安置问题。”
这句话等于封死了一切的劝说,阿布德拉仍然想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里奥劝阻住只好咽下了嘴边的话。
而查士丁尼则点了点头,一个人走出了房间只留下众人面面相觑,所有人都对这样的决定或多或少有些不满。
“里奥,你为什么要阻止我,查士丁尼大人还是太年轻了,这根本是不必要的冒险。”阿布德拉忍不住对身边的同伴发起了脾气。
可是一旁的里奥却微微摇了摇头道:“虽然我也猜不出查士丁尼大人究竟是在想些什么,不过他没有做无谓事情的理由,还是选择相信他吧!”尽管他其实也对少年的决定有所疑『惑』,可是这个年轻人一直以来给他们印象都是令他们惊喜的,因此里奥选择相信查士丁尼这次的决定,他一定有他的目的。
而见此情景,阿布德拉也只能点了点头,他这一把年纪将宝压在了这个少年的身上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
……
……
第三十九章 科孚岛上的威尼斯人
科孚岛——这里本应该是罗马帝国的领土,但是随着威尼斯人的扩张,这个距离伊庇鲁斯近在咫尺的岛屿已经成为威尼斯人扼守亚德里亚海的重要据点,岛上高耸的碉堡监视着过往的一切船只。
如今的威尼斯人已经成为了无可置疑的海上霸主,没有任何人胆敢挑战其权威,无论热那亚人还是比萨人或者撒拉逊人。
但是突然出现的一支热那亚舰队却使得威尼斯人瞬间紧张起来,两国之间的关系可是一向势同水火的。对方靠近过来令威尼斯人立即警惕起来,只见全副武装的威尼斯民兵在港口上准备好了投石机,另一边守卫岛屿的船只也升起了风帆随时可以进入战斗。
清晨的雾气很重,只能看到大量舰船已经靠的很近了,不过上面红十字的旗帜还是很明显的,那是热那亚的船只,顿时每一个威尼斯人的心都不由的一紧。
“警告他们,让他们不准在靠近了!”在指挥官的命令下,士兵们拉动木栓投石机发『射』出了一颗燃烧着火焰的炮弹落在了热那亚船只前方的海域。
顿时间,热那亚的帆船便停了下来,很明显是受到了警告后不敢再继续前进,这让岸上的威尼斯人微微松了一口气,可是对方也没有撤退紧张的气氛没有丝毫消减。
“队长,你看!”一名眼尖的士兵指着海面忽然大喊道,只见一艘小木船载着几个看样子是谈判的人缓缓划了过来。
这让威尼斯人完全一头雾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与此同时,雾气在清晨的阳光之下也终于消散,之前看不清楚的舰船的模样也终于展现在了威尼斯人的眼前,并非是他们原来以为的战舰,而是一队商船!
……
……
……
“瞒过了这些威尼斯人还是容易啊,花了一点钱居然就这么放我们离开了。”班提克看着自己的舰队在威尼斯人的眼皮子底下顺利同行,不由冷笑起来。
“恐怕现在那些威尼斯人到死也根本想不到这些船里面装着的不是什么货物而是全副武装的突厥战士吧!”坐在船舱中的查士丁尼也不由揶揄道,如此重要的科孚岛那些威尼斯人竟然这么懈怠,看来他们仍然沉浸在攻陷君士坦丁堡的喜悦之中。
“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将你带到了亚德里亚海,你准备怎么寻找那些捉『摸』不定的海盗呢?”班提克双手环抱着打量着查士丁尼问道,他实在没想到查士丁尼向他借用运输船的意图就是这些,明明和热那亚合作之后伊洛凡堡根本不必担心海盗袭击才对,可使查士丁尼仍然坚持要剿灭不久前袭击村子的海盗残余。可关键的是伊利里亚的狭长海峡海湾数不胜数,到哪里去找那群海盗!
但是这时查士丁尼却将一张图纸放在了男人的面前,“这是海盗巢『穴』的几个地点所在的图纸,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
“这就是克罗地亚海盗躲藏的巢『穴』么。”班提克有些吃惊地看着查士丁尼手中的航海图,十分意外,要知道克罗地亚海盗一直以来都是让意大利城邦十分头疼的敌人,尽管十分弱小,可是偏偏行踪不定,谁也不想花心思去对付他们。
热那亚人选择的是拿钱消灾,而威尼斯人则干脆收买了他们让其袭击敌对势力的商船,可是现在查士丁尼却正乘坐着热那亚人的战舰率领着突厥雇佣兵准备将那些海盗的几个据点拔除。
这就是为什么之前查士丁尼要留下那几个海盗的原因,花了很长时间的拷问,他终于从那些家伙口中撬出了几个海盗据点所在的位置。
不过想要剿灭那些海盗还需要精锐的战士,而这个重任自然也就交到了穆拉德率领的那些突厥武士的身上。
“接下来就拜托你们了。”查士丁尼手上没有任何海军能够将这支军队运送过去自然要靠热那亚的帮助。
可是班提克却完全对查士丁尼的计划根本不屑一顾,“克罗地亚海盗的数量就像牛身上的跳蚤一般,你就算拔除了一两个也是杯水车薪,又有什么用,如果那么容易的话,我们早就将那些混蛋挫骨扬灰了。完全是白白浪费我给你提供的帮助——”在他看来查士丁尼想要剿灭海盗的决定根本就是愚蠢无比的事情,得不偿失。
可是查士丁尼却似乎对班提克的嘲讽丝毫不在意,回答道:“这点就不劳您关心了,班提克阁下。”
而站在查士丁尼的身旁,突厥人穆拉德则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我们之间便两清了,是么?”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离开就是因为之前对查士丁尼的承诺,受到雇佣以来,这个少年对他们没有下达任何的命令,穆拉德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这一点查士丁尼自然也心知肚明,只见少年对穆拉德道:“我说话算话,这一切结束之后你们便可以在热那亚人的护送下安全离开这里,一切的费用将由我来承担,我说到做到。”他再一次一掷千金,令班提克和穆拉德也不由又是一惊,这个小子到底是从哪里弄出这么多的钱的。
见查士丁尼都这么说了,穆拉德也只好点了点头选择相信少年对自己的保证,“好,我的人将听你的指挥,这点职业『操』守我还是有的。”他也别无办法,毕竟自己带着手底下那么多人需要的就是钱,而这个小子就像是没有底限的钱袋子一般,多少钱仿佛都能够拿出来一般。
见此情形,班提克也明白面前查士丁尼已经下定决心,他当然懒得再说什么,一个热那亚人的第一要务永远都是生意第一,只是他不知怎么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这个小子似乎在暗地里做什么他没注意到的手脚。
不知怎么的,班提克此刻居然不知为何有些后悔答应查士丁尼的要求到这里了……不过现在也只能继续看看这个小子到底有什么计划。
第四十章 海盗城
一直以来亚得里亚海都是海盗肆虐的地方,而尤其以克罗地亚海盗最为着名。
即便是强大的威尼斯海军也做不到完全消灭这些像跳蚤一样的凶徒。
最终威尼斯人竟然向这些海盗选择了妥协,威尼斯总督丹多洛收买了这些海盗成为威尼斯的外籍雇佣军,克罗地亚海盗除了不准袭击挂着威尼斯圣马可旗帜的商船之外可以任意进攻其他威尼斯敌对国家的船只,因此大发横财。
不久前这些克罗地亚人袭击伊庇鲁斯沿海地区就是得到了威尼斯人的命令,这十几年来由于给威尼斯人效命,克罗地亚地区也不再像过去那样贫困,尽管男人们仍然要过着刀头喋血的日子,可是他们的村子却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贫瘠的土地使得克罗地亚人只能依靠掳掠为生,因此民风剽悍。不过他们一直以来无法被剿灭的原因却是因为这些克罗地亚海盗分布十分疏散,加上狭小的海湾不适于战舰行进,很少有国家愿意想花功夫对付他们。
而此时在一个海湾之中的城镇,一群海盗正在兴奋地分赃,可以说整个城镇都是这些海盗的据点,一天来的“辛勤”总算是让他们收获颇丰。
……
“哈哈,今天的收获又是不少啊!”
“这么多战果的话,威尼斯的那些老爷们一定会奖赏我们的”
“是啊,不过这些愚蠢的达尔马提亚人还真是有钱啊!”
……
不久前,这些海盗洗劫了一艘达尔马提亚人的商船,一直以来威尼斯人虽然控制了达尔马提亚地区,可是当地的独立运动一直都存在着,第四次十字军东征第一个目标便是被威尼斯人利用进攻同为基督庇护的扎拉城。
因此克罗地亚海盗掳掠不服威尼斯人统治的达尔马提亚人船只也是被默许的。
整个城镇差不多有上千口人家,是整个克罗地亚最大的海盗据点,但是在十几年前这里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渔村,可是现在这里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海盗之城,外围甚至夸张地修建起了低矮的城墙。可以说这是海盗们销赃,走私贩投机抵挡乐土。
而正当海盗们兴奋地将抢掠的货物搬回去的时候,一个皮肤黝黑足有两米高的男人走了过来,只见他身上披着兽皮胸膛上也满是触目惊心的伤疤。而他身后的海盗们也明显不同,身上穿着厚重的锁子甲,头上戴着重盔,背上背着的巨型战斧更是令人触目惊心,这根本不像是劫掠的海盗,反而犹如精锐的正规军一般。
“沃尔夫大人!”
见到男人,所有海盗连忙收敛其原来得意忘形的神『色』,因为这位喜怒无常的首领是谁也不敢招惹的,但也正是这个男人的领导下才得以让他们成为众多海盗中最强大的。
“斯蒂夫他们到现在也还没有消息吗?”沃尔夫点了点头,问道,而今天所有出海的海盗们也都面面相觑,摇了摇头。
距离斯蒂夫带领的那支海盗队伍失踪已经差不多一个多月了,他们之前劫掠伊庇鲁斯海岸之后便消失了联系。一开始他们以为那些家伙叛逃了,这在海盗中是很常见的事情,毕竟干这行的是不在意什么忠诚的。可是现在看来事情似乎并不是这么简单。
“不是叛逃而不是途中遭遇了海浪么?”沃尔夫『摸』了『摸』自己光头微微冷笑。“那看来十有八九就是着了希腊人的道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斯蒂夫那些废物可是比叛逃了还要可恶,真是没用。”
这个男人自言自语之间已经将事情猜的差不多了,而手下们却却有些不敢相信。
被希腊人消灭,开玩笑吧,如今伊庇鲁斯连个正儿八经的海军都没有,打不过也可以从海上逃遁,斯蒂夫再怎么不中用也不至于全军覆没。
“那大人我们……”
“不急,反正那些威尼斯的老爷们之前又下了命令让我们行动,到时候让那些希腊人知道反抗的下场是什么就好了。”沃尔夫冷冷地说道面对他来说几十个海盗的损失根本不算什么。不过更让他动怒的是那些希腊人竟然敢反抗,他已经在心中暗暗盘算着要怎么给伊庇鲁斯一些颜『色』看看了。
“你们怎么看啊,聂乌斯基先生?”沃尔夫忽然想起了什么用戏谑的目光打量着他身后的壮汉。
“一切听您的决定,沃尔夫阁下。”大汉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让沃尔夫一阵失望。
“哎呀呀,你可是当年那些希腊人御前的瓦兰吉卫队啊!我本来还以为你会多少在意一些呢。”沃尔夫揶揄地说道,他的身后正是他的侍卫们,但他们并非是海盗出身,而是君士坦丁堡流亡到此的瓦兰吉卫队。
君士坦丁堡沦陷之后,这些昔日的强大战士居然沦落到了成为匪徒。
纵然沃尔夫百般折辱,现在寄人篱下聂乌斯基也只能忍耐,他曾经追随着帝国皇帝守卫君士坦丁堡,但最终寡不敌众,很对瓦兰吉人在那场战斗中战死沙场,只有他勉强突围了出去。
而就在这时,海上负责侦查的海盗也乘着船赶了回来,沃尔夫一下子就看到了他们神『色』慌张的面孔,不由皱起了眉头。
“沃尔夫大人,一支舰队正朝着我们这里过来,上面挂着的是热那亚人的旗帜。”一上岸,那名海盗便气喘吁吁地对沃尔夫报告了侦查情况。
“热那亚人?有多少人?”沃尔夫微微一怔,他和热那亚人一向是很少打交道的,因为热那亚的商船很少走亚德里亚海,再加上双方也有过协议,他一次也没有攻击过对方的商船。
“差不多几艘的样子,不过看模样不像是武装帆桨船,只是普通货船的样子。”
“货船?”这样的情况就更令沃尔夫大『惑』不解,这种船队是没有什么战斗力,那么这种时候对方的一支船队过来究竟有什么意图,沃尔夫不敢大意。更主要的是自己的巢『穴』为什么会被发现,这可是只有少数外人才应该知晓的才对。
“所有人准备战斗!”沃尔夫警惕地下达了命令,几艘船他还是不怕的,充其量也就是几百号人而已,他的手下足够应付了,意大利的那些军队的陆战水平恐怕还不如他们这些海盗呢!
只见在沃尔夫的命令下,海盗城的海盗们全副武装地聚集到了海岸边警惕地看着海平面,而这时热那亚的船队也终于进入了他们的视野之中。
第四十一章 瓦兰吉人(上)
“这里就是海盗的据点么,还真是夸张啊!”在船上的班提克看着海岸上的城镇也微微有些吃惊,看来这几年来在威尼斯人刻意的放纵下,这些海盗的力量真的膨胀了很多。
不过很可惜,这次却有人铁了心要将他们彻底碾碎。看着身旁的查士丁尼,班提克道:“现在可以了么?”
“那么拜托你了!”查士丁尼点了点头,看来这前拷问出来的消息准确无疑,这些海盗的力量的确不容小视,由于要清缴多个海盗据点,即便是对付这一带的最强大的海盗,查士丁尼的身边只有四百多突厥武士,可是对付他们穆拉德手下的突厥人就已经足够了。
只见热那亚的商船缓缓靠近着海岸边,而海岸上的海盗们也做好了准备,只要热那亚人敢做出什么敌对的行为那么他们一定会好好给这些意大利人一些颜『色』看看。沃尔夫的脸上全是冷笑,这几年来他一直都在扩张势力,尤其是罗马帝国衰落之后,大量失业被裁撤的外籍军团都成为了他的手下,几艘船上就算全是热那亚的军队他也根本不怕。
“聂乌斯基,是时候了,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让我们看看瓦兰吉人的厉害吧!”沃尔夫的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而聂乌斯基和他的手下们也握起了手中的重斧,尽管内心非常不甘心被这群海盗驱使,可是聂乌斯基知道自己没有任何选择,何况对他而言热那亚人作为拉丁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死死盯着正靠近过来的船只,海盗们也不由心中紧张起来,很奇怪对方根本没有交涉的意思,以全速朝着浅滩行进,根本不在意可能会搁浅。
可另一边,海盗们却又拿出了更加惊人的东西——一辆投石车,使用的是扭力结构,对近距离的船只是致命的威胁。
“既然他们到现在还没有反应那就击沉他们!”沃尔夫用狰狞的目光锁定了最前面的热那亚帆桨船,既然对方来找死那么他就不客气了,事实上面对正规军的围剿早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何况他的背后有威尼斯人撑腰,沃尔夫根本不担心。
而正在『操』控着船只的不是别人正是班提克,从政之前他就是出『色』的海军将领,尽管也有多年没碰了,不过仍然没有手生。尽管海盗据点选择的海湾浅滩到处都要礁石,可是对他来说根本不构成威胁,热那亚船只仍然保持着全速准备靠岸。
“左满舵,做规避动作!”
班提克的声音中富有力量,几乎让一旁查士丁尼有些无法相信这个男人居然也能有如此气势,他下达命令的时候让人不由自主地服从,根本不敢有任何违逆。
下意识地,负责掌舵的热那亚水手『操』纵着战舰做出了紧急规避的动作。
“落锚!”猛地一声,班提克再一次发出了一声大吼,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不明白这种时候他居然发出了这样的命令。
“还愣着干什么?!”班提克大喝道,下一时间,船上的水手连忙便将船锚撒手落进了海里。这一片海域上布满了暗礁,船锚直接勾住了一块礁石上。
“所有人抓紧!”班提克一边下令,一边让手下松开船舵。
再一次地,毫无征兆地,整艘帆船都剧烈地摇晃起来,在海面上斜靠着划出了一个惊人的弧线。满速前进的帆船在海平面上掀起了白『色』的浪花完全遮挡住了海盗们的视线,使得他们的根本无法让投石机能够瞄准热那亚帆船的位置。
“该死的怎么会这样?”看到这一幕,克罗地亚的海盗们也是目瞪口呆,那艘船上的驾驶者要么是天才要么是疯子。
在海面上,帆船就像钟摆一样,以一种完全出乎岸上海盗预料的方式位移过去,这十分冒险,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倾覆。
“放那些突厥人出来!”班提克成功地阻止了海盗们的企图,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抢滩登陆。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负责船舱的热那亚水手猛地拉动船侧的吊索,而两侧的绞索式的舱门也猛然打开,看到这一幕,岸上的海盗终于『露』出了恐惧的神情。
因为下一刻,全副武装的突厥骑兵们便猛然间从船舱中宛如狂风一般杀了出来。
这是意大利人特有的运输船,为了能够运送尽可能多的,那些门位于吃水线之下,船舱为了防止进水从外面都是封死的,因此突厥武士和他们的战马都可以完全容纳的下。
“突……突厥人,他们怎么会在这?”原本自信满满的沃尔夫也大惊失『色』,他还是第一次正面遭遇这些剽悍的异教徒。
“杀光法兰克人(突厥人对欧洲人的称呼)!”而冲出船舱全副武装的突厥战士已经向毫无防备的克罗地亚海盗发起了进攻,他们携带着骑矛和弓箭犹如一阵狂风席卷过去。
“快快给我挡住!”被这一幕惊呆了的沃尔夫完全不知所措,他的手下大多数拿着弓箭压根没想到对方的骑兵居然直接发起了冲锋。
迎着海盗们的标枪和箭雨,突厥人呐喊着一往无前地冲锋了上来,这片海滩上地势非常平坦完全适合突厥人的作战,而骑在马上突厥人的复合弓也更具有远程优势,由肌腱和角骨制造成的反曲弓,对着冲向海盗们『射』出一波波削弱士气和『性』命的箭矢。
杀声和烟尘里,只见突厥人们他们利用速度的优势,迅速冲击了海盗们松散的战阵,尽管没有人否认克罗地亚海盗的勇猛,可是他们终归是匪徒,面对骑兵的冲击阵型瞬间就四分五裂了。
“该死的。”沃尔夫惊恐万状地看着被突厥骑兵蹂躏的部下,只见那些突厥人面对长矛也仍然毫无畏惧,这么多年以来他们和法兰克人和罗马人的交手尚且不落下风,何况这些乌合之众呢?
嘶吼声排山倒海,每一名突厥骑兵突入海盗之中都意味着一场屠杀,海盗们根本『射』不出一箭,抬不起手里的武器便被突厥人夺去了『性』命。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沃尔夫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近乎癫狂,而海盗们也陷入了某种慌张和癫狂的混合情绪当中,有的人还在负隅顽抗,有的任则落荒而逃。
而在船上查士丁尼则冷峻地看着整个战场,这些突厥人果真没有让他失望。他们的确异常强大,明明海盗的人数也不少装备也不差可是面对他们却不堪一击。
当初拜占庭人在东方的惨败恐怕也就和这样差不多吧!
查士丁尼忍不住在心中喃喃自语,果然无论在哪里骑兵都是当之无愧的战争之王。此事发生的根本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屠杀。
第四十二章 瓦兰吉人(下)
“杀光他们!”穆拉德挥舞着手中的马鞭指挥着突厥骑兵来往冲杀,在突厥人眼中这些克罗地亚海盗就如同土鸡瓦狗一般根本不堪一击。
锋利的骑矛撕裂战阵,而凌厉的箭雨也彻底让海盗们放弃了抵抗之心,他们丢盔卸甲,即便是沃尔夫怒吼着也仍然无法阻挡自己手下溃散的局面,而就在这时身旁的聂乌斯基一把抓住了这个已经近乎癫狂的男人吼道:“沃尔夫大人,再这样下去我们肯定要全军覆没的,快点撤回城里吧!”
在平坦的地形下,海盗们根本不会像正规军那样结成人墙来抵御骑兵的冲锋,这样下去根本就是屠杀,抵抗完全没有价值。聂乌斯基身为过去的瓦兰吉卫队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现在这种情况下只有暂时撤回城里才或许有转机。
可是此时的沃尔夫却根本冷静不下来,那是他的全部身家,他完全没有料到居然会是这样,突厥人的恐怖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朝着身旁的聂乌斯基还有他身后的其他的瓦兰吉人,沃尔夫只能将希望全部寄托在了他们的身上。
“给我挡住那些突厥人!”现在唯一还有战斗力的就是聂乌斯基的手下了。
可是听到了沃尔夫的命令,聂乌斯基却以为对方疯了,这根本是『自杀』式的进攻,可是对方狰狞的面孔可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当初我收留你就是让你现在展现所谓瓦兰吉的价值。”收拢溃兵的沃尔夫根本不会管这些北欧蛮子的死活,只要对方给他争取到时间让他退回到城里面就足够了。只要守住这里,瞪大科孚岛上威尼斯人的救援绝对可以击败这些入侵者。
而此时,突厥骑兵汇聚成庞大的阵势,犹如势不可挡的飓风般压向了已经几乎崩溃的克罗地亚人。
聂乌斯基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他清楚沃尔夫手段的冷酷和残忍,只能带着自己的瓦兰吉手下冲向了溃败海盗的相反方向。
“聂乌斯基大人,我们……我们真的要白白送死去么吗?”他的部下们虽然知道现在只能拼死抵抗,可是仍然很不甘心。
可是聂乌斯基却一声大吼道:“你们不要忘了,我们是瓦兰吉人,奋战下去是唯一剩下的尊严,难道你们连我们的仅有的一切都要抛弃吗?”
聂乌斯基的话令其他瓦兰吉人也沉默了,他们本应该是君王的护卫如今却成为虏寇他们本不应该这样,但现在也只能赌上『性』命维护那最后的尊严。
对瓦兰吉人而言,只有冲锋到死才可谓荣耀,纵然当初十字军攻上了海墙时,他们也与之浴血奋战,因为瓦兰吉本身就是“誓言”。
“杀!”
随着聂乌斯基的怒吼,这些来自北欧的战士们也毫无畏惧地冲向了突厥人的铁蹄!
……
另一边,紧张到绷住呼吸的查士丁尼,也正目睹着他大军就像海滩上的海『潮』般,涌向不堪一击的克罗地亚海盗,虽然实际的指挥者应该是穆拉德但是第一次见识到比之前规模大得多战斗的他仍然难掩激动。
但很快,他看到了,与那些溃败海盗不同的是,一群身披长袍锁甲的男人却朝着反方向而来,他们的模样和克罗地亚人完全不同,更像是来自北方的荒原。
查士丁尼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他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什么。
而下一刻,在最前头的聂乌斯基猛地大吼一声。
“冲锋!”
魁梧的瓦兰吉人挥舞着短斧投掷向肆意砍杀的突厥骑兵,最先头的突厥轻骑兵猝不及防,他们大部分人还在追杀着已经丧失抵抗勇气的克罗地亚人,万万没有料到迎面而来这些威力巨大的投掷斧头。
几乎与弓箭一样迅速,可是威力却更加凌厉。在最前面的突厥骑兵有的甚至胸口都被砸陷,尽管那个突厥人穿着锁子甲但是却根本抵挡不住如此凌厉的一击。
然而这还远远没有结束,因为接下来迎接突厥人的是恐怖的双手巨斧,这是瓦兰吉人最骇人的兵器,同样也是是他们扬名立万的存在。
如同收割麦子一般,措手不及的突厥骑兵瞬间人仰马翻,聂乌斯基手下的瓦兰吉人虽然人数不多,可是上劈骑手下砍马腿,而突厥人轻装的骑兵已经冲锋的太远了,根本无法抵挡着雷霆万钧的一击。
“那是瓦兰吉人!”查士丁尼看到了那种粗犷恐怖的作战风格之后再也没有任何怀疑。这个成立于巴西尔二世时期的重装步兵罕有败绩,而他们最善于对抗的就是骑兵部队。唯一败绩也仅仅是因为只顾追击敌人的瓦兰吉卫队一时间脱离了他们与大部队的联系,将毫无防护的侧翼暴『露』给随时准备战斗的诺曼骑士,最终被使用夹枪冲锋的诺曼人击溃。
可是纵然如此,瓦兰吉的威名仍然如雷贯耳。
“看来连瓦兰吉人都已经沦落到了这种地步了。”同样意识到这一点的穆拉德在查士丁尼的身旁一声冷哼。
身旁的突厥亲卫立即明白了穆拉德的意思,冲下去助势去了。他们手中的武器和身上的装备相比其他人更加精锐,可是海滩上的范围终归有些狭小,加上溃散的克罗地亚人,骑兵的战场优势也随即缩小,反而是聂乌斯基他们越杀越勇了。看着这一幕,穆拉德微微皱眉,这样下去大半溃散的克罗地亚海盗逃回去就麻烦了,这种地方可找不到足够材料制造攻城器的。使了一个眼『色』,穆拉德身边的骑手随即挥舞着战旗示意,而一直等候命令的阿尔斯兰立即反应过来。
“『射』箭!瞄准那些瓦兰吉人!”一侧,阿尔斯兰率领着他的部队朝着瓦兰吉人拈弓搭箭,由于他的人之前被查士丁尼埋伏战马损失不少只能步行作战了,但是即便是这样他们仍然是优秀的弓箭手。
看到这一幕查士丁尼微微一惊,尽管瓦兰吉人勇猛异常,可是终归他们身上的装备早不如作为禁军那样精良了,面对箭雨在强大的战士也是和普通人一样的,那么这样下去这些家伙必死无疑。
就在这一刻,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查士丁尼一把抢过了身旁突厥骑手的军旗直接纵马猛地冲向了奋勇拼杀的瓦兰吉人。
“你疯了?!”穆拉德震惊不已地看着少年做出的惊人举动,战斗已经快要接近尾声,只要消灭这些瓦兰吉人就可以获得压倒『性』的胜利,这种时候查士丁尼这样做简直就是愚蠢,他立即派出了一队骑兵要去阻拦。
第四十三章 降服
“那是——所有人停止『射』击!”
阿尔斯兰立即看到了那显眼的军旗下正是查士丁尼,孤身一人的少年竟然直接冲入了战阵之中,他立即命令部下停止『射』箭,不管怎样查士丁尼可都是他们的雇主。
“他疯了吗?”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查士丁尼,他无法理解对方为什么做出这样愚蠢的举动,那些瓦兰吉人会将他撕成碎片的。同时也因为查士丁尼擅自冲入混『乱』的人群使得突厥人不得不有所顾忌而停止对瓦兰吉人的『射』击。
“杀——!”聂乌斯基仍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刚才逃过了一劫仍然在率领着自己的手下死战不退,可是他的同伴们——那些海盗们却根本不管他们的死活,因为瓦兰吉人的奋战,克罗地亚海盗得以逃回城墙之后,可是沃尔夫却根本没有接应聂乌斯基的意思。
这些该死的海盗!
聂乌斯基虽然本身就不指望什么,可是他还是高估了沃尔夫的节『操』,他竟然将他们直接作为了炮灰。而正当这时,急促的马蹄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只见手执战旗的骑手一马当先,竟然丝毫不躲避瓦兰吉的狂怒冲锋反而朝他们而来。
以卵击石!
聂乌斯基在心中冷笑,在这种局面下竟然还有人胆敢正面向他们挑战,手持着双手巨斧的男人迎面冲了上去,巨大的战斧挥舞的虎虎生风直接劈了上去,正中马头。这是需要极强大的勇气和武艺的,因为正面对抗骑兵即便是在强大的重装步兵也有可能稍有不慎重伤甚至直接被冲撞而亡。但是聂乌斯基是强大的瓦兰吉卫队,因此那一击没有任何的犹豫。
而查士丁尼所骑着的马没有任何防护直接被凶猛凌厉的战斧砍翻在地,然而查士丁尼早已经预料到了这一点,所以在马鞍上他便已经准备好了起跳动作。
几乎是聂乌斯基挥出那一斧头的同时,查士丁尼迸发出了惊人的弹跳力越过了对方的头顶到了聂乌斯基的背后,而战旗也恰好遮挡住了聂乌斯基的视线。
犹如狡黠灵活的狐狸一般,查士丁尼拔出了腰间防身猎刀架在了这个男人的脖子上,看似轻而易举但是查士丁尼的心脏此时已经是一阵狂跳了,稍有不慎他便可能事先是死在了对方的手下。
“聂乌斯基队长!”高声惊呼的其他瓦兰吉人,他们也没有料到强悍的聂乌斯基居然会中招,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而聂乌斯基也仍然陷入震惊之中,这种奇特的作战方式还是他第一次见过。
“都给我放下武器,否则的话我不敢保证他的生命安全。”查士丁尼冷冷地看着瓦兰吉人,他一开始瞄准的就是聂乌斯基。可是他的处境也一样危险,外围的突厥骑兵在外面无法进来,只要想的话他随时可能被这些北欧的狂暴战士撕成碎片。
而剩下的瓦兰吉人果然投鼠忌器地停下了动作,死死盯着面前的这个少年,可是眼神之中却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居然中了这样的小把戏!聂乌斯基也大为懊恼自己失算,不过他本来就不指望能够平安活下来,只是为了光荣而体面地战死罢了。
“那么,就随便你砍掉我的脑袋吧。所有队员听令,现在立即杀了这小子!”
聂乌斯基没有丝毫的犹豫,然而周围似乎没有能以同等果断来执行这命令的部下。查士丁尼用力呼出一口气,看来死神只是从旁擦身而过,对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也忍不住内心微微颤抖
“……捡回了一条命。看样子虽然您很有信心,但他们并没有那么坚定地认为您死了也无所谓呢。很遗憾,您的部下对您的忠诚和爱戴胜过了战死。”查士丁尼面部表情地说道,可是这句话里面没任何意思的嘲讽。查士丁尼的确见识到了帝国当年的骄傲——瓦兰吉卫队的风范。
“我本以为已经调教他们很成功了的,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失望。”
聂乌斯基无奈地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丝苦笑说道:
“你是想要『逼』迫我们投降的吧!不这样的话,就算你杀了我也无法安然无恙地回去。”聂乌斯基并不是满脑子肌肉的人,他一下子猜出了查士丁尼的意图。
“的确如此。”查士丁尼点了点头,没有任何掩饰。
“开什么玩笑?你以为瓦兰吉人的骄傲就这么廉价吗?!”聂乌斯基狂怒地咆哮道。
两人在紧迫的气氛中,查士丁尼还是一副开玩笑的语气,而看到这一幕的突厥人也不敢轻举妄动。这让聂乌斯基意识到看样子面前这个小子不是一般人,而看到对方的打扮之后,他也有些微微疑『惑』,既不像是那些拉丁人也不像是突厥人,反而现实罗马人的衣着。
面对聂乌斯基的怒吼,查士丁尼也仍然面不改『色』地回答道:“我当然知道你们是骄傲的瓦兰吉人,同样你们也是紫衣御座下的禁卫,为一群海盗效命恐怕才是最廉价的。”
“你又懂什么,臭小子!”查士丁尼的这句话无疑触及到了聂乌斯基的逆鳞,他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当初君士坦丁堡沦陷后走投无路之下他没有任何其他的选择,否则他只能让自己和手下活活饿死,而他又不愿意为拉丁人效命。尽管他们是来自北欧的瓦兰吉人,可是世世代代情感上都已经认同了罗马人的身份。
可就在这时,查士丁尼脱下了链甲手套『露』出了中指上戴的那枚黄金戒指,上面的双头鹰怒目狰狞。
“我当然知道,而你还是否记得曾经的荣耀呢?”
身为瓦兰吉卫队的人,聂乌斯基一眼就认出了那枚皇帝使用的私章,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持有的,那是当年穆兹菲乌斯皇帝的私章,他作为禁卫军队长之一是见到过,那绝不是能够伪造出来的,他下意识间松开了握着斧头的手。
“咣当!”
“那是穆兹菲乌斯陛下的戒指……怎么会在你的手里?”聂乌斯基声音颤抖着问道,逃离君士坦丁堡他也试图寻找皇帝的下落却一无所得,此事看到那枚御用戒指他不由激动起来。
“原来你认得这件东西啊!那么我以效忠皇帝之人的身份问尔等,汝对鹰旗御座的誓言还是否有效,瓦兰吉人!”查士丁尼喝叱之间,所有瓦兰吉人都面面相觑,他们虽然半信半疑,可是那枚戒指不会有假的,他们作为皇庭禁卫可是认得那是穆兹菲乌斯皇帝使用的私章。
可是怎么会出现在那个少年的手里?
“你是穆兹菲乌斯陛下的人?”聂乌斯基的声音也不由颤抖,激动起来,他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他效忠皇帝的亲信。
“没错,陛下的御座已经到了鲁斯尼纳,而你是否还愿意履行你的誓言?”查士丁尼只能赌一把,作为当初控制禁军登基的穆兹菲乌斯以及之前瓦西里等人的态度看,瓦兰吉卫队或许是属于穆兹菲乌斯的支持者。而从目前对方的反应看,也的确如同查士丁尼预料的那样。
果然,聂乌斯基此时也没有再有任何的犹豫,随即单膝跪下向查士丁尼宣誓道。
“帝国禁卫军瓦兰吉卫队第四小队侍卫长聂乌斯基愿意为穆兹菲乌斯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四十四章 铁血
“我们愿意重新为穆兹菲乌斯陛下效忠!”
没有任何拖泥带水,本身骄傲的瓦兰吉人就不屑于和海寇为伍,之前战斗下去仅仅是因为他们的名字瓦兰吉在北欧语重意味着的是“誓言”。
而现在有更重要的誓言需要他们去履行——
而看到这一幕,无论是克罗地亚人还是突厥人都惊呆了。
“那么现在向我展现你们的忠诚吧!为了穆兹菲乌斯陛下!”查士丁尼扫视了一眼跪下效忠的瓦兰吉武士们,将猎刀收回了刀鞘之中。
“是,大人!”
瓦兰吉人拿起了战斧,他们没有丝毫的犹豫朝着始料未及的克罗地亚海盗扑了上去。
“该死的北方佬!”
看着突然反水的聂乌斯基,沃尔夫气急败坏地怒吼起来。他万万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这样,可是溃军还没有全部逃回城里。
“为了皇帝陛下!”
聂乌斯基振臂一呼,瓦兰吉人便冲入了克罗地亚海盗之中犹如砍瓜切菜一般撕裂他们的阵型。见此情景,突厥骑兵也立即反应了过来。
“杀!”
骑兵犹如『潮』水一般,没有了之前凶猛无敌的瓦兰吉人阻挠,突厥武士们如同收割麦子一般冲垮了克罗地亚海盗最后剩下的抵抗力量。
“快把门给关起来!”彻底绝望的沃尔夫大吼一声。
“可是我们还有人在外面啊!”
“现在管不了许多了,否则我们所有人都要死!”沃尔夫近乎癫狂,脸上的神情充满了神经质,第一次遭遇到突厥骑兵,他终于体会到了罗马帝国这两百年来面对东方时的恐惧。
现在沃尔夫也不再犹豫了,只要坚守住这里没有补给的这些入侵者只能撤退,甚至等到科孚岛上威尼斯人过来救援就可以一雪前耻。
见首领如此,克罗地亚人心中也是一寒,但是也只能这样了,没有任何人有勇气继续抵抗……
“他们要把门关上了!拦住他们!”查士丁尼看到了对方的动作立即意识到了克罗地亚海盗的意图,立即大吼道。
突厥人们也自然清楚这一点,立即放下眼前的敌人冲向城门,他们可不愿意战斗陷入胶着,更何况查士丁尼答应过缴获海盗的一切财物都归他们所有,这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啊!
可是此时城门已经渐渐闭合了起来,但就在这时冲在最前面的瓦兰吉人却猛地撞在了城门上,这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咆哮着的瓦兰吉战士手持着恐怖的巨斧杀将进去,顿时守在城门的海盗们便一哄而散,士气已经低落到了极点,他们根本不敢对抗宛如魔神一般的北欧战士。
瓦兰吉人在瞬间杀散了克罗地亚海盗——城门被攻下!而紧接着突厥骑兵也宛如『潮』水一般涌入了城内,开始大杀四方。
“该死!”
目睹着城门失守的沃尔夫绝望地看着自己经营的海盗城就这么沦陷,可是却什么也做不了。这座城镇不仅有海盗还有海盗的家人和普通的平民,城门被攻陷也就意味着他们乐土将彻底走向终结。
“嗷嗷嗷嗷!”很快,冲出来的突厥骑兵,吹着号角,举着弯刀、弓箭如暴风般肆虐将城里面所有看见的人屠杀殆尽,克罗地亚人已经完全无法组织起抵抗了。
十几名海盗哀叫着,想要逃离突厥人的追击,可是一支支箭,准确无误地穿过了他们的胸膛,对于突厥人来说着根本就是一场狩猎而已。
纵马驰骋而入的查士丁尼也终于看到了这座城镇的全貌,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这样贫瘠的地方居然有这样一座颇具规模的城镇,可见这些海盗们掳掠了不知多少同样的城镇,靠着其他人辛苦劳动的民脂民膏才得以建起这座海盗城。
怒由心起的查士丁尼怒吼一声,“杀下去,不要留任何活口。”他命令着瓦兰吉人封住整个城镇的出口,命令突厥人肆意掳掠。这时,整个海盗城的房屋被占领焚烧,无论是否敢于反抗,里面惊慌失措的居民都被杀死当场,这场战斗他们不需要俘虏,只要劫掠只有屠杀。
这些镇子上的居民并不全是海盗,他们有的人往往是逃避农奴主压榨的难民在这里讨生活,可是却没有想到会遇到这样的灭顶之灾。
待到突厥骑兵迂回截断了克罗地亚最后的退路后,这个城镇的凄惨命运已经注定,没有人能够活着离开这里,只有沃尔夫还带着最后一点点人在抵抗。
可是这已经是无畏的反抗了,看着突厥人焚烧着属于他的城市,沃尔夫心如刀绞。如果城门守住他还可以寄希望于消耗战将对方赶走或者说有威尼斯人来救援,可现在什么都没有已经没有意义了。沃尔夫和他仅剩下的人已经被团团围住,彻底陷入了绝境。
“我们投降,我们愿意放弃抵抗!”终于放弃希望,沃尔夫明白自己能选择的只有投降,但是这时回答他的是一片哀呼,屠杀仍然在继续,根本没有停止。
“怎么会?!”
突厥人一支支弓箭夺去克罗地亚海盗的生命,这根本就是屠杀,沃尔夫终于明白这些入侵者压根就是为了毁灭这里的。
“热那亚人你们是要和威尼斯开战吗?我们是丹多洛总督大人手下的外籍军团,你们这样做根本就是在宣战!”沃尔夫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威尼斯人的身上。希望热那亚人能够多少有些忌惮
但是对面接下来的话却让沃尔夫彻底绝望。
“谁说袭击是热那亚人了,我们热那亚人只不过是收钱办事而已,只怪你们得罪错了人罢了。”姗姗来迟的班提克听到克罗地亚人可笑的威胁,冷笑道。
而听到了对方的回答,沃尔夫也呆若木鸡,喃喃自语起来,“不是热那亚人,那为什么……对了……你们是罗马人!”联想起瓦兰吉人莫名其妙的背叛,沃尔夫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只有这个可能,可是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已经四分五裂的罗马帝国会锁定他这样的小角『色』!
第四十五章 金矿洞
“跟他们拼了!”沃尔夫绝望地发出了一声怒吼,只能带着最后的一些手下杀了上去,他知道对方连给他投降的机会都不会给。
可是这些已经完全丧失斗志的克罗地亚人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选择死神的降临。
进入城中的突厥人再也没有遭遇任何有效的抵抗,克罗地亚海盗们早已经四散而逃,而城镇上的居民哀嚎着,可是纵然他们奉献上自己的财物还是无法阻止对方的屠刀,纵然是愿意成为奴隶也是一样。
突厥雇佣军只听从他们雇主的命令——屠灭这里,一个不留。
而这一幕看在眼里,瓦兰吉人聂乌斯基也有些看不下去了,他无法理解身旁的少年为什么要做,他并非是心软或者同情,可是身为战士屠杀平民绝非光荣,何况那些克罗地亚人明明已经选择投降了,可是查士丁尼竟然根本不接受。
“您这样做是不是有点——”
“是不是有些不人道,你是想这么说么?”查士丁尼用一种冷酷的目光看着聂乌斯基问道。
“他们已经投降了,根本没有必要这样吧!何况那里面还有一些根本不是海盗的平民!”攻占一座城堡或者城镇劫掠无可厚非,但是除非是对付异教徒否则屠城是相对很少动用的,可是现在看来查士丁尼是铁了心要将杀戮进行到底,可是在聂乌斯基看来这根本就没有必要。
“不是海盗就意味着他们的无辜吗?这整座城镇都是在累累尸骸之上建成的,当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查士丁尼平静地看着突厥人在肆意屠杀着这些克罗地亚人心如磐石,但是实际上他并不是仅仅为了单纯的报复,他也不喜欢无谓的杀戮而实际上这是一种威慑,星罗棋布的海湾之中有太多的海盗巢『穴』,仅仅是端掉几个据点是完全无法遏制住嚣张的克罗地亚人的,所以他才决定用这种铁血残忍的屠杀去震慑这些海盗。
让这些克罗地亚人知道如果再胆敢作为威尼斯人的鹰犬对罗马有任何『骚』扰,下场便只有覆灭。
见查士丁尼这样的答复,聂乌斯基虽然看不惯但也无法继续反驳什么,因为他清楚每次海盗们从海上劫掠的收获都成为了整个城镇上居民的分红,可突厥人粗鲁的行径实在令他非常不满,他非常疑『惑』这个自称穆兹菲乌斯陛下使者的人为何手底下全是这些野蛮的异教徒。
与此同时,克罗地亚人的反抗也进入了尾声,当最后一个海盗被突厥人弓箭『射』杀,整个城镇都陷入了火海,而堆积成一个小土山大小的战利品在广场之中让所有人开怀大笑突厥雇佣兵们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畅快地打完一场仗了。
正当这时,一名突厥骑兵骑着马忽然赶了过来,似乎发现了什么的情况!
“穆拉德大人,我们发现了一个矿洞!那里面全是被海盗掳掠过来充当奴隶的罗马人!”
虽然之前查士丁尼下达了屠杀令,可是这名骑兵发现矿洞之后发现大多数是海盗从袭击村庄抓走的村民,还是决定先回来请示一下。
而听到这个消息,查士丁尼也立即想起来了之前伊洛凡堡的村子里面的村民就曾经说过不少男丁被海盗掳掠走,因此才大多数剩下的是老弱病残。这着实是让他又惊又喜,他本来以为村民被抓走之后十有八九是被带到奴隶市场卖掉了的,但现在说不定有希望找到他们。
而班提克和穆拉德反而更加在意那名突厥武士口中所说的“矿洞”这种地方居然还会有矿洞!
“立即带我们去看看。”班提克立即敏锐地嗅到了金钱的气息,这简直就是热那亚人与生俱来的天赋。
……
而当查士丁尼等人来到了那个隐蔽的矿洞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们根本没有想到这个海盗据点居然会有一座金矿,虽然规模不小,但是却没有完全开采,里面的奴隶已经骨瘦如柴明显是受到了非人的折磨。
“这些克罗地亚人竟然找到了一座金矿,不过在他们手上也是浪费,他们甚至连开采这里的能力都没有。”班提克不屑地说道。
“并不是没有能力,而是不敢,恐怕那些克罗地亚人根本不敢大规模开采,一旦要是被威尼斯人发现的话只怕是引火烧身。”查士丁尼略微看了一眼也猜到了原因,恐怕海盗们自己也是进退两难仿佛孩童手持黄金行于闹市之中,没有足够的力量得到这么大的财富本就是自寻死路。
“我想你也不知道这里吧?”查士丁尼看着一旁的聂乌斯基问道,从之前状况看,克罗地亚人并不信任瓦兰吉人。
聂乌斯基摇了摇头,他只来了几个月,还是第一次知道有这种地方。
“那怎么处理这里,一整个矿洞可带不走。”穆拉德此时也是心动不已,看着两人问道,毕竟这里的出现超出了之前的计划。
查士丁尼耸了耸肩道:“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用,这些金子你们分吧!我只要带这些罗马人回去就可以了,对了,还有这些海盗的船只。”并非是对黄金不感兴趣,查士丁尼不想因为无谓的贪心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而班提克也是一样,“终究是威尼斯人的势力范围,不能开采对热那亚来说毫无价值。不过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发现这个西方的?”班提克好奇地闻到,打量着这里的环境能找到可真是不容易。
而那名突厥武士有些尴尬地回答道:“我们是追杀克罗地亚人的时候发现的,不过那些克罗地亚人逃到这儿之后就不见了。”
“你是说有人从这里逃走了?”眯缝起眼睛,穆拉德喝问道,如果真的有人逃走那这里的秘密可就泄『露』出去了。
而这时四处搜查的突厥士兵忽然大喊一声,“大人,在这里!”
他们发现了一个密道直通地下,无疑刚才那些克罗地亚人是从这里逃走的。
第四十六章 归途
在矿洞中四处搜查的突厥士兵忽然发现了什么大喊一声,“大人,在这里!”
他们发现了一个密道直通地下,无疑刚才那些克罗地亚人是从这里逃走的。
“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啊,真是意想不到啊。”班提克看着密道忍不住笑了,看来这些海盗并不是那么愚蠢早已经准备了后路。
“那怎么处理这儿,恐怕便宜了威尼斯人。”穆拉德问道,这时候再去追杀估计已经来不及了。
“那就看他舍不舍得将这里的东西交给威尼斯人了。”查士丁尼结束了他们的谈论,就目前他的力量而言,这个矿洞毫无价值可言。
“那么差不多应该离开这里了,如果惊动了科孚岛上的威尼斯人就麻烦了。”班提克也立即意识到了这一点,既然有漏网之鱼那就意味着存在风险。
“我想其他地方的行动应该比这里还要顺利一些,就算这次威尼斯人知道是我们帮助了你们也只能咽下这颗苦果了,不过恐怕你可能会被他们盯上的。”班提克看了一眼查士丁尼说道,他是在提醒这个少年,既然他敢于做这件事情那么就要承受相同的代价。
而查士丁尼早已经又过了心理准备,“我自己心里当然清楚,反正那是迟早的事情,不过现在还不至于那么快盯上我。”复兴帝国的敌人已经太多太多了,如果畏首畏尾的话反而会错失良机。
见这个少年如此果决,班提克也就不在多说什么了,某种意义上他反而很欣赏查士丁尼,也渐渐明白安德烈亚多利亚为什么将多里亚金币给这个小子了。
……
1205年,就在威尼斯人为他的海洋帝国踌躇满志的时候,一个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在短短数天的时间里,在威尼斯人的眼皮子底下,克罗地亚的海上据点就要好几个被连根拔起彻底摧毁,几乎没有任何的幸存者。
尽管最终威尼斯人找到了逃过一劫的克罗地亚人,再加上之前的种种证据,几乎可以完全确定幕后黑手一定和热那亚人有关,可是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尽管在谋划十字军借刀杀人攻陷了君士坦丁堡上声名赫赫,但是之前不听从罗马教廷劫掠扎拉加上攻击正教徒盟友已经使得威尼斯人臭名昭着,英诺森教皇几乎要将整个威尼斯城里的人开除教籍,因此威尼斯人也不敢轻易再开战衅。
况且雇佣海盗作为外籍军团,也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情,无可奈何的威尼斯人只好派人向热那亚人进行交涉,却被对方一句不承认给挡了回去。无奈之下,最终威尼斯的使者也只能撂下一句狠话便离开了。
反倒是虽然得知了伊庇鲁斯的人可能参与了,但是威尼斯人断定那些已经分崩离析的罗马人干不出这样的事情,不足为患选择了置之不理,可是他们绝不会想到不会过太久他们便会对此后悔不已的。
……
夜晚的海上,回忆起烈火将这座海盗城彻底吞噬也将克罗地亚人多年来的心血变成了一片灰烬,而在船上回首看着那被自己亲手毁灭的城镇,查士丁尼的内心也多少有些罪恶感,可是他还是忍住了,既然他已经选择踏上那条路那么就要习惯着一切,接下来比这还要残酷的还有很多很多。
按照之前的而约定,所有掳掠的战利品都归突厥人所有,而热那亚船队的租用费查士丁尼回去后将付清,但是克罗地亚人的海盗船则全部归他所有,而靠着这些船只查士丁尼将从各地救出来沦为奴隶的罗马人带上了归途。
“你这是准备重建帝国海军么,要这么多船?”班提克走到的桅杆边看着眺望大海的查士丁尼问道,他多少猜出了查士丁尼的意图,只是花这么大代价也未免太不值了,这些船只根本比不上意大利城邦的造船,就算组建成海军也是不堪一击。
“只是一方面而已。”查士丁尼淡淡地回答道,并没有否认。他当然要重建帝国海军,没有海上力量的话复兴无疑将是一句笑话,他可不愿意像历史上的帕朝一般受制于热那亚人和威尼斯人,因此他不想过多依赖他人,即便是从零开始他也要这样完成帝国海军的第二次萌芽。所幸的是,这次他偶然收拢了瓦兰吉卫队的残余,历史上这些北欧战士不仅仅是优秀重装步兵也是天生的海洋杀手,完全对得起他们的维京血统。
“好吧!但愿如此,不过这件事情结束后我恐怕要前往东方一阵子,我们再见面怕是就难了,虽然一开始不怎么喜欢你的狡猾,不过至少现在我不得不说改观了许多。”班提克由衷地向查士丁尼伸出了手,直到这时他才真正肯定了面前这个少年的能力。他一个人上来也仅仅是为了和查士丁尼聊聊天而已,这几天的相处,双方的印象都已经大有改观,不过再过不久就要分别了。
“那真是荣幸之至呢!”查士丁尼也很自然地和对方握手,尽管很意外,但是班提克的确没有任何的恶意。“看来你也的确得到了嘉奖,前往东方可是一个不错的差事啊!”
虽然东方十分遥远,但是热那亚人依靠和十字军国家建立贸易还是能够赚的盆满钵满的,显然这是班提克得到了重用的体现。
“的确。”班提克也是难掩得意地点了点头,但是忽然在这时想到了什么,“对了,算是送你个人情,告诉你一个消息吧,几个月之后热那亚可能派出正式的使者前往鲁斯尼纳,或许安德烈亚公子也会一同前往。这也算是机密消息,或许会对你有用吧,查士丁尼君!”说完男人摆了摆手便一个独自走回了船舱之中留下震惊不已的查士丁尼一个人站在甲板上。
热那亚人几个月之后就要前往鲁斯尼纳了?那他之前所说的与热那亚人的合作要是被米哈伊尔发现那就不妙了啊!微微忐忑的查士丁尼下意识地一惊,他完全没有料到会这样,脸『色』也已经变了。
“啧,看样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查士丁尼虽然有过之前安德烈亚给自己的保证,但是他此刻心里也没有底。他明白自己种下的苦果只能自己咽了,他也只能一个人无奈地回到了船舱。他这下得罪的人除了威尼斯人之外还有阿格里尼翁的提奥多尔,这些突厥人在自己的保证下即将离开这里,而承担的后果难以估计,纵然对方没有证据暂时无法拿自己怎么样,但是日后想要对付自己也是轻而易举。
“等一下!”
但是就在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响起喊住了正要回船舱的查士丁尼,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向查士丁尼准确地说重回穆兹菲乌斯麾下的瓦兰吉禁军队长聂乌斯基。
第四十七章 尾声
“等一下,查士丁尼大人?”突然出现的聂乌斯基身后同时还有其他的瓦兰吉卫队成员。
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怎么了,聂乌斯基先生?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情么?”查士丁尼一下子便感觉到对方来者不善,在自己孤身一个人的情况下来找自己,这些瓦兰吉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黑漆漆的海面上只有淡淡的月光照耀着,而聂乌斯基还是终于提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您真的是穆兹菲乌斯陛下的人吗?陛下现在究竟怎么样了!”事后,聂乌斯基还是觉得自己当时冲动行事了,即便是这个年轻人手上真的拿着穆兹菲乌斯的私章也不能证明什么。更何况当看到查士丁尼和拉丁人,突厥人混在一起的时候更让这些瓦兰吉人不满。
看来还不是一群满脑子肌肉的家伙!
不过他也能够理解对方对自己的不信任,毕竟一个半大的孩子能够有这种东西的确有些不可思议。
“到了伊庇鲁斯你们到时候就知道了,我没有欺骗你们的必要,现在穆兹菲乌斯陛下已经在鲁斯尼纳被拥立为皇帝,人尽皆知。”查士丁尼平静地回答道没有丝毫的作伪。
“可是为什么陛下会把他的私章给你。”聂乌斯基仍然无法理解,因为皇帝私章可是非常重要的,怎么会把这种东西交给一个『毛』头小子,除非穆兹菲乌斯出了什么意外。
想到这里,聂乌斯基猛地拿起了手中的斧头砍在了桅杆桅杆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你必须现在就原原本本地将所有事情告诉我!”
“啧,那可不是我的船!”明明刚在心里说这些瓦兰吉人并非有勇无谋,但是现在看着脾气火爆的北欧大汉,他也忍不住一阵在内心吐槽。
但显然目前要是自己不给他们一个说法恐怕他们非要将自己丢下海里,可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漆黑的一角传来。
“喂,你们这些北方蛮子最好可不要自己找死啊!”月光之下,穆拉德缓缓地走了出来,他的身边突厥武士们跟在他的身边。
“这和你们这些异教徒没有关系!”聂乌斯基也没想到这些突厥人居然会出现,但是就算对方人数上占优势,他也丝毫不惧。
但是穆拉德却微微冷笑,“没关系?不要忘了至少到现在这小子还是我的雇主。你们又想做什么呢?”随即咄咄『逼』人的突厥武士拔出了腰间的弯刀和面前的瓦兰吉人对峙起来。这使得查士丁尼一时间也头大了,要是双方打了起来的话那就糟糕了。
“够了!”查士丁尼呵止了瓦兰吉人和突厥人,他看着面前的聂乌斯基道:“这里人多口杂,到了伊庇鲁斯之后我保证将事情原原本本全部告诉你!”
穆兹菲乌斯和自己的约定,查士丁尼当然不会轻易说出来,一旦泄『露』出去,不仅是他连穆兹菲乌斯恐怕也将『性』命不保。
而聂乌斯基此时看着虎视眈眈的突厥人还有加上查士丁尼刚才所说的话,聂乌斯基明白今天势必是无法问出什么东西,也只能暂时放弃了,使了一个眼『色』,瓦兰吉人跟着聂乌斯基又躲进了黑暗的阴影之中消失在了查士丁尼的视线之中。
“你们来这儿恐怕不是为了单纯为我解围吧!”查士丁尼没有看身后的突厥人,他知道这个时候对方来找自己绝不是那么简单。
“哈哈,你这么说还真是让人寒心啊!不过你的说的很对。我的确有事情要和你说。”穆拉德笑着说道,令查士丁尼一时间也看不透对方想干什么。明明再过一天,双方的雇佣关系也就解除了,对方也将坐着热那亚人的船远走高飞,穆拉德这时候有什么话要与他说呢?
“什么事情?”
“很简单,我不准备离开了。”穆拉德微微一笑,却让查士丁尼目瞪口呆,他完全没有料到这种时候这些突厥人居然改变了注意。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没有那么多钱继续养活你们这一大帮子人啊!”查士丁尼不可思议地看着穆拉德,虽然对方是否离开与查士丁尼并没有什么关系,可是明明之前这些突厥人巴不得脱离提奥多尔控制才对的。
但是穆拉德却只是耸了耸肩说道:“我自然有我的理由,况且我真的这么一走了之的话恐怕提奥多尔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突厥人的话刚一说出口,查士丁尼便晓得这是胡说八道,穆拉德一定是有其他的意图,保不齐和那些热那亚人有什么联系,但是既然这样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况且,突厥人这样做对他而言也的确是一件好事。
“随便你们吧!等上了岸,咱们便分道扬镳了。”说着查士丁尼便走进了船舱之中,但是就在这时暗地中一个年轻人在上方正静静地窥视这一切。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只见班提克恭敬不已地走了上来禀告道。“只是这要是被少爷知道的话……毕竟我们付了那些突厥人一大笔钱啊!”
“放心吧,那边的事情我来应付就行。”年轻人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他略带好奇地看着查士丁尼的背影道:
“我很好奇,我的之前的选择究竟有没有看走眼呢,查士丁尼君?”
……
而与此同时,在阿格里尼翁,伊洛凡堡的动静也多少引起了那里的注意。
只是提奥多尔仍然将注意力放在了北方,拉丁人控制着君士坦丁堡建立起来的僭越之国已经从惨败中恢复过来。佛兰德斯的亨利很快就扭转了局势击败了保加尔人并且让原本不守本分的博尼法斯也不得不选择退让。几乎所有抵抗行动都遭遇了惨败,拉丁人成功巩固了他们的统治,并嚣张地向伊庇鲁斯提出了向其臣服的命令。
可以说双方的关系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击溃了尼西亚政权之后,拉丁人终于将注意力转回了西边了么!
“该死的拉丁人!”提奥多尔看着地图喃喃道,尽管他和自己的兄长米哈伊尔专制公或者说现在应该是帝国共治皇帝水火不容,但是现在更大的威胁是拉丁人,可以说伊庇鲁斯的环境比逃亡安纳托利亚的尼西亚政权还要危险。西边的海上可能面对威尼斯人和诺曼人,南边则是盘踞伯罗奔尼撒的法兰克封建主,东边则是最为恐怖的敌人那些占据君士坦丁堡的诅咒之人。稍有不慎,伊庇鲁斯便有重蹈阿历克塞三世覆辙的危险。
提奥多尔此时也只能选择和自己的兄长共弃前嫌,就在这时门外的敲门声忽然传来。
“进来吧,亨得利尔。”男人知道这个时候来打扰自己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说着便让自己的秘书官进来汇报情况。
“伯爵大人,我们找到突厥人的下落了。”作为提奥多尔的秘书官,亨得利尔可以说十分尽职,不久前突厥雇佣军擅自离开了驻所立即引起他们的警惕,当时提奥多尔便下令追查下去,这些突厥骑兵不仅仅是阿格里尼翁重要的战斗力依靠也对他们的情况了如指掌,他当然不会允许对方那么轻易叛逃。
“哦?这么长时间才找到——”提奥多尔因为公务繁多本来几乎都要将这件事情忘记了,没想到会花那么长的时间。
“很抱歉,伯爵大人,我本来以为他们会逃亡到伯罗奔尼撒的,可是我们后来才发现他们一直就躲在伊洛凡堡附近。几乎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亨得利尔也不得不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告罪,他实在是没有想到那些突厥人去了那里。
“伊洛凡堡,哼,那些突厥人还有那个被米哈伊尔丢到这儿的小子都开始不安分起来了么!”提奥多尔冷哼一声『露』出了冷酷的笑容。
“那么伯爵大人……我们怎么办?”亨得利尔请示着面前的男人下一步该怎么办。
但是提奥多尔却摆了摆手说道:“先放在一边,不管怎么样那些突厥人终归还没有公然反叛,没有必要立即对付他们,何况我要是动了那个小家伙的话,米哈伊尔恐怕也会趁机『插』手找我们的麻烦,暂时先放一放吧”
“是。”亨得利尔点了点头,虽说提奥多尔出人意料没有任何动作,但是这个男人还是在刚才的一刹那间感受到了一丝杀戮的气息,隐隐之间,他内心居然也有些颤抖,看来这件事情绝对不会有那么简单就会结束的。
只是他们谁也没有料到,在那座伊洛凡堡已经开始了一场新的蜕变。
……
……
……
第一章 休养生息
繁华的港口上人来人往,到处都是过往的商旅经过这里。很难想像在几个月前这里还是一片萧条。
“这里就是伊洛凡堡么?我记得一年以前这里还是一片荒凉啊,居然真的跟传闻一样了呢!”菲利普斯不有惊讶地喊出了声来。他之前离开君士坦丁堡之后就前往黑海到了克里米亚做生意了,再回来的时候得知自己的母邦在这里有一个新的贸易中转站他就过来了。
可是他明明记得一年以前他前往阿格里尼翁的时候经过了这里,简直可以说是贫瘠,但现在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越过高耸在山岭,海边的伊洛凡城堡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这时候太阳已经西斜,但是来往不绝的商人都在忙着转运货物。现如今热那亚人和威尼斯人已经关系恶化了,他们的中转点也只有几个可靠的,想要前往东方必须停靠在这里,尽管仍然需要缴纳赋税,但是已经便宜不少了,总好过威尼斯人的吃拿卡要。
经过伊洛凡堡附近的村落里,许多罗马农民正在挥汗如雨,勤快的很,收割着成片成片的大麦。他们必须得趁着天还没有完全黑在耕作一段时间,毕竟这可是他们自己的土地。他们中有许许多多的人流落他乡失去了自己的财产成为难民,但是却在这里得到了伊洛凡堡领主慷慨的补助。
与那些霸道的军区长官不同,这位领主没有任何要难民成为他隶农的要求,这使得所有人都爱戴地称呼其为“摩西”,在他们看来那个人所做的恩惠不亚于开辟红海引导神的选民前往迦南。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菲利普斯下意识地啧啧称奇,或许这里还不算太繁华,可是这种生息勃然的感觉是一般村镇所没有的。
来到了城门前,几个守在门口的罗马士兵也立即让热那亚商人们眼前一亮。
他们不是没见过罗马的军队,可是在一年之前,帝国军队的不堪一击他们是知晓的。面对才几万人的十字军,阿历克塞三世率领着七万人竟然不战而逃。据当时人的记载,即便是守护在君士坦丁堡的罗马军人也已经军备飞驰,海军被解散,连瓦兰吉卫队这样的精锐居然也拖欠军饷,可想而知已经腐化到了什么地步。
但此时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罗马守卫却完全是另一副样子,崭新的安纳托利亚式的鳞片甲,锥形盔,还有希腊式的盾牌和长矛,绝对是一个充满斗志的精兵模样。
这本身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这种弹丸之地有这种存在就非常神奇了。自从军区田地被军官阶层巧取豪夺一般自耕农出身的士兵按理说装备不起这样的武器盔甲才是。
而就在这时几个伊洛凡堡的主事人看到了一队热那亚商旅过来后立即热情地前来迎接。这几个月来丰厚的利润使得伊洛凡堡的府库头一次充盈起来,可以说看到热那亚人来这几个老头子便觉得是闪闪的黄金走了过来。
“欢迎来到伊洛凡堡,我们的热那亚朋友们!”
看着如此友好的罗马人菲利普斯也不得不佩服这些人的狡猾,实际上自从西罗马毁灭之后,东方和西方的基督教世界的分歧就越来越大,在法兰克人看来东边的希腊人是狡猾的阴险的圆滑的,而即便是善于经商的意大利人也是这么想的。前一秒,希腊人可以为了驱逐拉丁人喊打喊杀,后一秒又和他们做起了生意。
不过这些话只能放在心里了。菲利普斯也满脸堆笑地说道:“那真是太感谢你们。”
跟随着主事者,菲利普斯一行人走进了伊洛凡堡,这里面也大有不同,明显翻修了一下,尽管规模还是和以前一样小但是街道整洁了不少,有些罗马人的小商贩也做起生意,毕竟热那亚人也需要生活用品,在这里购买也方便一些。
“真是没想到这里简直就像是焕然一新,看来你们口中的那位新的领主真的是厉害啊!”菲利普斯再一次不由赞叹道,他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人可以让这种穷乡僻壤焕然一新。
“那全要靠查士丁尼大人了,虽然是个年轻人,可若不是他的话我们几个老骨头恐怕一辈子也看不到现在的场景了。”
“查士丁尼?唉,要是能有幸见到他一面就好了。”虽然微微一愣,可是菲利普斯并没有联想到这里的领主和自己帮助偷渡的少年做联系,他感叹着和几个主事者套着近乎。
“那可真不巧了,查士丁尼大人这时候估计到乡下去视察了一时半会也回不来的,有的时候他还会在那儿住一晚上。”几个老人哈哈大笑起来。
“哎呀呀,那真是太不巧了。”
……
而与此同时,乡村之中,查士丁尼一个人驾着马车带着护卫随从看着村子里面忙活的村民们,微笑地和每一个人打招呼,而热情的村民们全部端出酒食,供一行人休息享用,查士丁尼也不推辞,大方收下。
他可以感受到这些人民对他发自内心的爱戴。
可以说现在查士丁尼反而非常感谢米哈伊尔将这里赐给他,在山岭间如此多的麦田、农庄、林地使得他可以供养很多人,再加上与热那亚人的贸易他更加相信自己可以靠着这里一步步崛起。
不必田地的税收太重,现在赋税都已经颇有盈余,不过迟早查士丁尼都是要扩张军队的,因此前往远处开疆拓土那是迟早的事情。不过现在某种程度上,查士丁尼已经在自己的领地范围之中完成了军区制的恢复,在这里没有军事贵族也没有修道士地主,没有人会有被巧取豪夺土地的威胁。
可是他仍然要警惕,总有一天财富积累造成的贪欲会使得人们吞并了越来越多的公社田产,而到了那个时候自己重现建立起的根基便又有腐化的危险了。
而就在这时,急促的马蹄声忽然传了过来,只见一名传令兵骑着马匆匆赶了过来。
“是伊洛凡堡的长官查士丁尼阁下吗?”士兵毫不客气地问道,连马都没有下。
“是我。”看着对方的服『色』,查士丁尼一眼认出并不是自己的手下,微微一怔后他点了头回答道,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罗马努斯大人前来,请您速速接见!”
第二章 罗马努斯杜卡斯的刁难
“罗曼努斯大人?”查士丁尼眉头微微一簇,他知道来的是谁,只是这时候提奥多尔伯爵的儿子前往他这里究竟为了什么呢?他本以为阿格里尼翁已经几乎将他忘记了的,前几个月突厥人被他雇佣袭击海盗这无疑是僭越的,但神奇的是提奥多尔大为光火却一直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时隔几个月,为什么罗曼努斯又会盯上他这个“小人物”呢?
“没错,罗曼努斯大人教您立即去见他不得有丝毫延误。”传令的罗马士兵一点也没有客气,完全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使得在场的侍卫还是村民都火冒三丈。但是查士丁尼立即用眼神让所有人不要轻举妄动!
“我明白了,请转告罗曼努斯男爵,我立即就动身,请他稍候片刻。”既然寄人篱下,那么查士丁尼也明白自己别无选择,不过他很好奇为什么是罗曼努斯杜卡斯来到这里。
而正当查士丁尼在乡间视察的时候,伊洛凡堡那里早已经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全副武装的伊庇鲁斯重装骑兵杀气腾腾地进入了城堡之中,城堡里面的居民连忙躲到了两侧,看着这些不速之客。
罗曼努斯当下骑着自己的骏马扫视着这街道上的一切,脸上『露』出了冷笑。
“看来那个小子还真的有一手。”
“罗……罗曼努斯大人,您怎么来这儿了?”这时得知消息的里奥和阿布德拉姗姗来迟,而看到了来势汹汹的罗曼努斯他们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哦,难道我不能来到这里不撑?”
看着罗曼努斯寒冷的眼神,里奥和阿布德拉两个人不有心中一惊,“不敢,只是实在惶恐。您居然亲自来我们这种小地方,未能远迎,还请恕罪。查士丁尼大人一时半会儿恐怕还……”
“无妨,我之前已经派人过去了。”罗曼努斯在马上摆了摆手道,脸上浮现的一抹冷笑,更是让阿布德拉和里奥心惊胆战。
很明显,对方这次前来一定是来者不善。
毕竟之前查士丁尼雇佣那些突厥人又帮他们逃离了阿格里尼翁的控制,虽然没有把柄落在对方手上,但恐怕对方完全能够猜个大概,现在看罗曼努斯的这个模样,两个男人也是心惊肉跳,只能祈祷查士丁尼赶回来的路上早作准备。
而扫视了一眼街道上那些热那亚商人,罗曼努斯脸『色』更冷。
“谁允许这些拉丁人到这里的,真是令人作呕!”罗曼努斯忽然看到了菲利普斯一行人,冷冷地说道,而他身后的士兵也从马上下来,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一头雾水的热那亚商人们看着一副凶神恶煞样子的的罗马人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明明刚才来的时候对方还是热情招待,可是现在却态度截然相反。
而一旁,里奥还有阿布德拉却不敢作声,毕竟允许热那亚人来到这里经商是查士丁尼私自和对方达成的合作,可是对方这样做无疑将使得伊洛凡堡和热那亚人的贸易往来大受影响。
“把他们给我驱逐出去!”罗曼努斯一声令下,他的护卫们也早已经跃跃欲试了。看到这一幕的意大利商人们也大惊失『色』,想起了当年罗马人在君士坦丁堡驱逐威尼斯人的场景,他们之中有许多人家里长辈还是亲历者,自然记忆犹新。
“且慢!”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一刻,骑着骏马匆匆赶来的少年阻止了准备对热那亚商人施暴的阿格里尼翁军队,正是得到消息后便立即赶过来的查士丁尼。
已得到消息他便感觉到有些不妙,而果然对方居然对自己和热那亚人的合作打起了主意。
“罗曼努斯阁下,还请您谅解我没能够出城迎接您的到来。”尽管之前还没有见过面,但是查士丁尼看年纪也猜到了这个年轻人应该就是提奥多尔伯爵的长子罗曼努斯。而按照历史上,他在三十多年后篡夺了自己父亲的皇位,很明显是一个不好惹的角『色』。
“我只是过来视察而已,就像你刚才所做的事情一样,没有告罪必要。不过这些臭烘烘的拉丁人你怎么解释?”罗曼努斯看都没有看查士丁尼一眼而是摆弄着自己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问道,这让所有人都看出这个男人压根没有将查士丁尼放在眼里。
城堡之中,所有人看着这些不速之客也都不由敢怒不敢言。
但是查士丁尼却没有动怒,他明白面前的罗曼努斯压根就是过来找茬的,热那亚人已经在这里做生意好几个月了,要是阿格里尼翁的那些人不知道,怕不是眼睛瞎掉了。
只是现在让查士丁尼心中有些犹豫的却是,罗曼努斯现在的所作所为究竟是背后提奥多尔的意思呢,还是罗曼努斯自己主张。如果是前者的话那么凭自己现在力量和阿格里尼翁的主人对抗无疑是自寻死路,但如果说是后者的话那么他便没什么好怕了。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罗曼努斯阁下。”查士丁尼平静地回答道,面对罗曼努斯的气势汹汹仍然保持着镇定,这让原来有些慌张的热那亚商人们也终于有些安心起来。
一旁,菲利普斯则是越看马上的青年越觉得眼熟,他忽然想起这不是之前坐在自己船上的那个小子么!因为安德烈亚多利亚的缘故所以他记忆犹新。
“他……他……他怎么会……”菲利普斯忍不住语无伦次了起来,而一边伊洛凡堡主事的几个老头子连忙让他收声。
“嘘,那是我们的领主查士丁尼大人,还有那位是罗曼努斯男爵。你们千万别再上去火上浇油啊!”由于君士坦丁堡的沦陷,现在罗马上上下下对西方基督世界都非常不友善,完全不管威尼斯人,热那亚人有什么区别。而见此情形,热那亚的商人们也只好住嘴,毕竟这里是罗马人的地盘,尽管不愉快但还是别做出格的事,只能看这个年轻的领主怎么去周旋了。
……
……
……
第三章 阿格里尼翁的邀请
“不明白,我想你难道你不知道你所做已经跨过禁区,不要忘了他们都是拉丁人,是帝国的敌人,查士丁尼。”罗曼努斯冷笑了一声,而他的手下也猛地拔出了剑鞘中的剑走上前去,气势汹汹,令所有人瞬间勃然变『色』。
但是面对对方的咄咄『逼』人,查士丁尼却仍然没有任何的慌张,他心中也非常不悦,正是这种多年来的骄傲和故步自封才使得罗马人最终孤立无援。威尼斯人固然是敌人,但不意味着罗马人要拒绝一切拉丁人的帮助,而是应该更加务实一点。
“似乎帝国并没有禁止和一切拉丁人通商。”
“哼,那又怎样,你在这里所做的一切完全没有得到任何的批准,根本就是通敌,只要我想可以将你拿下!”罗曼努斯阴鸷的神情令所有人都愤怒到了极点,可偏偏没有人敢挑战这个男人的权威。
可是就在这时查士丁尼忽然间摇了摇头,径直转过了身。
“无聊!”
“你说什么?”没想到查士丁尼居然如此将自己的话不放在眼里,罗曼努斯也是勃然大怒起来。
“我说无聊,如果阁下仅仅是为了这种事情前来此地就实在是太可笑了。而且仅仅凭你没有说这句话的资格。”查士丁尼并没有十分忌惮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罗曼努斯固然是贵族出身,但是他终究没有动他的权力。
名义上,伊洛凡堡还是米哈伊尔的辖地范围,阿格里尼翁仅仅是委任统治而已。即便是提奥多尔要动自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何况罗曼努斯呢?只是前提查士丁尼拥有足够的武装力量做支撑。
“好,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资格敢在我的面前嚣张!”
罗曼努斯也已经被查士丁尼的表现激怒,他今天只是出去打猎偶然经过伊洛凡堡才想要敲打一下对方,可是这个叫查士丁尼的小子竟然敢如此不知死活。只见罗曼努斯身旁的护卫们随即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但是接下来令他也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
全副武装的伊洛凡堡守卫架起盾牌长矛挡在了他们的面前护卫着查士丁尼,双方剑拔弩张,但是很明显伊洛凡堡的人数更多一些。
“你们——你们是要哗变不成?!”又惊又怒的罗曼努斯一时间也目瞪口呆,他没想到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居然有这么多桀骜不驯的人存在。更让他没想到的是面前这些士兵的盔甲装备居然一点也不亚于精锐的野战军。
这令他看着查士丁尼的眼神之中更多了一丝忌惮。
而查士丁尼也依旧平静,“言重了,仅仅是正当防卫而已,罗曼努斯阁下。”
就在这时,又一队人马进入了伊洛凡堡,为首的正是提奥多尔的秘书官亨德利尔,他看着城堡之中紧张的气氛也是大惊失『色』。
“你们这是干什么?”
“亨德利尔卿,你怎么到这儿来了?”罗曼努斯吃了一惊,身为秘书官的亨得利尔应该在自己的父亲左右一般很少离开才对。
“是伯爵命我过来的,我是伯爵大人的秘书官,请问哪一位是查士丁尼阁下。”亨德利尔的态度和罗曼努斯截然相反,也许是文官的缘故,很是温和,使得伊洛凡堡中的所有人也都面面相觑,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就是查士丁尼,请问有什么事情,秘书官阁下。”阿布德拉提起过这个人,查士丁尼立即想起了这个男人就是协助提奥多尔处理公务的秘书官亨德利尔,尽管职位不高,但是权力不小,也不知他此次前来又究竟有什么企图。一个罗曼努斯已经很棘手了。
“提奥多尔请您参加下周在阿格里尼翁举办的宴会,特命我来邀请。”亨德利尔下马道,可以说几个月来他也是第一次见到了传闻中的这个年轻人。毕竟查士丁尼出海拔除克罗地亚海盗据点救了一大批被掳掠的罗马公民因此远近闻名,此时所见的确不是平庸之辈,否则怎么敢如此和罗曼努斯叫板呢?大致看了一眼,亨得利尔也已经差不多猜出了个大概。
“你说什么,亨德利尔阁下,父亲竟然邀请他?”听到这个消息的罗曼努斯也坐不住了,他根本没有听到一点风声。
但就在这时,亨德利尔出言制止了他。
“这是伯爵大人的意思,罗曼努斯阁下。请您约束您的部下。”男人特意加重了语气,似乎是在提醒罗曼努斯。
而意识到这点的罗曼努斯也明白了那是自己父亲的意志他没有资格改变,尽管不甘心罗曼努斯还是抬手示意让自己手下收起了武器。
“宴会?”查士丁尼有些意外地看着对方,贵族宴饮本身是很正常的,但是自己现在这种身份得到邀请未免太不可思议了,自己甚至连贵族都不是,这令他心中也多了困『惑』。
“是的,提奥多尔伯爵有重要的事情,所以请务必不要缺席。”说到此处,亨得利尔也特意加重了语气,而查士丁尼也自然明白对方的言下之意。
“我明白了,一定不会让伯爵失望的。”查士丁尼接受了对方的邀请,这种时候他只能选择答应。
而罗曼努斯冷冷地看了查士丁尼一眼骑上了马,“我们走!”说着便带着他的人直接扬长而去,激起了呛人的尘灰。所有人巴不得这些家伙离开所以没有任何人胆敢阻拦他们。
而看着罗曼努斯离去的身影,亨得利尔则朝着查士丁尼点了点头,“我们还有别的事情,就不逗留了。希望在之后的宴会上能够见到您。”
“那么恕不远送。”查士丁尼也朝着对方点了点头,至少从目前来看这个男人在自己面前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恶意。
“那好。”说着亨得利尔便调转马头准备离开,可就在这时,查士丁尼却又喊住了他。
“亨得利尔卿,请问伯爵对我的这些热那亚朋友们有什么看法么?”
而这让正准备离开的亨得利尔也微微一怔,拉住了缰绳,神『色』之间似乎有些犹豫,半晌才缓缓地回答道:“那就是您自己的自由了。我想伯爵阁下也不想劳神费心了,如果之前有冒犯的地方我向众位致歉。”
而查士丁尼等得就是对方的这一句话,罗曼努斯刚才的所作所为许多的热那亚商人们都亲眼看见了,如果没有这位秘书官的保证的话伊洛凡堡下面的日子恐怕是非常难过了,得到这样的保证惊魂未定的热那亚人多少有些安心。
“那么谢谢了,来人!护送亨得利尔卿出城。”目的达成的查士丁尼随即礼仪『性』地命人将亨得利尔一行人礼送出城,而直到这时城堡之中的所有人才得以彻底放心下来。
……
“呼~真是好险啊~”惊魂未定的菲利普斯这才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而这时他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查士丁尼居然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倒……倒霉!
这个一脸横肉的商人脸上泛起了波浪纹忍不住紧张地想起了当初自己在港口讹了他不少钱的事情,说不定对方记仇不是。
菲利普斯欲哭无泪……
第四章 多利亚家族的底蕴
不速之客终于离开了,伊洛凡堡里的所有人这才松了口气,主事的几个税吏官连忙安抚热那亚的商旅,而一切很快也都恢复了正常。可是菲利普斯带着他的商队却紧张不安起来,因为他发现查士丁尼正注视着自己。很明显,那个少年也认出了他!
倒霉啊!
一想起自己之前敲了伊洛凡堡的主人一笔菲利普斯就头大,现在这个热那亚商人不由在想是不是自己放了太多高利贷得罪了天主给自己这样的惩罚。
而这时摒退守卫,查士丁尼径直朝着他走去,肥胖的商人却巴不得撒丫子立马离开这个地方。
“能够单独聊一下吗,菲利普斯先生?”查士丁尼直接开口问道。
“看来您还记得我啊,当然没有问题,查士丁尼大人。”菲利普斯一边忐忑不安地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一边让自己商队先进城去,他不知道对方忽然找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看来你也一样,不过多亏你的帮助我才能够来到这里。”查士丁尼脸上友善的笑容反而让这个热那亚商人更加担心起来,他完全『摸』不透对方的心思。
“哪里的话只不过是做生意罢了。”菲利普斯讪笑着说道,但心中已经是七上八下了,虽然喜欢贪小便宜有的时候利令智昏,但是商人的直觉让这个男人知道查士丁尼找他绝不是叙旧那么简单。再加上他还听说尽管这次热那亚和这个地方达成了协议,可是却没有获得法外治权,所以一想到这里,这个胖子更是汗流浃背。
而查士丁尼也看出了这一点,不过他本来就不是想要为难对方,而是看着面前的这个胖子压低声音问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告知。”
“没……没问题,我一定将……将我知道的全部告诉您!”结结巴巴的菲利普斯晃动着自己肥硕的脑袋让查士丁尼也有些忍俊不禁,他未免也太胆小了些。
“我之前在你的船上一直伪装的很好,可是为什么会被安德烈亚多利亚发现我的身份?”这是他看到菲利普斯的时候忽然想起的,当时也忘记问安德烈亚缘由,不管怎么样现在的他想要尽可能了解对方——安德烈亚多利亚对他而言完全是一个谜,对方在无形之间给了他太多的帮助,可是他除了对方名字却一无所知。
“这……”菲利普斯却有些为难,他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毕竟他只是一个小人物而已。
“放心吧,我不会对别的人说起这件事情,自然也没有人能够怪罪你,另外你对安德烈亚多利亚又有多少了解。”可以说在伊庇鲁斯本土对热那亚了解的人并不多,查士丁尼只能从这些商人身上突破。
而见查士丁尼的态度如此坚决,菲利普斯知道这下子恐怕轮不着自己推脱了,也只好将实情和自己知道的交代清楚了。
……
……
……
另一边,伊洛凡堡的郊外亨得利尔很快追上了罗曼努斯一行人。
“罗曼努斯少爷,恐怕如果我没有追上您而是直接回阿格里尼翁的话,您是不是准备带人找村子里面人的麻烦?”秘书官直截了当地问道。
而一下子被戳破意图的罗曼努斯也先是支支吾吾然后默不作声,的确如果不是被亨得利尔阻止的话他便率自己的卫队去给查士丁尼一些教训。
看着这位贵公子的表现,秘书官也是一阵无奈,他终于明白伯爵阁下为什么对自己长子如此不满了,无论是现在所要做的事情还是之前怂恿与拉丁人结盟,罗曼努斯都太缺少一种上位者的气度了。这也就是为什么一直以来阿格里尼翁继承人都一直没有确定下来的原因。
“我只是不甘心这种小角『色』戏弄……”罗曼努斯握紧拳头忍不住咬牙切齿。
但是亨得利尔却摇了摇头,“他可不是什么小角『色』,作为保护穆兹菲乌斯陛下来到伊庇鲁斯,千里迢迢自然有过人之处,而且他之前的所作所为也已经证明了他的能力。因此你父亲才选择邀请他参加宴会。也许拉拢他就等于拉拢穆兹菲乌斯。”
“那个瞎子有什么用?”罗曼努斯仍然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尽管怒不可遏但现在有面前这个男人阻止,他知道自己今天的计划势必无法继续下去,说着贵族青年一夹马肚纵马带着自己的卫队又扬长而去。而这次,亨得利尔也没有在追上去,他知道罗曼努斯应该不会再胡闹了,只是看着阿格里尼翁的接班人是这个样子心中满是忧虑。
……
原来是这样!
查士丁尼听完了菲利普斯告诉他的一切之后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拿出了的那盏银杯就是自己身份暴『露』的原因,难怪对方觉得自己奇货可居,真不愧是商业民族。
而至于多利亚家族,这是一个12世纪起开始兴起的家族,但是却一直在热那亚共和国主导着政治、军事和经济。
自从1134年安萨尔多多利亚为热那亚自治城邦执政。其子西蒙在1175~1188年间6次出任执政。而之后西蒙之子安德烈亚又与萨丁尼亚岛统治家族托列斯联姻,从而得到了强有力的支持,参与十字军东征还有支持教皇都令热那亚实力进一步强大,多利亚家族声望自然扶摇直上。但是随着后来奥贝多多利亚执政期间将热那亚带入黄金时代,并在与比萨的战争中取得胜利,这才使得多利亚家族在热那亚的地位无可动摇。再加上多利亚家族和多个王室联姻可以说百年经营盘根错节,势力巨大。这也就是为什么,多利亚家族的格言是“多利亚家族有求必应。”
而这时,查士丁尼这才明白了多利亚家族的可怕才明白为什么当看到自己手中的金币的时候,不论是卡洛扬沙皇还是米哈伊尔都动心不已。
谁都希望得到多利亚家族的友谊,因为那不仅仅是热那亚而是好几个古老家族的友谊。
“真是交到不得了的朋友呢!”查士丁尼也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第五章 海边的钟声
“那么一切多谢了。”查士丁尼点了点头朝着不远处的税吏们招了招手。
“有什么指示,查士丁尼大人!”
“给我这位朋友免去这次的一切费用吧,好好招待他们。”查士丁尼说完便骑上了马,今天发生了那么重要的事情他必须立即回去处理才行。
“是,查士丁尼阁下。”没有丝毫怠慢,几个税吏们立即点头照办。
而看到这一幕的菲利普斯也是大喜过望,不免有些遗憾自己这次为什么不多带一些货物回来。想一想完全免税他就不由心疼起来,而一旁的商人们也不由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骑着马查士丁尼直接回到了城堡内城之中,而这时之前得到嘱咐的阿布德拉和里奥两人早已经在等待了。
“查士丁尼大人。今天的事情……”两个人的脸上『露』出了愧疚的神情,毕竟罗曼努斯来的时候他们没能阻止,如果不是查士丁尼及时赶来后果不堪设想。
“嗯,今天你们已经做的够好了。”查士丁尼并没责怪两个长辈,毕竟如果不是亨德利尔及时出现,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收拾。
“只是今天发生的事情你们怎么看。”查士丁尼希望得到他们的建议,无论是罗曼努斯的挑衅还是阿格里尼翁的邀请。
“看来阿格里尼翁的提奥多尔大人已经注意到了我们。”
“只是很奇怪为什么一直——”
“为什么到现在才有所动作。”查士丁尼听了阿布德拉和里奥两人的话接道,他也是一样,困『惑』于提奥多尔的反应。
“那么那场宴会是否参加呢,查士丁尼大人。”阿布德拉有些担心这次对方这样做会不会是不怀好意,毕竟那位提奥多尔可不是一个善类。
查士丁尼摆了摆手道:“无妨,那应该不是什么鸿门宴……”
“什么宴?”阿布德拉有些听不懂查士丁尼刚才说的话。
“哦……嗯,我的意思前去那里应该不会有事。”查士丁尼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间口误,不过既然对方那么正式邀请过去,应该还不至于是安置陷阱,反而不去恐怕会留给提奥多尔对付自己的口实,还是先去一趟到时候随机应变。
“要是穆拉德那家伙在的话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对少有些准备。”忽然想起来那位突厥佣兵的首领追随提奥多尔已经好几年相信一定非常理解阿格里尼翁的状况,可是上个月这个男人得到了提奥多尔付清账单的佣金要求他前往南方战场对付蠢蠢欲动的雅典公国,因此暂时失去了联系。无可奈何之下查士丁尼也只能决定走一步看一步,但是一旁的阿布德拉和里奥却仍然心存顾虑。
看着担心自己的两人,查士丁尼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说道:“放心吧,我还不至于那么容易被对方算计到,再不济那位提奥多尔伯爵也要卖一点穆兹菲乌斯陛下的面子。”
而就在三个人讨论商议的时候,城堡钟楼又传来了钟声。
查士丁尼微微一怔抬起了头朝着远方微微出神,而一旁的阿布德拉和里奥也立即闭紧嘴巴默不作声让查士丁尼清楚听到钟声响起。
“已经第二十三天了,看来这么长时间才回来,半路上真的遇到了什么事情。”
这是船队回来的钟声,查士丁尼一直等待的钟声。
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被他派出去执行任务的聂乌斯基比预计得要迟整整一周时间,本来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其死定了,一定是一去不复返。
但是这位瓦兰吉人没有辜负查士丁尼的期望,他成功地做到了。
……
……
……
港口边,伊洛凡堡的所有人都好奇地看着眼前船上这些强壮的男人,这是典型的北欧面孔,粗壮的肌肉里面充满着力量。瓦兰吉人,他们没有辜负身上维京人的血统,不仅仅是优秀的陆战勇士,在海上也同样是杀戮的机器。
以聂乌斯基和他手下的瓦兰吉卫队为骨干查士丁尼招募了一批诺曼雇佣军,如今的西西里已经不成气候,但是诺曼人的强大仍然无人质疑,再加上原本的海军,查士丁尼组建的新舰队已经初具规模,尽管靠的是简陋的海盗船但也勉强够用了。
而这时,查士丁尼也出现在人群中,人们立即为他们的领主让开了一条道路。
看着从船上走下来的瓦兰吉人,为首的正是聂乌斯基,查士丁尼张开了自己的双臂,犹如见到老朋友一般。
“欢迎回来,聂乌斯基先生。”
然而冷着一张脸的聂乌斯基却直接推开了面前的查士丁尼,道:“我已经把你要我做的事情完成了,接下来轮到你了。”说着便朝人群中走去,与查士丁尼的态度截然相反,这个男人的态度犹如磐石一般。
“你——”而看到这一幕,看着无礼的聂乌斯基,阿布德拉和里奥正想要呵斥却被查士丁尼拦了下来。
“算了吧,他就是这样的脾气罢了。”查士丁尼理解聂乌斯基,同样这也是他们之间的约定,事情差不多要追溯到几个月前对付完克罗地亚海盗之后,海上那次对峙使得查士丁尼必须将事情真相告诉这些瓦兰吉人。而当聂乌斯基得知了穆兹菲乌斯被米哈伊尔软禁到了修道院之后几乎像一头公牛恨不能冲进鲁斯尼纳,如果不是查士丁尼拦住的话,对方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最终双方达成的协议,查士丁尼会尽一切所能将穆兹菲乌斯救出,而他必须在一年之内有所动作,而现在时间已经差不多过了一半了,因此看着查士丁尼每天所作所为无非是到乡间视察或者和热那亚商人『插』科打诨,聂乌斯基的不满与日俱增。但是这个男人没有和查士丁尼撕毁他们之间的约定,基本每个月,他都会出海猎杀那些克罗地亚的海盗——因为热那亚和威尼斯交涉的缘故,最终威尼斯人将那些克罗地亚人抛弃。
但是这次花了这么长时间一定发生了什么,正要追上去,查士丁尼忽然听到了人们的惊呼声。只见船上,船员们正一具具抬着尸体走下了船,而那些都是曾经的船员。
第六章 计划(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查士丁尼看着从船上搬运下来的已经有些腐烂发臭尸体,身体也一阵冰冷,果然之前的担心并不是错误的,这么长时间才回来的聂乌斯基他们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意外。
看着伤亡者,一直急切等待着他们的亲友们也惊呼着冲了上去查看遇难者的身份,不时传来痛苦的哀号令所有人心情沉重无比。
“发生了什么?”查士丁尼走上前去问道,按理说现在的克罗地亚海盗无论没有能力对付现在瓦兰吉人带领的海军才对。这样伤亡,绝对不是一般海盗造成的。
而扶着伤员的海员们脸上浮现出了痛苦的神『色』,道:“是威尼斯人,我们回来的路上遭遇了威尼斯人的袭击。”
“威尼斯人?”查士丁尼吃了一惊抓住了对方的肩膀问道:“我不是让你们遇到威尼斯人就立即避开的吗?”
但那名海员摇了摇头,“是他们伪装成海盗引诱我们进入埋伏圈的,如果不是聂乌斯基阁下的话我们恐怕根本无法活着回来。”
原本这支初具规模的海军已经足以应对克罗地亚人的,但是谁也没想到威尼斯人竟然违背了承诺,干涉其中,并设下埋伏,而不愧是瓦兰吉人聂乌斯基凭借着丰富的经验终于杀出重围,但也损失不小。
两艘船被击沉,几十人的伤亡有的人连尸体都无法带回来。
这无疑是巨大的打击,这也意味着威尼斯人终于盯上了自己,查士丁尼现在竟然也有些不确定起来。但如此重大的事情现在已经容不得他再考虑什么了,身为伊洛凡堡的领主,他知道所有人等待着他下命令。
“立即安排伤员治疗,然后统计伤亡者还有失踪者,所有人放下手中的工作!”
查士丁尼当机立断,就算是在重要的事情也都比不上。
“对了,你们准备一下抚恤的事宜。失踪者和牺牲者待遇是一样的,不要出任何问题明白了吗?”查士丁尼一字一句地嘱咐道,就算是失踪了他们也是凶多吉少,船员中的诺曼人有不少是拖家带口过来的,他必须安抚好家属这样才能够稳定住人心。
“是。”见查士丁尼亲自下命令,一旁阿布德拉和里奥两人也没有丝毫怠慢,而处理好这一切将剩余细节交给两人后,查士丁尼也离开人群朝着聂乌斯基离开的方向走去。从对方刚才的态度来看,查士丁尼明白那个男人恐怕对自己的不满已经达到了极限。
而这种时候,嗜好酒精的瓦兰吉人唯一可能在的地方就是那家酒馆。
……
……
……
伊洛凡堡的酒馆是也是外来的热那亚人开的,虽然开张几个月但是一直以来生意红火,毕竟谁都喜欢忙完一天的事情来一杯麦芽酒解解乏,但是今天这里门上面却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
查士丁尼平静地走到了酒馆前,而他的身后则是他随身的护卫们。
“你们就在外面等着吧。”查士丁尼看了一眼身后说道。
“可是大人……”
“这是命令。”说完查士丁尼便直接推开了房门,只见小小的酒馆里面除了酒保外只有一个魁梧的男人坐在台前。正是不久前推开自己的聂乌斯基,查士丁尼猜测的一点也没错,这种时候酒馆停止营业恐怕也是这个男人要求的。
“打扰了。”查士丁尼向小心翼翼的酒馆老板打了声招呼,几个月来他也算是这里的熟客了,说着便走上前去坐在了聂乌斯基的旁边。
“你来这里干什么?”聂乌斯基冷冷地说道,拿起了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他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的悲伤,但是那种坚如磐石的冰冷却更令查士丁尼明白对方的痛苦。
“我很遗憾之前发生的一切。这是我的过失,我没有能够预料到威尼斯人竟然会这么做。”查士丁尼诚心抱歉地说道,但是他身旁的聂乌斯基却根本没有接受。
男人放下酒杯让酒保重新倒满,看着身旁的那个年轻人说道:“这种无意义的话没有必要,我之前就已经说过了,我答应你的事情我都完成了,而你的承诺又将什么时候兑现呢?”这几个月来,他一直带着自己的手下在和那些危险的海盗搏杀,可是这个叫查士丁尼的年轻人又在干什么?在他看来不过是和那些热那亚人沆瀣一气而已,完全沉醉于金钱的铜臭味里面,完全忘记了效忠皇帝的誓言。
对此,查士丁尼也是心知肚明,他明白聂乌斯基对自己的不满,事实上他也的确没有任何动作能够说服对方,毕竟让这些瓦兰吉人甚至伊洛凡堡很多人效忠自己的,更多依靠的是那枚皇帝的私章,而不是查士丁尼本身。
“我说过了,聂乌斯基阁下,我现在还需要时间。”查士丁尼的声音低沉无比,他推开面前的酒杯希望得到面前聂乌斯基的理解,可惜却是徒劳。
“需要时间?是多长?半年,一年还是十年?我们看重的是你的行为,而不是你脑袋里面的想法。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便离开这里,宁可再去当一个海盗。”聂乌斯基重重地将酒杯砸在了桌台上引得酒馆的老板一阵心疼,但是哪里敢去阻止。
而这时,查士丁尼也将自己面前的酒一饮而尽说道:“请你相信我,现在的我们需要的是粮食,金钱还有士兵,只有这样我们才有十足把握收复拉丁人侵占的失地。而清缴海盗对我后方的威胁也是至关重要的。我保证,在一个月之内,我会开始前往莫利亚。到时候你再去决定你们的去留。”
“莫利亚?”聂乌斯基困『惑』地看着查士丁尼,他知道那里,那是位于伯罗奔尼撒的罗马帝国军区,1205年,十字军仅仅派了以法国骑士威廉·查普利特和戈特弗里·威列哈督因率领数百人的队伍就消灭帝国在伯罗奔尼撒半岛的残余势力。他们在康多罗斯橄榄林之战中击败了十倍于己的罗马军队,迅速征服了几乎整个莫利亚,少数坚持抵抗的要塞也相继陷落。以此建立了亚该亚侯国割据一方,是拉丁帝国中另一大强大势力。而查士丁尼现在所准备的一切都是在为了进攻那里。
可是下一刻,聂乌斯基带着看着疯子的表情望着查士丁尼道:“你比我想的还要疯狂。”
第七章 计划(下)
“亚该亚侯国……你比我想的还要疯狂。”聂乌斯基喃喃地说道,此时的伯罗奔尼撒,拉丁人正如日中天连那位伊庇鲁斯的米哈伊尔也忌惮不已,尽管多次试图收复雅典,但是最终都无功而返。这就足以证明拉丁人军队实力的独到之处。尤其是南方亚该亚侯国,靠着极少数的军队击溃了十倍于自己的罗马大军就足以证明其强大,但是查士丁尼居然早已经目标锁定为亚该亚侯国,以至于聂乌斯基居然有些震惊。
但是这个男人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可是那和解救穆兹菲乌斯陛下又有什么关系?”
“没有足够的力量就无法指望对付米哈伊尔,甚至在阿格里尼翁的提奥多尔,就是这么简单。而且原本穆兹菲乌斯陛下将这东西交给我的时候便是这个意思。”查士丁尼又拿出了那么随身携带着的金戒指,想起了临行前那个男人给自己的嘱托,虽然不知道穆兹菲乌斯说的话是否是真的,他还是决定尝试一下。
“这是穆兹菲乌斯陛下的意思……吗?”聂乌斯基微微一怔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的确如此,这是穆兹菲乌斯托付给我的事情我绝不敢忘。至于是否相信我全部在于你,聂乌斯基阁下。”说完查士丁尼也决定不再多说什么转身要离开酒馆,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而看着查士丁尼的背影,聂乌斯基忽然说道:“我可以再信你一次,那么我可以帮你些什么?”
……
……
……
阿格里尼翁,一支军队正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正是提奥多尔的将军泽奥多塞法隆带领的大军从南方战场赶了回来。此时伊庇鲁斯和保加利亚已经拉开了与博尼法斯决战的序幕,因此战争早已经在南北两个战线拉开了序幕。
拉丁僭越之人所建立的所谓罗马尼亚实际上仿照的是法兰克之采邑分封,所以想要光复君士坦丁堡首先要做的就是剪除其羽翼,而在南方地区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欧洲封建主便成为了目标。
首先就是塞萨洛尼卡,这个帝国第二大城市成为了博尼法斯的封地,建立了强大的塞萨洛尼卡王国,一直都是伊庇鲁斯巨大的威胁。加上南边的雅典和亚该亚侯国,实力不容小觑。
但也恰恰如此,只有消灭它才谈得上收复君士坦丁堡。米哈伊尔付出了高昂的代价说服自己的兄弟提奥多尔进攻南部地区,而自己正整待发预备和保加尔人联手一举击垮博尼法斯这个帝国仇敌。所以两个月前,提奥多尔同意了自己兄长的要求,派出了2000名突厥骑兵加上3000重装步兵进攻雅典,但可惜的是无功而返。
此时,经历了一场恶战的阿格里尼翁军队正要回到了城内准备修整。
“雅典城……该死的拉丁人!”围攻了将近两个月,但是雅典的城防比他想像得要难对付的多,泽奥多塞法隆不由心生恼火,这样的伤亡实在是得不偿失,而现在自己回去也是脸面无光。
“看来您很苦恼呢,泽奥多塞阁下。”耳边传来略带嘲讽的声音更加激怒了这个男人。
看着一旁面无表情的名叫穆拉德的突厥人,提奥多尔更是怒不可遏,好不容易按捺下来。之前的攻城战中这些突厥人居然直接拒绝了他攻城的命令,他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回去告一状。
可是他的意图被穆拉德一眼看穿,冷冷地说道:“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是恐怕就算你说出来也只能自讨没趣。泽奥多塞法隆阁下。”
“你……你这狂妄的突厥人!”被看破心思的泽奥多塞法隆咬牙切齿道,“不要忘了,我可是这次战斗的指挥官,你不听我的命令就等着受到伯爵大人的惩处吧!”
“惩处?开什么玩笑?就算是有什么惩罚您还是想一想自己的处境吧,法隆。”穆拉德脸上浮现出一抹讽刺的神情。
“你……”
而看着对方恨不得将自己碎尸万段的神情,穆拉德依旧平静地继续说道:“不要忘了,我的军队只有在平原野战厮杀的时候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攻陷城池根本就是浪费我们留下的鲜血。更何况如果不是阁下那日酒醉的话我们也不可能错过突袭的时机,我说的没错吧,泽奥多塞法隆阁下?”
此言一出登时间便让本来咬牙切齿的将军哑口无言,他吃惊地看着面前的突厥男子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怎么会知道的。”
“有这个功夫还是担心一下您自己的处境吧,将军。”拍了拍肩膀,哈哈大笑的突厥男人得意地带着他的人先走进了阿格里尼翁的城门。
……
提奥多尔的私人办公房间之中没有任何的人能够打扰这个男人,自从和自己的兄长争夺伊庇鲁斯失败之后他便从没有离开过阿格里尼翁,这几乎是一种偏执。
“咚咚”
而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一定又是有重要的事情,随即提奥多尔放下手中正在忙着的事情。
“进来吧,亨得利尔,我想你应该是已经把事情都处理好了。”
果然推门进来的正是提奥多尔伯爵的秘书官亨得利尔,他办完事情之后就立即赶了回来。
“伯爵大人,一切都还顺利,请您放心。”亨得利尔恭敬地禀告道,“只是罗曼努斯少爷不知道有没有回来?”
“他,又怎么了?”微微皱眉,提奥多尔猜到一定又出了什么事情,对这个唯一的儿子,他一直以来都很不放心,尽管日后他肯定是自己的继承人,可是在能力上实在不足,看着亨得利尔的神情他一下子猜到自己的那位儿子一定又做了欠妥当的事情。
“请您一切放心,尽管差点让罗曼努斯少爷和那位查士丁尼起了冲突,但是还好我及时阻止还好并没有大碍。查士丁尼那个小子答应了伯爵您的邀请。”亨得利尔也不愿意让自己的主人太过难堪,很快转移话题,将自己前往伊洛凡堡的情况告诉了面前的提奥多尔。
而提奥多尔杜卡斯点了点头脸上也『露』出了满意地神情:“嗯,你做的不错,只是你对这个叫查士丁尼的小子是怎么看的,又是不是能够为我所用呢?”说到此处,男人的话语之间在一刹那多了一丝杀机使得敏锐的亨得利尔一下子便察觉到了,而他接下里说的话也许就意味着决定那个少年的生死。
第八章 宴会(上)
面对提奥多尔的问话,亨德利尔一时间也有些迟疑,他知道提奥多尔一直在担心那个叫查士丁尼的少年和米哈伊尔有什么关系。倘若不能为他所用那便是一个潜在的威胁,而亨德利尔知道对消除威胁这个男人是绝不会有任何犹豫的。
“我也……不太确定。”亨德利尔并没有说出了自己心里真实的想法,从第一刻看到查士丁尼他便感觉那个年轻人绝不是能够轻易被他人控制。
从眼前的这个男人脸上的神情,提奥多尔也猜出了一些。
“果然么,那么他可能和米哈伊尔有关系吗?”
“基本可以排除。”亨德利尔肯定地回答道。
“哦,是么?”若有所思的提奥多尔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秘书官,“那么这样的话就等到下周的宴会再见分晓吧!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你现在赶回来正好。”
“什么事情请您直接吩咐好了。”平常的事情一般都是这个男人单独完成自己仅仅负责帮助处理些杂事,而听提奥多尔这么说很明显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是南方的战事还有那些突厥人。”提奥多尔这段时间也的确是为了这些事情一时间焦头烂额。
“南方果然还是失败了吗?”亨德利尔并不意外,虽然拉丁骑士大多北上支援塞萨洛尼卡但雅典城差不多有两千多精锐的拉丁重装士兵本身就不太容易攻下来,“那么那些突厥人又怎么了吗?”
“还是不安分,如果不是他们还有用武之地的话,我绝对不会容忍他们如此放肆……”提奥多尔得到了泽奥赛罗法隆的报告早已经怒不可遏,可是现在他的确一时半会不能缺少突厥人的力量。
“那么几天后的宴会……”
“照常进行,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况且马上就是瓦伦丁节的狂欢,终归还是要有宴会的。”摆了摆手,提奥多尔便让亨德利尔继续协助自己处理公务。
……
……
……
迎来了圣瓦伦丁节阿格里尼翁一场盛会正在举行,这个重要的节日虽然是为了纪念宗教圣徒,但是此时已经成为了一场人们狂欢的节日。每年的这个节日,人们都会狂欢一个月。
小门的庭院前,伊莲娜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出现,自己母亲阿格里尼翁伯爵的夫人阿杰莉娜早已经在等待着自己。
可是,原本伊莲娜细心打扮番,就是准备在父亲开始与将军们宴饮时候空档溜出来,自己去到街上去感受下平民狂欢的气息。本以为万无一失,可是没想到自己的母亲明显是已经预料到自己要这么做,等着自己出现。
被抓的现形的伊莲娜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嚅嗫地向自己的母亲行礼道:“母亲大人您节日贵安。”
长久的沉默,看着女儿的贵『妇』『露』出很是不满的神情,看着自己女儿刚才的表现,她终于确定了她平常眼中的大家闺秀真的是想一个人偷偷溜出去。“我亲爱的伊莲,瞧瞧你刚才想要干什么?如果不是你哥哥告诉我的话,我根本就想不到你这孩子也学坏了。你才16岁啊!”阿杰莉娜夫人用气愤的口吻训斥道。
“哥哥?”吃了一惊的伊莲娜根本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的哥哥罗曼努斯告诉自己母亲的,而那个讨厌的男人怎么会知道的。可是现在少女也只能将心中的不满压下来脸上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解释起来。
“母亲。我只是想出去看一看而已,不会有事的?”
伊莲娜那种十分讨好撒娇的神情让阿杰莉娜夫人也微微心软,毕竟这样盛大节日在平日里都是难得一见的,再加上去年拉丁人攻陷了君士坦丁堡所以那一年的圣瓦伦丁节被取消,对女儿的心情阿杰莉娜也十分理解。大家都明白,自从提奥多尔和米哈伊尔争夺专制公之位失败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阿格里尼翁几乎足不出户,伊莲娜如今是花季少女,感觉烦闷也是正常。
只是一个人偷偷跑出去还是太不成体统了,现在自己的女儿伊莲娜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贵族少女,再过几年出嫁是迟早的事情,阿杰莉娜觉得还是有必要约束一下这个孩子。
然而刚准备出口训斥,阿杰莉娜看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几乎要哭出来的模样便顿时彻底心软了。
“好吧,只有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别让你父亲看见了,记得带着薇拉一起,天黑就要回来,明白了吗?”阿杰莉娜终于做出了妥协,而此言一出伊莲娜顿时欢快地搂住了自己的母亲亲吻着她的面颊起来。
“谢谢您,母亲大人。”
说完便捻着裙子准备从家门口跑出去,但是却被阿杰莉娜一把拉住。
“这样子怎么能够跑出去,要是被人发现你的身份的话那你父亲一定不会饶了你的。”说着一头雾水的伊莲娜便被自己的母亲又给拉了回去。
大约一个小时的功夫后,阿格里尼翁伯爵府邸的后门,两个年轻人慌慌张张地走了出来。
“哦,我的天啊,母亲大人干什么要这样做。”男装打扮的伊莲娜抱怨地跺了跺脚,这就是一个小时后的成果,此时如果不仔细看的话,站在这里的无疑是一家尊贵的大家族贵公子,而不是一位待字闺中的贵族少女。而在伊莲娜的身边,侍女薇拉也同样是侍从的打扮样子。
“没办法,伊莲娜小姐,要不然的话阿杰莉娜夫人绝不会让您出去的。”一旁叫薇拉的少女在伊莲娜的身旁低声说道,却被伊莲娜一下子捏住了脸庞。
“大……小姐。”疼的说话都说不清薇拉连忙挥舞着手臂想让面前伊莲娜停止对自己的施暴。
可是一肚子气的伊莲娜明显是将薇拉当成出气筒了,“哼,你这个家伙总是这样胆小怕事,真无聊。不要跟着我。”说着便松开了手一个人跑入了狂欢的人群中根本不理睬薇拉的呼喊声。
“大小姐!”
“少爷!”连忙意识到什么的侍女立即改口追了上去,可是早已经失去了伊莲娜的踪影。
另一边伊莲娜已经顺着街道,来到了旧城区里广场前,这大理石雕刻出来的女神像前,到处是飞舞的双臂,许许多多的人都穿戴节日的盛装,涌到此广场来欢乐、消遣,而这恰恰是少女最想看到的。
第九章 宴会(下)
“看来还真是热闹啊!”如约接受邀请的查士丁尼带着阿布德拉来到了阿格里尼翁,圣瓦伦丁节盛大情景还是令他非常意外,直到现在他仍然还是没有能够想出提奥多尔究竟有什么目的。
难道真的是准备拉拢自己对付米哈伊尔不成,可是自己现在真的已经被看出有那么大的价值不成?查士丁尼也心存疑问,几乎可以肯定,对方邀请他过来绝对不是为了什么简单的事情。
“那么现在呢?我们是不是直接到提奥多尔伯爵的府邸?”阿布德拉询问着身旁的查士丁尼,他十分不解为什么查士丁尼进城的时候要隐藏原本的身份而不是直接去参加城中举行的贵族宴会。
“不必了,反正现在时间还早,正好可以随便看一看。”查士丁尼耸了耸肩膀从马上下来拴在了一旁的树干上,如此热闹的城区如果错过了狂欢的盛会就太可惜了,查士丁尼反而对贵族们的宴会一点兴趣也没有,反正只要在今天宴会结束之前自己抵达那里就足够了。
河岸两边到处都是节日狂欢的人群,从早上开始人们便放下了手中工作全身心投入到庆典之中。
内城的青铜大门敞开了,全副武装的军队组成的仪仗队从中缓缓走来,走在当先的士兵举着两面旗帜,一面旗帜上是代表基督的xp圣徽,而另一面上则是双翼展翅的双头鹰纹饰。当这支仪仗队出现的时候,阿格里尼翁的公民都欢呼着礼拜。
而这时,仪仗队也朝着附近的人群抛洒金币银币引得一阵争抢,查士丁尼则在人头攒动之中观察着这一切,整个城市洋溢着欢乐的海洋,一辆马车也从城堡里缓缓驶出。
道路两侧的民众挥舞着鲜花或者礼花棒致敬,同时小声猜测着坐在那些礼车中的大人物都是谁。
只见马车的车门打开,穿着黑『色』教袍的大教长的出现引起了人群中狂热的欢呼声,正是阿格里尼翁教区的大教长,作为圣瓦伦丁节的狂欢日他的出现无疑是最重要的——因为一年里城里的居民也没能够见到他们的伯爵大人几面。
而现在很明显要举办的是盛大的节日弥撒。为了更多的民众能够参与这场弥撒,它在阿格里尼翁的圆形大广场上『露』天进行,由这位德高望重的教长亲自主持,其他牧师也都会出席。
开始大家还是很虔诚地对待这场节日弥撒的,但渐渐地这个仪式本身就演变为一个庆典,毕竟相比起宗教感的严肃,大多数人斗更喜欢节日气氛的轻松亲切,不仅有表演还有慷慨的赏赐,每一个人都将往日的疲劳忘到脑后。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只有少数人例外。穿着戎装的年轻人站在一旁,裹着紫红『色』大袍子罩在自己的身体上。他俯瞰那些欢天喜地的民众用崇拜的目光看着面前和蔼的教长和牧师,嘴角隐隐有一丝嘲讽。
人们总是这样,以为看到看似高不可及的大人物的时候就会陷入无以复加的激动。
但是实际上那些真正的大人物根本不屑于『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与教廷权力如日中天不同,正统教会一直以来都被皇权压制,在大人物的眼里,这些所谓的教士不过是工具而已。
不过想到这里,罗曼努斯也不由忍不住怒气,一拳落在了身旁的墙上。自己父亲举办的贵族宴会上自己竟然没有机会参加反而要在这里负责弥撒的治安状况,这令罗曼努斯对自己父亲心中不满进一步加深。
而就在这时,街道一角的嘈杂忽然吸引了罗曼努斯的注意,毕竟在节日弥撒的时候应该很少有人敢放肆行事才对。于是,罗曼努斯好奇地朝着声音的方向走了过去。
……
……
……
伊莲娜甩掉了薇拉便挤进了人群之中,对她而言这个城区既陌生又熟悉。自从自己十岁之后父母就不允许自己想一个男孩子一样在外面瞎疯了。尽管自己的母亲阿杰莉娜夫人千叮咛万嘱咐,但是伊莲娜还是淘气地一个人来到了热闹的城区之中享受着节日的欢乐。
而此时伊莲娜看到了广场上正举办着一场盛大的弥撒于是兴奋地跑过去看一看究竟,平常的弥撒都是伊莲娜和自己母亲去教堂进行的,而这样的场景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就算有也是很小的时候记不起来了,看着眼前这所有的一切,到处都散发着一种无比新鲜的感觉。然而这个少女还是太天真了一些,她现在看到的仅仅是这个城市光鲜亮丽的一面,而阴影一般都藏得很深很深。
“喂,小子。你撞到我了。”沙哑且不怀好意的声音忽然想起。
涉世未深的少女还没有注意到对方喊得其实就是自己,眼前的去路被几个流浪汉挡住,而对方脸上阴险歹毒的笑容让伊莲娜也下意识地胆寒,年幼的她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直觉告诉她,自己正处于危险之中再不跑的话就来不及了。
可是事实上已经来不及了,狭小的巷子被两拨人堵了起来,明明眼前就是一片光鲜的花花世界,但是伊莲娜现在却站在了整个城市的阴影里面,随时将会被吞噬,她应该庆幸自己的母亲把自己打扮成一个男孩,否则的话他的处境就糟糕透顶了。
“对……对不起。”伊莲娜小声地道歉道,这个在温室里长大小女孩恐怕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
和一般城市一样阿格里尼翁也是分上城区和下城区,贵族们多半居住在上城区,下城区是平民区和商业区。想要前往广场去看弥撒的伊莲娜却不知道这种事情,像一只无助的小蝴蝶一头撞进了蜘蛛网里。
这是藏污纳垢之所,娼『妓』们在街面上的房子里招揽客人,持刀的小混混在后街小巷里抢劫客人,形成了完美的商业链。而刚才急着想要到广场去的伊莲娜撞到的人绝不是善男信女,而是混迹其中的社会渣滓,而当对方看到伊莲娜身上价格不菲的衣着一下子就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般来了兴致。
“你总不会以为说一声对不起就够了吧!”黑暗的小巷之中,那个沙哑声音的男人缓缓走进了两步『露』出了满目疮痍的面孔,一双黄澄澄的眼睛里面充满了血丝,而他也正如同捉到猎物一样打量着瑟瑟发抖贵族小朋友,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敲一笔比较划算。
第十章 误会
“喂,你撞疼我了,你以为就道歉就有用了吗?”男人狞笑着看着面前的贵族“少年”,那双黄澄澄的眼睛活像是地沟里面的老鼠,而他的身旁都是一些半大的年轻人们。
一个个身材消瘦但眼神凶狠,跟他们对视连成年人都会畏惧。他们大声地咒骂着,污言秽语不堪入耳,而这让孤身一人的伊莲娜更加害怕,此时哪里还有之前那种大小姐脾气。
“喂,你呆呆地站在那里搞什么鬼,问你话呢?你说怎么处理吧!”为首的男人掐着腰看着已经吓得慌了神的伊莲娜,用夸张的神情喝问道。
他们可一点都不在意什么贵族不贵族身份,每晚在后街巷子里蹲守的就是他们,来石柱街寻欢作乐的男人有的怕『露』脸,不敢走大路专走小巷子,这些人就成了这帮流氓的猎物。他们很善于玩刀子,好勇斗狠,有钱了就大吃大喝,没钱了就饿着,虽然不会闹出什么大『乱』子,可是这就是这座城市阴暗的一面,如同跗骨之蛆难以消灭。
这些家伙天不怕地不怕,既然好不容易撞见了一只懵懂无知的肥羊,那自然要狠狠地吃干抹净了。
而这时,伊莲娜也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可是身为伯爵的女儿她可没有随身带钱的习惯,而现在她更祈祷薇拉别找到自己而陷入危险。
“可是我身上没钱,我回去拿给你们行不行。”害怕极了的少女几乎要哭了,可是这却没有丝毫用处。
这些下城区的小混混们看着吓得发抖小贵族一阵哄笑,这种戏耍原本高高在上的人的感觉无疑是极好的。
“头儿,你看这小子完全吓得恐怕连腿都伸不直了吧,哈哈!”
“居然说回去拿钱,真是好笑,当我们是傻子吗?”
“跟他废话什么,搜他的身不就行了!就算没钱,这小子身上这衣服也能卖一笔钱让咱们潇洒一阵子了。”
男人们不怀好意地朝着伊莲娜一步步走进让少女的心中一阵绝望,这样下去自己的身份也会暴『露』,她可不会天真到对方发现自己是一个女孩儿就会放了自己。
也许处境会更加糟糕?!伊莲娜想起了母亲在家里对自己警告,心中一阵恶寒。
谁来救救我?伊莲娜眼眶中充满着泪水,甚至眼前的视线都有些模糊,少女已经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那么任『性』一个人跑出来,如果不是那样的话自己也不会陷入这样危险的境地。而此时她已经近乎绝望,因为几乎所有人都去参加广场的弥撒仪式了,恐怕根本没人会发现自己在这里。
正当伊莲娜要彻底失去希望的时候,一个声音却在这时忽然响起。
“先生们,你们是不是对一个孩子这么做有些过分了呢?”
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这些混混们下意识地转身,只见巷子深处一个年轻人站在他们的后面。
“啊?这关你什么事,别自找麻烦,给我们立即走开?”混混们仍然嚣张气焰丝毫不减,纵然被人撞见他们也根本不害怕。
但是可惜的是他们没能如愿,那个年轻人没有离开而是平静地走上前去。
来者正是前来赴宴的查士丁尼,不过他没有立即前往提奥多尔伯爵的府邸而是在阿格里尼翁没有目的地瞎转,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伊莲娜,查士丁尼一眼就看出了那是一个女孩子,自然也就不好袖手旁观了。
“没想到阿格里尼翁里面还会遇到这种事情真是麻烦啊!”查士丁尼无可奈何地挠了挠头走了上去。
“请救救我!”看到查士丁尼出现的那一刻,伊莲娜就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激动地大喊起来,现在这种时候除了面前这个男人她在也不知道该求助谁了。
“放心,放心吧,这位小姐!”查士丁尼摆了摆手让面前的小姑娘先安静下来,而他这样的反应也立即激怒了那群混混们,在他们眼中这新来的家伙根本就是不知死活。
“你找死啊,臭小子!”只见一个男人挥舞着拳头向查士丁尼的后颈砸了过去,而那一拳头打下来一定非常不好受。可是本以为对方没有丝毫防备,那名地痞只觉得身影一晃,对方一步踏过躲开了那一拳,紧接着便感觉眼前一黑,自己的下颌被对方狠狠一记肘击。随即一个踉跄,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这一幕落入这群地痞流氓眼里顿时令他们火冒三丈——在他们的地盘上居然有人敢如此不知死活。
“给这个小子一点颜『色』看看!”
“大家一去上!”
可是那双眼睛黄澄澄的男人却立即拦住了自己冲动的手下,因为他看到了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少年腰间的长剑,他立即意识到了对方绝对不是普通人物,这种姿态步伐绝对是军队里出来的厉害角『色』。
这些地痞流氓在自己的地盘上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却最不敢招惹军队里面的人物。
“头儿,你这是怎么了,可就他一个人啊。”身旁的手下仍然一副不知轻重的模样顿时让男人心中一阵恼火,猛地一巴掌扇在了那多嘴的脸上。
“蠢才!”完全没想到会这样的那名手下直接被那一巴掌打的转了个圈懵住了。
“我们走!”深深地看了查士丁尼一眼,男人知道要是继续呆在这儿就一定会倒霉,随即带着仍然一头雾水的手下们消失在了阴暗的巷角之中不见了踪迹。
而看着这群家伙离去的身影查士丁尼一时间也有些意外,对方未免也太识相了点,他本来还准备给那些家伙一点颜『色』看看的。
不过这样的话也省的一些麻烦了。
缓缓走上前去看着仍然惊魂未定的伊莲娜,之前发生的一切显然吓坏了她。
完全是一个小孩子嘛!
打量着穿着男装的女孩查士丁尼也想着自己到底怎么安慰她,从着装打扮看看来似乎应该是哪家贵族偷跑出来的丫头。
“你还能站的稳么,要不要我送你回家去?”查士丁尼用温和的语气询问道,并没有任何的恶意,但仍不足以打消这时候伊莲娜的惊魂未定。
可是就在这时,一直寻找着伊莲娜大小姐的薇拉也终于赶了过来,如果不是恰好捡到了伊莲娜帽子上掉下来的羽『毛』饰品,她根本就找不到自家小姐。但是看到眼前的一幕,她立即误会地以为是有人在欺负这伊莲娜。
一个箭步冲了上去,薇拉挡在了查士丁尼的面前『露』出了愤怒的表情,“给我走开,不要碰伊莲娜小姐!”
第十一章 一场无人知晓的决斗
“离伊莲娜小姐远一点,你……你这个……流氓!”薇拉将自家的小姐挡在了自己的后面对着查士丁尼怒目而视,拔出了防身的短剑。
但是在查士丁尼的眼中,这简直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小『奶』猫,他一眼看出这个侍从打扮的人也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很明显自己这下子是被误会了。现在他唯一希望的就是别把事情弄大了,他连忙解释起来。
“请别误会,我想我大概可以解释一下。我没有恶意,只是过来帮忙而已,那位……伊莲娜小姐应该可以作证。”
“我才不听你的花言巧语,你要是在上前一步我就喊人了!”仍然一副警惕兮兮的样子,薇拉根本不相信眼前的男子。
但这时,查士丁尼也不由无奈地指了指薇拉的身后,“如果我是你的话就转头看一下,你的那位伊莲娜小姐已经不见了哦!”
“伊莲娜小姐?!”吃了一惊的薇拉转身看去这才发现原本在身后的伊莲娜又不见了,连忙瞪了一眼放下查士丁尼追了上去。
看着这一幕,哭笑不得查士丁尼也不由摊了摊手,自己好心好意过来帮忙反而被当成坏人了。而正当他也要离开的时候一声冷笑吸引了他的注意。
“哼,我们又见面了,查士丁尼。”一个男人冷漠的声音忽然想起。
下意识地绷劲身子,查士丁尼寻声望去,正是不久前见过一面的罗曼努斯杜卡斯,只不过那时他们的见面可以说非常地不愉快。
双方都没有预料到会在这里见上一面,此时的他们也用着不友好的眼神看着对方,没有任何的掩饰。
姗姗来迟的罗曼努斯并没有看到自己的妹妹,不过他很乐意给眼前的查士丁尼一些颜『色』看一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凭你还没有资格参加这场宴会,现在我大可以让你知趣地离开这儿。”说着罗曼努斯拔出了腰间的阔剑指着面前的查士丁尼,他早已经对此深深不满,明明那场宴会自己都没有资格参加,而查士丁尼这个外来者凭什么获得自己父亲的邀请。
这次,他说什么也要给对方一次教训,让查士丁尼知道自己地位是什么。
另一边查士丁尼也看出来了对方一直想要找自己的麻烦,很明显就算是自己想要退让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了,不过这也不代表查士丁尼就这样会怕了对方,既然对方步步紧『逼』,那么他也就不再客气了。
“你让我离开这里,虽然我之前的确对这场宴会不感兴趣,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男爵阁下。”
“那就让我的剑来改变你的主意。”罗曼努斯拔出了自己沉重的阔剑对着查士丁尼说道。
“在这种地方,就算是被揍的哭了鼻子恐怕也不会有人知道哦?”查士丁尼带着戏谑的冷笑也拔出了自己腰间的长剑,既然对方这样不肯善罢甘休,那么他就奉陪到底了。
这种举动无疑激怒了罗曼努斯杜卡斯,而一言不发的男人随即跨出了一步挥出了手中沉重的阔剑,直接劈向了查士丁尼的头顶。
金风扑面,查士丁尼知道对方根本不忌惮杀死自己,充其量也算失手,自己要是大意那就划不来了。同时自己也不能出手过火,否则能不能活着离开阿格里尼翁就成了未知数。
随即查士丁尼踏开步伐躲开罗曼努斯那一剑,只差一点点,对方的剑从查士丁尼头颅边划过,而他也毫不示弱挥剑反击,两把长剑相撞发出刺耳的铮鸣。
“拿出你的真本事吧!”
“这也是我想说的!”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而手中的动作脚下的步伐也没有丝毫的停滞。
与罗曼努斯不同,查士丁尼的战斗方式更像突厥人那样灵活善变。好几次,罗曼努斯都想要凭借力量上的优势破开查士丁尼的防御,但是最终都失败了。
几十个回合下来两个男人都累的气喘吁吁,可却无法奈何对方。这时候的查士丁尼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厉害,他必须认真对付对方才行,尤其是罗曼努斯使用沉重的阔剑每一击都震的查士丁尼手掌发麻。而罗曼努斯同样陷入了震惊,身为名门贵族,剑术上他从小就是受名师教导,可是现在他居然和一个平民打成了平手。
这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想到这里更加愤怒的罗曼努斯挥舞剑的力道又大了一分。
这自然被敏锐的查士丁尼感觉到了,罗曼努斯现在无疑已经急躁了起来,他明白在这种不相上下相互胶着的情况下谁先『露』出破绽谁就会输。暗暗深吸一口气的查士丁尼握紧了手中的剑沉着冷静地接下了罗曼努斯每一次的进攻,并一直观察着对方脚下的步伐,而这也令本已经失去耐心的罗曼努斯更加急躁。
但是不同于他那钢铁之舞的挥砍,查士丁尼的动作仿佛风一般捉『摸』不定。
每一次扑空都令罗曼努斯心中怒火加深一步,而这也终于让他踏错了一步,这恰恰是查士丁尼一直在等待对方出现的破绽。随即他向前进『逼』打『乱』了罗曼努斯挥剑的节奏,下意识地脚步不稳地后退,而紧接着查士丁尼也猛地朝着对方头顶挥出了一剑,措手不及的罗曼努斯笨拙地举剑格挡。然而他刚举剑,灵敏查士丁尼便便猛力提出了一脚,击中他的膝盖上,打得他步伐踉跄。
罗曼努斯还试图还击还击,可是他肩头却又挨了一记,查士丁尼用剑身击打没有弄伤对方。并同时给罗曼努斯又使出一记肘击,直接稳准狠地落在了他的腹部。只见重心不稳的罗曼努斯终于狠狠地跌坐在石板路上。还试图想要站起来的他却被查士丁尼的剑指住了喉咙。
很明显,双方之间的决斗胜负已定,没有任何的侥幸,查士丁尼完全击败了罗曼努斯这一点双方心知肚明。可是看着如此惨败的一幕,罗曼努斯却根本无法接受。
用着择人而噬的目光死死盯着用剑指着自己的查士丁尼,罗曼努斯嘿然冷笑了起来,用近乎嘶吼的语气朝着查士丁尼挑衅道。
“来啊,有本事你就刺出这一剑!”
他根本不怕面前的查士丁尼敢真的刺出这一剑,他不认为对方敢如此胆大,无论怎么说他可是提奥多尔伯爵的儿子,如果查士丁尼在阿格里尼翁敢杀自己的话那将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握着剑的查士丁尼也在盘算着究竟要不要动手,他根本不忌惮对方伯爵之子的身份,这种地方杀死罗曼努斯不会留下任何的证据。只是查士丁尼忽然在想着对方留下来是不是还有什么价值,看着面前的罗曼努斯,查士丁尼猛地踢出了一脚踏在了那张嚣张无比的面孔,冷冷的说道:“杀了你完全是脏了我的手,我想伯爵大人也会失望自己的儿子居然这么没用吧!说不定有一天,他会选择一个更合适的继承人。否则的话,你又为什么无法出席那场宴会呢?”
说着将剑收回了剑鞘,查士丁尼知道刚才的激斗绝对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不想再浪费时间的他随即将被自己打败了的罗曼努斯丢在了这里。他的目的已经达成,怀疑的种子已经拨入了这对父子的关系之中,那么子弑父的重演也不是很奇怪。
另一边,发现打斗声的守卫这才赶来,看见了被打伤的罗曼努斯杜卡斯正趴在地上挣扎着,连忙上去搀扶,他们没想到堂堂伯爵大人的长子居然被人打成了这样,脸上满是青紫。
而被羞辱的罗曼努斯则暴怒地攥紧了拳头,他几乎要咆哮起来,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推开身旁搀扶的士兵,这个羞愤难当的贵族青年逃似的消失在了街道巷角的黑暗之中,看的赶来的守卫一头雾水。
第十二章 宴饮
阿格里尼翁城中弥撒仪式进行的同时,提奥多尔的伯爵府邸之中一场隆重的宴会也在进行着。
其实这场宴会让许多参加者心中都非常意外,要知道他们这位提奥多尔伯爵可是一向足不出户的,平常的命令更多的是依靠秘书官亨得利尔卿来传达,那个男人是很少出席公众场合的,如此隆重的宴会举办是在罕见。
但是这也更加让每一个人非常重视这次宴会,收到邀请的阿格里尼翁上下都觉得非常荣幸。不过从早上一直到现在,提奥多尔伯爵却一直没有出现。尽管所有人都非常疑『惑』,但得到的回答总是伯爵大人稍后前来赴宴,所以人们也只能先行狂欢。
在圣瓦伦丁节日的庆祝上,所有人都放下平常的繁荣缛节。
向上帝祈祷后,仆人们排成列送来食物。首先上来的是司膳总管,送上面包和黄油,随后是酒仆及其助手,送上葡萄酒和啤酒。这些葡萄酒大部分都是从意大利进口的,尽管和拉丁人在打仗,可是对美酒的喜爱还是无法阻止罗马人和对方做生意。
不过负责宴会的亨得利尔卿将酒杯放在了面前轻轻地嗅了嗅,立即阻止了司膳总管,这酒已经陈像是醋一般了,由于缺乏一种阻塞容器的有效技术,酒酿制以后很快就被喝掉。一年以上的葡萄酒就不能饮用,亨得利尔只是问了一下就察觉到了葡萄酒变酸发霉了——很浓、油腻、走味了、带有树脂的味道,很明显是他们那位伯爵大人库存里的酒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换了。这也很正常,亨得利尔也忍不住无奈地耸了耸肩,毕竟废寝忘食的那个男人很少饮酒。
但是有时候要是其他大贵族也被供给很浑浊的葡萄酒,那就太失礼了,恐怕就算是闭上眼睛,咬紧牙关,歪着嘴巴,把这酒硬生生灌进喉咙里面也是不可能的。
“那怎么办?”这才察觉自己失误的司膳总管也不由惊慌失措起来,但是亨得利尔立即冷静下来。
“不要慌,到我的府邸上去,我应该还有几十桶麦芽酒,应付一下应该没事。”
得到命令,伯爵府邸上的随从立即快马加鞭把酒运来,然后倒进大杯子里。酒仆在有些酒里加入香料和糖,然后跟最后一道菜一起送上去。虽说亨得利尔家这些酒味道并不好,但是总比那些陈掉的葡萄酒能够下咽。
不过丰盛的食物足够抵消这些了,吃的东西主要是肉类和鱼类,蔬菜和水果较少,但这是前来赴宴的骑士们所喜爱的。以烤制为主的肉食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厨房里厨师和他的帮手为了准备宴会的菜肴,必须不断地翻动烤叉上的各种肉——猪肉、牛肉、羊肉、家禽、野味,他们还用一个大铁锅准备炖肉和汤,这个铁锅被吊在钩子和铁链上,锅底下是火堆,铁链可以被拉起或放下,以调节温度。煮过的肉被一根铁钩提到锅外,这种铁钩是一根边上带有叉头木柄的肉叉。用来搅汤的是一根长柄的带槽沟的汤匙。??
为保证这场宴会能够顺利进行,厨房已经从昨天晚上一直忙的了现在,不过一切的努力都是值得的。前来赴宴的客人们都对宴会赞不绝口。
而此时,伯爵府邸的大厅之中侏儒们扮演的戏剧表演也引得在场的所有人一阵大笑,而对于这种粗俗的节目亨得利尔的脸上丝毫不掩饰鄙夷的神情,无奈在场的那些贵族们大多数都是军队出身只对酒肉和粗俚的『色』情笑话感兴趣。
“伊洛凡堡的查士丁尼还没有到么?”
亨得利尔一直在等待着那个年轻人的到来,可是宴会已经举办了这么长时间,但对方却迟迟没有出现。
“还是没有,亨得利尔卿。”
“这下可就麻烦了。”亨得利尔也不由觉得一阵头大,如果查士丁尼是故意不想来的话那就等于公开违抗提奥多尔伯爵,那么恐怕提奥多尔根本不会允许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自在。
亨得利尔不由摇了摇头,觉得查士丁尼终归还是太年轻了,而如此举动无疑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的。
可正当此时,一个气喘吁吁的年轻人终于到达了宴会会场,而恰巧落入了亨得利尔的视线之中,正是前来赴宴的查士丁尼。暴打一顿罗曼努斯之后,查士丁尼便立即来到了这儿防止被对方报复,不过眼前伯爵府邸的盛况还是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范围。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与其说是伯爵府邸,简直和宫殿一般奢华了,这些罗马人对排场的热爱还是真是无以复加啊。
“查士丁尼阁下,你终于来了呢!”亨德利尔也在这时走上前去和查士丁尼打招呼。
“好久不见,亨德利尔卿。”对这个男人查士丁尼还是有好印象的,随即也向问好,很明显对方也在等自己,查士丁尼终于明白邀请自己前来这场宴会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而正当两人交谈的时候,原本热闹的宴会忽然间安静了下来,人们停止了欢声笑语,音乐也停止演奏,表演的侏儒也被赶走。每一个人脸上的神情也凝固了下来,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望去,显然一个重要的人物出现了。顺着他们的目光,查士丁尼也终于看到了穿着紫袍的中年男人缓缓地走了出来。
毫无疑问,此人就是阿格里尼翁的主人,伯爵提奥多尔。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你们能够来到这里做客!”
而旋即,下方所有作为来宾的贵族们就站在一起,齐声高呼:
“亲爱的伯爵阁下在上,感谢您慷慨的款待和一直以来在这里的守护,愿上帝赐给您胜利,为您带来带来欢愉!”
只见人们纷纷举杯,向着他们的伯爵致敬,而点了点头,提奥多尔也看着到来的所有人举起了酒杯。在人们的欢呼声之中,盛大的宴会又重新恢复了狂欢宴饮之中,而看到这一幕查士丁尼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有些微妙。阿格里尼翁贵族们对提奥多尔的支持实在令他有些意外。
第十三章 伊莲娜的央求
“亨得利尔卿,不管怎样,我想你们请我来到这里应该绝不是为了参加宴会这么简单的吧?”看着参加宴会的人,查士丁尼很清楚,原本凭他的身份是没有资格来这儿的,甚至连作为伯爵长子的罗曼努斯实际上都没有能够出现在这里。可想而知,这场宴会的重要『性』。
那么受到邀请的查士丁尼也就自然明白自己的处境。
要么是敌人,要么是朋友。查士丁尼开门见山地问亨德利尔,他也不想与对方再拐弯抹角了。
但是只见亨德利尔摇了摇头道:“我只能告诉你目前你的猜测的确没有错,至于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之后自然会知道的。”这的确不仅仅是一场宴会那么简单,但同样也并非是单独因为查士丁尼而举行。
见亨德利尔这么说,查士丁尼也明白自己肯定无法问出什么,那么在接下来这场宴会中相信真相一定会揭开。
而这时,气喘吁吁的阿布德拉这时才赶到了伯爵府邸找到了查士丁尼。
“查士丁尼大人!原来您到了啊。”毕竟上了年纪,跑着赶过来的阿布德拉总算松了口气,有惊无险,查士丁尼终于还是及时赶到宴会的会场了。
“那么就请先先就座吧,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办。”这时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手下的人小跑过来在男人的耳边低语着什么,亨德利尔随即眉头微微一簇便朝着查士丁尼点了点头先行离开了宴会。
很明显,查士丁尼立即察觉,恐怕亨德利尔要处理的事情也许和自己和罗曼努斯私下的决斗有关。不过他并不担心,以罗曼努斯那样骄傲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将真相说出来的。
而看着查士丁尼,阿布德拉忽然问道:“查士丁尼大人,您刚才到底去哪里了?我找了您好久啊。”
“放心吧,只是恰好出去逛逛而已。”自然不会说出真相的查士丁尼微笑着解释道走进了觥筹交错的人群,查士丁尼端着酒杯,啜饮着其中的『液』体,目光扫过这盛大的宴会。
除了帝国的贵族还有将军外,贵族夫人和名媛也都有参加,她们的面颊那么娇嫩柔软,被烛光染上红晕,贵夫人们穿着『裸』『露』肩臂的长裙,肌肤上流淌着匀净的光。她们浅笑着相互交谈,偶尔提醒儿女要乖不要在大人物们面前做出失礼的事,一切都显得是如此的和睦。
有人相互拥抱,有人相互亲吻面颊,随处可见牵着不松开的手……无疑随着提奥多尔的到来还有酒精的刺激下,宴会的气氛被推到了高『潮』。
这就是贵族么?这场宴会上,不仅仅有阿格里尼翁的大贵族,同样还有其他附近的贵族,他们都收到了提奥多尔的邀请来到了这里。
但是这些豪门贵族给查士丁尼眼中的印象却是腐朽的,糜烂的,明明他们身为罗马人的上层,却对自己首都君士坦丁堡的沦陷无动于衷,对自己人的勾心斗角胜过了拿起手中的剑对抗外来的侵略者。
但同时查士丁尼也注意到了一些老人,他们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舒适的躺椅上,胡须和头发都苍白。不是会有其他贵族走上前去向他们致意问候,很明显他们并不是普通的老者,而是某个大家族中德高望重的存在,看样子真的如同之前所想的那样,这的确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宴会。
他又饮了一口杯中的苹果酒,他并不是很喜欢这种甜味,就像是给孩子们准备的饮料一样。
“伊洛凡堡的查士丁尼先生?”居然这时有人冲他打招呼。
那是一身淡红『色』长裙的女孩,皮肤在阳光下透着淡粉『色』的光泽,而她出现在查士丁尼的面前顿时令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你是伊莲娜……小姐?!”
尽管当时的少女穿的是男装,但是查士丁尼还是认出了对方的声音。
虽然只有十六岁,可是她已经有了些女子的风韵,四肢纤长,胸口微微贲凸,美好的曲线带着少女特有的青春质感。伊莲娜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看着略微有些吃惊的查士丁尼,其实她也是一样,因为父亲的吩咐她也参加了这次宴会,而刚刚步入会场她便看到了端着酒杯的救命恩人。
“真是没想到你也会来到这里!”查士丁尼有些惊讶地说道,之前救了伊莲娜之后对方便什么也没有说地跑开了,可没想到才没有过多久两人竟然又见面了。
“不过你居然认得我?!”
“不,但我听过你的名字,你很有名,袭击海盗的疯狂举动可是让你在阿格里尼翁众人皆知,之前就听说你会被邀请过来,没想到你果然来了。”女孩歪着头看他,柔顺褐『色』头发如同瀑布一般垂下,使得那张美好的面孔的轮廓带着一丝朦胧的美,“伊莲娜.杜卡斯,叫我伊莲娜好了。”
她的美的确让查士丁尼为之动容,和之前慌『乱』的样子完全不用,现在伊莲娜的身上是一种名门闺秀才具有的美丽和高贵。但是,相比起她的美丽,查士丁尼更在意的是伊莲娜的身份,刚才那一刻他听到了“杜卡斯”。
“你是杜卡斯家族的人……那么你是提奥多尔伯爵的女儿!”查士丁尼带着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少女,而伊莲娜的反应也证实了他的猜测。
“没错,我的父亲就是阿格里尼翁伯爵提奥多尔,不过你之前救我的事情我还没有好好谢谢你呢!”
少女向着查士丁尼伸出手来,而查士丁尼也下意识地没有反抗去握她的手,伊莲娜的手修长柔软,而那掌心的温润也令他微微有些心动。
但是下一刻,伊莲娜手臂微微用力便将没有防备的查士丁尼拉倒面前,凑近他的耳边,小声地拜托说道:“其实之前的事情千万不要告诉我父亲,我之前也是偷偷跑出去的!要是让我的父亲知道的话那我恐怕永远也别想再出去透透气了。”
她的气息芬芳而温暖,而孩子气的焦急神情也让查士丁尼有些忍俊不禁。
“好吧,伊莲娜杜卡斯小姐,我答应你不会告诉杜卡斯伯爵的。”
第十四章 斗兽(上)
“好吧,我答应你,伊莲娜小姐。”查士丁尼不禁觉得面前少女有些有趣,尽管对方是提奥多尔的女儿,但是从那双干净无尘的眼睛里面他没有看出任何的不洁。
“那么谢谢你了,查士丁尼大人。我还要到我父亲身边,那么再见了!”少女的脸上『露』出了顽皮的笑容捏着裙摆向查士丁尼道别,说着便先行离开了,毕竟她要快点回到自己父亲身边才行。
而就这时会场里的艳羡声四起,两名侍从捧着盛着金币的盘子,赐给了刚才负责演出的侏儒喜剧团,“这是给伯爵大人给你们的礼物。你们今天的表演就到这里吧!”命令他们停止表演,仆从们立即要求戏剧团将会场让开,看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如此隆重的赏赐,这些戏团的演员哪里见过,连忙千恩万谢地捧着赏赐谢幕。
只见十几名奴仆模样的人很快上前打扫清理出了一片空地,宴饮的贵族们也不由奇怪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见人们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和食物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
“是又有新的节目么?”
“伯爵大人又有什么神奇东西让我们开开眼界么?”
……
贵族们看着眼前的一幕也忍不住兴奋地窃窃私语起来。
所有人都对阿格里尼翁几乎足不出户的伯爵十分好奇,他是与米哈伊尔争夺伊庇鲁斯而而失败沦落至此,可是在人们的眼里,他却仿佛拥有着永远不枯竭的财富,恰恰如此连米哈伊尔也一直在鲁斯尼纳没有动他。因此,总是有贵族试图拜访他,但最终都是无功而返,而现在如此重要的宴会上,他们也都心中揣着期待想要看看这位神秘的伯爵阁下究竟会给他们什么惊喜。
所有人都期待着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
只见又有几名仆从走进了回廊隔间,扯动了什么,只听传来了吱吱呀呀声里,人们这才寻声望去一道铁栅门慢慢升起,巨大的推车缓缓走开,而那庞大的笼子里面一头巨兽看的所有人触目惊心。
“诸位,很抱歉让你们久等了,这就是今天的压轴节目,不过还请诸位移步到赛马场去观赏,不会需要太长时间的!”只见提奥多尔缓缓地走了出来说道,扶在铁笼旁丝毫不在意身旁的巨兽。
但是其他人看着那庞然大物的时候几乎要站不稳了。
“那……那是……”贵族们声音颤抖,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见过这种存在。
只见笼子里面关着的是一头巨大无比的战象,全身披着厚厚的鱼鳞甲片,几乎就是武装到牙齿上,恐怕在战场上任何优秀的武士都无法战胜它的。
“竟然是这种东西,他到底是从哪里搞到的?”查士丁尼也觉得太过不可思议,大象这种东西的确是很早就已经被投入战场之中了,一般不熟悉这种巨兽的军队对付它们根本是自寻死路,不过战象一般是东方国家运用的更多才对,而在节日上提奥多尔拿出这种东西又究竟有什么意图呢?
接着,提奥多尔伯爵也终于优雅地从椅子上走了出来,迎来了整个宴会的来宾欢声雷动,而在这个男人的身边无论是他的夫人阿杰莉娜还是女儿伊莲娜都光彩夺目吸引了众多的目光。
“那么接下来,就请诸位移步赛马场吧!”
随即提奥多尔的一句话将整个宴会的气氛引到了顶峰,人们惊叹着巨象的魁梧之躯,也期望着接下来令人兴奋的斗兽表演。
……
……
……
阿格里尼翁的巨大赛马场,这个由提奥多尔出资建设的豪华场所此时已经是人声鼎沸。
在结束了圣瓦伦丁节的弥撒仪式,人们得知提奥多尔伯爵即将在赛马场举行一场盛大的斗兽比赛,人们立即拥挤着进来想要一探究竟。
当人们看到了提奥多尔伯爵出现的时候,顿时间一片沸腾的呼喊声响彻了整个赛马场。
“看来不仅是贵族,这个男人在平民中的声望也是一样的呢!”查士丁尼喃喃自语道,他和其它的贵族一同到了专门的席位坐下,而刚刚坐下他的身旁传来了一个不满的苍老声音。
“这简直是异教徒野蛮时代丑陋的遗风,伯爵殿下居然允许这种东西存在,让人和野兽互相厮杀,真是成何体统。”
年老体衰的教士看到下方这副人们对斗兽场的狂热,连忍不住摇头,脸上明显是一副极度不满的样子,斗兽的传统已经是几百年前甚至是上千年前的事情了。只是后来基本都被赛马所替代,在基督化时代之后,大大小小的斗兽场基本已经被改成了赛马场,而这在教士们的眼里是文明化的,可惜的是人们的血『液』里面一直潜藏的都是喜爱暴力和杀戮的因子,所以这种在阿格里尼翁复古的斗兽表演赢得了大多数的喜爱。
仅仅就在刚才,参演的角斗士便已经杀死了好几头凶猛的野兽引得上下一片叫好,可是明显这位老教士十分讨厌这场血腥的表演。
而这时查士丁尼也认出了坐在自己身旁的这个老人,对方正是之前弥撒仪式的阿格里尼翁教长波利欧克图斯,他也被要求前来这里,尽管他这位教会的传统派人物非常不喜欢这项活动。
恰巧的是他也注意到了自己身旁的这个年轻人,开口道:“如果老朽没有猜错的话,你就是伊洛凡堡的那个年轻人查士丁尼吧!”在克罗地亚的赫赫战功可以说让查士丁尼本来名不经传而变得众人皆知,尽管他没有得到直接的嘉奖,但是由于他的年轻还是令许多人知晓他的名字。
波利欧克图斯此言一出也立即吸引了其他贵族的目光,也有不少人窃窃私语议论起来。
……
“就是那个小子么?”
“这么年轻,居然带着那么一点点人对付海盗,真的假的。”
“难怪可以被邀请到这儿来,看来传言是真的。”
……
看着这一幕,查士丁尼也不由有些无语,他并不想太快引起他人的注意,但此时也只能有些尴尬地向这位老教长打招呼道:“很高兴见到您,波利欧克图斯教长。”
第十五章 斗兽(中)
“您好,波利欧克图斯教长。”查士丁尼也只好用略带尴尬的表情与对方打招呼。
而另一边,其他的贵族们也都对这个少年投来了异样的眼神,不过谁也没有上前搭话,毕竟查士丁尼终究还只是一个负责伊洛凡堡军务小小的军官罢了,尽管他的所作所为让人惊奇,可是终归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贵族而已。
不过这位阿格里尼翁教长却似乎对查士丁尼很感兴趣。
“哦,你也知道我?”波利欧克图斯教长也有些意外,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他能认出查士丁尼还是因为之前传闻,还有眼前少年的年纪,可是这个少年怎么会一下子认出自己的。
“我之前参加您的主持弥撒仪式。”查士丁尼解释道,虽然一面之缘,但是他的记『性』还是很好的。
“原来如此,现在还有你这样的年轻人经常不多了。”波利欧克图斯教长摇了摇头说道,在他的记忆里参加弥撒更多的是女人和孩子。
而正当两人交谈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们的惊呼声吸引了他们的主意。
“你们看!”
回过神来的查士丁尼,这才看到铁笼之中的披甲战象被放了出来,而那受惊的巨兽刚一出来就横冲直撞。
会场上坐着的人也感觉仿佛天崩地裂一般,坐在最前面的平民区观众惊恐万分,深怕那头大象朝他们撞过来,几乎要夺门而逃。
但就在这时,一个手持长鞭的男人出现,他挡在巨象的面前,挥动手中的鞭子抽打着地面。而紧接着原本狂躁的巨兽便『露』出了恐惧的眼神,居然瑟瑟发抖地被男人『逼』退到了角落里。
“是撒拉逊的驯兽师!”
人们在观众席中惊呼起来,原本还在横冲直撞的凶猛野兽竟然在一瞬间就被降服,令每一个人都啧啧称奇。
但是查士丁尼却根本不意外,他看着那头大象的反应就已经猜到了,之所以听到鞭子抽打的声音,恐怕是因为这头大象在幼年的时候就经常在鞭打的时候受尽折磨,因此早已经留下了心里的阴影,所以这头大象才会习惯『性』地蜷缩害怕起来。不过就算是观众们知道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同情,因为今天这头巨兽怕是成为这场狂欢的祭品。
只见一个男人走进了赛马场的中央,他的脸上堆起了礼仪『性』的笑容,看了看高台中央坐着的提奥多尔,得到示意的主持人随即向观众们鞠躬致意。
“欢迎诸位的到来,愿大家都能够得到圣瓦伦丁的祝福。今天是一个非同一般的日子,因为我们终于能够见到这座赛马场的主人亲自出席这场盛会,有请我们的伯爵大人提奥多尔殿下为今天的斗兽比赛致辞!”
顿时间,阿格里尼翁上下,人们都将目光汇集到了那个男人的身上,而提奥多尔也缓缓地站了起来朝着他领地的人民招手示意,引来了一阵雀跃和欢呼。
一直以来,阿格里尼翁的居民们都对他们领主的慷慨感恩戴德,而此时提奥多尔终于在如此公开的场合『露』面,让整个赛马场都沸腾了起来。
在比赛会场之中,参加这场比赛的角斗士们也兴奋了起来。他们来自各个地方,往往都是佣兵出身,毕竟斗兽表演已经步入古代那样流行了,但是仍然奖赏丰厚,而现在有一位阿格里尼翁的伯爵亲自出席,于他们而言也觉得十分荣耀。
“圣瓦伦丁节快乐,我的人民们,欢迎你们来到这里,愿上帝永远祝福阿格里尼翁,让鹰旗永不坠落。”提奥多尔回应着台上的观众席,而紧接着便将他目光转向了那些魁梧的角斗士。
“帝国的勇猛之士啊,你们不仅仅是在进行着一场表演,同时也是壮大罗马帝国的声威,我很期待你们今天的表现,不过在此之前不如我们增加点彩头好了,这样也好让竞赛更加赏心悦目。”
男人此言一出,登时间那些带着铁面具的角斗士们站在一块也躁动起来,他们立即明白了提奥多尔的言下之意。
随即,几个仆从捧着盛满金砂的盘子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这是给优胜者的礼物,谁能够降伏或者杀死这头战象,谁就能够得到这些赏赐。”提奥多尔看着这些角斗士说道。
看着这丰厚的赏赐,瞬间这些角斗士也忍不住喘起粗气起来,这笔钱可能是他们一辈子都赚不过来的,而只要他们能够杀死那头畜牲便可以获得赏赐,在瞬间,这些角斗士们眼中燃起了斗志。
但是提奥多尔的话还没有说完,“不用着急,你们的对手不仅仅是它,还有他!”
赛马场的铁门被慢慢推开,在所有人的瞩目下,一个浑身拉丁骑士打扮的人,崭新崭新的重锁甲还有桶盔手里还拿着法兰克式样的盾牌和长剑,从外面完全看不出任何表情和神态,宛如一杆长枪笔直地立在那里,纹丝不动。看到这一幕,查士丁尼也不禁有些奇怪,尽管如今的拜占庭在军备武装上的确属于拉丁化,但是像这样完全欧洲骑士的打扮却非常少见。
这就是提奥多尔伯爵的王牌么,所有人都带着好奇的目光看着那名武士,不知道究竟要干什么。
而看着西方的角斗士还有那名拉丁武士,提奥多尔微微点了点头,随即高声道:“接下来,帝国的角斗士们,用出你们所有的能耐,去杀死那头巨兽为阿格里尼翁献上胜利吧,但是你们也要对抗这位武士的阻挠,他和你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一样,也是你们的竞争者,但是他有一个特别的任务,那就是他的目标不仅仅是那头大象还有你们。现在证明你们的力量的时刻到了!”
从提奥多尔的口中传来了惊人的话语,观众席上人们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他们的伯爵,谁也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会下达如此危险的命令。
下一刻,在会场之中的角斗士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撒拉逊的驯兽师收起了他手中的鞭子,原本躲在角落里的巨兽重新恢复了狂躁,而与此同时赛马场的几扇大门也被关死。这场危险的斗兽表演已经开始了。
第十六章 斗兽(下)
斗兽的表演已经开始,赛马场的大门被紧紧地关闭着,看着这下方发生的一切,查士丁尼立即感觉到了不对。
如果仅仅是一场表演的话,何必要弄出如此大的阵仗,可是观众席上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看着这一幕却完全被狂欢冲昏了头脑,他们在座位上欢呼雀跃地为下方的角斗士们加油喝彩。
而此刻,站在场地中央的这些角斗士们虽然一开始也觉得气氛似乎有些不对,但立即也被阿格里尼翁的观众所感染,变得兴奋起来。在他们看来,这场斗兽比赛只不过和平常稍微有些不一样罢了,他们除了对付一头大象还有一名拉丁武士而已。他们丝毫没有担心,殊不知他们已经踏入了一场危险的决斗当中。
但是所有人的目光仍然汇集在了高台之上的提奥多尔,他犹如君王一般俯瞰着下方的一切。
而那全身穿着重甲的拉丁武士也头朝着那个男人似乎与之对视在等待着什么似的,只听提奥多尔也终于开口道。
“拿出你所有的力量给我看一看,如果你能够活着走出这里我便答应你之前的请求。”
男人的话音并不是很高,如果是在角斗场上的话根本是无法听清楚才对,但是提奥多尔知道这样就已经足够了,仅仅看着他的口型,那名武士似乎也立即明白了提奥多尔说的话的意思,猛然间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咆哮声,瞬间居然压下了观众席上的嘈杂声。
另一边,角斗士们也终于将目标锁定在了那头巨象上,尽管他们是竞争的关系,但是毕竟单打独斗杀死一头披着重甲的野兽还是非常勉强的,等对付完这个再去对付那名拉丁武士,最后他们之间再一决胜负,几个经验丰富的角斗士仅仅是眼神交流之后便立即做好了决定。
“它的弱点还是腹部还有后颈,那里都是铠甲没有办法防护到的地方。”角斗士阿里桑德罗眯着眼睛,判断道,他是来自那不勒斯的一名佣兵,经验最为丰富,曾经前往东方加入十字军也遇到过战象的攻击。对付这种既是胆小也是凶猛的巨兽,往往需要军队之间精密的配合,任何的胆怯都可能造成灭顶之灾。
“后颈那里完全够不着啊,而腹部要是冲到那下面要冒着被踩成肉饼的风险,还真是恐怖啊!”另一名角斗士喃喃地说道,而这时披甲巨象也朝着他们这儿冲来,没有了撒拉逊人驯兽师,这头野兽又变得狂暴起来,赛马场的人声鼎沸让其十分地不安。
这个男人说的一点也没错,他们根本没有预料到居然要对付一头全副武装的大象,手里的切仅仅是刀剑而已,如果是有足够的投掷标枪或者是弓箭都足以惊吓住这头野兽。
不过这压根就无法阻止这些角斗士的战斗欲望,那可是一盘子金砂啊!对金钱的渴望才使得他们愿意成为亡命之徒,用自己的生命去表演,面对一头大象怎么可能会让他们退后一步?
“那么就一起上吧!”经验最丰富的阿里桑德罗说道,而其他的角斗士们随即也点了点头,尽管他们是竞争对手,但是对付这头大象他们还是要一起合作的。
角斗士们的眼睛随着阿里桑德罗的指示,冲了上去,尽管那是一头庞然大物,但是大象的动态视力却根本捕捉不了他们,只听观众席上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想要看清下方那些角斗士的动作。
不同于西方人的战术,这些角斗士的身手十分敏捷,他们作为佣兵每一天都要经历危险,所以和一般的骑士正规军的风格完全不同,反而和他们东方的异教徒敌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只见大象被角斗士们的举动惊吓起来,它试图用鼻子将其卷住放到脚下狠狠践踏,但是却被锋利的刀剑刺伤了皮肤。
“攻击它的腿部!”阿里桑德罗大喝一声,这样下去他们是无法杀死这头巨兽的,反而稍有不慎就可能陷入险境,他们必须快点趁现在杀了这头大象。尽管集中全部精神攻击着披甲战象,但是这些角斗士们其实一直在用余光注意着那名拉丁武士,对方也一样是敌人,可奇怪的是那个人却在斗兽开始一直到现在一动不动。
角斗士们接着各自握住了剑,在巨象的四肢留下或深或浅的伤痕,吃了痛的巨兽也随即发出了雷鸣一般的嘶吼,可是这样是无法让这头野兽丧失行动力,反而一个不注意,战象的鼻子甩了过去,而那其中的力道不啻一记重锤。
“小心!”
阿里桑德罗一声大吼冲了上去,举起了手中的盾牌,而大象的鼻子重重砸在了上面震得他几乎要吐血,他和身后的那名角斗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如果不是有防护的话,硬生生挨一下必死无疑。尽管是竞争对手,但是这些角斗士们却是相互熟识的,现在一起对付这头巨兽,多一个人便对一分力量。
“谢谢你,阿里桑德罗,要不是你的话我必死无疑。”
“废什么话,这种时候没有你们我一个人对付这畜生也是力不从心。不过你们都给我拿出全力,要不然我们绝对没办法干掉它!”
“这一点我当然明白,只是这次这位提奥多尔伯爵拿出这东西难道是想玩死我们吗?”
“也许和那个家伙有关。”阿里桑德罗冷冷地看了一眼那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拉丁武士说道,这场比赛本身就是那位提奥多尔的选择,而派出这个男人出现在这里绝对是有什么缘故的。
清醒过来的角斗士终于意识到了这场表演的危险,平常对付一些普通的野兽,虽然危险但至少还算有胜算,但是面对一头全身上下披着重甲的大象,他们反而觉得这像是有意为之的陷阱。而也许和那名出现在眼前的拉丁武士密切相关,但是现在这些角斗士们也已经没有了退路,此时此刻除了拼上『性』命之外别无选择。
“那家伙又来了,听我的指挥,上!”
阿里桑德罗仍然保持着冷静,而其他的角斗士们也随即听从这个男人的指挥向巨兽扑了上去!
第十七章 杀戮
“上!”阿里桑德罗一声令下,角斗士们挥舞着盾牌和重剑劈砍在战象的两侧。
尽管全身上下都披着沉重的铠甲,但是动物终究只是动物,收到惊吓的大象登时间抬起了它的两个前脚掌想要践踏下方要伤害自己的人类。
但这也终于给了阿里桑德罗他们机会,他们一直等待的就是这个时候。
战象『露』出了它的腹部,那里为了行动方便并没有厚重的盔甲,只是一层皮甲用来固定而已,这便是它的弱点。
但同时也是最危险的地方,一旦稍有不慎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快,就是现在!”阿里桑德罗大吼一声,机会稍纵即逝,他们必须在此时给予这头巨兽致命一击。
但是下一秒,阿里桑德罗脸上的神情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小心,快躲开!”
拿着武器正冲上去的角斗士们下意识地愣了一下,而紧接着有什么巨大的东西似乎朝着他们砸了过来。
“该死……这时什么鬼东西?”
躲开这突然袭击的角斗士惊魂未定,而这也令他们失去了这宝贵的机会,他们不得不躲避战象的重装。
而这时,他们终于看清了刚才砸过来的究竟是什么——一个人,一个角斗士。
“那是……”
“是阿方索!”
角斗士立即认出了那是他们一起的阿方索莱克斯,此时的他已经在战象的践踏下丧命,可是他明明应该负责监视着那个拉丁骑士才对。
阿里桑德罗用震惊和恐惧的目光望去,原本那名拉丁武士站着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
“小心!”
同伴的警告和脑袋后的冷风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没有任何犹豫,阿里桑德罗翻身躲开了致命一击。
不知何时,那名拉丁武士居然出现在他的身后。
“可恶!”离得最近的角斗士怒吼着扑了上去,但是飞出去的一面盾牌快的让他措手不及,直接砸在了他胸口处不知折断了多少根肋骨,瞬间又有一个角斗士丧失了战斗力。
这使得观众席上的平民还有贵族一阵惊呼,他们在上面其实看的一清二楚,在角斗士们原本几乎要得手的一刹那,那名拉丁武士冲了出来用盾牌瞬间打晕了原本监视着他的阿方索莱克斯并将他直接抛了出去。
这惊人的力量只能用恐怖来形容,难怪穿着重甲,这个人居然还能行动如此敏捷。
“该死的!”不甘心的另一个角斗士冲扑了上去,根本无视阿里桑德罗的警告。
“不要过去!”
在阿里桑德罗的注视下,那身穿拉丁人盔甲的武士双手握着长剑斜下,双腿岔开,一前一后摆好姿势,只见剑刃垂下,他在等待着那名角斗士自投罗网。
“他是在等待时机……那家伙死定了。”查士丁尼看着这一幕,立即察觉到了那名拉丁武士的意图。
他是在蓄力,这个姿势是后发制人的,但需要使用者能够精准判准敌人来袭的方向,不过看样子那名武士有那个自信。否则的话是绝对不该这样冒险的,下意识间查士丁尼居然也将自己带入其中进去,思索着如果是自己应该如何应对。
只见那名拉丁武士也的确没有让查士丁尼失望,角斗士的一剑被轻易躲开,而下一刻他便尽力一挥,从上到下将敌人一剑两段。那柄剑也是一柄好剑,锋利无比的剑刃撕裂肉体的时候没有丝毫的阻碍,那名角斗士的身体宛如纸张一般脆弱。
而这血腥的一幕让在场的观众们鸦雀无声,如今的年代虽然斗兽表演是复古的一环,但是轻易是不会主动让角斗士相互杀戮的。
可是那名拉丁武士所做的一切果断冷静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而人们看着则屛住呼吸,下一刻全场便爆发了热烈的呼喊声,杀戮瞬间令每一个人血脉贲张,刚才的战斗简直精彩的无法形容。
但是这也让高台上提奥多尔的脸上『露』出了意外的神情,随即脸『色』也微微凝重,看来他低估了这位勇士的实力。
这时候,人群里面稍微有些经验的人便认出了尽管这个男人穿着拉丁人的铠甲装备,但是实际上却是按照传统的拜占庭斗剑术在格斗,凌厉兼有,更主要的是这名武士的力气实在是惊人,完全超出了一般的人。阿里桑德罗的脸上也『露』出了艰难的神情,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厚重的赏赐了。提奥多尔分明是想借他们的手杀死这个家伙,可是现在看来并不是那么简单了,无奈的男人将利剑靠在自己右肩上,现在除了他之外还有两个人拥有战斗力,他们必须格外小心。
“怎么办,阿里桑德罗阁下?”
“先对付这家伙吧,他比那头大象要危险。”
角斗士们开始绕住那个拉丁武士,寻找攻击的机会,对方固然厉害,可是穿着这么厚重的铠甲一定不可能一直保持巅峰状态。“阿里桑德罗阁下,他的剑术和身法都一样灵活敏捷,这样下去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他一定会得胜的!”迟迟没有攻击另一名角斗士有些不耐烦起来。
这时,整个会场的观众也都紧张地不做声起来,无疑现在双方的交战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随时可能下一秒就一决胜负。
另一边,阿里桑德罗则耐心地说服另外两名角斗士,“不要轻举妄动,在对方还没有『露』出破绽前,我们要是先出手即意味着我们输了。”
可是他的话刚一说完,忽然,本来站在原地的拉丁武士却动了。
“不好!”
三个角斗士们同时一惊,他们没想到对方竟然在这种时候主动进攻,可更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那名武士抛下了手中的剑,这下子原本沉住气的阿里桑德罗也有点愣住了。
贵族们还有平民们,都呆住了,包括查士丁尼还有高台之上的提奥多尔在内。
“这是怎么回事?”查士丁尼下意识地震惊地说道,但下一刻,飞一般的拉丁武士已经冲到了一名角斗士的面前,只见寒光一闪,鲜血便在空中挥舞着划过了一道弧线,原来丢弃长剑根本就是一个幌子,不知何时那名武士的手里多了一柄锋利的短刀。
第十八章 胜负已定
拉丁武士手中锋利的短刀直接『插』入了那名角斗士的胸膛,鲜血奔涌而出,而看到这一幕的提奥多尔终于有些坐不住了。几个经验丰富的角斗士居然无法奈何他分毫,只剩下最后两个人了,无疑想要借此机会杀死这个男人几乎是渺茫的。
而提奥多尔刚才还答应过对方,如果他取得这场斗兽表演的胜利,他便答应放了这个人安全离开阿格里尼翁,如此公开的场合下,提奥多尔也明白自己无法自食其言。
可是现在场地之中,拉丁武士取得胜利仅仅是时间问题。
但偏偏,提奥多尔没有任何其他的手段解决掉这个人,可是他也不甘心就这么眼睁睁地放掉对方。此时此刻,一个人站在高台上看着这场胜负已定的决斗,提奥多尔也有一种心情复杂的感觉。
就在这时,他的秘书官亨得利尔匆匆赶来。
“伯爵大人,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你刚才去干什么了?一直找不到你。”提奥多尔有些诧异,亨得利尔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他从来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的岗位才对。
而随即亨得利尔也给出了自己的解释,“是罗曼努斯殿下的事情需要处理一下,所以我才中途离场,还请伯爵大人能够原谅我的疏忽。”
“罗曼努斯?他又怎么了?”微微皱眉的提奥多尔每当听到自己儿子的名字的时候便觉得一阵心烦,他可没少给自己惹麻烦,可能让亨得利尔亲自处理看来一定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提奥多尔立即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亨得利尔先是犹豫了片刻,随后便将罗曼努斯和查士丁尼决斗的事情告诉了提奥多尔伯爵,虽然在场没有目击者,但是亨得利尔排查周围找到了之前的那群小混混终于查清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亨得利尔看着提奥多尔脸上神情的变化。
听到这个消息,提奥多尔的眼睛中『露』出了一丝寒光,尽管不动声『色』,但是看着这一幕的亨得利尔也心中一紧,他明白这个男人在这一刻动了杀机,尽管不待见罗曼努斯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但是并意味着提奥多尔会容忍查士丁尼的这种放肆的举动。
而其实这一刻,亨得利尔其实也在试图赌上一把。
暗暗地吸了一口气,亨得利尔轻声地建议道:“伯爵大人,我有一个建议希望您能够听一下。”
……
看台上,查士丁尼也在紧紧地盯着刚才的那一幕,不知怎的他觉得那名拉丁武士所使用的剑术对他而言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同时那种危险也令他下意识地惊出了一身冷汗。
可是在旁人看来却并没有查士丁尼体会的那种感觉,有的人兴奋得连声叫好,有的人因为不习惯这种杀戮方式而作呕,一旁的波利欧克图斯教长干脆拂袖而去,对他而言这种野蛮的表演已经超出了他能够接受的范围了,就算是伯爵的要求他也不愿意多留着这里一秒。
另一边,在赛马场的中央,巨大的战象仍然在漫无目的地横冲直撞,可是无论是角斗士还是那名重甲武士都没有理睬。
阿里桑德罗死死盯着面前的敌人,不知怎的,他的内心之中生出了一阵绝望,他根本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这样。他不仅仅是一个斗兽场的角斗士,本身阿里桑德罗还是身经百战的佣兵,但现在他却觉得在这个重甲武士的面前自己分明就像是猎物一般只能任人宰割。
两名角斗士谁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下意识间他们两个人靠在一起,那名重甲武士显然比一头大象要可怕的多。
两个人联手将是唯一的希望!
但是看在眼中的查士丁尼却忍不住自言自语起来,“已经结束了,胜负已定,他们仅仅从气势上就已经被压倒,如果没有生死相搏的勇气和觉悟是战胜不了那个人的。”
三个人对峙着,谁也没有再敢动一下,因为任何破绽的『露』出都意味着死亡,可是这不可能让观众席上的人满意,他们本身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寻求刺激的,明明刚才打斗那么精彩,可是突然间便戛然而止。
这使得观众席上顿时躁动起来,只听刺耳的一声喇叭声猛然响起,观众粗暴的声音在半空当中此起彼伏:
“你们还打不打了!”
“快一点啊!”
“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不时地会有人将石头砸进来,而赛马场中的侍卫们并没有阻止,因为人太多太多根本就管不过来。
就在这一刻,重甲武士动了起来,他手中的短刀扬起的同时阿里桑德罗也作出了反应。
“就是现在!”男人大吼一声,而一旁另一个角斗士也小跑起来,他的武器是沉重的战斧,双手高举,接着奋力砸向扑上来的重甲武士。居然直接将手里唯一的武器脱手,看来他们也已经孤注一掷了,看到这一幕的观众们无不震惊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倘若正面挨上这一下的肯定必死无疑,纵然那名武士穿着重甲也是一样。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重甲武士并没有像人们想的那样躲避开来,而是双手握着短刀用刀背猛地砸落下去,刀背和战斧相撞迸溅出星星点点的火花,那名武士的力气简直只能用恐怖形容,被惊人力道砸歪的战斧直接改变了放下重重地在地上砸出来一个大坑。
什么?!
目瞪口呆不只是两名角斗士,台上的稍微有点战斗经验的人都震惊不已,刚才的那一击除了需要惊人的力量外还需要冷静的心理素质还有优秀的反『射』神经,而具备这些身体素质的战士该是多么恐怖的存在。
砸开飞来的战斧,那名重甲武士也没有丝毫迟滞,立时间便扑上了赤手空拳的角斗士。现在,已经没有武器,那名角斗士还没有从之前的震惊中反应过来,而当他意识到危险来临的时候,双方之间的距离只有几步之遥。
“接住!”
就在这时,阿里桑德罗低低咆哮着,将手中的长剑尽力抛了出去给远处的同伴,如果没有武器的话他必死无疑,现在无论如何都要避免最后的同伴被杀。
掷出武器的同时,阿里桑德罗也飞奔着从地上捡起死掉角斗士的盾牌和长剑,可是当他再一次抬起头的时候,眼前的一幕却令他大惊失『色』。
是一个人的头颅,是那个角斗士的头颅,只见那颗脑袋在空中飞旋着划出一道弧线,扑通一声落在了阿里桑德罗的面前,同时还有一个物体掉在地上,那是阿里桑德罗的佩剑,尽管阿里桑德罗掷出过去想要给同伴防身,可在刚才观众的眼中它猛然干扰了那名角斗士的视线,剑柄刚刚握住,而重甲武士则已经突入到了他下盘位置,猛地挥舞出一剑寒芒,使其身首异处。
第十九章 讨价还价
重甲武士又一次消灭了一人,引来了一阵叫好声,而这在阿里桑德罗的耳中却是一阵凄凉,此时此刻他和其他角斗士的死亡完全成为了节日的点缀,一场牺牲的血祭而已。
只见重甲武士握住手中的短刀,而只剩下一个人的阿里桑德罗仍然想要拼死一搏,但是眼前一道光闪过,划过了阿里桑德罗的手腕,一阵剧痛让他握住自己的手腕弯下腰来,只见重甲武士并没有立即杀死他而是贴着这位最后的角斗士转了个身,猛地飞出一脚将其踢飞在地。
紧接着所有观众又看到了那柄短刀嗖得飞起,犹如是弓箭一般直接刺入了阿里桑德罗的肩胛将其钉在了地上,丝毫没有任何阻滞。
轻而易举之间,阿里桑德罗丧失了最后的抵抗能力,可是他没有立即被杀死。
只见重甲武士一脚踏在了他的胸口处,反手握着一把原本属于角斗士的短剑,用胜利者的姿态俯视着已经无法反击的阿里桑德罗。
但是另一边,阿里桑德罗仍然不甘心地想要反击,可是他每动一下都会牵扯伤口,而那名重甲武士也一脚踏在了他的肩胛『插』着的剑柄上,让伤口撕裂得更深。
终于精疲力竭的阿里桑德罗放弃了抵抗,他的手落在了地面上,完全没有一丝力气再去挣扎了。
只见那名重甲武士立起了身躯,他没有要了阿里桑德罗的命,而是挥舞着手中剑放肆地对准着看台上的提奥多尔,带着百千观众沉默的注视,这名武士终于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嘶吼。
这次,席位上没有爆发了巨大的欢呼声,许多人都感到一阵胆寒,他们终于体会到了这里面可不仅仅是一头野兽,还有另一只穿着盔甲的野兽,而现在胜利者无疑已经确定了。可是这令所有的观众都神『色』难看,很明显如果让他取得胜利的话,那么这场角斗表演就太令人扫兴了,原本他们是期待着穿着拉丁盔甲的武士被干掉的,但是很明显这个男人的强大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高台上,看着这一切的提奥多尔的脸上,神情依旧平静,似乎局面仍然在他的掌控之中。
……
……
……
“就是这里吗?”被带过来的查士丁尼此刻仍然有些一头雾水,原本他还在观众席内看着角斗表演,可是却被忽然出现的亨德利尔带到了这里。
“是的,提奥多尔伯爵大人要见你。”亨德利尔没有再多说什么,带着查士丁尼走上了台阶。
而查士丁尼也微微有些犹豫,他不明白提奥多尔这时候要见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自己之前擅自雇佣了突厥人,还是之前他暴打了一顿罗曼努斯?
查士丁尼思索着所有可能,而当他跟着亨德利尔走上了高台,只见这上面除了提奥多尔伯爵一人之外只有两个随同的侍卫。
提奥多尔已经等他很久了——
“我想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年轻人。”
不动神『色』的男人缓缓站了起来,转身看着查士丁尼说道,提奥多尔的身躯十分魁梧,其实查士丁尼自己也很高大,可是在这个男人面前还是相形见绌。
这的确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来到这里已经几个月了,而查士丁尼还从没有面对面和这个男人说过话。
“的确如此,伯爵阁下,很荣幸您能够邀请我来到这里参加宴会。”查士丁尼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此时此刻看着所在的场合与气氛,他也有一点意识到对方让他来这里的意图了。
但提奥多尔却并没有开门见山,而是缓缓用一种不经意地口吻问道:“你和罗曼努斯之间的冲突我也知道了,这件事情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
此言一出,查士丁尼肩膀也下意识地微微耸动,他沉默不语,他没想到这么快提奥多尔就已经知道了,只是更令他在意的是对方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如果仅仅是要为此惩罚自己绝对没有将他这样一个小人物带到这里的必要。
“感谢您的宽容,提奥多尔伯爵。”查士丁尼仅仅对提奥多尔的宽容表示了肤浅的谢意仍然保持平静不动声『色』,而双方静静地对视着,显然对方和自己一样都不愿意将主动权交给对方。查士丁尼没有说话,而提奥多尔也是一样,看似风平浪静,但是一旁的亨得利尔卿却心中一阵焦急,查士丁尼这种举动根本就是在玩火。
但是查士丁尼却并不着急,他更加确定对方叫自己到这里的目的绝不是因为与罗曼努斯有关,而是此时在赛马场中即将获得胜利的那个穿着拉丁重甲的武士。
提奥多尔没有那么多时间来和自己浪费——
果然,不出他所料,原本沉默的男人终于开口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那么现在你是否愿意帮我一个忙?这场角斗表演的胜利如果落在了那个异教徒的手中就太糟糕了,我希望你能够出场作为最后一位角斗士将荣耀和胜利献给这座城市,查士丁尼。”
提奥多尔的确耗不起时间,再这样下去,那个人一旦获得胜利,当中提出的承诺他只能兑现,可是那样的话后果无疑是灾难『性』的。可偏偏对方身份的特殊也使得提奥多尔根本不敢公开地处死他,只能借助这场角斗比赛。而就在之前,亨得利尔向他提出了建议,那就是让查士丁尼上场,能够击败从小剑术名师教导的罗曼努斯,说明这个少年的确有这个能力。
只是现在看来,查士丁尼似乎并不是那么恭顺,他的理由尽管冠冕堂皇,可这肯定是骗不了眼前的这个少年,而且查士丁尼似乎更乐意讨价还价起来。
只见查士丁尼也不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说道:“伯爵阁下的要求我本来没有拒绝的资格,可是我很好奇为什么杀死那个人需要这样大费周章。”他已经猜到,恐怕对方此时此刻是其实想要让自己亲自下场去收拾这个烂摊子。只是他可不愿意当别人的刀被利用,赛马场中那个武士的身份恐怕绝不是那么简单,如果自己杀了他的话要承受什么后果可想而知。
第二十章 出战
“你没有必要知道原因,只要你能够获得胜利,这场比赛的赏赐我可以加倍给你。”提奥多尔伯爵冷冷地回答道,他的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这其中的原因凭查士丁尼的身份是根本没有资格知晓的,他也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能够给予加倍的赏赐已经是足以让他感到荣耀了。男人用着近乎傲慢的目光注视着查士丁尼的反应。如果查士丁尼屈服的话,那么这个少年也就不过如此,就算穆兹菲乌斯看重了他在提奥多尔看来,也没有丝毫的价值。
而一旁,亨得利尔也在紧张地注视着一切,他已经帮查士丁尼到了这一步了,若是他把握不住的话,他也是爱莫能助了。可偏偏,提奥多尔营造的气氛之下连他也觉得微微胆寒,而查士丁尼又是否还能继续坚持下去呢?
但是提奥多尔那慑人的目光却没有让查士丁尼胆怯,而查士丁尼则抬起了头来冷冷地说道:“如果那样的话恐怕我没有把握能够赢得了他。而且就算我侥幸获胜,您应该知道我并不缺金子。”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那么查士丁尼也干脆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他明白这是在冒险,可是他也明白这是唯一的一次机会了。
而得到了查士丁尼这样的答复,提奥多尔伯爵的眼睛里面流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男人依旧保持着冷峻面孔。而下一刻,沉重而冰冷的声音响起。
“哦,看来你还有别的要求,是么?”
……
……
……
赛马场上,人们惊恐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仅仅靠着一个人的力量,那名重甲武士便击溃了数名经验丰富的角斗士。
可是这实在令人扫兴,如今他们和拉丁人不共戴天,可偏偏获胜的这名武士穿的是一身拉丁式的锁子甲还有桶盔,看台上观众不满的情绪也明显起来,嘘声此起彼伏,可是现在已经很明显了,只要这名武士干掉那头大象,他便是无可置疑的胜利者了。
另一边,受了重伤的阿里桑德罗被重甲武士踩在了脚底下动弹不得,尽管他应该庆幸自己没有被杀死,可是屈辱几乎无以复加,肩胛被尖刀钉在了地上的他连挣扎都做不了。
但就在这时,原本所有人都以为结局已经注定的一刹那,赛马场的铁门忽然间缓缓被打开。
一个小密室里面,查士丁尼正坐在椅子上,和提奥多尔最终达成了协议的他终于同意出战。此时此刻,全副武装的他正注视着自己手中的长剑,而一旁亨得利尔站在他的对面,提醒说,“千万小心,那个人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千万别疏忽大意。”
只见查士丁尼放下了手中的剑,套上了链甲手套,忽然抬头看了一眼亨得利尔:“可是你们到现在也没有告诉我那个人究竟是谁!恐怕他的身份使得提奥多尔伯爵阁下都不敢公开处决他而是需要假手于我,而我恐怕倒是要代人受过。”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只要你不暴『露』身份便不会有任何隐患,何况伯爵大人也给了你足够的补偿。”亨得利尔淡淡地回答道。
而查士丁尼的脸上却在这时多了一丝微妙的神情,“这一点我当然知道,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提奥多尔伯爵也不会答应我出兵前往伯罗奔尼撒收复莫利亚军区。不过这一点恐怕要拜你所赐,亨得利尔卿。”此时此刻,就算是在傻,查士丁尼也已经猜到了,亨得利尔一直在暗中帮着自己,无论是之前阻止罗曼努斯,还是这次将自己推荐给提奥多尔伯爵。只是轻易间查士丁尼也不会信任对方,他很疑『惑』亨得利尔为什么要这么做。
更重要的事情是,自己之前一直在计划着渡海前往伯罗奔尼撒的计划为什么会被这个男人知晓,这使得查士丁尼不得不警惕起来。
面对查士丁尼的质问,亨得利尔沉默了下来,可是他却没有给出明晰的回答,“这一点日后你会知道的,查士丁尼。但是现在尽全力赢下这场比赛吧!这才是你现在该忙的。时间已经到了。”
密室的门被打开,终于要到查士丁尼出场了。
于是,查士丁尼只是笑笑,并没有再说什么,“那我可能错怪你了。我知道,这次恐怕多亏您暗中推荐我我才能有这次机会。不管怎么样,都要谢谢你。”说罢,查士丁尼穿好了最后的装束,他带上了头盔,锁甲头盔只留下了眼睛缝隙,这样没有任何人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他跟着引路的人前往了会场,而看着查士丁尼的背影,亨得利尔用低沉的话语喃喃自语起来。
“那么就用你的实力去证明吧!”尽管他知道查士丁尼和罗曼努斯之间的决斗获得了胜利,可是并不代表这场比赛他便有把握战胜那个重甲武士,也许他这样做并不明智,可是查士丁尼既然被那个人看重就要展现出他的力量才行。
……
在万众瞩目之下,就在人们以为胜负已定的时候,铁门被打开,一个新的武士走了出来,他穿着传统的拜占庭式盔甲走到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这本应该是不符合规矩的,因为比赛已经到了一半,是不能够有人中途『插』手才对的。可是对拉丁人的厌恶使得上面的观众们看到一位勇猛的帝国武士走了出来顿时爆发出了惊人的喝彩声。
与此同时恰合时宜,一辆由三匹华美的骏马拉着的马车开了进来,正是这场斗兽表演的主持人,只见他神采飞扬地说道:“女士们先生们,之前的比赛已经非常的精彩,只是我相信诸位恐怕并没有觉得尽兴,所以我们的伯爵大人提议有请我们最后一位勇士出场,而接下来将是一场一对一的决斗!是我们的拉丁武士能够获得胜利的桂冠还是我们罗马帝国的勇士可以得到胜利女神的垂青呢?请诸位拭目以待吧!”
这个男人很清楚在什么时候挑动观众席上人们的情绪,顿时间看台上人声鼎沸,完全将斗兽表演的规矩抛在了脑后。
只见查士丁尼这时戴着拜占庭传统式样的尖顶头盔,走了进来他穿着的也是拜占庭独有的扎甲这样也就和对面的拉丁武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查士丁尼握着北欧式拜占庭成为阿拉玛诺的双手重剑,走到了重甲武士的对面,尽管他也是全副武装,不过相比起来还是对方的盔甲更加沉重一些,但也意味着对方的防御也更加好。
但是细细看着这一切,查士丁尼立即明白了这一切的意图,尽管看似防护十分到位,可是这样笨重的盔甲实际上根本不适合这名武士的作战风格,走进一看,只见那些护甲每一个地方都被焊死了,这使得穿着的人根本无法脱掉自己的盔甲,显而易见这是提奥多尔伯爵故意这么做的,只不过对方太强大了,即便如此那几个角斗士在其面前依旧不堪一击。
被锁甲遮住面孔的查士丁尼,只『露』出一双蓝『色』的眼睛,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朝着对方鞠了一躬。
虽说这时候对方是他的敌人,可是查士丁尼觉得多少还是要给予对方一些尊重的,而且面前的重甲武士他也的确配得上自己这么做。
所有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并没有着急,出乎众人意料,只见一旁,那名重甲武士也在这时朝着他鞠了一躬,似乎在回应着查士丁尼。
而高台之上,提奥多尔伯爵则在默默地注视着下方的一切。可以说此时此刻,一切的希望都在这个少年的手中,不得不说他对查士丁尼也有了一丝欣赏,也明白了为什么穆兹菲乌斯会选择这个小子。可是即便是这样,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让他非常不悦,查士丁尼居然胃口那么大,向自己要求作为指挥官前往伯罗奔尼撒作战,并要求他来给予军事上的支持。这个代价可比两盘子金砂要大的多。如果可以的话,现在提奥多尔有些恶毒地希望最终下方的两人能够两败俱伤被战象解决。
一千人的重装步兵,这是提奥多尔最终接受的,可是这也令这个男人心疼不已,这些重装步兵可不比临时征召的雇佣兵,是他私人的精锐部队,可不是用金钱来衡量的。可是现在为了达成目的,提奥多尔伯爵不得不忍痛割爱,只是这时候他看着这下方的盔甲中少年也在微微沉思。
仅仅靠那么一点点数量的人就算有那些突厥人的帮助,想要收复莫利亚未免有些想当然了。要知道现在那里被拉丁人占据建立了所谓的亚该亚侯国,而那里的军事武装是极为雄厚,他们曾经靠数百名骑士就击溃了罗马近万人的大军,那可是差不多十多倍的敌人啊!亚该亚侯国绝非等闲之辈,凭现在查士丁尼的力量根本是以卵击石。
而就在这时,赛马场的山呼海啸又将这个男人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之中,下方查士丁尼和重甲武士的决斗已经开始了。
第二十一章 恶战
所有人都在看着眼前的这场决斗,无疑现在胜利者将是在这两名武士之间中选出,这使得赛马场上看着这场盛大表演的观众们再一次陷入了狂热之中。
而高台上的上位者们却并没有被平民们的狂欢有丝毫感染,渐渐地,终于有人看出了不对。
很明显,这场比赛已经不是重点。他们相信,他们的伯爵阁下这么费尽周章绝对不仅仅是为了增加节日的欢乐那么荒谬。真正的目的应该是除掉这个身穿拉丁式铠甲的武士,那身盔甲中的人的身份不禁引起了各方的怀疑猜测。
毕竟这次参加这场宴会可不仅仅是阿格里尼翁的贵族,不少还是从鲁斯尼纳来的,他们之中不乏是米哈伊尔的亲信,同时也有其他中立的贵族,就算是和拉丁人有什么暗中勾结也不是很奇怪。
只是就现在而言,他们也是无计可施,因为全身装备的原因,他们根本不知道这盔甲之下人的身份,同样他们也不知道此时此刻被作为王牌的这名武士是查士丁尼。
而另一边查士丁尼和那名重甲武士之间的战斗也终于开始了,尽管他们相互鞠躬致意,给予了对手的尊重,可是两人都心知肚明,接下来将是一场生死决战。
查士丁尼率先发动了进攻,从刚才一直到现在他一直都在观察着这名武士战斗的方式,,然而他仍然没有看透,尽管对方使用的是拜占庭式的剑术,但是直觉告诉他对方另有杀招。
猛地加速快跑出几步,查士丁尼犹如弹簧一般压缩自己的身躯蓄力一跃而起,而他手中阿拉玛诺式重剑也朝着重甲武士狠狠劈下。这种双手剑下纵然是在坚固的盔甲也必然无法抵挡这雷霆一击,如果要是抵挡的话就凭对方手中的那柄短刀也根本无法挡住这一剑。
计算好的查士丁尼料定对方只能躲闪,可是意想不到的一幕却发生了。
重甲武士既没有躲避也没有抵挡,而做出了一个古怪的动作,只见那柄短刀的刀尖被捻在了手中,而下一刻查士丁尼便意识到了对方要干什么。
之间寒光一闪,短刀居然直接被当做飞刀掷向了查士丁尼的面门,那名重甲武士居然和之前的手持战斧的角斗士一样让武器直接脱手,这无疑是一场赌博,如果稍有差池那么他就会直接被一剑劈成两半。
但是如此近的距离下,一阵劲风铺面,意识到危险查士丁尼不得不抬起剑刃挡开这一击,否则的话不等他这一剑看下来自己的头颅就要被短刀贯穿。
“咚——”
短刀和双手剑相撞发出了沉闷的而深陷,一股怪力震得查士丁尼双手发麻。
这究竟是什么样可怕的力量,查士丁尼几乎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头公牛而不是人类对手。下一刻,刚刚落地的他便察觉到眼前黑影一闪。
武器脱手后的重甲武士没有去拾取其他武器,反而是趁自己分神的片刻突然近身,挥出了沉重的一拳。这已经完全不是拜占庭或者拉丁人的战斗方式了,措手不及的查士丁尼发麻的双手还没有缓过劲来,胸廓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下几乎有一种被攻城锤轰击了一下的错觉。
不过所幸的是查士丁尼自己身上的这套扎甲防护力还是非常合格,不够饶是如此立即倒退借此卸力的查士丁尼还是觉得自己的心脏差一点就停止了跳动。
而地面见没能够一击得手的重甲武士也随即又和查士丁尼拉开了距离,他捡起了之前角斗士使用的战斧。此时此刻,查士丁尼不得不完全认真起来,现在面对的这个对手可比之前面对的任何人都更加危险。心中升起了一丝寒意,查士丁尼将双手剑举起在面前深吸一口气调整自己的状态。
很明显在力量上自己没有任何优势,而他只能靠敏锐捕捉对方的破绽,努力回忆和适应,查士丁尼正一步步掌握着自己的身体,原本这个身体的主人就是天生的杀手,而即便自己是另一个灵魂,但是原来的战斗方式和习惯烙印在这个身体上没有任何变化。
某种意义上随着时间过去,查士丁尼对其掌握也在一步步加深。
“不得不说你很厉害,差一点点就死掉了呢!要是那样就真的太丢脸了。”查士丁尼在头盔的后面『露』出了苦笑,他既是在拖延时间恢复一下身体也是真的发自内心这么想,刚才的他的确大意了,如果就那样被干掉的话恐怕死了也会被整个赛马场的观众嘲笑吧!
不够对面的重甲武士也没有任何回答,但是他也没有继续向前进攻,仿佛真的是在等查士丁尼调整好了之后再进攻似的。
而看着这一幕,有些困『惑』的查士丁尼只能耸了耸肩,片刻之后,恢复状态的少年再一次抬起了剑冲了上去。这次查士丁尼并没有在冒险给对方破绽,面对这样的敌人任何的疏忽大意都将是致命的,而另一边重甲武士也同样没有再出险招,尽管刚才的交锋他压制了对手,可他也明白对方同样棘手,尤其是现在对方调整好了状态。
两个穿着重甲的人仅仅在片刻之中,两柄沉重的武器已经相互撞击多次,金属撞击的铮鸣让每一个人都无比惊讶。看台上不缺乏身经百战的将军,他们的麾下优秀的战士更是云集,可是赛场之中两个武士高速地交换位置,同时手中的兵器也在挥舞着撞击在一起。
这不得不说是非常诡异的一幕,明明两人使用的武器都是那种沉重家伙。
每一回合的交手都令观众们血脉贲张,要知道这种格斗可要比之前激烈的多,人们仿佛将那头大象完全抛在了脑后,而不知在何时撒拉逊的驯兽师便已经将战象驱赶回去,这使得决斗的两人不再有了后顾之忧。
下一刻,观众席上穿了一阵惊呼,几乎是同时查士丁尼的双手剑还有重甲武士的战斧都同时脱手,就像是他们故意这么做的一样。
两人同时拾起了地上的格斗剑,之前丧生的角斗士的武器到处都是。
查士丁尼率先冲了上去,它使用的是一种类似刺客一般的剑术,历史上不乏两军对垒时刺客跃入战阵斩杀敌方大将的战例,如东方的哈萨辛,他们甚至可以在战场上靠着短剑刺杀骑兵。
而这就需要使用者的灵敏『性』,可以在躲避骑枪的瞬间砍断战马的颈部血管。只有这样,刺客才能够在百万军中如履平地,当然这往往被人们认为是一种夸大,但这却是查士丁尼最擅长的剑术。
在短剑斩切的同时剑刃翻转,犹如灵巧的飞鱼一般,而贴身上去的查士丁尼一剑斩切过去划开了重甲武士的喉咙。
但是刺杀在不到十秒钟内结束,异常突兀的感觉,从查士丁尼没有感觉割裂肉体,而是钢铁之间的撞击。而下一刻,对方的格斗剑刺向了他的胸膛使得查士丁尼不得不躲避这一击,两人交错闪开,拉开距离,两人依然持剑防御,一动不动宛如雕像。
而仔细看着这一切,之前困『惑』不解查士丁尼忽然明白了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原来为了固定死头盔,重甲武士的脖子上有着焊死的铁环,难怪刚才他失手了,但没什么好气馁的,查士丁尼随即重新摆好了战斗姿势。
而另一边一滴血珠落在了重甲武士的剑刃上,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一他发现了自己的胸口处锁甲裂开了一道缝隙。尽管查士丁尼刚才失手了,但还是伤到了他,一道浅浅的伤口清晰可见。
而紧接着那名重甲武士随即挥动着手里的剑,顿时间让查士丁尼感受到一股浓烈得窒息杀气。
难道是因为受伤而愤怒吗?查士丁尼有些意外对方的反应,按理说不应该如此的。双方并没有留有余地,真正的战士绝不会因为这种伤而勃然大怒。可是对方的愤怒却是显而易见,看来是别的什么激怒了他。
紧接着,面前的对手却再一次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咆哮声,他也猛地扑了上去,但是下一秒查士丁尼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对方的身形。
几乎是同样的侧身旋转,连手中的短剑刺击的方向都一模一样,同样的战场刺客的剑术在重甲武士的手中重现。
“这不可能!”查士丁尼几乎脱口而出,对方的招数和自己之前所做的完全一样,但是那么短的时间对方绝不可能就模仿出来才对,除非对方原本就会!但是已经顾不得思索了,对方的攻击已经到了面前,可是已经无比熟悉的查士丁尼在下一刻便预判他的进攻。
就仿佛在梦里一般,见招拆招的查士丁尼下意识地用手肘锁住了对方的手臂,而另一只手将格斗剑送进了对方的心窝。
“噗嗤”的一声,这次不是斩切,而是刺击,格斗剑直接贯穿了锁子甲穿透了那名重甲武士的心脏,这是致命的地方。
而看台上,看到这一幕的观众们顿时间爆发出了惊人的欢呼声,然而作为胜利者的查士丁尼却有一种云里雾里的感觉,刚才的那一击完全是下意识的行动。准确地说不是他,而是身体的反『射』『性』行为。
而死死地盯着面前被自己致命一击击中的重甲武士查士丁尼也说不出话来,不知怎么的,他有一种感觉,刚才的那一击似乎是对方故意这么做的。
查士丁尼没有将格斗剑拔出,他知道要是立即拔出的话,对方肯定当场被毙命,轻轻地扶着对方倒下,尽管隔着锅盔,查士丁尼也感受到对方在看着自己想要说什么。
试图想要脱下对方的头盔,但奈何完全被焊死了,显然这是设计者故意想要这么做的,提奥多尔不想将这个人的身份暴『露』出来。可偏偏无论查士丁尼怎么尝试,对方似乎也说不出话来,他有预感这具盔甲下面的人绝对知道什么,至少和自己原本的身份有关。
之前在阿历克塞三世那里遇到的那些突厥人在只言片语中透『露』,他似乎原本来自于东方的某个国家,而那里似乎与约柜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现在查士丁尼万万没想到自己再一次找到了线索,可偏偏就在眼前无法得到。查士丁尼忍不住攥紧了拳头,但是就在这时奄奄一息的那名重甲武士将什么东西塞进了查士丁尼的掌心。
……
……
……
另一边,在查士丁尼获胜的同时,观战的提奥多尔伯爵,正用着手指尖敲击着面前的桌面,尽管查士丁尼成功为他摆平了麻烦的任务,可是这个男人似乎仍然在思考着什么。
而他的身后,撒拉逊的驯兽师走了过来试探『性』地询问道:“伯爵大人,现在是不是需要将大象放出来,就算他获胜了,未必能够对付得了我的孩子。”果然,提奥多尔的确有两手准备,不过事情还是令他有些意外,他本以为查士丁尼和那个人会两败俱伤,可是查士丁尼却赢了,赢得固然精彩,但是未免有些轻松了。
男人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注视着查士丁尼,喃喃自语:“真是神奇啊,看来穆兹菲乌斯真的没有选错人,不过某种意义上也的确是一种潜在的危险,我真的应该留你一条『性』命吗?”提奥多尔踌躇着,仍没有做出决定,他不知道究竟要不要将眼前这个孩子的『性』命捏在手中『揉』碎。
但是就在这时,令提奥多尔惊讶的一幕却发生了,获得胜利的查士丁尼在众目睽睽之下脱下了他的头盔『露』出了他的面孔,而一时间贵族席位上传来一阵惊呼,尽管平民们仍然欢声如『潮』,但是多少还是有贵族认出了参加这场表演取得胜利的人是那个伊洛凡堡的领主,穆兹菲乌斯陛下前任的侍卫查士丁尼。
目睹这一切的提奥多尔眼神中也充满了震惊,下意识地冷笑了起来,“哼,真是一个疯子。居然将自己的脸『露』了出来,我明明已经警告过他他杀的人的身份没那么简单。”
第二十二章 得胜的褒奖
“这个疯子……”提奥多尔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忍不住喃喃自语起来,眼睛里面充满了震惊。
查士丁尼在所有人的面前脱下了头盔『露』出了他的真面目,提奥多尔也不知道还说这个少年是聪明还是愚蠢,但无疑却是疯狂的。
“伯爵大人,那我们……?”撒拉逊的驯兽师看着提奥多尔等候着提奥多尔接下来的命令。
但是就在这时,男人忽然轻轻摆了摆手道:“算了,既然已经是这样就已经没有必要了。”查士丁尼『露』出了自己面孔应该是故意为之,那么他给予这个年轻人的承诺便只能兑现,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招真是狡猾,但这同样也是愚蠢的,『露』出了真正的面孔,那么查士丁尼迟早有一天要承受那个恐怖势力的怒火,而这就是代价。
而见提奥多尔伯爵做出了决定,这个撒拉逊驯兽师也没有再多说什么,默默地退下,而另一边整个会场上都是观众们的喝彩声。
而贵族们也带着奇异的目光看着眼前的一幕,此时此刻,即便是之前不认识查士丁尼的人也都知道了这下面的武士并非普通的角斗士而是几个月前在克罗地亚剿灭海盗的那个年轻人。这不禁更多的人的好奇,之前查士丁尼的表现只能说是出彩,但是并不能让大人物们就因此记住他。可是他现在的表现使得很多人都不得不对其另眼相看,之前的决斗固然精彩,但更关键的是提奥多尔伯爵为什么会派他下场,这其中的缘由就非常值得玩味了。
窃窃私语之间,人们都在猜测着,观察着下方那个年轻人的一举一动。
然而另一边,查士丁尼的脸上却似乎一点也没有胜利者的喜悦,他似乎有些后悔参加这场决斗了。更准确的说是讨厌,自己就如同棋子一样被亨得利尔背后的人还有提奥多尔推上前去,成为了一把尖刀除掉了他们想要除掉的人。但是现在查士丁尼已经百分之百确定,这幅盔甲之中的人和原本的自己还有约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是现在他什么也做不了,甚至没办法看看这幅盔甲里面的人是谁。
看着对方给自己的东西,查士丁尼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丝波动,那是一枚古金币,而上面的纹饰也已经磨损不清,但是查士丁尼还是隐约看出了那上面是和自己脖子上的挂坠盒一样的标志。一双天使的双翼,查士丁尼绝不可能认错。可是这最后的线索却被自己亲自断送了。
这都要拜那个男人所赐,抬起头看着高台上,提奥多尔也在看着自己,查士丁尼紧紧地攥住了拳头,指甲陷在肉里仿佛要掐出血一般。
不过现在也是时候让提奥多尔兑现他的诺言了……
……
……
……
“居然是他!”看着查士丁尼摘下了头盔,伊莲娜下意识地惊呼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其实她原本就不喜欢角斗场上血腥的打斗,所以中途退席休息了一会,可是当回到自己母亲的身边的时候却看到查士丁尼出现在下方。而自己的父亲提奥多尔伯爵带着隆重的卫队和侍从缓缓地步入了赛场。
“你怎么了,伊莲娜。”一旁的阿杰莉娜夫人疑『惑』地看着自己女儿的反应,而伊莲娜立即摇了摇头否认,毕竟这件事情被母亲知道追问下去自己遇到危险的事情也一定会暴『露』的,她可不愿意让母亲知道挨一顿责备再也只能一个人闷在家里。
见女儿的神情,阿杰莉娜夫人脸上『露』出怀疑的神情,但是她的注意力很快被出场的丈夫所吸引,而整个观众席上的观众们也在欢呼喊着他们伯爵大人的名字,这种时候无疑是最重要的赏赐仪式要开始了。
在提奥多尔伯爵的“特意要求”,他亲自出来接见优秀出彩的查士丁尼。
只见侍卫和随从们首先出来将角斗士们的尸体还要受了重伤奄奄一息的阿里桑德罗抬出,清扫着地上的血迹泼洒水洗净尘土和血渍撒上了鲜花铺上了一条道路,而被簇拥着穿着紫衣的贵族缓缓走来,他宛如皇帝一般,提奥多尔身边持着旗幡的侍从还有全副武装的卫士无一不有,场面静穆而威严。
只见,提奥多尔伯爵微微抬手质疑,顿时间整个会场也在一刹那安静了下来。
而这让观众席上的许多贵族都微微一愣,心中一惊,他们当中大多数都并非是阿格里尼翁当地的贵族,仅仅是受到邀请前来。而看着这一幕,提奥多尔无疑是僭越了,他根本不是帝国的皇帝,名义上在伊庇鲁斯,他的兄长米哈伊尔才是皇帝。
这个男人的做法令每一个人都感到心惊,而查士丁尼却冷眼看着这一切,他知道这实际上为了彰显所谓的威严,尽管这个男人在和自己兄长的竞争中失败,可是却一直不甘心,他用慷慨的金钱收买拉拢着自己封地的上上下下,又用这样的排场震慑他的敌人。
这时,披着扎甲单膝跪拜在提奥多尔面前的查士丁尼,抬眼看着不怒自威的那个男人,等待对方给予他的承诺。
可是提奥多尔也冷眼看着跪拜下来的查士丁尼没有说话,他明白眼前的少年虽然跪下了,但是却并没有听话的意思,他仍然在考虑着这个小家伙是否对他有帮助还是有威胁。
“你做的很好。”终于男人开口了,尽管话音很轻,可是在安静的赛马场中仅仅只有窃窃私语,提奥多尔的一字一句都掷地有声。
“无论是今天敬神的表演还是之前前往克罗地亚海岸围剿肆虐帝国边疆的海盗,你都证明了你的能力,查士丁尼。”
提奥多尔伯爵的话音刚落,赛马场上方的人群便引来了一阵『骚』动,阿格里尼翁的民众几个月来多少都听说过这个少年,毕竟从那么危险地方救出了好几个村庄被掳走的帝国百姓是很容易引起人们的好感的,而现在查士丁尼又获得了这场献给圣瓦伦丁节圣者的胜利,这让更多的人对其另眼相看。
人们都在想着,接下来提奥多尔伯爵究竟会给这个少年什么样的赏赐呢?
第二十三章 任命(上)
“你的功绩值得我给予你的赏赐,但是在此之前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真的决定好了吗?”提奥多尔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单膝跪拜的查士丁尼。而在场的所有人也期待着查士丁尼究竟将得到什么样的赏赐。只是在这种场地下,提奥多尔和查士丁尼都在赛马场究竟他们说了什么话谁也不知道。
看着这一切不只是贵族窃窃私议,连阿杰莉娜夫人还有女儿伊莲娜也都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而面对对方的质问,查士丁尼也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此时此刻他知道提奥多尔是不可能食言的,而他也并不准备退缩。
“我已经做好了决定。”
两个人的对话声音太小了,而上方的贵族们无一不是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这时候,提奥多尔忽然间抬高了音量。
“那么很好。你先跟我上去,我会给你你想要的。”提奥多尔示意着自己身边的侍从,而身旁的侍从也立即点头明白了主人的吩咐。
看了一眼查士丁尼,提奥多尔道:“好了,你可以起来了,待会儿一切结束你就可以带着那一千重装步兵,不过在此之前还有最后的晚宴,到那时候我会宣布最后的任命。现在你可满意了吗?”
见提奥多尔这么说,查士丁尼也没有在怀疑什么,默默地站了起来,看着那名重甲武士被带走的遗体,他的喉咙里面似乎有什么话在搅动着,可是少年还是放弃了。凭借现在的他什么也做不了,而这场角斗表演也最终落下了帷幕。
但是潜在的躁动却远没有停止,看着下方查士丁尼跟着提奥多尔缓缓离场,沉重的大门重重合上。人群中有的人正带着怀疑的目光观察着一切。
“提奥多尔看来又有新的动作了。”
“这需要报告米哈伊尔陛下吗?”
“废话!不要忘了我们来到这里的目的本身就是监视那个男人的一举一动。再加上那个小子也是我们这一行人来这里的目的之一,这件事情必须尽快让陛下知晓才行,我又不好的预感。”
“不好的预感?不至于吧,就凭那种小子?”
“有可能,不要忘了那个查士丁尼可是和穆兹菲乌斯陛下一起的,未必是闲棋冷子。千万别忘记了之前他在克罗地亚干的那些事情。”
“问题是那个被抬下去死掉的重甲武士究竟是谁?”
“那个就别管了,提奥多尔会处理的比我们想象的更干净一些……根本是白费功夫,还是先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尽快禀报陛下吧!”
无人知晓的角落里,某些人窃窃私语,仿佛毒蛇在吐信。
……
……
……
一天以来,圣瓦伦丁节的狂欢到了晚上本应该继续,但是一场瓢泼的雨却打断了人们节日的喜庆,只是对于伯爵府上这并没有任何的妨碍。
门外已经是瓢泼大雨了,仿佛天国中的水库在朝着大地倾泻,而门口魁梧的卫士则笔直地守卫着府邸正门的两侧,手持装饰型的钩镰长戟,在大雨朦胧的情景之下很容易被误以为是大理石雕塑。
伯爵府邸中传来悠扬的舞曲声,今夜在阿格里尼翁的头面人物们汇聚于此,享受着这宴会最后的快乐,而宾客们私下里议论着还是白天提奥多尔伯爵和那个叫查士丁尼的年轻人……
但是门口的侍卫们不为所动,因为他们的职责就是守卫这里,即便雨滴流过他们坚毅的面孔也一动不动,从这里远望出去,整座城市都笼罩在茫茫的雨幕中。
但就在这时一个个守卫缓缓地扭头看着一名守卫,偷偷地伸出了递上了几枚金币,让一旁的同伴微微一愣。
“这是什么意思?节日礼物也太贵重了……”那名守卫摇了摇头,这份礼物的分量可不轻啊。
可是对方却直接把金币拍入他的手里,“听说你你父亲之前跟随泽奥多塞法隆将军去雅典受了重伤,到现在伤还没有好,我想光是治疗的费用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权当给伯父买一点东西将养将养吧,毕竟他可是我当年老长官了,最后新年快乐。”说完后便转过头去,恢复了石雕般的站姿,
见此情景守卫默默地看着手中的金币,知道自己的困窘早已落在了这位前辈的眼里,心中一暖,尽管他是伯爵府上的侍卫,但是在阿格里尼翁中的花销是在太大了,而不久前父亲又受伤退役,家里情况困顿,他连结婚恐怕都成问题,如果没有朋友的帮助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节日快乐。”守卫将金币放进了口袋里,随即也恢复成了石雕。
但就在这时,急促的马蹄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这种晚上,还下着雨会是什么人到这里,侍卫们不禁『露』出疑『惑』的神情,他们握紧武器警戒起来。
马蹄声依旧急促,来者似乎没有下马的意思,什么人敢在这里这么放肆?侍卫们霍然起身,长戟交格,身体前倾,做出了扑击的姿势。
尽管他们的武器装饰很华丽看其起来并不适用,但是事实上以此砍死一匹飞奔的马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这时,雨中一个骑着马飞驰而来,显然他也看到了守在门口的侍卫们猛地拉扯住缰绳,激起大片的雨水,骑手一跃而下,面无表情地用手拨开那两柄交叉的钩镰。他身上那件『毛』皮大氅已经被雨水浸透,男子直接将其丢在了地上毫不爱惜。
而当侍卫们看清了来者的面孔后他们立即收回了手中的武器。
“罗曼努斯殿下!”
没有阻拦,因为身为提奥多尔伯爵的长子罗曼努斯本身就得到了今天晚上宴会的邀请,只是看着那张带着淤青的面孔,几个侍卫有一种想笑的冲动,他们之前就在坊间听闻他们这位伯爵公子可是在下城区挨的打,这可无疑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
可是罗曼努斯看也没有看那些侍卫们一眼,他径直走进了伯爵府邸之中,而当他踏入了紫红『色』的地毯上之时,一场任命的仪式早已经开始了,提奥多尔伯爵威严的声音响彻整个宴会的上下。
“今天一切已经证明了你是对帝国忠贞不二的,而现在我们也的确亟需军事上的年轻的人才,毕竟复兴帝国驱逐拉丁人不是短时间就能够完成的,你能在克罗地亚海盗手中,把帝国的百姓救回,更不用说之前千里迢迢护送我们护送我们的陛下来到伊庇鲁斯,已经足以证明我们没有看走了眼。你可以得到我事先许诺的一切作为你这次获得胜利还有之前功劳的赏赐,作为伊洛凡堡的指挥官,我将划归一千名重装步兵归于你的属下,额外还赐予你三百名突厥雇佣骑兵作为辅助,而同样我也会请求米哈伊尔陛下册封你为莫利亚的大区的总督不日准备渡海前去收复伯罗奔尼撒。”
第二十四章 任命(下)
罗曼努斯杜卡斯刚刚踏入宴会大厅便看见了这惊人的一幕,而在场的其他贵族们的脸上也『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提奥多尔伯爵居然给予查士丁尼这样的赏赐,而每一个人的脸上的表情都各有不同。一千人的重装步兵这的确是阿格里尼翁的精锐部队,但是靠着伊洛凡堡的收入根本无法供养这样一支军队才对,更重要的是提奥多尔伯爵居然任命他作为收复莫利亚军区的指挥官这实在令人费解。
其实驱逐拉丁人的号召一直都存在,可是要知道拉丁人自从阿历克塞一世皇帝救助教廷时踏上这片土地就已经经营百年了,如今的罗马帝国支离破碎根本是力不从心。不久前进攻雅典公国,提奥多尔派出的大军最终无功而返就是证明。可是现在就派遣一个小贵族带领上千人的军队试图收复莫利亚军区实在是令他们觉得不可思议。如今盘踞在伯罗奔尼撒的是原拉丁人骑士威廉建立的亚该亚侯国。仅效忠其的法兰克骑士就有数百名,占据着富庶的南部地区实力雄厚丝毫不亚于雅典公国。提奥多尔下达这样的命令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
他们完全搞不清楚,提奥多尔究竟是想提拔这个年轻人还是想借此机会除掉他。别看莫利亚军区总督的官衔,实际上现在也仅仅是一个虚名而已。宴会上的贵族们互相传递着眼神,但是谁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这是阿格里尼翁之主提奥多尔伯爵的决定,他们自然不可能『插』手。不管怎样,这个男人虽说现在还只是伯爵,但等到米哈伊尔陛下的加冕仪式结束之后,他迟早是要加封专制公或者亲王的头衔的。谁都不想在这时候引起提奥多尔的不悦。
但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声音忽然在沉默的人群中响起。
“我反对!”
所有人的目光随即被吸引过去,而宴会上的客人们纷纷让开,从中走出的是一个贵族青年,他正是提奥多尔伯爵的儿子罗曼努斯杜卡斯。
无法接受父亲这样决定的他当即站了出来,丝毫不掩饰对跪拜在中央的查士丁尼的敌意。看到了这一幕,提奥多尔伯爵的脸上神『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这才想起是自己之前让儿子参加这场晚宴的,可却没想到如此场合下罗曼努斯居然公然站出来反对他的任命。
然而提奥多尔并没有喝退自己的儿子,而是冷冷地问道:“为什么你要反对,罗曼努斯?其他人似乎并没有对我的任命有任何的异议。”
见父亲没有申斥自己,罗曼努斯心中一喜,随即也更大胆了一些,指着面前的查士丁尼随即道:“因为他和拉丁人有勾结串联,试想这样的人怎么能够统帅大军担当如此重要的任务?请父亲收回成命!”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不管怎样如今和拉丁人之间有任何表面上的联系都是拜占庭贵族们避之不及的,而罗曼努斯这样的指控罪名可不小啊!
但是提奥多尔却没有任何震惊的意思,却用不急不慢的口吻道:“那么证据呢?”
“他擅自在伊洛凡堡和热那亚人贸易,而之前围剿海盗如果不是那些拉丁人帮助他的话凭他那一点点人能干什么?父亲您是之前就拒绝过热那亚人的,现在他公然违抗您的命令,怎么可能对他予以重任?更不要说他之前擅自动用了突厥人的军队。”罗曼努斯的话越说越快,而在场的其他人也面面相觑。这的确是一个难题,但是这对于查士丁尼而言本身早已经准备好了。
只不过他没想到,质问他的不是提奥多尔而是面前的罗曼努斯。
只见查士丁尼缓缓地站了起来,平静地问道:“请问提奥多尔伯爵如今占据帝国疆土的是热那亚人还是威尼斯人?”
“当然是威尼斯人。”尽管平民们都会将西边的基督徒统称为拉丁人,但是作为贵族这点见识还是有的,提奥多尔伯爵看着查士丁尼淡淡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那么为什么我不能够和热那亚人经商贸易呢?根据曼努埃尔皇帝时期的诏令,我们和热那亚城邦的友好关系并没有解除。何况现在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威尼斯人,那么我不认为我做的有任何的问题。反而是现在上上下下对拉丁人的排外方式对帝国的复兴有害无利。就像今天这场角斗表演时,当我穿着帝国的戎装出场的时候,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希望获得这场胜利!”
“够了!你不要再说下去了。”提奥多尔伯爵猛然间抬高了声音,他不愿意多提那件事情,即便查士丁尼的言下之意并非与之有关。
但查士丁尼却没有住口而是继续说道:“如果这样盲目下去我们会失去很多的朋友招致更多的敌人,到了那时复兴帝国甚至守护帝国都将机会渺茫。到了那时,就是这个国家毁灭的时刻。”
“放肆!”此言一出引来了许多人的愤怒,查士丁尼的话简直太胆大妄为了。
“闭嘴你这放肆的家伙!”有人直接厉声斥责道,而提奥多尔伯爵则完全看不出喜怒来,而他的旁边的伊莲娜的手心已经攥出汗来了,少女不由为查士丁尼的处境担心起来。查士丁尼的话无疑得罪了在场的所有人,而这种话也不该是他这样的身份说出口的。尽管一面之缘,但是对方终归救了自己,她看着身旁的父亲生怕严厉的惩处查士丁尼。
而查士丁尼却依旧镇定,他说的都是本就是内心所想,事实上后来的两百年里,拜占庭人就是灭亡在这种偏执之中的,宁可接受异教徒的方巾也不要异端者的十字架,可是所得到的却是帝国的崩塌。
看着此情此景,罗曼努斯也不由有些得意,查士丁尼说出那样的话也让他感觉到意外,现在看来查士丁尼觉没有机会翻身,这令他心中有了一阵报复的快感。
但是接下来发生一切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够了,查士丁尼你不必再说了。”提奥多尔高声阻止道,接着他闭上了双目忍不住按住了两边的太阳『穴』,这是他烦恼时候的习惯。“我相信你的忠诚,毕竟你护送穆兹菲乌斯陛下就足以说明问题了。至于你和热那亚人的合作那是你自己封地的事情,我也不想干涉什么。我给你事先许诺的一切职务和赏赐照旧,但是你也要注意你说话的方式。行了,今天的事情到此结束。”
“父亲——”看着自己父亲这种分明偏袒的做法,罗曼努斯顿时急了,他无法理解提奥多尔的做法。
可就在这时,提奥多尔一声呵斥打断了他的话。
“够了,查士丁尼的做法之前已经得到了我的默许,他没有太多的过失,不要用你的好恶来左右我的决定。”
男人的话里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完全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罗曼努斯虽然心有不甘也只好无奈放弃了对查士丁尼的攻讦。而与此同时,见提奥多尔的表态,宴会上责难声也随之平息了下来。
接着提奥多尔从身边的侍卫中接过一面战旗,走到了查士丁尼的面前道:“这就是阿格里尼翁军团第四连队的战旗,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它的主人了。”提奥多尔将旗帜放到了查士丁尼的手上拍了拍查士丁尼的肩膀,“就用你的行动证明我们尊敬的穆兹菲乌斯陛下的眼光吧!明天,你便可以启程了。”
第二十五章 归来
此时的伊庇鲁斯,随着和保加利亚王国的结盟,拉丁人的威胁终于有所缓解,更重要的是北方塞尔维亚人的首领尼曼雅占据了拜占庭帝国领土后终于和米哈伊尔达成了妥协,米哈伊尔给予起大公的称号,而塞尔维亚人则成为了伊庇鲁斯的盟友,这令帝国拥有了优秀骑兵兵源地。
而另一边,伊庇鲁斯方面和热那亚的谈判也在一步步进行着,很明显双方对压制威尼斯人都极为迫切。相信两者之间的结盟也仅仅是时间的问题。
短短不到半年之间伊庇鲁斯已经迅速恢复了元气,尤其是大量的难民流入使得原本空旷的荒野有了人烟,一座座城镇也在重建,自从帝国衰落以来这一代一直是边疆地区容易遭受外敌的蹂躏,如今完全已经变了模样。
而伊庇鲁斯的心脏鲁斯尼纳,此刻身为共治皇帝的米哈伊尔却在为另一件事情烦恼。
“提奥多尔真的是这样说的吗?”米哈伊尔皱起眉头问道,得知了前往阿格里尼翁赴宴回来贵族带来的消息,这个男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阴霾。
“是的,尊敬的陛下,提奥多尔伯爵似乎的确是准备任命伊洛凡堡的查士丁尼作为他第四连队的指挥官,并准备对莫利亚动兵。而且他还承诺查士丁尼举荐他为莫利亚军区的总督。”面前的贵族将阿格里尼翁所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全部告诉了米哈伊尔,这令这位刚刚成为共治皇帝的男人心中产生了不安,本身他就有些后悔答应穆兹菲乌斯将查士丁尼派往南方。
对那个少年,当初他太过于轻视了,可从现在看来米哈伊尔明白那个叫查士丁尼的年轻人绝没有那么简单。
至于现在看来,他的预感没有错,查士丁尼和自己的弟弟绝对暗中达成了某种协议。
好啊,穆兹菲乌斯,好啊,看来你果然留了一手。米哈伊尔在心中冷笑,很显然查士丁尼在南方所做的举动不可能和那个幽闭在修道院的男人无关。
“很好,你们这次做的很好,退下吧!”米哈伊尔并没有承诺什么赏赐便让他们退下了。
在王座前,男人微微扶额,似乎在忧虑什么。
“那么,陛下,要不要……”身旁侍奉在侧的大宦官看着脸上看不出喜怒的皇帝询问道,他也看出了米哈伊尔皇帝对穆兹菲乌斯的忌惮,即便后者已经被幽禁在修道院不见天日,但是他的那位前侍卫的所作所为无疑是其意志的表现。
大宦官是在试探着还要不要留着那个男人,毕竟如今的米哈伊尔已经是帝国共治皇帝,穆兹菲乌斯的价值已经不存在了,可是却被男人摇了摇头否决了。
“现在不是时候,在朕君临君士坦丁堡正式加冕前,他还是朕身份合法『性』的象征,加强监视就行,至于提奥多尔那里暂时不要去理会。”尽管阿格里尼翁一直很不顺从,但是现在他没有那个精力分心,毕竟前线和博尼法斯的战争仍然还在继续。
“是。”见米哈伊尔已经作出了决断,一旁的大宦官随即点了点头准备去安排。
可就在这时,米哈伊尔喊住了他,“对了,和热那亚人的谈判现在怎么样了?”
此时此刻,他同样关心着和热那亚人的合作,可是几个月的谈判,双方都没有达成协议,尽管有共同的敌人,可是热那亚那边态度很模糊,连使者派遣也一拖再拖,这令他很是不满。
“很抱歉尊敬的陛下,他们一直没有消息,似乎说热那亚的评议会也在考虑着接下来的事宜。”
“哼,果然这些拉丁人还是不可信,算了吧,你先退下吧,朕想静一静。”看着身旁的宦官退下,米哈伊尔再次陷入沉思,面对热那亚人的首鼠两端他固然愤怒,但是米哈伊尔知道自己只能这样无可奈何,这也就是为什么他没有动穆兹菲乌斯和查士丁尼的原因。毕竟有着那枚金币,查士丁尼就一定和热那亚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
……
……
海边的伊洛凡堡,尽管查士丁尼并不在但是留守在这里的里奥仍然保证着这里的井井有条,来往的热那亚商人将东西方的货物通过这里运转,尽管根据当初协议中伊洛凡堡给予热那亚最优惠国的待遇调低了关税,但仍然因此得以得到丰厚的税金,再加上热那亚人因为没有得到司法豁免权所以比起别的地方明显老实了不少。
可以说原本贫瘠不堪的伊洛凡堡已经一跃为整个伊庇鲁斯西海岸具有发展潜力的地方了。
周围几个村庄也在开荒种田,或者是办起了煮盐的买卖,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只是此时此刻,里奥却站在城墙上担心着前往阿格里尼翁的查士丁尼,已经两天了,虽然没有回来很正常,可是一点也没有消息实在令人担忧,毕竟查士丁尼之前所做的事情都很有可能成为被提奥多尔伯爵问罪的政局。这不得不让里奥担心查士丁尼前去阿格里尼翁会不会产生意外。
而就在这时,负责守卫的哨兵在望塔上似乎发现了什么情况,大惊失『色』地指着东方喊道:“你们看!”
“是什么,是查士丁尼大人回来了吗?”一惊在城楼上的里奥抬头看着哨塔上的士兵问道。可是给他的答复却是惊人的。
“不……不是,里奥大人,是……是这一支军队!”
哨兵的声音哆嗦了起来,显然心中充满了恐惧,同时站在城楼上眺望远方的里奥也终于看到了一支肃穆的军队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而当里奥看清了那眼前的一切之后,他几乎站不稳,眼睛里面充满了恐惧。
“怎么……会?”那是一支重装步兵组成的铁军,他立即认出了那是阿格里尼翁提奥多尔伯爵麾下的军队,足有一千人,可是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说查士丁尼大人已经遭遇不测,提奥多尔派遣军队要将伊洛凡堡夷为平地不成?心中一片混『乱』的里奥猜测着,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没有让哨兵拉响警戒的钟声,因为凭着城里面两三百人的士兵根本无法对抗这样的精锐的。里奥的心中一阵绝望,而下一刻一头巨大的猛兽出现在眼前顿时间令城头上看到的人们心中升起了无力,他们几乎呻『吟』起来。
“那……那是大象!”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种猛兽,可是人们看到那身全副武装的盔甲覆盖在这头巨象的身上便知道他们根本无法对抗这支军队。
但是就在伊洛凡堡的守军几乎放弃希望的一刹那,一个身影却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是查士丁尼大人!”城头上一个年轻的守军率先喊出了下方坐在大象上的年轻人的名字,正是从阿格里尼翁带领着大军回到伊洛凡堡的查士丁尼。
第二十六章 钦察库曼人
“是查士丁尼大人!”城头原本已经心惊胆裂的守军看到了大象上坐着的人竟然是查士丁尼的时候终于松了一口气,只是他们没想到这支军队的指挥者居然是他们的城主查士丁尼!
“是我!”看到城堡上面的守军查士丁尼也向他们招了招手确保自己的安全,“这是提奥多尔伯爵授予我的军队,你们可以放开城门了。”
“是!”欢喜的城中守军立即打开了城门,而城中所有的人也都用好奇的目光注视着这眼前发生的不可思议的一幕。
整齐有序的军队缓缓走近了城堡里,所幸这座城堡已经经过了一次扩建所以还是可以勉强容纳这支军队的,里奥立即吩咐下面的人腾出营房来,只是查士丁尼坐着的那头披甲战象却更加吸引人们的眼球。许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庞然大物,脸上充满了好奇。
只见查士丁尼从大象的背上下来,交给了一旁跟随他的撒拉逊驯兽师,“接下来就请麻烦你了,穆斯瓦尔。”这头大象是提奥多尔主动提出赐予他的,某种意义上也的确是战场上的一大助力。
“这是我应该做的,请一切放心。”撒拉逊人面无表情地带着大象走进了城中,对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没有丝毫反应。
这名驯兽师穆斯瓦尔也是提奥多尔的馈赠,而查士丁尼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善意,他并不认为提奥多尔有那么好心,不过这也很正常。不仅如此同时这支连队的副手也已经安排好,他就是不久前指挥攻打雅典的泽奥多塞法隆。提奥多尔怎么可能那么放心将自己一支军队交到查士丁尼的手里,查士丁尼对此心知肚明,恐怕就目前而言他不只是保持这支军队对他的忠诚甚至驱使这支军队也绝非易事。
这时,从城堡上走下来的里奥一脸激动出来迎接,这几天里得不到查士丁尼消息的这几天他已经心急如焚。
“查士丁尼大人!”
“放心吧,我没事。”查士丁尼走上前去拍了拍里奥的肩膀,使了一个眼『色』,道:“这位是提奥多尔伯爵派来协助我的泽奥多塞法隆将军,同时他也是这支军队的副手。你先准备间干净舒适的房子安排他休息,其他的事情已后再说。”说着指了指一旁的男人,而骑在马上的男人却冷哼一声。泽奥多塞法隆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对查士丁尼的轻视之意,如果不是自己进攻雅典失利不得不将功折罪,他怎么可能甘心居于这种『毛』头小子的麾下。
里奥立即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立即转向了一旁的泽奥多塞法隆道:“欢迎来到伊洛凡堡,将军阁下,还请您委屈一晚上了。”
“这一点不用你说。”泽奥多塞法隆连看都没有看身旁的里奥一眼,在他看来自己和这些低级军官废话一句都是一种羞辱,他看着查士丁尼忽然冷冷地说道:“查士丁尼阁下,提奥多尔伯爵可是命令你尽快率军进军莫利亚军区,我可不希望在这里牵扯太长时间。”
“这一点我清楚,法隆阁下,但也请您记住我才是军队的指挥官。”查士丁尼也丝毫不客气地说道,至少名义上现在他是这个中年人的上级。
然而回应他的仍然是一声冷笑——
“我是仅仅奉着提奥多尔伯爵的命令,前来协助指挥官您出征莫利亚军区的而已。如果您无法收复莫利亚的话,那么您就还不是大区的总督,便没有让我绝对服从的权力。”骑在马上的泽奥多塞法隆根本没有把查士丁尼看在眼里,尤其是之前查士丁尼在宴会上说的那些话当时他也在场,更是对这个『毛』头小子没有丝毫好感,说着便自顾自地纵马进入了城里。
“这家伙——”看着泽奥多塞法隆的傲慢态度,一直跟随查士丁尼身边的阿布德拉队长终于有些忍不住了,从阿格里尼翁回到伊洛凡堡的这两天路程上,泽奥多塞法隆的态度简直恶劣,使得他也看不下去了。
但是查士丁尼却在这时候拦住了他,“算了,不过你们这几天要忙一些了,准备一下后勤物资,他说的没错,这几天内我就要动身了。”
“您真的要前往莫利亚吗?这一点人的话根本……”阿布德拉有些说不下去了,可是事实就是现在凭借伊洛凡堡的力量恐怕根本无力驱逐那里的拉丁人,可偏偏查士丁尼就是这么坚持。
“是的,我不在的接下来一段时间你们中的一人要负责伊洛凡堡的事务,而另一个人则要随同协助我这次出征,你们谁愿意跟我一同前去。”说着查士丁尼平静地看着两个中年男人,这几个月的相处,已经让他对阿布德拉和里奥都同样信任,但不管这样都必须留下一个人守在伊洛凡堡使他安心。
“我!”只见二人同时站了出来,他们都想要跟随着查士丁尼出征,尽管他们都知道这接下来可能遇到的危险。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城堡外面有一支军队接近过来。
“是突厥人!”只听哨塔上的士兵大喊。
“他们到现在才到了么?”查士丁尼自言自语道放下了之前的谈论走出了城门,率领着突厥骑兵的正是好久不见的阿尔斯兰。看着他所带的阵容,除去之前承诺的三百名突厥轻骑兵外,还有四百多名轻装步兵跟随着他们,难怪阿尔斯兰会比查士丁尼之前预计的要来的迟一些。看着对方的装束,查士丁尼一眼就认出了跟在那些突厥人身后的是一群科马洛伊人也就是所谓的库曼人这些人是来自广袤中亚草原的游牧民族,是优秀的骑兵,同时优秀的弓箭手而这种时候他们却充当步兵出现在查士丁尼的眼前令他觉得奇怪。更重要的是,钦察人往往可是和格鲁吉亚人一起联手对抗突厥人的,可这种时候他们怎么跟着阿尔斯兰这伙突厥雇佣兵混了呢?
第二十七章 出征前的准备(上)
“这是——”看着这些钦察人,查士丁尼的眼神之中也有些困『惑』,提奥多尔承诺的只有三百名突厥骑兵作为辅助而已,可是这些钦察人又是怎么回事?
而前来的阿尔斯兰也看出了查士丁尼心中的疑问,耸了耸肩道:“这是老爹嘱咐我带上他们的,这些钦察人是从北边部族内战逃难过来被我们收留的。虽然穿的不怎么样像群流浪汉,但是个顶个都是优秀的战士。有了他们我想你接下来的行动应该也更有把握,同时也可以镇住泽奥多塞法隆那些家伙了吧!”
而听了阿尔斯兰的话,查士丁尼也立即领会了穆拉德这样做的意思,别看着这些钦察人穿得破衣烂衫的模样连一匹马都没有,但是确实是强大的战士,钦察人实际上并不是个民族,而是个族群,他们是被泛指为广大中亚西伯利亚地区的游牧族群,血统早已经无法考证,比如一直困扰帝国的库曼人就是钦察人的部落之一,他们使用复合弓与刀剑,采取帕提亚战术风格,来去如风,不仅是优秀的弓箭手也是天生的轻骑兵,丝毫不亚于马背上的突厥人。有了这支自己可以直接掌握的军队,那么他也就有了基本盘和底气来压制泽奥多塞法隆了。
但是让查士丁尼不能够理解的是为什么穆拉德要这么做,他不认为几个月前双方的那点交情就能够让这些更重视利益的突厥人敢于得罪提奥多尔来帮助自己。
不过显然自己就算是问对方,恐怕也得不到什么结果,查士丁尼也就坦然接受了突厥人的帮助,将这支军队安排到了周围的营地驻扎,不过令他担心的是这些游牧民族的军纪,他可不希望自己经营起来的伊洛凡堡受到破坏,查士丁尼立即嘱咐一旁的阿布德拉命令下面的人不要和钦察人产生任何的冲突。
……
……
……
与此同时的阿格里尼翁,结束了圣瓦伦丁节的节日庆典,整座城市仿佛已经精疲力竭,一切都偃旗息鼓,可是在伯爵府邸中这个如同钢铁铸成的男人却仍然在观察着南方的战事,面前的沙盘上是整个伯罗奔尼撒的各方势力的分布情况,如今的南方局势并没有任何好转,相反那里由于已经建立起了一座座拉丁风格的城堡可以说易守难攻。这种十字军东征时期的发明使得战争模式已经有了巨大的变化,一座坚固的要塞城堡靠着少量的军队就可以抵挡千军万马,这也就是为什么泽奥多塞法隆在优势情况下仍然无法共享雅典城的原因。
而这时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吧,亨得利尔。”提奥多尔伯爵仅仅从敲门的习惯一下子就听出来门外面是自己的秘书官,他之前就派人找他过来有事情的,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到了。
“怎么了?”一进门,提奥多尔便看出了亨得利尔的脸上神『色』明显不对显然有的别的事情发生了。
“伯爵大人,那个人的尸体昨天晚上不见了。”心有惴惴的亨得利尔显然还有些心有余悸,他口中所说的尸体当然是那场角斗场上被查士丁尼杀死的重甲武士的遗体,他们并没有立即将其安葬而是暂时摆放在阿格里尼翁的教堂地下石棺之中,可是一晚上就不翼而飞了。而听到了这个消息,提奥多尔伯爵的脸上也多出了一丝凝重,不过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只是那些人的动作未免太快了一些。
“算了,意料之中的事情,现在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提奥多尔摆了摆手,尽管忌惮着那股潜藏在黑暗中的力量,但是他还不至于慌张失措。
“是关于南方的战事么?”看了一眼桌上的沙盘和墙上的地图,亨得利尔立即明白了提奥多尔伯爵的意思。看来这个男人的确是真的准备对雅典公国和亚该亚侯国动武了。
不过亨得利尔不得不担心查士丁尼,他的属下是这支成『色』极杂的队伍,有罗马军队也有突厥雇佣兵再加上查士丁尼自己雇佣的诺曼人,不要说去进攻已经成了气候的亚该亚侯国,哪怕渡海进入伯罗奔尼撒并让麾下的军队服从是个很巨大的挑战。
“那么您是准备让查士丁尼进攻亚该亚侯国作为幌子吸引拉丁人的注意,从而趁机袭击他们的背后吗?”亨得利尔试探『性』地问道,尽管跟着这个男人已经多年,但是他也不敢保证能够『摸』清对方的心思。如果真的那样的话,查士丁尼他们的处境将非常不妙,很有可能沦为一枚弃子,那样的话就和自己本身的意图大相径庭了。
但是提奥多尔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说道:“是也不是,也算是我给那个小子最后的一个考验,如果他真的可以做到的话。”他的确都动过这样的心思,让查士丁尼带上军队突袭伯罗奔尼撒吸引拉丁人的注意力,只是那样意味着那支军队将全军覆没,这一千人全是自己的私兵,泽奥多塞法隆也是他的仆臣,此次如果失败那将是对他实力的重大损失。这使得这个男人不得不犹豫,自己要不要赌一把,还是相信查士丁尼真的可以给自己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倘若把莫利亚军区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那么他未尝不可已和自己的那位哥哥分庭抗礼。
“那么我们……”
“暂时按兵不动吧,不要让拉丁人猜出我们的意图。先观望一阵子,如果查士丁尼真的不堪大用,我之前已经嘱咐泽奥多塞法隆必要的时候可以夺走他的兵权,那一千重装步兵可是我的私兵忠诚还是可以保证的,至于那些突厥人只有那点人成不了什么气候的。必要的时候,我还有别的方法对付那小子。行了,我还有别的事情,你先下去吧!”提奥多尔已经做出了决定,既然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这个男人也就不再担心什么了。
“是,伯爵大人。”亨得利尔会意地低下头,转身离开,去安排了提奥多尔安排的事情,可是他的袍子下面却已经浸透了汗水,显而易见查士丁尼此行已经是凶多吉少了,但是他知道他不能暴『露』出来,随即一声不吭地离开了提奥多尔的房间。
……
……
……
第二十八章 出征前的准备(中)
“如果这次失败的话或者错过这次机会的话,那么我将永远游离在帝国的边缘之间。那么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句空话。”驻屯的营帐当中查士丁尼终于回答了阿布德拉和里奥的疑问。
伊洛凡堡终归太小了,即便他再怎么经营下去,力量都已经到达了极限,这种时候他只能尝试这最后一搏。
“我明白了!”同样站在其中的聂乌斯基点了点头,认同了查士丁尼的想法,而阿布德拉和里奥则不发一语,虽然也觉得他说的有一定的道理,可是这点人太冒险了。他们都曾经和拉丁人起过冲突,威尼斯人虽然狡诈,但是绝对不怯懦,何况在莫利亚的所谓亚该亚侯国光骑士就有数百之多,尽管地盘最小但是实力不容小觑。
“您真的有把握么?”
看着查士丁尼,他们希望得到肯定的答复,可是查士丁尼却摇了摇头道:“没有什么是百分之百的,你们,阿布德拉和里奥,你们是边境身份低微的军官,尽管半辈子征战沙场但早已经被帝国遗忘;你,聂乌斯基,流亡的瓦兰吉卫队成员。而我则是被幽静皇帝的前任侍卫。如果我们不赌一下的话最终只能终老这里,一事无成。”查士丁尼的意思很清楚,现在的他们一无所有,正因如此才能够不顾一切赌上全部身家。
这一次,查士丁尼就决定的是全家老小一波流,如果失败了的话那他就只能选择任命。
不着痕迹地摩挲着脖子上的挂坠盒,仿佛有无形的针刺了他的手一般,查士丁尼下意识地又松开了。实际上这将自己带到这个世界的东西就如同跗骨之蛆一般令查士丁尼每一天都觉得倍感煎熬,如果自己在一年内不找到第一枚约柜碎片的话,他的下场恐怕比死都要难看。
正因如此,此时此刻这个少年已经无所畏惧了。
但是他却没有想到这一番话却给了面前三个男人巨大的感触。阿布德拉和里奥没有再反对查士丁尼的计划,的确他们已经蹉跎岁月许久了,如果失去这次机会的话他们恐怕一辈子也没有机会建功立业了。至于聂乌斯基,他本身就是作为穆兹菲乌斯的效忠者的身份来协助的查士丁尼的,只要查士丁尼能够救出穆兹菲乌斯陛下他便可以做到无条件地服从。
“可是恐怕那个和你一起前来的男人未必能够对我们有什么帮助,反而多出掣肘,变生肘腋。”阿布德拉说出了自己的担心,“还有那些突厥人他们真的能够信任么?”
毕竟真正能够算得上忠诚的也只有伊洛凡堡新组建的军队,但是数量太少还有留下一部分驻守在这里,阿布德拉仍然有些迟疑。
但是查士丁尼却似乎很有把握地说道:“这一点你不必担心,到时候我自然会处理的办法。”现在最重要的是伊洛凡堡的总动员,伊洛凡堡能够提供大军的粮草不会太久所以他必须立即行动,否则的话压力也将越来越大。
“那你准备怎么办?”聂乌斯基问道,他并没有犹豫是否应该进攻,他所在意的是查士丁尼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从海上奇袭。”查士丁尼用手指点着面前的沙盘,那上面是亚该亚侯国的兵力部署还有各个地区的城堡,“现在我们只有一条道路,必须要自海路前行,但是拉丁人却未必能够猜得到。从几十年前海军废弛之后他们就绝不会想到在他们占据优势的海上我们敢于发起进攻。”
之前伊庇鲁斯几次试图收复失地都是直接从陆路进攻,可是雅典城几乎扼守着通往伯罗奔尼撒的咽喉,根本无计可施。因此想要突破那里就只能兵行险着,从海路直接登陆,打一个措手不及。
聂乌斯基则点点头,“这一点是肯定的,从陆地上行军路线过于漫长,给养会难以为继。而且雅典那里一定不会袖手旁观。何况光是想要攻陷科林斯要塞就凭我们这点人是完全不切实际的。”他对查士丁尼的决定没有异议,这本来就已经是计划好的。“我们的人手目前将军队运送过帕特霍海湾应该没有问题。”
现在的亚该亚侯国的首府是安德拉维达,位于莫利亚军区的西北海岸,从那里越过帕特霍海湾奇袭对方首府的确是最佳的选择。
可就在这时,查士丁尼的反应却完全除了聂乌斯基的意料,少年站起身来摇了摇头道:“不,要登陆的不是这里,安德拉维达是位于西北口岸,那里本身离伊庇鲁斯就很近,拉丁人不可能没有提防的,要塞扼守在海峡之地,本身就是易守难攻的地方,而在海路的必经之路上,扎金索斯岛还有凯法利尼亚岛,那里是威尼斯总督丹多罗子侄的领地,一旦我们从那里进入的话他们不可能袖手旁观。而我们到时候围攻安德拉维达,伊洛凡堡的船只也会遭到他们的封锁而根本无法提供援助。”说着,查士丁尼拔出了剑对准了沙盘的下角。
“这才是我们进攻的目标。”查士丁尼言简意赅,而其他三人也顺着剑尖望去。
“南部的下伯罗奔尼撒?!”三人的神『色』都变了,他们没有想到查士丁尼居然会将目标放在那里。
“这不可能?”聂乌斯基下意识地说道。
但是查士丁尼却反问道:“有什么不可能?”
“这样的话,登陆的难度可比之前要增加好几倍,从帕特霍海湾或者科林西亚海湾就方便快捷多了,也安全的多。”聂乌斯基不假思索地说道,身为瓦兰吉人他也是对海上的军事部署了然于心的,他一下子就看出查士丁尼作战计划的不对,“从南部地区登陆迂回路线太长了,一旦被发现我们很有可能遭遇拉丁人海军的毁灭『性』打击。”
之前,查士丁尼也说过了扎金索斯岛还有凯法利尼亚岛上是丹多罗的侄子凯法利尼亚伯爵的封地,他们经过那里很有可能被发觉,而功亏一篑。
但是查士丁尼摇摇头,接着继续用手中的剑比划着,“你说的的确有道理,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虽然盘踞在海边,可是安德拉维达却是一座坚固的城堡,为了声援雅典,其主力基本驻扎在科林斯,看似安德拉维达只是一股人马,但是一旦我们登陆强行围攻的话,亚该亚的主力可以立即反应过来对我们进行反击。而那所堡垒,处在陡峭的山崖间,还有一面靠海,想要立即攻破绝非易事,反而会成为我们的葬身在地。”
凝视了下沙盘,查士丁尼接着就说,“而如果从南部登陆的话,那里基本是拉丁人没有防备的地方,拥有突厥骑兵的我们掌握着机动『性』的力量,从克罗尼到斯巴达古城再到米斯特拉斯,那一带能够抵抗的力量不多,而且也没有阻碍我们的城堡,更重要的是那一带离泰纳龙角还有奈阿波利斯很近,那里仍然有抵抗拉丁人的残存帝国军。只要和他们会合,就可以打开局面。而等到亚该亚人反应过来调动军队南下的时候,我们应该已经站稳跟脚了。”
查士丁尼有这个自信,亚该亚侯国绝对不可能快速就反应过来,它第四次十字军东征后西欧封建主在拜占庭帝国废墟上建立的十字军国家之一。它是希腊地区的十字军政权中世系延续最久,实力也最为强大的一个。拉丁人完美地将西欧封建制和拜占庭原本的制度法律嫁接在一起,可以说是在南部希腊稳固地建立起西欧式的封建体制的典范。这也就是为什么其存在时间最长久,以至于后来拜占庭帝国只能靠联姻手段将其吞并。完美的封建制既是其优点(因此查士丁尼放弃进攻其首都,那不足以摧毁其中枢)可这也是其巨大的弱点,那就是动员力量,贵族们和君主之间的维系远不如东方君主那么强力,就注定了其政权机器无法立即作出反应进行动员。趁着这段时间,查士丁尼有把握拿下伯罗奔尼撒南部地区,之后的事情就可以从长计议了。
“那里是穆兹菲乌斯陛下的旧部,所以说——”聂乌斯基也想到了查士丁尼手中的那枚戒指,他终于明白了那位陛下的用意,也难怪查士丁尼有把握敢于进攻拉丁人。
的确从北部登陆,马匹是不可能冲上海边的悬崖,也不可能在摇摆的船只上作战的。那样大大降低了突厥人的作战力量,反而是在南方平原地区倒是可以与之一战,再加上那一带仍然是帝国百姓,未必不可以组织起一股强大的反抗力量。一时间,聂乌斯基也茅塞顿开。
“可是我们船队迂回那么长的距离,怎么可能不被拉丁人发现?”里奥问道,毕竟这段距离不短,他们的海军刚刚组建,运输都非常困难了何况海战。
而这时候,查士丁尼的脸上则带着笑意道:“这一点自然要麻烦我们的热那亚人朋友了。”
第二十九章 出征前的准备(下)
“穆斯瓦尔,你怎么看那些突厥人?”在伊洛凡堡的另一处,泽奥多塞法隆和撒拉逊驯兽师两人则正商讨着他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表面上他们是提奥多尔伯爵派过来协助查士丁尼的,但是实际上他们都心知肚明,他们来这是为了监视这个小子的一举一动。
可即便如此,泽奥多塞法隆还是非常不悦,在他看来查士丁尼根本没有资格作为这次出征的指挥官,但是同时他也知道违背那位大人命令的下场。只是突然出现的突厥人带着一大批钦察蛮族实在出乎他们预料,这也让原本泽奥多塞法隆的部署被完全被打『乱』。
须知道,这次那些重装步兵虽然都会站在他这一边,这些人毕竟是提奥多尔伯爵的私人卫队,绝不可能成为查士丁尼的人的,可是钦察人加上突厥人实力绝不容小觑,泽奥多塞法隆想起自己之前和穆拉德之前起的冲突,若是他们站在查士丁尼的那一边的话可就糟糕了。
而穆斯瓦尔也在沉『吟』着思索接下来究竟该如何,从泽奥多塞法隆还有提奥多尔伯爵派遣他过来,可以看出此人的身份绝不是普通的驯兽师那么简单,再加上他还是一个撒拉逊人,但是泽奥多塞法隆却似乎很是信任他。
“还是暂时不要有所举动吧,法隆阁下,毕竟提奥多尔伯爵的意思是让我们在情况有变前尽可能协助他在南方的战事,如果一旦他受挫的话您便可以伯爵大人的名义夺取指挥权。”
“可是那些突厥钦察蛮子该怎么办?这才是最棘手的。”泽奥多塞法隆担心道,直觉告诉他穆拉德这次居然能够让他的儿子阿尔斯兰亲自坐镇,事情绝不是那么简单。
可是一旁的穆斯瓦尔却让其放宽心,“这一点请您还是安心就好,穆拉德就在伯爵身边,那些突厥人绝不敢轻举妄动。何况这些为了钱什么都做的出来的异教徒对查士丁尼又能有多少忠诚可言呢?必要的时候凭着金钱就足以喂饱他们让他们听话了不是么?”
“的确如此。”泽奥多塞法隆听了穆斯瓦尔的话之后也微微点了点头,这个撒拉逊人说的并没有错,雇佣兵仅仅是为了利益而战,如果他们真的站在查士丁尼那一边那就意味着是叛『乱』,那种代价可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
“那么,既然提奥多尔伯爵任命您为这支军队的副手,您也必然会恪尽职守!没有事情我就退下了。”穆斯瓦尔仍然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而泽奥多塞法隆也没有,便看着对方缓缓地走出了房间。
他看着对方离去的身影沉默不言,实际上他并不喜欢这个撒拉逊人,可是提奥多尔伯爵却十分重新这个男人,委以重任,泽奥多塞法隆也不知道自己这次和这个家伙合作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运……
两日后,在伊洛凡堡西南的处小村庄——现在已经规模不小,大量的流亡者在这里定居之后,开垦荒地使得这儿更像是一个小镇子,在加上这里靠海边有着更加优良的海湾,时不时会有商人来这里贸易,因此一片繁荣,而此刻这儿停靠着一艘艘热那亚人的运输船,作为掩人耳目的方式,船都伪装成了商船不会被人注意到。这是查士丁尼之前和热那亚的商旅达成的协议,查士丁尼出钱租用他们的商船,终于得以找到了愿意运送他们到莫利亚的船队,六艘船,勉强搭载着着近两千人的队伍还有所需的粮草物质。
“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查士丁尼大人。”
“嗯。”查士丁尼点了点头,看着海面上停泊的船队,看来一切的准备都已经就绪。靠着这些热那亚人的船只就可以躲避开威尼斯人的注意力,不过这并不是他要担心的,而是粮食的问题。从海上迂回到南部的迈锡尼,最少也需要三天,而他们所携带的粮草物质只能足够十日之用。
一旦他们和亚该亚侯国交战,想要从伊洛凡堡运送物资无疑是痴人说梦。所以很简单,他们只有七天,七天之内如果不能够再南伯罗奔尼撒区打开局面,迎接查士丁尼的将是一条死路。
置之死地而后生就是这样,清楚这一点的查士丁尼已经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他赌定拉丁人现在将防务主要集中在北部,南方的贵族军队数量对他绝不会产生威胁。
“阿布德拉,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伊洛凡堡就交给你了。”看着身旁的中年人,这十几年来他都是伊洛凡堡的主事人,查士丁尼还是相信他的能力的。
尽管最终没有能够跟随查士丁尼出征,阿布德拉也没有任何不满和异议,他相信这个年轻人的决断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请您放心,在您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我一定将这里管理好的。”
“好,那我就放心了。”
而这时候,泽奥多塞法隆带着他的重装步兵也到达了目的地,经过了两天的休整,他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不过他并没有给查士丁尼脸『色』看,一者是因为提奥多尔伯爵的嘱咐,二者是因为突厥人的出现,看着查士丁尼和阿尔斯兰熟稔的模样,泽奥多塞法隆也明白自己暂时还是不要招惹对方最好。不过他也没有太过担心,因为就算突厥人不听话他们终究没有胆量为一个『毛』头小子而和他们撕破脸皮。
“查士丁尼大人,现在我们可以上船了吗?”泽奥多塞法隆不耐烦地问道。
“当然可以,法隆阁下。”查士丁尼回答道,说着便让大军登上了船只。泽奥多塞法隆也不客气,他虽然是名义上查士丁尼的副手,可是却一个人先调集着自己的手下上了船舱。
看着这一幕,查士丁尼的心中也微微有了点脾气,但并没有立即发作,可他的身旁阿尔斯兰却带着揶揄地口吻道:“看样子查士丁尼阁下您这次的出征并不是那么顺利啊!”
“到现在才看出来么?”查士丁尼面对对方玩笑的话语不放在心上地耸了耸肩。
可就在这时,阿尔斯兰却突然抓住了查士丁尼的肩膀,低下头压低了自己的嗓音低沉地问道:“既然这样,查士丁尼,你有没有想过干掉那个家伙呢?”
第三十章 亚该亚侯国的隐忧
伯罗奔尼撒——也就是拜占庭帝国的莫利亚军区,这里是帝国的精华,也是腹地。曾经古老的城邦文明在这里诞生,尽管随着北方塞萨洛尼卡还有君士坦丁堡的兴起,这里已经不再如过去那么繁荣,可以就是得天独厚的一片土地。因此在这里建立的亚该亚侯国领地虽然不大却实力不容小觑。
名义上,其是塞萨洛尼基王国的封臣,但是博尼法斯恐怕绝对不会想到,自己无意派往那里探查情况的那些骑士们居然凭借着数百人的实力就击溃了十倍于己方的拜占庭军队,而一举吞并了整个伯罗奔尼撒。原来籍籍无名的威廉·查普利特和戈特弗里·威列哈督因自立为这里的君主建立起了亚该亚侯国,这使得博尼法斯虽然后悔也无计可施,只得承认其身份地位。
如今的亚该亚侯国隐隐约约已经可以和对抗伊庇鲁斯还有保加利亚捉衣见肘的塞萨洛尼卡分庭抗礼的架势,甚至几次前往雅典接触,要求其成为自己的附庸。
不过就目前而言,恐怕威廉查普利特已经没有心思再去关心他和其他领主之间的勾心斗角了,因为半个月前伊庇鲁斯猛攻雅典令他终于有些紧张起来。看似自己的疆域伯罗奔尼撒地理条件得天独厚,但实际上自己三面都被拜占庭帝国的残余势力包围着,如果雅典有一天沦陷的话那就意味着自己将和塞萨洛尼卡王国的联系被希腊人彻底斩断,许多贵族们也都纷纷要求前往雅典支援,尤其是首相戈特弗里尤为坚定。然而威廉侯爵却让然犹豫不定。
正因如此威廉征召了自己领地的所有贵族参加议事会,他极力说服自己的封臣们不要卷入希腊人和塞萨洛尼卡王国的战斗中,毕竟雅典公国只是博尼法斯的附庸,他更希望能够和伊庇鲁斯接触达成和平协议。
但是亚该亚公国的大议事会上,其他的贵族们却并没有那么积极响应国王,他们不认为自己有必要去向眼中软弱的希腊人妥协低头,在他们看来威廉侯爵的做法实在不可思议。
“真的有必要这么做吗,威廉阁下?”作为其副手的公国首相戈特弗里果断并没有赞同,他反而坚持对所有的贵族进行总动员主动和伊庇鲁斯开战。
而其他参加大议会的贵族们也纷纷附和,之前威廉提议的媾和实在令他们不解,热衷于战争的欧洲骑士们更乐意去开疆拓土,何况之前雅典人也派使者前来救助,现在博尼法斯为了保加利亚而焦头烂额,现在正是他们将雅典公国置于他们控制的最佳机会。
而看到这样的情景,威廉也微微皱眉,他当然能够理解这样的反应,毕竟之前拜占庭人已经退去了,可是威廉却坚信伊庇鲁斯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尤其是那个坐镇阿格里尼翁的提奥多尔,绝不可能甘心将这里放弃,一旦有了口实,亚该亚侯国的处境就将十分危险。如今的形势下,自从鲍德温皇帝在亚德里安堡惨败之后,整个原十字军建立的国家面对帮助他残余势力的反攻倒算都捉衣见肘,现在亚该亚侯国和雅典固然是唇亡齿寒,可是他有预感希腊人卷土重来只是时间问题。所以正因如此,威廉才力排众议召开了大议事会,希望能够在和拜占庭恢复关系上达成共识,但他没想到大议事会上却遭到了激烈反对。
他要求各个领地的男爵从科林斯撤军放弃备战,同时加强安德拉维达海防防止伊庇鲁斯人从海上袭击。但现在看来一切并不是他想的那样顺利,这些封臣们更乐意和雅典人联手准备一起进攻伊庇鲁斯。
“威列哈督,难道你还认为希腊人像以前那样不堪一击吗?”看着友人,威廉侯爵一脸沉重地问道,他实在不能够理解对方为何坚持主战,当初他们能赢是因为拜占庭人已经多年没有战争军备废弛才被他们趁虚而入,现在还想冒险就是以卵击石。
“当然不是,但是我们的铁骑足以踏破一切的敌人,侯爵大人。”戈特弗里当然明白面前君主的意思,尽管现在他是对方的臣属,可过去也是十年的战友,不过他显然没有威廉·查普利特那样的危机感。
“如果我一定坚持呢?”看着多年来的朋友并不站在自己的这一边,威廉也很无奈,由君主召集贵族组成的大议事会是亚该亚公国的最高权力机关为,这种仿照威廉母国法国的封建制被称为“罗马尼亚敕法”(assizes of romania),将法国习惯法嫁接了拜占庭法,不同于其他塞萨洛尼卡或者君士坦丁堡的水土不服,威廉这两年里推行的法令十分顺利甚至影响遍及其它希腊十字军国家。原拜占庭的某些贵族头衔和普罗尼埃制(参见拜占庭军区制)也得以保留,但被改造以适合公国的西欧封建体制,其决议对全国上下乃至君主都是有约束力,没有他们的支持他也无法调动所有军队。
召开大议事会的威廉本想要达成目的,可现在贵族们反而借此来钳制他的权力,忽然间男人剧烈的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浮现不健康的红润。
“侯爵殿下,您没事吧!”其他的贵族们都纷纷担心关切道,毕竟他们都是当初那数百名骑士之一,有着同袍之情。自从康多罗斯橄榄林之战威廉查普利特受了伤之后就一直不好,再加上伯罗奔尼撒湿热的天气使得其极为不适应,因此身体每况愈下。
而见老朋友明明都已经身体虚弱成这样,戈特弗里也无奈地点了点头,“何必如此,威廉,既然这样不如暂时先撤去一半的兵力,剩下的人继续前去观察希腊人的动向,这样我们可以避免不必要的损失,而且还能够以此作为条件让奥托公爵付出些代价。”戈特弗里口中所说的奥拓公爵就是雅典公国的君主奥托·德·拉·罗歇,对方是勃艮第的骑士出身,双方关系并不和睦。
而其他的贵族骑士们也都纷纷点了点头,看着此情此景,威廉侯爵也明白自己没有办法再置喙了,自己身体不好,许多事务都是交给戈特弗里来办的,再加上他没有直系男『性』继承人,所以这位老朋友已经被所有人看作是未来的侯国君主了。
没有在反对什么,心有郁郁的侯爵结束了这场议事会,但是威廉查普利特的预感是没有错的,此时一支军队正乘坐着战船想他的领地袭来,可是所有人都将目光盯紧了南方,却不知道危险已经从身后产生了。
第三十一章 海盗袭击(上)
在亚该亚侯国还在纠结着和拜占庭是战是和的时候,查士丁尼正率领着大军坐着热那亚人的船靠近着莫利亚的南部,一切都十分顺利,在经过帕特霍海湾的时候,虽然他们遭遇到了威尼斯人的船队,但是双方都没有产生冲突的意思。
这主要是因为热那亚人虽然和威尼斯人冲突不断,但是两国之间一直没有正式宣战,如此敏感情况下双方都比较犹豫,更多的是扶植其他势力相互博弈,可即便如此经过威尼斯人控制的岛屿上据点还是令所有人紧张。
“威尼斯人的船跟在后面那几天我还以为他们会一直跟踪我们。”心有余悸的阿布德拉看着平静的海面上终于勉强松了口气,这段时间海上各方势力剑拔弩张,如果他们遭遇袭击的话,靠着十几艘运输船根本不堪一击,那船上面的军队必然葬身海里。
但是查士丁尼却并没有那么轻松,尽管威尼斯没有动静但这反而让查士丁尼警惕,之前他报复『性』地摧毁了克罗地亚海盗的据点,对方随后便伪装成海盗袭击了当时聂乌斯基的海军,轻易放过他们离开不是这些人的风格。
热那亚人和威尼斯人已经势同水火,查士丁尼绝对不相信其一点点小动作都没有。
“小心警戒,他们未必会善罢甘休。”
“的确,现在反而安静过头了,不过只要能离开帕特霍海湾应该下一步就应该没有大的问题了。”聂乌斯基也在一旁道,他们这次调度军队数量并不多不一定会被威尼斯人注意到,可是这不代表威尼斯人就会这样当成没看见,以他多年的经验,对方绝不会那样轻易善罢甘休的。
“但愿不要有什么意外吧,泽奥多塞法隆他们呢?”查士丁尼忽然问道。
“在另一艘船上,那些连队军官也都在那里,看样子他真的是不准备合作啊。”阿布德拉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回答道,表面上他们是将近两千人的军队,但是如果没有泽奥多塞法隆麾下的重装步兵协助的话,接下里的攻坚战靠突厥人或者钦察人都非常勉强。
而听到这个消息查士丁尼也微微皱起眉头,他没想到对方竟然这样做,可是现在他也只能无奈地暂且接受这样的局面,阿尔斯兰虽然之前和自己暗示可以帮助自己杀死泽奥多塞法隆,可不到最后一步查士丁尼并不想出此下策,而且他也并不是完全相信突厥人。
正当这时,船头上传来了警戒的呼叫声。
“是海盗,是海盗,有海盗袭击!”
海盗?查士丁尼和其他人同时警戒起来,这种地方怎么会有海盗!威尼斯人称霸海上,基本在商船经过的航线除非是其授意绝对不该有海盗存在才对啊!第一个念头他们都认为是威尼斯人的伪装。
顾不了许多,查士丁尼和聂乌斯基两人先登上了船头查看情况。
透着海上淡淡的薄雾,查士丁尼看到了一支船队正朝着他们靠近,对方无意偷袭,而是大张旗鼓,根本不是吃定他们的模样。
“升帆作战!”掌船的热那亚船长立即反应过来,虽然说是商队的运输船,可是和海盗作战的经验还是有的,这次的海盗显然数量不少。
鼓声响起,热那亚的白底红十字的大旗被升起,全速扬帆的热那亚战船做好了迎击的准备。
船上面都是热那亚的水手,还有意大利雇佣兵还有查士丁尼带来的诺曼老兵,查士丁尼让他们大头阵尽可能不暴『露』身份,毕竟这些海盗究竟是什么人他也不好确定,如果是威尼斯人那边,一旦被发现这次出征就功亏一篑了。
而与此同时对面的船上,隐隐约约传来了战鼓声,看来海盗们看到了热那亚的旗帜也没有退缩,反而更加疯狂地袭来,看着军旗下的士兵的眼神查士丁尼不由自主地把剑攥了又攥——这些人都是雇佣兵,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信任他们,可是现在也只能孤注一掷了,如果一旦顶不住也只能让船舱底下隐蔽的士兵出战了。
热那亚人的船只迅速组成了作战的队形,等待海盗的进攻,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而最先冲破『迷』雾的,是一艘海盗船的船头,迎面而来是一面黑『色』的旗帜,那的确海盗,只是让查士丁尼感到意外的是面对的并非是威尼斯人伪装的海盗或者是货真价实的伊利里亚海盗,而是一群奇装异服的撒拉逊人海盗。“杀光异教用他们的鲜血祭典真主被玷污的海!”
是撒拉逊海盗!
这下子来的海盗真是为了抢劫来的财货,查士丁尼等人也十分意外,他们这才想起他们正离开了伊利里亚,而这一带是埃及海盗肆虐的地方。
“他们受雇佣于埃及,经常袭击过往船只,这下子真是措手不及啊!”聂乌斯基忽然也想起了,但也同时松了一口气,既然是货真价实的海盗那总比面对威尼斯人要安全一些。
可是渐渐他的脸上神『色』也难看起来,整支船队靠近他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船队的样子,船头的水手带着惊恐的神情回头对查士丁尼大喊,“敌人差不多有三艘大船还有四五艘小船,正在靠近。”
这种数量可不少,看样子这伙海盗还不是一般的乌合之众啊!
“这下可有点麻烦了,不过一切按照原计划来办。”查士丁尼握住了手中的剑,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可是依然镇定。“既然是撒拉逊人就不要担心暴『露』了先让钦察人从船舱里面出来,我们需要优秀的弓箭手!”
“是!”
另一边冲在最前面的海盗船也朝着他们冲来,看样子他们认定查士丁尼所在的船上是旗舰想要斩将夺帅,只见甲板上人影攒动,船舷上贝都因人拈弓搭箭,登时间箭如雨下朝着船上查士丁尼等人『射』去。
“躲避!”看着箭如蝗雨,聂乌斯基也大惊失『色』,拖着查士丁尼躲避箭雨,可是一刹那间十数人中箭倒地,甲板上顿时大『乱』。
“盾牌手!”这种情况下查士丁尼也顾不上危险,他知道如果不稳定局势就危险了,在他的命令下,意大利雇佣兵抬着一人高的巨盾挡在面前终于挡住了海盗密集的流矢,可是海盗船已经趁机拉近了距离就要靠近了。
第三十二章 海盗袭击(下)
这些埃及人的弓箭威力丝毫不亚于突厥人,船上的热那亚水手们也都不得不躲在盾牌之后,一片大『乱』。
而与此同时,查士丁尼却根本不在意危险的流矢从自己的身边『射』过,“准备反击!”在他的一声令下,船舱下的钦察人和突厥人带着弓箭到了船舷边张弓搭箭也对准了向他们冲过来的海盗们。
“『射』击!”阿尔斯兰将手一挥,突厥人和钦察人都纷纷松开了弓弦,只见海盗船上的海盗也都纷纷应声而倒。可即便这样,对方的战船仍然冲向他们丝毫不见减速。
“这样下去我们就算不被对方撞翻也够呛的。”一旁的聂乌斯基看出了对方的意图,这些埃及海盗显然是水『性』娴熟,丝毫不亚于正规军。
“那怎么办?”查士丁尼在这方面并不是很了解,也只能依靠曾经在帝国海军的这个瓦兰吉人了。
“那就把掌舵交给我吧。”聂乌斯基一把推开剁手试图改变船只的方向,现在被海盗船只撞上已经势必不可避免,只能够尽可能让冲击缩小到最低。
顿时间,船只剧烈的摇晃起来使得钦察人还有突厥人的弓箭手,扶住了舰桥塔楼上的桅杆,他们本来就不识水『性』,这种剧烈摇晃使得查士丁尼一方的箭雨登时间停顿下来。而看着这一切,海盗们简直难以置信,看来被他们埋伏的这群家伙已经手忙脚『乱』了,抓紧机会,海盗船继续加速想要撞翻对方。
“船都要撞过来了!快跑!”甲板上,水手们还有弓箭手们看到巨大的战船朝他们撞来,登时间也慌『乱』起来,甚至想要跳到海里丢弃船只。
然而一声怒吼却阻止了惶恐的人们,“谁敢弃船军法从事!”查士丁尼拔出了自己手中的剑,让船员们也都犹豫了。
“准备接舷,迎战!杀光海盗!”查士丁尼用近乎狂暴的眼神俯视着下方的士兵强迫着每一个人拿起自己手中的武器,而与此同时海盗的战船也终于撞了上来。
可是紧急的改变方向却成功地让战船侧偏,海盗船的冲击看似恐怖却大部分落空,船体只有表面被撞裂。
“抓紧了!”聂乌斯基攥着舵吼道,剧烈的冲撞使得所有人都差点站不稳,但另一边的海盗却趁着惯『性』直接跳到了甲板上扑向了船员们。
撒拉逊人晃动着手里的弯刀,喊叫着,朝着船上的士兵猛烈的突击。
但查士丁尼早有准备,“拔出你们的剑杀光他们——”
仅仅片刻停顿,甲板上的热那亚人还有突厥钦察人终于反应过来迸溅出怒吼向劫掠者们反击。仅仅片刻之间便有数人喋血。然而这完全没有结束,其他的几艘船上也都和海盗交火上,查士丁尼明白若是不能够尽快解决这儿的海盗军心必然动摇,他拿着剑亲自冲了上去。
迎着对面四处『射』出弓箭,查士丁尼他们挥舞着刀剑,抵挡着凶悍的海盗们,只是那些撒拉逊人明显悍不畏死,纵然下来后,迎接的便是意大利雇佣兵的钩镰长戟,可他们硬是用血肉之躯给打开了一片缺口让对面的海盗源源不断地冲杀上来。
其后的钦察弓箭手也咬着牙,举起了弓箭,而向着海盗『射』去,不愧是天生的神箭手,只见他们每一箭都在夺取一个海盗的『性』命,可是海盗们仍然尖叫着顺着船舷飞身扑下甲板,纵然许多人在半空里被弓箭『射』穿,但只有有一口气都要冲上前去试图击破对方的弓箭手,一时间甲板上已经是累累的尸体,可是海盗们却踩着同伴的尸体冲上来。
“这伙海盗们疯了吗,他们不要命了!”阿布德拉护卫在查士丁尼尽可能不要让这个年轻人身先士卒,可是他还是被这些海盗的疯狂所震惊,尽管为了金钱可以命都不要,但是这种伤亡下对方应该不可能持续如此攻击凶猛才对。
而这时阿尔斯兰却道出了其中的缘由,“这是奴隶兵团,一定是这些海盗的奴隶兵团,完全是当炮灰使用的,他们根本不怕死。看样子我们这次遇到敌人了。”无论是突厥还是埃及都有用奴隶充当战士的习惯,比如埃及的马穆鲁克便是奴隶军团中的豪杰,补充极容易,且战斗力凶猛,只是价格不菲,显然这伙海盗的势力非同小可,这也意味着他们不达目的决不罢休。阿尔斯兰也意识到局面的棘手,几艘船都遭遇到了海盗袭击,如果这样下去就算赢了他们也损失惨重无法继续出征了。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查士丁尼,因为这个少年总是给他们意想不到的惊喜,他们都在等待他的命令。
而仅仅片刻之后,查士丁尼便做出了决定。
“不惜代价先击溃这里的敌人重振军心!”他知道现在迟疑不得,查士丁尼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冲到了最前面,而看着指挥官率先杀了上去,船上拜占庭大军也都振奋起来随即向海盗们发起了猛烈的反击。
“查士丁尼大人!”阿布德拉惊恐万分,若是查士丁尼有任何差池那就糟糕了,但是身后的聂乌斯基却阻拦住了他。
“这种时候可不是计较得失的时候,只有主帅拿出对抗下去的勇气的,士兵们才会愿意拼命。这样即便战死,也算是值得了,现在不是犹豫不决的时候。”说着这个强壮的瓦兰吉人手持着战斧也扑了上去,加入战场的他登时间撕裂了海盗们的队形,犹如一支冲锋陷阵的军队势不可挡,更加激励了船上所有的战士们。
“为了查士丁尼大人!”这时候,原本已经动摇的意大利士兵还有突厥钦察士兵,见到查士丁尼奋勇杀出,而身边的挥舞着大斧头的聂乌斯基将海盗砍瓜切菜,便又鼓起了军心,而这时候阿布德拉则挥舞着战旗飘扬,更加鼓舞着所有人的勇气。查士丁尼麾下的拜占庭士兵冲在最前面,标枪劈头盖脸地穿透了海盗们的身体,把许多继续爬上船的海盗给打的晕头转向,这下子不仅仅是查士丁尼所在的旗舰,其他的船上看到了查士丁尼的军旗飘扬也都更加奋力反击海盗们的围攻,这下子这伙海盗们终于感到了压力。
第三十三章 重挫
遭到反击的海盗们终于感受到了吃力的感觉,而即便是作为死士的奴隶军团居然也无法继续压制他们眼中的猎物了。
“撤退,撤退!”看出不妙的海盗小头目终于生起了撤退之心,可是查士丁尼一个翻滚已经跃到了他的面前,姗姗来迟反应过来的海盗正要举起手中的弯刀,可是查士丁尼俯身一剑便已经切断了他的小腿,紧接着后面聂乌斯基便猛地一斧头将其的脑袋开了瓢。
这下子看到自己一方的指挥居然被干掉,甲板上的海盗们这些终于没有办法再沉得住气了,瞬间士气『荡』然无存,首先是奴隶军团抛下了手中的武器,指挥官就是监督他们的存在,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够节制他们了。
溃退的海盗们纷纷撤离甲板回到海盗船上,可是查士丁尼却并没有停止而是乘胜追击。
“所有人,随我冲锋!击溃他们,这些海盗们已经抵挡不住了。”
在查士丁尼的呼声之中,无论是拜占庭士兵还是意大利雇佣兵又或者是突厥钦察人,一个个都奋勇当先,这令原本气势汹汹的海盗更加心惊胆裂。他们本以为自己面对的只不过是热那亚人的商船罢了,可是对方却根本不是任他们拿捏得软柿子。
“拦住他们!”海盗船上的船长大吼着命令弓箭手抵挡。只见贝都因弓箭手们急忙将箭支搭上,引弓『射』去,但是在前面的意大利雇佣兵拿着巨盾挺着钩镰长矛已经突入了他们的船上。而且意大利人的劲弩还有钦察突厥人的强弓也对准了已经慌『乱』的撒拉逊海盗们。
几乎是瞬间连发数矢,箭如蝗雨之下,又有十数人被『射』毙,这让这艘船上的海盗们彻底丧失了抵抗的意志,只见弓箭手们任凭海盗头目的大喊大叫,也不愿意维持阵型。另一边意大利雇佣兵则健步如飞,举着盾牌掩护自己,朝着海盗们溃散的方向冲去,挡在他们面前的人非死即伤。
而查士丁尼也继续冲在最前面,他的身边挥舞着虎虎生风的战斧聂乌斯基也跟随着少年冲锋陷阵,尽管海盗们悍勇无比,可是终归装备武器都很简陋。
但是就在查士丁尼的表现却很快被海盗船上的首领察觉到,尽管很年轻,但是明显所有人的士气都来自于他的鼓舞。
“小心!”
看到一排排贝都因弓箭手列阵张弓,聂乌斯基登时间便意识到了查士丁尼被对方锁定。
但已经太迟了,聂乌斯基猛地将查士丁尼扑倒躲避箭雨,但还是一支箭『射』中了查士丁尼。而看到这一幕的拜占庭士兵还有雇佣军们也都目瞪口呆顿时攻势一缓,慌『乱』了起来。
“让开,聂乌斯基!”肩膀中箭的查士丁尼挣扎地要起来,贝都因的弓箭手正巧『射』中了身上扎甲的缝隙,里面虽然有一层锁子甲可还是受了伤。但是他现在已经顾不得许多了,如果被让部下得知自己没有大碍的话,局势很有可能失控。当初诺曼底征服英国的时候,征服者威廉在作战中马匹跌倒就几乎让军队失控,还是其命令部下将他抬起并摘下头盔才稳定了军心。查士丁尼知道当务之急是要稳定军心,摘下头盔的他结果身边侍卫的军旗这才让原本有些慌张的士兵们知道他们的指挥官没有事情。
“他们顶不住了!”查士丁尼仍然在最前面激励着士气,可是聂乌斯基守在他的身边防止他再亲自陷阵冲锋。这种作战下双方战士的素质都不高,想要获胜关键就在士气上,就像打群架,一旦有一方支撑不下去,那么失败就是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不可阻止的。
看着对方指挥官没有事情,与此同时意大利雇佣兵的十字弩又『射』杀了好几个弓箭手,此刻局势已经完全扭转了,海盗们也完全没有料到原本作为他们的猎物居然这样棘手,突厥钦察人的箭矢在头顶和两侧呼呼掠过,带着倒钩的利箭刺穿人体撕裂筋骨肌肉,钻心剜骨,使得撒拉逊人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凶悍。
而查士丁尼带领下的人马,却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践踏着海盗的尸体,继续上了上去,转眼间立马又有几名手足无措的撒拉逊人被砍倒在地。
而这时候海盗船想要离开已经太迟了,查士丁尼麾下的士兵们越战越勇,而这也激励了其他船上的士兵,更让海盗们心惊胆战不再愿意留下来做无谓的抵抗,。
海盗们纷纷朝后退缩着,为首的头目纵然挥着刀大喊着斩杀逃跑者也无济于事。这下子海盗头领也终于感到不妙,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商船,可很明显他们招惹错目标了,带着其余的人,海盗们争先恐后地跳到海里面,爬上了轻舟,要逃命。其他几艘海盗船的战况也同样损失惨重,而拜占庭军队也不愿意在继续缠斗下去,放弃了追击。
看着这一幕查士丁尼也没有再命令手下进攻追杀,这种时候穷寇莫追,再者他也不愿意让自己目标暴『露』。
海盗们仓皇地了大船逃跑,上面的水手纷纷投水逃亡,拜占庭士兵更是干脆凿穿了船底让船体解散,留下了上百具浮尸冲入大海,剩下海盗们再也不敢停留慌不择路地向西边逃窜而去。
尽管获得了胜利,但是这次查士丁尼的军队损失也不少,差不多也有将近一百人的伤亡,而现在在海上更是缺医少『药』。而另一个最糟糕的消息让查士丁尼也心中一沉,在后面运送辎重的小运输船被海盗船撞翻,尽管第一时间抢救,可是还是有很多物资损失。
查看着仅剩下的粮草辎重,查士丁尼的神『色』也有些凝重。“总共剩下的粮草还能够支撑多久?”
到其他船上查看过的阿布德拉脸『色』也非常难看,艰难地说道:“只能支撑五天,我们三天才差不多能够到达目的地的。”
“那也就意味着我们一上岸就必须解决粮食的问题,否则的话就是送命给拉丁人。”查士丁尼明白这是多么严峻的事情,原本的物资虽然不多但足够他们到达南伯罗奔尼撒之后攻陷根据地了,可现在这点粮食意味着接下来的行动容错率将极低。
“封锁消息,一个字也不准泄『露』!”查士丁尼深吸一口气立即下达了命令,没有丝毫的迟疑。
第三十四章 险象环生
“立即封锁消息,阿布德拉。”查士丁尼当机立断没有任何的犹豫,这个消息一旦泄『露』出去后果是难以估量的。粮草辎重是一支军队军心所在的关键,即便是多么强大的军队打仗都是要吃饭的,而一旦发现自己的后勤无法支撑,即便是意志再坚强的精锐之师也必然会瓦解。
“是,查士丁尼大人。”阿布德拉点了点头,他明白查士丁尼的意思,立即下去着手去办。
但是聂乌斯基却看着眉头紧锁的查士丁尼问道:“这样真的好吗?你现在完全可以停止这次行动撤回伊洛凡堡。威尼斯人还没有反应过来。”
只剩下这点点的粮草淄重,接下来的计划继续进行无疑将会非常勉强。
但是查士丁尼却摇了摇头,他并没有考虑撤退过,但他也明白即将面对的困境,然而这次机会失去之后那就意味着他将彻底失去机会挣脱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在他身上加上枷锁。无论是阿格里尼翁的提奥多尔还是鲁斯尼纳的米哈伊尔。
“那你准备怎么办呢?”聂乌斯基看着查士丁尼,作战可不是仅仅靠着勇气就足够了的,如果没有明确的计划,给养一旦告罄整个大军必然陷入绝境。“是准备以战养战吗?突厥人和钦察人的确适合这个工作的。”
听了聂乌斯基的话,查士丁尼的眉头轻轻挑起反问道:“你在渴死的时候会去喝毒『药』解渴吗?”所谓的以战养战实际上就是劫掠周围村庄获取补给,查士丁尼并非因为心慈手软,而是在于亚该亚侯国的居民大多数都是拜占庭帝国的百姓。如果对沦陷区的百姓做出这种事情,那就是饮鸩止渴。到那时候异域作战的军队面对拉丁人简简单单的坚壁清野战术就会不攻自破。
而查士丁尼的态度恰恰是聂乌斯基希望的,他刚才的话仅仅是一种试探而已,“但愿您能够记住今天的话,我会尽全力协助您的。”
“谢谢!”
……
……
……
扎金索斯岛还有凯法利尼亚岛这里是威尼斯总督丹多洛家族的封地,自从夺过了拜占庭帝国八分之三的土地,大片的岛屿便被威尼斯贵族们瓜分,不过威尼斯人实际上对土地的兴趣并不大,在他们看来这些岛屿更重要的是作为一种商业据点,既可以沟通他们在黎凡特地区的贸易,又可以使得他们在地中海的控制权呈现一种网状扩张,这也就是为什么威尼斯人一直处于不败之地,纵然罗马教宗对他们的行事风格非常不满也无可奈何。
不过今天,凯法利尼亚岛上迎来一伙不速之客,是一群埃及的海盗,不过对付这些撒拉逊的乌合之众,威尼斯的海军很快就击溃了他们并俘虏了一大批人。
“哼,这些埃及人还真是嚣张,居然敢到我们的地盘上撒野。”一名威尼斯的骑士清点着他们这一仗的战利品不由地撇撇嘴。根本不堪一击,似乎这伙海盗之前就已经经历了一场大海战,很多人受了伤,船体也破损不堪。
“让纳,怎么样了?”这时候一名意大利贵族走了上来,他是凯法利尼亚的伯爵,这里的主人拜伦.丹多罗,他是威尼斯总督恩里克丹多罗的侄子,受封于此地,不过实际上他很少来这里,更多的时候是留在威尼斯城里,其他事情都交给他的亲信,让纳骑士来管理。不过几天前君士坦丁堡传来了他叔叔丹多罗总督病危的消息因此他才准备前往,途中暂时在这里休息。结果正好遇见威尼斯军队歼灭了一伙海盗。
“伯爵大人,一切都还好,请您放心,只是一伙海盗而已,刚才问了他们,这些家伙是埃及的阿迪莱苏丹派过来『骚』扰的。”让纳禀告道。
而拜伦的脸上则浮现了一丝不屑道:“都到了这种时候,埃及人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居然还有闲心来做这种无聊的事情。再者阿迪莱算哪门子苏丹?”此时的埃及可已经不是当初威震西方的萨拉丁时代那样辉煌了。 1193年萨拉丁去世后,诸子争位,互相倾轧,阿尤布王朝陷于分裂。萨拉丁之弟阿迪莱·萨夫丁花了五年的时间利用这种混『乱』局面,才夺取了埃及、叙利亚大部和美索不达米亚的统治权,自立为苏丹。可是国内的反抗力量一直没有平息,前景灰暗。时不时派海盗『骚』扰也应该是希望有利可图,试图将国内矛盾转向外部罢了。
“不过,拜伦大人,有一件事情很奇怪。”让纳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说道。
“什么事情?”拜伦伯爵奇怪地看着自己的骑士,只不过是剿灭一群海盗,有什么值得去关心的呢?
“据他们说他们是袭击热那亚的商船才搞的灰头土脸慌不择路之下才到了我们这儿的。”让纳将自己审问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自己的领主,这的确非常令人怀疑,按照埃及人的说法,他们本来以为伏击的是一支商队,可是船上面却又大量的武装人员,甚至不少突厥雇佣兵在其中,这才把这伙海盗打的大败亏输。
“热那亚人?商船?还有……突厥人?!”拜伦丹多罗突然间脸『色』猛然一变。
“怎么了吗,伯爵阁下?”
“我想起来了几个月前,热那亚人就是用商船伪装运送着一伙海盗去进攻克罗地亚海盗的据点的!一定是他们!”几个月前发生的那场大事几乎让威尼斯和热那亚剑拔弩张,拜伦当然记忆犹新。只是他有些疑『惑』这次这些家伙到这儿为了什么呢?
“那么他们的目标会不会是克里特岛上我们的据点。”让纳第一时间想起的便是热那亚会不会趁机袭击他们的海上根据地,但是这个猜测却很快被拜伦丹多罗否决。
“不,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就意味着开战,如果开战的话,按照那伙海盗们的说法绝不可能只有那么一点点的人的。”
“那他们的目标会是什么呢?”
“我也不确定,通知其他地方的威尼斯人让他们小心警惕热那亚人的一举一动。”思来想去,拜伦还是想不出这些热那亚人究竟想怎样,他现在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威尼斯的评议会已经严厉命令不准主动挑衅热那亚人,再者现在更重要的事情是前往君士坦丁堡接受病危的恩里克总督的遗嘱。
就这样,一场几乎让查士丁尼计划完全失败的意外最终有惊无险地消除了,但是此时的拜占庭大军所面对的仍然是未知的命运。
第三十五章 登陆
南伯罗奔尼撒区,这片曾经帝国的土地现如今是亚该亚侯国领下十二位男爵之一的封地,自从法国骑士来到这里之后一切却似乎没有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拜占庭的百姓很快接受了新的统治者,即便心中真的有无奈也没有办法,因为帝国的军队早在一年前就被歼灭了。仅剩下的贵族要么渡海到尼西亚避难,要么就在南端的要塞负隅顽抗。可是委实说,帝国的统治并没有那样令人怀念,不同于君士坦丁堡排外的氛围,伯罗奔尼撒的拜占庭人反而对曾经无能的帝国官吏敲诈勒索厌恶透顶。
不过不久前的军事动员使得很多人多少有些慌张,贵族军队被征召起来赶赴北方,此刻南伯罗奔尼撒只有少量正规军和民兵部队,他们并不担心有意外,因为外面一圈都是威尼斯人的海上据点海盗袭击根本不可能触及到这里,因此守卫也就变得十分松懈。
清晨的海边,迈锡尼城,这座早已经被废弃的城市如今是作为拉丁人在海上的堡垒而被重建的,城中差不多有一两百人的守卫,大多数的军队都已经被安排到了科林斯,因此防御几乎可以忽视不见。不过日常巡视海面动向的责任多少还是要做的,因此一大清早,困困顿顿的士兵懒洋洋地走到了堡垒上面查看情况。不过他懒得多看几眼,因为这一带连商船往来都十分少见。
然而本想要结束任务就立即下去休息的士兵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一幕。一支舰队此刻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而船上升起的旗帜竟然是拜占庭帝国的双头鹰赤『色』战旗。
“这怎么可能……上帝啊!”拉丁士兵几乎呻『吟』出来,这一幕和两年前十字军的舰队抵达君士坦丁堡令拜占庭人震惊不已何其相似。连滚带爬的士兵连忙跑下去大喊着让城中警戒,登时间急促的钟声响彻整座堡垒,紧张的拉丁人连忙拿起武器冲到海墙边严阵以待。
而这一刻,查士丁尼已经等了很久,他们其实晚上就已经到了,但是却没有立即发动攻击,一者是因为组织夜袭的难度,二者也是因为军队需要休息。现在修整了一晚上的军队精神焕发,巨大的热那亚运输船也已经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现在就是你们和亚该亚侯国之间的战争了,我们没有参战的理由了,当然这些意大利的雇佣兵只要你付得起钱。”热那亚人船长看着查士丁尼道,这是他能做的最后了,毕竟一旦给了威尼斯人口实可就不好了,这也就是为什么他的船上现在升起的是拜占庭的军旗。
而查士丁尼当然也明白这一点,点了点头。
“这一点我当然清楚很高兴你们能够协助我。”查士丁尼明白热那亚人这样做完全是因为自己手上安德烈亚给他的金币,而不是因为其他的原因。能够请他们将自己的军队运到这里已经是莫大的帮助,查士丁尼自然不会奢求其他的什么了。
只见他拔出了剑,看向身后的部下们道:“现在是时候我们向拉丁人复仇了!”
与此同时,迈锡尼的卫戍部队很显然地看到了来袭并不是一次海盗式的袭扰,而是敌人主力的来攻,是罗马人前来复仇了。
可偏偏这个时候,拉丁人的主力都在北边,迈锡尼堡垒之中的守卫力量极其薄弱。
查士丁尼的猜测很准确,拉丁人的确已经坐不住了,这一年多来拉丁人节节败退使得亚该亚侯国的贵族们将视线完全移向了北边而忘记了南方,所以迈锡尼的拉丁人卫戍军,只有一些民兵部队而已,他们仅仅看到拜占庭的大军就已经士气低落不堪,根本无法守住迈锡尼城的。
可是面对此时此刻的一切,绝望的拉丁人还是派出了弓箭手企图阻止拜占庭人的登陆。
但这根本是以卵击石,查士丁尼的剑指向城头,而他的身后钦察人也张弓搭箭对准了城上的拉丁守军。
“放!”
“咻咻——”箭如雨下的攻势瞬间就压制了拉丁守军,而这时聂乌斯基带着他的瓦兰吉卫队们冲上了楼船上的云梯。
聂乌斯基和一群身披重甲的同袍,抬着防箭大盾给冲了上去为大军打开局面,而这些优秀而威猛的战士面前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他们。当初他们在君士坦丁堡保卫战时就立下了赫赫之功将登上海墙的十字军一度击溃,若不是后来法兰克骑士杀上狄奥多西城墙他们几乎就保卫住了君士坦丁堡。手持着大斧头,瓦兰吉人迅速杀开了一条血路,拉丁人的弓箭手也是仓皇而逃,这些民兵部队根本不堪一击。
而另一边热那亚的战船上自带着攻城器械,吊桥和云梯架上了迈锡尼的城墙。
只在一瞬间,拜占庭的大军便冲到了堡垒的海防墙边,这完全出乎了守军的意料,他们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这样,拜占庭大军的进攻犹如雷霆万钧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城头上已经到处是敌军,这让拉丁人彻底丧失了抵抗的意志。
“啊啊啊啊!”戴着各『色』头盔和盾牌的拜占庭武士们呼喊着冲了上去,他们拿着弓箭长矛,举着战斧和大剑,根本无惧脚下汹涌嗥叫的海流,争先恐后地冲向了城墙之上。而查士丁尼也在其中举着拜占庭的军旗,战斗根本是压倒『性』的,几乎是在片刻之间就结束了这场战斗。
还没有到了中午时刻,迈锡尼城中的拉丁人卫戍队伍的抵抗全被粉碎,没有一个人走脱,一部分被杀死,另外的全部都在绝望之中投向了大海,而在汹涌的波涛中他们必死无疑,这是查士丁尼所需要的,这样他们接下里的进攻,对面的拉丁人将仍然没有任何的意料。
在城中的居民的夹道欢迎下,拜占庭的大军进入了迈锡尼城中,尽管里面普通的居民并不多,但是看到帝国的军旗还是有很多人迎接查士丁尼他们的到来,而查士丁尼也立即下达了命令,“立即扎营休息,并清查城中还有没有残余的拉丁人,清点缴获的战利品,叫阿尔斯兰约束他的部下不得掳掠这儿的百姓。”进城的第一件事情查士丁尼便准备约束这支军队不准有任何不适合的举动。
第三十六章 经略
“让阿尔斯兰约束好他的人,不要让那些突厥人和钦察人做任何『骚』扰平民的举动。”查士丁尼郑重其事地说道,尽管看起来迈锡尼的居民对拜占庭军队前来收复失地的举动非常欢迎,但是查士丁尼却明白这恐怕并非是真心实意。历史上,亚该亚侯国一直存在到拜占庭帝国灭亡的前夕,说明其并非是拉丁帝国那种空中楼阁。将西欧封建制和拜占庭习惯法结合在一起的亚该亚统治者实际上要比安杰列斯王朝腐朽的官僚统治高明的多。
比起收复失地,收拾人心反而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查士丁尼必须令行禁止,不能让军队有任何掳掠『骚』扰平民的行为。
“可是突厥人毕竟是我们的盟友,倘若——”身旁的里奥面『露』难『色』,他当然知道查士丁尼的用意,可关键是阻止一支游牧民族组成的雇佣军掳掠让他们保持军纪却是非常困难的事情,经过一场战斗如果没有奖赏是很难让这些剽悍的民族恭顺的。何况这时候,泽奥多塞法隆的存在也不适合他们和突厥人有任何不愉快的经历。
但是查士丁尼仍然坚持地摇了摇头道:“你原话告诉他就行,如果他们有任何不满的话找我就行。”
见查士丁尼这样的表态,里奥也知道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了点头退下了。
而在军帐中,查士丁尼正看着眼前的地图神情中略微凝重。尽管初战告捷,但是形势却并非那样乐观。整个南伯罗奔尼撒,除了迈锡尼还有迈索霍里、克罗尼、斯巴达古城、卡拉麦等主要堡垒,这里的军队集结起来也有上千人之多,想要迅速击溃他们绝非易事。查士丁尼原本以为拉丁人的主力完全到达了科林斯防备伊庇鲁斯南下,但询问了当地的人才得知,尽管大多数军队被征召,可是在威廉侯爵的主张下还是有一部分军队停留驻守。比如在特里波利斯,南伯罗奔尼撒最大的城市,就有拉丁士兵四千人,绝非现在自己手下力量可以对付的。一时间,查士丁尼都有些庆幸自己当时立即决定清洗迈锡尼城中所有的拉丁人,没有将拜占庭军队登陆的消息泄『露』出去。
“如今看来,事情并没有想的那样顺利啊,查士丁尼大人。”查士丁尼的身边,聂乌斯基淡淡地说道,他和查士丁尼一样明白这场胜利只是微不足道的,迈锡尼城中没有多少粮食,再这样下去他们支撑不了多长时间的。
“这一点我知道,但是战争本身就是瞬息万变的,如果预想的那么顺利的话岂不是很儿戏么?”
“这是自然,但关键的在于指挥者的应对,将劣势转为优势,将优势扩大化才是一个优秀的将军。那么您接下来准备怎么做呢?”聂乌斯基认真地看着查士丁尼问道,他的指挥之道还是稍显稚嫩,但他相信查士丁尼有这个能力做到独当一面。
而看着面前的地图,查士丁尼沉默了片刻后指着上面忽然道:“进攻卡拉麦,这里是我们下一个目标。据当地人提供的消息,那里有囤积的粮仓,虽然不多但足以解决燃眉之急。”
对于查士丁尼的决定,聂乌斯基也微微有些惊愕,他没有想到查士丁尼竟然会将目标放在这里。卡拉麦的守备兵力是几座堡垒中最强的,尽管离他们最近,但是守卫差不多有五百人,这样一支戍卫军队蜷缩在堡垒里面短期之内攻破几乎是不可能的,而那样的话突袭的效果就不存在了,一旦拉丁人反应过来岂不是很危险?查士丁尼制定了这样的作战计划使得聂乌斯基也没有预料到。
“你确定?”这个瓦兰吉人微微沉『吟』地问道,他看着查士丁尼脸上的神情,意识到这并非是冲动之举,可是查士丁尼又究竟有什么计划呢?
而查士丁尼的脸上也『露』出了坚毅的神情,没有任何犹豫不决,点了点头道:“是的,我确定。攻陷这里的价值比其他都要高,这里是南伯罗奔尼撒区和泰纳龙角帝国抵抗军连接的锁钥要地,而且我也已经有了我的计划。”年轻人的声音十分平静,但是还是难掩心中的激动,而看着查士丁尼笃定的态度聂乌斯基也出奇地没有再反对什么。
……
另一边,来自阿格里尼翁的重装军团,在泽奥多塞法隆的带领下驻扎在另一边,迈锡尼攻城战中他率领着部下也加入了战斗。
不过他仍然没有听从查士丁尼的意愿,这支一千人的队伍驻扎在城郊的另一边。这个男人同样也要求自己的军队恪守军纪不准有任何『骚』扰平民的举动。
然而经过这两天的事情,泽奥多塞法隆尽管仍然不喜欢查士丁尼,但是对他的能力改观了许多,他同样知道了军队粮草告罄的消息,而查士丁尼封锁消息的举动得到了他的认同。
当年莫利亚经历了之前拉锯交火土地早已被蹂躏得面目全非,十分凋敝,如今虽然恢复一些,可这里耕地稀少,农民被牢牢掌控在领主手里,企图当地就食,想要靠掳掠是『自杀』的想法,查士丁尼一进城就安抚人心,无疑是最正确的决定。
“看来这小子并非是浪得虚名,真的有两下子啊,穆斯瓦尔。”看着一旁的男人,泽奥多塞法隆嘿然笑道,虽然他是名义上提奥多尔伯爵派出来的首席,可实际上这个来自撒拉逊的驯兽师却才是真正的主事人。他们共同监视着查士丁尼的一举一动,并随时准备在查士丁尼力不能支的时候夺取兵权让损失最小化。
可是查士丁尼所表现出来的能力,从现在看来,收复莫利亚还算首战告捷。
但面无表情的穆斯瓦尔却反应平淡地道:“只是刚开始而已,以后会发生什么还不是道呢,不是么?”
“的确,不久前,查士丁尼传来了命令,明天开拔进攻卡拉麦。”泽奥多塞法隆点点头,现在也只是继续观察而已,查士丁尼是否能为提奥多尔所用仍然是未知数,现在更让他在意的是接下来进攻的目标。据他所知,那里是这一地带守卫最严密的堡垒,如果是他的话进攻迈索霍里、克罗尼乃至斯巴达古城都是更好的选择。
而听到了泽奥多塞法隆说的话,原本神情漠然的撒拉逊人也有了一波动,但随即恢复了平静道:“有意思。那就先配合他一下吧,反正就算失败责任也是他的不是我们的。”
第三十七章 引蛇出洞(上)
卡拉麦是南伯罗奔尼撒几个要塞中规模最大的一个,这里是一位子爵的封地,尽管此时这里的领主被征召前往科林斯,但是这里仍然有数百人的正规军驻守再此处。可以说比起其他几个堡垒显然强大许多,而这其中的原因便是他们被留下来警戒东南地区的希腊人抵抗军。
自从橄榄林一战,拜占庭帝国的上万大军被威廉所带的六百名骑士击破后,整个莫利亚军区的防御体系就土崩瓦解了,在三个月中拉丁人几乎是传檄而定便吞并了各个重要城市和堡垒。但是这并不代表拜占庭的残余势力就已经不存在了,在南部的丘陵地带,仍然还有一部分贵族带领着抵抗军蛰伏了下来,他们奉尼西亚为帝国的正统,是亚该亚侯国的心腹大患。
这一个月来,亚该亚侯国的军队都已经大部分被调到了北方,而卡拉麦的防守却没有任何松懈,负责监视南方的士兵随时准备着战斗,一旦出现什么问题,他们便会抵挡住入侵者的脚步等待援军的到来。只是昨天迈锡尼那边失去消息却令这里的守军十分奇怪,按照惯例,每天都会有从迈锡尼的居民来这里买卖些东西才对。
忽然发生这样的事情,迈锡尼的守军也是满腹狐疑,警觉地派出人去查看情况,可是却一无所得。
然而第二天令他们震惊无比的事情却发生了,一支精锐的拜占庭大军悄无声息地从他们的背后出现并迅速包围了卡拉麦。这完全出乎了拉丁人的意料,他们本以为敌人就算出现也应该是从东面而不是西面,联系之前迈锡尼失去了联系,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相邻的那座堡垒很有可能最近就已经沦陷了。
“上帝啊!”看着眼前的一幕,作为指挥官巴蒂斯特爵士也忍不住惊恐万分,完全出乎意料,在亚该亚侯国的后方居然有一支小有规模的军队出现,而他们事先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城楼下,拜占庭的大军列好了方阵却没有立即进攻,负责指挥的是泽奥多塞法隆,而他所带领的军队则是那从阿格里尼翁来的一千人的重装步兵连队还有意大利的雇佣军。
盯着堡垒城墙,泽奥多塞法隆迟迟没有下达进攻的命令,可是这个男人的脸上却多了一丝犹豫看着身旁的穆斯瓦尔道:“这样做真的好么?”他得到查士丁尼的命令围攻卡拉麦,但是这个撒拉逊男人却让他仅仅围困这座城市而已,并不准备进攻。
而一旁的穆斯瓦尔却冷冷地道:“他既然只是说围攻,并没有命令我们一定攻陷下这里,如果在这里消耗太多的话,阁下有什么力量制衡那小子呢?”穆斯瓦尔在提醒泽奥多塞法隆,这次行动查士丁尼并没有动用他的本部还有突厥雇佣军,而其中的用意不言而喻。
而泽奥多塞法隆也立即意识到这是查士丁尼在有意消耗自己,不由攥紧了手中的马鞭道:“哼,这狡猾的小子!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回去禀告伯爵大人的!”可是男人又面『露』难『色』,“可是我们若是失败了话,该如何脱离险境,总不能陪着查士丁尼葬身这里吧!”这是这个男人一直疑『惑』不解的,从海路上进入这里,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即便泽奥多塞法隆夺取查士丁尼的指挥权恐怕也难以回阿格里尼翁。
但是穆斯瓦尔却似乎早已经有了打算,轻声道:“这一点您大可不必担心,法隆将军,提奥多尔大人之前已经计划好我们可以朝泰法龙角,那里目前是科林斯公爵利奥萨格罗斯掌控的抵抗地区,我们可以从那里离开。”这就是提奥多尔的计划,一旦名义上的指挥者查士丁尼失去作用随时便可以被抛弃。
而看着城墙上拉丁人此时也已经召集军队,穆斯瓦尔的脸上忽然浮现了难得的笑容,“不过什么都不做的话,会给那小子口实,毕竟他似乎也在谋划着什么,就先让那些意大利的法兰克人派上去吧!”
“好!”那些意大利雇佣兵有两三百人作为进攻的炮灰刚刚好,泽奥多塞法隆点了点头,随即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而另一边,城头上的拉丁人也终于紧张起来。
拜占庭大军的阵前,率先出来的是意大利雇佣军中的热那亚弩手,他们配备着新式的十字弩,对准了城墙上,拉丁人的精锐已经离开,因此他们完全不必担心骑兵的袭击,而对方的弓箭手也一样孱弱无力。
扣动机弩,如同突然响起的狂雨,箭镞令许多拉丁人猝不及防,越过城墙的弩箭余势未减,顿时间一片人受伤,惊恐万分的拉丁人狼狈地蹲下了,甚至有的人干脆扑倒在地上。他们惊愕着看着出现在拜占庭军队中的弩箭手,而随后,拜占庭的前阵的意大利步兵则手持着钩镰长矛冲了上来架起云梯。
“挡住他们!”拉丁守军的吼声之中满是惊恐不安。
弓箭民兵在『射』完弓箭后,便拔出刀剑,呐喊着阻挡攻上来的意大利雇佣军。
在堡垒的前线,拉丁人与手持长矛的意大利雇佣兵在城头厮杀拉锯在一起,滚木巨石如雨点一般落下,可是泽奥多塞法隆在后面看着意大利人已经有些支撑不下去了,到处都是许多伤者与死者,却仍没有派兵上去的意思。
而这无疑鼓舞了拉丁人,更多的步兵,涌上来挥舞着刀剑,『逼』迫雇佣军的战线后撤,巨大的伤亡之下有的人已经开始四处逃逸。
在不愿吃山岗上,查士丁尼正在远处看着这一切,默默地攥紧了拳头,他预料到会是这样,但也没想到泽奥多塞法隆居然真如此冷血无情,纵然是雇佣兵也不代表他们就是可以作为无价值的炮灰去消耗的。
而一旁的聂乌斯基却淡淡地说道:“这是战争的一部分,总要人去做出牺牲,不过就目前而言计划还算顺利。泽奥多塞法隆果然没有全力攻城的意思,他们已经派人潜出城去向最近的迈索霍里、克罗尼求救,接下来就看阿尔斯兰他们的了。”
第三十八章 引蛇出洞(下)
“等待着他们自己落入陷阱,这就是你的计划么?”聂乌斯基问道,围困卡拉麦,那么其他周围的几座堡垒的守军绝对不可能会袖手旁观,而那时就是他们的机会了。
“是的,一座一座拔除拉丁人的城堡一定会耗费太多宝贵的时间这是不能允许的,如果我们不能短时间一槌定音,特里波利斯的那四千人守军反应过来后果不堪设想。”查士丁尼已经制定好了引蛇出洞的计划,而接下来就等拉丁人自投罗网了。
但是这一切都在于意大利雇佣军的消耗能够持续多久,泽奥多塞法隆现在的消极进攻能支撑多久关系到计划能否继续。
意大利雇佣军的退却很快就被泽奥多塞法隆的督战队赶了回去,无奈的意大利人只能拿着武器重新冲上了战场和亚该亚军队厮杀在一起。
但城头上不仅又正规军此时许多武装起来的拉丁人民兵,他们是跟随十字军留下来的开拓团,而他们面对拜占庭军队也抵抗地最为激烈,随着拉丁军官的指示,城头上落下滚木落石砸的下面抬着攻城锤的士兵脑袋开花。
一次次进攻都被打退,这使得亚该亚的军队士气大涨,“守住这座城市,孱弱的希腊人绝对攻不进来!杀死一个敌人重重有赏!”
“嗷嗷嗷!”所有的士兵听到了长官的激励后,更是奋力涌上城头击退意大利的雇佣军。
“法隆阁下我们已经尽力了,请尽快支援我们,否则我们根本攻不上去的。”满脸鲜血的意大利雇佣军首领悲愤交加地恳求着泽奥多塞法隆的重装步兵投入战场,可是等到的却是一句“顶住”的冷漠回应。
无奈之下的意大利人只能再一次发起无谓的进攻,但是等待他们的,却是重型攻城弩的回击,多发巨大的重型弩箭『射』出直接撕裂人的肉体,这彻底杀破了意大利雇佣军的胆,纵然再重新组织起百余溃败的士兵,也没有人再肯愿意冲上前去了。
而这时,泽奥多塞法隆这才下令雇佣军撤退,此时被重创的意大利军队已经完全丧失了进攻能力,半数人伤亡已经不足为患了。而看着敌人的进攻被打退,城头上亚该亚军队一片欢呼,他们把把头盔都脱下来挥动。更是用长矛挑着战死者的尸体耀武扬威,而城头上吊着的雇佣军战死者的尸体景象更是惨不忍睹。
而这其中就有意大利雇佣兵的首领,他在无奈和绝望之中杀上去,以近乎自戕的手段战死沙场这才换来了泽奥多塞法隆停止进攻。
而随后,亚该亚士兵挨个上前,拿着火把点燃了男人的尸体,直到烧成一团火球,让所有所有人都能看到的,更是令所有人悲愤交加。
但看着这一幕泽奥多塞法隆却仍然漠不关心。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对他而言,这些意大利人毫无价值可言。他微微冷笑着自己以为挫败了查士丁尼的阴谋反过来削弱了对方的力量。
……
……
……
但在另一边,在迈索霍里等堡垒,那里的守军也终于反应过来他们收到了卡拉麦的求救之后也立即整军待发。
几支军队几乎是同一时刻立即离开了自己的驻防地点前往卡拉麦救援,他们没有任何的延迟,按照情报围攻卡拉麦要塞的有上千拜占庭军队,只要他们集结起来击退他们不在话下。
迈索霍里的瓦拉里安骑士带着三百名步兵和五十名骑士立即赶赴卡拉麦,他们是距离最近的亚该亚军队。
可是他们却没有想到自己是正朝着查士丁尼安排的陷阱而去,卡拉麦道迈索霍里之间有一段林间小道,两侧则是小丘陵,那是最近的道路,可同时也是绝佳的伏击地点。
“杀——”钦察人在亚该亚军队行进到了一半的时候猛然大吼一声探出了身子张弓搭箭对准了猝不及防的拉丁人。
瓦拉利安抬头,这才看到了自己的军队陷入了包围之中,可是顺着林中微弱的光芒,他只能听到弓箭呼啸着下来,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自己身边的副官就被一箭穿喉。
“这是希腊人的埋伏,不要慌,这不是他们的主力,所有人举盾,冲出去。”不顾一切地大喊,男人知道这种情况下继续呆在里面伤亡会加剧,只能立即突围出去。瓦拉利安仍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处境的危险,因为他以为拜占庭主力还在卡拉麦,因此以为只要杀出去脱离对方的阻击就足够了。
可是仍然有无数弓箭如同蝗雨一般落下,到处是人马悲鸣的响动。
穿着简陋的钦察人,散开立在了高坡上丛林之中,他们是天生的神箭手,对着鱼贯通过狭窄地区的拉丁人队伍尽情屠杀着,而拉丁人却根本无法做出任何有效的反击,弓弩手漫无目的地『乱』『射』完全没有办法寻找到目标。
一支箭扎入了瓦拉利安的肩胛出,直接翻身落马,而这更加加剧了军队之中的惊恐,只见轻装士兵纷纷上前举着盾来卫护他们的指挥官,而而就在这时,钦察人的箭雨也突然停顿了下来,而这让亚该亚军队如遭大赦,得以喘息片刻。
但是受伤倒地的士兵这是已经不计其数,瓦拉利安勉强坚持爬了起来,终于爬上了一匹马的马背,大吼道:“还愣着什么,不要管其他人,所有还能动的全都跟我杀出去。”
这时候,亚该亚军队已经不顾一切了。
“是!”
剩余的悍勇法兰西骑士,即便许多人被箭『射』伤,可是仍然没有胆怯,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剑跟随着瓦拉利安带着军队朝着林子出口杀了出去,而与此同时钦察人的弓箭又再一次朝他们『射』来。
“可恶的希腊懦夫!”对着山顶怒吼,瓦拉利安发誓要是有机会的话一定会把仇雪恨,但是四面步兵却是一片哀嚎着,立刻栽倒了一片,连有地骑士的马也也都中了箭,将自己的主人摔落马下。但是即便是这样亚该亚军队还是没有停顿下来,继续朝着出口冲去。
然而林子外面一支突厥骑兵却早已经等候多时了。
第三十九章 歼灭
亚该亚军队拼命地想要杀出丛林,可是这一切都是徒劳。钦察人的弓箭已经杀破了这些拉丁人的胆,他们已经不顾一切了,然而当他们终于到了林子口,却看见一支突厥骑兵早已经等候多时了。
“上帝啊!”看着这一幕,瓦拉利安也终于有了一种无力感,他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是落入了拜占庭人的陷阱,围攻卡拉麦只是一个幌子,对方的目标其实是其他几座城池的守军。
指挥这支突厥骑兵的正是阿尔斯兰,他正脸上带着笑意看着这支已经伤痕累累的亚该亚军队。
突厥的军队摆开了阵势,尽管数量不对,但是亚该亚军队的骑士已经疲惫不看了,而丛林中还有钦察人伏兵,瓦拉利安明白如果不能一鼓作气如飓风般摧毁这支突厥军队的话,他们今天必然死无葬身之地。而阿尔斯兰同样明白这一点,他在最前面的布置的是许多手持复合弓的轻装箭手,连成一线,张弓搭箭对准着亚该亚军队,而在其后的,全副武装的突厥武士也列着严整的队形,准备随时大开杀戒。
他们已经养精蓄锐多时了,反观另一边的拉丁人他们为了冲出埋伏圈早已经体力消耗殆尽了。
紧张到绷住呼吸的瓦拉利安已经意识到这次他是凶多吉少,可看着对方的人数并不多,他的心中又不由得涌起阵侥幸的心理,他朝着自己的部下喊道:“不要怕,随我冲上去,就这样,一鼓作气冲过去,只要杀出去就是一条生路,这些突厥异教徒是抵挡不住天主信徒虔诚的攻势的。”
此时此刻,只有稳定军心才能有一线生机,随即『骚』动的拉丁军队也怒气勃发起来,无论信不信他们长官的话,现在他们已经退无可退,那便只能拼死一搏了。
而很快,瓦拉利安也听到了身后那片森林传来人追上来的脚步,是林中埋伏的军队杀过来了,瓦拉利安知道不能再迟疑了。
随即男人拔出了剑,下达了冲锋的命令,而掌旗官也举着十字架战旗带领着伤痕累累的亚该亚军队冲向了突厥骑兵。
但是阿尔斯兰早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只听他下令道:“放箭!”
随即阵地前的弓箭手『射』出了一阵致命的箭簇,尽管他们并非是钦察人,可是这些来自巴尔干山区的山民同样也是习于弓箭,最先头的亚该亚士兵猝不及防,随即被『射』中『射』穿倒在地上,而他们身后的拉丁士兵则抬着盾牌继续冲锋。
几乎迎着『射』出箭簇,瓦拉利安率领着还能行动的骑士朝着突厥武士杀了上去。尽管突厥骑兵占据优势,可是瓦拉利安却并不胆怯,因为作为骑士,他们的武艺是百里挑一的,根本无惧突厥人。迅猛的骑枪朝着突厥人的战争突击,而他们身后竖起十字架战旗的拉丁步兵也受到了激励,他们举起盾牌和长矛,『吟』诵着圣词,也朝着突厥人杀了上去。
可是即便是这样的声势也没有吓到突厥人,上百突厥骑兵们早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他们可不是两百年前第一次遇到西欧骑士作战方式的那一批人,他们早已经习惯了迎击骑枪的冲锋。只见阿尔斯兰带领着他的骑兵们先是张开弓箭朝着亚该亚骑士『射』击,随即抛下弓箭扬着钉锤和弯刀,朝着拉丁骑士杀了上去,马啼激起烟尘遮日。而阿尔斯兰指挥下突厥武士分几路杀出将亚该亚军队包抄住,双方厮杀在一团。
另一边,在十字战旗下,亚该亚军队也冲了上来,可是迎接他们的是拔出刀剑扬起钉锤的弓箭手,他们决不允许这些手持长矛的步兵威胁到与亚该亚骑士的突厥武士们。
但很明显,作为轻步兵,巴尔干弓箭手对付拉丁重装步兵十分吃力,瞬间他们的战线就已经有了崩溃的迹象。
而看出这一点的瓦拉利安也大吼道:“竭力进攻,击溃这些异教徒,只有这样才能杀出重围!”男人的话鼓动所有人,亚该亚军队滚滚上前与拜占庭军队厮杀一团,眼看着巴尔干弓箭手就要溃败,但在最后一刻,原本在森林里设置埋伏的钦察人终于杀了出来。
“呜呜呜!”这些游牧民发出野狼一般的嗥叫,他们心中杀意已经按捺不住,只见钦察人把弓弦挂起,也举起短斧腰刀杀出扑向了毫无防备拉丁人的背后。
这下子,亚该亚的军队反而陷入了前后夹击,变得被动起来。
看着这一幕,瓦拉利安彻底陷入了绝望,他知道撕开对方的包围网已经没有希望了。
“可恶,突厥狗偏偏在这个时候——!”勃然大怒的男人只能继续作困兽之斗,他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瓦拉利安后悔自己走得毫无戒备,如果他之前能够小心些,那么战局也许就会是云泥之别。但是现在他和突厥人互相交错对战在一起,人们挥动、举着武器,而人数劣势的亚该亚骑士在挤压厮杀,也已经越战越少了。
难道我真的要死在这里吗?
瓦拉利安绝望地心想,此时局势已经明了,全军覆没只是时间为而已。
这时,整个战场的战斗越来越激烈,已经陷入死局的亚该亚军队也已经死战不退,既然横竖都是一死,那不如多带几个垫背的,士兵们互相冲击绞杀,甚至挤在一块,随便一刀一剑挥砍下去,都是血肉肢体横飞,可即便这样,轻装上阵的突厥人和钦察人占据人数优势也终于将拉丁人一个个消灭殆尽。
“撤撤撤!”不只是谁想先大喊一声,彻底击垮了亚该亚军队的时期,士兵们一哄而散想要逃跑。可是羽箭却嗖嗖嗖『射』去,一片惨叫声响起,钦察人的弓箭下无人不中箭倒伏,拉丁人拖着武器转身,想躲到丛林中藏匿,然而他们一个也没有能够走脱。
目睹着这一幕,瓦拉利安心痛欲裂,这是他的部下,即便这次他能够逃走侥幸捡一条命,也是孤家寡人了。而下一秒,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而便响起。
“这种时候你还能走神,真有你的!”
而请接着一柄钉锤便猛地落下正中瓦拉利安的头盔,巨大震『荡』感和剧痛夹杂着直透脑髓,眼睛一黑的瓦拉利安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第四十章 夺权改帜(上)
瓦拉利安的视线渐渐模糊,在他最后的意识里,最后一名亚该亚骑士被突厥人刺落马下。而他也终于接受了这个时候,迈索霍里的援军全军覆没了。
但是在迈索霍里到卡拉麦之间的伏击战仅仅是一个开始,其他几座堡垒的拉丁援军也纷纷遭遇到了突厥骑兵狂风扫落叶一般的袭击顿时间全军溃散覆灭。他们之中的军队都是以步兵为主,大多数骑士都被征召北上了,一次当他们面对突厥人冲锋的那一刻,简直不堪一击。这就是查士丁尼的计划,简单的围点打援,如果平常的时候,亚该亚军队绝对不会那么大意,但是此时拉丁人是绝对想不到的。他们只是单纯以为是南部丘陵地区抵抗军的『骚』扰,再加上自从亚该亚侯国击垮了拜占庭军队之后,上上下下都弥漫着对拜占庭战斗力的鄙夷和轻视。因此当他们得知卡拉麦被围攻后首先想到的便是集结军队一鼓作气击退入侵者。然而查士丁尼的目标却根本不是卡拉麦而是他们,如果一个个拔除这些拉丁人据点无疑要浪费很多时间,反而会拖延到特里波利斯的拉丁人主力南下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但现在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被特意俘虏的亚该亚军队军官并没有被直接杀死,突厥人俘虏了他们并提出了交易,作为放他们一条生路的代价,这些拉丁贵族带着伪装成拉丁人的突厥军队在夜晚骗开了城门,随即迈索霍里,斯巴达还有克罗尼都是这样相继沦陷,一时间,卡拉麦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已经陷入了团团包围之中。
同时突厥骑兵也迅速运作起来,四处出击袭击拉丁人的居住点,这是查士丁尼允许他们这么做的,也是作为这些雇佣军的报酬。拉丁人一向是对自己的城堡的坚固防御而感到自豪,但当他们的主力丧失殆尽之后,即便是在高大的城墙也已经无济于事了,看到包围自己城市的是凶悍的异教徒游牧民的时候,拉丁人吓得不能自已——城中仅剩下的拉丁人全部投降,他们的财产都被没收。随着拉丁人军事力量的瓦解,查士丁尼军队成功攻城掠地之下相信动员起其他拜占庭人的反抗,收复大部分的南伯罗奔尼撒区便将只是时间问题,而这个消息不仅传到了拉丁人之中,也传到了围攻卡拉麦的拜占庭军队之中。
而这时得到消息的泽奥多塞在法隆这才姗姗来迟地醒悟过来,他万万没想到查士丁尼命令他围攻卡拉麦根本就是一个幌子而已,实际上他另有目的。仅仅在两天就肃清了三座城堡的拉丁人,如此巨大的战果足以让查士丁尼树立去威望,而这恰恰是泽奥多塞法隆所不愿意看到的。
“这就是他的计划么?该死,太大意了。”看着地图的男人猛地一拳头砸在了面前的桌子上,泽奥多塞法隆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是这样,他现在也有些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听从穆斯瓦尔的建议,放心大胆地消极进攻卡拉麦,现在这样的话无疑是授人以柄。
“现在该怎么办,穆斯瓦尔?你说过绝不会发生什么意外的。”泽奥多塞法隆气急败坏地问道,他完全把责任推给了面前的撒拉逊人,原本他们是想要让这次战败使得查士丁尼失去军队中的威信而趁机改旗易帜的,但是查士丁尼获得这样的胜利,不仅得到军队中的威望,倘若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真的打开局面,那么说不定提奥多尔伯爵将真的委以重任。而他却在围攻卡拉麦中浪费了大量的时间,还造成了没有必要的伤亡,恐怕现在没有比什么更糟糕的事情了。
但是面前的撒拉逊人却似乎并没有那么紧张,相反他看着『色』厉内荏的泽奥多塞法隆嘴角边多了一丝讥讽的意味,淡淡地说道:“有什么小题大做的,就算这样难道您还在担心查士丁尼敢借此机会针对您么?只不过是他一时侥幸获胜而已,况且我们现在攻城也不算晚。”
的确,现在围攻卡拉麦城他们有上千人,只要攻克这座城堡,打开他们连接泰纳龙角的通道,再加上获取这里的粮仓这样的功劳,查士丁尼也无法问罪。泽奥多塞法隆这才想起这的确是一个好主意,事不宜迟,正准备下令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
就在两人商谈的时候,军帐之外,一名传令兵匆匆赶了过来道:“将军,查士丁尼大人正在军营外面,请您速去见他!”
什么?这么快!
泽奥多塞法隆和穆斯瓦尔两人的脸『色』陡然一变,他们都没有想到查士丁尼居然这么快就到了,而显然对方这次一定是来者不善。
此时此刻,在泽奥多塞法隆的军营之外,查士丁尼也等候多时了,得到阿尔斯兰成功拿下三座要塞的消息后,他便带着里奥还有聂乌斯基以及数十名亲卫骑兵来到了泽奥多塞法隆的军营之前,这些骑兵都是查士丁尼自己麾下的精锐,他们中有拜占庭人也有诺曼雇佣兵,因此他们穿着的既有锁子甲,也有东方式的铠甲,看似杂『乱』无章的装备武器,可是他们却是精锐中的精锐,除了本身他们都是历战老兵,查士丁尼给他们优厚的待遇也让他们绝对忠诚。
骑在耀眼的具装马,手持着骑枪肃穆排列的亲卫骑兵尽管人数不多,但在气势上却丝毫不亚于任何精锐的军队。
而这时泽奥多塞法隆才从军营中走了出来,尽管心中非常不满,可是他知道自己不得不去接见这位名义上自己的长官。
“查士丁尼大人,你怎么来了?”泽奥多塞法隆的脸『色』有些难看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
而他的面前,骑在马上的查士丁尼则平静地看着对方那张可憎的脸,面无表情的地回答:“没什么,难道我身为指挥官连这点权利都没有么,法隆阁下?”
第四十一章 夺权改帜(下)
“难道我不能来么,法隆阁下?”查士丁尼带着冰冷的面孔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看着对方,而这种威压让泽奥多塞法隆心中非常的不舒服。可偏偏心中的惊悸使得这个男人无法直视年轻人的目光。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查士丁尼阁下。”泽奥多塞法隆艰难地开口说道,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现在恐怕落入了对方的陷阱里,损兵折将的他怕是这次难逃罪责。
若是平常的话,泽奥多塞法隆当然不会怕查士丁尼,但是此时连克三城的查士丁尼足以树立起足够的威望,这让男人不得不心生忌惮。
尤其是查士丁尼身后卫兵举着的红『色』鹰旗,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这个年轻人才是这支军队的掌握者。
“那么很好。”查士丁尼点了点头,他带着自己的卫队缓缓地走进了泽奥多塞法隆的军营之中,而一进军营他便看到了全是伤残的意大利外籍雇佣军们,他们作为炮灰没有任何支援地强攻亚该亚的堡垒损失惨重。光是上下军官阵亡者就有十一人,连雇佣军首领都战死沙场,此刻全军之中弥漫着怨气和悲怆。
而当他们看到查士丁尼的出现,立即跑上前去请求他们的雇主为他们主持公道。
“查士丁尼大人,我们已经尽我们的全力了,但这并不代表我们的鲜血可以像劣质啤酒一样随意泼洒,我们希望您给我们一个说法。”佣兵们仔仔细细地将泽奥多塞法隆之前的所作所为,和他们敢怒不敢言的话全部告诉给了面前的年轻人。
“请诸位放心吧,我会给你们一个公道,死难者的抚恤也绝对不会有任何轻慢的地方,但在此之前我希望你们能够依然保持之前的忠诚和勇敢。”查士丁尼平静地看着拦在他马前的意大利人郑重其事地给予了对方承诺,但也同时要求了他们的效忠,恩威并用之下这才安抚住了群情激愤的意大利人。
但是这样的举动却让泽奥多塞法隆更加忐忑不安,然而查士丁尼却似乎仍没有发难的意思,而是跟着他进了军帐之中。
“卡拉麦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了,法隆阁下?”
“对方的士气很高,似乎没有放弃抵抗的意思。”泽奥多塞法隆照实回答道,之前击退了意大利雇佣兵的进攻,卡拉麦的亚该亚军队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胆怯。
而查士丁尼却并没有放在心上,道:“坚墙之后易呈勇易,这很正常,更关键的是他们指望着周围援军的帮助,这才是他们信心的源泉,而现在他们除了一座城堡已经一无所有了。”现在除了特里波利斯其他南伯罗奔尼撒的亚该亚军队已经被差不多被消灭,而指望那边的救援起码是十天之后的事情,卡拉麦那点点民兵部队根本撑不了这么久。
“现在这么看的确是如此,查士丁尼阁下,只是让他们甘心这么缴械投降恐怕绝非易事。”突厥人得到查士丁尼允许对拉丁人的劫掠已经杀破了亚该亚军队的胆,这反而让他们更加情愿拼死抵抗。
“这点你大可放心,法隆阁下,不过接下来的话,如果可以的话,现在这支军队的指挥权是否移交到我的手上呢?”查士丁尼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落入了泽奥多塞法隆的耳中却让这个男人的神『色』也忍不住一变,他一直在等待查士丁尼的这句话,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终于绝顶发难了么?眼角微微一颤的泽奥多塞法隆身上散发着一丝冷意,可是同样平静的查士丁尼迎着对方的目光神『色』依旧如常。
……
……
……
而在另一边,卡拉麦城中,亚该亚军队也到了援军全军覆没的消息,顿时间城中已经是一片绝望。从目前得知的信息量来看,这次袭击他们的拜占庭军队在数量上恐怕有数千人之多,而且战力不俗,反观他们卡拉麦城中加上开拓民团武装也只有五六百人,战斗力根本不堪一击。
“怎么会这样?”看着眼前这一切,巴蒂斯特看着地图上他们已经被包围夹击的态势,已经明白等到特里波利斯守军反应过来他们已经成了一堆尸体了。
而这种情况下,他也一筹莫展,谁都没想到会是这样局面,薄弱南伯罗奔尼撒已经成了一片不设防的地域。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巴斯蒂安阁下,这样下去绝不是办法。”其他的军官们也知道之前围攻只是幌子,他们击退意大利雇佣兵完全是侥幸,在想对付是自己好几倍的敌人根本不切实际,而现在陷入包围的他们甚至连突围的机会也没有了,他们看着主持大局的爵士阁下,希望他来做出最后的决定。
此刻已经有许多人商议投降了,这不是神圣的宗教战争,他们仅仅是攫取财富的没落贵族,何况即便是为了信仰而战,当年耶路撒冷守军不也为了生存和萨拉丁妥协了么!许多人都倾向于和拜占庭人谈判尽可能和平解决。
但是也有反对的声音,“巴蒂斯特阁下我坚决反对投降,之前的消息您也听到了,这些希腊人可是对其他几座城堡的进行了残忍亵渎的野蛮行径,我们宁可抵抗到最后一滴血流光!”民兵首领和教士都是反对者的一方,他们都对拜占庭人的报复行为十分担心,卡拉麦的居民加起来也有几百人,他们主张守城等待特里波利斯的救援。
可这在巴蒂斯特看来根本不切实际,然而拜占庭军队的报复『性』行为也的确令他犹豫,如今的卡拉麦已经成了一座孤岛,他该如何面对这样的死局是摆在他面前的难题。
而就在这时,城外传来了战鼓声出动了多有商议者脆弱的神经,这是拜占庭军队进攻的前奏,而紧接着卡拉麦的警戒钟声要随之敲响,勃然变『色』的拉丁人都站了起来,忐忑不安。
终于,希腊人的进攻还是到来了吗?
第四十二章 城下之盟(上)
战鼓声传来,使得卡拉麦城中的拉丁人顿时间紧张起来,昨天虽然他们成功击退了拜占庭军队的进攻,然而得知了援军覆没的消息后,城中弥漫的是一阵绝望的氛围。
任谁都知道,现在进攻的拜占庭军队绝对不是之前的小打小闹,城头上的民兵战战兢兢地握着单体弓排好阵型站好,而士兵们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看着城下面,肃穆的重装方针列齐,清一『色』的长矛和希腊式三角盾无不彰显着这支军队可怕的实力,这是一支正规军,显然不是他们可以对付得了的。
“巴蒂斯特阁下,您看!”顺着部下的目光,巴蒂斯特爵士看着拜占庭军阵之中一个年轻人骑着高头骏马缓缓而出,而他的身旁重甲骑兵护卫簇拥着,显然他应该就是这支军队的指挥官,只是着实是太年轻了,甚至和那身波斯风格的鳞甲显得格格不入。
“就是他么……”喃喃自语的巴蒂斯特道,如果是平常他只会以为是混军功的年轻贵族,但现在他绝对不会这么想,如此冒险而巧妙的军事行动绝不是平庸之辈能够完成的。他此刻的内心没有丝毫轻视之意——
只是巴蒂斯特爵士看着对方的反应,微微有些困『惑』,这时候他究竟有什么意图呢?
而查士丁尼也没有发起进攻的意思,而是吩咐下面的人把俘虏的瓦拉利安骑士带到了阵前,而看到了这一幕的卡拉麦守军许多人立即认出了那是迈索霍里的人,这下子所有人终于确信援军真的已经被拜占庭人消灭了。原本骄傲的骑士面『色』土灰,沦为阶下囚的瓦拉利安如同战利品一般展现在了拉丁人的面前。
而更让他们为之惊恐的是军队后面缓缓走来的庞然大物,两边的拜占庭士兵向两侧让开,一头巨大的披甲巨象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而这彻底击垮了亚该亚军队最后一丝勇气。这是许多人第一次看到这种巨兽,仅仅是那如同小山一般的块头加之乌沉沉的盔甲外覆,便足以让所有见到它的人意识到这头怪物的恐怖。
居然有这种东西,那岂不是靠那玩意儿就可以撞开城门了么?!巴蒂斯特在心中想到,现在的他更加相信,仅仅靠堡垒的防御根本抵挡不了这样精锐的铁军。
可是让巴蒂斯特更加在意的是,为什么对方并没有攻城,反而是刻意将这些展现在他的面前呢?死死盯着下方沉默的希腊年轻指挥者,巴蒂斯特也在思索着下面一步该怎么办。
但就在这时,站在下方的查士丁尼看着已经胆怯动摇的亚该亚军队明白时候已到,终于开口道:“城中的拉丁人听着,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是帝国皇帝穆兹菲乌斯陛下米哈伊尔陛下所任命的新任莫利亚总督查士丁尼,愚蠢的拉丁侵略者啊,摆在你们面前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是负隅顽抗为你们亵渎帝国的行为付出代价,一种是立即结束鸠占鹊巢的肮脏行径缴械投降,而作为仁慈的帝国之师,我们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而此言一出,巴蒂斯特终于确定了对方的意图,摆出这样的阵势,对方实际上是想要让他们投降,而提出的条件看起来似乎并非想象的那样那么苛刻。
要知道像他们这些穷骑士来到东方效忠天主表『露』虔诚只是顺带,真正为的还是出人头地,但是前提还是保留『性』命,此时拜占庭人仅仅提出只要投降就保证他们的安全这已经是非常优厚的承诺了,至少他们不必缴纳高昂的赎金便可以离开这个死地。
可是这个男人脸上刚刚『露』出犹豫的神『色』,民团首领和一旁的教士便激烈地反对,他们根本不相信拜占庭人。
“千万别上他们当,阁下,您忘了迈索霍里那几个地方的居民的下场了吗?”之前周围村庄城堡的拉丁移民都在到了严酷的报复『性』行为,这正是民团首领和教士们所担心的,贵族哪怕职业士兵们都起码有赎金避免被处决或是沦为奴隶,而他们不同,前者移民到这里,民团已经退无可退,后者天主教和东正教已经势同水火。
然而他们的态度其实根本无法左右巴蒂斯特爵士,他更加安心的的是对方的话究竟是真的还是一个陷阱。
他看着下方的拜占庭军队放低姿态道:“请问查士丁尼阁下您说的都是真的么?如果我们真的可以和平解决现在的局面的话,您真的可以保证我们的安全吗?”
“以天主的名义起誓,只要你们放下武器,那么就不会再多流任何一滴血!”查士丁尼平静地回答道没有丝毫作伪,但是他知道仅仅这肯定无法说服拉丁人。
“如果你们还是不相信,可以单独派一个人与我商谈,但是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日落之前你们必须给我一个答复!”说完查士丁尼掉转了马头又缓缓地退入了军阵之中,留下城上的亚该亚军队依旧忐忑不安。
但是下方的拜占庭军队的确没有进攻意思这才稍微让这些拉丁人稍微安心了一点。面面相觑的人们相视无语,只觉得自己几乎逃过了生死一劫,不知不觉中已经背脊一身冷汗,他们看着巴蒂斯特爵士也已经大概猜出了他的想法,即便民团首领和教士再反对,『性』命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
……
……
而在另一边,看着之前发生的一幕,泽奥多塞法隆更加怒不可遏,然而他却是敢怒不敢言,查士丁尼俨然已经是这支军队的主人,之前他只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泽奥多塞法隆觉得自己尚且可以对抗,但现在对方只要靠一面军旗就可以压制自己,更重要的是之前他不愿意交出兵权但面前这个撒拉逊人却让他暂且退让,这才让泽奥多塞法隆彻底陷入被动。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穆斯瓦尔阁下?难道坐以待毙吗!”看着面前的男人,泽奥多塞法隆质问道,脸上满是怒意,然而面前的穆斯瓦尔却仍然平静,似乎早有打算。
第四十三章 城下之盟(下)
看着此情此景,泽奥多塞法隆仍然无法接受这种局面,可是事实上当查士丁尼亮出第四连队的战旗那一刻,即便是他也不敢公开对抗查士丁尼的主导地位。
而穆斯瓦尔也同样劝他不要做无谓抵抗,暂且屈服下来,可是泽奥多塞法隆仍然无法甘心,毕竟一开始他可是认定了查士丁尼这个『毛』头小子是没办法掌握一支军队的。在他看来对方也仅仅是攀附穆兹菲乌斯皇帝才能够侥幸领兵罢了,然而现在看来事情却已经发展到了他无法控制的地步。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穆斯瓦尔阁下,这可是您告诉我的注意,难道坐以待毙不成?”泽奥多塞法隆不满地看着面前仍然故作镇定的撒拉逊人。
然而面对这位将军的怒火,穆斯瓦尔却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而是淡淡地说道:“的确是我给您的建议,可是最终采纳也是您自己的决断,当初您不是也没有多犹豫么?况且现在就坐不住未免也太急躁了一些。纵然查士丁尼现在能够取得优势也不能保证接下来会怎么样,特里波利斯不被攻克的话,远远谈不上站稳脚跟。”
“可万一他真的成功了呢?”泽奥多塞法隆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查士丁尼已经攻陷了南伯罗奔尼撒大部分的重要城堡,如果他拿下这里,相对稳定的后方便可以组织起一支颇有规模的军队直接壮大起来,然而他的这句话却让穆斯瓦尔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诧异和淡淡的鄙夷。
撒拉逊人的面孔又恢复了往常,平静地说道:“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对提奥多尔伯爵殿下将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到时候阿格里尼翁也会出动拖住科林斯的亚该亚主力,并且到时候后续的支援应该会陆陆续续从海上运送过去吧!那样的话这位莫利亚总督或许就真的名副其实了。”
“你说什么?”面前的穆斯瓦尔说的这一席话瞬间让泽奥多塞法隆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想到对方会这样说。
“有什么问题吗?”
“可是提奥多尔伯爵明明之前说的是……”泽奥多塞法隆的话都说的不利索了,他完全被提奥多尔伯爵的决定搞糊涂了,难道不是应该他之前伺机夺取军权么,怎么现在却成了这样。
而这个问题,则由穆斯瓦尔回答了他,“那仅仅是考验,如果查士丁尼没能够成功,将军阁下则是负责让损失降到最低,而倘若不是的话,自然没有了那个必要。”
“这是在开玩笑么?”
“当然不是,看来您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也难怪自从您在进攻雅典之后,伯爵就已经对您非常不满意了,这些关键的事情不告诉你也正常。”带着揶揄的口吻,穆斯瓦尔冷冷地笑道,说完便走开留下男人一人在风中凌『乱』。
……
……
……
“节制力量,避免牺牲。我么可以派人立即到四周,募集整个地区内的工程师和铁匠,制造攻城器。这样尽可能快的攻下这座城。”在会议上查士丁尼询问连队中高级军官的建议,而最终得到的都是这个答案。拉丁人迟迟没有进攻,这些拜占庭军官们都蠢蠢欲动想要大费干戈,即便现在还远没有道太阳落下来的时候,可是气势嚣嚣的他们却在无形中给这查士丁尼压力。
看着面前的几位军官,查士丁尼的心中微微冷笑,这恐怕和泽奥多塞法隆不无关系。
站在查士丁尼四周的这些军官是整个第四连队的中枢,但他们显然还没有服从自己,准确地说只是服从了自己手中的军旗,别说是泽奥多塞法隆,这些人恐怕对年轻的自己也是非常不屑一顾,他们实际上仍然是泽奥多塞法隆的亲信。查士丁尼主张的和平解决没有得到认可。特别是手下的埃里克森,对这个方案直接激烈反对。纵然制造攻城器要钱,还要耗费时间,但是他还是直接要求对拉丁人采取铁血的恐怖镇压。
“杀光这些拉丁人难道还需要有什么犹豫吗,查士丁尼大人?不要忘了他们攻陷君士坦丁堡对我们做了什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埃里克森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显然他和拉丁人真的有很深的过节。
但是面多大多数的反对,查士丁尼却用剑指着地图大声问道:“按照我测算的时间,现在特里波利斯很可能知道了我们的存在,甚至在整个亚该亚侯国对方也已经有所察觉了,如果我们在这里浪费时间的话,到时候面对的是整个侯国的大军,就算我们攻陷了这座城。在想要有寸进都将没有可能,如今时间才是最宝贵的,而不是你们口中所谓可笑的报复!难道不是么,诸君。”查士丁尼懒得多费口舌,然而他知道眼前的拜占庭人恐怕十有八九要和自己作对。
查士丁尼话令众人哗然,查士丁尼脸上的鄙夷之情没有任何掩饰更加令他们愤怒。
怒极反笑,埃里克森用嘲笑着口吻对查士丁尼说到,“这就是您的态度吗,查士丁尼大人?难道你想要对这些拉丁人网开一面吗,直到现在这些亵渎帝国的混蛋都没有一丝忏悔。”
“击溃敌军只是手段,收复失地才是最重要的,先前我们这些人流血牺牲时,你们的连队静默不动,让我麾下的意大利雇佣兵白白送死,你们有什么话对我解释呢?”
查士丁尼用话语刺痛着每一个人,他根本没有将这些腐朽的拜占庭军官放在眼里。拜占庭军官们几乎要将手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然而跟随在查士丁尼身边的卫队和意大利雇佣军也不甘示弱,就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候。
军帐外传来了士兵匆忙的声音,“大人,拉丁人派人过来谈判了,他们愿意放下武器。”而这一句话在无形之间顿时消弭了原本几乎要爆发的矛盾,听到这个消息后的拜占庭军官神『色』微微一变,他们知道这下子他们再也没办法反对什么了。
第四十四章 兵不血刃
“查士丁尼大人,拉丁人谈判的人已经来了。”帐外的传令兵走了进来,而在那一刹那原本剑拔弩张的局势也顿时缓和了下来。既然在日落之前这些拉丁人前来谈判了,那么他们也没有办法继续坚持强攻卡拉麦城,而在这时查士丁尼也终于微微松了一口气。
就算是现在,查士丁尼也不敢保证能够靠这一面战旗就可以镇得住这支军队,万一哗变,阿尔斯兰手下的突厥雇佣军还没有过来,难保不会有什么差池。
“他们现在在那里?”查士丁尼问道,他必须尽快解决这里的事情,以防局势又有什么变化。
“就在阵前,对方自称是守军统帅巴蒂斯特爵士,他希望你能够单独和您见面。”
“单独见面,就他一个人?”查士丁尼微微皱眉道,这个要求可真是无礼,明明已经到了这种时候,拉丁人居然还是那么冥顽不化,他此刻也开始怀疑对方谈判的诚意了。
而一旁的那些拜占庭军官们更是冷笑,“查士丁尼大人,您也看到了这些拉丁人无礼态度,与其这样还不如摧毁这里以儆效尤。”埃里克森再一次气势汹汹地说道,可是回应他的却是查士丁尼冷冷的目光让这位久经战阵的历战老兵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刚才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年轻人身上的杀气!
微微一惊的埃里克森连忙住口,而查士丁尼也随即收回了目光,淡淡地说道:“既然他们这么要求的话,那么答应他们也没有什么问题!”
“查士丁尼大人您不能——!”没想到查士丁尼真的同意,拜占庭军官们正要反对,然而查士丁尼已经自顾自地走出了营帐。
看着查士丁尼的背影,这些拜占庭军人们也忍不住『露』出冷冽的目光,自从普洛尼亚制度建立后他们都是世代将门的军功贵族,不但军衔继承还掌握着大片土地和普洛尼亚士兵,虽然不拥有爵位,但是地位绝对不低,在他们眼里查士丁尼根本就个暴发户,即便现在他们不得不低头。
“哼,这个小子居然这么嚣张!”
“法隆将军不会放过他的,只不过是一个小家伙而已,侥幸被皇帝陛下和伯爵大人看中就敢如此不将我们放在眼里。”
“迟早一点要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可关键的是现在怎么对付他,连法隆将军都选择了退让,凭我们又能怎么办!”
“真是可恶啊!”
愤怒的话语,这些拜占庭军官们也只能压低声音如同毒蛇一般窃窃私语,因为他们知道凭他们还不敢公开以下犯上。
……
而另一边,查士丁尼虽然没有听到那些骄兵悍将的话语,但是对此却心知肚明。这一切,他早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一者是因为他的确威望不够,二者则是因为自从安朵列克斯起兵篡位之后王朝动『荡』,等到毫无合法『性』的安杰列斯王朝时期,阿历克塞三世为了拉拢地方贵族尤其是军事贵族可以说是尽心尽力迎合给予其最大的好处。直接导致了各个军区的将领拥兵自重。军事贵族嚣张跋扈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正因如此十字军围攻君士坦丁堡的时候,拜占庭居然只有皇帝直属的军队可以调用。
想到这里,查士丁尼也不由摇了摇头心里道:真是要感谢你啊,阿历克塞三世陛下,你可真是给我们留下了好一个烂摊子!
此刻,查士丁尼也不再管这些以后才要处理的问题,现在当务之急,是和卡拉麦城之中的拉丁人进行谈判。而在拜占庭军阵和城堡之间,超出弓箭『射』击的范围外,一张谈判桌已经实现摆好了,而巴蒂斯特爵士正等待着查士丁尼到来。
经过了一下午激烈的谈判,最终卡拉麦城里的所有人都达成了一致,那即是有条件选择投降。而这时,查士丁尼骑着马缓缓从军阵之中走出,他的身边同样也没有任何的随从护卫,这让巴蒂斯特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对方是信守承诺的。
只见还有一段距离,查士丁尼从马上下来,牵着自己的坐骑走到了巴蒂斯特的面前。
“您好,查士丁尼阁下。”
“你就是巴蒂斯特爵士,这个城堡的领主?”查士丁尼问道。
“我是巴蒂斯特,但这里的领主是塞纳子爵,我只是他的副手,负责守护这里。塞纳子爵现在应该还在科林斯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巴蒂斯特放低姿态地照实回答道。
而查士丁尼则点了点头道:“很好,那么你应该已经做好了决定,你来的很巧,只差一点点我手下的人就要用剑架着我攻城了。”查士丁尼轻松的话语看似说笑,可看着对方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巴蒂斯特却知道对方说的是真的。
“是的,我们已经愿意投降献上这座城堡以换取您的承诺,您真的愿意无条件放我们离开吗?”这对亚该亚军队来说是最关键的,如果对方不答应的话,那意味着大多数人都将沦为奴隶,“您要知道子爵大人有百名骑士,如果他得知自己的领地被夺去一定会千方百计回来索取的。而如果您不能够宽恕我们的话,我们只能拼死抵抗,到时候您未必很快就能够拿下这座城池。我提醒您在特里波利斯的四千大军已经察觉到了你们的入侵,而我想你们人数不会超过这个数字,请您遵守您之前的诺言,这是我么唯一要求的。”
“你是在威胁我吗?”查士丁尼当然知道对方是被『逼』急了,想要求得生路,但是他并不喜欢被威胁的感觉。
意识到自己失言的巴蒂斯特连忙道:“当然不是,请别误会,查士丁尼阁下,我们只是——”他生怕查士丁尼会突然间收回承诺,但是查士丁尼却打断了他的话——
“是的,我可以保证所有拉丁人人都可以安全离开这里。但是我希望刚才发生的将是最后一次。”
查士丁尼本身也没有报复拉丁人的意思,俘虏再多现在对他也没有用,现在时间才是最重要的。
而这终于让巴蒂斯特得以松了一口气,“那我回去现在就准备事宜。”他想查士丁尼恐怕现在就准备接收这座城堡。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查士丁尼却阻止了他,“不必了,明天受降,你们先回去准备一晚上吧,我不希望出现什么意外”虽然现在时间才是最宝贵的,但是阿尔斯兰的军队要明天才能到,如果现在进城的话查士丁尼没有把握能够约束的了拜占庭军队,他可不愿意生出事端。
第四十五章 阴谋
夜幕下的卡拉麦城,拉丁人忐忑不安,尽管他们得到了拜占庭人的承诺,可是一想到当初君士坦丁堡发生的一切他们便觉得受到报复将要在所难免。
“难道您真的认为拜占庭人会像萨拉丁在耶路撒冷那样对我们网开一面吗,巴蒂斯特爵士,您要知道格里高利教宗曾经说过***的统治也要比不服从天主教会的基督异端要好的多。”城中反对的教士仍然想要改变巴蒂斯特的主意,但是对此男人自然是嗤之以鼻。
“那么你们想怎么样,在这里坐以待毙么,迂腐的家伙们,上战场拼杀的人可不是你们!”终于有人站出来反对了,巴蒂斯特手下的骑士们早已经不想再做无畏的反抗,现在就算是民团首领也已经同意投降,反倒是这些教士迂腐不化,甚至威胁要上报教廷开除巴蒂斯特等人的教籍。
“当然有办法,只要我们骗拜占庭人进城趁机偷袭,斩杀他们的统帅,就可以为援军到来争取时间!”巴蒂斯特面前情绪最激烈的一名叫希尔德布兰的教士竟然直接提议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想要不择手段扭转局面。
“开什么玩笑,这根本违背了我们的准则!而且一旦失败全城的人都要陪葬!”骑士们纷纷呵斥着这个荒谬的提议,而一旁的巴蒂斯特看着这一幕却一直什么话也没说,他回忆着白天查士丁尼给自己的答复,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众位,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男人打断了双方激烈的辩驳,缓缓地说道:“请相信我,对方不会对我们进行报复的,现在只有顺从一些才是最好的选择,希尔德布兰。没有人愿意在这里陪葬,如果你们真的愿意殉道的话也请不要在这里做无聊的举动,否则的话到时候我是不会手下留情。”
这一刻,男人多的话音陡然间冰冷了下来,教士们顿时间感受到了对方身上的杀气,巴蒂斯特的话已经再清楚不过了,如果他们真的还继续反对,恐怕反而要先死在自己人的手里,纵然这样的罪行足以让教廷震怒,但是现在这座孤城里的人为了一线生机可是什么事情都会做的。
看着迂腐的教士们终于闭上了嘴,巴蒂斯特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好了,一切到此为止,所有人到下面吩咐收拾行装,天一亮我们就准备离开这里。”其实他心里也是非常担心查士丁尼是否会讲信用,因此他决定还是趁早离开为好。所有骑士贵族还有军队都能安全离开,至于平民,此时他已经管不了这许多了。而且实际上他并不认为他们失败了,从白天对方的表现看,拜占庭的军队数量并不多,就算攻陷了南伯罗奔尼撒,亚该亚侯国的援军迟早也会来收复的。此刻巴蒂斯特在心中冷笑着,盘算着卷土重来以后的打算。
……
而在另一边,查士丁尼的军营之中另一场图谋也在酝酿之中。
“法隆大人,我们到了。”趁着夜『色』几个披着黑袍子的人鬼鬼祟祟地拐进了泽奥多塞法隆的营帐之中,而这一切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而泽奥多塞法隆早已经等候他们多时了。
只是看了看面前几个人数,泽奥多塞法隆微微皱眉道:“怎么只有你们还少一个,他怎么没有来?”他作为统帅将军对自己手下这些军官们自然在熟悉不过,他一眼发现有一个人竟缺席没有来。
“将军息怒,他说既然将军您已经将兵权移交给了给了查士丁尼大人,他便没有理由在此时私自来见您。”面『露』难『色』的军官只好将原画告诉了泽奥多塞法隆,而这让男人登时间勃然大怒。
“吃里扒外的家伙,他居然敢这么说!”男人怒不可遏,对方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双方之间不啻于拉丁人封臣和领主的关系,而现在对方居然忙不迭地要向查士丁尼效命,这令泽奥多塞法隆也坐不住了。这一天来发生的种种事情早已经超出了他承受的极限。
“将军请别在意,他就是这样的脾气,只是您这时候叫我们过来有什么吩咐么?”军官们此刻也忐忑不安,他们已经和查士丁尼结怨,而这一幕若是被看到,恐怕罪责不小。
而泽奥多塞法隆也暂时将不快放下,道:“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你们去做。”
“我们必然竭力而为,将军阁下。”
“很好,”欣慰地看着面前的手下们,泽奥多塞法隆随即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他们。
而听了这个男人所说的话,军官们也立时间面『色』变化各不相同起来,有震惊,也有惶恐,还有疑『惑』,他们看着面前将军的眼睛里透着一丝疯狂。
“可是,将军阁下,这未免——”
“按我说去做就可以了,等一切成功,回到阿格里尼翁我会给你们赏赐的,明白了吗?但是如果谁将这件事情泄『露』出去,谁就得死!”男人用接近威胁的口吻说道,令在座的军官心中一沉,忍不住打了一寒颤。
泽奥多塞法隆说的这句话绝对不是开玩笑的,面面相觑的军官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可是穆斯瓦尔卿应该还不知道——”
“别提他,那条撒拉逊狗根本指望不上!”恶狠狠的泽奥多塞法隆仍然对白天对方说的话恼火不已,他可不愿意沦为一颗弃子,既然提奥多尔伯爵已经指望不上那么他只能尝试做一次冒险。
“有什么问题吗?”冰冷的目光扫视着众人,泽奥多塞法隆再一次问道。
而这时候不知是谁首先打破沉默,开口道:“请放心,将军阁下我们一定尽心竭力完成您的嘱托。”
“我们一定尽心竭力!”见有一个人其头,其他的普洛尼亚贵族们也不再犹豫接受了泽奥多塞法隆的任务。
而看着这一幕,自信一切谋划成功的泽奥多塞法隆也在这时『露』出了阴沉的笑容:查士丁尼,我要让你付出代价!让你知道谁才是这里的主人。
第四十六章 哗变与争锋(上)
卡拉麦城的清晨天还没有完全亮,空气中依稀还有一些寒意,而整肃的拜占庭军队已经在城门前摆好了军阵,而这时拉丁人也已经准备好了投降献上这座城堡。
巴蒂斯特和他的手下都放下了武器忐忑地等待着拜占庭人的到来,然而真正担惊受怕的其实并不是他们,而是这座城市里面移民过来额拉丁人,他们抛家舍业来到这里已经完全没有依靠,亚该亚军队离开了,可他们却不行,然而留在这里恐怕不是沦为奴隶,就是成为拜占庭人报复的对象。自从君士坦丁堡沦陷之后,拉丁人在拜占庭人眼中不啻于邪恶的存在。
但是查士丁尼带着手下的军队一进城就宣布,城中一切居民的安全都将得到保证,无论是离开还是留下,拉丁人都不会受到报复,这才令人们稍微心安。
寒风凛冽的城头,属于亚该亚侯国的十字架军旗被放落,取而代之则是拜占庭的双头鹰军旗,华丽的军旗上狰狞的雄鹰正在在风中骄傲地飘『荡』,而看着上方,查士丁尼对面前的巴蒂斯特缓缓说道:“我已经履行了我的承诺,现在将府库的钥匙还有城中一切进行交接仪式吧!”
此刻的他已经完全没有了顾虑,半夜里阿尔斯兰带着手下的突厥骑兵抵达了军营,而这样查士丁尼就有把握约束手下的拜占庭军队了,这也许有些讽刺,但是查士丁尼现在只能依靠突厥人来维系自己对军队的掌控。
而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的巴蒂斯特随即献上了府库的钥匙还有城中官邸印章,以及他腰间的佩剑象征着对查士丁尼的臣服。他已经一刻也不愿意在这里多留,只想带着军队立即逃离已经大部分被拜占庭人掌握的南伯罗奔尼撒。
“愿您接下来贵安,后会有期了,查士丁尼阁下。”
“这种话就有些言不由衷了吧,巴蒂斯特爵士。恐怕你们并不愿意我‘贵安’的,不过我想我们的确还会再见面的。”查士丁尼的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他相信拉丁人肯定不会甘心自己在这里的所作所为,到时候双方在战场上相见是在简单不过的事实。
听了查士丁尼的话,巴蒂斯特的脸上也『露』出了尴尬的神情。
只见查士丁尼拔出了腰间的剑朝着面前的军队下达了接受城堡的命令,也同时下达了严厉的军规:
“感谢天主的护佑,我们夺回了我们的土地。第四连队的诸位将士们,我现在要你们记住我的命令——对一切已经投降的拉丁军官士兵不得有任何人身威胁,不准掳掠平民为奴隶,不得抢夺府库的财富,不得『奸』『淫』他人妻女,凡是违抗命令的人,全都军法从事!而这一切结束之后,我会予以你们丰厚的赏赐,但在此之前请约束你们心中的欲望不要擅越雷池一步。”
“是!”所有拜占庭士兵都振臂应声呼喝起来,在此之前查士丁尼便已经将突厥骑兵带来的战利品尽数赏赐给了他们,因此查士丁尼下达的命令并没有造成士兵们太大的怨气,然而终归还是有人在暗中『露』出了怨毒的神情,但是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泽奥多塞法隆本以为查士丁尼肯定会允许军队进城抢掠,毕竟军队打仗如果没有奖赏鞭策的话是无法长久掌握的。到时候他手下的那些人就可以趁『乱』完成昨晚的计划了。
只是泽奥多塞法隆实在没有想到半夜里阿尔斯兰的突厥人的到来打『乱』了之前他的打算,得到赏赐再加上突厥骑兵的威慑,接收这座城堡的时候想要拜占庭士兵搞出『乱』子已经很困难了。
但是泽奥多塞法隆却根本没有放弃的意思,“哼,居然会这样,不过别以为这样就能逃过一劫。”泽奥多塞法隆微微冷笑起来,他早已经有了打算,人多眼杂,查士丁尼根本没有办法提防。
既然穆斯瓦尔已经指望不上了,那么只能靠他自己,泽奥多塞法隆一直将第四连队视作自己的私产,哪怕不计代价他一定要阻止查士丁尼成功。
而他的目标正是卡拉麦城重的粮仓,查士丁尼的军队登陆的时候粮草就已经不多了,而现在如果得不到卡拉麦城中的粮食那便意味着继续进军将成为泡影,那么查士丁尼必然失败,而第四连队还会回到自己的手里。
……
海边的卡拉麦城中,拉丁人已经放弃了抵抗,而行『政府』邸还有粮仓府库则是由民兵看守着。他们是世代的移民,已经在拜占庭帝国生活了很旧,因此亚该亚侯国军队投降撤离,他们却不得不留下,如果离开的话他们就无家可归了。可另一方面他们又对拜占庭人是否会报复他们忐忑不安。
……
“我们该怎么办啊,头儿?”
“还能怎么办,法国人来了我们替法国人办事,皇帝陛下的军队回来我们继续为皇帝效命呗!”
“可是我就怕帝国不分青红皂白啊,当初威尼斯人进攻君士坦丁堡,结果管你是法国人还是意大利人还是伊比利亚人不都遭了殃。”
……
几个民兵窃窃私语道,他们所说的正是两年前君士坦丁堡发生的事情,正因为愚蠢的暴动行为直接导致了热那亚等国完全没有了对拜占庭帝国的好感,拒绝调停十字军围攻。而这侧面也反映了拉丁人和拜占庭人族群之间严重的隔阂。
而就在这时,军队整肃的步伐朝着这里靠近,很明显拜占庭接收的军队来了,而心中一紧的拉丁民团们也心里七上八下起来。
这么快就到他们这来了,此刻拉丁人还没有心理准备,虽然之前拜占庭人宣布了保证不会有任何报复行为,但他们终归难以相信对方回以德报怨。
而正焦虑之间,一队拜占庭重装步兵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一名普洛尼亚贵族骑着马缓缓,从军阵中走了出来,居高临下地望着面前的几个民兵道:“这里就是卡拉麦的粮库么?”
第四十七章 哗变与争锋(中)
“你们就是看守这里府库的人吗?”一名普洛尼亚军官带着轻蔑不屑的目光看着守在门口的几个民兵喝问道,完全是一副没有放在眼里的神态。他的身后站着差不多几十名亲卫士兵,全副武装,装备精良,一看就是精锐中的精锐。
而面对对方盛气凌人的态度,几个拉丁人却大气不敢出,他们可是知道面前的普洛尼亚军官实际和欧洲的骑士一样是一个贵族阶层,如果对方想的话,随时可以杀死他们,只见大气不敢出的拉丁人连忙结结巴巴地道:“是……是的,就是着……这里,大人!”
看来对方应该就是负责接收府库的拜占庭人,这些民兵们可一点也不想得罪对方。
而得到确定回答的普洛尼亚军官却在不经意『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容。很好就是这里!他并非是查士丁尼派来接收府库的人,实际上他是得到泽奥多塞法隆将军的吩咐抄近路过来的。
一路上忐忑不安,但所幸的是他终于赶在查士丁尼派来接收的人之前赶过来了,而此时真正负责接收府库的人恐怕还在半路上被耽误住了行程……
只要一把火烧了这里,查士丁尼想要在莫利亚一展宏图的企图登时间便会化为泡影,而他们是泽奥多塞法隆的亲信,也早已经和查士丁尼起了冲突,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打开大门!”见这些愚蠢的拉丁民团还把自己当做接收人,这名普洛尼亚军官也不动声『色』,立即喝令道让其将粮仓的门打开。
可是这些拉丁民兵却张惶失措地说道:“这……大人……钥匙不是早已经在你们的手里了么!”重要地方的钥匙都在巴蒂斯特爵士手里随着今早的受降交给了查士丁尼,他们手里并没有。直到这时这些拉丁人还没有想到面前这些人并非是查士丁尼派来。
但在下一刻,面前的普洛尼亚军官却突然间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大喝一声说道:“所有人听着,拉丁人阴谋伏杀帝国军人,拒绝投降还企图放火烧毁府库粮仓,所有人跟我杀啊!”转眼之间的变脸让守在门前的几个拉丁士兵完全始料未及,他们本以为战争结束了,就算有什么意外也不会那么巧落在自己的头上,然而面前杀气腾腾的拜占庭人却摆明了来者不善。
想要拿起武器但是却没有勇气,而颤抖着的几个人只能眼看着气势汹汹的普洛尼亚军官手中的长剑挥砍过来,坐以待毙完全放弃了抵抗……
……
……
……
与此同时在城堡的另一边,查士丁尼派去接收府库的人却被拦在了半路上,一场意外差一点点就使得卡拉麦城陷入混『乱』。
但即便这样,也使得本放弃抵抗的拉丁人和拜占庭人剑拔弩张。
一切的起因是几个拜占庭士兵竟然无视查士丁尼的命令冲入了拉丁平民的民居之中抢掠财物『奸』**女,而这样的举动无疑激怒了民团首领,双方爆发了冲突,直到查士丁尼带着人亲自到了现场,然而双方几乎要兵戎相见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查士丁尼威严的声音顿时间压下了士兵们的『骚』动,而他身后的突厥骑兵也让民团们微微战栗,一时间被遏制的双方都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民团首领还是壮着胆子道:“我是这儿的民团首领阿里康得罗,查士丁尼阁下难道您就是这样履行您的诺言吗?”指着被拜占庭军人欺凌的平民,阿里康得罗也已经豁出去了,既然亚该亚的那些骑士老爷们指望不上了,那也只能自己人同仇敌忾了。
而大致已经了解情况的查士丁尼正要开口安抚,但这时候,他的身边一名普洛尼亚军官忽然站了出来喝叱道:“放肆的拉丁人,你居然敢和总督大人说话,不想活了吗?给我全部锁起来。”
说完,他身后早已经摩拳擦掌的卫兵便围了上去,对付这些装备差战斗力不堪一击的民兵,对他们而言简直是小菜一碟。
而就在这时查士丁尼却大喊一声道:“都住手——奥列格让你的人全部退下!”
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查士丁尼当然明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道理,明明之前奥列格还是作战会议上激烈反对自己的军官之一,而现在居然主动站出来维护他的“威严”,显然不是出于好意。如果他真的坐视不管的话之前安抚卡拉麦城的一切努力就白费了,这儿是连接泰纳龙角的锁钥之地,查士丁尼可不愿意自己的后方『插』着一把尖刀。而且一旦和民团冲突起来,局势混『乱』,只怕对方还想要暗中做什么手脚。
面前这名军官这么做压根就是居心叵测,查士丁尼怎么可能让对方得逞。
啧——
心中暗叫可惜,男人见查士丁尼喝退自己手下的士兵,也只好放弃了这次机会,但嘴上仍恭恭敬敬地说道:“既然总督大人您这么说了,那就暂且饶恕了他们吧!”
查士丁尼也不理睬这种虚与委蛇,而是看了一眼被兵痞凌辱的那一家人正啜泣着接受周围人的安慰,他明白如果不能妥善解决这件事情的话,这些拉丁人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这是他不愿意看见的。
看来泽奥多塞法隆还真的不准备善罢甘休啊!查士丁尼在心中冷笑,不用调查,公然违抗他的命令,只能说明背后有人撑腰。
随即查士丁尼毫不犹豫地喝问道:“是谁干的,站出来!”
冷酷决绝的声音刺痛人们的耳膜,这个年轻的总督怒了,而莫名之间竟然所有人心中一凛。
“就是他,当场我们就抓住了他,然后那位大人就带着人说我们试图暴动!”见查士丁尼这样的态度,心中稍安的民团首领指着之前那名普洛尼亚军官回答道,并命人将五花大绑的一名拜占庭士兵带到了查士丁尼面前。
而这名士兵一看到查士丁尼身边的奥列格便如同见到救星一般道:“快救我,奥列格大人,我只是按照您……”
可话说到一半,这名张惶失措的士兵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连忙住口,然而奥列格的脸上已经是一片铁青。
而查士丁尼却用略带悠闲的口吻看着奥列格问道:“难不成这是你手下的士兵么,奥列格阁下?”
面对查士丁尼绵里藏针的质问,奥列格也是脸『色』难看,他没想到手底下人居然这么没用,刚做出事情就会被抓住,还偏偏这时候喊出自己的名字。奥列格有些慌张地点点头道:“的确是我的部下,不过绝不是我让他做出这种事情来的!”这时候他要立即撇清关系才行反正已经拖延好了时间,他可不能落把柄到查士丁尼的手里。
然而这一句话一出,奥列格就意识到自己『露』出了破绽,查士丁尼根本没问是不是他指使的。
“哦,是吗?可我从没有怀疑过你啊,你又何必紧张,这么快就撇清了关系呢?”查士丁尼冷笑了一声。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查士丁尼大人!”奥列格正要解释,但查士丁尼却根本不想听。
而是走到了被绑住的那名士兵,“就他一个人吗?”
“是的,我们赶过来的时候就他一个,正要溜走被我们抓住。”阿里桑德罗回答道,如果不是之前有人报信他们恐怕根本没办法人赃俱获,可惜的是还是没能及时阻止悲剧发生。一名美丽的姑娘被玷污,她的父母也被打成重伤。
现在所有人都在看着查士丁尼是否真的会履行诺言,严惩凶手。
第四十八章 哗变与争锋(下)
所有人都在看着查士丁尼究竟会如何处置这名违犯军规的士兵,既然查士丁尼一进城就已经下了严厉的命令,违者斩首,那么面前的这个倒霉的士兵势必难逃一劫。惶恐的士兵看着查士丁尼还有自己的长官,吓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奥格列也没有想到自己不中用的手下居然会被抓住,如果不是那样的话自己尚且可以庇护,而现在恐怕他都要自身难保了。他百思不得其解,究竟为什么拉丁民团会那么快收到消息,按照计划这名士兵选好的目标并不容易被发现才对。一定是他贪图一时的蝇头小利才耽误了逃离的机会。心中这么想的男人此刻也不敢说什么,可是眼看着面前害怕极了的手下想要向自己求救。
而就在这时,查士丁尼却将头微微一歪,问道:“奥格拉阁下,你不会想为他求情吧!”
“当……当然不是。”奥格列连忙摇了摇头,他知道现在在做出什么举动就等于自找麻烦。他打定主意见死不救,就算对方将自己供出来,没有证据查士丁尼也没办法将他这样的身份的人处置。
听了奥格列的回答,查士丁尼也微微冷笑。“那么很好,就请你作为行刑人吧!”说着年轻人摘下了原本稚嫩的面具换上了一军统帅莫利亚总督的面具,看着跪在地上的拜占庭士兵道:“以罗马帝国皇帝阿历克塞五世之名,我莫利亚总督与第四连队统帅查士丁尼,在此宣判你死刑。”
而说完,查士丁尼身边的里奥便将行刑的阔剑交到了奥格列的手里。
看着对方交给他的剑,面『色』铁青的奥格拉又羞又怒,这根本就是对他的羞辱,查士丁尼看破不说破知道不好处置他于是干脆用这种方式来警告他。即便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奥格拉仍然难以平息被侮辱的愤怒,但最终他还是接过了里奥队长递过的阔剑。
这是来自阿拉马诺的双手阔剑,长度比一个孩子都要高,非常适合勇猛的阿拉马诺人冲锋陷阵,而在拜占庭帝国它也是完美的行刑工具。
看着明晃晃的剑刃,恐惧至极的拜占庭士兵绝望地看着自己的长官正阴沉地看着自己,他企图想要说什么,然而奥格列不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只见男人巨剑一挥,直接当场利落地砍下士兵首级。鲜血溅洒在尼地上,殷红一如葡萄红酒一般,泥土贪婪地吮吸着涌流的血『液』。这一幕发生的太突然,所有人都没想到奥格列居然没有任何的迟疑,吓坏的围观人等差点被鲜血溅到,心中一颤。鲜血在人们的注视下迅速染成暗红渗入地表。
而人头翻过半空,滚至查士丁尼的脚边。行刑完的奥格列一句话也没说便将阔剑丢在了地上,也不告辞便扬长而去。
你也只能得意到这里了,法拉米斯那里应该已经得手了。拖延时间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奥格列在心里冷笑着准备看查士丁尼待会儿的窘境,正要离开。
然而他背后陡然响起的声音却突然令他悚然一惊。
“奥格列,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要干什么吗?”
面『色』微微一僵的奥格列转头看着查士丁尼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心中一颤,但仍然故作镇定地问道:“查士丁尼阁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你没有发现,阿尔斯兰根本不在我身边么,甚至在进城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在了。也许现在他正好可以给法拉米斯一个大大的惊喜。”查士丁尼带着玩味的口味说道,而听到这一切的奥格列顿时间如同掉进了一个冰窟窿里面全身冰凉,他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
……
……
而在另一边,府库前的几个慌慌张张的拉丁民兵惊恐着头顶上的利剑要落下来砍掉自己的脑袋,而法拉米斯也如同看着牲口一般要将这几个人杀掉,到时候府库里面的粮草被烧掉只要推给这几个倒霉的家伙就够了。这样还可以顺便造成查士丁尼和卡拉麦城中拉丁民团的矛盾,简直是一举两得。
可是正得意的法拉米斯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变化——
“嗖——”
什么撕裂空气的急啸,紧接着法拉米斯便感觉自己的手臂一阵剧痛,一支带着倒刺的弓箭直接『射』中了他的手臂,撕裂筋骨深入肌体。而法拉米斯手中的剑也咣铛一声掉落在了地上,几个惊魂未定的拉丁人这才发觉自己逃过一劫。
“还不赶快离开,留在这里等死吗,法兰克人?”『射』出弓箭的男人冷冷地说道,这才回过神来的几个拉丁民兵连忙连滚带爬地逃走,而法拉米斯和他的部下则警戒着不敢去追。
“什么人!”大惊失『色』法拉米斯恶狠狠地怒吼道,这种时候出现这样的事情无疑意味着他计划的失败,可关键的是如果再让那几个拉丁人逃走就糟糕了,如果查士丁尼拿到证据他恐怕『性』命难保。
而这时候,一队突厥骑兵出现在了法拉米斯的面前,而为首的正是他们的首领阿尔斯兰。
“是你!”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法拉米斯立即反应过来,对方的出现绝不是意外,查士丁尼绝对早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计划,才会设下埋伏等候他们。骑着马高机动『性』的突厥人肯定比他来得还要快,法拉米斯察觉到他们已经被包围了。
但不到最后一刻,法拉米斯怎么会愿意坐以待毙,故作镇定地问道:“阿尔斯兰,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要背叛帝国吗?我只是得知拉丁人想要烧掉府库才过来救援的,你刚才放走那些拉丁人是想要通敌吗?”
瞬间倒打一耙,阿尔斯兰也是佩服对方居然反应这么快,然而这招对他一点用都没有,他的手下都是绝对效忠他的突厥骑兵还有查士丁尼在伊洛凡堡的部属,不会被这简单的三言两语所动摇。
只见这个突厥男人拔出了腰间的弯刀,突然大吼道:“以莫利亚总督查士丁尼大人之名,宣布尔等叛国罪,立即放下武器,否则一律处死!”
而听到阿尔斯兰的宣告,法拉米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对方居然宣布他叛国大罪,然而下一刻阿尔斯兰已经纵马直取他带着突厥骑兵扑向了毫无防备的法拉米斯部下士兵们。
第四十九章 最后的警告
“全部解决掉,一个不留。”虽然表面上下令可以允许对方放下武器,但是阿尔斯兰却没有那个耐心,何况查士丁尼也没有特别嘱咐,他可不愿意多事。
在之前雅典攻防战的时候,他的父亲可是和泽奥多塞法隆闹得很不愉快,所以阿尔斯兰当然不会在下杀手上有丝毫犹豫。
“杀——”突厥骑兵们纷纷下马作战,这种地方太狭窄了骑着马反而不便,而即便没有马匹这些武士也丝毫不逊于任何步兵。
突厥弯刀和拜占庭短剑碰撞在一起,相互搏杀,法拉米斯和他的手下现在也已经不顾一切,被单方面宣布叛国,如果束手待毙那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法拉米斯打定主意要杀出阿尔斯兰早已经布置好的包围网。
但阿尔斯兰当然不会给他机会,驾着马年轻突厥人尽显安纳托利亚剽悍民族的『性』格和高超无比的骑术,在如此拥挤狭小的环境下他竟然骑着马冲向了法拉米斯。
凡是挡他去路的人都被其手中的大马士革刀斩杀,敏捷凌厉正是突厥人行事的风格,无论是国家机器还是习武将士皆是如此。
没有一个人能抵挡的住阿尔斯兰,而这时候法拉米斯主动站了出来拿起了手边的双手大剑。
“该死的突厥人,怎么会这样!你以为我会束手待毙吗?”法拉米斯看着对方纵马直取自己当然不会坐以待毙,挥舞着阔剑带着部下迎击,现在这种情况下,只怕他就算是愿意放下武器阿尔斯兰也不会给自己机会的。
而看着法拉米斯朝自己冲来,阿尔斯兰则冷笑了一声道:“啰嗦!”驾着马撞向了法拉米斯。
“去死吧!”手握着阿拉马诺双手剑,法拉米斯踏出一步,而驾着马的阿尔斯兰也冲了过来,这样的距离这样冲击,即便是再强壮的人也会被撞的筋断骨折,可是法拉米斯却没有一丝犹豫,这种北方民族使用的阔剑材质坚固锋利,只要双手握住剑柄尽力一挥的话纵然是冰河铁马也当被催垮。
然而这需要的是使用者强大的反应神经还有惊人的力量,而这正是法拉米斯所拥有的,世代从军,他可不仅仅是仅凭家世到今天的地位的。
法拉米斯斩出了巨大的剑弧,身体如同螺旋一样旋转带动着惊人的力量斩中阿尔斯兰的马首,鲜血迸溅出来,毙命的战马当即仆倒。
可是阿尔斯兰却借着战马掀翻自己的力道如同优雅的战地刺客一般以猎豹的速度扑向了挥出一剑还没有来得及收势的法拉米斯。
“什么?!”完全没料到会这样的法拉米斯大惊失『色』,他本是想给从马上摔下来的阿尔斯兰致命一击。但却没想到对方顺势扑向了自己,一股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几十年的经验让这个历战老兵当即察觉到了巨大的威胁。
是死亡的威胁!可已经太晚了,当法拉米斯察觉到不对的时候,阿尔斯兰手中的大马士革刀已经切开了他的喉咙。
“噗嗤”一声细微轻响,只见鲜血迸溅而出如同绚烂的繁花,染红了法拉米斯的视线,喉管被切断使得空气无法吸进去的窒息让男人抓住自己的喉咙,然而任凭他多么想要吸取氧气都是徒劳。
挣扎了几下,法拉米斯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死的已经不能再透了。
而看到这一幕,法拉米斯手下惊呆了的亲兵们目瞪口呆,明明上一秒他们看着自己的大人一剑得手,可下一秒却成了一具渐渐冰冷的尸体。
这直接摧垮了这些士兵仅剩下的斗志,他们只是奉命行事,在被宣布叛国根本没想到会是这样,现在他们的长官已经死了,他们在也没办法有抵抗下去的勇气了。
此刻,阿尔斯兰也适当没有步步紧『逼』,而是冷喝道:“其他人还想反抗格杀勿论,如果你们放下武器的话,查士丁尼大人会网开一面的!还不快束手就擒。”这一句话当即见效,这些士兵们没有任何抵抗便放下了武器。
而于此同时,查士丁尼在疏散街道的人群后姗姗来迟,而跟随在他身后奥格列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那具尸体顿时失声变『色』。
“法拉米斯!”
他万万没想到阿尔斯兰竟然如此大胆直接杀了自己这位同袍,瞬间睚眦俱裂,然而阿尔斯兰却丝毫不畏惧奥格列的目光,而是走上前去向查士丁尼行礼。
“查士丁尼大人,正如您所料,叛『乱』已经被镇压,府库里面的粮草安全无事。”
“你做的很好,阿尔斯兰。”查士丁尼点了点头,而两人完全无视了一旁奥格列的反应。
终于忍不住的奥格列猛然间怒吼道:“开什么玩笑,您居然让一个突厥蛮子杀了帝国的普洛尼亚将官!”自从阿历克塞一世皇帝之后,他们这些军区贵族便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连皇帝定罪都不是那么轻而易举,而查士丁尼竟然直接放任阿尔斯兰杀了法拉米斯这完全超出了奥格列的想象。
而查士丁尼却冷冷地说道:“在他做出那样的事情后,他只是一个叛『乱』者。你们自己心里清楚你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你没有这个权力这样做!”奥格列咆哮着几乎想要冲上去,但是突厥武士们手中的弯刀阻挡了他的去路护卫这个年轻人,而只见查士丁尼拿出了穆兹菲乌斯的私章戒指和金玺诏书——这是查士丁尼最后的底牌,看似没有实际的效力,但是对普通的小贵族而言却足以做到震慑。
而奥格列也认出了这两样东西,惊疑未定的他恐惧地后退了两步,他没想到查士丁尼有这些东西,无论怎么样穆兹菲乌斯都是名义上的皇帝,或许想米哈伊尔专制公现在的共治皇帝或者提奥多尔伯爵可以不在意,但凭他还没有这个资格去,男人不由地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想着该怎么办才好。
而面前的查士丁尼却摒退护卫着他的突厥武士走到了奥格列的面前低声道:“这是最后一次警告那个人,如果他还想试一试挑战我的话,我会让他明白什么叫追悔莫及!”
“你……你什么……意思?”奥格列被那双湖蓝『色』的眼睛盯得发怵,查士丁尼给他的感觉就如同那深邃如寒潭一样的眼睛一般冰冷刺骨。
而看着奥格列那恐惧眼睛,查士丁尼则微微冷笑,道:“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奥格列。”
第五十章 所图者大(上)
“这是我给泽奥多塞法隆最后的忠告。”查士丁尼在奥格列的耳边低声道,说完便转身而去。他并非是容忍了泽奥多塞所做的事情,而是顾忌到此时这支军队自己还没有完全掌握。因此这时候还是震慑一下对方才好。
“真的就这么放过他们吗?恐怕不会因为这点点事情就退缩的。”一旁的聂乌斯基跟随着查士丁尼低声提醒道,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然而查士丁尼却摇了摇头道:“还不是时候,做人有的时候还是不要太贪心。泽奥多塞法隆那个家伙经营了那么就早已经在这支军队中根深蒂固,想要将他彻底拔除掉,就需要剪除他的羽翼,现在还不是急于求成的时候。”
“你是盯上那几个普罗尼亚贵族了么?”聂乌斯基立即懂了查士丁尼的意思,只要泽奥多塞法隆那几个亲信没有了,那么其本身也就没那么多威胁了。而一开始就将目标放在那个男人身上,恐怕反倒让利益纠缠的那些人意识到唇亡齿寒做出困兽之斗。
“是的。”查士丁尼大方地承认道,此时的他已经对泽奥多塞起了杀意,因为那种人虽然不是最难对付的,但是却是最疯狂的最可恶的。他宁可冒着军队全灭的风险也要阻止自己意图焚烧府库粮草,就已经证明泽奥多塞法隆是那种做事不计后果的,就如同一条毒蛇面对威胁的时候纵然知道无法对抗强大的敌人也要拼命将毒『液』注入对手的身体里面。
这就是查士丁尼顾忌的原因,他可不愿意对方狗急跳墙,那就得不偿失了,因此做的绝不能做的太过,一方面震慑住泽奥多塞法隆,另一方面则稳住对方让他们不至于『逼』上绝路孤注一掷。
当然这一切都是为了彻底解决掉泽奥多塞法隆这个麻烦。早在带着穆兹菲乌斯来到伊庇鲁斯的时候,查士丁尼就已经打定主意了任何阻拦他的人他都不会留情,哪怕杀的腥风血雨也在所不惜。约柜和他的一年之期已经时间不多了,在想要夺取保加利亚沙皇的铁皇冠,他必须积攒足够的力量才行。
而正当查士丁尼出神思索的时候,面前一个男人拦住了他的去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是你啊,埃里克森。找我有什么事情吗?”站在他面前的正是之前作战会议上对他颇有微词激烈反对查士丁尼宽容对待拉丁人的那名普罗尼亚将官埃里克森,而看着对方的出现,查士丁尼却似乎一点也没有意外。
……
……
……
“怎么会这样?”计划完全落空,看着一败涂地的局面泽奥多塞法隆几乎被胸中的怒气填壅的想一口血喷出,法拉米斯被以叛国罪当场杀死,而奥格列也因为管教属下不力而被迫卸下军职接受盘查,其职位由副手接管。一时间手下六个将官部属一下子就折损了两个,泽奥多塞法隆的心在滴血,唯一让他能送一口气地就是查士丁尼似乎终究顾虑到他的身份并没有穷追猛打。
因此元气大伤的泽奥多塞法隆才有了喘息的机会,可他还是咽不下这口气,这个计划他布置的很好,查士丁尼是怎么能够早有准备的。
而这时手下的话提醒了他,“那个小子似乎早已经料到会这样像是有人之前就告诉了他一样,法拉米斯完全落入了他的埋伏。”
“是啊,我们小心翼翼结果还是功亏一篑,如果不是法隆将军还在的话,你我根本逃不过那个小子的毒手。”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查士丁尼想要掌握整个军队那么解决掉他们换一批人掌控是最佳的选择。
而就这时,只听“砰”的一声,泽奥多塞法隆一拳头砸在了桌子上,“你们中一定有人背叛了我,埃里克森去哪里了,他还没有来吗?”在部下们谈话的时候,泽奥多塞法隆就意识到查士丁尼绝对不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一定是有人将计划泄『露』出去了,要不然查士丁尼根本不可能安排如此恰到好处使得他计划完全落空。想到这里,泽奥多塞法隆更加无法压抑住心中的怒气,忍不住咬牙切齿。而此时不在这里的埃里克森的嫌疑无疑最大,尽管跟随了自己多年,然而在拜占庭帝国背叛从来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而看着面前将军脸上可怖的神情,其他几名将官同时心里咯噔一下,他们感受到了泽奥多塞法隆身上的杀意,明白背叛下场的几人连忙住口不敢多说一句话。
可是还是有人还是有人忍不住说道:“可是那一天埃里克森他没有来商议计划啊!”那天晚上没有来的唯一一名将官正是埃里克森,按理说他不应该知道计划才对。
而这时一个声音蓦地响起,“这太简单了,凭他的身份想要得知有很多办法,甚至是你们一时的疏忽大意让他察觉就已经足够了。在这之前根本没有怀疑到他的身上不是么?何况现在他在查士丁尼那边受到的奖赏不就已经能够说明了什么了吗?”
不知何时穆斯瓦尔竟然擅自走进了泽奥多塞法隆的营帐之中,警惕的普罗尼亚将官们下意识地手握住剑柄,但却被泽奥多塞法隆示意住手。
看着神『色』依旧平静如同波澜不惊的湖水的穆斯瓦尔,泽奥多塞法隆神『色』有些复杂地问道:“您刚才说的是真的吗?”如果真如这个撒拉逊人说的那样,那就意味着埃里克森真的背叛了他倒向了查士丁尼,这可就糟糕了,埃里克森也掌握着一支军队,这会让查士丁尼实力大增足以压制他。可是更大的麻烦还在眼前——
“当然,不过现在我想听到对您之前做的事情的解释,可以么,法隆阁下?”
心中一凛的男人眼角猛然跳动,很明显穆斯瓦尔此来是来者不善,对方可是提奥多尔身边的近臣此行代表着伯爵的意志,穆斯瓦尔已经明确下命暂停他继续打压查士丁尼的计划,而泽奥多塞法隆无疑违背了,而且所作所为几乎毁了这次远征,这下子男人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而另一边的撒拉逊人却『露』出了冷笑。
泽奥多塞法隆果然害怕了么——
第五十一章 所图者大(下)
“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法隆阁下?”穆斯瓦尔脸上挂着微微冷笑令泽奥多塞法隆心中打颤,他能够感受到面前这个撒拉逊人的可怕,他居然似乎早已经察觉,泽奥多塞法隆也终于明白提奥多尔伯爵为何委派这个人过来了。
绝不是一个近臣那么简单?
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泽奥多塞法隆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您的话完全没有听懂,穆斯瓦尔卿,如果是埃里克森的几句片面之词的话恐怕不足为信吧!”此时重新审视对方再结合之前穆斯瓦尔所说的话,泽奥多塞法隆知道已经指望不了这个撒拉逊人,他不可能大意到授人以柄。
而对男人的回答,穆斯瓦尔不置可否微微耸了耸肩:“你我都知道,这没有什么用,连你多年的亲信都舍弃你而去,那其他人还能让你放心吗?查士丁尼之所以还没有动你只是因为还没有把握而已,这个小子所图者大,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泽奥多塞法隆听出了穆斯瓦尔话语中略带的讽刺意味,他死死地看着对方道:“这点我当然知道,只是我怕到时候查士丁尼羽翼渐丰就会挣脱提奥多尔大人的控制,我如果被除掉到时候孤掌难鸣的你又该作何打算呢?”他打定主意想要拉拢面前的穆斯瓦尔,只要他还有存在的价值,那么作为提奥多尔伯爵意志的代行者,那么他相信对方绝不会坐视查士丁尼对自己不利。
而果然,穆斯瓦尔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的确,你说的是有道理,不过要我帮你也可以,让我们谈谈条件吧!”帮泽奥多塞法隆只是举手之劳,而接下来的条件才是他最看重的,而泽奥多塞法隆也暗暗咬咬牙点头答应了穆斯瓦尔的条件。
……
……
……
而此时,查士丁尼已经完成了对整座卡拉麦城的接管,府库中有充足的粮食,再加上周围的村庄,筹备下面辎重粮草不在话下,而他则落脚在原来卡拉麦城领主官署府邸,作为休息起居的地方。经历了一场大战,军队都有些疲惫不能再过度消耗了,查士丁尼一时半会儿还不担心拉丁人的报复,特里波利斯的军团得知消息来回也要十几天,至于远在科林斯的亚该亚主力更是不要指望,查士丁尼有充足的时间消化战果。
只是之前发生的事情令他的眼睛里面多了一丝阴霾,查士丁尼本就有心理准备,靠着区区一面战旗压服住一支军队凭他的资格威望远远不够,然而泽奥多塞法隆做出的事情却令他有些意外。
要知道不惜代价毁掉粮仓,如果自己一意孤行进军的话,那么整支军队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对方用这种恶毒的手法『逼』迫自己结束远征,这是提奥多尔伯爵的意思还是泽奥多塞法隆的自作主张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查士丁尼现在有了心腹之患。
这个泽奥多塞一定要杀了他才行!
法拉米斯被杀,奥格列被停职,看似折损了两员干将,但是查士丁尼明白没有让泽奥多塞法隆元气大伤,从科穆宁王朝财政危机不得不瓦解军区根基将军田授予将官私人起再到阿历克塞三世向军事贵族妥协,如今的拜占庭军队更像是私人的贵族部队,查士丁尼在第四连队没有根基,顶替那两个将官职位的人绝不可能任自己摆布。
不摆平泽奥多塞这个主心骨,查士丁尼清楚他是无法随心所欲调动这支部队,现在尚且还可以,但接下来的打仗,查士丁尼没有一丝容错率。
正在沉思之间,房间的们忽然间被敲响。
“进来吧,聂乌斯基。”
只见门被推开,魁梧的瓦兰吉人走了进来,而查士丁尼也正有事情和他商量。
“您找我有事吗,查士丁尼阁下?”聂乌斯基不卑不亢地道在外人看来他是查士丁尼的护卫,然而私底下,两人作为穆兹菲乌斯皇帝的效忠者,查士丁尼是没有将其看做仆从的,名义上他们是合作的盟友关系,而他更多的是将其看作是亦师亦友的同伴。眼前的这个瓦兰吉人久经战阵,又看惯了宫廷内的政治斗争,在经验上恰恰是查士丁尼最需要的,这一点阿布德拉和里奥他们都是没办法给查士丁尼帮助的。
“今天的事情,你怎么看?”
“埃里克森么,他的话不像是编造的,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就这样背叛了泽奥多塞法隆。”聂乌斯基摇了摇头,之前给他们传递消息的正是埃里克森,得到消息的查士丁尼虽然半信半疑但还是做出了布置否则的话发生的事情简直不堪设想。而这样做的后果便是埃里克森彻底和泽奥多塞法隆决裂站到了查士丁尼的这一边。
可现在回想起来,事情却实在不值得推敲,查士丁尼无法想象对方投靠他究竟为了什么,凡事都要有利益的推动才能进行,冒着被杀的风险背叛自己的长官投靠自己,查士丁尼无法理解埃里克森的做法,可他还是最终将法拉米斯的那支军队交到指挥权交到了埃里克森的手中。
“果然你也觉得有问题吗?”聂乌斯基看着查士丁尼问道,实际上他也嗅出了一丝异样只是不敢确定,而现在查士丁尼的话却和他之前所想的不谋而合,拜占庭贵族们的阴谋诡计当然有,可是不代表全然就没有了荣誉感,这种背叛的行为可是很少见的。
“会不会是,泽奥多塞法隆故意为之呢?”聂乌斯基揣测到,但立即被查士丁尼否定。
“逻辑呢?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只是为了安『插』一个人在我的身边,可以有更好的机会,让我更不容易察觉,而且也不必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泽奥多塞虽然蠢也不可能舍得的。”查士丁尼直接将泽奥多塞法隆的嫌疑排除,对这个男人的评价,查士丁尼只有一句话,见小利则忘义,成大事这惜身。他绝不会舍得让两个将官送死的。
“那会是谁呢?”聂乌斯基轻声低语,而两个人目光交接,同时有了感应,不约而同地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穆斯瓦尔!”
第五十二章 暗流涌动
卡拉麦的夜晚平静而安宁,然而却不适合入眠,尽管战争似乎已经过去了,但是所有人的神经都绷成了一根弦。拉丁人担心着拜占庭人的报复,拜占庭人忧虑着拉丁人的卷土重来,而埃里克森则在自己的卧榻辗转反侧。
他知道他现在已经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处境,背叛自己的长官的他如今成为了毫无荣誉感的可耻之人,更重要的是埃里克森现在恐怕『性』命都有了危险。查士丁尼将法拉米斯的军队指挥权交给了他,但是埃里克森却知道这是烫手的山芋,一支军队就意味着一股力量,泽奥多塞法隆怎么可能容忍自己被削弱呢?而他新仇旧恨加起来就无疑是对方的眼中钉肉中刺,只怕下面自己会被千方百计针对。
而就在这时,咚咚咚的敲门声传来令埃里克森顿时间『毛』骨悚然,半夜的时候会是谁来找自己呢!心中充斥着恐惧的男人握住了自己手边的剑,走到了门前正要开口试探是谁。
而埃里克森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门外便传来了冷漠的声音,“已经恐慌成这样了么,埃里克森你还真没用啊!”对方还没有看见埃里克森便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恐惧,直接出言讥讽。
听出了这个声音的埃里克森连忙把房门打开,而他此刻等待的正是眼前的这个人——穆斯瓦尔。
“穆斯瓦尔卿,您终于来了。”忐忑不安的埃里克森等候的正是面前的这个男人,现在泽奥多塞法隆已经恨他入骨,能指望也只有这位提奥多尔伯爵的近臣。然而也正是这个男人使得他沦落到这个地步受其摆布,可是埃里克森知道自己没有反抗的余地。他本来不想出卖自己的长官,开始他只是不想卷入查士丁尼和泽奥多塞法隆之间的斗争才将无意听到的秘密告诉了这位提奥多尔伯爵的近臣,然而穆斯瓦尔却掌握着他的把柄让他不得不做出艰难的选择。
“是我,查士丁尼今天的反应怎么样?”撒拉逊人仍然面无表情地问道,如今的埃里克森已经是他安『插』在查士丁尼身边的一颗棋子,完全没有和他讨价还价的资格。
“他似乎很信任我,还将法拉米斯的军队指挥权交给了我。”埃里克森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但是穆斯瓦尔却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那只是稳住泽奥多塞法隆的手段而已,说明不了什么,不过目前来看似乎那小子还没有发现什么破绽。那你就暂时潜伏下去吧,自然会有你的用处的。”
“可是您答应过我的……我的家人。”只见埃里克森欲言又止,他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正是因为受到了威胁,穆斯瓦尔做不到,但是他背后的人却能够决定千里之外他妻子儿子的『性』命是否存在。他万万没想到,本以为是提奥多尔伯爵近臣的穆斯瓦尔原来效忠的另有其人。
“不用着急,你成功的话,他们当然不会有什么差池。但是如果你失败的话,你自然清楚什么后果。”穆斯瓦尔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真正面孔,挑动查士丁尼和泽奥多塞法隆之间的争斗渔翁得利才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而现在泽奥多塞已经有了把柄落在他手上,而查士丁尼的身边也安『插』了埃里克森这枚棋子,一切似乎已经非常顺利了。他就像是一股暗流在湖面下涌动,看似平平无奇,可是一旦时机到了,他便会将其绞碎。
只是穆斯瓦尔不知道的是,查士丁尼对他暗中的动作却早已经有所察觉,只是目前而言,查士丁尼还暂时有更重要的事情处理。
……
“粮草供给足够我们支撑半个月,不过伯罗奔尼撒并不是产粮区,就算站稳跟脚接下来也不能陷入持久战,看来只能修整很短时间我们就必须进攻特里波利斯了。”查士丁尼看着眼前的地图分析道,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消灭亚该亚侯国的有生力量,南伯罗奔尼撒只有其首府特里波利斯是查士丁尼的威胁,但同时也是最危险的。那里驻扎着至少四千人的军队,凭他现在的力量想战胜他们很勉强。
只见在查士丁尼的身旁聂乌斯基却不解地问道:“那泰纳龙角那里呢?难道不是联络那里的抵抗军更好吗?”这是查士丁尼一开始就准备好的计划,正是因为这句话聂乌斯基才被其说服参与这次远征的,但现在查士丁尼却反而并着急。
而查士丁尼早已经料到聂乌斯基会有这样的疑问,摇了摇头道:“那只是最下策,如果一开始进攻失利我才会选择转进那里,这应该也就是提奥多尔原本准备好的后手。但现在不同,我们最关键的是时间,现在拉丁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是我们最有利的形势。如果在泰纳龙角浪费太多时间的话下面的一切就麻烦了。而且那里的抵抗军名义上是效忠尼西亚派的,未必会愿意臣服伊庇鲁斯,再者进入那里背后反而会引起威尼斯人的注意,那儿离克里特岛可很近,我们不能冒险。”
“那你准备怎么办?”
“寻找机会,让特里波利斯的拉丁人自己出来,一举消灭,扼守住特里波利斯以北的丘陵隘口足以阻挡住亚该亚侯国主力南下。而那时候提奥多尔伯爵不可能不蠢蠢欲动。”查士丁尼早已经猜出了对方的计划,阿格里尼翁进攻雅典和亚该亚难如登天,科林斯堡垒的防御坚固再加上上万人的精锐之师,提奥多尔伯爵就算动用自己所有力量也难以攻破,而现在查士丁尼在拉丁人的后方撕开了缺口必然会让固若金汤的防线在提奥多尔的面前『露』出破绽。而查士丁尼断定那个男人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可唯一令他担心的却是,万一特里波利斯的指挥官很谨慎固守待援的话,那么他的计划就会泡汤,功亏一篑。究竟该怎么办才能让这些拉丁人离开安全的城堡来自投罗网是现在查士丁尼最关心的事情。
第五十三章 示弱于敌
南伯罗奔尼撒好几座重要城堡沦陷的消息终于传到了亚该亚侯国的北方,而那里是亚该亚侯国此时的政治中心,等到迁都南方已经是数十年之后的事情,亚该亚侯国上下都被这个消息惊呆了,谁也没有料到后院起火,拜占庭的大军居然从海上进攻他们的后方。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留守在特里波利斯的路易男爵,他立即将这个消息告知了在北方的安德拉维达寻求支援。另一边路易也迅速集结军队准备迎接拜占庭大军来犯。得知了南部沦陷的消息,可以说这些天路易男爵的心情十分沉重。那里的领主虽然北上科林斯防御薄弱,但是想要这么快拔除无疑是需要强大的军事力量的,再加上这几天从南方逃回来的将士流言蜚语中夹杂的恐惧,使得他也心有惴惴。
不错,当初亚该亚军队仅凭几百名骑士就将数千拜占庭大军击溃称霸伯罗奔尼撒,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从鲍德温皇帝被俘虏再到塞萨洛尼卡被围攻再到如今拜占庭远征军深入亚该亚侯国后方,都证明了当初那个庞然大物正在逐渐复苏。四千人的军队留守的确不少,可是路易却知道这支军队只是二线的部队组成,大多数是步兵,大部分骑士都已经被宫相戈特弗里伯爵征召到了科林斯,他没有信心能够击退敌人,因此路易决定固守待援等候援军到来,有充足把握在出战消灭这股敌人。
而路易男爵这样做的想法如果被查士丁尼知道的话,一定焦急万分,因为这对查士丁尼和手下的大军而言是最糟糕的事情,仅凭目前的粮草产出攻坚战是查士丁尼极力避免的。但路易男爵这种保守的决策无疑是正确的,可惜的是却遭到了许多人的反对。
“路易阁下,那些拜占庭人根本不足为惧,现在迟疑不定反而会让他们站稳跟脚,按照南边的巴蒂斯特爵士的估计,这次敌人的数量绝对不超过三千人,凭我们再加上周围的友军的话完全可以将这股威胁扼杀在摇篮之中!”路易男爵的封臣们都纷纷请求出战。就在不久前他们侦察到那股拜占庭军队有北上的迹象,因此拉丁骑士们早已经跃跃欲试,然而作为领主的路易却一直没有答应出战,这让好战的封臣们极为不满。
“不行,我已经说了现在特里波利斯是南伯罗奔尼撒唯一的希望,如果我们出现意外,希腊人就可以轻易彻底控制这里!到那时候威廉侯爵想要收复失地将难上加难,我们不能冒险!”在诸多男爵之中,路易是少有的不支持主战的一方,谨慎的他很快就意识到特里波利斯的重要『性』,因此他直接动用了男爵的权力强行要求军队退守城池将城外一切全部拱手让人。听任突厥骑兵在外面肆虐,路易男爵就是按兵不动。
这样的举动使得众骑士十分不悦,这种示弱是法兰西骑士所不屑的,而且在他们眼里拜占庭人的力量根本不堪一击,因此接连两天都有领主希望路易男爵允许他们出城迎战。
“命令我已经下达了,不要再让我重复第二遍了。所有人,固守待援等待威廉殿下的支援!”路易男爵的话不啻于一盆冷水彻底浇灭了骑士们求战的希望,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野蛮的突厥异教徒蹂躏他们统治的村庄。每一个人心中都在滴血,那都是在消耗他们的财富啊!尽管十分不甘心,骑士们还是不敢公然违抗只能无奈的退下……
……
……
……
然而在另一边,查士丁尼也同样焦虑着拉丁人的反应。他之前也猜到这种可能,但是残酷的现实真的摆在他的眼前还是令他心中一沉。这几乎是最糟糕的了,特里波利斯城中的那位领主就差坚壁清野没干了,如果真的像老『毛』子一样的话,恐怕查士丁尼的下场可想而知,但即便是现在突厥人肆意抢掠这一带的村庄如果不能见拉丁人引出来都是徒劳。
查士丁尼不由沉思究竟下一步该做些什么才能摆脱现在面临的困境。
“现在你准备怎么办,查士丁尼?”就在这时聂乌斯基从军帐外走了进来,他同样意识到了查士丁尼的计划目前搁浅了。特里波利斯的规模可不是他们能够攻打下来的,然而不拿下这里,一切都将化为泡影。“如果再放任阿尔斯兰他们对周边的破坏只会造成相反的后果,要么激起同仇敌忾之心坚守到底,要么让对方恐惧更加蜷缩在城中不愿出来。查士丁尼不要忘了我们之前的约定,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
“我知道。”查士丁尼听了聂乌斯基的话当然明白蹂躏村庄激将拉丁人是饮鸩止渴的手段,毕竟城中拉丁人已经打定主意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挑衅,可这也是无奈之举。现在不只是特里波利斯,连周围的几座堡垒的拉丁守军也都十分默契地配合特里波利斯方面就是不出来给查士丁尼可趁之机。
“可如果不这样的话——那一点点机会恐怕也将无法把握。”明知机会渺茫查士丁尼仍然想赌一把。
可就在这时聂乌斯基却一句话点透了仍然在纠结于局势的查士丁尼,“查士丁尼你错了,如果你一味地想要『逼』迫拉丁人那当然只会让他们团结在一起,但如果你营造出自己不堪一击的话,让拉丁人放松警惕的话那么因为威胁而紧绷的神经也将松缓,而那样我们才有机会。”
“示弱?”查士丁尼也终于意识到这一点,当局者『迷』,他一心想要速战速决,反而忘记人都是逐利的,如果现在给对方一个己方军队战斗力不堪一击的印象的话,那么会有多少拉丁人能抵挡住诱『惑』不轻举妄动呢?
哪怕只有一个,查士丁尼便可以抓住这个破绽给对方致命的一击。
而看着查士丁尼的反应,聂乌斯基也微微赞赏地点了点头。
第五十四章 引诱
“西南堡垒成功抵御了希腊人的进攻。”
“查理爵士出战偷袭敌军营地驱逐了劫掠村庄的突厥人!”
“根据斥候侦查,敌军似乎有撤退迹象,一部分希腊军队正退往南方。”
……
一个又一个好消息传过来却让路易男爵眉头不展,看似节节胜利,然而这些胜利却在挑动着自己手下骑士们的神经。
拜占庭人咄咄『逼』人的时候,路易男爵尚可以晓以利害压服手下骑士们不要冲动行事,然而现在拜占庭军队不堪一击的景象使得主战的声音顿时间高了许多。对拜占庭帝国的不屑一顾
这让路易男爵也无可奈何,他成为特里波利斯的主人靠的是军功,手下封臣们当初其实是和自己一样的法兰西贵族,因此在约束力上远不如宗主国那样有效。
尤其现在拜占庭军队似乎有撤退迹象,路易的封臣们更加不能容忍自己的封地继续被蹂躏。
“请允许我们出战吧,男爵大人!”
“希腊人根本不堪一击,难道我们还要龟缩在这里让他们将我们地盘上的财物抢掠一空吗?”
骑士们纷纷要求出战对拜占庭人,他们已经受够了自己财产的损失,周围几个城堡的独立领主出击成功更让他们蠢蠢欲动。这也就让路易男爵大为头疼手下的领主们有一大半要求出击剩下的人也是要么蠢蠢欲动,要么不置可否,甚至连他自己其实也有些动摇了。
虽然这次拜占庭人的收复行动来势汹汹,但是现在想来对方从海上突袭,携带粮草辎重一定不会有太多,从之前他们抢掠村庄就可以证明这一点。也许此刻,拜占庭人真的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了。
这下子,即便是之前坚决不愿意出城应战的路易也犹豫了,如果他能够单独击溃一支拜占庭军队的话,无论是威廉大侯爵的赏赐亦或是在周边的威望都是对他极为有吸引力的。更重要的是此时士气可用,群情激奋,更能有把握进攻,再三考虑之下,路易男爵终于抵挡不住巨大的诱『惑』。
但路易为了自己的威严仍然故作淡定地说道:“咳咳……好吧,但是却不能『操』之过急,毕竟希腊人可是很狡猾的。吉尔斯爵士你带着你麾下的部属作为前锋试探,如果他们真的不堪一击,到时候我们追击掩杀也不迟。”虽然答应了骑士们的请战,路易男爵仍然采取了最稳妥的战术。
但已经足以让急着出战的骑士们高兴坏了。他们领地之内被突厥人破坏已经让他们恨得牙痒痒,这次出战他们说什么也要让其尝尝他们的厉害。
“是,男爵阁下我们现在就准备。”
……
……
……
1206年,面对拜占庭军队的反扑,决定这南伯罗奔尼撒命运的特里波利斯战役打响。轻视拜占庭军队战斗力的亚该亚大军集结了周边军队一共六千人发起了对拜占庭军队的反击。
以前锋吉尔斯德诺爵士为首的三百名重装骑士协同八百名侍从军士首先打响了反击战,而一直蜷缩不前的拉丁人军队突然出现无疑出乎了拜占庭军队的预料,因此在四周分散开来的突厥骑兵遭到了突然的打击没有做任何抵抗就仓皇而逃。
而首战告捷之下,亚该亚的骑士们也更加大胆一路追杀,虽然遭到了一小撮拜占庭军队的阻击,然而在骑枪铁骑之前一切都是那么不堪一击。
仅仅一天之内,一支拜占庭大队就被他们击溃,斩获颇丰,这使得亚该亚军队的士气更加高昂,以至于他们居然一路南下甚至想要将拜占庭的军队赶出伯罗奔尼撒。
而这一切都完全按照查士丁尼他们预料的那样,拉丁人果然按耐不住,故意示弱的计策的确起效。
“看来他们还是按耐不住了,你的计策的确起效了。”查士丁尼采纳了聂乌斯基的建议,而一向勇猛着称的法兰西骑士们果然经不住诱『惑』想要出击。勇猛是他们的优点同样也是缺点,当初君士坦丁堡城墙正是因为他们无脑猪突攻破,而现在也将成为他们葬身的原因。
“但我们的损失也不小,为了让他们相信,我们付出了一支大队的代价还丧失了许多粮草辎重。”聂乌斯基的话音中也有些沉重,他们为了引拉丁人出来用这种方法也是一种冒险,本身在军队数量上他们就占劣势,而现在还没有开战就有了损失,这是对军队的巨大打击。现在能否给亚该亚军队绝地一击是这一战的关键。
“这一点不必担心。”查士丁尼却已经有了打算,“负责断后的是埃里克森,在泽奥多塞法隆眼里他是叛徒,因此不会公然反对什么,因为在他眼里埃里克森是我手下的人,而且这样也可以趁机削弱埃里克森手下的力量一举两得。恐怕这时候穆斯瓦尔是有苦也说不出。”自以为安『插』埃里克森到了查士丁尼身边的穆斯瓦尔也没有怀疑到这一切是查士丁尼有意为之,为了争取信任埃里克森可以说全力以赴将自己刚得到的法拉米斯的部属投入到了阻击拉丁人的战斗之中。无形之间,查士丁尼进一步削弱了他敌人的力量,而聂乌斯基也不由点头,这一计的确阴损的很,可偏偏不管是泽奥多塞法隆还是穆斯瓦尔他们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那么接下来,拉丁人已经放松了警惕,也是时候动手了。”聂乌斯基建议道,拉丁人追击不可能持续多久,现在无疑是最佳的时机,而这一点查士丁尼也心知肚明。
“的确,如果再拖延的话反而会被他们瞧出破绽。”查士丁尼也决定是时候给对方致命一击了。毕竟特里波利斯的统帅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一旦他们军队从特里波利斯辖地撤离,他便有理由命令手下骑士停止追击,那样查士丁尼就得不偿失了。而且他也已经为拉丁人的军队安排了合适的葬身之地,指着地图的他忽然喃喃自语地笑道:“也罢,是时候重现这场战斗了。”
第五十五章 迎战
“就是这里!”查士丁尼指着地图上的一条河——阿尔菲奥斯河,这是他们和特里波利斯之间一条河流,而现在拜占庭大军下一个目的地就是这里,河道冲刷的平原将是一个绝佳决战场所。
“这里?这种平原的话对拉丁人的骑兵可是非常不利的。”聂乌斯基有些不解地看着查士丁尼,经历了曼努埃尔皇帝的军事改革,他是很清楚拉丁骑士的厉害之处。当初诺曼人夹枪冲锋可将阿历克塞一世皇帝打的仅以身免。纵然查士丁尼手下有突厥骑兵,但是他们大多是负责袭扰的轻骑兵,正面对抗十分吃力,可要是他们不出战的话,那么亚该亚骑士将轻易屠杀步兵。
“的确,看起来是这样,但是更适合做他们的坟场。”查士丁尼却微微冷笑地摇了摇头,他已经勘察过那里的地形,因此对自己的计划胸有成竹。“而到时候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看着聂乌斯基,查士丁尼口中的“你们”当然是其麾下的瓦兰吉卫队了,然而这些精锐的重装步兵虽然善于冲锋陷阵却面对骑兵却非常脆弱,当年都拉佐之战正是诺曼骑士击溃了他们。
聂乌斯基当然知道这段历史,清楚他们的弱点,但尽管如此还是相信了查士丁尼的决断。“我相信你的决断,更是相信穆兹菲乌斯陛下的选择,我会做好准备,不会让你失望的。但愿你能给我个惊喜。”
……
……
……
亚该亚侯国的大军一路南下,而他们面对的拜占庭军队阻击根本不疼不痒,这更加加剧了他们的轻视之心,因此拉丁人一路上都在加速行军甚至丢下了一部分行动迟缓步兵。而这却让这支军队的首领路易男爵,他本想要将拜占庭人驱逐出特里波利斯就够了,但现在狂热的好战骑士们却越发不好掌握了。他们一路追击之下,军队已经离开了特里波利斯很远了。
粮草辎重还有不少步兵都被远远甩在了后面,这让路易男爵十分担心如果遭遇到了敌军埋伏那就糟糕了。可是偏偏接连的胜利已经冲昏了骑士们的头脑,他们更愿意将拜占庭军队冲垮获得赫赫战功。终于在千方百计的劝说之下,路易男爵和他的骑士们达成了妥协,追到阿尔菲奥斯河之后便必须停止进军,等待后续援军到来。已经获得足够战功的拉丁骑士们这才勉强答应了他们男爵的要求,可是他们不知道的却是在阿尔菲奥斯河的冲击平原上,查士丁尼正等待着他们自投罗网。
追击的第四天,亚该亚的军队终于追上了一路逃窜的拜占庭军队至阿尔菲奥斯河河畔,而拜占庭军队也终于停止撤退,背靠着河水摆开了阵势一副要决一死战的架势。而这也让拉丁贵族们大喜,在力量上他们无疑占据优势,而对方自寻死路在绝地背水一战,更让他们有彻底消灭这支军队的信心。
可是看着这一切,路易男爵却开心不起来,他本以为拜占庭人一定有时间撤离的,而这下好了,一场恶战注定不可避免。就算是拜占庭军队战斗力低下,可毕竟在绝地之中势必会拼死反扑。他一点也不愿意与之正面开战造成损失,但现在一场大作战势在必行。
看着天际的残云,拜占庭军队和亚该亚军队都整列方阵对峙着,而路易男爵也最终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进攻!”
阿尔菲奥斯河前的冲击平野之上,四千名西欧重装步兵,在路易男爵的指挥下,分为了左中右三个大方阵,向查士丁尼的大军包抄围攻缓缓进军。他明显很谨慎,为了防止突厥骑兵『骚』扰,两侧布置了弓弩手和矛手而在中军作为骨干的是上百名骑士和他们的侍从骑兵,一旦突厥人敢出来,便会被他们的骑枪毫不怜悯地撕碎。
“拉丁人,拉丁人太多了,差不多有五千人。查士丁尼他疯了吗?在这种地方和他们决战。”泽奥多塞法隆一看到对方摆开阵势脸『色』就变了,他本以为查士丁尼想且战且退退守南部,可现在看来根本就是想和拉丁人决一死战。
可关键的是查士丁尼将军队摆在河畔背水一战,这简直糟糕透顶,一旦战败溃退的士兵甚至连撤退的地方都没有,以至于泽奥多塞法隆几乎认为查士丁尼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可现在一切已经迟了,一场大战不可避免。
“全军出击,杀光这些怯懦狡猾的希腊人,将胜利先给我们的侯爵殿下!杀——”路易男爵如此喊到,现在箭在弦上,必须以雷霆之势击溃拜占庭人才行才能避免后续来的贵族渔翁得利。
只见随着路易男爵的命令下达,军阵之中最前面的轻装步兵作为炮灰率先发起了进攻,他们是自耕农或是普通市民组成的军队,地位低下,所以最危险的任务自然落在了他们的手上。他们数量庞大,但是披甲率低,士气低落,也是其致命的弱点,因此在他们身后则是步行骑士和重装步兵压阵成为第二线的进攻力量,一旦轻步兵支撑不了,他们便会发起对拜占庭军队的最后一击。
而这一点,查士丁尼当然清楚这一点,现在进攻的一方是拉丁人,而他们作为防守方更有利一些,第一波的进攻他必须保证没有溃退的威胁,
“对准拉丁人,集火打击他们的前锋,挫伤他们的士气,放箭!”
在查士丁尼的命令下,钦察人复合弓和热那亚人十字弩随即对准了发起冲锋的拉丁人军队。
而后面意识到拜占庭军队企图的路易男爵立即将面甲掀起,不断对着旗手们喊到,“示意前锋举起他们的盾牌,将身体保护在后面,稳住阵线不要慌张,表面不必要的伤亡。”弓箭的杀伤对民兵部队是会造成重挫的,虽然是炮灰,路易也不愿意造成不必要的损失,若是他们溃散也会使得阵型被破坏。但身边掌旗官的呼喊,却迅速被战场上嘈杂的冲杀声遮掩,因为下一秒,跟随着箭雨,拜占庭的军队也主动出击与亚该亚的前锋碰撞厮杀在一起,从一开始战斗就进入了白热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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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战术的重现(上)
“杀——”喊声震天,拜占庭和亚该亚双方迅速陷入了厮杀之中,长矛方阵相互碰撞试图撕裂对方,但显然步兵之间的战斗往往需要很长时间。从一开始亚该亚军队就占据了数量上的优势,而路易男爵也为拜占庭人准备好了陷阱。
拜占庭一开始放弃防御直接进攻陷入混战为的就是让亚该亚骑士没办法直接冲锋,然而路易男爵却已经改变了战术。
中军前锋以民兵为主最为薄弱,而两翼却是精锐的重装步兵,形成中央凸起的弓形阵,从战斗开始,亚该亚中军就因为不敌而迅速撤退,而中央拜占庭大军也随即掩杀上去,但两翼却遭到了亚该亚精锐的抵抗进展缓慢原本突起的弓形阵变成了新月形状的阵型。
“击穿敌军,只要击穿他们的战阵,我们就赢了!”泽奥多塞法隆仍然作为副指挥发号施令,他一看到拉丁人的军阵变化,便瞧出了其中军的薄弱。
然而查士丁尼却发出了截然相反道:“命令前军放缓进攻!”
“查士丁尼,你什么意思,疯了吗?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只要击破他们的阵型拉丁人各自为战就是我们的机会。”泽奥多塞法隆愤怒地以为查士丁尼是故意为之,想要阻挠他的部下立功。
但是查士丁尼根本懒得理睬泽奥多塞法隆,他一眼就看出了亚该亚军队为自己准备的陷阱。泽奥多塞法隆以为击破中军就可以一战定乾坤,但是他和千年前罗马共和国执政官保卢斯一样以为只要拼命进攻就能击垮迦太基的汉尼拔。如果查士丁尼真的中计,那么中军继续进攻将会遭遇拉丁人后面布置的重步兵阻挡,而到时候整个拜占庭军队将陷入三个方向的挤压切割,而被后面的阿尔菲奥斯河阻断了最后的去路将成为压垮查士丁尼最后一根稻草。
这是汉尼拔坎尼会战的重演,尽管规模要小的多,但查士丁尼心知肚明,他早已经料到对方会采取这样的战术,这样的地形下这是非常巧妙的战术。然而这一切却是查士丁尼故意安排的,选择这里作为决战之地他便已经预料到对方可能采取的战术,因此他也同样为拉丁人准备好了陷阱。
想要复制坎尼会战的第二步关键是两翼的骑兵冲锋,而拉丁人一直没有动作恐怕是因为多少忌惮他一直没有派出来隐藏起来的突厥骑兵。
可是现在查士丁尼命令士兵放缓进攻,甚至徐徐后退,由不得对方能耐住『性』子不出击。
……
果然发现问题的路易男爵顿时也急躁起来,如果拜占庭军队撤退或者停滞不前,那么想要消灭对方伤亡绝对少不了,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他的确是仿照坎尼战役的战术,可突厥骑兵迟迟不出现使他一直在犹豫。当年汉尼拔正是依靠努米底亚骑兵击溃罗马同盟骑兵才一局定音,迂回到罗马人背后袭击击溃了他们阵型完成了这一场史诗一般的胜利。
可现在管不得这些了,路易男爵不能眼看着拜占庭军队撤离,他的确是谨慎的一个人,但不代表他就能放弃一次消灭这支拜占庭军队的大好机会。
“吉尔斯爵士,查理爵士,你们率领所有骑士们带领所有骑兵迂回到希腊人的后面给他们最后一击!”路易男爵终于下定主意,就算对方有突厥骑兵作为后手,但是自己手下骑士们共有超过一千人的重骑兵,足以应付意外状况。
右路的地方是一片平原又有河滩边的芦苇作为掩护是绝佳的行进路线,只要完成迂回便可以一槌定音。拜占庭已经没有多余的军队来阻止他的骑兵迂回包抄了,何况其也没有任何抵挡重骑兵冲锋的手段。
“是,男爵阁下!”步兵混战造成他们一直无法投入战场,也是时候是他们这些主宰战场的骑士们出城的时候了。骑士们立即带着骑兵脱离了大部队向拜占庭军队的后方迂回,可这一切却都没有逃过查士丁尼的眼睛,一看到一支骑兵离开战场,查士丁尼便猜到了对方的目的。
“示意聂乌斯基,让他准备迎击!”朝着身旁的里奥队长大喊,里奥队长也立即命令掌旗官挥舞战旗示意向做好埋伏的聂乌斯基。
而率领着瓦兰吉卫队和少量钦察弓箭手的聂乌斯基埋伏在芦苇丛中也看到了查士丁尼给自己的暗号,他知道拉丁人的铁骑终于要来了。他们虽然做好了埋伏,可是人数上却是劣势,然而不知怎么的这个男人却出奇地冷静。
“所有人准备接战,为了帝国,万岁!”
“万岁!”
拉丁人的重骑兵犹如一支利箭直『插』拜占庭军队的心脏,迂回包抄对他们而言并不是难事,可是正当他们要给眼中不屑的希腊人最后一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去路竟被人挡住。
“啧——看来路易阁下也有失算的时候啊!”吉尔斯爵士微微一笑看着河滩边的钦察人,这一点人数在他们眼里不堪一击,除非是身穿重甲手持长矛巨盾的重步兵或者是同样人马具装的重骑兵,否则没有人能够抵挡得住拉丁人骑兵的冲锋。正如拜占庭人震惊于西欧骑士勇猛那句话所说“拉丁人的骑枪冲锋连巴比伦的城墙也可以击垮”,眼前的钦察人只不过是一群连马匹都没有野蛮人罢了。
“直接干掉他们,不要浪费时间了,吉尔斯阁下。他们可能是用来拖延时间的,您应该也不愿意希腊人就这么跑了吧?”查理爵士看着眼前的钦察人也没有放在心上。
“这是当然。”而听了查理爵士的话,吉尔斯脸『色』也微微一沉,他当然不甘心拜占庭人就这么撤走,突厥人蹂躏他的领地造成的损失这笔账他还没有和他们好好算一笔账呢!随即男人拔出了腰间的骑士剑大吼一声。
“竭力进攻,向背信弃义的希腊异端报仇雪恨,让他们为之前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为天主献上福音!”只见亲自驱马的吉尔斯爵士一马当先,鼓动所有人滚滚上前,化作一阵疾风向拜占庭军阵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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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战术的重现(下)
“冲啊!”
“亚该亚万岁!”
在拉丁人的山呼海啸之中,骑士们率领着重骑兵向钦察人发起了冲锋,对于这些弓箭手而言,骑兵是天生的杀手。亚该亚骑士们已经等不及享受在人群之中肆意冲杀的快感,然而钦察人站在原地看似恐惧却没有溃逃的迹象,同样他们也没有张弓搭箭『射』击,这让目睹这一切的骑士们都觉得十分奇怪。
然而没有一个人因此而放缓冲锋的速度,因为在他们看来一旦重骑兵发起冲锋是任何东西都无法阻挡的。
可是下一秒,一切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凶悍勇猛的重骑兵冲向钦察人的阵地只有不到百步的距离,可是当战马踏进泥泞的土地之中的时候,整个骑兵队伍的冲锋都被硬生生地打断了。河滩边的土壤不知怎么被灌进了河水如同沼泽一般泥泞,本就驮着重装骑兵的战马一踏入其中便顿时间动弹不得。在一瞬间一大半骑兵都的战马都陷入了泥沼之中,而直到这时吉尔斯和查理两人才意识到这是一个陷阱。
拜占庭人早在之前就掘开了阿尔菲奥斯河的河道,将自己阵地前的土地化为泥淖。这是一个陷阱,一个查士丁尼早已经为拉丁人准备好的陷阱。
可是谁也不会预料到这样的战术,因为直到一百年之后1310年,雅典公国和加泰罗尼亚佣兵团进行作战的时候,加泰罗尼亚雇佣兵才借此一举击溃了雅典公国的优势兵力。当初佣兵团为公爵夺取了三十座城堡,但战争结束后,公爵却没有没有按期向佣兵团支付约定报酬,并试图加以驱赶。因此双方在赛菲索斯河附近与公国军队兵戎相见。
雅典人在兵力上占据绝对优势,其骑兵约有六千人,其中包括七百名法兰克骑士,而步兵更是在两万以上。对加泰罗尼亚佣兵团产生了碾压态势,而其麾下的突厥骑兵也不被信任,如此情景简直和此时的查士丁尼不谋而合。但尽管在如此不利的条件下,佣兵团却聪明地掘开河道,将自己阵前的土地淹没为一片泥泞。雅典公爵过于相信自己手下法兰克重装骑士的战斗力,鲁莽地带领他们向佣兵团正面冲锋,结果全部陷入泥沼,公爵和大部分骑士均阵亡,剩余的公爵部队也被突厥人驱散和屠杀,随后佣兵团占领雅典。
现在的亚该亚骑士们的处境无疑和百年之后的雅典军队一模一样。加泰罗尼亚击败雅典军队的战例作为和阿尔库金战役一样知名的轻步兵对抗重骑兵的经典,查士丁尼从一开始就已经准备复制,而地形上和塞菲索斯河极为相似的阿尔菲奥斯河滩头自然最适合为亚该亚的骑士们举行一场盛大的葬礼。
“该死,狡猾的希腊人,这是个埋伏,快撤!”
“不,所有人下马作战!消灭这些异教徒。”
亚该亚骑士们立即意识到了自己落入了陷阱之中,那群看似没有威胁的钦察人根本就是诱饵。可是他们作为精锐中的精锐却没有惊慌失措,而是立即选择下马作战。骑士即便是没有战马也一样优秀的武士,手持着十字剑钩镰战斧的骑士们踏着泥沼冲向了钦察人。
但另一边,原本看起来慌张失措的钦察人也在瞬间换了一副面孔,如同凶残的野狼『露』出了獠牙。
手握着东方式的弯刀,钦察人和拉丁武士们短兵相见,随即展开一阵死亡剑舞,绕着圈子,相互杀伐,扑跳往来,刀锋流转,喊骂不绝。游牧民使用的弯刀交击的速度快得让身穿重甲的骑士们跟不上,站在泥淖之中身上没有披甲更加灵活的钦察人很明显占了上风,只见一名骑士脚步没站稳,他的对手立刻挥刀画出一个圆弧,只见刀锋砍进他腰部盔甲的缝隙里面,直接将他腹部整个切开,绞碎的肠子直接被扯了出来。
此刻的亚该亚重装骑兵们就如同百年后阿尔库金战役里面的法兰西骑士面对长弓兵和遭遇加泰罗尼亚雇佣兵的雅典骑士遭遇伊比利亚标枪手一样,束手无措。
陷入泥沼之中的拉丁人随着战斗继续愈发疲惫,他们全副武装的盔甲已经成了巨大的累赘,可是即便是这样他们也没有放弃希望,因为只要击溃这些钦察人就可以脱离陷阱。
果然,凶悍的钦察人在数量上占据劣势,有些支撑不住了,而纵然有些疲惫的拉丁战士们却越战越勇,长此以往,钦察人溃退只是时间问题。
“钦察蛮子挡不住了,杀啊!”看出这一点的吉尔斯爵士大吼一声,再一次身先士卒,一剑斩杀了一名钦察战士,而这也激发了麾下将士的士气奋勇冲杀。
可是下一秒,沉重的双手战斧劈碎了吉尔斯爵士的脑壳连带着头盔将众人最后的希望别的粉碎。
斜冲过来的数百名手持战斧的武士加入了战场,将战争的天平再一次扭转。
而看着那明晃晃的斧头,仅剩下的骑兵统帅查理爵士失声大喊道:“瓦兰吉人,是瓦兰吉人!”只听他的声音里面充满了恐惧,如此失态的他竟有一种撒腿就跑的冲动。因为他想起了自己当初围攻君士坦丁堡的情景,攻上城墙的那一刻他见识到了瓦兰吉卫队的恐怖,险些成为斧头下的亡魂。那种恐惧他至今没有忘却。
可是在这里为什么会有瓦兰吉卫队,明明围攻君士坦丁堡后他们就被消灭掉的。
这就是查士丁尼最后的手段,无论是阿尔库金战役还是塞菲索斯河战役,最后收尾的不是重步兵就是突厥骑兵,想要干掉全副武装的下马骑士,靠轻步兵是无法完成的,而聂乌斯基这几个月来召集流散在海外的瓦兰吉卫队便是查士丁尼的王牌。他们穿着轻便的锁子甲带着头盔手持战斧杀入了拉丁人的战阵之中,顿时间挥舞出漫天血雨,犹如砍瓜切菜一般收割着亚该亚骑士们的『性』命。而于此同时,在泥地里面也燃起了熊熊大火——倒灌泥土的河水里面浮着一层黑『色』的油污,而那正是查士丁尼为他们准备的最后礼物【守护之火】
“是希腊火!”在君士坦丁堡见识过这玩意儿厉害的拉丁骑士惊恐地喊道,可是还没有来得及逃脱便被炽焰吞噬。
在片刻之间,战斗胜负便已经见了分晓——
亚该亚重骑兵部队全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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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定音
希腊火燃烧的不灭炽焰犹如一条暴虐的火龙吞噬着生命,无论是拉丁人还是钦察人都拼了命想要从泥沼之中脱离。可显然穿着锁子甲的骑士更难以行动,被活生生地烧死者不计其数。而就算逃离的拉丁战士面对瓦兰吉人的斧头所过之处也无不血溅当场,本就已经在泥淖之中疲惫不堪的亚该亚骑士们根本无法抵挡住这样雷霆万钧的攻势。步兵作战瓦兰吉人可是名副其实的步兵之王,纵然拉丁骑士武艺高超也无法对抗这些血脉之中有着北欧众神祝福的民族的。
短短片刻之间,陷入泥沼之中的亚该亚骑兵要么是精疲力竭束手就擒要么就是负隅顽抗被斩杀殆尽。
查理爵士和吉尔斯爵士的护卫队有108名骑士,107名武装侍从,而现在只剩下了寥寥数人,瓦兰吉人用他们手中的战斧夺去了一个又一个人的『性』命,而疲惫不堪的亚该亚战士们已经累得连手指都动弹不得了。连最后的骑兵统帅查理爵士最终也死在了『乱』军之中。
亚该亚军队的王牌,精锐的重装骑兵就这么窝囊地全军覆没了。
抹了抹脸上的鲜血,气喘吁吁的聂乌斯基看着身旁倒叠的尸体,终于支撑不住瘫倒在地上。这真的是一场血战,虽然查士丁尼安排好了一切让骑兵陷入沼泽地里面步行作战,可是为了消灭他们聂乌斯基也付出了极大代价。钦察人伤亡过半,自己手下的瓦兰吉卫队也有死伤,他们有不少都是低估了查士丁尼给他们的希腊火的威力而被波及到的。看着手底下的人,原本六百名战士只剩下不到两百人。
看着眼前恐怖的一幕,聂乌斯基也难以相信这竟然是他完成的,尤其是希腊火燃烧那一刻的烈焰令他也觉得自己仿佛身处硫磺地狱。
查士丁尼给他的希腊火威力简直和当初君士坦丁堡的不可同日而语,如果当初他们有这玩意儿的话,就算威尼斯将战船涂上了一层防火材料也必死无疑。
“给查士丁尼大人信号,我们已经得手了!”尽管疲惫不堪,但是聂乌斯基还是拖着沉重的身体下令道,现在时间就是胜负的关键,此刻拉丁人还不知道他们引以为傲的骑兵已经全军覆没了,而此刻是给他们致命一击的绝佳时机。
而此刻,不论是查士丁尼还是路易男爵,他们都将注意力转向了侧翼的那一片芦苇丛中,就在这时,一面刺眼的红『色』旗帜飘扬在芦苇丛中吸引了两人的目光。
“什么!”
“是时候了!”
两个人异口同声,查士丁尼脸上满是喜悦之情,可是路易男爵的眼睛里面却是惊愕,那不是亚该亚侯国的十字架战旗,而是一面拜占庭帝国的双头鹰旗帜。顿时间感觉不妙的路易男爵下一刻便听到了一侧山后面的喧闹声,而紧接着瞪大双眼看着眼前一幕的他目瞪口呆——许多缠着头巾和毡帽的突厥轻骑兵冲了过来,他们原来一直躲在那里没有加入战场。
好耐『性』,居然这时候才动用这张王牌。路易也不由在心中惊叹对面的指挥官处变不惊,居然一直在等待他的弱点暴『露』。这一刻,他竟然有些畏惧对方,如此心机简直可以用可怕来形容。
现在他手下的骑兵都已经被派出去了,而从刚才的状况来看,他们遭遇了埋伏,路易也只能祈祷他们能够率先击破阻击给拜占庭军队予以绝杀。就看是突厥人先击溃亚该亚军队还是亚该亚骑士先撕裂拜占庭人的阵型。
然而直到现在路易男爵还没有想到此时他手下近千名重骑兵已经全军覆没,他仍然将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
只见突厥人勇猛或者说按捺不住地冲下来,他们已经等地很久了,一直想要给拉丁人致命一击,现在胜负关键就在他们身上了。与亚该亚预备部队在平原上搅杀在一起。阿尔斯兰带着他的骑兵们直接冲向了亚该亚步兵的长矛盾牌之中只在一瞬间就冲垮了对方步兵的阵型。尽管突厥人都是轻骑兵,可是对付步兵冲锋还是不在话下的。
看着这一幕,路易简直呆愕,他错误估计了这一支突厥骑兵的战斗力,之前交锋之中他以为不过是一些拿钱的亡命之徒不堪一击,可现在看来对方完全是敌军的王牌部队。
遭遇这沉重一击的亚该亚军队后方顿时间大『乱』,只见突厥人驾着灵活的战马跳跃到了拉丁人的军阵之中肆意砍杀冲锋,无人能挡。
巨大的恐慌瞬间弥漫到了亚该亚军队之中,而看着他们的指挥官部下们焦急地喊道:
“男爵大人,我们该怎么办?这样下去一切就完了。”
然而恍恍惚惚的路易却像是主心骨般,匆匆将手一劈,抓起身边旗手,喝道:“让吉尔斯他们快回来!”他已经放弃迂回包抄的战术了,没有重骑兵的话他根本阻止不了突厥人的背后袭击。
得到命令的旗手点点头立即摇动战旗示意骑兵回援,可是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看着这一幕,路易男爵犹如掉进了冰窟窿里面一般全身冰凉,喃喃自语道:“这……这怎么可能?究竟发生了什么!”一股不好的预感传来,可是他却不愿意相信,但的确他的骑兵部队没有丝毫回应的意思。
而看着这一幕,查士丁尼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挥手下令,他压在亚该亚军队身上最后一根稻草也该出场了。
原本掩藏在队列后,他精心培养起来精锐骑兵们,看到这个信号后,霎时狂奔而出,犹如天雷滚滚,化作钢铁洪流冲杀过去和突厥骑兵遥相呼应形成对拉丁人的前后夹攻。
原来还和亚该亚军队混战的步兵们也迅速散开,在阿尔菲奥斯河形成的冲击平原,这是骑兵们再好不过的进攻场所,而查士丁尼的具装骑兵所过之处无不血流成河
没有了骑兵掩护,单独面对重骑兵的步兵是多么的脆弱,仅仅只有不到一百人组成具装重骑兵组成突击队如同刺客的一把利剑直接『插』入了亚该亚军队的心脏。
敌人的中军大营就在正前面——在背后观察的突厥骑兵早已经锁定了这里,他们『射』出响箭给具装骑兵指引方向只见是银灰『色』的铠甲、雪白的战马,犹如洪水般冲下,是不敢当。“前进,罗德里亚!”他们喊着口号,争先恐后地突入了亚该亚人的阵列。
短短数秒钟时间,目睹这一幕的路易觉得这哪里是骑兵冲锋,分明是一群怪物扑向了他。只见高速疾驰的具装骑兵直接撞击在了路易身边卫队的铁矛丛林之上,可是这拦不住全副武装三层扎甲防护的装甲骑兵。
“路易大人!”当路易眼睁睁看着拜占庭重骑兵撕裂自己卫队阵型的时候,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面前这最大威胁的时候,一支冷箭擦破了空气,在猝不及防之间『射』进了路易男爵的额头,扑通一声,在众目睽睽之下,亚该亚军队的统帅路易男爵倒在了阵前,死的不能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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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特里波利斯的占领
“扑通”一箭毙命的路易男爵从马上摔落下来,直到这个男人死的一刻,眼睛还睁的大大的,里面满是惊愕,他到死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死的如此可笑。
“路易大人!”
“路易阁下!”
四下的护卫们大惊失『色』,他们惊呼着下马,然而他们统帅的『性』命却不可能再回来了。
一刹那间全军统帅的死让整支军队陷入了巨大的恐慌,而面对拜占庭人和突厥人的前后夹攻,终于亚该亚军队支撑不下去土崩瓦解了。
就像诺曼底进攻英国时,征服者威廉和英格兰国王哈罗德在黑斯庭的决战一样,一支流矢『射』杀了哈罗德彻底改变了战局走向。
查士丁尼看着败退的亚该亚军队唏嘘不已,一个人的生死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看似很随便,但这就是真正中世纪战争,当初征服者威廉为了让军队知道自己没有阵亡两度摘下头盔,而现在自己也坐在中军以不落的战旗指挥全军而不能随意亲自冲锋陷阵。
路易男爵的死当然不是什么所谓的意外,那支冷箭来自于查士丁尼麾下的意大利雇佣军,一路上急于求成的亚该亚军队忙于追击使得军队之间混散在起一起,以至于查士丁尼暗中安『插』进去的意大利人都没有察觉。结果就是在这关键一战,潜藏在亚该亚军队里面的『奸』细用手弩结果了拉丁人统帅的『性』命。
路易男爵已战死,而他身边的骨干骑士们也在迂回包抄拜占庭军队的作战之中中了埋伏全军覆没,只剩下少数贵族根本没有办法掌握大局。一时间,群龙无首的民兵率先纷纷逃离战场,而这也感染到了其他的军队,纵然有人阻挡也无法扭转溃败的局势,当查士丁尼派出战象加入第四次冲击时,拉丁人的盾阵烟消云散。终于,亚该亚军队阵型彻底瓦解,战线呈现溃败的趋势,而随后拜占庭军队开始乘胜追击,擒杀逃敌。双方的战斗一直持续到黄昏,亚该亚军队几乎全军覆没。就这样,阿尔菲奥斯河之战以查士丁尼的完胜告终。
拉丁人在南伯罗奔尼撒的主力全军覆没,而查士丁尼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超过七百人的伤亡,令他也元气大伤,不过这一切也都是值得,这一战之后,将没有人能够威胁到他在伯罗奔尼撒的计划。
夜『色』渐深,查士丁尼却没有回到营寨之中而是沿着已被拉丁人死去士兵塞满的阿尔菲奥斯河畔边漫步,尸体暂时被放在这里,为了防止瘟疫发生过几天就要将它们焚烧掉。看着远近都是经历战火后荒凉的山坡,查士丁尼也心有戚戚,这是他经历过的目前最大的一场战争,尽管在他的指挥下侥幸获胜,但是查士丁尼心有余悸。稍有不慎,也许双方命运就会交换。在他的身边,士兵们在捡取各种战利品——战马、兵器、盾牌、盔甲等。这些战利品可是最重要的东西,查士丁尼允许士兵们留下一部分战利品,而剩下的仍然要上交,但即便这样也足以让他们兴奋一阵子。
顺着河岸查士丁尼走了好长的一段路程,而他的身旁里奥队长已经有些担心,这里已经离军营很远了,可是查士丁尼却一点也没有回去的意思。
“查士丁尼大人,这里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就算拉丁人被消灭了,但是万一要是发生什么意外可是我们不愿看到的啊!”里奥终于沉不住气劝说道。
而刚刚舒展下刚才战斗过的心情,查士丁尼也点了点头:“你说的对,那我们回去吧。”查士丁尼知道现在自己是整支军队名副其实的中枢,经历这次大胜,恐怕再也没人公开质疑他了,因此他的一举一动也不能如之前那样随心所欲。
忽然间查士丁尼仰面起来后,望着深邃的夜空,蓦然看着身旁的里奥问道:“里奥,你畏惧死亡吗?”
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被这么问的里奥队长显然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愣了一下,他便急忙拉着缰绳,让自己坐骑停下来,结结巴巴地问道:“您……您问我这个……干什么?”
如果查士丁尼问他怕不怕死,他当然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不怕”,可是这时候眼前的年轻人表现的像是一个哲人一般让他这个行伍出身的人反而有些犹豫该怎么回答。
而查士丁尼这时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摆了摆手没有让里奥在回答。目睹杀戮后的一切,他的确有些心情激动,因此才会问出那样的问题。这是他第一次经历血腥残酷的战争,真正意义上的战争,他的心中有一种颤抖,对这种残酷死亡的畏惧。
查士丁尼当然不怕死,他自己也经历过一次次死亡,可是一场战斗造成的杀戮所给人带来的压抑却是让他畏惧的。一次还可以,十次战斗呢?一年的战斗呢?几十年战斗呢?查士丁尼不敢想象他觉得那足以把人『逼』疯。当然古代中世纪的战斗一直到三十年战争都还没有过如此惨烈,但是查士丁尼多少已经感受到一战二战后期人们厌战的情绪是什么样的感受了。
“也许我来到这个世界的使命就是结束这个国家饱受战火摧残的命运也说不定呢!”查士丁尼喃喃自语道,如果说之前为的一切都是和约柜的约定的话,那么现在查士丁尼的动力中似乎夹杂了一些别的情绪在里面。
……
……
……
南伯罗奔尼撒首府特里波利斯城墙,一排披着沉重铠甲的具装骑兵军容肃穆,只见他们波斯式样的头盔上羽翎在风中飘『荡』着,而只见拜占庭士兵吹响了沉重的号角声,顿时间沉重粗犷的声音,就传遍了整个城市。在城中拜占庭希腊人民的欢迎之中,查士丁尼率领着一支大军兵不血刃地占领了这座城市。而就如同一颗石子丢入了湖水之中在一瞬间激起了千层巨浪,整个莫利亚地区的局势从这一天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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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上)
“特里波利斯沦陷了……”得到前线消息,距离之前拜占庭军队入侵只不过短短三天,整个南伯罗奔尼撒就这么丧失了,威廉侯爵喃喃自语道。特里波利斯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是伯罗奔尼撒南方的门户,拜占庭军队控制了那里进可攻退可守,这下子亚该亚侯国已经完全陷入了被动。
守军无能!路易男爵无能!戈特弗里无能!
威廉查普利特在心中咆哮着,才几天啊,自己三分之一的国土就沦陷了,最重要的特里波利斯竟然被对方轻而易举拿下,这还是自己当初麾下的铁骑吗?才两年不到,享乐就已经腐化到骨子里了吗?根据战报上描述,双方在阿尔菲奥斯河进行徽章,亚该亚军队集结了超过五千人大军,而拜占庭的军队只有两千人左右,可是战局却出乎所有人预料,以五百人的伤亡拜占庭就全歼了南伯罗奔尼撒的拉丁守军,作为防御严密的城堡特里波利斯就这么被敌人兵不血刃拿下,何其讽刺。
耻辱的同时,威廉侯爵也感到了恐惧,希腊人不应该是罗马人终于从沉睡中苏醒,如果还将他们看成是两年前的那些人的话那无疑是愚蠢的。
而现在威廉更加愤恨的是自己的宫相戈特弗里,他明明已经劝说其不要加入雅典公国和伊庇鲁斯之间的战争,而他一意孤行将大部分军队带到了科林斯,才导致后方空虚被拜占庭趁虚而入。
可是怒火中烧之下,这位大侯爵却没有一点办法,现在身有顽疾的他已经实际上被架空,戈特弗里掌握大权,就算他怪罪于其,也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而就在这时,门外的侍从匆匆进来禀报道:“侯爵殿下,宫相大人到。”
戈特弗里,他从科林斯回来了吗?他也知道南边发生的事情了么?
威廉有些忌惮地心想,他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快就赶回来了,那岂不是意味着戈特弗里比自己知道前线战事还要早。压下心中怒火的男人平静地点了点头道:“那就请他进来吧!”不管怎么样这种事情威廉侯爵还是离不开这个左膀右臂。
不一会儿,在侍从的引路下走进来的一个男人见到了威廉查普利特便单膝跪下。
“主君啊,我有罪,请宽恕我的无能!”
来者正是在科林斯领兵的戈特弗里,他得到特里波利斯沦陷的消息立即赶了回来支持大局,而他来到安德拉维达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向自己的君主请罪。戈特弗里知道这次的国土沦陷他要付一半的责任,如果不是他调动军队的话不可能让拜占庭军队这样势如破竹的。因此,这位明智的宫相一回来便向自己的君主承认自己的过失。
而这反而让原本想要责怪戈特弗里的威廉侯爵不好在说什么了,虽然他不满对方专权,但是他心知肚明自己时日无多,以后的继承者只能是这位多年来的好友。既然戈特弗里已经认错,威廉侯爵便改变口吻安抚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件事情谈不上你的错,说这些也没有什么用,关键还是在于我们要及时补救才行。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收复失地。雅典那里的事情还是先放一放吧!”
这正是一个好机会阻止戈特弗里继续和雅典公国越走越近,可是下一刻令威廉侯爵意想不到事情却发生了,只见得到原谅的戈特弗里忽然站了起来道:“威廉殿下,我此行前来正是为了这件事情,请您移驾科林斯。”
“什么?”戈特弗里提出这样请求的那一刻,威廉侯爵以为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可显然不是,而戈特弗里脸上神情也证明他没有开玩笑。
“你疯了吗?”威廉侯爵心中一道无名之火猛地冒起从自己的王座上一跃而起呵斥道。“你以为你现在已经可以替代我的位置了吗,戈特弗里·威列哈督,咳咳……”几乎怒吼着的威廉侯爵猛地又咳嗽起来,几乎呕心沥肺,浑身颤抖的他无疑已经愤怒极了。
可是低下头的戈特弗里却仍然平静没有一丝惶恐,他已经意料到会是这样,可他仍然坚持自己的请求。
“查普利特,吾友,放弃幻想吧!和希腊人谈判是不切实际的。”戈特弗里没有称呼其为殿下,而是用当年作为友人时的称呼,尽管他已经知道两人的关系已经和他们的命运一样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他还是用了这个看似久违的称呼。
“你什么意思?”死死看着对方,威廉问道,戈特弗里那句话里显然有着深意。
而见威廉侯爵神情放缓,戈特弗里微微松了一口气,“按照前线带来的消息,这支希腊军队是来自伊庇鲁斯,从一开始希腊人就绝对不会允许我们占据这里。安德拉维达离伊庇鲁斯太近太危险了,米哈伊尔已经对我们宣战,您还是放弃幻想吧,狡猾的希腊人是根本不值得信任的,威廉殿下!”
“你说什么?!”又惊又怒的威廉失声变『色』,他本以为是效忠尼西亚的拜占庭帝国军反扑。威廉侯爵一直在和伊庇鲁斯方面暗中谈判,希望其承认亚该亚侯国实际地位,而现在一场战争已经完全让他最后希望破灭……
面『色』铁青的威廉这时候也默不作声,而戈特弗里也同样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现在自己的这位老朋友需要时间安静一下。
……
……
……
特里波利斯的沦陷影响到的不仅仅是亚该亚侯国,与此同时在最南端的拜占庭帝国流亡军也得到了消息。他们是原来莫利亚军区的贵族,在经历了橄榄林会战的惨败之后,这些拜占庭贵族们无奈流亡到了南部丘陵地区和拉丁人继续周旋。然而北方传来的胜利消息却没有让这些人欢呼雀跃,恰恰相反,他们感受到了的是巨大的惊疑和忌惮还有恐惧。因为他们效忠的是远在尼西亚拉斯卡利斯兄弟而非伊庇鲁斯的米哈伊尔,这支拜占庭军队的到来无疑意味着伯罗奔尼撒原本势力的大洗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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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下)
伯罗奔尼撒最南端的一座城堡之中,贵族们无聊的宴会上,几个人在窃窃私语。
“哼,罗马帝国皇帝,米哈伊尔还真的以前一样厚颜无耻。”
“可是他得到的是阿历克塞五世陛下的承认成为了共治皇帝啊!”
“不要提穆兹菲乌斯那个叛徒和懦夫,他也不过是兵变上台临时无奈才推举他上台罢了。本质上他和米哈伊尔还真的是臭味相投的一丘之貉。”
“没错我们效忠的可是拉斯卡里斯家族为帝国正统,杜卡斯家族想染指皇冠根本是痴心妄想!”
“但是现在他们的军队已经开进了特里波利斯,恐怕就算我们不承认他们,恐怕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啊!”
一个沉重的声音最终落下使得刚才还在愤愤不平呵斥伊庇鲁斯为篡位者的莫利亚贵族们顿时哑口无言。君士坦丁堡被攻陷之后,莫利亚军区也自身难保,最终他们选择了在尼西亚的拉斯卡里斯家族,承认其皇帝身份,因为君士坦丁堡沦陷后大多数元老院贵族都逃到了尼西亚,而且在最后关头拉斯卡里斯兄弟康斯坦丁和提奥多尔被部分禁军拥立为皇帝。然而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那位贵族圈子里面“臭名昭着”的阿历克塞五世皇帝居然没有死反而到了伊庇鲁斯。
这一下子让伊庇鲁斯的米哈伊尔也拥有了皇帝正统争夺的资格,而他们这些失去地盘的贵族们夹在伊庇鲁斯和尼西亚之间处境可想而知。
“你们不说话了吗?”刚才说话的正是这些贵族们的领袖科林斯公爵利奥·斯格罗斯,他是科林斯曾经的统治者,拉丁人的到来使得他不得不率领残众流亡在此。
而不久前一支海上出现的拜占庭大军击败了亚该亚侯国收复了南伯罗奔尼撒的消息传来,让他们又喜又愁,喜的是两年来的威胁拉丁人终于被赶跑了,而愁的是一支属于伊庇鲁斯的拜占庭军队占领了这里,而他们的封地想要讨回来简直是痴人说梦。他们效忠的是尼西亚之前坚决拒绝了米哈伊尔杜卡斯,双方关系之差可想而知,现在想回到故里他们都没有勇气。
“还能怎么办?利奥阁下,您总不会想违背对拉斯卡里斯家族的誓言投向杜卡斯吧?”一名贵族冷冷地说道,一看就是拉斯卡里斯家族的铁杆拥护者,他从里奥斯格罗斯的话语中明显听出了动摇的意味。这很正常,伊庇鲁斯离伯罗奔尼撒可比尼西亚近得多。恐怕此刻已经有不少贵族有意愿和米哈伊尔杜卡斯暗中接触了。
但是斯格罗斯公爵却摇了摇头,“你想多了,乔治边境伯,我没有那个动机,何况我和穆兹菲乌斯之间的关系你们大家都清楚这一点,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听了利奥斯格罗斯的解释,其他贵族们纷纷点了点头,他们都清楚斯格罗斯公爵和杜卡斯家族之间很不愉快的经历,况且现在这位斯格罗斯公爵的夫人欧多西亚·安杰丽娜正是穆兹菲乌斯的妻子,也就是阿历克塞三世的第三个女儿,这注定其绝对不可能向伊庇鲁斯效忠的。
“那就恕我多言了,阁下,那您有什么看法呢?”乔治伯爵知道没办法再指责什么于是看着对方问道。
“姑且等待对方主动接触我们。”斯格罗斯公爵胸有成竹地回答道,却让其他的莫利亚贵族们一头雾水。
“主动接触?”
“对,主动接触,之前我们和阿格里尼翁的提奥多尔伯爵达成交易,如果他的军队受挫可以从我们这里避难离开,虽然没有发生那样的情况但我们终究还是给他们送了一个人情。那么我们那位年轻的莫利亚总督,主动寻求我们的帮助只是时间问题。”只见利奥斯格罗斯侃侃而谈道,而其他的贵族们也似乎看好他的想法。
然而那位乔治边境伯却面『色』铁青地问道:“和阿格里尼翁接触,公爵大人,这件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对方口中所说的和提奥多尔杜卡斯进行的交易他竟然还是第一次听到,而周围其他几个贵族却似乎早已经知道这件事情。
只见又是斯格罗斯公爵笑着打圆场道:“这只是阿格里尼翁伯爵个人的意愿,不管怎样我们毕竟都是帝国贵族因此他们进攻拉丁人为了帝国多少还是要提供一些帮助的。”
“为了帝国,只怕是阿格里尼翁的黄金吧!”乔治边境伯可不相信以巧舌如簧着称的利奥斯格罗斯的话,冷笑一声拂袖而去,其他几个贵族也不阻拦,只是微微冷笑。
“乔治拜扎伦以为投靠了拉斯卡利斯家族就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和我们平起平坐吗?简直愚蠢!区区一个边境伯。”
“不过是一条狂吠的狗而已!只是公爵阁下那个叫查士丁尼的小子真的会来吗?”
“当然,”斯格雷斯笃定地回答道,“你们忘了,拉丁人给他取的外号了吗?像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放心大胆把后背交给我们,他一定会来的。”
……
……
……
“莫利亚的小狐狸……这些法兰西人给人取外号的风格还真是……”取得一场大胜的查士丁尼没几天就很荣幸地得到了亚该亚侯国送给他的外号“莫利亚的小狐狸”,这让得知它的查士丁尼满脸黑线,只能说法兰西民族还真是有想象力啊!
“当今法王腓力二世年轻的时候就因为狡猾机智而被人们称为‘小狐狸’,拉丁人这么称呼您既是对您的畏惧也是对您的尊重。”一旁的聂乌斯基解释道,当初三王东征的时候,他有幸听闻过这位传奇法王,当初其在位的时候法国国王的领地极为狭小,可是在腓力二世的励精图治和阴谋诡计之下,诸侯势力被大大削弱,可以说无疑是意味有才能的君主,法兰西骑士出身的亚该亚人这样称呼查士丁尼更多恐怕是对查士丁尼在阿尔菲奥斯河战役奇谋的惊叹。
“这我也知道,不过要是换一个好听一点也好一些啊!”查士丁尼无奈地摇了摇头,这种情况他早已经预料到了,只是真的发生却让他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总比后世那位巴列奥略王朝开创者米哈伊尔八世的外号“万能的蜘蛛”要好的多。
“现在不是关心这些的时候,以后有的是更光荣的头衔,不过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办?”聂乌斯基正『色』道,他们可没时间开玩笑,亚该亚侯国绝不可能善罢甘休让他们就这么占领特里波利斯。
而这时候查士丁尼也随即收敛神『色』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要去一个地方。”说着少年修长的手指指在了地图上的一个地方。
“泰纳龙角?你要去那里干什么?”聂乌斯基惊讶地问道,那儿是莫利亚流亡贵族所在的地方,之前他曾建议查士丁尼和他们联手,可现在特里波利斯已经拿下,这时候去那里究竟干什么呢?
只见查士丁尼则神情严肃回答说道:“是穆兹菲乌斯陛下托付给我的私事!他的家人还在那里,要我保护周全。”据穆兹菲乌斯所说他的妻子和孩子被送到了这里避难,而查士丁尼一路上一直都在寻访却没有消息,现在唯一的去处便只有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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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制度的重建
“莫利亚的小狐狸……”鲁斯尼纳的宫殿之中,米哈伊尔皇帝轻声着自言自语,远在千里之外的他此刻也得知了查士丁尼在伯罗奔尼撒的辉煌战绩。这次军事行动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本来是命令阿格里尼翁方面进攻雅典公国从而消耗提奥多尔伯爵的实力,但是他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将矛头指向了亚该亚,想到这里男人不由冷笑起来。
“真是好手段啊,我的弟弟!”
两个人当初争夺伊庇鲁斯统治权的时候就弄得水火不容,而此时虽然他已经是皇帝之尊,但是米哈伊尔绝不认为提奥多尔就能够轻易善罢甘休。对亚该亚侯国的进攻就是对他的报复,其实早在一年前米哈伊尔就和亚该亚侯国的君主威廉进行了秘密的接触,意图联手消灭雅典公国和塞萨洛尼卡王国,可现在这个计划彻底化为泡影。
可偏偏米哈伊尔心中又万千怒火也没办法发泄,因为和拉丁人之间的交易是见不得光的,当初他和教廷还有十字军之间的肮脏关系一直以来都是他的心病,这对他的正统地位是有致命威胁。
查士丁尼,看来还真的不能小觑你呢!失去了穆兹菲乌斯,现在你抱住了提奥多尔的大腿,真是好手段。米哈伊尔看着提奥多尔写的信上推荐查士丁尼作为莫利亚军区总督,眼睛里面满是寒芒透着浓烈的杀气。
但是作为上位者,米哈伊尔很快便平静了下来,既然木已成舟,亚该亚侯国也就没有了利用的价值,尽管那样会使得阿格里尼翁一派力量壮大,不过消灭这个心腹大患就目前而言也是符合他的利益的。何况米哈伊尔相信查士丁尼和提奥多尔之间也不是铁板一块,莫利亚这块肥肉自己那个贪心的弟弟未必能够吞的下。
……
……
……
熙熙攘攘的城市一片热闹繁荣的景象,由于没有遭到战争的波及,特里波利斯城没有因此受到重创,除了商贸因为两国交战而萎缩,居民的生活基本没有被影响太多。不过本来伯罗奔尼撒的经济地位在拜占庭帝国就不突出,尽管古典时代这里是极为富庶的地方,但是几百年来的发展,最繁华的地方还是塞萨洛尼卡和君士坦丁堡周边的一带,像雅典等古城经济地位已经下滑的很厉害了,特里波利斯也同样如此。
不过特里波利斯在内地,因此对贸易的依赖并不大,这对查士丁尼而言还算一个好消息。这座农业为主的城市城郊有着不少农庄,虽然之前被突厥人抢掠一空,但查士丁尼之前嘱咐过像是磨坊、谷仓、车库、厩舍这些生产资料都没有被破坏,随着战争结束逃跑的佃农们也都回来了。而为了安定人心,查士丁尼发布敕令承诺不会对城中拉丁平民进行报复,因此许多想要逃跑的居民得以暂时安心下来从事生产。至于特里波利斯田地出产以大麦、小麦、橄榄为主,如今正值农忙的时节,战争结束后人们都忙着田地上的工作。
虽然这些粮食要提供本地人日常供应,不过即便这样,对查士丁尼而言就已经足够了,他手下军队不过两千,靠着南伯罗奔尼撒暂时足以就食。反倒是现在当务之急是补充损失的兵源,阿尔菲奥斯河一战虽然查士丁尼大获全胜,可是代价也是惨烈的,钦察人死伤大半,重装步兵和突厥骑兵也损失不少,更重要的是为了完成对亚该亚骑士的伏击,查士丁尼耗费了约柜之中储存的大半希腊火,他手上没有配方这种东西用一次少一次,让查士丁尼心疼了好长时间。
可是征兵也是要钱的,查士丁尼从阿历克塞三世那里搞到的那笔巨额财富还剩下不少,可是查士丁尼却暂时不想动用,他将目光放在了土地上。
特里波利斯城外阡陌接连的土地无疑是隐形的财富,这些土地最开始是普罗尼亚贵族的们田产,而后来便成为了亚该亚骑士们的采邑,如今查士丁尼攻陷了这里,这些土地也就理所应当的成为了查士丁尼所有物。打江山同意守江山难,这几天来查士丁尼可是深切感受到了这一点。
想要经营这块土地绝非易事,而查士丁尼手下无论是里奥还是聂乌斯基都是行伍出身而没有经济头脑,治理好一大片地盘简直令他绞尽脑汁。
首先西欧的骑士采邑制度和拜占庭原有的普洛尼亚制度都直接被查士丁尼排除,在融合法兰西和拜占庭法律制度上这点查士丁尼觉得亚该亚侯国做法明显要优于雅典,塞萨洛尼卡还有拉丁帝国,因此历史上它是延续时间最长的国家,一直挺到拜占庭帝国灭亡。但是骑士采邑极大的压制了军事动员,而现在拜占庭帝国面临着巨大危机是绝对不能采取这种模式的,可以说后世帕朝缺兵少将和百年拉丁采邑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至于普洛尼亚制度这种饮鸩止渴的东西更是被查士丁尼弃若敝履,它无疑是如今帝国四分五裂的罪魁祸首之一,有着和骑士制度相似的经济结构,却没有采邑制的约束力,普洛尼亚制度当初虽然当时为帝国提供宝贵的优质兵源却最终撕裂了中央对地方的有效控制。
那便只有唯一的选择,重新恢复军区制度,这个从希拉克略时代从北非带到拜占庭帝国的古老制度为帝国抵抗了无数次外敌侵略。
所谓军区制就是以军区代替行省,亦农亦兵,由主管军事的将军进行统治;军区获得相应土地,建立军屯制度,将自由农民编入军队,分配其世袭份地,让其成为“兵农合一”的屯田兵,向国家缴纳土地税、人头税等,但不服公共劳役;对军队将领进行大量的土地封赐,以土地收入作为其基本薪俸。其和普洛尼亚制度的区别在于,高级勋贵没有所谓的监领地的权利,不得兼并国家土地,也不能取得对领地上的农民的支配权。
然而做到这一点,谈何容易,军区制本身促成了封建军事贵族的兴起,当年的皇帝没能阻止他们与残余的旧贵族合流,占有大量土地,强化对农民的控制,并逐渐形成地方封建割据势力,那么自己想做到这一点也无疑是痴人说梦。普洛尼亚制度本身其实就是对军区制既得利益者的妥协罢了,历史上尼西亚的拉斯卡里斯家族在尼西亚也推行重建军区制最终失败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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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按耐不住
尼西亚帝国本来其实是最有希望复兴拜占庭帝国荣光,拉斯卡利斯家族为了重建军区制殚心竭虑,但最后功败垂成,最关键的因素就是旧贵族的强大。当初希拉克略来到君士坦丁堡带的是手底下阿非利加行省的军队,旧贵族几乎被篡位者福卡斯屠杀殆尽,因此推行新制度自然轻松许多。但是尼西亚此刻却是君士坦丁堡大贵族流亡的主要地点,因此拉斯卡里斯家族面对阻力可想而知。
而查士丁尼却不存在这样的阻碍,拉丁人的到来让拜占庭帝国西部地区的统治土崩瓦解,一切旧有的关系被连根拔起,东正教和普罗尼亚贵族要么被杀死要么被驱逐,占领莫利亚的查士丁尼可以自由掌握手中的土地。一路上审视着特里波利斯,这里的一切在他的视野里。这时候太阳已经西斜,可是周围的村落里,许多佃农仍然正在挥汗如雨,在田地里面拼命劳作,气喘吁吁,原本着一切都应该让人感到心神俱宁,可是查士丁尼的内心却存在着一波动。
看着眼前繁荣的特里波利斯查士丁尼终于做出了打算,从这里开始自己的尝试。
“什么,你说你想要将土地赏赐给有功的将士们?你要重建塞姆制度?!”聂乌斯基得知了查士丁尼的想法也不由诧异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这可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想法。虽然查士丁尼是莫利亚的总督,但是实际上他还没有权力这么做,这往往是皇帝才可以做出的决定。而且查士丁尼想要将土地赏赐给有功的将士们谈何容易,这些田产名义上可是莫利亚的流亡贵族的财产,擅自处理他们的土地无疑是不合法的。
“这太冒险了,查士丁尼,你这样做根本是授人以柄的大罪。而且你不要忘了,你手下的士兵是提奥多尔杜卡斯的亲兵,你用这样的手段只会让对方怀疑你在笼络他的部下。”聂乌斯基完全否定了查士丁尼的想法,这太疯狂了,军区制早已经名存实亡,查士丁尼想要将其恢复完全是徒劳。
但查士丁尼丝毫不顾忌,而是反驳道:“整个帝国,数百万的人口,可是当拉丁人的军队围攻君士坦丁堡的时候,军队在哪里?甚至连皇家禁卫军的瓦兰吉卫队当时都被拖欠薪水长达半年,聂乌斯基你应该最清楚不过,究竟是什么让当年强大无比可以调动数十万大军的帝国成了现在孱弱的模样。将士唱着赞美皇帝的口号,为帝国喋血搏杀,最后换来的究竟是什么呢?微博的薪水不足以供养他们的家庭,常年的征战令他们无法回去耕作,甚至他们还要为自己的长官服务,受尽官僚的敲骨吸髓,榨干一个铜板又一个铜板,活的还不如一头牲口,可到了最后还是避免不了自己的土地被领主巧取豪夺沦为奴隶,若是遇到天灾人祸,更是不免于家破人亡,一大片一大片农村公社消失瓦解,养肥的却是一群无能的贵族。当国家面临危险的时候,没有人愿意站出来!爱她的人没有力量,而有力量的人却没有良心,甚至连坐在皇座上的人灵魂也是腐朽的,所以我才要改变这一切——从现在开始。”
一时间聂乌斯基被震住了,他没有想到查士丁尼会说出这一番话,而这甚至让他觉得不像是一个年轻人能够说出来的,查士丁尼的话甚至给他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那些话字字诛心直指拜占庭帝国那些当权的大贵族,而看着说出这番话的查士丁尼他不知道该夸他勇敢还是骂他是个疯子。
“你说的的确是事实,但谁又不知道这个国家已经病了很久了。可是历代皇帝们都做不到的事情,你又能改变什么呢?指责狼的凶恶却不能阻止它们的贪婪啊!”聂乌斯基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叹息,他何尝不清楚这一点,正是贵族的贪婪毁灭了帝国的一切。
“我没有指责谁,只是说出这个国家面临的状况。我当然也明白你说的意思,然而我本来就没有和野狼谈判的意思,对付贪婪的野兽最好的办法就是屠刀。我也没有拯救这个国家那么远大的理想,但我知道想要让更多的人活下去就必须让一些人去死。这个国家变得那么糟糕,绝不是因为好人太少,而是坏人太多,再多的善举也抵消不了一件恶行。将土地分给士兵们,让他们能够安心耕作,能够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仅仅是第一步。更重要的是消灭那些潜在的威胁,让他们无法破坏我给他们的那些安定的生活。这样才能一劳永逸。”查士丁尼说完后,顿了顿眼睛里面『露』出了骇人的光芒,让看着查士丁尼的聂乌斯基也觉得微微胆寒,这是何等的杀伐决断。
穆兹菲乌斯陛下您究竟选了一个什么样人啊!聂乌斯基在心中喃喃自语。
科穆宁王朝历代皇帝为了改变帝国命运有的殚心竭虑,而有的最终自暴自弃。当安杰列斯王朝时期,帝国简直病入膏肓,最终被拉丁人乘虚而入,可偏偏这时候,眼前这一个『毛』头小子却站出来说要改变这一切。然而聂乌斯基却没有觉得荒谬,如果是别人的话他或许会嗤之以鼻,但是如果是莫利亚的小狐狸的话,他却真的有些相信他会给自己一场巨大的惊喜。
“可是这样做的话,泰纳龙角那里的贵族们恐怕不会善罢甘休的。而你之前不是说要去一趟那里的么?这恐怕对我们和他们的谈判不利。”尽管赞赏查士丁尼的想法和决断,聂乌斯基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尽管拿下特里波利斯让他们在伯罗奔尼撒站稳跟脚,可是面对亚该亚侯国这时候他们还是尽可能团结一切力量最好。
但出乎意料的是查士丁尼发出一声嗤笑,“呵,我可没有说过要和他们合作,无所谓什么善罢甘休,聂乌斯基你不必担心,到时候那些人自然会按耐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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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争执
“按耐不住?”聂乌斯基看着胸有成竹的查士丁尼疑『惑』地问道,他不理解为什么查士丁尼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
“那是当然,恐怕这几天一直等待我去拜访他们的那些家伙已经沉不住气了,而倘若我再将土地改革的消息传出去,只怕他们没有人能继续再忍耐下去。”查士丁尼冷笑道,自从他攻取特里波利斯,无疑已经成为南伯罗奔尼撒的实际掌控者,而泰纳龙角的那些旧贵族们却对此看似毫无反应,态度冷淡。这看起来很反常,但是查士丁尼却立即明白了他们的意图,作为名义上效忠于尼西亚方面的这些旧贵族想要待价而沽自然吊足伊庇鲁斯一方的胃口,可惜的是查士丁尼才不是米哈伊尔那边的人,他根本一点兴趣都没有。
不过穆兹菲乌斯托付自己的事情查士丁尼终究还是要为他完成的,就算是看在对方给自己的那枚戒指的份上,他终究还是要前往泰纳龙角一趟的,只不过他不喜欢主动权交到对方手里,因此将特里波利斯的田产赏赐给有功将士另一方面也是『逼』迫那些贵族们没有闲心情和自己玩这种无聊的把戏。
而见查士丁尼如此自信,聂乌斯基虽然半信半疑,但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一次又一次都让他惊讶,用每一次成功的事实向他证明证明查士丁尼的确有足够的能力让他信任。
……
……
……
事实上,查士丁尼的猜测的确没有错,在颁布法令将特里波利斯的无主田产划归给军队将士之后不过两三天的时间,得到这个消息的莫利亚贵族们就坐不住了。
他们本来成竹在胸,自认为查士丁尼击败拉丁人之后不得不寻找他们进行合作,满心欢喜想要等待接收自己的“财产”,可现在那个叫查士丁尼的小子居然就这么把他们的地产堂而皇之地分给了一群泥腿子。
泰纳龙角的旧贵族大本营内,立即满座哗然,利益受损的贵族更是恼怒不已。
“可恶的查士丁尼,他简直比米哈伊尔那个疯子还要可恨,他竟然敢作出这种决定。”
“我们明明之前给他们提供帮助,没想到现在竟然把主意打在了我们的财产上面,这不要脸的混蛋!”
“哼,那家伙还真的把自己当成莫利亚的总督了,没有我们的承认,他不过是一个兵油子而已。要知道我们的家族传承哪一个不是经历了数百年,岂是一个暴发户可以相提并论的!”
无论是地产有没有被查士丁尼擅自分掉,这些世袭贵族们都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更何况万一查士丁尼真的收复了整个莫利亚,他们的财产被“侵占”只是时间问题。
正当贵族们纷纷不平的时候,一直冷眼旁观的乔治边境伯却忽然冷笑道:“说了这么多,你们有办法阻止这一切么?还是说真的你们凭这几句话或者说你们的出身家世就能让这位【莫利亚总督】停手罢休?”
只见原本聚在一起唾骂着远在数百里之外的查士丁尼的贵族们默不作声,他们的确恼火,可是却一点点办法也没有。自从橄榄林之战后,元气大伤的莫利亚贵族们带着不到两千人的残兵败将躲进了南部山区的城堡之中坚守,他们可没有信心出去和查士丁尼手下那群在阿尔菲奥斯河杀得亚该亚人溃不成军的百战之师交手。
乔治边境伯的话深深地刺痛了他们,然而这些贵族们却偏偏没有办法去反驳,因为对方说的没有错,查士丁尼现在哪怕是骑在他们脖子上没有实力的他们也只能有苦说不出。
“那么您有什么想法呢,乔治阁下?”同样之前一直没有说话的斯格罗斯公爵开口问道。
“很简单,渡海前往尼西亚,您不会认为以米哈伊尔那种人会容忍我们的存在,现在因为有拉丁人的掣肘,伊庇鲁斯军队尚且还不会对我们有轻举妄动,可一旦他们真的收复了整个伯罗奔尼撒,迟早会将矛头指向我们。”乔治伯爵一语惊人,直接提出放弃莫利亚前往尼西亚。
可是他的提议却根本得不到响应,听了他这一番话的贵族们无不面对嘲讽的冷笑。
他们和乔治伯爵可不一样,他们是伯罗奔尼撒世袭的贵族,家族传承最少也有一百年,可不像他一样是因为投靠了拉斯卡里斯家族才有了头衔。若是离开这里道尼西亚他们就真的一无所有了。至于这位乔治边境伯存着什么心思,这些老『奸』巨猾的老贵族们自然也心知肚明,这多半是拉斯卡里斯兄弟两人的主意。
彼时的尼西亚,提奥多尔拉斯卡里斯和康斯坦丁拉斯卡里斯成为帝国的皇帝和共治皇帝,但名位却并并非那样稳固,不说君士坦丁堡的拉丁僭主自诩为罗马尼亚皇帝,西边的伊庇鲁斯,东边的特拉比松,一个是杜卡斯家族,一个是科穆宁家族,正统一点也不比拉斯卡里斯家族差。
这时候想要标榜自己的地位自然只有一个那就是“拉拢”贵族,而“拉拢”手段自然又软的有硬的,在尼西亚的流亡贵族有许多都是名门贵胄,而现在拉斯卡里斯将目标锁定在莫利亚的世袭贵族们也自然理所应当。
可是莫利亚这些狡猾的贵族才不会那么简单被人利用呢!这些世袭贵族在莫利亚能混的风生水起但要是去了尼西亚处境那就不一样了,现在留在这里他们尚且有希望,要真的离开那就真的成无根的浮萍了。
见其他贵族们不置可否的态度乔治伯爵知道简单几句话肯定说服不了对方,于是道:“难道你们还对伊庇鲁斯心存幻想吗?那么利奥公爵您的态度呢?”他将目光放在了那个男人身上,尽管非常不喜欢对方,但是利奥公爵终究是原科林斯统治者,是莫利亚贵族的代表,只有说服他才能说服说服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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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来自莫利亚贵族的邀请
“您的态度呢,利奥公爵?”乔治伯爵看着眼前的男人问道,原本一场看似平常的茶会气氛顿时间变得紧张起来,乔治伯爵的态度往往很多时候都代表着的是海的另一边尼西亚的意志。
一直以来,利奥斯格雷斯在伊庇鲁斯和尼西亚两者之间的选择态度都非常模糊,而他的态度却是关键,作为科林斯公爵,他是莫利亚贵族之中头衔最高的存在。
乔治伯爵也不得不让他站出来表明态度,毕竟这个男人和杜卡斯家族有着仇怨,而他新娶的妻子更是穆兹菲乌斯皇帝的原配欧朵西娅,就算利奥斯格雷斯首鼠两端也不应该倒向伊庇鲁斯才对。
因此乔治伯爵想要让这位莫利亚贵族的首脑人物表个态。
而与此同时,其他贵族也不约而同安静下来竖起耳朵,想要听听他的态度。
其实莫利亚贵族们在选择伊庇鲁斯还是尼西亚仍然没有达成一致,对他们而言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在于如何让他们的利益最大化。
作为首席贵族,利奥公爵的态度也让在座的人都十分感兴趣。
“我的态度?你是在问我的态度吗,乔治阁下?”利奥有些惊讶地说道,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故作姿态罢了。利奥斯格雷斯的狡狯可是在莫利亚贵族圈子里面出了名的,他不可能到现在还没有自己的打算。
“斯格雷斯没必要装模作样了,我们这次都听你的。”只听一名贵族表态道,他已经受够了,如同丧家之犬的他们待在这儿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现在这种情况我们已经已经受够了,请您做决定吧,公爵阁下。”其他几个贵族也纷纷点了点头,他们如今真的是进退两难,查士丁尼将他们的田产私自瓜分,而尼西亚的拉斯卡里斯家族则也是为了利用他们,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这位科林斯公爵了。
见几乎在座的所有贵族们的态度都一致,利奥公爵点了点头道:“好吧,既然是诸位请我做出的决定那么我也没有在推辞的理由了,我想可以的话我们可以邀请那位查士丁尼大人到我们这里来做客。”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什么?”
无论是乔治伯爵还是其他莫利亚贵族都吃惊于利奥公爵的决定,他竟然想要邀请那个叫查士丁尼的家伙过来。明明还没有见面,查士丁尼在特里波利斯的所作所为就已经差不多把他们得罪了一个遍。
只见,乔治伯爵脸『色』一沉,首先开口问答:“利奥公爵,您的话是认真的吗?”邀请查士丁尼过来岂不是意味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要倒向伊庇鲁斯了吗?这是乔治伯爵所不愿看见的,他奉拉斯卡里斯皇帝的命令到这里游说已经一年多了,要是那个查士丁尼真的赴约的话他的心血就白费了。
其他贵族们也同样惊讶不已,他们也没想到这位利奥公爵居然会愿意和伊庇鲁斯合作。
但是利奥公爵却竖起了一根手指摇了摇否认道:“不,不,不,你们误会了我的意思。”男人连说三个不字,让在场的人们一时间奇怪斯格雷斯究竟有什么意图。
“和他接触恐怕不能就说明什么吧,乔治阁下?”
“那个叫查士丁尼的小子是米哈伊尔派过来的人难道好不够证明吗?而据我所知他本人就是护送穆兹菲乌斯逃离拉丁人追杀的侍卫。”
乔治提到穆兹菲乌斯的名字时刻意地加重了语调,这让贵族们目光又落在了利奥公爵的身上。
然而利奥公爵却仍然一脸平静地道:“恰恰如此,这才是我这么做的原因,穆兹菲乌斯在选择人的眼光这方面真的不得不说非常有独到之处,而那位叫查士丁尼的男人恐怕未必和米哈伊尔铁板一块。”
“您的意思是——莫非……”利奥的话刚一说完便有人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米哈伊尔成为共治皇帝的事情本身就存在猫腻,那么作为穆兹菲乌斯亲信的查士丁尼未必对伊庇鲁斯忠心耿耿。
“可是这谈何容易。就算他和米哈伊尔不是铁板一块,也不可能背叛穆兹菲乌斯的吧!”乔治伯爵也明白了利奥公爵的意思,可是想要策反一支军队的统帅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他身旁的其他贵族们这时候也面面相觑,在之前他们一个个都吃准了查士丁尼会主动找上门来和他们妥协,可现在利奥公爵却提出主动邀请对方,这无疑让好面子的贵族们十分为难。
可是斯格罗斯却毫不在意道:“没有什么是无价的,所谓的忠诚也不过是没有付出足够酬劳的借口而已。诸位难道你们不想拿回自己的土地吗?”
利奥的话语中透着一股魔力,瞬间激发了在座所有贵族们的兴趣,他们被这诱人的话吸引,如果能够将查士丁尼拉拢过来,那么他们荣归故里夺回自己的封地便迎刃而解了,这可比孤零零参加伊庇鲁斯或者尼西亚一方要好的多。毕竟没有实力的贵族就像是没有根的浮萍,他们不得不心动。
“这个想法太荒谬了,那种人怎么可能会被轻易摆布?”察觉到贵族们的动摇的乔治伯爵大呼不妙,正要劝说他们不要轻易相信利奥斯格罗斯的三言两语,然而已经迟了,一个贵族率先站了出来。
“我……觉得利奥大公说的有理。”
“我也觉得可以试一试。”
“没错。”
原本还在为难的贵族们纷纷附和道,而看着这一幕,乔治伯爵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了,可是看着面前利奥斯格罗斯那张带着虚假笑容的面孔,他却忍不住火冒三丈,随即拂袖而去,他有一种预感,这里的所有人都将为他们的贪心付出代价的……
而三天,从泰纳龙角送来的一封邀请函到了特里波利斯的查士丁尼手中,果然不出他的所料,莫利亚的贵族们真的已经沉不住气主动发出了邀请,请他前往南方赴宴,而查士丁尼早已经等候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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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威斯卡里堡
清晨,特里波利斯的城外,天还没有完全亮,而查士丁尼已经准备好了行装准备离开前往泰纳隆接受莫利亚贵族们的邀请赴约。可是为他送行的聂乌斯基却并不赞成查士丁尼这样的举动,大敌当前,身为统帅查士丁尼这样离开实在不合情理,而且莫利亚贵族的们邀请一看就是不怀好意。心中谈及查士丁尼擅自瓜分他们的田产,贵族们的态度简直想要兴师问罪。
但即便知道是这样,查士丁尼还是欣然赴约了,这实在让聂乌斯基不解。
“你真的要去吗?”看着决定启程的查士丁尼聂乌斯基仍然有些担心,擅自将南伯罗奔尼撒的贵族田产赏赐给军队的他无疑已经得罪了莫利亚的大多数贵族,而现在查士丁尼就准备这么地轻车简从前去赴约,聂乌斯基实在担心。
而查士丁尼却不以为意地道:“无妨,现在主动权在我的手里,那些人不敢轻举妄动,恐怕更想乘机拉拢我吧!”他早已经预料到这一切,当利益受损的时候原本还一副高傲模样的贵族们立即便坐不住了。
“可是真的我一同随行吗?连里奥你也没有让他跟你一起去。”聂乌斯基仍然不太赞同查士丁尼以身犯险。
“特里波利斯终究还是要有人坐镇,你和里奥在这里才能让我放心。”虽然拿下了特里波利斯这个南伯罗奔尼撒的门户,但是亚该亚侯国可不会善罢甘休,更重要的是泽奥多塞法隆和穆斯瓦尔两人虽然失和,但一明一暗终究是威胁,没有聂乌斯基的话他是不敢轻易离开特里波利斯的。
“但是……”
“不是还有阿尔斯兰么,还担心什么呢?”查士丁尼打断了聂乌斯基的话头,他此去自然不是单枪匹马,带的人太多不好,太少也不行,而阿尔斯兰作为护卫自然也就成了最好的选择。突厥骑兵的精锐是众所周知的,查士丁尼准备带上他们前往,想来就算莫利亚的贵族们有不轨之心也必须有所忌惮。
“那个突厥人,可是我担心的恰恰是他呀,查士丁尼。”身为帝国禁卫军的聂乌斯基对突厥人没有任何好感,他祖上几代人和突厥人在安纳托利亚大战,为国捐躯死于突厥人之手的不在少数,何况查士丁尼身边的这些突厥人都是一伙雇佣兵,东方的那些雇佣兵都是利益至上还没有拉丁雇佣军更有节『操』,查士丁尼带着他们不得不让聂乌斯基担忧。
可是查士丁尼却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聂乌斯基,谢谢你的关心,但是某种程度上阿尔斯兰是最没有可能背叛我的。这一点你大可放心。”他带着阿尔斯兰自信不会有什么意外,全在于两层原因,第一就是他的父亲穆拉德还在阿格里尼翁,阿尔斯兰是不可能冒这么大风险背叛自己,第二那就是查士丁尼相信莫利亚贵族们也开不起足够的价格能让他动摇。
而见查士丁尼如此坚持,聂乌斯基也明白自己再怎么劝说查士丁尼也不改变主意了,而且他此行的目的也关乎穆兹菲乌斯的托付,自己也没有更多理由反对,只好道:“那我只能在这里祈祷天主能赐予你祝福,如果一旦有什么不对的话立即脱身。十天之后要是还没有消息,我便会带军队去营救你。”现在查士丁尼可不再是无足轻重的伊洛凡堡之主了,某种意义上他是穆兹菲乌斯皇帝的最后希望,也可能是帝国复兴的希望,聂乌斯基可不愿意他出现任何意外。
“那也行,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面,一切就交给你们了。不管亚该亚侯国有什么异动,这段时间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在于休养生息扩充实力。”查士丁尼也随即严肃起来,特里波利斯尽管是锁钥之地,可是亚该亚侯国要是动员全国力量不惜一切代价进攻过来,以他们目前的力量必然死无葬身之地。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亚该亚侯国的军队主力现在在科林斯正和提奥多尔伯爵的军队对峙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南下,因此这段时间收揽流亡扩充军备是当务之急。将这样重要的事情交给聂乌斯基和里奥,查士丁尼其实也不放心,只是南部那些莫利亚贵族的问题现在必须他亲自解决才行。说着查士丁尼骑上了马告别了聂乌斯基踏上前往南方行程。
……
……
……
自从查士丁尼消灭了亚该亚侯国在南伯罗奔尼撒的力量,南方一直抵抗拉丁人的力量群起响应,再加上查士丁尼收纳当年逃窜的拜占庭的散兵游勇,一路上查士丁尼并没有遇到太多盗贼的袭扰。
唯一不好的就是南方崎岖的山地丘陵地形实在难行,不过也恰恰是这个原因,拉丁人占领莫利亚军区一年多了一直没有肃清这一带的拜占庭抵抗军。看着一路上的荒凉,很难想象在古罗马时代,这里曾经是希腊繁荣的城邦坐落的地方,到处可见古罗马时代废弃高架水渠、破碎的雕像、倒塌的大理石柱,这些旧城已经被废弃成为了野兽出没的地方,其实往前推一百年。这里虽然不繁华,但还有为数不少的集镇存在,然而随着帝国腐败将贸易特权给了威尼斯人和热那亚人,再加上保加尔人和库曼人几次打到这里烧杀抢掠,在这一带的城市都被夷为平地,导致再也没有人愿意在这儿定居,如今剩下的也只有一些拉丁风格的城堡和几个据点了,如今莫利亚贵族们正是在这里苟延残喘的。
恰恰是处于这样考虑,查士丁尼带着所有的跟随的人都是轻装前行,故而一路上没有没有耗费太多时间,但纵然这样突厥人的战马走在嶙峋的山路也是步履蹒跚。
查士丁尼现在彻底感受到拉丁人的苦楚了,莫利亚贵族流亡的地方被各个山谷隘道处隔绝,只需要驻扎几支分遣的队伍,便可以起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效果,强行进攻得不偿失。
查士丁尼等人一路上道路虽然崎岖艰苦,大体上还算安全,途中偶然遇到的只有些零散的拜占庭斥候骑兵,应该是莫利亚贵族的人,他们既没有发难也没有迎接,只是在远处观测了他们会儿后根本不想解除,就很快消散了踪迹。
而查士丁尼也没有这个心思,就这样,一支队伍花了好长时间终于来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威斯卡里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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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母女
“他们来了吗,斯格雷斯?”深夜的威斯卡里,在山崖上的城堡高处,望着动人的月『色』却无心欣赏一个贵『妇』在利奥公爵身边忧心忡忡地问道,尽管她是一副已为人妻的打扮,然而实际上只不过二十三四岁的年纪,模样颇为动人。
可是当她得知那位莫利亚总督要来这里的消息后,漂亮的脸蛋上布满了愁容,似乎很是担忧。
而她正是如今科林斯公爵利奥斯格雷斯的妻子,也是曾经穆兹菲乌斯的皇后,阿历克塞三世的小女儿欧朵西娅。
“放心吧,欧朵西娅,不会有事的。”利奥斯格雷斯的脸上『露』出少有真挚而柔和的神情低声安慰着将妻子揽在怀里。
“可是我担心……穆兹菲乌斯……”欧朵西娅有些痛苦地将头埋在了丈夫的胸膛,而利奥斯格雷斯也很理解她的反应,某种意义上这个女人等于背叛了那位穆兹菲乌斯皇帝,但这并不怪他。自从君士坦丁堡沦陷后,几乎所有人都以为穆兹菲乌斯死在『乱』军之中,孤苦无依的欧朵西娅接受了利奥公爵的求婚并没有什么错。
然而差不多过去一年,穆兹菲乌斯却出现在了伊庇鲁斯,这让欧朵西娅如今的处境变得十分尴尬。她既是利奥斯格罗斯的妻子,但是法律上还没有和穆兹菲乌斯离婚。而当这位据说出身是穆兹菲乌斯身边侍从的莫利亚总督要前往威斯卡里堡,欧朵西娅不得不心怀担忧。然而她却不知道,正是眼前自己的丈夫主动邀请查士丁尼前来的。
只见利奥公爵一副好丈夫的样子宽慰她道:“不必担心,穆兹菲乌斯现在在鲁斯尼纳就相当于被软禁一样,在一座修道院隐居,那位莫利亚总督如今还是否效忠于他还未可知呢!就算他真的想要为难我们,你毕竟是阿历克塞三世陛下的女儿,而我也是堂堂科林斯的大公,身份不比他低微,他又有什么资格来置喙我们和穆兹菲乌斯之间的事情呢?”
“但愿如此吧!”欧朵西娅忧伤地说道,与利奥公爵深深地一吻,她实在厌倦了过去的生活,真的像将之前的一切永远忘记。虽然是阿历克塞三世的小女儿,然而欧朵西娅却是最不受宠的,那位刻薄寡恩的皇帝将自己唯一的爱都给了大女儿最终和他的一个女儿,伊莲娜,即便是君士坦丁堡被围攻的时候,最后也是伊莲娜和他带着所能搜集到皇室的大量财宝逃走。早年的她曾经嫁给过塞尔维亚的王公,但是很快守了寡,而后便又成为了政治筹码嫁给了穆兹菲乌斯,实际上欧朵西娅对穆兹菲乌斯并没有太深厚的感情。但是欧朵西娅知道,穆兹菲乌斯如果重新掌握权力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而就在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爸爸,妈妈!”
“海伦娜,你怎么还没有睡。你怎么光着脚,着凉了怎么办。”欧朵西娅和利奥公爵下意识地分开,看着穿着睡衣的女儿跑出来,有些惊讶地问道,明明身边有『乳』母在却没有跟着,一看就是那些贪睡的下人疏忽大意了。
“我睡不着,我想要妈妈给我讲故事!”欧朵西娅的女儿海伦娜还不到两岁,『奶』声『奶』气地央求道,而看着女儿的欧朵西娅却有些强颜欢笑,这就是穆兹菲乌斯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源头,名义上海伦娜是自己和利奥斯格罗斯的孩子,但是明眼人都知道海伦娜只可能是穆兹菲乌斯的女儿。
君士坦丁堡面临被攻陷之前,为了安全起见,穆兹菲乌斯让欧朵西娅乘着最后一艘船逃离了金角湾前往莫利亚,而那个时候的她便已经怀孕了,而这件事情利奥公爵和欧朵西娅举行婚礼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并达成协议对小海伦娜视若己出。
现在欧朵西娅最担心的莫过于穆兹菲乌斯会夺回这个孩子,自己的女儿,虽然16岁的时候她便嫁给了塞尔维亚大公,可是海伦娜却是她的第一个孩子,他绝对不愿意失去她。
正当欧朵西娅微微出神的时候,利奥公爵却走上去抱住了小海伦娜,“地上凉,让爸爸抱你上床去。你妈妈今天有些累了,爸爸给你讲故事好不好啊?”
“好,海伦娜要听爸爸讲故事。”小女孩乖巧地在利奥公爵的怀里点了点头,而这一幕让欧朵西娅看着更加不是滋味,可以说一出生,他们母女都是眼前的这个男人照看的,海伦娜也是将利奥看做是亲生父亲,欧朵西娅实在难以想象如果发生骨肉分离的那一幕会怎样。但是贵族对血脉的重视是极为执着的,倘若一朝穆兹菲乌斯东山再起,海伦娜作为他的长女是不可能不与之相认的。
“海伦娜,爸爸明天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忙,还是让妈妈给你讲故事吧!斯格罗斯,你明天还有事情我来哄着孩子吧。”欧朵西娅走上前接过了孩子道,尽管她不知道明天会是怎样,但是生活还是要继续的,现在她只能尽可能打起精神来不给自己的丈夫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这是她唯一能给予自己男人的帮助了。明明自己身为公主,可是却什么也做不了,想起来她也忍不住嫉妒其自己的两个姐姐了,大姐伊莲娜是最得到父皇宠幸的自不必说,而她的二姐安娜如今是尼西亚那位拉斯卡里斯皇帝的皇后,处境比自己要好上千倍万倍。想到这里,心中忧愁倍增。
而利奥斯格罗斯见状也点了点头,“那也好,我还有公务要处理,就在书房休息了,欧朵西娅那你先带孩子去休息吧!”
“那好,你也别熬的太晚。”于是欧朵西娅抱着孩子便抱着孩子离开了利奥公爵的书房,而看着母女俩的背影,原本带着一副温情父亲面具的男人终于换上了自己本来的面孔,薄薄的嘴唇透着一丝笑意,利奥斯格罗斯当然明白自己妻子担心的是什么,然而他一点也不在意,对他而言,这位阿历克塞三世的女儿无疑是一张好牌。拉斯卡里斯家族可以靠着那位安娜公主登上皇位,那么自己未尝不可利用一下欧朵西娅的影响力,终归那个女人是帝国的公主,而海伦娜作为穆兹菲乌斯的女儿则意味着她也是帝国未来的公主,想到这里利奥斯格罗斯也不由得意自己当初的眼光收留了他们,而如今奇货可居,或许这对母女真的可以给自己创造出意想不到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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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贵族的花招
威斯卡里堡的清晨,空气中『露』水透着寒气,莫利亚的贵族们一路上都没有迎接的意思,连夜赶路的查士丁尼一行人已经疲惫不堪,但是山路难行再加上人心难测,因此查士丁尼一直没有让队伍停下来。
终于,他们抵达了守卫森严的威斯卡里堡。
这是一座一百多年前历史的城堡,最初它的作用是抵御撒拉逊海盗,而后来随着十字军东征它又成为监视过往法兰克军队的重要据点,但如今这里成了流亡的莫利亚贵族最后的铜墙铁壁。
这座城堡完全是依山而建,嶙峋的岩石被雕凿开来,气势恢宏,但是当抬头仰望着它的时候你会有一种压抑的感觉,奇形的黑『色』岩石点缀着这森严的城堡,仿佛一头头石像鬼矗立着随时要从上面扑向入侵者,形成了阴森森的氛围。
只见城堡的上空,一面红『色』的绣着金『色』xp交叉旗帜迎风飘扬,这是从古罗马时代就已经存在的军旗,最初的时候仅仅是高卢的一个军团图腾而已,但随着基督时代的降临,这个符号又和早期基督教中的凯乐符号不谋而合,凯乐符号作为一个早期的基督宗教符号,是无论天主教还是东正教所共用的,这个由希腊字母x和p组成,代表耶稣姓名(该符号是由希腊文单字“xpiΣtoΣ”的字首两字x(chi)和p(rho)所组成的复合符号。也就是说这个记号代表着耶稣基督。)的符号也就变成了一个神圣的象征成为了君士坦丁大帝的军旗,成为了所谓的拉布兰旗。
即便一千年之后,它仍然是拜占庭帝国的重要象征与双头鹰地位等同。
“来者止步!”查士丁尼等一行人到了城下便被全副武装的士兵拦下,查士丁尼也很配合地停下了脚步,因为他知道这时候说不定城头上隐藏的弓箭手正用箭对准他的头颅。
“我是收到利奥公爵阁下的邀请前来的客人,这难道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查士丁尼抬起头看着城墙上警惕的士兵问道,一来到这里他便已经感受到莫利亚贵族们的不友好。
“等我们前去通报,你们在此不要走定,如果有什么轻举妄动,恕我不能保证你们的安全。”城头上负责防卫的军官冷冷地回答道,而这无礼的态度让查士丁尼身边的阿尔斯兰都有些忍不住了。一路上他们就一直受到了莫利亚贵族派出的斥候监视一举一动,这时候他们来到这威斯卡里堡对方怎么可能会比知道。
但是查士丁尼却用颜『色』示意阿尔斯兰和他身边的突厥武士们不要轻举妄动,他当然知道这是莫利亚贵族耍的花招,对自己不满想用这种闭门羹来给自己一个下马威杀杀气焰。
不过想出这一招的人也未免太小看自己了,查士丁尼在心中冷笑,无论是面对保加利亚沙皇还是米哈伊尔专制公他都可以应对自如,这群故步自封的莫利亚旧贵族还真入不了查士丁尼的眼。
片刻之后,城楼上这时响起了一个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是查士丁尼总督吗?真是有失远迎了。还愣着干什么,快开门迎接。”
只听男人的话音刚落,守卫森严的这座铜墙铁壁便轰然洞开为查士丁尼等一行人敞开了去路。
只见城堡之中,骑着白马华服贵族出来迎接,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而在道路两侧,一群贵族们正聚在一起等候,果然不出查士丁尼所料对方早已经知道他到来的日子。
一群贵族们构建成一副冷漠浮华的画就像拜占庭教堂上的马赛克壁画一般,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神态,然而却没有一丝生气,并非说这些旧贵族都老态龙钟,而是说他们有一种来自于骨子里面的腐朽。
“欢迎您的到来,查士丁尼阁下,您能来赴约是我们的荣幸。我是威斯卡里堡的主人尼基弗鲁斯。”为首的贵族男子主动自我介绍说道,刚才说话的人也正是他,不过得知了他的身份之后查士丁尼便知道了莫利亚贵族们的打算,威斯卡里之主,看起来好像挺像那么一回事的,但是查士丁尼知道威斯卡里堡之前的地位和查士丁尼的伊洛凡堡别无二致,只不过这座城堡更加坚固一些罢了。让他负责接待自己这位莫利亚军区名义上的总督,效果可想而知,而查士丁尼看了一眼那些其他贵族们的举止也大致猜出来,这些迎接他的都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而已。
莫利亚的重要人物比如利奥公爵一个也没有出现,查士丁尼在心中冷笑,但是表面上去做出一副荣幸之至的样子上前与这些贵族们寒暄。
而看着查士丁尼的反应,冷眼旁观的贵族们随即也更加对这位空降过来的总督不屑一顾,终究是武夫而已,靠着战功和裙带关系爬到了高位,实际上却对贵族之间的游戏根本一窍不通。
“查士丁尼大人,我们是利奥公爵派来负责接待您的,一路上您应该疲乏了,不如先到我们为您安排的住所歇歇脚吧!”尼基弗鲁斯笑呵呵地说道。
“哦,那利奥公爵他们……我身为客人总要拜访一下吧?”查士丁尼故作惊诧地问道。
“不急,不急,晚上公爵大人会设宴招待,在此之前还是由我们来为您接风洗尘吧!”尼基弗鲁斯随即说道,带着身边的人为查士丁尼引路,而查士丁尼也不推辞,一路上这些小贵族们各种称赞溢美,更是相谈甚欢,然而这一切都尽收莫利亚那些大贵族们的眼底。
身为传承多代的显赫贵族,心高气傲的他们怎么可能愿意去迎接一个暴发户呢?这样的安排更多的是一种试探和观察。毕竟阿尔菲奥斯河之战给了他们太多的震撼,他们还不了解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子究竟是什么来头,不过现在看来,所有的贵族们得知了进城后查士丁尼的反应脸上都『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第八章 舞会
“果然还不过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罢了。尼基弗鲁斯招待他们也算看的起他了。”小小的客厅之中一名贵族讥讽道。
虽然躲到威斯卡里堡的莫利亚贵族犹如过江之鲫,但是真正谈得上举足轻重却只有这几个贵族,而作为科林斯之主利奥斯格雷斯自然也在其中。他们派去的人一直在暗中观察着查士丁尼,而一番探查后他们都对查士丁尼并不像之前那样放在心上。
“那小子第一眼看到了尼基弗鲁斯只怕还以为他是我们中的代表,然而等他知道了真相脸『色』不会好看到哪里去!”想到用这种方法可以好好杀一杀查士丁尼的气焰,贵族们之前因为田产被分憋的一肚子气终于得以暂时消缺,抚掌大笑起来。
派尼基弗鲁斯这样一个身份不高的中等贵族迎接,查士丁尼居然丝毫不悦,在他们的,看来这种没有见识的小子根本不足为虑。
可是就在这时,与他们在一起的乔治边境伯却表『露』除了不一样的看法。
“诸位为这种无聊的事情也未免太可笑了吧!莫不成是因为现在的处境,以至于捉弄一个小家伙也觉得可堪一乐呢?何况你们未免太小瞧那个小家伙了。若是他故意为之的花,只怕闹笑话反而是诸位了。”乔治伯爵淡淡地说道,可是话语之中的讽刺任谁都听的明白,这就是为什么乔治伯爵和莫利亚贵族们相处不好,而其中最大原因就在于这个男人的心直口快。再加上他的背后有尼西亚,乔治更是口无遮拦。
如果不是他是拉斯卡利斯家族的代表,莫利亚贵族不愿意和尼西亚撕破脸皮,他们才不愿意与之共事非要将其赶出这里呢不可!听了乔治伯爵那话中带着刺的讽刺之语,几个贵族的脸『色』登时间变了,但终于忍住没有发作。
但是一名贵族也毫不示弱,反唇相讥道:“阁下又何必为这种事情不满,莫不是因为和这位小子有过相同遭遇因此惺惺相惜不成?”
这句话一说出口,随即在座的贵族们也都『露』出冷笑,而乔治也明白这是对方讽刺他出身不高,完全靠裙带关系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这一直以来都是这个男人的痛处,拜占庭帝国以军功立国,既然没有好的贵族出身,那想要出人头地就要有过硬的军功业绩才行。这恰恰是乔治伯爵不具备,他是拉斯卡里斯家族的封臣,只因为得到了康斯坦丁皇帝的宠幸才得以晋升为边境伯。所以他才到了伯罗奔尼撒想要一展身手,为自己的主人招揽莫利亚的旧贵族们,让自己的爵位变得更名正言顺一些。
可现在看来,他的出身反而成了巨大的阻碍,双方互看对方不顺眼,此刻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但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着不说话的利奥斯格罗斯终于开口阻止了双方之间的口角。
“诸位,恕我直言,现在不是我们争吵的时候。乔治阁下,您何必对我们这次邀请查士丁尼总督这件事情如此不快呢?虽然我们还没有明确答应拉斯卡里斯皇帝的邀请,但是也没有倒向伊庇鲁斯一方,这种重要的事情终究还是要从长计议的啊!”
“从长计议,然而我已经在这里迁延将近一年了,利奥阁下,您最好尽快表态,因为这是皇帝陛下的意思。”乔治伯爵的脸上满是不悦,“接下来的事情还是诸位聊吧,我就不打扰了。”说完,这个男人再一次在莫利亚贵族们面前拂袖而去,完全没有客气的意思,更增多了莫利亚贵族们的恶感。
咚的一声,门被重重合上,见令他们讨厌的那个人离开,其他的贵族们则看着他们为其马首是瞻的利奥公爵试探他的态度道:“公爵阁下,看来尼西亚那里真的按捺不住了,那我们要不要……”
“不必理睬。”看着乔治边境伯那无礼的举动,即便是他涵养这么好也忍不住眼睛里面多了一丝阴霾,利奥微微冷笑,“现在已经和之前不一样,如果我没有猜错,在伊庇鲁斯进攻亚该亚之前,诸位其实已经和我一样放弃希望,准备干脆到尼西亚做个富贵清闲的元老贵族,放弃世代相传的封地认命了吧?”
利奥公爵如此干脆直截了当的话让许多贵族也有些尴尬,但也只好点了点头,他说的一点也没错。之前他们已经认命,毕竟亚该亚侯国已成气候,只不过是在和尼西亚讨价还价一直没有达成一致罢了。
“公爵阁下,您的意思是……”
“现在我们还有必要答应尼西亚那些苛刻的条件吗?恐怕现在尼西亚那边也急了,伊庇鲁斯攻下南伯罗奔尼撒那一刻起,乔治那家伙打的如意算盘彻底被弄『乱』了。而我们也没理由向拉斯卡利斯家族妥协。”
“您的意思该不会是倒向杜卡斯家族吧?”听了利奥公爵的话,其他几位大贵族也暗暗心惊,这个男人和杜卡斯家族可是有很大过节,他难道不计前嫌不成。
“当年科穆宁家族和杜卡斯家族也是世仇,可他们最终成了亲密无间的盟友。”利奥斯格雷斯微笑地回答道,但他实际上他这句话还有言下之意没有表『露』出来,科穆宁借助杜卡斯登上皇位,而他也有同样野心,尼西亚的拉斯卡利斯家族凭着安娜安杰列娜公主获得名位,那么他也同样可以。
“所以能你才要拉拢查士丁尼,这样我们站在米哈伊尔一边,到时候我们的封地也就有望收复了。”立马有贵族开口道,如果真的这样可要比站在尼西亚那边好的多。
“可是怎么样说服那个小子才是关键啊。”
“无妨,到时候自然会有办法。今晚的舞会不就是最好的机会么?”利奥斯格雷斯早已经计划好了一切,在他的眼中任何事情都是可以用金钱衡量的包括忠诚,只要价码合适那边可以动摇。
第九章 舞会(中)
“查士丁尼大人,您准备好了吗?诸位大人邀请您参加舞会,另外还有重要的事情相商。”前来查士丁尼居处特意迎接的贵族礼貌地提醒道,他虽然是莫利亚的世袭贵族,可是毕竟只是一个小贵族,对待查士丁尼这位名义上的莫利亚总督自然还是要小心翼翼的。
而这时,整理好着装的查士丁尼从房间中走了出来,有些诧异地看着面前的人问道:“欸,怎么是你,尼基弗鲁斯阁下呢?”
见查士丁尼疑『惑』,那名贵族也连忙解释道:“尼基弗鲁斯有事情来不了,所以由我来负责接待您,查士丁尼大人,初次见面,我是帝国子爵伊萨克纳提乌斯。”其实本来这件事情应该是全权交付给那位威斯卡里堡子爵尼基弗鲁斯,可是接待查士丁尼进城之后,那个男人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他,只好由伊萨克来接替邀请查士丁尼赴宴。
“那好吧。”查士丁尼点了点头,并没有在意,便带着身边的阿尔斯兰准备登上接他的马车,可是看着一名突厥人跟着查士丁尼要启程,伊萨克却坐不住了。
虽然犹豫他还是走上前去,阻止道:“查士丁尼大人,宴会邀请的名单上只有您一个人,我想阿尔斯兰阁下没有必要随同的吧。在座的可都是莫利亚的显贵啊!”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那就是查士丁尼带着一个突厥人赴宴实在不成体统,可看着查士丁尼不善的暮光,伊萨克立即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将最后半句话又咽回肚子里。
“阿尔斯兰是我的护卫,难道跟着我有什么问题吗?”查士丁尼不悦地看着对方,这次他是真的很不高兴,虽然拜占庭帝国东西部两地的贵族对突厥人看法不一,尤其是西部的希腊马其顿派贵族对突厥人十分排斥,但莫利亚贵族这样的举动是根本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竟然连自己带护卫这件事情都要干涉。
“护卫的话,由我们负责保护您的安全,这点请不必担心。”伊萨克尽管畏惧地看了查士丁尼一眼,可他还是壮着胆子回答道。
正当僵持不下的时候,阿尔斯兰却主动做出了让步,“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便留下吧。总督大人。”尽管他也很不满,可是作为在拜占庭帝国的雇佣军他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对待,在阿格里尼翁受到的白眼可比这里厉害的多。
可是查士丁尼却没有让他从马车上下去,而是用凌厉的目光看着眼前的伊萨克和他的随从们道:“阿尔斯兰必须跟着我,这件事情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我待会儿会亲自向利奥公爵解释的。”查士丁尼第一次流『露』出这样气势,让伊萨克等一般小贵族竟然一时间有些喘不过气来,不愧是在阿尔菲奥斯河之战杀得拉丁人溃不成军的人,这种浑然天成的威压绝不是轻易可以伪装的。
心惊胆战的伊萨克知道自己还要阻拦的话是自寻死路,他可不愿意得罪了对方而丢了『性』命,连忙道:“既然您坚持的话,那就按您的意思办。”说着安排查士丁尼和阿尔斯兰上了马车……
“这样真的好吗,查士丁尼大人?”阿尔斯兰用复杂的神『色』看着眼前的查士丁尼,几个月的相处,虽然一开始只是为了报酬,可是他对查士丁尼的看法已经彻底有了改观,拜占庭人和突厥人的争端已经将近两百年了,虽然零散的突厥部落有不少人为帝国征战,可是大多数拜占庭人尤其是贵族对突厥人一直抱有警惕的敌意,可是在查士丁尼身上却看不到。不仅是对待突厥人,在他的麾下无论是意大利人,诺曼人,瓦兰吉人,查士丁尼基本都做到一视同仁,这在阿尔斯兰看来是很少见的。
“有什么不好的呢?如果我屈从他们才是助长他们的气焰,于我而言,甚至对帝国而言,对突厥人,对诺曼人,甚至对拉丁人,不分情况的敌视是愚蠢的。曾经的帝国从未有过像如今这样保守过,成为罗马帝国皇帝的有高卢人,有亚美尼亚人,甚至连撒拉逊人,正如圣经里面所罗门王说的那样,一代过去,一代又来,而大地却永远常村。这才是罗马强盛而伟大的原因。”说到这里,查士丁尼又想起了在君士坦丁堡的瓦西里,圣经中的那一句话正是那个男人在自己临别时的赠言。
如今查士丁尼所要避免的就是让拜占庭帝国成为后世人们认知中一个保守落后、一成不变的东方帝国,而拜占庭1000年的历史则被说成是一个持续衰落,悲惨的故事。首先要破除的不是外部的敌人,而是拜占庭人一直以来自身那偏执的骄傲,因为这骄傲,拜占庭一千年的历史产生了灭绝。
而查士丁尼接下来要见到的这些莫利亚贵族们恰恰就是这样的存在,和他们古老的家族传承一样,西方的拉丁人已经因为十字军东征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可他们却仍然故步自封。
看着查士丁尼的平淡的神情咀嚼着对方刚才所说的话,阿尔斯兰也感受到了巨大的震撼,作为突厥人,他们历来崇尚为强大的人服务,而现在阿尔斯兰觉得自己或许真的遇到了一个不得了的主人——无论是米哈伊尔皇帝还是提奥多尔伯爵都无法比拟,也许现在这个年轻人尚且弱小,但他以后的路已经不是他可以看清的了。
……
大约半个小时后,缓慢的马车这才把查士丁尼送到了宴会举办的府邸,在威斯卡里这座旧城之中,这座公爵府邸显得格外显眼瞩目,和周围罗马希腊风格古建筑物不同,整个公爵府邸的构造都是现如今的拜占庭式建筑,显然这是不久前流亡至此的贵族重新大兴土木修建的,不够不得不说虽然如此其和周围的建筑倒也不算格格不入,合适融入到了周围的环境里面,虽然查士丁尼不懂建筑学也对莫利亚贵族的穷奢极欲不屑一顾,但也不得不赞叹这座府邸的华丽。
而此时,在利奥公爵府的舞会已经开始了。
第十章 舞会(下)
“啊,欢迎您的到来,查士丁尼阁下!谨代表莫利亚的各位同仁欢迎您的到来。”
查士丁尼一下马,便受到了热烈的欢迎,毕竟这场舞会是为了他才举办的,而这时,莫利亚各个有头有脸的贵族们也都出现了,当然他们却没有那么殷勤。
迎接查士丁尼的正是这场舞会的东道主,利奥斯格罗斯公爵,他表现的十分热情,给人的感觉如沐春风,可是查士丁尼却能够感受到对方那张面具底下潜藏的威胁。查士丁尼最了解这种对方给他感觉,无论是阿历克塞三世皇帝还是他在保加利亚时遇到的伊凡大公一样的感受——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但却狡猾无比。
很明显,查士丁尼意识到了利奥公爵的威胁,这是他来到这里其他贵族所不具备的,可是他仍然不动声『色』微笑地道:“很高兴和您见面公爵阁下,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很高兴我能得到诸位的邀请。能够让您来迎接我实在是太让我感到荣幸了。”
“总督阁下还是太谦虚了,您在阿尔菲奥斯河打败拉丁人就足以得到我们在这里所有人的敬意了。”只见利奥斯格罗斯呵呵笑道,带着查士丁尼进了大门。
查士丁尼跟着对方走进了公爵府中,而此刻舞会则刚刚开始,参加这场宴会的不只是莫利亚的各个贵族,他们的家眷也到了这里。
年轻的男女跟随着音乐跳着拜占庭式的舞蹈,而怠惰的中年贵族们则在一旁一边欣赏着,一边大快朵颐。这可比之前查士丁尼参加阿格里尼翁的那场宴会要豪华奢侈的多,无论是一桶桶进口自法兰西南部的美酒还是熏制好的优质火腿都令人垂涎欲滴。
不少参加宴会的人都完全忘记了今天是一场舞会,埋头胡吃海塞了。不过这很正常,在中世纪尽管教会一直竭力反对人们贪吃,认为贪吃是一种罪过,名列七宗罪之一,但总体上来说,风俗上尤其是贵族骑士阶层他们举办宴会,胡吃海喝是一种流行风尚。贵族们天生热爱吃喝,毕竟作为国家作战的主力,他们不像文官官僚那样拿着一支笔就可以了,他们是职业军人——无论是西欧国家还是拜占庭都是一样,由于长期参与战争,随时会丢掉『性』命,在他们看来与其过着这种朝不保夕的生活还要接受宗教的清规,还不如在没有战争的时候多热衷于享乐,因此在娱乐项目很少的中世纪宴会上吃什么东西,显得更为重要。
正是这样的需要和嗜好,不管是什么样的聚会,大都和吃分不开关系。早期宴会通常都是在如新年和圣灵降临节这些基督教重要的节日才会举办。但现在随时可以找出各种理由,来举行宴会大吃大喝。贵族的婚礼、国王皇帝加冕乃至大主教任职都成了举办宴会的理由,自然像在威斯卡里堡举办的这场迎接查士丁尼到来的舞会也少不了贵族们趁机大吃大喝一番。
只是看着眼前的场景,查士丁尼心中却在冷笑,明明国家已经四分五裂,而他们却竟然还在耽于享乐。尽管不满,他却没有表『露』出来,查士丁尼知道这场宴会另有所图,而那些贵族们的目标无疑是自己。如今的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无足轻重的小子了,收复南伯罗奔尼撒的查士丁尼俨然已经是一方诸侯,而莫利亚贵族们被拉丁人向赶狗一样赶出了自己的地盘失去了自己的封地,如今的他们又怎么能够不有所觊觎呢?现在最关键是那些真正掌握权力的上位者的态度是什么,是拉拢自己还是想除掉自己,这现在无疑是微妙的。
利奥斯格罗斯带着查士丁尼走进舞会,贵族们纷纷向查士丁尼敬酒,而他也来者不拒,然而令查士丁尼在意的是对方竟然只字不提请他来到这里的原因,既没有拉拢贿赂他也没有问罪于他擅自瓜分贵族田产。
这不禁让查士丁尼也心生警惕,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如果不能掌握对手意图,那无疑会把自己置于被动的处境。
而正当查士丁尼疑『惑』之时,不知何时一群年轻的贵族拥上中庭大厅,只见纱裙飞动,鞋跟嘀嗒,少年和少女飞跑着踏上白『色』的台阶,随即拜占庭竖琴奏响其悠扬的音乐。利奥斯格罗斯完全不见了踪影,一直跟随在他身旁的阿尔斯兰也不知道去了那里。
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在这时一个有着一卷火红『色』靓丽秀发的少女走到了查士丁尼的面前直接握了他的手,少女的手修长柔软,带着令人心动的温度。而紧接着对方便拉住查士丁尼的手一扯,凑近他的耳边,自我介绍道:“贵安,查士丁尼大人,初次见面,亚历克西娅·帕帕多普洛丝,叫我亚历克西娅就可以了。大家都对你很好奇,毕竟您可是击败拉丁人的大英雄,可是有好多漂亮女孩对你感兴趣哦。只不过我更幸运一些,瞧现在许多人都在偷看我们呢!”
她的气息芬芳而温暖,让人仿佛坠入云雾中,柔软的声音也同样令人心醉,眼前女孩儿的美貌不输于查士丁尼之前在阿格里尼翁偶遇到的伊莲娜杜卡斯,而且亚历克西娅的笑容中更多了一丝伊莲娜所不具有的娇媚,这反而更加让人心动。即便查士丁尼也不例外,可是他知道这恐怕就是利奥斯格罗斯给自己上的一道开胃菜。
“贵安,亚历克西娅小姐,那么有什么是我需要效劳的吗?”既然莫利亚贵族们已经开始了他们的表演,那么查士丁尼也愿意奉陪到底。
“可以陪我跳一支舞吗?”少女向查士丁尼发出了邀请乐曲里,而音乐走向起来,查士丁尼也没有拒绝按照节拍踏上一步,随即面对面的两人,对握住双手,交替着舞步在中庭大厅之中随着竖琴的演奏翩翩起舞起来,而这一切自然尽收于安排好这一切的莫利亚大贵族们的眼底。
第十一章 试探
“艾格尼丝夫人,看来您有一个好女儿啊。”看着中庭大厅翩翩起舞的年轻人,一个贵族忍不住笑道。这一切当然是安排好了的,一个出身军队的年轻人,从没有体验过贵族们优雅的生活,血气方刚,而这恰恰是最容易被温香软玉所融化的。
亚历克西娅是众贵族中这位艾格尼丝夫人的女儿,美丽动人自然不必说,而她善于跳舞才是被他们选中的原因,手把手教一个青涩的年轻人学习贵族礼仪是最容易敞开心扉的时候。
而一旁,艾格尼丝夫人只是淡淡地说道:“这只是那孩子自己闲暇时打发时间的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连这点小事情都办不到的话,也白费了我那么长时间教导她。”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这位贵夫人便令空气间都变得有些燥热起来,她的女儿亚历克西娅本就是一个美人,可是却远不如她的母亲那般柔媚,举手投足之间甚至说话的语气,这位艾格尼丝夫人都透着一股诱『惑』。
刚才的贵族也竟然有些把持不住,当他的目光扫过身旁帕帕多普洛丝伯爵夫人那衣裙紧裹着的火辣身材时,下意识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但是他立即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因为他身旁可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贵『妇』,而是帕帕多普洛斯家族的主『妇』,自从其夫病逝之后,这个女人便成为了一族之长。一个弱女子守着万千家业可想而知其中艰难,必然受到无数人觊觎,而这个女人却反而让其家族未曾衰落,反而成为莫利亚贵族中颇具影响力的人物之一。这种人的存在有多可怕,这个贵族男子心里一清二楚,他可不愿意自讨苦吃。
而看着在舞厅中和艾格尼丝夫人的女儿共舞的查士丁尼,这名贵族男子甚至有些可怜他了,亚历克西娅可是和她母亲一样都是一朵带刺的玫瑰啊!
然而刚才还一脸平静的艾格尼丝夫人却发现查士丁尼跟着自己女儿的舞步有条不紊,根本没有向他们预料的那样慌『乱』。
少女的裙摆旋转着打开,就像大理石地面上忽然开出了大朵大朵的花,亚历克西娅也在心中有些惊讶,她确信查士丁尼一开始根本不通拜占庭贵族的舞蹈,然而从一开始勉强跟着自己舞步的节奏,到现在完全掌握,只用了很短的时间,轻微的身形交错,接住了亚历克西娅的手,查士丁尼忽然改变了主从位置一般,踏步,旋转,亚历克西娅湖蓝『色』裙幅打开,犹如冷『色』的玫瑰花骤然绽放。任谁也没有想到查士丁尼会跳舞,更没有人能想到他跳得那么好,好似舞场中混迹多年。
可是只有亚历克西娅知道这是查士丁尼第一次跳舞,而她现在反而要跟着他带着他的节奏。
难道他真的之前就会跳舞,只是假装的吗?亚历克西娅在心中想到,可想要骗过自己这个全莫利亚公认跳舞跳的最好的人,她实在觉得不可能。那只能是一个不可思议的解释,那就是查士丁尼有着惊人的身体素质,尤其对动作的学习本能到了一种可怕的程度,毕竟看着眼前这个男子刚劲有力的动作,节奏准确都如同军鼓敲奏一般。
但这未免也太可怕了,亚历克西娅有些害怕的心想,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而下意识地一走神却让这个一向自信舞步的少女一不小心踏错一步踩到了自己长长的裙摆,身形一倾,眼看就要跌倒。
就在这一刹那间,查士丁尼却伸出了膀臂揽住了亚历克西娅的腰肢,与此同时拜占庭竖琴的奏乐也恰到好处地点到为止,立即反应过来的亚历克西娅随即以一个强有力的旋转收尾,这才避免了即将发生的尴尬结束了这令她心驰目眩的一舞。
“很完美的一场舞蹈,亚历克西娅小姐。”查士丁尼微笑着松开了少女的手礼貌地后退了两步,然而亚历克西娅反而还没有回过神来。
这一刻,一向高傲将男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亚历克西娅也觉得心中有了一丝别样的感觉,一开始查士丁尼身上散发的气息让人敬畏,甚至是让人讨厌的,她讨厌军队那种死板铁血的感觉,但此刻面前查士丁尼的身上却竟然凭空多出一份让人心仪的魅力,简直令她也有些心动,这完全不同于亚历克西娅之前所认识的贵族青年,第一次她的心里面也多了这种奇怪的悸动。
可是当亚历克西娅看了一眼查士丁尼的眼睛的时候却立即失望了,她看得出尽管对方脸上『露』出和善的微笑,但是那双蓝『色』的眸子里面像是藏着冰冷的海水一半没有一丝温度,深邃又令人畏惧,查士丁尼显然对自己毫无兴趣,而对方和自己的一舞也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逢场作戏,查士丁尼根本就知道只是莫利亚贵族们给自己准备的。
心中又是不甘,又是羞恼,但是亚历克西娅还是微微提裙道:“感谢您赏光,贵安,查士丁尼大人。”说着亚历克西娅便主动地跟着结束一场舞蹈的贵族们退下了。
一场华丽的舞后宾客们都自觉地退让开去,而这时在一旁之前和查士丁尼走散的阿尔斯兰走到了他面青,他最后也注意到了查士丁尼和亚历克西娅最后在中庭大厅下的舞蹈,他实在没想到查士丁尼居然还会这种东西,虽然他拉的开弓箭骑得了骏马,但让他搂住一个女人的腰、拉过她的手、带着她旋转如飞如此默契地惊鸿一舞,他还是举得不可思议。
“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个娘们找你干什么?”和这个宴会显得格格不入的突厥人早已经憋得一肚子火粗鲁地问道。
“他们给我准备的一道前菜而已。”隔着重重的人群,查士丁尼幽幽地说道。
“那倒是挺不错的,这看样子也算是最上等的女孩子啊。你怎么反而不要呢?”阿尔斯兰立即明白了查士丁尼的意思,故意挤眉弄眼地开玩笑道。
“一看就是那些人派来试探我的,我又不傻。”查士丁尼白了对方一眼,虽然自己谈不上没有这方面欲望,但是分场合他还是晓得的。
“人家投来鱼饵,也可以吃掉饵把钩吐回去嘛……”然而阿尔斯兰还是如此不正经,不知不觉间两个人的关系已经拉近了如此之多,而正当查士丁尼和阿尔斯兰交谈的时候,利奥斯格罗斯再一次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里,一如之前微笑的神态,而查士丁尼和阿尔斯兰也随即恢复原来的模样。
第十二章 开门见山
“很精彩的一舞,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利奥斯格雷斯由衷地赞叹道,他当然知道查士丁尼根本没有被区区美『色』所诱『惑』,那本来就是其他贵族想当然以为可以借此拉拢查士丁尼。然而第一次见面,利奥斯格罗斯便和查士丁尼一样意识到对方的不简单,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的确名副其实,能在阿尔菲奥斯河决胜拉丁人,绝靠的不是勇气而是智谋。
莫利亚的小狐狸,查士丁尼担当的起这个绰号。然而利奥斯格罗斯却并不担心他的计划因为查士丁尼的存在而被大『乱』,恰恰相反,他反而意识到查士丁尼或许将成为自己的一位潜在的合作者。
而查士丁尼则收起了自己原本故作的热情,淡淡地说道:“随意而为的兴致而已,我想诸位今天邀请我来应该不是仅仅是为了一场舞会吧!”
“当然不是……这毕竟只是小孩子的娱乐了。请吧,查士丁尼君,我们都在上面等着您的到来呢!”见查士丁尼终于撕下了原来的面具,利奥在心中忍不住一笑,终究还只是一个年轻的小家伙,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了。不过很正常,他们主动邀请查士丁尼来到威斯卡里,可是查士丁尼却一直没有得到应有的接待,即便查士丁尼再有心『性』也不可能一直无动于衷。因为虽然他手下的军队虽然攻占了特里波利斯,可是亚该亚侯国的报复迟早还是回来的,他不可能放心在这里消磨太多宝贵的时间。
此刻,利奥斯格罗斯无疑戳到了查士丁尼的死『穴』,这的确是查士丁尼唯一的弱点,然而他却没有看清查士丁尼真正的意图。在这位利奥公爵看来,查士丁尼就算看不惯莫利亚的贵族们,也不可能完全无视他们在莫利亚的影响力,更不可能乐意一个和自己交恶的力量在其背后。可是,事实上查士丁尼实际对和莫利亚贵族们的合作毫无兴趣,他唯一在意是穆兹菲乌斯交给他的托付。
欧朵西娅安杰列娜,阿历克塞三世的女儿,堂堂的帝国公主,查士丁尼和利奥斯格罗斯一样都意识到这个女人的价值所在。
跟着利奥斯格雷斯,查士丁尼和阿尔斯兰登上台阶到了一扇森严的大门前,和之前的中庭大厅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全副武装的拜占庭守卫着这里,一看就是重要的地方,普通的贵族甚至不能接近这里。
而当查士丁尼他们到来时,只见那扇青铜大门被缓缓打开,而那里面则又是另一方天地。
华丽的装饰琳琅满目,很难想像在这种地方莫利亚贵族仍然过着如此奢侈的生活,而在这其中才是莫利亚军区身份最显赫的贵族,外面的舞会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参加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查士丁尼知道像尼基弗鲁斯和伊萨克那样的小贵族没有资格在这里,眼前的这些人应该要么是家族传承古老要么就是军区之中坐镇一方的封疆大吏。
不过查士丁尼有很快注意到人群重还有一些其他的面孔,年轻的男女正看着这位莫利亚总督窃窃私语。
而其中刚才和查士丁尼共舞的亚里克西娅也在其中,查士丁尼随即了然,如果他所料没错的话,这些年轻的贵族男女应该就是莫利亚煊赫名门出身的子女。显然他们都是贵族圈子里面优秀的人才,否则的话,应该也不可能被允许参加这样重要的宴会。就像自己在阿格里尼翁,不被提奥多尔伯爵喜欢的罗曼努斯就无法参加那场贵族宴会。这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因为着这些年轻人以后将接替这些贵族成为帝国以后统治结构的一部分。
如此隆重的场面,查士丁尼也明白这可见莫利亚贵族们是多么重视自己的到来。
只见利奥斯格罗斯率先高举起手中的酒杯向面前的查士丁尼致意道:“呵呵,查士丁尼大人。再一次欢迎您的到来,我们终于见面了,在座的诸位都是帝国的上等贵族,早就仰慕您在阿尔菲奥斯河的赫赫功绩。愿您得到圣马可的庇佑,为帝国复兴更上一层楼。”只见热情的贵族们看着查士丁尼,他们一直在等待着这个年轻人。
贵族们也举起了酒杯,这无疑是隆重的礼仪,是对身份高贵的人才会如此对待,这和之前查士丁尼带来威斯卡里的冷遇大相径庭。而查士丁尼也接过了侍从递上的美酒不失礼貌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而这样的行为也赢得了贵族们的好感,作为客人要将酒饮尽才算符合礼仪,显然查士丁尼并不像他们之前猜的那样是一个粗鲁的军人。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此近距离接触时,贵族们也感受到查士丁尼的气质的确不是一般的人,那种淡然的气质正是上位者所需要的,也许正是这样的人才能够在战场上掌握瞬息万变的战局,达到一锤定音扭转局势的地步。
可是下一刻,查士丁尼的话却让在座的所有人脸『色』都为之一变。
放下了酒杯,查士丁尼面不改『色』,而他那双蓝『色』的眼睛扫视过周围人的面孔,淡淡地道:“感谢你们的招待。不过我想也不必这样大费周章,此次诸位邀请我来想要和我商量的是关于特里波利斯的田产吧?要不然的话,恐怕诸位现在还在这里等着我自己亲自登门求见吧!”
查士丁尼如此直率的话显然大出莫利亚贵族们所料,他的话当然是实话,也是双方都心知肚明的,可是眼前这个年轻人居然口无遮拦,顿时让原本有些缓和的气氛又变得尴尬紧张起来。本来对查士丁尼的好感一下子消减了许多,他们的目的当然是关于特里波利斯田产的事情,这本身就很令人不快,而他们本来还想慢慢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拉拢查士丁尼的计划一下子被打『乱』才是让贵族们恼火的原因。
查士丁尼开门见山就将放在谈判桌子底下的事情都出来,显然就是一种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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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老人
特里波利斯的田产问题,无疑是莫利亚贵族们一直以来如鲠在喉的事情,他们对查士丁尼粗暴的行为十分不满。拜占庭帝国已经经历了数百年的岁月,而他们各个家族传承都可以追溯到许久,莫利亚一系虽然不同于东方派和马其顿派贵族一直主导着拜占庭帝国的政局,可依旧是非常重要的一股势力,而查士丁尼想要绕开他们损害他们在莫利亚的利益完全是痴人说梦。
而查士丁尼也明白这一点,尽管现在这些贵族们已经被亚该亚侯国剥夺了封地,可是仍然是一股重要的政治力量。想要和他们公开决裂并不是明智的决定,要不然伊庇鲁斯和尼西亚也就不至于一直在想要拉拢这个贵族集团。可是查士丁尼最终还是开门见山,不给莫利亚贵族们一点点拉拢他的余地,直接进入了谈判。
一时间,在座的上等大贵族们的脸『色』都十分不好看,利奥公爵也『露』出了诧异的神情,在他看来查士丁尼这样做无疑是非常不明智的。
“查士丁尼阁下,我想您应该误会了什么——”利奥斯格罗斯正想要岔开这个话题,但是随即他的话便被查士丁尼打断。
“哦,是吗?那么我想这样的话今天也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查士丁尼冷冷地说道。
大厅里一下子安静了,任谁都能听出那句话里的寒意,包括那些站在一边的年轻贵族,即使他们并不了解事情的内情。从来没人敢在这样的场合下上这样对莫利亚的大贵族们说话,利奥斯格罗斯也同样心急如焚,他看着查士丁尼百思不得其解,难道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蠢到不知道这些贵族的份量么?他们是这个国家的最高层啊!纵然皇帝也是要顾忌到他们的想法的,一个贵族或许不算什么,但是一群贵族可以轻易成就一个人,也可以轻易毁掉一个人!看似现在他们没有了封地,但是仍然有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如果查士丁尼彻底得罪了他们,那么他的计划可能就被彻底打『乱』了。
而最吃惊的反而是阿尔斯兰,在他的眼中查士丁尼应该像一只狐狸一样狡猾,而此时他却像一只孤狼偏执地向群狮争夺面前的猎物,不愿后退一步。
这完全不是查士丁尼的处事风格才对,贵族们也都放下酒杯望着此时的,而只见查士丁尼也盯着那些贵族们的眼睛,他们都想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不安来。
可无论是查士丁尼还是老而弥坚的贵族,他们都没有给对手机会,可是气氛也一直保持着紧张。
阿尔斯兰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现在他们可是在对方的地盘上,要是有人心怀不轨,那可就糟糕了,到那时他连自己恐怕都保护不了。按理说聪明的人应该都有“要隐忍”的理智,查士丁尼也不例外,他却为何现在这么冲动?那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这个年轻人有这么做的原因和自信莫利亚贵族们不敢轻举妄动。
只见贵族们端坐不动,什么话也没有说,好像这件事跟他们全无关系,而查士丁尼的话语也似乎没有激怒到他们。
“查士丁尼阁下,我知道您对我们的不满,这是年轻人最容易出现的『毛』病,认为未来属于他们的,但是事实上却不是这样。或许您在阿尔菲奥斯河取得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个人的力量是弱小的,正因为我们欣赏你的力量,年轻人,我们才欢迎来到我们中间。”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这个人的到来,让大厅中原本紧张的气氛一时间完全消散,原本站在那里的贵族们立即散开让开了一条道路,连利奥斯格罗斯也神情严肃起来,显然来者的身份很不简单。只见人群中,一个颤颤巍巍的枯瘦老人走了出来
“感谢您的垂青,阿纳斯塔修斯专制公,但是我对此并不感兴趣。”出乎所有人预料,查士丁尼直接喊出了对方的名字,连莫利亚的贵族们都有些动容,年轻一辈的贵族们更是连这个名字都没有听过。
但是他们都知道专制公这个头衔意味着什么,那可是极为显赫的贵族和王室才有资格被授予的。
而被查士丁尼脱口喊出自己的名字,老人的目光也微微一闪,只见他淡淡地挥手,感叹道:“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能记得我的名字啊!不得不说穆兹菲乌斯陛下挑选了一位很好的人来完成他未尽的事业。拉丁人把你称呼为【小狐狸】,也的确名副其实。那么我想你刚才所做的一切应该都是为了要见我一面吧!不过终究还是年轻了一些,做事情总是那么焦急。在谈论重要的事情之前,我想还是先填好肚子再说吧!”
这位莫利亚的专制公显得十分平易近人,而在他的示意下,所有贵族包括利奥斯格罗斯默默地坐了回去,查士丁尼没能在任何一位上等贵族眼中看出动摇来。所有有头有脸的大贵族们显然都对这个老人不敢有丝毫不敬,包括利奥斯格罗斯。看着这个一直深居浅出的老人出现,他也有深深的忌惮。
阿纳斯塔修斯大公,是很久远就已经存在的大贵族,如今也有八十多岁高龄,见证了王朝兴衰起落,地位身份可想而知,而有人甚至传言他可能是前王朝皇室的后裔后来被封在了莫利亚这里当一位闲散的大贵族。以前只不过是听闻,但随着拉丁人的入侵,这位幕后的大公进入视线,让所有莫利亚贵族都感觉到这个老人的不简单。
至于查士丁尼他同样如临大敌,此前他也不知道在莫利亚有这样的存在,可是后来他捕捉到了机会探察到了其中的蛛丝马迹才选择改变计划。但是真正遇见眼前这个衰朽的老人,查士丁尼愈发感觉到了眼前这位专制公的深不可测,完全不像是一个衰朽的老人,而他才是查士丁尼此行最大的对手。
第十四章 第三枚碎片
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出现完全打破了利奥斯格罗斯的计划,他的确是莫利亚贵族之首,然而这仅仅是因为这位专制公年事已高不愿意多『插』手世俗事务,更多的时间是花在修道院里面搞自己的文学创作,可今天这个老家伙却出现在这里实在大出利奥公爵所料。
利奥很难猜测这个老人想要干什么,而他偏偏这时候根本不敢轻举妄动。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如此崇高的地位不仅仅是其专制公的头衔,而是在于拉丁人大获全胜的时候,正是这个人支付了难以想象的赎金换取了亚该亚侯国允许莫利亚贵族安全撤离得以逃到南方。而到了威斯卡里堡,不少落魄的贵族也得到了这个老人慷慨的接济,因此其在贵族之中的威望可想而知,更重要的是在威斯卡里堡重要的防守力量也是由这位专制公的卫队组成的,因此没有人敢对阿纳斯塔修斯有任何的不敬。
不过更让利奥斯格罗斯比较意外的是面前的查士丁尼,他似乎对眼前阿纳斯塔修斯的出现一点意外也没有,似乎早已经料到他的出现。
但实际上查士丁尼也对眼前的这个老人如临大敌,对方完全不同于他接触的任何人,这种上位者的存在在查士丁尼的记忆里面却丝毫也没有,这才是最可怕的,阿纳斯塔修斯有足够力量而查士丁尼却对他一无所知,某种程度上,对这个迟暮的老人的忌惮甚至超过了当时遭遇到阿历克塞三世和卡洛扬沙皇。更重要的是,对方的出现,还给了他另一种感觉!
但是阿纳斯塔修斯出现之后却什么也没有做,在他的吩咐下,不知什么时候晚餐已经呈上来了,主菜是烤羊肉和熏肉还有烹制好的海鱼,配菜是萝卜、卷心菜、大蒜、洋葱、南瓜、莴苣,并不多么奢华,但是料理得很到位。贵族们宛如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晚饭,而阿纳斯塔修斯如同长辈和晚辈之间与莫利亚的贵族们说些闲话,而且在查士丁尼的面前也毫不避讳,就真的只是闲话,例如哪个贵族的孩子刚刚成年了,哪家的女孩到了准备出嫁的年纪,还有没有准备好嫁妆,但却只字未提之前和查士丁尼要商量的关于特里波利斯田产的事宜,阿纳斯塔修斯甚至没有多看一眼查士丁尼。
气氛呈现着一种诡异的寂静,阿纳斯塔修斯没有表态,谁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包括本已经准备好借机拉拢查士丁尼的利奥斯格罗斯也不意外。就这样时间被消磨着,很快一场晚宴就这么结束了。
只见,老人在侍从的搀扶下缓缓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看着查士丁尼淡淡地说道:“我想今天你们应该也累了,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我想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还是放到第二天再去解决吧!你们说怎么样?”老人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副笑呵呵的神情,然而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没有人敢提出异议。
查士丁尼的反应也十分平静,他知道既然这个老人已经表态了,那么继续想要谈判就是浪费时间,不过他本身就对此毫无兴趣。礼貌地站起来告辞,查士丁尼便主动带着阿尔斯兰离去,而一场专门用于谈判趁机招揽查士丁尼的宴会就这么无疾而终,所有的贵族脸上都不怎么好看。
而阿纳斯塔修斯大公也显然察觉到了这一点,看着查士丁尼远去,微微叹息道:“看来诸位还是在怪罪老朽了。”
“哪里的话,我们怎么敢对您不敬呢,大公阁下!。只是刚才明明是最好的时机啊!”贵族们当然不敢表『露』出不满,可仍然不甘心,既然查士丁尼已经承认了他私自侵占了贵族们的封地,那么接下来软硬兼施『逼』其就范并不是一件难事。
但是阿纳斯塔修斯却发出了一声叹息,“哪里有那么简单,你们太小看那个小子了。能够被在阿尔菲奥斯河打败人数占优势的拉丁人靠的可不仅仅是行军打仗的天赋那么简单,否则的话他也就不可能是一只【小狐狸】了。”说完,这个老人幽幽地握紧了他手中的拐杖。
……
……
……
而在另一边,查士丁尼和阿尔斯兰一出总督府便登上了马车,直接回到了他的招待居处,而阿尔斯兰也发现了眼前这个年轻人脸『色』竟然有些难看。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查士丁尼一直给他的感觉都是从容自信的,但是现在却完全不同,那双蓝『色』的眼睛里面竟然有了一丝动摇。
“查士丁尼大人,您……您没事吧?”看着查士丁尼,阿尔斯兰小心翼翼地问道,然而面前的少年却一言不发。
“把尼基弗鲁斯给放了吧,趁对方还没有查到我们这里的蛛丝马迹之前。”良久,从沉思中挣脱开来的查士丁尼似乎有些疲惫,摆了摆手说道。
“把他放了?可是——”阿尔斯兰吃惊地看着查士丁尼,他们一来到莫利亚贵族给他们安排的居所,便趁机在尼基弗鲁斯离去后埋伏在半路把他打晕绑了回来。这也就是为什么对方一时半会找不到尼基弗鲁斯不得不让伊萨克男爵来顶替。从尼基弗鲁斯的口中,查士丁尼才得知了这里很多原本不为他所知的情报,比如莫利亚各个贵族的身份,其中的重要人物以及那位潜藏在幕后一直不为外部所知的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可是现在查士丁尼却让阿尔斯兰把捆在后面柴房的尼基弗鲁斯放了,这让阿尔斯兰大『惑』不解。
“可万一事情闹大怎么办,不如干脆……”阿尔斯兰的脸上『露』出突厥人特有的凶悍,提议杀人灭口。
然而查士丁尼却白了对方一眼,道:“那是『逼』不得已才需要到那一步,尼基弗鲁斯说了很多东西,有无关紧要的也有不该说的,他是个聪明人,放他离开,反而更容易将这件事情掩盖过去。否则的话,反而会落人把柄。现在的我们可不能再『露』出任何破绽了。”不由地一声叹息,查士丁尼的眼睛里竟然出现了一丝凝重,而看见查士丁尼脸上的神情,阿尔斯兰也意识到查士丁尼并不是简单说说而已,看来似乎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再多说什么,阿尔斯兰随即退下去处理释放尼基弗鲁斯的事情。
而查士丁尼此刻却在思考着另一件事情,他太大意了,因为击败拉丁人的缘故,来到威斯卡里堡的他下意识地将莫利亚贵族们看得太不堪了。而阿纳斯塔修斯的出现却让他意识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甫一见面,他就感受到了对方的身上存在着约柜碎片的感应,这是他遇到的第三块碎片。
第十五章 夜幕下的阴影
查士丁尼意识到自己实在太大意了,由于是被约柜从未来带到了这里,因此熟知拜占庭历史的他太过于自信了,以至于忘记了这一方天地有太多无法无法预知掌控的事情。
比如约柜碎片,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存在,但是查士丁尼穿越过来本身就已经意味着他思考事情不能再按照正常人的思路了。其实查士丁尼早就已经有了猜测,当初保加利亚人依靠索菲亚的铁王冠获得了独立的传言或许并不是流言蜚语。尤其是今天他遇见了阿纳斯塔修斯。
按照查士丁尼所知的,1204年之后,十字军在破碎的拜占庭之上建立了若干国家,但是实际上形成日后多强纵横交错的局面却花了十余年之久。比如亚该亚侯国的建立,一直到数年之后才统一伯罗奔尼撒半岛,更有底比斯公国等林立在希腊半岛建立。然而当查士丁尼带着伊庇鲁斯的军队进入莫利亚之后却渐渐发现不对了,那就是亚该亚侯国的力量膨胀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而一些历史似乎也有些扭曲,完全超出了查士丁尼的掌握。比如那位利奥斯格罗斯,原位面的话,他应该还在科林斯坚守,一直到坚持到1208年在科林斯卫城战死,可即便那样,科林斯也直到1210年才完全沦陷成为了戈特弗里·威列哈督的封地。但如今,伯罗奔尼撒主要的城市却完全都在亚该亚侯国的手里,而莫利亚的贵族们则都逃亡到了威斯卡里堡。一开始查士丁尼仅仅是觉得也许是自己稍微改变了时间线造成的蝴蝶效应,可是在审问尼基弗鲁斯的时候查士丁尼却发现了不对,莫利亚放弃大部分城市逃脱拉丁人追杀的一切,幕后都有一个人的影子的存在。
这位历史上名不见经传的专制公阿纳斯塔修斯,他仿佛预知了什么一样很早就在威斯卡里堡修缮起城墙,这不得不让查士丁尼齐起了怀疑之心。而查士丁尼在宴会上看见了那个老人的那一刻,他便意识到了自己猜测是正确的。脖子上的挂坠盒传递的刺痛感和当初他看见索菲亚铁王冠的反应如出一辙。可惜此时约柜碎片正在沉睡中,查士丁尼也不能对它询问查证,但是从重重迹象来看——这些约柜碎片应该都有属于他们各自的灵异之处。
这下子就不妙了,查士丁尼几乎是单枪匹马来到这里,阿纳斯塔修斯的存在无疑就如同一把悬在他头上的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一般。然而到现在他还没有见到穆兹菲乌斯的妻女,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借此机会将她们从这里带走,这下子查士丁尼的处境反而变得进退维谷了。
……
一头雾水的尼基弗鲁斯听着周围静悄悄的,一点声响也没有,他壮着胆子终于取下了自己头上的头套,睁开了眼睛却看见自己此时正在威斯卡里堡的一处阴暗的小巷子里面。没想到对方放了自己,他竟然逃过一劫,尼基弗鲁斯几乎庆幸地要哭出来。原本绑在柴房里尼基弗鲁斯被突厥人蒙上了头套便被带走的时候,他几乎以为查士丁尼决定要将自己杀掉灭口了。
可是他居然这么轻易地便被对方放走了,尼基弗鲁斯至今仍然觉得这就像是一场梦一般。而这个聪明的贵族立即也明白了查士丁尼这样做的原因,毕竟杀死一个贵族会造成不小的麻烦,查士丁尼这样将他放走不留痕迹,也就没有了把柄。至于他,一个小贵族,自然不会蠢到不明白查士丁尼的意思,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闭上嘴把这个亏吞下去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毕竟他在查士丁尼的拷问下可是说了很多不该说的事情,事情闹大了,对尼基弗鲁斯也很不利。
打定好主意,尼基弗鲁斯决定将今天发生的事情烂到肚子里去,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然而就在这时,马车驶过的声音却吸引了他的注意。
从小巷子里走出来的尼基弗鲁斯看见了那辆马车朝着城堡水门而去,那里是威斯卡里堡通往海路的出口。这么晚了,怎么会有人去那里呢?而且作为威斯卡里堡的领主,尼基弗鲁斯知道那里可是守备十分森严的,毕竟威斯卡里的日常生活资源都是需要靠那里运输的,而更重要的是那儿还是这座易守难攻的城堡唯一的弱点,因此即便是他也不能随便接近。
忍不住好奇,再加上马车行驶的速度很慢,因此这个男人随即跟了上去。
而果然不一小会,月『色』下尼基弗鲁斯便远远地看到了守卫水门的士兵在那儿拦下了马车行驶的去路,果然这种地方可不是什么随便的人可以靠近的。
见此情景,尼基弗鲁斯也立即找了一个小角落躲起来暗中观察,想要看看马车里面究竟是什么人。
“站住,做什么的?”全副武装的拜占庭士兵手持着盾牌和长矛扼守住道路不让马车前进,而两边还有拿着弓弩的守卫对准马车上的人,一旦对方敢轻举妄动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地进攻。
就在这时,马车的门缓缓被打开,而士兵们也看到了马车之中人的模样,包括尼基弗鲁斯,所有人都很惊讶,出现在这儿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乔治边境伯。作为尼西亚方面的使者,他的身份可是很崇高的。不敢怠慢的拜占庭士兵们下意识地便垂下了手中的武器。
“伯爵大人,您怎么会在这儿?”
这么晚了,守卫队长实在意外居然在这儿看见这位人。
而乔治边境伯淡淡地扫视了这些士兵们一眼点了点头道:“嗯,你们很好。毕竟这是这座城堡的关键所在,作为守卫你们很好地负起了责任。”这个男人语气中带着一丝欣赏,让守卫队长也有些沾沾自喜起来,显然这位伯爵应该是来视察他们的工作的、
然而乔治伯爵的下一句话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可惜啊,有的时候,太负责任是要将命搭进去的。”
什么?!听到这一句话的守卫队长还没有回过味来他眼前的世界忽然变成了血红『色』。守备队长愣住了,张了张嘴还想说话,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喉咙里涌动的鲜血完全让他说不出话来。
这一切发生太快了,而按照观察的尼基弗鲁斯却看清了那一幕,一个黑影从低矮的民居落下,犹如一只敏捷的猫一般和那名拜占庭队长擦肩而过。而其手中锋利的短刀直接切开了目标的喉咙,迸『射』出大片的血花,涂满了守备队长的脸和眼睛。
是袭击,是袭击!看着队长的鲜血喷涌而出。士兵们这才反应过来,这位乔治伯爵竟然要袭击水门,不管他有什么目的,士兵们都没有坐以待毙,然而已经太迟了,更多的黑影落下交错,用短刀切开毫无准备的士兵的喉咙。拜占庭守卫太大意了,他们下意识地没有将乔治边境伯当成威胁,因此垂下了武器,弩箭松开扳机,弓箭松了弓弦,以至于遭遇刺客的突袭竟然来不及反击便被顷刻间轻松解决。这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尼基弗鲁斯看着这一幕浑身冰冷。
而此时的乔治边境伯却对做出这样的事情毫不在意,看着黑衣的杀手们点了点头道:“你们做的很好,果然花钱雇佣你们是对的。”
第十六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最后一名拜占庭守卫被割开了喉咙,黑『色』的杀手们打开了水闸门,只见一艘船早已经在等候这一刻,慢慢地朝这里驶来。
眼前的发生的一切简直让尼基弗鲁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怎么会这样?!守卫水门的拜占庭守卫顷刻间就被消灭一空。他们太大意了,这些守卫的任务是排除一切接近这里无关人等,然而他们看到乔治边境伯下意识地放松了警惕。
可让尼基弗鲁斯更加不解的是对方这样做的动机,作为尼西亚方面的代言人,他本来是可以随时离开的,为什么要不惜代价杀死莫利亚守军也要以这种方式离开威斯卡里堡呢?
恐惧蔓延到了全身,然而尼基弗鲁斯仍然在暗中查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果然雇佣你们是正确的选择,阿萨辛。”对于杀手么干净果决的身手,乔治伯爵丝毫不吝啬赞赏即便是对方是异教徒中令所有人闻之『色』变的阿萨辛刺客。
作为东方最闻名的杀手组织,无论是西方十字军还是***世界的王公都对他们忌惮不已。比如埃及法蒂玛王朝苏丹和朝臣都曾经遭到其暗杀,而最让他们名头响彻世界是因为他们曾经差一点点就刺杀了萨拉丁。只是阿萨辛刺客大多属于激进教派,很难想象此时他们居然和身为拜占庭帝国伯爵的乔治勾结在一起。
而为首的刺客冷冷地看了一眼对方,用生涩的口吻回答道:“注意你的用词罗姆人(阿拉伯人对拜占庭人的称呼),我们仅仅是合作而已,身为安拉的追随者,我们是不会为异教徒效命的。”
“有什么区别吗?至少你们还是在和异教徒合作。”乔治伯爵微微耸了耸肩对眼前的这些刺客们显然并不怎么畏惧。
“作为交换,尼西亚方面会接受我们的条件对突厥人发动进攻,记住你们说的话,罗姆人,否则的话你们会后悔欺骗 fedayeen(阿萨辛刺客的自称,意味敢死队),我们将追杀你们到天涯海角。”
“这点我自然清楚。”对阿萨辛的威胁,乔治明白那绝不是简单的一句话,要知道这些疯子言出必行,他可不愿意得罪了他们。为了得到这些杀手的协助,尼西亚答应了他们对塞尔柱突厥发起进攻作为报酬,而这段时间以来阿萨辛的确也忠实地兑现了他们的承诺。
看着自己身边的随从,乔治边境伯说道:“你们先回去吧,这几天只对外称病不见客就行。莫利亚人现在注意力都在那个伊庇鲁斯的查士丁尼身上,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察觉到不对的。”这正是他杀死水门守卫的原因,他不能公开离开这里,只能选择用这种冒险的手段暗中离开威斯卡里堡,这样足够可以为他争取足够的时间。
显然这个男人在谋划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看着眼前的一幕,尼基弗鲁斯隐约意识到这位乔治伯爵似乎想要对威斯卡里堡不利。
必须立刻把这件事情禀报给阿纳斯塔修斯大公才行!
轻轻地后退一步,明白处境危险的尼基弗鲁斯想要悄悄地离开这里,可是事与愿违,他的脚一不注意一下子便踩在了一根枯树枝上。
“咔嚓”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并不太响,然而在静悄悄的这一片死寂之中却格外引人注意。
“什么人?!”阿萨辛刺客们立即反应过来大喝一声,作为优秀的杀手,他们立即循着声音锁定了来源的目标,只见他们立即拔出了短刀冲了过去,而意识到不妙的尼基弗鲁斯叫苦不迭,知道真相的他一旦被发现那么必然会被杀掉灭口,不顾一切的男人连忙转身就要撒腿就跑,可是他甫一转身便撞到了身后一直站着的一个人的胸膛,而这一刻,他心彻底凉了。
这下彻底完了!
……
……
……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第二天清晨,威斯卡里堡便『乱』成了一锅粥。负责戍卫防务的伊萨克男爵带着军队前往水门现场查看,而倒在地上的拜占庭士兵已经死去多时了,稍微查看一下尸体痕迹,伊萨克男爵便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死亡的创伤都稳准狠,几乎是一刀毙命,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而且显然拜占庭士兵没有来得及反抗,也就意味着发起袭击的人也许对他们而言很熟悉。
这件事情必须立即告诉上面的人才行,伊萨克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小贵族,发生这样大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能力范围,当机立断,伊萨克立刻命令手下封锁了现场不准任何闲杂人等接近这里。
所有人也都在议论纷纷,威斯卡里上下无论平民还是贵族都没有想到在这里竟然还会发生如此令人恐怖的血案。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啊!你们说会不会有『奸』细混进来了啊!”
人们窃窃私语地猜测着,但是他们却根本想不到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然而这一切唯一的目击者此刻却在查士丁尼的府上仍然为昨天晚上逃过一劫而心有余悸。
“乔治边境伯杀了守卫暗中离开了威斯卡里堡?”查士丁尼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喃喃自语,思索着尼基弗鲁斯所告诉他的一切。昨天晚上,尼基弗鲁斯被阿萨辛刺客发现,而正当千钧一发之际,却遇到之前不放心探查情况的阿尔斯兰,阿尔斯兰见情况紧急便自作主张将这个男人带了回来,却让查士丁尼有了意外的收获。
之前他并已经从尼基弗鲁斯口中听说过乔治边境伯的名字,此人是尼西亚派过来的使者,然而他做出那样的行为让查士丁尼也着实无法理解其用意何在。但不管这么说,尼基弗鲁斯无疑是一张有用的牌,查士丁尼现在也不得不搅入这滩浑水之中。
来到威斯卡里堡的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查士丁尼一时间竟然也有了一种疲于应付的感觉。不过就在不久前,利奥斯格罗斯的邀请送了过来,终于让他稍微能够松一口气了,他本身的目的就是这个啊!
第十七章 斯格罗斯的野心
“查士丁尼阁下,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邀请您来是冒着极大风险的,也意味着我的诚意,而您却是这样的态度。”
僻静的房间之中只有查士丁尼和利奥公爵两人,利奥斯格罗斯显然声音中透着对查士丁尼的不满。
接受利奥公爵的邀请,查士丁尼秘密地到了对方的府邸之中,一见面利奥公爵便开门见山提出了让查士丁尼脱离伊庇鲁斯独立的要求,而条件则是莫利亚贵族们将全力支持他。
然而对此查士丁尼却显得并不在意,很平淡地看着眼前利欲熏心的男人道:“你们想要让我背叛米哈伊尔陛下帮你们从拉丁人夺回封地,这的确是很好的打算,然而对我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呢?目前我掌握的力量一旦反叛可就意味着孤立无援。”
脱离杜卡斯家族的控制是迟早的事情,但查士丁尼可不会蠢到现在就和对方公开撕破脸皮,那种代价可不是他能够承受的。然而令查士丁尼感兴趣的是眼前利奥斯格雷斯所代表的莫利亚贵族们,他们似乎一直游离在伊庇鲁斯喝尼西亚之间,而这样做一定意味着他们有属于自己的底牌。
而这时,利奥公爵『露』出了傲然的神情道:“这一点,大可不必担心。莫利亚的贵族力量远没有你想的那样衰弱。虽然拉丁人的入侵来势汹汹,但是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消化所有地盘,而现在您的军队已经在南伯罗奔尼撒打开局面,只要有了我们的协助,足够可以聚集足够的力量独立。到时候恢复整个伯罗奔尼撒将轻而易举,到那时候足可以和伊庇鲁斯分庭抗礼。”橄榄林之战,亚该亚侯国虽然重创了拜占庭军队,但是仍然存在许多残余力量,拉丁人忙于应付伊庇鲁斯的威胁因此没有来得及一一清除。而倘若利用莫利亚贵族们的政治力量无疑可以得到一股惊人的力量。
利奥公爵的话虽然有些夸大,但是查士丁尼却知道对方所言非虚,而之前他也曾经考虑过这样做,但是却很快否决了这样的计划。
理由很简单,拜占庭帝国已经腐朽的贵族阶层不足以成为自己的盟友,否则的话他就算成功最后也不过适合帕列奥列格王朝一样苟延残喘的下场。
不过虽然这样,查士丁尼当然不会将心里的话说出来,否则的话他将成为所有旧贵族的敌人。
“可是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对你们而言,无论是杜卡斯家族坐庄还是拉斯卡利斯家族做庄有什么不同吗?”
而利奥公爵微微冷笑,“哼,无论是马其顿派还是东方派他们已经掌握帝国已经太久了不是么?也是时候换人了。难道阁下就甘心沦为一颗棋子而不想品尝一下权力的味道吗?只要你加入我们,莫利亚的贵族上下将全力支持您,甚至将您推上皇位也不是没有可能。”从马其顿王朝到科穆宁王朝,掌握军队支柱的东方派贵族和控制帝国经济命脉的马其顿派贵族轮流把持着帝国,而如今帝国分崩离析,两派贵族的角逐则成了尼西亚和伊庇鲁斯之间的明争暗斗,可现在利奥斯格雷斯却起了野心想要与二者共同争夺帝国正统。
可是这些话在查士丁尼的耳中却显得极为可笑,如果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武夫的话恐怕一时间真就被对方这一席话『迷』『惑』答应了。拥立他为皇帝,只怕真的那样就算最后最后不是成了火中取栗的猴子,就是成为被莫利亚贵族们架空的傀儡。
但是查士丁尼却装作一副激动又要掩饰的样子,“你们说的……当真?”
见查士丁尼肩膀微微颤抖,利奥公爵心中得意,毫不怀疑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已经上钩。
而这时查士丁尼却又『露』出了犹豫的神情,“可是尼西亚的拉斯卡利斯是阿历克塞三世陛下的女婿又有君士坦丁堡元老贵族的支持,米哈伊尔则手上有穆兹菲乌斯皇帝的这张底牌,我们如果公开对抗可就意味着着叛国啊!”
“这点您无需担忧,我想您应该已经听说了欧朵西娅公主和女儿如今在我的庇护之下,同时我也拥有了阿历克塞三世陛下的金玺诏书,而那上面承认了欧朵西娅皇女作为他的继承人。”利奥斯格罗斯显然已经预料到了这一点,毫不避讳地将自己的底牌和盘托出,在他看来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终归经验太少了,从之前宴会上的表现来看,桀骜不驯的查士丁尼一直不愿意受人摆布,而现在他将这个机会放在其面前,他不可能拒绝的。
然而这一切都在查士丁尼的预料之中,不过有些令他惊讶的是利奥斯格罗斯口中所说的金玺诏书,他竟然手里有那样东西,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据查士丁尼所知,阿历克塞三世更偏爱他的长女伊莲娜才对,怎么会将继承人指定为对此沦为政治牺牲品的欧朵西娅呢?
而查士丁尼却不知道这一切反而都要归功于他,当初他警告阿历克塞三世前往『色』萨利的危险后,阿历克塞安杰列斯皇帝便特意从海路抵达了科林斯准备绕道前往鲁斯尼纳,因此得到了利奥公爵的帮助,但作为交换利奥公爵手上才有了金玺诏书。不过利奥斯格罗斯仍然觉得可惜应该当时强行“挽留”那位皇帝,否则的话他的野心将更有可能达成,现在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打那位欧朵西娅公主的主意了。至于与欧朵西娅的非正式的婚姻自然也是作为这个男人野心的阶梯。
“欧朵西娅公主?”心知肚明的查士丁尼故作惊讶地低呼,脸上作出一副动摇的神情。而看在眼里的利奥公爵也暗中大喜,果然他『露』出这样的底牌终于让这个年轻人动心了。
“那么能让我先见一见欧朵西娅公主殿下吗?”查士丁尼提出了请求,然而利奥斯格雷斯却『露』出了为难的神情。
“这恐怕目前还不行……”
这个老狐狸!
查士丁尼暗骂一声,尽管自己也是一只小狐狸,但是他知道作为利奥公爵的诱饵欧朵西娅是轻易不会暴『露』出来的,但至少他终于确定了穆兹菲乌斯的妻女的确在眼前这个男人的手里。
“那么容我回去再考虑一会儿。”查士丁尼思索了片刻决定暂时不必『操』之过急,随即起身向利奥公爵告辞。
而利奥斯格雷斯也不意外,“也罢,这也难怪,毕竟这样的事情的确也不是容易就能那好注意的。那我就静候佳音了,不过拉丁人给您的时间可不多了,总督阁下!”说着男人用玩味的目光看着查士丁尼提醒道。
而查士丁尼叶也明白对方的言下之意,特里波利斯沦陷亚该亚侯国一定不会甘心,他在这里多耽误一天,没有他坐镇的特里波利斯就多一层危险。
“多谢公爵阁下的提醒。”
“那么就希望总督阁下早日做好打算。”
两人相互对视,然而隔在空气之间仿佛又看不见的刀剑在交错『乱』舞,隐藏争锋。
第十八章 阿纳斯塔修斯的秘密
一路上坐着马车回来的查士丁尼一直都在思考着下一步究竟该怎么办。从目前看来,威斯卡里堡已经不是一个久留之地。首先那位很有可能掌握一枚约柜碎片的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对查士丁尼就是一个很大的威胁,而昨晚搭救的尼基弗鲁斯所目睹的那一幕也让查士丁尼莫名之间有了一丝不安。无疑,那位尼西亚的使者乔治似乎也在暗中谋划着什么,而且一群危险的刺客甚至还潜伏在这座城堡之中。
查士丁尼并不想牵扯进去,因为一旦暴『露』那么他很有可能被那群杀手锁定,连萨拉丁那样的存在都曾经几乎死在这些人手上,查士丁尼可不愿意被阿萨辛刺客盯上。只是欧朵西娅母女他必须将她们安全带离这里,这无疑是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尽管成功骗过利奥斯格罗斯,但是对方却明显十分谨慎,查士丁尼现在甚至还没有亲眼见过她们长什么样子。除非查士丁尼答应对方的条件。
然而查士丁尼却根本不会对此有丝毫的考虑,并非是排斥合作,只是对查士丁尼而言与利奥斯格罗斯就意味着绑上了莫利亚贵族这个利益集团的战车动弹不得,查士丁尼还没有蠢到作茧自缚的地步。如今的拜占庭帝国四分五裂,固然有威尼斯人借刀杀人的原因,可是究根到底完全在于这个国家已经腐朽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并不完全是偶然。比起外敌他更担忧帝国内部,分裂后的帝国所有人想的不是驱逐拉丁人而是都在争权夺利,互相倾轧,甚至查士丁尼自己其实也是这样。对拉丁人的仇视更多地体现在下层人民之中,而皇帝对民众的承诺化为了泡影,历史上的伊庇鲁斯和尼西亚甚至做出对敌人卑躬屈膝的举动,而光复君士坦丁堡后更是乐于自相残杀。君士坦丁堡沦陷的数十年可以说是拜占庭帝国最深的黑暗,而君士坦丁堡和亡国的耻辱完全已经被人遗忘,没人真正关心,人心和人命连草芥都不如。可以说帝国最终走向毁灭,完全是自身所造成的,而始作俑者不正是这些贵族们么?
敲骨吸髓,贪婪吞噬着帝国,查士丁尼可以一点也没有与他们合作的想法,否则就算恢复了拜占庭帝国最终得到也不过是一个徒有其表的腐朽国家罢了。
只是这番大逆不道的话,一旦被任何人听到的话,恐怕查士丁尼的政治生命就会立即终结,甚至还有『性』命之忧。因此就目前而言他大可以和莫利亚的贵族们虚以委蛇,他可不会犯阿历克塞一世皇帝的错误,在培养出新生的绝对效忠的贵族阶层就摧毁了旧的势力最终使得帝国国力衰弱不得不向教廷求助。不过相比起来当年的阿历克塞一世皇帝接手的内战后的帝国虽然经历大规模清洗旧的官僚阶层但是底蕴还在,而如今四分五裂的拜占庭帝国局面对查士丁尼更加不利。
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
……
……
而在另一边,威斯卡里堡的一处修道院中,阿纳斯塔修斯大公不久前也得知了在水门发生的事情。本在这里安度晚年的老人此刻也不得不放下手中的圣文集眉头紧锁起来。
他同样感受到了深深的不安,在威斯卡里堡发生这样的事情无疑是反常的,然而如今发生的事情却注定了这件事情不可能引起人们的太大关注。
尽管那一天阿纳斯塔修斯压下了莫利亚贵族和查士丁尼在晚宴上的谈判,但是这个老人明白这些贵族们是不可能忍得住诱『惑』的,何况还有那位狡猾的利奥斯格罗斯公爵的暗中从中作梗,只怕已经有大多数贵族已经准备和查士丁尼合作了。
可是阿纳斯塔修斯却感受到了查士丁尼巨大的威胁,准确的说不是他自己感受出来的,而是手中拐杖上镶嵌的这枚绿松茸宝石。
也许说出来谁也不会相信,如果虔诚的教士得知一定会称他魔鬼的异端把戏蛊『惑』。但是阿纳斯塔修斯作为最长寿的大贵族逃过一次又一次政治斗争的倾轧却的确归功于这颗绿松茸石。
大约在六十年前,阿纳斯塔修斯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的时候,他无意之中得到了这颗神奇的石头,卖给他的异端魔术师声称其有占卜吉凶的能力,而当时好奇的他只是一笑了之。但是不久之后他便笑不出来了,1143年4月8日约翰二世去世后,整个帝国人心惶惶,作为继承者的曼努埃尔在外护送着约翰皇帝的灵柩在回来的路上,而在君士坦丁堡,潜在竞争对手——曼努埃尔的兄长伊萨克掌控皇帝登基的礼服与大量财富,有不少贵族蠢蠢欲动,想趁机拥立发动叛『乱』。而那时,绿松茸宝石上映现出了曼努埃尔皇帝的名字,不久后大统领约翰·阿克苏赫便以雷霆之势迅速逮捕了伊萨克亲王,许多暗中动手脚的贵族随即被处决。当时的他虽然惊诧但只是觉得是术士障眼法造成的巧合而已。可是后来他出任就职于塞浦路斯,又是这颗石头的占卜使得他幸运地逃过了十字军的侵略安全躲过了一劫,让他终于有些相信当初那名异端术士说的居然是真的。而这之后,无论是密列奥塞法隆会战的惨败,还是安朵列克斯对阿历克塞二世皇帝的政变,以及安杰列斯王朝的轮番登场,一次次的动『荡』阿纳斯塔修斯都靠着这块绿松茸石的提示躲过了死亡的威胁,成为了最长寿的大贵族隐居在莫利亚。而随着岁月流逝,人越是老了越是看不开放不下,他更是将这颗神奇石头镶嵌在了自己的拐杖上,时时守护着生怕丢失。
但是自从十字军到来之后,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在绿松茸石的提示下,阿纳斯塔修斯带着莫利亚的残余贵族们逃亡到了威斯卡里堡,可是绿松茸石传递的死亡威胁却一直没有消失,而当查士丁尼到来之后,这颗石头又给了自己新的提示。
第十九章 命运的脉络(上)
当亚该亚军队在阿尔菲奥斯河惨败之后绿松茸石便给了他提示,查士丁尼,这让阿纳斯塔修斯的心不由沉了下来。每一次这块石头显示的名字都意味着其就是是灾祸的源头,如果说将灾难比作为一场风暴的话,那么查士丁尼此刻就置身在风暴中心,所过之处所有人都在劫难逃。
这也就是为什么阿纳斯塔修斯大公一反常态,干涉了莫利亚贵族们和查士丁尼谈判的企图。然而就目前看来,莫利亚贵族终究是抵挡不住诱『惑』,自己阻拦下去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利奥斯格罗斯在暗中的动作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是阿纳斯塔修斯明白他一时的威望是不可能比得上贵族们的欲望的,这一年来狼狈的苟延残喘已经几乎要『逼』疯了骄傲的拜占庭贵族们,他总不可能告诉他们自己手里有一颗能够占卜吉凶的绿松茸宝石吧!
更让阿纳斯塔修斯不安的是,无论他再怎样去尝试,绿松茸石却再也没有给他其他提示,这是从前所没有的。面对可能随时降临的危险,这个老人却发现自己束手无措。
“难道说命运这种东西真的是没办法打破的吗?”阿纳斯塔修斯微微叹息着,虽然人越老越贪恋生命,但是对他而言,他已经活的够长了。这个老人本可以置身事外的,就像之前一次又一次,他选择退缩隐世,躲过了那一次次的凶险。可是当拉丁人入侵的时候,阿纳斯塔修斯却不知怎么的,竟然想要与之抗争一下,然而当他将莫利亚的贵族们带往威斯卡里堡之后,阿纳斯塔修斯才觉得自己是那样天真。就像希腊古老的神话之中说的命运三女神那样,最小的克罗托掌管未来和纺织生命之线,二姐拉克西斯负责维护生命之线,最年长的阿特洛波斯掌管死亡,负责切断生命之线,即使是天父宙斯也不能违抗她们的安排。更何况是自己呢?
忽然间,阿纳斯塔修斯想起了自己儿时第一次去君士坦丁堡的平民区『露』天剧场看《俄狄浦斯王》的感触,看着俄狄浦斯为了命运抗争,却难逃杀父娶母的诅咒最终刺瞎了自己的双眼离开忒拜从此浪迹天涯,那时候他为此感到震惊和愤慨,而如今却也感受到了那种心境的无力。每一个人物在“神谕”的导向和警告中,试图通过行动以此逃避“神谕”的预设结局。但是,无论如何努力破解,“神谕”的结局依旧不可能改变,而这不正就是现在阿纳斯塔修斯所在的处境之中么?
除非再一次置身事外,阿纳斯塔修斯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做出决定,最终他也很有可能在劫难逃。可是他依旧想尝试一次,一次又一次逃避,虽然让阿纳斯塔修斯得以逃过凶险,然而也让这个男人见证了帝国从兴盛再到崩塌,这一次这个老人不想再逃避了。
而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是修道院的修道士在敲门。
“大公,有人前来拜访,希望见您一面。”
“我不是说了吗!这段时间我不想见客。”这几天殚心竭虑已经让这个老人疲惫不堪,一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因此隐居在修道院的阿纳斯塔修斯谢绝了所有人的拜访。他明明已经嘱咐过修道院的教士们,他们怎么还过来打扰自己。
“来的人自称是莫利亚总督,那个年轻人说大公您一定会接见他的。”修道院的教士无奈地说道,但是对方执意要求他们也只好通禀。而这让阿纳斯塔修斯大出所料,他没想到查士丁尼竟然会主动来找他。
沉『吟』了片刻之后,老人终于点了点头,道:“好吧,让他进来吧!我同意见他一面。”他本身也早已经有这个打算,其实阿纳斯塔修斯大公也很好奇,这个叫查士丁尼的小子之前名不见经传,他何德何能成为这场摧毁整个莫利亚的风暴眼呢?
不一会儿,在教士的引领下,一个年轻人走进了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隐居之所,正是离开利奥公爵府的查士丁尼。
“很高兴见到您,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和对方一样,查士丁尼也早已经有拜访这位神秘的老人的打算。
而这时,阿纳斯塔修斯也注意到了查士丁尼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不由皱眉道:“我也很高兴见到你,查士丁尼君,不过我似乎只允许你一个人进来的。”但是当他看到查士丁尼身后人的长相的时候则更加意外。
“尼基弗鲁斯,你怎么在这儿的?”
尼基弗鲁斯前两天失踪的事情他也曾听说过,虽然他只是一个下层贵族,阿纳斯塔修斯并没有在意,但是此时他出现在查士丁尼的身边一下子立即让阿纳斯塔修斯意识到恐怕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而尼基弗鲁斯则一脸惨白,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这让阿纳斯塔修斯更加一头雾水。
而对方的反应也在查士丁尼的意料之中,思虑再三的他最终还是决定和眼前的这个老人合作,那位乔治边境伯昨天晚上所做的事情无疑是在为一件计划做着准备,而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浪费在这里,权欲熏心的利奥斯格罗斯绝不是合适的合作对象。但这位阿纳斯塔修斯大公也许是这座城堡之中唯一可以值得信任的人了,尽管对方拥有一枚约柜碎片令先前查士丁尼十分忌惮,但他还是决定冒险尝试一下与对方合作。
“尼基弗鲁斯,你现在可以把你昨晚在水门看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全部告诉给大公阁下了。否则的话即便是我也不能保你周全。”查士丁尼看着眼前的尼基弗鲁斯淡漠地说道,但是这句话却直戳尼基弗鲁斯心底,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那恐怖的一幕,他几乎死在那些阿萨辛刺客的手里。这个男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水门?
也不久前得知清晨发生的事情的阿纳斯塔修斯立即意识到了什么,而这时尼基弗鲁斯也终于将他昨晚知道的一切一字一句地告诉了眼前的阿纳斯塔修斯,随着事情真相的还原,这个老人脸上的神情也随之变得愈发凝重起来。
第二十章 命运的脉络(下)
尼基弗鲁斯在阿纳斯塔修斯面前这才将昨晚的事情原委原原本本全部说了出来,不只是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即便是之前大致了解一些的查士丁尼脸上神『色』也十分凝重。
作为尼西亚的使者,在知道莫利亚贵族已经没有投靠拉斯卡里斯家族的意愿之后离开威斯卡里堡这本身并没有什么让人意外的,可是那位乔治伯爵却为了在没有人察觉他离开不惜杀掉了水门的拜占庭守卫,这显然是不正常的。而且在从尼基弗鲁斯的口中,他们也意识到了乔治伯爵这样掩人耳目恐怕是有他人的指使,另有所图。更关键的是城中潜伏着若干阿萨辛刺客更让阿纳斯塔修斯心底一寒,虽然拜占庭帝国和这些异教徒杀手的交集并不多,但是对这些差点刺杀萨拉丁成功的阿萨辛,谁都会恐惧不已,尤其是想到这些刺客们也许会在某个晚上割开睡梦中的你的喉咙。
“你确定你说的没有半句不真实的话吗,尼基弗鲁斯?”深吸一口气的老人用沉重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尼基弗鲁斯的眼睛希望看到其中是否存在虚假。
“我确定,大公阁下,那一切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但是尽管尼基弗鲁斯有些慌『乱』,可却是因为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情惊魂未定而造成的,经历过一辈子无数大风大浪的阿纳斯塔修斯知道他并没有说谎,然而这个老人在心中却多么希望这不是真的。
真的可以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位乔治边境伯做出那样的事情肯定企图对威斯卡里不利,而接连发生的事情已经让阿纳斯塔修斯大公身心俱疲。
“您还在犹豫吗,大公阁下?现在只需要全城搜捕那些刺客们,加强威斯卡里堡的防御并不算太晚”查士丁尼看着眼前的老人问道,他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种关头阿纳斯塔修斯还在犹豫。
而就在这时,眼前的老人忽然看了一眼尼基弗鲁斯道:“你先退下吧,我有话要单独和查士丁尼说。”
“是,大公。”尼基弗鲁斯不敢怠慢连忙主动退下,一时间幽暗的房间之中之剩下了一老一少两个人,而双方都在用目光注视着对方。
忽然间这个严肃的老人发出了一声叹息,“你不应该来的,查士丁尼,如果不是你的出现,莫利亚贵族们也就不会心存幻想拒绝拉斯卡里斯家族的邀请,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对方应该已经起了杀心。既然莫利亚的贵族已经明确不会站在尼西亚的一边,那么拉斯卡里斯也绝对不会愿意其成为伊庇鲁斯的助力。”见识过太多的尔虞我诈,阿纳斯塔修斯完全相信尼西亚会这样做。他现在终于明白绿松茸石上的提示为什么是查士丁尼,正是因为查士丁尼的出现让一切都变了。他本来想带着莫利亚贵族的火种逃离是非之地,但是眼前这个年轻人却又将他们卷进了险恶的风波之中。
查士丁尼当然听懂了眼前这个老人说的话,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话虽如此,但终究还是你期望的那些贵族们的贪婪造成了这一切,我原本对你们毫无兴趣。”
“那你来这里又有什么意图?”老人猛地提声喝问道看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犹如钟声一般振聋发聩。
面对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质问,查士丁尼却也不作掩饰便坦言道:“欧朵西娅公主和她的女儿才是我此行的目的,仅此而已。”
“是穆兹菲乌斯的嘱托么,原来如此。他的眼光那样锐利,竟然挑选出你这样一个不得了的小家伙”听了查士丁尼的回答,阿纳斯塔修斯随即『露』出了然的神情,这样的话一切也就解释的通了。看来查士丁尼并不非是传言之中成为了杜卡斯家族的人,而实际上和他原来的主人穆兹菲乌斯仍然有着联系。
“只要您帮我这一个忙的话,我可以答应您为您解决这场麻烦。”查士丁尼做出了承诺,他也不愿意在这个是非之地多逗留,但是想要从利奥公爵手里夺回欧朵西娅母女没有眼前这个老人的帮助查士丁尼什么也做不了。
而见此情景,阿纳斯塔修斯却『露』出了怪异的神情,随即发出一丝苦笑微微叹息道:“查士丁尼,你相信命运这种东西吗?”
查士丁尼微微一怔,怎么眼前的这个老人突然问自己这么一个奇怪的问题,一下子措手不及的他反而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
……
……
而与此同时,在威斯卡里堡南方的大海之上,一支威尼斯人的舰队正在集结,他们从克里特岛而来,数量上有数千人之多,如此规模的战船舰队可不是一般人能够轻易调动的。而作为这支舰队的指挥者,他正是威尼斯总督之子拉涅利丹多罗,尽管自己的父亲在君士坦丁堡病重,然而他还是不得不作为共和国的克里特岛公爵主持大局,而现在他竟然率领着驻扎在克里特岛的威尼斯海军倾巢而出。
而他的目标不是别的,正是莫利亚贵族们所在的威斯卡里堡。
实际上之前,威尼斯人根本不知道莫利亚的贵族们究竟躲到了伯罗奔尼撒南部的哪个地方,而在不久前拉涅利接见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真没想到我们之间居然还会有合作。”看着眼前的这个拜占庭人,拉涅利的神情意味深长。
而眼前的乔治边境伯却并不在意对方话语之中的揶揄,道:“这很正常不过,令尊不也是在君士坦丁堡为我们在尼西亚的皇帝陛下提供了不少关于佛兰德尔的亨利的情报么?只不过是一场利益互换而已。我想如果这次成功的话,取得的胜利足以让你在威尼斯议会取得足够大的优势,这样令尊在罗马教廷受到的绝罚也许也可以早日解除。”
这句话一下子便戳到了拉涅利的痛处,他的父亲丹多洛总督殚心竭虑为共和国鞠躬尽瘁,但是因为洗劫了扎拉还有君士坦丁堡而被教廷开除了教籍,如今重病的那个老人却只能在君士坦丁堡的异乡无法回到威尼斯。作为一个儿子,拉涅利当然想要为父亲解除教廷的绝罚令。
可是他又在犹豫,眼前这个拜占庭人所说话究竟到底是不是真的。
第二十一章 戒严(上)
拉涅利的确犹豫过,但是教廷的绝罚令如鲠在喉,由于威尼斯人利用十字军洗劫了扎拉,英诺森教皇在盛怒之下开除了参与这次十字军东征所有人的教籍,甚至对整个威尼斯都进行了谴责,当时令众人都惶恐不已。但随着十字军拿下君士坦丁堡成为既成事实之后,教廷的态度便变得暧昧起来。尤其是给了教廷十分不喜欢的拜占庭帝国沉重一击,让英诺森教皇之后随即宽恕了整个十字军的罪责。然而一直到现在拉涅利的父亲恩里克·丹多罗却一直没有恢复教籍,这对任何一名基督徒而言都是灾难『性』的,那意味着死后灵魂将无法得到救赎只能落入地狱的深渊。
本来作为威尼斯共和国的执政官,丹多罗完全可以得到母国的帮助请求得到英诺森教皇的宽恕,然而由于政敌的从中作梗,拉涅利的父亲现在甚至只能流落异乡。
因此身为克里特岛的总督,拉涅利才会选择和眼前的拜占庭人合作。虽然在威尼斯人的利用下,君士坦丁堡被攻破,从此和拜占庭人结下了梁子,但是威尼斯人一向奉行利益至上的,即便是恩里克丹多罗对付拜占庭帝国的目的也在于控制东方的商路而不是为当年君士坦丁堡迫害威尼斯人复仇。因此在君士坦丁堡沦陷后,为了防止占据君士坦丁堡的拉丁帝国做大,他们一直在与尼西亚合作为他们提供佛兰德尔的亨利的军队动向。至于拜占庭帝国的贵族们,他们自然也是务实的,比图这一次拉斯卡利斯家族便准备借助威尼斯人的力量灭掉不听话的莫利亚贵族。
“进攻亚该亚侯国的伊庇鲁斯军队的统帅真的在威斯卡里堡吗?”看着身边男人,拉涅利想要确定一下消息的真实『性』。亚该亚侯国在阿尔菲奥斯河遭遇惨败的消息太也是不久前在克里特岛才得知的,拉涅利意识到这其中的价值,如果成功抓到了他或者击杀他就意味着在伯罗奔尼撒的伊庇鲁斯军队将群龙无首,这无疑可以得到亚该亚侯国的友谊。
要是能取得这样的战果,也许就可以换取共和国为父亲向教廷请求解除绝罚。
但一切的前提都在于眼前这位乔治边境伯说的都是真的,多年前他曾经去过威斯卡里堡,虽然很荒废但地势十分险要,所以这次拉涅利带上了克里特岛一大半的守备力量,如果扑了一个空,威尼斯母邦的压力可想而知。
而面对拉涅利的质问,乔治边境伯却嗤笑地毫不客气道:“信不信由你,我只是负责提供消息而已,拉涅利阁下。不过要是错过这个机会的话,您也许会后悔一辈子的。”
见对方如此轻慢的神情,拉涅利也十分不悦,但他没办法反驳,的确机不可失。要是可以消灭伯罗奔尼撒参与的希腊人力量,对威尼斯而言也有利于他们各个商路据点的安全。克里特岛上的希腊人反抗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了,如果伯罗奔尼撒真的被希腊人收复那对他的领地也是极大的危险。
“我当然清楚这一点,按照现在的速度,顶多只有一天的路程我们就可以抵达威斯卡里堡,只是你真的确定你的人到时候会来来接应吗?”拉涅利问道。
“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我的人潜伏在威斯卡里堡,那些莫利亚人还没有察觉到。到时候里应外合,可以轻易攻陷那座城池。”在威斯卡里居住了那么久,乔治对莫利亚的情况了如指掌,他知道哪里是最重要的地方,哪里是做薄弱的地方。他本身还想着为拉斯卡里斯家族拉拢莫利亚这些权贵归顺,但是那些贵族真是太贪得无厌了,对他不仅无礼,而且居然对伊庇鲁斯心存幻想,从阿尔菲奥斯河之战拉丁人惨败消息传来之后,他便已经可以肯定莫利亚贵族一定不会倒向尼西亚的一边。既然这样,那就让他们“名正言顺”地消失好了,死在威尼斯人的手上将是再好不过的一个结果,既可以消除这个隐患,又可以作为拜占庭帝国上下同仇敌忾的工具,也算得上那些贪婪平庸的家伙死得其所了。想到这里,眼前这个男人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残忍的锋芒。
只是乔治边境伯不知道的是,那天晚上阿萨辛刺客虽然有所察觉,但是在突厥人阿尔斯兰目击到一切的尼基弗鲁斯逃过了一劫,他的意图已经被在威斯卡里堡的查士丁尼和阿纳斯塔修斯察觉。
……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威斯卡里堡的贵族们惊讶地看着整座城堡此刻已经进入了完全戒严的状态,惊讶不已,而他们之中谁也没有下达这样的命令才对。全副武装的拜占庭士兵封锁住了每一个出口,并派人挨家挨户搜查民居,纠察可疑的人口,甚至一些下等贵族的府邸也被搜查,这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
“你们放肆,我可是库库阿斯家族的人,你们没有权力搜查我的住所!”一名年轻的贵族怒斥着士兵的无理要求,库库阿斯可是曾经出过一位君士坦丁堡大牧首的,也曾经是显赫贵族,尽管后来因为朝局动『荡』而家道中落,但他们仍然保持着那一份骄傲。
可是眼前的拜占庭士兵却根本没有将其放在眼里,他们都是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私人亲卫军,只服从命令行事,何况区区库库阿斯还真的未必放在他们眼里。
“事实上我们有这个权力,库库阿斯阁下。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已经下达命令,威斯卡里堡进入全面戒严,并搜查城中可以人等,如果您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找大公阁下。但是如果您继续不配合的话,那么我将视您这种行为作对抗帝国。而对帝国的敌人,我们有权利予以消灭。”眼前的拜占庭军官肃然地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贵族冷冷地说道,他们身上散发着的杀气顿时间令这个年轻人为之一窒,他万万没想到这些平时顺从的士兵竟然敢如此公开威胁他。但随着又惊又怒的库库阿斯目光落在那些士兵们手中的剑时,他有退缩了,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些疯子说的话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只是他不明白,德高望重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究竟为什么会命令手下人做出这样的举动!
第二十二章 戒严(下)
威斯卡里堡的平民都被禁止出行,城堡每一个关键通道都被全副武装的拜占庭士兵把守着,原本白天应该挺热闹的街道上此时居然一个人也没有。
而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手下则带着另一支军队挨家挨户搜查可疑的人,一时间这个威斯卡里都被弄的满城风雨。即便是贵族在这些士兵面前也只能乖乖服软,没有任何人敢反抗。自从拉丁人席卷整个伯罗奔尼撒之后,莫利亚的贵族们就如同丧家之犬,没有人敢得罪那位阿纳斯塔修斯大公。
只是谁也没想到那位德高望重的老人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每一个贵族都被士兵无礼的对待深深震惊到了,帝国数百年来还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情。
而同样震惊的还有莫利亚的上等大贵族们,他们虽然没有遭到那样的对待,可是当他们想要阻止这场荒谬的全城戒严时却得到了阿纳斯塔修斯大公无情的拒绝。
“大公阁下,您为什么要这样做?”亲自前往修道院的大贵族一见面就忍不住质问道,虽然眼前的这位阿纳斯塔修斯是拥有专制公的头衔,但是他可没有让粗鲁的泥腿子士兵搜查一名堂堂贵族府邸的权力。这是对贵族极大的侮辱,纵然是帝国皇帝要这么做也要考虑作出这样事情的影响。
但是面对着眼前这些不满的贵族们,阿纳斯塔修斯却显得出奇地平静。“水门的事情你们应该都已经知晓了吧!”老人坐在轮椅上忽然问道。
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情?贵族们觉得莫名其妙,水门发生那么大的事情他们当然知道。不过这种小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处理就好了,眼前的大公为什么好端端地关心这种事情呢?
而这时,贵族之中利奥斯格罗斯站了出来不卑不亢地道:“水门的事情我们正在调查,也许是盗贼也许是其他缘故相信不久之后调查就会水落石出。时局混『乱』出现这种事情也很正常。”他的回答很得体,其他的贵族们也纷纷点了点头,虽然水门的守卫被杀害的事情不小,但是这几天贵族们将精力都放在了别的事情上因此他们都没有把死了几个人的事情放在心上。毕竟混『乱』的时局出现走私贩铤而走险并不少见,甚至仇杀死斗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阿纳斯塔修斯却冷哼一声,『露』出了冷峻的面孔,丝毫没有往日和蔼的感觉,让所有贵族们心中都咯噔一下。他们都忘记了,眼前这个老人虽然隐居多年,但是却是经历过数位皇帝的老牌贵族,是真正曾经站在权力最顶处的存在,尽管平常看起来和蔼可亲,然而到了真正关头阿纳斯塔修斯『露』出他原本的面目的时候,犹如绝世的利剑出鞘寒芒迫人。
“愚蠢,你们还都没有察觉到那位尼西亚的使者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吗?水门的事情正是那个人的手笔。”老人用冰冷的眼神看着贵族们,心中却也无奈地承认查士丁尼曾经所评价的,莫利亚的这些贵族们的确不堪大用,阿纳斯塔修斯也忍不住出口呵斥他们的愚蠢。
而此话一出,顿时间满座哗然——
“乔治边境伯?这两天一直没有见到他啊。”
“我记得他不是告病在家吗?”
贵族们听到这个消息,惊疑不已,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本就对乔治边境伯就没有好感的他们偶尔一天没有见到那个人心中还巴不得如此自然察觉不到这其中的异常。而此时被阿纳斯塔修斯大公提醒这才意识到那位讨厌的乔治边境伯竟然没有出现。
“可是您怎么知道的?”一名贵族微微皱眉道,“而且乔治伯爵为什么要杀死水门的守卫。”虽说他们和乔治边境伯关系很差,也不至于做出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毕竟对方那样做不就等于尼西亚和莫利亚之间双方公开决裂。
而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声音在修道域之中忽然间响起。
“哦是吗?那么在我到来之后,诸位难不成还想有何尼西亚继续谈判下去的意图吗?”
从阿纳斯塔修斯身后走出的一个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查士丁尼,而他的脸上还带着一丝显而易见嘲讽的笑容。
“你怎么会在这里?”吃了一惊的贵族们显然没想到查士丁尼居然会在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这里。
而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忽然抬起手来示意道:“是我请查士丁尼君来这里的。你们不必惊讶,我想查士丁尼这孩子刚才说的并没有不对,其实你们已经拒绝了拉斯卡里斯家族的邀请而希望和伊庇鲁斯进行合作夺回你们的领地了吧!”
见此情景,贵族们面面相觑,他们的确是这么想的,毕竟利益至上,与尼西亚合作他们最后只能成为傀儡,那还不如将宝压在查士丁尼身上。而利奥斯格罗斯更是眉头紧锁,他万万没想到,之前查士丁尼和他还在自己府上谈笑风生,而现在却已经站在了眼前这个老家伙,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太低估于查士丁尼了,之前这个小子所做的不过是蒙蔽自己的虚以委蛇。难道说这个小子本来的目的就是阿纳斯塔修斯不成?利奥公爵忍不住猜测起来,可现在木已成舟他也只能吞下这个哑巴亏了。
“可是那和水门发生的事情又有什么关联?”虽然震惊于查士丁尼所说的话,但是他们还是不能理解乔治边境伯为什么要这样做,既然谈判破裂,对方光明正大离开他们也不会阻挠的呀!
“因为他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威斯卡里堡,既然你们已经拒绝了尼西亚的邀请,那么对尼西亚而言就已经不再有用,甚至反而成为了一种威胁。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是拉斯卡里斯的话,我会选择用最稳妥的手段将你们从这个世界抹除。”不等阿纳斯塔修斯开口查士丁尼便侃侃而谈道。
而这此言一出,顿时间满座皆惊!
第二十三章 孤城
除掉抹杀他们?拜占庭贵族们面面相觑,查士丁尼所说的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了。
虽然之前这些贵族们拒绝了尼西亚的邀请已经做好了与对方公然决裂的心理准备,但是对方竟然选择这样的方式来报复他们实在太疯狂了。尽管拜占庭帝国历来的宫廷阴谋诡谲多变,内战也是家常便饭,可是在如今这种多事之秋做出这样的事情,拉斯卡里斯难道真的疯了吗?
“这怎么可能?尼西亚如果做出这样的事情的话,完全是自绝于帝国啊!”对一整个帝国贵族的大清洗即便是皇帝也不是随便可以决定的,而拉斯卡里斯家族虽然名义上在尼西亚自称为帝国的正统,但是做出这样的事情一旦被别人知晓将再也无法得到任何贵族的支持。莫利亚的贵族们是在不敢相信眼前查士丁尼所说的是真的,但是他们也隐约意识到水门所发生的事情也许真的没有那么简单。
而看着每一个贵族脸上各『色』各样不同的神情,有惊疑,有震怒,有彷徨,查士丁尼微微嗤笑了一声道:“这又有什么不可能的。我说过他们会用最稳妥的手段,当然不可能亲自动手。也许是靠亚该亚侯国也许是靠威尼斯人,他们自己十有八九是不会亲自动手。只需要告诉你们的存在,拉丁人很乐意为尼西亚充当一次帮手。”
勾结拉丁人?莫利亚的贵族们的心底又忍不住咯噔一下,难道尼西亚真的已经不择手段到这个地步了吗!1204年君士坦丁堡沦陷之后,拜占庭人和拉丁人就注定势同水火,曾经并肩对抗异教徒的友谊烟消云散,教会合并也成为妄想,纵然是务实的贵族们和拉丁人也只敢暗中交往,做一些无关痛痒的情报交易。而现在尼西亚竟然想要借助威尼斯人之手消灭他们,这么做完全就是叛国行径。只是可想而知,尼西亚肯定早已经销毁证据,不会给他们任何把柄。
“也许威尼斯人已经在克里特岛到这里的海路上了,所以莫利亚的诸位还是尽早做好决定。”
看着贵族们难看的面孔,查士丁尼也知道对方此刻就算没有十成相信也信七八分了。虽然这只是查士丁尼的猜测,但是十有八九,那位乔治边境伯应该是前往了克里特岛了。从是时间和威尼斯人能够动用的力量上看,克里特岛无疑是对方唯一的选择。
作为爱琴海上最大的岛屿,数百年来它一直是拜占庭帝国重要的领土,但是随着国力衰微,这座岛屿一度被阿拉伯人海盗控制,多年之后才回到了拜占庭帝国的怀抱,然而随着君士坦丁堡的沦陷,克里特岛被分给了博尼法斯侯爵,后来博尼法斯因为觉得鞭长莫及便转手卖给了威尼斯人。至此之后,一直到拜占庭帝国灭亡于奥斯曼之手,克里特岛都是威尼斯人的海外领土。而为了控制这座地理位置十分重要的岛屿,威尼斯人自然下了血本,大量威尼斯人迁居到岛上,这个岛屿被分成若干个区,由重兵把守,但即便这样最后也没有阻止拜占庭人的反抗,查士丁尼记得历史上恩里克丹多罗的儿子拉涅利丹多罗就是十几年后死于镇压克里特岛希腊人反抗斗争之中,而此刻那座岛屿上驻扎的威尼斯人军队足以对威斯卡里堡造成巨大的威胁。
这也是阿纳斯塔修斯和查士丁尼两人同时推算出来的结果,毕竟从其他地方调动军队都耗费人力物力,只有克里特岛上的威尼斯人有足够力量进攻威斯卡里堡这座防御坚固的堡垒。
而另一边听了查士丁尼所说的话后,莫利亚的贵族们的脸上更加难看,克里特岛离这里坐船的话只不过一天一夜,那岂不是用不了多久威尼斯人就会打过来吗?
他们忍不住心中痛骂那个该死的乔治伯爵,也后悔之前为什么折辱对方以至于现在招致杀身之祸。
“那么我们现在逃还来得及!”一名贵族脱口而出,对威尼斯人的恐惧已经让这个男人完全失态,直接想要弃城而逃。这让其他的贵族们也觉得有失体统,明明查士丁尼这个外人还在这里,竟然如此怯战。不过虽然如此,他们其实心中也对可能到来的威尼斯人心中没底,威斯卡里堡固然易守难攻,可是背朝大海无疑是一大弱点,对方连君士坦丁堡都有办法攻破更何况区区一座威斯卡里呢?不少人都在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可是就在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却摇了摇头道:“从威斯卡里堡撤退,山路艰险,时间有限,我们甚至可能半路就会被威尼斯人追赶上消灭。而且诸位,如果我们离开的这里的话,又有什么地方能作为我们的容身之地呢?”
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的话并非没有道理,威斯卡里堡如果直接放弃的话他们面临的风险反而更大。更重要的是正如阿纳斯塔修斯说的那样他们已经没有别的去处,和尼西亚既然谈判破裂,而被他们拉拢查士丁尼也一直态度不明,离开了威斯卡里堡他们居然没有一个容身之处。
“但是不离开这里的话,只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吗,大公?”利奥斯格罗斯也意识到局势的严峻,若是真的那样的话,威斯卡里堡就宛如一座孤城,仅仅不到一千人的守军实在捉衣见肘。指望其他人的救援也不现实,无论是特里波利斯查士丁尼的军队还是伊庇鲁斯都在千里之外,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但是下一刻,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却做出了一个令在场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决定。
“当然不是,我们将在这里迎击侵略我们国土的威尼斯人,予以迎头痛击,让那些拉丁人为他们在君士坦丁堡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而我也邀请了查士丁尼君作为这次作战的指挥官。而我这次请你们过来也是要求你们尽全力协助他。”
第二十四章 强攻
“大公殿下您在说什么呀!我们该不会听错了吧?”完全没有料到阿纳斯塔修斯大公会做出这样的惊人决定,贵族们惊诧莫名,查士丁尼作为一个外人,阿纳斯塔修斯竟然选择让他统帅莫利亚的军队。
“这恐怕不太妥当吧?”一位贵族犹豫道,毕竟军队这种关键交给一个外人实在让他们放心。
可是眼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却抬眼反问道:“那么你们之中又有谁能够担此重任呢?如果你们谁能像阿尔菲奥斯河之战一样击败拉丁人的话,我又何必作出这样的决定呢?”
此言一出,刚才还在质疑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贵族也脸『色』一变,他也没想到平常那么和蔼可亲的老人也会说出这样刻薄的话。
但是这话说的确没有错,现如今能够指挥军队一战的人恐怕也只有查士丁尼一个人了。
“只是只有不到一千人,我们纵然坚守待援恐怕还是有些勉强啊,只怕特里波利斯的援军还没有到,威斯卡里就已经被攻陷了,阿纳斯塔修斯阁下。”一旁的利奥公爵说道,这点人手即便坚守住城堡被攻破也只是时间问题,他反而更倾向于撤离,这也是其他贵族的想法,大不了抛弃财产和这里的平民,完全可以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然而查士丁尼却『露』出了一丝冷笑,他当然看出了这些自私的贵族们心中的龌龊想法,冷冷地说道:“谁说我要坚守待援的,如果威尼斯人的军队来到这里的话,反而是一次绝佳的机会让他们为自己做出的事情付出一点利息。现在的威尼斯人根本没有想到我们已经察觉到他们的到来,在此之前我们完全有时间做出充足的准备。”
查士丁尼的话音充满自信,可是在莫利亚贵族们的耳中却无异于狂妄的疯话。
“你疯了?”看着查士丁尼,莫利亚贵族们仿佛在看着一个疯子一般,但是他们刚才的确没有听错,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的计划非但不是坚守待援,反而是想要借此机会与威尼斯人进行一战。这在他们看来完全是不可能的,这些贵族们很清楚威尼斯人海军的强大,即便是曼努埃尔皇帝时期帝国没有衰落,但是还是因为和威尼斯人交恶而被其肆虐海岸线的海军弄得焦头烂额。而现如今的他们宛如丧家之犬,连正儿八经的海军都没有怎么和威尼斯人正面一战。
“这绝对不可能!克里特岛的威尼斯军队至少有六千人,而我们现在甚至连一艘船都没有!”
“阿纳斯塔修斯大公,这太疯狂了,您不能允许他这样做!”
贵族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出言反对,在他们看来查士丁尼的想法根本就是自寻死路,然而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却平静如常,看着查士丁尼问道:“那么你有几成把握呢,查士丁尼?”
“五成左右,我可以让这些威尼斯人有去无回。”这一次查士丁尼也是出奇地自信,但是他的话却更让莫利亚贵族忐忑不安,这更像是不知深浅的年轻人夸下的海口,让威尼斯人有去无回,这谈何容易。
可是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阿纳斯塔修斯却点了点头道:“那么很好,我期待你的表现,从现在开始我的军队将完全服从的你的调度。”
“大公阁下,您不能这样啊!”见眼前的老人竟然相信了查士丁尼的狂妄之语,震惊不已的贵族们呢还想要阻挠,但是却被坐在轮椅上的阿纳斯塔修斯大公那位威严无比的目光所震慑。
“我意已决,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而接下来这段时间里面我希望你们能够尽全力协助查士丁尼君。”这个男人再一次用他的威仪压下了莫利亚贵族们的反对之声,宛如狮子一旦发声,狼群唯有呜咽一般,他们固然是莫利亚的显赫豪门,但是和这位侍奉过好几位皇帝的男人相比完全不值一提。尽管有千般不甘,他们此刻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了。
……
……
……
随着夜『色』的降临威斯卡里堡南岸的海湾内波涛汹涌,浊浪滔天。不同往日的风平浪静,狂风席卷之下让这片海域也变得向女人的心情不安分起来。
多桨帆船圣胡安号随着海『潮』前进,变换无常的风将帆吹得咯啦作晌。这是威尼斯舰队的侦查船只,在夜幕和海风的掩护下,他们正慢慢接近着威斯卡里堡。
威尼斯人比想象地来的还要早,日夜兼程的船队已经做好了进攻的准备,但是作为指挥官的拉涅利还在等待机会。
狂风卷着海面掀起巨浪,犹如魔鬼的呼唤,船船相传。说实在这并不是一个好的作战环境,但是现在对威尼斯人而言,行动越早成功的几率就越大。
“收帆,”拉涅利下达了命令,“降桅。桨手就位。”只见威尼斯的船员们匆忙跑上岗位,他们检查着兵器并确保船上的攻城器具已经妥当,就等最后发起总攻的命令。
可是拉涅利丹多罗却一直站在船头,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只见他的船上甲板两边布满弩炮,船头和船尾各放置一座投石机,这种威力惊人的武器足以摧毁一般的城墙。可以说威斯卡里堡险要的地理位置在威尼斯人的舰队面前毫无用处。
可是生『性』谨慎的这个男人并没有急于求成,他在等待乔治边境伯所承诺过的接应,而就在这时,威斯卡里堡的水门之上出现了一道显眼的火光,这正是之前接应的暗号。
终于看到举火为号的拉涅利这才放下心来,“下桨,”只听他叫道,“成列。”随即战船上桨叶同时入水,划开水面,威尼斯人的战船仿佛群鸟同时展开翅膀,冲向了威斯卡里堡,而威尼斯军队早已经摩拳擦掌,这顿时间他们一直闷在舱内,无所事事,早已迫不及待,渴望战斗,并且自信满怀,坚信可以轻易消灭掉那些在他们眼中怯懦不堪的希腊人。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一个陷阱早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敞开的威斯卡里水门此刻就如同一头巨兽张开血盆大口等待威尼斯人自己自投罗网。
第二十五章 夜袭(上)
两个小时以前,夜幕落下笼罩的威斯卡里堡之中,戒严仍然在继续,每一个要紧的地方都有士兵把守着,尤其是水门也加强了防御,除了全副武装的守卫之外,还有定时过来的巡查队。由于之前发生的事情,所有守夜的士兵都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这也就让一直等待机会的阿萨辛刺客们一时间也觉得十分棘手了,他们也没有料到莫利亚贵族们居然反应如此敏锐,立即加强了警戒。这样的话他们在城中接应威尼斯人舰队的机会就非常不容易了,可是即便这样这些潜藏在黑暗之中的杀手们仍然没有放弃的意思。
“现在这可怎么办,首领,他们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无妨,虽然对方已经有所警觉,但是似乎还没有察觉到威尼斯人会突袭,这几天他们也仅仅是在平民区搜查而已。”
“可是这样的话,我们就没有机会进行接应了,这些天水门的防御明显被加强了。”
尽管这些从小就受到严酷训练的阿萨辛刺客武艺高超,但是也不代表他们就能够突破军队的层层防护,如果抓不到破绽的话,他们也只能无可奈何。
就在阿萨辛杀手们还在犹豫的时候,其中的刺客首领却似乎并没有担心任务失败,而是平静地说道:“不必着急,静观其变就行,待会儿就轮到我们出场了。”这个男人出奇地冷静,完全没有担心拜占庭人加强的防御。
而见此情景,满腹狐疑的刺客们虽然不明白首领为什么会这样淡定,但是还是压下心中的疑问在黑暗之中静静地等待。
威斯卡里堡的夜晚,除了海上传来的风浪声还有巡夜士兵踏在石板路上的脚步声之外一切都静悄悄的,仿佛一汪平静的湖水一样寂静无声,然而事实上,这之下却暗流涌动。注定了无数人今夜是无法安稳入眠的。阿萨辛刺客们等待着下手的时机,威尼斯人也在黑暗中『露』出了獠牙,而拜占庭人也在忐忑中巡守着这一座孤城。
尽管大多数拜占庭人都还不知道威尼斯人即将到来,但是如此紧张的全城戒严使得一股紧张的气氛蔓延到了所有人之中,并进一步变成了恐惧。
忽然间,城堡的东北方火光冲天,紧接着传来了起火的呼救声。
“着火了!着火了!”
守夜的士兵们下意识的望了过去,只见火势在一瞬间就蔓延开来。居然在这种时候着起火来,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大惊失『色』,在这种时代,一场大火对一座城镇而言是灾难『性』的,纵然是像君士坦丁堡那样的大都会面对火舌的侵袭也一样脆弱,当初君士坦丁堡沦陷的时候,就曾有威尼斯人和比萨人为了报复蓄意纵火,一下子就将富丽堂皇的君士坦丁堡中一大片城区烧成了白地。
因此发生火灾的严峻『性』丝毫不亚于敌人入侵,一遇到火情,原本巡查的拜占庭士兵立即放下了手上的工作前往火灾现场防止火势蔓延。尽管他们现在任务是进行全城戒严,但是遇到这种情况不得不作出取舍。
火势明显不小,很快就有更多哨卡的士兵被调过去救火,只是水门的防卫力量却一直没有动用。而一直暗中观察这一幕的阿萨辛刺客首领也不由眉头微微一皱,原本看到威斯卡里城区着火他心中窃喜,知道是城中接应的人做出来吸引拜占庭人注意的。实际上他们能够在城中躲过拜占庭军队的搜捕,也多亏了那个接应他们的同谋者的庇护。只是现在要是这些把守在水门的士兵不离开,计划就仍然非常棘手。
难道说早进行一次袭杀吗?
虽然成功一次,但是那完全是因为他们见到乔治边境伯没有防备,这次恐怕没那么容易的手了。
但是事已至此,阿萨辛刺客们也不愿意半途而废,只是正当他们准备从黑暗之中动手的那一刻,急促的马蹄声突然传来打断了他们的行动。
只见一名被火焰灼烧的灰头土脸的拜占庭士兵骑着快马大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灭火啊!利奥公爵的府上着火了,所有人快去救火!”
着火的东北方向正是利奥斯格罗斯的府邸,而且火焰已经蔓延开来许多士兵都跑过去救火,人手已经不够用了,不得不调用这里的人手。
“好,我们这就去。”一听是公爵府着火了,看守水门的军官连忙点了点头,毕竟那可是贵族的居所,他可不敢不听调令,于是便留下了几个人看守便立即带着其余人跑过去救火了。在这种关头,他们现在也只能放下手头的工作赶过去救火了。
而看到这一幕,原本已经准备动手的阿萨辛刺客们终于得以松了一口气了。看着跑过去救火的守备部队渐渐远去,刺客首领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下子彻底没有人可以妨碍到他们了,余下的几个士兵不根本不足为患。
“动手!”
机会难得,刺客首领一声喝道,随即这些黑『色』的杀手们便犹如惊鸿一般一跃而起冲向了毫无防备寥寥无几的几名守卫。这些精锐的杀手仿佛夜枭兔起鹘落之间便已经落到了拜占庭守军的身边,而直到这时,这些守卫才意识到了危险的降临,但这已经太迟了。
“什么?!啊——”甚至没有来得及喊出声警告自己的同伴,这些守卫的喉咙便被这些杀手们切开,干净利落的一刀,拜占庭士兵甚至没有感觉到痛苦便直接毙命了。
“立即拉开闸门,举火为号!”算好时间,按照之前的约定,威尼斯人的舰队应该已经靠近了,刺客首领毫不犹豫地立即命令手下点起了火把,只见明亮的火炬登时间燃起照亮城头,而忙于救火的拜占庭士兵根本没有察觉到这里发生的变故,但是看到信号的威尼斯战船却在这一刻,在黑暗的海面上千帆并进,犹如凶猛的海兽扑向了看起来已经脆弱不堪的威斯卡里堡。
第二十六章 夜袭(下)
威斯卡里堡的海上众声喧嚣,充斥着威尼斯人的吼叫、呼喊,他们毫不在意会不会引起夜幕中敌人的注意,在他们看来这座城堡已经是他们囊中之物了,倾听着木桨起落击水的声响,拉涅利下达了命令。“保持阵线,”而就在这时一阵海风吹过令他微微有些颤抖,看着眼前不堪一击的威斯卡里堡,不知怎的他竟然有些不安的感觉。
尽管此时的那座城堡,已经火光冲天,混『乱』不堪,而水门也已经到了他们的手里。
此时,所有的战船已就位,排开战阵,只见每一艘船上的甲板上都排满弓箭手。而船舱之中更有已经做好登上城头冲杀进去的步兵。只是拉涅利却采用了保守的进攻方式,整支船队呈现梭型阵型跟着『潮』水长驱直入,这样一旦前方出现了什么意外的话他便可以立即作出反应,毕竟海战之中战况瞬息万变船再多再好都无用武之地,一旦战船拥挤在一起,桨叶交割,互相抵触,他的舰队就会成为地方眼中的目标。
然而对拉涅利所采用的保守的作战方式,他身旁的乔治边境伯却似乎非常不屑一顾。
“阁下也未免太小心翼翼了,简直就像一个女人提着她的睡裙一般。现在的这座城堡根本已经宛如一座不设防的城市,纵然莫利亚的那些家伙有心抵抗,也不足挂齿。”乔治边境伯嘲讽地冷笑道,他待在威斯卡里堡的几个月来一直冷眼旁观这里的守军不仅士气低落,而且武器装备也很一般,如果看到威尼斯人杀进来的话只怕根本没有继续下去的斗志了。
而听到这句话的拉涅利第一时间的感受不是被对方讽刺的不悦,而是对眼前这个男人出卖同胞如此平静的诧异。
不过想起当初十字军本身不就是受那位阿历克塞四世的邀请才前往君士坦丁堡的,也就不奇怪了,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非常讨厌拜占庭帝国的贵族上下和皇帝了,虽然他们拥有着罗马帝国光荣的称号,但是数百年腐朽之下他们反而更感染了许多东方帝国的习气,这种宫廷阴谋早已经成为了他们生活之中的一部分不可分割了吧!
不过虽然心中这么想,拉涅利却不敢小瞧接下来的战斗,尽管帝国的权力者已经丧失了荣誉,但是从围攻君士坦丁堡起,威尼斯人就已经见识到这个国家平民的力量是多么强大,这两年来无论是拉丁帝国还是他们在克里特岛都被希腊人的抵抗军弄得焦头烂额。
不过现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只听前方的战船吹响了号角声——
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冲过汹涌的波涛,在得到总攻信号之后,威尼斯人发起了总攻。
不过这样大张旗鼓还是让拉涅利非常不悦,“这些海盗,果然还是不能指望他们。”作为前锋的被收编的克罗地亚海盗部队,而他们竟然无视拉涅利的命令吹响号角。
“加速前进。”拉涅利咆哮,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命令全军前进打拜占庭人一个措手不及。只听水手们一边嗨哟——噗咻,嗨哟——噗咻地喊着号子,一边卖力地划动船桨。而甲板上,步兵们握紧长矛,而弓箭手则检查自己的弓弦有没有调试好,随时准备着一场血战。
只见战船迅速接近着威斯卡里堡的水门,而拉涅利远远地便看见了城门已经在面前无遮无拦地张开,然而那种感觉好似要将他们尽数吞没……
不知道怎么的,他觉得这次的作战总有些不太对劲,一切都太顺利了一些,顺利地让他有些害怕。但是随即拉涅利又在心中安慰着自己,连君士坦丁堡都已经丢失的希腊人怎么可能还有战斗力,接下来的进攻只不过是他人生中的一个小『插』曲罢了。
不过即便这样拉涅利还是谨慎地下令前面的船队小心不要大意。在这种地形下对方只需要一条巨型铁索横在他们面前就足以阻挡他们前进了。
他正想仔细揣摩,不料时间不等人。前方战舰传来一阵欢呼声,原来前锋的战船已经抵达了威斯卡里堡的水门,而他们根本没有遭到任何人的袭击,这无疑鼓舞了所有人,紧接着后方的战船便自动提高了行进的速度
原本稀疏的舰船顺流而下迅速靠拢在一起,朝着威斯卡里堡行进。但是这无疑是违背海军常识的,这样的船队是很容易遭到袭击的,但对这些船只上士兵而言,现在快一点进城比什么都重要。
只听战号长鸣,欢呼的士兵们狂暴敲打战鼓,而船桨起起落落,既然水门已经控制到了他们手里,那么一半的城堡便已经到手了,也正是这样的原因,犹豫了片刻的拉涅利最终没有下令船队暂缓进城,而是一鼓作气冲向威斯卡里堡,准备给拜占庭人致命一击。
此刻,原本远处看来狭窄的海湾,现如今再拉涅利的眼中却辽阔得像无边的海洋,而眼前的威斯卡里堡也在眼前愈变愈大。不得不说这座城堡和之前几年看到的已经大不相同了,被修缮过的城墙再加上堡下的陡峭岩石,无疑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除非有强大舰队,方能入港攻城,也难怪尼西亚人要有求于他们。
这下子拉涅利原来那心中的不安顿时间一扫而空,因为已经到了这里还看不出敌人有任何埋伏或突袭的迹象,那就说明愚蠢的希腊人是真的一点也没有察觉到他们的袭击。
是时候让这些愚蠢而自大的家伙付出代价了!拉涅利在心中冷笑着,可是他却没有注意到,海湾的另一侧阴暗之中一支小小的船队上,一群拜占庭人却在暗中注视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果然是这样无聊的手段,看来这些威尼斯人真的是非常自信呢!”查士丁尼微微冷笑道,他并没有在安全的威斯卡里堡城中,而是在成为的第一线等待着威尼斯人的船队自投罗网。
第二十七章 海原之火
“果然是这样无聊的手段,看来这些威尼斯人真的是非常自信呢!”查士丁尼微微冷笑道,他并没有在安全的威斯卡里堡城中,而是在成为的第一线等待着威尼斯人的船队自投罗网。他本来就猜到阿萨辛刺客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用火灾来声东击西不得不说是一个让人本就可以预料到的手段,但是为了让威尼斯人中计,查士丁尼故意『露』出破绽。
而现在威尼斯人的船队已经进入了他为他们准备好的陷阱之中。
只见最前面的威尼斯战船朝河岸驶去,放出跳板,由弓箭手先头部队随即『乱』哄哄地涉进浅滩,将弓高举,以保持弓弦干燥,并随时防备拜占庭军队回过神来进攻他们。这些由招安的海盗们迅速涌上狭窄的滩头,这种时候万一要是有城上的守军『射』箭或是扔下落石势必造成极大的伤亡。
拉涅利也小心地注意着城头上的动静,一旦这是个陷阱他便会立即撤下自己的军队,毕竟他这是私自调动军队,纵然他是丹多罗家族的贵胄也无法承担伤亡过多的代价。如果损失过大甚至无功而返,那么来自议会上政敌的刁难将可想而知,那么拉涅利想要为自己父亲让共和国请求教廷接触绝罚将难上加难。
但是前头的战船上的士兵已经在狭窄的地方登陆,并没有守军出来,这让拉涅利终于得以松了一口气,只见威尼斯士兵们冲下河岸,军马的铁蹄踏过浅滩,溅起水花,他们早已经等待多时了,是时候冲进城里给那些傲慢的希腊人一些颜『色』瞧瞧了。几乎所有威尼斯人都是这么想的,自从攻克了君士坦丁堡,威尼斯人从未像现在这样膨胀,在他们眼中如今的地中海已经不是罗马的海了,而是他们的海。
可威尼斯人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是查士丁尼故意这么安排的,浪急水深,击其半渡才可以给敌人真正的重创。
在海湾之中隐藏的这一小队由查士丁尼带领的拜占庭士兵虽然看着数量远多过他们的威尼斯海军却丝毫不见他们有畏惧的意思。这些都是阿纳斯塔修斯大公麾下精锐之中的精锐,因此才交给了查士丁尼指挥。
“果然这次威尼斯人的战船上没有涂上防火材料。”在夜『色』中查士丁尼尽力看清朦胧的船影,这支威尼斯舰队并不像是围攻君士坦丁堡时那样披着铁甲裹着防火垫。这让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查士丁尼动用的正是他最后的杀手锏,自己身上最后仅存的希腊火,而他赌赢了,威尼斯人虽然谨慎但终究还没有把一座威斯卡里堡当作大敌,他们根本想不到查士丁尼竟然手上有着只有拜占庭皇室掌握的希腊火。
而现在这被拜占庭人称为“守护之火”“海洋之火”的究极武器将再一次给这些拉丁人沉重的一击。
“动手!”
在查士丁尼的一声令下,身旁的士兵将满载着希腊火罐的小舟趁着夜『色』顺流推向了毫无察觉仍然在行进的威尼斯船队,这也就是为什么查士丁尼故意放对方进来的原因,此刻已经麻痹大意的威尼斯人的战船完全在空间不大的海湾之中靠拢在一块,查士丁尼此时仿佛已经看到了海面上即将形成一片炽焰燎原,燃烧所有的一切。
小小的舟船顺着海流朝着威尼斯人的战船而去,目标实在太小了,以至于将注意力完全放在前面的威尼斯海军们根本注意不到致命的危险正朝他们而去。
而这时查士丁尼看着身后站在一边的阿尔斯兰问道:“怎么样,能『射』中吗?”对一名突厥人的箭术查士丁尼没有任何怀疑,可是马背上的民族在摇晃颠簸的船上就得两说了。
但是眼前的阿尔斯兰却轻松地耸了耸肩说道,:“手到擒来的事情而已!”说着张弓搭箭对准了漂流而去的小舟,而他的箭镞上已经点燃了火焰,当这一箭『射』过去的那一刻,威尼斯人的野心将随着烈焰焚烧而化为乌有。
“着——!”
阿尔斯兰一声轻叱,松开弓弦的那一刻,燃烧着的羽箭便宛如一颗流星在夜空之中划过靓丽的痕迹,无比自然地『射』向漂流着满载希腊火的小舟。
而与此同时,这也立即引起了威尼斯人的注意,在夜空里,那道看似微弱的火光却无比显眼,站在甲板上的拉涅利第一时间便看到了它。
在一瞬间这个男人便察觉到了不对,那绝不是自己人『射』出的弓箭,海湾一侧的黑暗中竟然还有别人,他们是谁?这一箭是进攻的信号吗?难道自己已经落入了对方的圈套里面了吗?几个念头快速穿过了他的脑海,但是随即一片呼号之声便打断了他的思索。
拉涅利瞧不清前方的战斗,也听不到听见作战的声音。但是前面却传出一片混『乱』的嘈杂声,甚至两艘战舰相撞,发出撕裂的巨响,这究竟是怎么会回事,正当疑『惑』之间只听又一声巨大的碰撞回『荡』在水面,接着是第三声。而每一次撞击声都仿佛击中他的心脏,让拉涅利忐忑不安,可是下一刻,他眼前的一幕却让这个男人彻底惊呆了。冲天的大火竟然在海洋上腾空而起,犹如利维坦吞吐着火舌肆虐着周遭的一切,那道火光落下的地方竟然突然开始起火燃烧,并迅速吞噬了好几艘战船,威尼斯人想要驾驶船只离开,但是因为狭窄的空间竟然导致他们动弹不得,威尼斯人勇敢的水手们没有死于与敌人的殊死搏斗,反而在海上被火焰活活烧死,即便跳入冰冷的海水里面,他们也会发现这烈焰竟然在海面形成了一片火原,要么他们被烧成焦炭要么落入水里慢慢等死。
这难道是天父派遣下来炽天使所降临的神罚之火吗?哀叹的威尼斯人惨叫成一片,痛苦祷告着,然而火势却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反而继续蔓延吞噬着更多的战船。
目睹这一幕的拉涅利当然不会认为这是什么该死的神罚,他立即意识到为什么拜占庭人有刚才的举动,嘴唇颤抖,脸『色』苍白的男人终于想起了这是什么。
“希腊火——这是该死的希腊火啊!”
第二十八章 浅滩激战(上)
“这是希腊火——这是希腊火啊!”拉涅利撕心裂肺地低吼着,却看着燃烧的战船什么也做不了。他太大意了,他本应该料到的,不,准确地说,谁也想不到衰落如此的拜占庭人竟然还有这样的秘密武器!拉涅利百思不得其解,君士坦丁堡的守军拥有希腊火这并不奇怪,但是在这威斯卡里堡落魄的莫利亚贵族为何会有这种该死的玩意儿。
“他们怎么会有希腊火的!乔治,你不是说你已经洞察了这座城堡的一切吗?为什么你没有告诉我他们会有希腊火!”眼睛都红了的拉涅利恨不能朝面前的乔治边境伯扑上去,如此巨大的损失他即便那些威斯卡里堡也没办法回去交代了。如果他事先得知拜占庭人有希腊火,要么他就不会出手,要么也至少做好充分的防火准备啊!
可是面前的乔治伯爵也同样惊愕不已,他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变成这样,脸『色』也是一片苍白,“我……我也根本……不知道他们有守护之火的,我如果事先知道肯定会告诉你的。除非是阿纳斯塔修斯那个老家伙手里有这些东西。”实际上,他们当然无法预料到,甚至乔治边境伯都没有怀疑到身为外来者的查士丁尼身上,虽然查士丁尼在阿尔菲奥斯河之战伏击拉丁骑士的时候动用了一次希腊火,可是幸存的亚该亚人寥寥无几,因此查士丁尼掌握希腊火的消息根本没有外人知晓,再加上这次来轻车简从,任谁也想不到查士丁尼还有一个可以储存东西的约柜碎片。
这一次,查士丁尼赌上了一切,冒着威斯卡里堡被攻陷的危险,动用了所有希腊火终于给了威尼斯人一次重创,但这一切还没有结束。
在漫天的黑烟和烈焰中,拉涅利远远地瞥见燃烧的战船上,到处都是哀嚎。真是绝望的挣扎,中路的舰队已经损失殆尽了,前锋的船队这已经登陆,而后方的战船却因为火海而无法行进。这时候这个男人必须做出选择,终于,拉涅利咬了咬牙,大吼一声:
“命令前锋全力进攻,拿下水门,其他的战船,绕过火海,一口气拿下这座城!”
事已至此,虽然损失惨重,但是拉涅利已经别无选择,他必须攻下这座城堡捉住莫利亚贵族们才能够回去将功折罪否则的话,他将没有立足之地。
而这也在查士丁尼的预料之中,与此同时在另一边另一支早已做好准备的拜占庭军队从城中杀出,迅速扑向了刚刚控制水门的威尼斯军队,只要消灭威尼斯的前锋部队,这场威斯卡里堡攻防战他们就可以打赢了。随即在查士丁尼的一声令下,在海湾一侧小船上埋伏的全副武装的士兵也向着浅滩上的敌人发起了进攻。
该死!看到这一幕的拉涅利心中狂怒不已,催促着后面的船队加速援救前锋部队,但是由希腊火化作的一头巨大的怪物挡在他们之间,宛如圣经之中被称为利维坦的怪兽一样横亘在眼前,这一刻威斯卡里堡的海湾仿佛地狱里的硫磺湖一般。
这就导致威尼斯人的援军被大大地拖住了后腿无法进行支援,遭遇围攻的威尼斯人先头部队措手不及,而退路也被阻断,虽然人数众多却一下子被迎头一击打懵了,很快就招架不住了。
看着焦黑的岸上中一片黑压压的人影。查士丁尼也做好的决定,现在是他们突击的时候了。威尼斯人的军队踉跄上岸时最为脆弱,再加上受到突袭毫无防备,他不能给敌人集结的时间,否则人数不多他们必然在攻坚战上处于下风。
“所有人跟我杀!”
查士丁尼大吼一声,拔出了腰间的长剑,率先跳入冰冷的浅滩海水之中冲向了混『乱』而众多的威尼斯士兵之中,一剑捅进了还无防备的一个士兵的身体之中,又一脚将其踹开,迸溅的鲜血透着一股铁锈味落在了查士丁尼的脸上,暖烘烘又有些粘稠,但是查士丁尼却并不觉得恶心,这些战斗他早已经习惯了。
背后遭到袭击的威尼斯军队顿时大『乱』,尽管查士丁尼带的人只有几十个,可是夜『色』之中,谁也看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被恐惧驱使的威尼斯人下意识地想要撤退,而同时箭矢也从城上疾『射』而出,是拜占庭士兵拿下了城头,只见巨大的石块从上面扔下来,粉碎钢铁与血肉。这造成了威尼斯人更加想要撤退回自己船上,敌军蜂拥而上,瞬间使得查士丁尼带着的部队压力倍增,“长枪准备,”但是查士丁尼却仍然镇定下达命令,让手持长枪的士兵们朝着毫无防备的威尼斯军队冲刺,立即造成了巨大杀伤。
不一会儿地面『潮』湿滑溜,全是战死士兵的鲜血,完全染红了海滩。这种时候指挥着战斗的威尼斯骑士也不得不下马作战了,因为这种情况下马的蹄子打滑,反而会让骑士冲到敌人队伍之前便滚落马鞍,厮杀仍然在继续,不知何时谁点燃了火把,照亮了黑暗的城门下的,而威尼斯人这才意识到他们的背后敌人数量并不多,这也让查士丁尼心中一沉,看着敌军转过身来,查士丁尼和阿尔斯兰只能指挥少量的军队匆忙应付这突如其来的冲击。按理说,城中的守军解决掉里面少量敌人现在应该出来接应他们前后夹击威尼斯人才对。
而正在疑『惑』之间威斯卡里城门之中一名穿着金甲的拜占庭贵族举沉重的战锤,呐喊道:“罗马帝国万岁!”只听他的身后众人高声应和。紧接着身穿重甲的拜占庭重装步兵握着长矛终于杀了出来,挂着鹰旗的长枪直接刺穿了为了适应海上作战只穿轻便皮甲的威尼斯人的胸膛,而这给了威尼斯人沉重一击,作为被招安的海盗,这些伊利里亚海盗虽然悍勇犹豫,可是在逆风的情况下却非常容易溃散。
而眼看着滩头的威尼斯人就要支撑不住了,查士丁尼心中喜悦之下带着部队一路追杀溃逃的敌军,但是下一刻,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天空中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裹挟着燃烧火焰的沥青直接朝着猝不及防的他砸了过来。
第二十九章 浅滩激战(下)
“小心,注意隐蔽,拉开距离!”一身大吼,燃烧着沥青的炮弹便从天而降狠狠砸落下来。
该死!
查士丁尼几乎同时作出反应,用尽全身的力量跃入海水之中任凭海滩那锋利如刀的碎石划破自己的小腿肚和膝盖,因为一旦被那玩意砸到不管是谁一定是死翘翘了。
攻击来自海上,是威尼斯人战船上的投石机和弩炮,他们竟然无视自己的人还在战场就进行如此的火力覆盖。查士丁尼当即意识到,被重创的威尼斯人一定是被伤亡刺激到了,因此完全不顾一切,想要用这种方法击溃拜占庭守军。不得不说下达这个命令的人不仅手段狠辣而且处事果决。换作别的人恐怕真的只能选择接受失败了。
而此时在战船上,拉涅利的脸上阴沉不已,却没有丝毫疯狂之『色』,一旁的乔治边境伯也不得不在心中称赞眼前这个男人的厉害,完全不是被情绪主导,拉涅利做出这样的决定相反是最明智的,如果能够摧毁威斯卡里堡水门的防御,一切难题便会迎刃而解。
“全军扬帆,让冲舟开路,不惜一切代价冲过火海!”
拉涅利下达的作战命令,让威尼斯军队上下都不由一凛,虽然说由于海水的稀释,海面上的希腊火已经不再燃烧,但是横在他们面前燃烧着的战船残骸仍然是非常危险的障碍。可是拉涅利丹多罗却直接命令冲撞舟直接撞开这些威胁的障碍物,可他已经为了胜利不惜代价了。
得到命令的威尼斯海员们只能照办,如今的他们处于这样的险境之中只能孤注一掷才能有最后的一条出路。
只见战船上的投石机一边对着海岸不分敌我进行压制,另一边几艘冲舟用它们披着铁甲和防火垫的船头冲向海面上浮着仍然燃烧着的船只残骸终于为拉涅利的舰队开辟了一条道路,然而还是有一艘船着了火倾覆在冷冰冰的海湾之中,但是却没有人敢去营救他们,而看着这一幕,拉涅利仍然不为所动,他所要做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占领威斯卡里堡!只要拿下这座城堡,他就还有机会将功赎罪,否则的话他在威尼斯的政治生命将会直接终结,甚至丹多罗家族也会名誉扫地。
不惜一切代价!
而在另一边,水门前的浅滩上,厮杀仍然在继续,查士丁尼虽然及时反应过来但还是被巨大的抛石机炮弹波及跌倒在水中,又咸又腥的海水和血浆混合『液』涌入口鼻,呛得查士丁尼咳嗽不已,胃里更是一片翻滚。一瞬间他便和自己的手下失散了,阿尔斯兰也不知是死是活,到处都是混战之中的士兵,而只见城门之中骑着骏马全身金甲的拜占庭将军此刻正在指挥战局,正是利奥斯格罗斯,他作为科林斯的军事领地公爵,同样也是一位久经战阵的统帅,因此城内的军队全权由他来指挥。
仍然有些晕头转向的查士丁尼勉强找到了一根长矛当做拐杖支撑起自己,冷眼看着利奥斯格罗斯的军队加入战场,迅速取得了优势。
到现在才出现,只差一点点自己恐怕就要死在威尼斯人手上了。查士丁尼可不认为对方是因为不得已而来迟了的,打定主意这些事情结束之后要和利奥斯格罗斯好好算算账。这次他的计划完全打『乱』了,如果不是和阿纳斯塔修斯达成协议,他绝不会孤身一人冒这样大的风险的。
“杀光,威尼斯人,让他们知道罗马男儿的厉害,你们要是后退我就踢你们的屁股!”呼喝着的男人挥舞着手中的长剑,而越战越勇的拜占庭士兵前赴后继,完全没有之前胆怯的样子。
利奥斯格罗斯的人从突击口鱼贯而出。“楔形队列,”在他的指示下,拜占庭士兵组成矛头,一步步地将已经支撑不下去的威尼斯人往海里面赶,只是原本已经溃退的威尼斯士兵现在背水而战,反而又重新集结在一起拼死抵抗起来。
尤其是有人指着身后的海上大吼着援军来的时候,拜占庭士兵进攻的压力倍增。
顺着火光望去,本应该被火海阻挡的威尼斯船队竟然冲破了封锁,如果让对方攻进来的话就糟糕了。利奥公爵大呼不妙,现在他们只是在浅滩形成局部的优势,要是威尼斯人不惜代价的话他们势必无法守住水门。当机立断的男人立即命令军队徐徐撤退回城里,而查士丁尼也同样意识到这一点,不顾着伤痛一瘸一拐地想要撤回去。所幸一片混战,并没有威尼斯人注意到他的身份,因此也不会有人特意追击他。
而就在这时,向城中撤退的拜占庭士兵中却有一个男人朝着相反的方向向他走来,让查士丁尼微微一愣,认出了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之前接待过他的那位伊萨克男爵。只见他也全身浴血,显然也是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气喘吁吁。他是过来接应自己的么?
查士丁尼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而眼前的伊萨克男爵也伸出了左手道:“查士丁尼大人,您没事吧!”
可是这让查士丁尼猛地警觉起来,出左手,为什么对方要伸出左手,下意识感觉到危险的那一刻,伊萨克男爵手持着长剑已经向他刺了过来。查士丁尼立即反应过来,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刺杀,伊萨克接近自己就是为了在自己放松警惕的时候杀了自己。
大惊失『色』的查士丁尼猛地想要躲闪,可是腿上撕裂的伤口一阵剧痛,却让他已经没有力气躲避这致命的一剑了。
可就在千钧一发的一刻,伊萨克男爵却突然惨叫一声,只见他一个趔趄,手中的剑也失去了方向没有刺中查士丁尼,扑通一声,强壮的男人倒在了地上,而他的背上则『插』着一支羽箭直接要了他的『性』命。
而惊魂未定的查士丁尼直到这时才看见,握着弓箭的阿尔斯兰正站在他的不远处,原来他也在混『乱』的人群里看到了查士丁尼这才及时地赶过来救了查士丁尼一命。
第三十章 预谋的刺杀
扑通一声,强壮的男人倒在了地上,而他的背上则『插』着一支羽箭直接要了他的『性』命。只差一点点伊萨克男爵就可以将查士丁尼刺杀了,但是他却失败了,还付出自己的『性』命作为代价。
而惊魂未定的查士丁尼直到这时才看见,握着弓箭的阿尔斯兰正站在他的不远处,原来他也在混『乱』的人群里看到了查士丁尼立即赶了过来这才及时地赶过来救了查士丁尼一命。
“您没事吧,查士丁尼大人?”阿尔斯兰跑上去问道,搀扶起已经几乎丧失行动力的查士丁尼,他如果迟来一步的话,眼前的这个少年只怕就已经成了具尸体了。
而查士丁尼白了他一眼看着倒在地上的伊萨克道:“刚才这家伙也是这么问我的。”
“但区别是他是来杀你的,而我来时救你的呀,查士丁尼阁下。”阿尔斯兰微微耸了耸肩,死里逃生的他们竟然在战场上有一种轻松的感觉,相互之间开起玩笑,随即两个年轻人都笑了起来。
但是查士丁尼随即便收敛了笑容,蹲下来翻过倒在地上的伊萨克,他并没有被一箭毙命,仍然还有一口气,查士丁尼可不认为自己和这家伙有什么私人恩怨,那么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得到什人的授意想要刺杀自己的。到底会是谁呢?查士丁尼并不确定,因为在这座小小的威斯卡里堡里,奇怪的事情已经发生太多了,他早已进行习惯,要说谁想要除掉自己而后快,这城中有个想法的人绝不是一个两个。但他还是要确定那个藏在黑暗中的人究竟是谁,凭伊萨克的地位,他只不过是别人手里的一柄刀而已。
“是谁指使你要这么做的?”查士丁尼看着对方,尽管伊萨克男爵已经快死了,但是他还是要尝试一下,因为总会有人因为求生而不顾一切。少年居高临下,用冰冷而严酷的声音质问道。而这一刻,他的气质也完全为之一变,这正是查士丁尼天生所具有的,他可以随时调整自己的状态,连一旁的阿尔斯兰都感觉到了查士丁尼身上那无形的威压,宛如一个真正掌握着权柄的人。
“刺杀帝国总督,纵然你是贵族企图谋杀莫利亚的总督也足以剥夺你家族的荣耀!告诉我你背后的人是谁?否则的话你无法承担这个代价。”查士丁尼知道对一个将死之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对他还心存留恋的东西进行威胁,一个贵族最重要的就是家族的传承,凭查士丁尼现在的身份,对付伊萨克这样的小贵族当然是轻而易举。
而这样的威胁果然有效,一听到查士丁尼说的话奄奄一息的伊萨克用尽全力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愿意答应查士丁尼的条件,他也只是奉命行事的小人物而已,只是重伤垂危的他此时已经张不开嘴了。
正当查士丁尼也不由皱眉的时候,伊萨克却艰难地伸出了一只手指向了不远处军队之中一个骑着战马的人,但这也耗尽了他最后的一丝生机,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是他!”
顺着伊萨克指着的方向,骑在马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在指挥着军队的利奥斯格罗斯。
查士丁尼和阿尔斯兰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临死前的伊萨克这样的举动只可能将嫌疑指给一个人,那就是利奥斯格罗斯,但是这无疑让查士丁尼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幕后黑手居然是那个男人。明明之前利奥斯格罗斯还在企图拉拢自己,而现在竟然不计后果想要在战场上置他于死地。
难道说对方已经察觉到自己和阿纳斯塔修斯之间的交易了吗?还是说伊萨克男爵故意误导自己呢?
查士丁尼并没有武断地做出判断,少年的目光中透着一丝凝重,但是现在已经不是关心这些事情的时候了,查士丁尼和阿尔斯兰两人必须快点撤回城中才行,因为威尼斯人的援军已经杀了过来。
尽管威尼斯人的先头部队伤亡惨重,但是威尼斯人的大半主力还在,继续坚持下去,拜占庭军队将有被对方围歼的风险。而城门中拜占庭士兵也立即撤退到了城中,上到城头严阵以待,虽然挫伤了敌人的前锋使得这些拜占庭战士们士气高涨,但是对攻陷过君士坦丁堡的威尼斯人,他们还是心存畏惧,尤其是看见那一艘艘巨大的楼船正向他们接近的时候。任何城堡城市都不是坚不可摧的,纵然是君士坦丁堡最后不还是被拉丁人从海墙上攻下了么,同样威斯卡里堡的面向大海的一边也是他们的命门。
但是此时的威尼斯人也同样有苦说不出来,刚才查士丁尼的希腊火虽然没有让他们损失大半,但也让他们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尤其是用于进攻城墙的战船被烧地已经差不多了。
“现在恐怕不能强攻了吧,拉涅利阁下,我们战船上的攻城器械都已经一大半被对方烧掉了。”一旁的军官们终于看不下去了,想要阻止他们的长官一意孤行。眼前的拜占庭人已经成功带着军队撤退到了城中,原本在城里接应的人应该也已经凶多吉少,既然对方已经做好准备,继续进攻就已经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了。
尤其是之前的战船上大量的攻城器械都被希腊火付之一炬,现在进攻实在太勉强了。
然而拉涅利却大吼一声,“我意已决,如果拿不下这座城池,我们回去之后将再无立锥之地明白了吗?听我指挥全力进攻。”这一刻,男人似乎已经陷入了疯狂之中,在他冰冷的目光之中部下们也脸『色』苍白,因为他们面前的这位大人已经完全像一个输光家底也要翻盘孤注一掷的赌徒,但是这恰恰是最忌讳的事情。
“投石机,弩炮准备!”
在拉涅利几乎『逼』迫的命令下,威尼斯战船上的将领们无奈地下达了命令,而燃烧着烈火的沥青木桶也随即抛『射』向了威斯卡里堡的水门防御阵而去。
第三十一章 威斯卡里堡攻防战(上)
“隐蔽!”
看着威尼斯人战船上的弩炮和投石机抛『射』出燃烧的沥青木桶,拜占庭士兵立即躲闪到城墙之后,但是巨大的爆炸声传来,还是让周围的民居瞬间被烈火焚烧吞噬殆尽。
所幸的是,威尼斯人并没有携带黑海沿岸巨石打磨成的炮弹,否则的话足可以将威斯卡里堡的海墙给摧毁。但即便这样,威尼斯人骤然改变作战方式还是让拜占庭大军压力倍增。
进攻的威尼斯人已经不顾一切,由于之前的希腊火袭击威尼斯人损失了大量攻城武器。而拉涅利丹多洛这才用了当初进攻君士坦丁堡的新战术,威尼斯人的平底登陆舰跟桨帆战舰以铁链相连组成“连环船”,而划桨手们用特制的长柄铁斧去砍断暗桩,给船只开辟通道。拉涅利料定刚才是希腊人最后的希腊火,因此才采用了这种冒险的作战方式,但是的确立即奏效了,拜占庭原本安『插』的手段纷纷失效直接导致那巨大的帆船迅速『逼』到海墙之前。
而这立即让城墙的拜占庭守军大惊失『色』,他们知道君士坦丁堡是怎么沦陷的,虽然海墙相比起狄奥多西城墙要低矮一些,但是也总要比威斯卡里堡的城墙要坚固险要的多,此时此刻,靠着城墙抵挡威尼斯人完全是痴心妄想。
而只见,威尼斯人的高船舷帆船上伸出了飞桥犹如一只爪子一般搭上了城墙,而这恰恰是威尼斯人进攻君士坦丁堡所依仗的杀手锏,随即早已经做好准备的威尼斯士兵从船上冲向了城墙上的拜占庭士兵。
“冷静!”
“准备迎战,杀光拉丁狗!”
利奥斯格罗斯也深吸一口气,他同样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可是他却并不是懦夫,而随即他的勇气也感染到了其他的拜占庭将士们,他们当然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懦弱,而最好的证明就是对他们的敌人刀剑相向!
但是威尼斯士兵也同样勇敢,他们早已经不是当初被拜占庭帝国任意摆弄的小城邦国家了,他们现在也因为野心驱使而悍不畏死。
与普通的威尼斯人海军不同,率先杀进来的是一群重装步兵,他们是威尼斯商人武装团中的志愿兵,虽然不是名义上的共和国正规军,但是实际上战斗力却丝毫不亚于一般的精锐部队。相比起一般的士兵他们有更丰厚的工资,有时还会得到商人的资助,因此穿戴的都是精良的锁甲和全盔,手中拿着沉重的钉头锤和盾牌直接跳到了拜占庭士兵之中大肆砍杀,如入无人之境。
而这立即让拜占庭士兵的军阵混『乱』起来,很明显遇到这样精锐的敌军士兵们招架不住,而这恰恰是最容易军心溃散的时候。当初君士坦丁堡海墙失守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装备精良的西欧骑士凭借着坚固精良的盔甲抵挡住拜占庭士兵简陋的兵器,而在愚昧的士卒那无疑是天神一般的存在顿时便一哄而散,直接导致了海墙落入了拉丁人手里。
此时威尼斯人第一波进攻就派出了手中的王牌,无疑对方是吸取了之前战斗的经验,查士丁尼脸上神『色』也微微凝重,此事是无法有半分取巧的,如果士兵支撑不住的话,那么水门沦陷,威斯卡里堡必然不保。他实在没有预料到,威尼斯人在损失了这么大的情况下反而进攻地更加疯狂。
但是查士丁尼不是知道的是,此刻对面的拉涅利丹多罗在指挥着军队也是一样心情沉重,做出这样不顾一切的决定实在是不得已而为这的选择,现在如果他真的放弃进攻的话就意味着他的一切都完了。付出这样大的损失却无功而返,到时候连整个丹多罗家族在威尼斯的声望只怕都要一落千丈了。
因此,一开战,拉涅利就派出了自己手中的王牌重装步兵,想要一口气击垮拜占庭人的防御。
而果然不出拉涅利所料,城头上的拜占庭士兵已经有些支撑不下去了,毕竟大多数由普通的农家子弟组成的军区戍卫只有着简陋的皮甲和长矛,让他们在狭窄的城墙上和威尼斯重装步兵肉搏是非常勉强的。
终于有人支撑不下去了,想要撤退,而同样在城中的查士丁尼也脸『色』一沉,一旦有一个人退下那么溃败将会如同浪『潮』一般无法阻挡,最终让这个城池的防御直接土崩瓦解。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意想不到的军队突然出现在了拜占庭军队的一方,迅速加入战斗的他们立即扭转了原来不利的局面,引得在场所有人惊奇的目光。他们的穿着打扮并不是传统的拜占庭军人,身上的盔甲不是常见的东方式的扎甲或者鱼鳞甲,而是西方拉丁人经常使用锁子甲配着罩袍,戴着的也是拉丁人的全盔,完全是骑士的打扮。显然他们的武器更加优良,这些武士们的加入顿时间让原本占据上风的威尼斯重步有些招架不住了。
虽然他们训练有素而且装备精良,但终归是威尼斯城中富裕的市民阶级组成的,他们根本不像真正的骑士那样悍不畏死。而看到这一幕的拉涅利也立即下令让手下的军队暂时撤退回起,看到这一支军队被投入作战他终于放弃了一口气拿下威斯卡里堡的想法。
“这么会这样?这不可能!”
而他在他的身旁,乔治边境伯脸上也满是惊愕,他完全没有料到威斯卡里堡居然还有这样的一支神秘军队,战斗力如此强悍。
“传说曼努埃尔皇帝酷爱西方的骑士运动,更对帝国的军事体制进行了拉丁化改革,因此有一批完全以骑士为模板的军队。显然那支军队并没有在密利奥塞法隆之战全军覆没,而且成为了某人的杀手锏。”拉涅利默默地看着损失不小的部队撤回船上随即让自己的舰队撤退暂时停止攻击。
“阿纳斯塔修斯,一定是他!”乔治边境伯也立即反应了过来,也只有那种可能,作为经历过数位皇帝更替的元老贵族,那个老人拥有这样的杀手锏并不是不可能。
第三十二章 威斯卡里堡攻防战(中)
而看着撤退的威尼斯人,拜占庭士兵顿时间爆发出了疯狂的欢呼声,犹如劫后余生一般的战士们有的放声大笑有的则抱着幸存的同伴嚎啕大哭。刚才那一刹那,威尼斯人进攻上来,已经让一大部分人都以为支撑不下去了,而看着敌人仓皇而逃,令原本已经要绝望的拜占庭人欣喜若狂。
“万岁,万岁!”
士兵们欢呼雀跃着,站在城墙上对着撤退的威尼斯人船队发出尖酸的嘘声,然而在查士丁尼的心里,他却没有丝毫的放松。刚才敌军撤退是很明智的决定,因为突然出现的拉丁式拜占庭军队的出现打『乱』了威尼斯人的部署,但是这并不代表敌人就会这样认输。
在刚才的战斗之中查士丁尼已经感受到了对方指挥官在下达作战命令里面含着的不死不休的疯狂,他使用希腊火无疑已经激怒了对方,这下子恐怕对方很难会罢手了。这无疑不是查士丁尼期望的,可是现在看来接下来更加疯狂凌厉的攻势只是时间问题。
威尼斯人根本没有丧失战斗力,他们还有攻陷威斯卡里堡的实力。查士丁尼立即作出了判断,他并没有因为城中的狂欢气氛而受感染丧失判断力。
而这一点,指挥着军队的其他拜占庭将军们也明白这一点,仅仅数一数留在城边的尸体就已经足以确定威尼斯人并没有元气大伤还有一战之力。
与此同时,利奥斯格罗斯则注意到了查士丁尼,他是这场战役的直接指挥者,因此得到了众多将士们的拥戴和欢呼,然而他却知道真正是这场战斗关键的却是查士丁尼,如果不是他关键时刻动用了希腊火并在带着少量士兵从背后突袭威尼斯人大军打『乱』了对方夺下水门的计划,纵然后面有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准备的预备队,威斯卡里堡沦陷也必然不可避免。而这也让利奥公爵对查士丁尼敬佩之余更多的是深深的忌惮。他原来对查士丁尼的预估完全是错误的,尽管年轻,然而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却配得上【小狐狸】的外号,心思缜密的他完全对威尼斯人会做出的反应都做出了最正确的估计,这才让他们屡屡占据上风,看来赢得阿尔菲奥斯河之战并不是运气,而是真真实实的实力。
这一刻,利奥斯格罗斯也更加确信,查士丁尼之前和自己所商谈的“合作”根本是一个幌子,这个小子真正的目的应该就是冲着阿纳斯塔修斯的。想起之前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突然改变的态度,利奥公爵更加确定,随即心中也更加恼火,他本想要利用的查士丁尼却没有想到自己被反过来摆了一道。
然而更让利奥斯格罗斯想不到的是,查士丁尼和阿纳斯塔修斯的合作更多的是一种巧合,查士丁尼此行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欧朵西娅公主母女而已。他真正的意图此刻反而被利奥斯格罗斯给忽略了。
利奥斯格罗斯看着查士丁尼的同时,查士丁尼也在看着对方。只见,利奥公爵缓缓地走向了他,而一旁的阿尔斯兰立即警惕地将查士丁尼挡在了自己的身后,在作战中受伤的查士丁尼处境现在可是非常危险的,而现在也只有他一个人能够保护的了他。之前伊萨克男爵所说的话虽然不知真假,但是终归还是要谨慎一些的。如果利奥公爵真的是幕后指使者的话,那么无疑对方是绝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可是查士丁尼却压低声音对阿尔斯兰说道:“你退下吧,阿尔斯兰,在大庭广众之下他还不会对我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你这样太过于警惕反而会让对方察觉,现在最好还是不动声『色』。”
得到提醒的阿尔斯兰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查士丁尼说的的确不错,既然利奥公爵真的想要暗中除掉查士丁尼,那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就绝不会敢对查士丁尼有不利之举。
于是乎,阿尔斯兰便又退到查士丁尼的身后,而这样的举动似乎也并没有让利奥斯格罗斯在意。只见男人摘下了面盔『露』出了微笑走上前来。
“多亏您的帮助,我们才能取得这样的胜利啊,查士丁尼阁下!”
“我只是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而已,不过这主要还是公爵阁下率领主力军队击退拉丁人的功劳。”查士丁尼谦逊地说道并完全没有居功自傲,不卑不亢地说道。尽管城中的拜占庭士兵们都在欢呼着利奥公爵的名字,但他本身就对这种虚名并不在意。
而对查士丁尼这种谦逊,利奥斯格罗斯也只是笑了笑,看着查士丁尼身上的伤,他脸上也『露』出关切的神情:“你的伤没事吧,要不要到我的军营里面去,我那的军医对烧伤还是有些本事的。”查士丁尼遭到了的是燃烧的沥青造成的剧烈烧伤,一旦处理不好便有感染的风险。
但是查士丁尼却摇了摇头礼貌地拒绝了利奥公爵的邀请,开什么玩笑,对眼前利奥公爵有所忌惮的他可不会傻到给对方有谋害自己的机会的。“这就不劳烦您了。不过您府上火灾不知有没有及时控制好火势。”看似不经意地一问,实际上查士丁尼却在担心欧朵西娅公主母女两人,虽然还没有见过对方,但是终究自己答应过穆兹菲乌斯,他可不愿意食言。
“只是一些财产上的一些小损失而已,并不碍事,不够那些该死的阿萨辛刺客居然把主意打到我的身上。”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利奥公爵却恼火不已,自己那做富丽堂皇的公爵府差点变成了一片白地。而更加让他恼火的是,这次准备这么充分应对威尼斯的袭击,但是却没有想到还是没有抓住那群躲在黑暗中的杀手们。简直如同一群跗骨之蛆一般。
而就在两人看似随便的聊天时,有人却朝他们走了过来,正是那些穿着拉丁式武装的拜占庭武士之一,他带着阿纳斯塔修斯的命令而来。
“查士丁尼总督大人,大公请您现在就去见他。”
第三十三章 威斯卡里堡攻防战(下)
“查士丁尼大人,大公请您去见他!”前来的武士说道。
而查士丁尼和利奥公爵湘湖对视了一眼,这种时候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到底有什么事情呢?
“既然是大公要见你,那你就去吧,这里有我在不会有什么事的。”利奥公爵耸了耸肩,他并没有多表示什么便转身离去了,毕竟他还要去处理之前战斗中的伤亡。
而查士丁尼点了点头对面前的武士道:“好的,请转告大公阁下,我处理好伤口就会去见他。”而那名武士看着此时的查士丁尼身上的确伤势不轻,于是点了点头。
看着对方远去,阿尔斯兰却有些,“这样真的好吗?”
“你是在怀疑阿纳斯塔修斯么?”查士丁尼当然听出了阿尔斯兰话里有话,之前的刺杀虽然利奥斯格罗斯嫌疑,但是并不代表别人就没有。和阿纳斯塔修斯的合作,查士丁尼一直都心存戒备着,尤其是他知道对方也拥有着约柜碎片。
但是查士丁尼相信,阿纳斯塔修斯现在还没有理由杀死自己,至少在击退威尼斯人威胁之前是这样的。
阿尔斯兰点了的头,经过之前的经历,他可不愿意查士丁尼再遭遇什么危险了。只见这个突厥人没好气地说道:“不要忘了,虽然我名义上是你的手下,但是我们只是拿钱办事,如果你出什么意外,我回去可不好交代。”
而查士丁尼却很平静地摇了摇头:“这点你大可以放心,阿纳斯塔修斯目前还没有对我不利的理由,某种程度上我和他之间是一种相互利用,现在威尼斯人随时可能卷土重来,他还需要我的力量。”
“那好吧,但愿如此。”见状,阿尔斯兰也只好暂且接受了查士丁尼的坚持,“不过在此之前你身上的伤得赶快包扎一下。”查士丁尼身上有多处深浅不一的创伤,还有小面积的烧伤,虽然没有大碍,但是不处理的话是非常容易化脓的。说着,阿尔斯兰便搀扶着查士丁尼朝军营里而去,那里军医也正在为受伤的拜占庭将士们治疗着伤口……
……
……
……
而另一边,不得不撤退的威尼斯人将船开到了海上以防止威斯卡里堡的希腊军队朝他们反击,而这时他们之中产生了巨大的分歧,拉涅利丹多罗仍然主张强攻威斯卡里堡,但是他手下的大部分人都明确表示了反对,对拉涅利他们不可不谓忠诚,然而在他们看来付出这样大的代价实在是得不偿失的。
“拉涅利阁下,请放弃您愚蠢的举动吧!我们已经损失惨重了,就算最后我们能够攻克这座该死的城堡,又能得到什么呢?”情绪激动的一位威尼斯将军一拳头砸在了面前的圆桌上,之前的一场战斗,他大部分手下都葬身于希腊火,他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代价。尤其现在面前的拉涅利竟然还想要卷土重来,更加无法理解。
而一旁年纪稍长的威尼斯贵族也表示自己的不满,道:“是啊,拉涅利,我们虽然尊重您和您的父亲,但是我们就应该完全无条件听从你的命令,如果您强迫我们的话,恕难从命。”威尼斯作为一个共和国,最注重的就是权力的平衡,即便丹多罗家族是名门显贵拉涅利也不能够强迫他们,何况本身进攻威斯卡里堡根本就是眼前这个男人一意孤行的决定,如今受到这样的重挫,他们纷纷表『露』出撤退的意愿。
而看着部下这样的表态,拉涅利也脸『色』铁青,他早已经料到会是这样,毕竟造成这样的损失是完全超出他预计的,现在眼前这些意识到情况的贵族们想要退缩是很正常的反应。但这并不代表拉涅利这样就会心甘情愿,克里特岛海军元气大伤,这样的责任可不是他能够承担的起的。现在,拉涅利已经是骑虎难下,如果不能够攻下威斯卡里堡他将万劫不复。只是现在说服这些已经胆怯的将领却很困难……
可就在这时,一个男人漫不经心的声音却在这时从拉涅利的身后传来。
“呵呵,这就是众位的气度么?居然这是因为这点小挫折就想要临阵退缩了,真是让人意想不到。明明之前诸位还信誓旦旦能够轻易拿下威斯卡里堡不是么?”带着讽刺笑容的乔治边境伯用嘲弄的眼神看着说道。
而拉涅利也微微皱眉道:“够了,乔治阁下,注意你的言辞!”本来气氛局面就已经很紧张了,刚才对方说的话完全是火上浇油,在进攻威斯卡里堡上他们两人是绑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按照乔治边境伯的说法,他在威斯卡里堡中还有内应,正是这个原因,拉涅利才决定再尝试最后一次。
但是看都乔治边境伯的威尼斯将领们却气不打一处来,在他们看来造成军队重大伤亡的原因就是出在对方身上,如果他们要是早点知道希腊人要用希腊火对付他们的话,决不至于沦落到现在元气大伤的地步。
“你这个肮脏的希腊人,我要把你捆起来扔到海里面去喂鱼!”
“哼,你们这些只知道内斗的希腊人有什么资格对我们评头论足。”
如果不是拉涅利在,这些被激怒的威尼斯将军们早已经冲上去对乔治边境伯动手,但即便这样也仍然破口大骂。
对此,乔治边境伯却也不恼,而是淡淡地说道:“诸位一昧地想要推卸责任,只不过是想着回去后能少受到点惩罚,但是付出这样的伤亡,即便现在回去恐怕也难以向元老院交代吧?我想与其半途而废,依我看不如再尝试一次,如果成功攻陷威斯卡里堡,不仅会得到元老院的嘉奖,也同时可以得到亚该亚侯国的友谊,甚至是教廷的赏赐,相比起来,这点损失又算得了什么呢?”
“说的轻巧,你难道没看到我辈喋血损失惨重也没能攻下吗?如果失败了的话,我们一切都完了!”一名威尼斯将军嘿然冷笑,毫不掩饰对乔治边境伯的敌意,所谓的元老院嘉奖云云,不过是虚无的诱『惑』而已,他们已经看透了眼前这个男人跟就是把他们带上歧途的骗子。
但是就在这时,乔治边境伯却『露』出严肃的神情,恭敬地朝拉涅利行礼道:“如果可以的话,还请您再相信在下最后一次,除了水门之外,其实威斯卡里堡还有其他的弱点,只要我在城中的朋友能够成功的话,这座城堡拿下易如反掌。”
第三十四章 欧朵西娅(上)
经过一夜的大战此时已经是快到黎明了,但是威斯卡里堡的天空仍然一片漆黑,城区一大片都被威尼斯人投『射』的沥青木桶波及到,到处都是无家可归的人,好不容易士兵们才遏制住了火势,而此时的他们已经疲惫不堪了。可是军营里面还有许多要照顾的伤员还有战死者的尸体也要处理,否则的话,这个天气闹出瘟疫就糟糕了。
街道上已经成了简陋的战地医院,横七竖八躺着些受伤的士兵还有普通的居民,他们大多数都是被烧伤的,昨天的火势实在惊人,如果要不是风势及时转变,说不定整个威斯卡里堡都陷入一片火海也说不定。不过至少被火烧的这一片白地倒是给伤病员腾出了不小的空间,但是即便这样,当查士丁尼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是被惨状震惊到了。
水门之战虽然拜占庭人以极小地代价击退了威尼斯人,可是威尼斯人却用他们的投石机和弩炮狠狠蹂躏了整座威斯卡里堡,而由于宵禁的缘故平民的伤亡超出了预计,到处都是伤员以至于大夫的人手都已经不够用了,城中修道院的教士和修女也都自愿出来照顾受伤者,但仍然是杯水车薪。
“该死的,居然一个人也没有!”阿尔斯兰吐了一口口水,没好气地抱怨道,很明显他们来晚了,受了伤的查士丁尼连一个大夫也找不到。“这鬼地方连干净点的绷带都没有吗?”
“毕竟我们也损失惨重,忍一忍吧!”查士丁尼倒是没有太在意,尽管伤口的创痛滋味可不是那么好受,然而这里条件的确不允许,他也不会为此去抱怨什么。
而就在这时,查士丁尼的耳边忽然传来了一个微弱的声音。
“查士丁尼大人,您原来没事啊!”
微微一愣的查士丁尼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受了重伤头上缠着绷带的拜占庭士兵躺在地上,一个修女正在给他包扎着伤口。
“你是……”看着对方,查士丁尼似乎有些印象,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而受伤的士兵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是昨晚跟随您一起作战的士兵,能见到您真是太好了!”
查士丁尼这才想起,眼前这名受伤的士兵正是昨晚跟随他精心挑选埋伏威尼斯人的士兵之一,只是后来上岸作战时都打散了,没想到他们中还有人能够逃过一劫,当时威尼斯人的弩炮袭击如果不是查士丁尼反应迅速只怕早已经命丧于斯了。不过看着名士兵,显然也受了很重的伤们能不能挺过去还真不好说。
只见这名受伤的士兵蠕动嘴唇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查士丁尼却阻止了他,“你先别说话,好好养伤要紧。”
“是,大人,愿上帝保佑您。”那名士兵喃喃地说道,便因为伤痛而昏睡过去,尽管查士丁尼在昨天的一战中英勇的表现并没有被大多数人看到,但是这些和他并肩作战的士兵们却对他的尊敬是发自内心的,这么多年来能够身先士卒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一路上查士丁尼有遇到了好几个昨晚幸存的部下,尽管也都深受重伤却都没有什么怨言,反而对查士丁尼更加钦佩。这也让查士丁尼对威斯卡里堡的士兵们的印象大为改观,看来还是有许多英勇善战的人。只不过是因为帝国那腐朽的体质才导致了他们被埋没了。总算花了好大功夫,查士丁尼他们才找到了一位医生,草草地处理了一下伤口包扎了一下,并非是大夫偷懒而是因为实在是忙的腾不出手脚,而对此查士丁尼也没有在说什么。
看着眼前满目疮痍的一幕,再回想起之前战胜威尼斯人拜占庭欢呼雀跃的那么一幕,查士丁尼也唏嘘不已,尽管他已经习惯了战争的残酷,但是却没有麻木到熟视无睹,威斯卡里堡只是冰山一角,此时在这个曾经的千年帝国的土地上,这样的事情还会继续发生,并一直到这个国家灭亡。可以说1204年这场动『荡』才是将拜占庭帝国彻底推向深渊的罪魁祸首。而他现在决心要做便是阻止这一切悲剧的发生。可是这又谈何容易,尽管现在威斯卡里堡的众人都暂时松了一口气,然而威尼斯人卷土重来只是时间问题。
可是就在查士丁尼在心中为感慨之时,人群里忽然传来了『骚』动,只见一群无家可归的平民先围了上去,似乎是在乞讨着什么。
“公爵夫人,请你可怜可怜我们吧!”
这些拜占庭人很多都是为了逃避拉丁人而躲到威斯卡里堡的,但是却么有想到昨天晚上威尼斯人的入侵让他们一下子变成了一无所有的乞丐。而这时候,出现施舍他们的贵族就宛如天使降临人间一般,弥足珍贵。
而一群贵族侍从和女仆也将早已经准备好的面包分发给了城里面每一个无家可归者,尽管他们脸上或多或少都对肮脏的环境有些埋怨,但是还是将每一块面包交到了需要人的手里。
“感谢您,公主殿下,愿天父保佑您!”一个瞎了一只眼睛的老头子接过了年轻的贵族女子递给自己的面包感激涕零,可是这不经意的一句话落入查士丁尼的耳中,却立即让他扭过头望了过去。他确定自己刚才绝对没有听错,老人竟然称呼其为公主,而在这座城中被这样称呼的只有一个人。
只见欧朵西娅脸上带着一丝勉强的笑容摇了摇头道:“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早已经不是公主了,能做的也只是作为公爵夫人尽一份力而已。”作为阿历克塞三世的女儿,欧朵西娅的命运并不没有人们想象的那样美好,尤其是自己的父亲如同懦夫一般抛弃了君士坦丁堡的臣民,所谓的公主头衔反而让她抬不起头来。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却忽然在欧朵西娅耳边响起:“不,尽管您的父亲让帝国的百姓失望,但是您还是履行您职责不是么,至少作为一名公主在战『乱』中鼓舞人民的信心就已经足够了。”不知何时查士丁尼走到了欧朵西娅的面前,恭恭敬敬向其行礼道:
“帝国莫利亚总督查士丁尼,祝公主殿下健康幸福!”
第三十五章 欧朵西娅(下)
“贵安,欧朵西娅公主!”
欧朵西娅看着眼前的男人屈膝行礼,神情中有着惊讶,显然十分意外查士丁尼的出现。
“你是……?”
查士丁尼重新介绍了自己道:“莫利亚总督查士丁尼,是阿历克塞穆兹菲乌斯陛下任命我前来收复失地的,很高兴能够在这里见到您。也许现在我更应该称呼您为皇后,殿下!”看着对方的反应,查士丁尼看出欧朵西娅似乎对自己并不了解,但这很正常,对她而言自己只是个浑身脏兮兮扎着绷带的男人,因此查士丁尼故意说出了穆兹菲乌斯的名字,这顿时让欧朵西娅的神『色』微微一变。
“是你……”显然想起了什么,欧朵西娅本能地后退了几步,但随即恢复了平静,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但是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我只想要一个平静的生活,无论是公主还是皇后对我而言都不重要。”
“那恕我唐突了。”查士丁尼语气平和地说道,他可以看出显然由于政治联姻的原因,这个女人明显对自己原来的丈夫感情很是淡薄,因此他并没有急于说出自己的此行的意图。可是查士丁尼并不着急,恐怕这个女人心底以为利奥公爵是真心爱护着她,然而那个男人实际上也不过是为了榨取其工资身份所存在的价值。那么如果有一天当欧朵西娅看清这一点的话,他自然有机会说服这个女人。
“那么,阁下,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还有其他无家可归的人需要我去帮助……”欧朵西娅尽管对查士丁尼心存芥蒂但是仍然保有着非常好的贵族涵养彬彬有礼地说道。
而查士丁尼也自然心里有数地点了点头让开了道路目送着簇拥着仆从的欧朵西娅远去。
“很高傲的娘们,不是么?”望着对方远去的身影,一旁的阿尔斯兰可不会像拜占庭人那样对贵族有多么的尊重,尽管欧朵西娅的语气神态都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但是那种浑然天成从容不迫的气质确实无法改变的,那种紫衣贵族从出生起就带有的高傲即便紫衣蒙尘也不会轻易改变的。
“的确如此,毕竟这么多年来,这早已经成为它生活的一部分了,不过我想她更多的应该是对自己身份厌恶吧!”查士丁尼对这位公主殿下的一生了解的并不太多,也不知道其历史上最后的结局是什么,但是纵观她的一生她一直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作为阿历克塞三世皇帝的小女儿她的婚姻更多当做成一种筹码,第一次是塞尔维亚大公,第二次是穆兹菲乌斯,第三次是便是利奥斯格罗斯,她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般任人摆布。拒绝公主或者皇后的称呼恐怕更多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恐惧那种在权力泥淖中无法动弹的压抑。
这种感觉,某种意义上查士丁尼也能够理解,因为来到这个世界,做出救出穆兹菲乌斯的选择之后,他其实也陷入了上位者博弈的棋局中,尽管说他救了穆兹菲乌斯,但是自己又何尝不是成为了对方手里的一颗棋子呢?
而一旁的阿尔斯兰听了却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嘿嘿,搞不懂这些贵族,明明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还担心这个,烦恼这个。”
“所以你也只能一直当一个佣兵,如果只是衣食无忧的话那大可以当一个富足的商人或者庄园主,对上位者而言而言,想要戴好头顶上的王冠就要做好砍掉脑袋的准备,这就要‘欲带皇冠,必承其重’。”查士丁尼没好气地说道,看着眼前的阿尔斯兰说道。
“哼,对我来说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佣兵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总比像你们这些罗马人勾心斗角要好。”阿尔斯兰当然听出查士丁尼话中的意思反唇相讥,但又想起了什么幽幽地说道:“不过说起来又何止是你们呢?即便是我们突厥人一样,当初我父亲也是东边一位埃米尔的幼子,却因为家族继承不得不背井离乡躲避追杀,来到罗马帝国境内为异教徒卖命。”也正是这样,阿尔斯兰从小耳濡目染便对贵族心存厌恶,反而因为和拉丁人的接触对西边的游侠骑士充满了兴趣。而对查士丁尼态度改观也是因为看到了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要小几岁的家伙和那些总是高高在上的贵族真的是不同才会有如今的友谊。
而查士丁尼也察觉到了阿尔斯兰似乎什么心事被出动,于是立即便岔开了话题道:“好了,既然伤口也处理得查不到了,那么现在还是去那个老爷子那里吧,我想要是还不去的话,恐怕他又要派人过来催了。”刚才聊了那么久,他差点忘了自己还要去见阿纳斯塔修斯大公,也不知道那个老人还有什么事情要和自己商量。
他并不担心阿纳斯塔修斯会伤害自己,因为之前的谈话,已经让查士丁尼相信那个老人是值得信任的。
……
……
……
威斯卡里堡的城中,利奥斯格罗斯脱下了沉重盔甲,尽管自己那富丽堂皇的公爵府被人纵火付之一炬,但是所幸的是他在威斯卡里堡不止有一处府邸。火灾发生之后,他当时便让人妥善安置好了一切,因此除了一些财产上的损失之外,并没有其他意外发生。
“我的主人,您回来了,感谢上帝的保佑!”利奥公爵的管家一看到自己的主人立即走上前去迎接,这一晚上全府上下都忐忑不安,只听到水门方向激烈的战斗厮杀声,而得知了获胜的消息他们也是喜出望外。
而利奥公爵随即点了点头,却忽然皱眉道:“夫人呢?她怎么不在?”丈夫出征归来,妻子应该立即出来迎接他才是,可是利奥斯格罗斯却没有看到欧朵西娅的身影。
这时,只见心情忐忑的管家这才道:“我的主人,夫人一早上就出去带着人安抚城中难民了,老仆也想要劝阻,可是奈何夫人坚持,所以我也没有敢阻拦。”他当然记得利奥公爵的命令是让欧朵西娅夫人待在府中不要出去走动,可是人微言轻,这个管家终究不敢当面阻挡,而现在他也只能忐忑不安地等待面前利奥公爵的惩罚。
果然听罢后的利奥斯格罗斯随即大怒,阴沉脸看着眼前的管家正要开口。
而这时他的身后,却有一个声音阻止道:“这并不怪他,我亲爱的丈夫,这是我自己的要求。和他并没有关系。”
正是刚从难民营回来的欧朵西娅的声音,前脚利奥斯格罗斯回到了府邸,她便也回来了,恰巧看见告罪的管家跪在地上恳请自己丈夫的原谅。却很惊讶于对方的反应,仅仅因为那一点微不足道的过失,自己的丈夫便『露』出那张从未见过的阴沉着的脸。
然而看到欧朵西娅的出现,利奥斯格罗斯却立即改变了神情。
“噢,上帝,还好你没事,欧朵西娅。你不应该去那里的,太危险了。我让你待在府里就是考虑你的安全。结果他们竟然连这点事情都没有办好。”虽然仍然语气带着责怪,但是利奥公爵的神态却和之前那种冷峻严酷截然不同,又变成了原来那副好丈夫好父亲的模样。
而欧朵西娅也不起疑,带着一丝苦涩的笑容说道:“我只是放心不下而已,这件事情不怪他们,现在局势那么糟糕我也只能去送点食物过去给他们,心里才会好受一点。”一直以来她作为公主,都背负着一种沉重的责任感,这不仅是周围的人即便是自己的亲人都一直在给她灌输这种概念。再加上她的父亲所留下抛弃子民的恶名,因此在无形之中欧朵西娅都有一种赎罪的自觉,想要尽可能弥补些什么。
但可惜的是,眼前的这个男人正是利用欧朵西娅的身份,对利奥斯格罗斯来说眼前这个女人心里想什么根本不重要,他要做的仅仅是伪装成一个好丈夫好父亲的样子。
“海伦娜呢,她昨天没有被吓着吧?”利奥公爵“关心”地问道。
“还好,但是多少还是受到了些惊吓,我让『奶』母哄那孩子睡觉去了,一晚上海伦娜都没有睡着,哭了好长时间才困极了睡下的。可是威尼斯人到底还会不会再来?”欧朵西娅公主忧虑地看着眼前自己的丈夫,仍然担心威尼斯人还会卷土重来,她是经历过君士坦丁堡被围攻的那段日子的。城中因为饥饿和恐慌所造成的灾难和绝望至今对她而言都记忆犹新。而已经成为人母的她绝不希望那一幕再出现在威斯卡里堡。
看着那双动人如同羊羔的眼睛,利奥公爵轻轻抚『摸』着面前妻子头发安抚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亲爱的欧朵西娅,你和海伦娜都不会有事的。答应我这几天不要再出去『乱』走了,太危险了,明白了吗?”
看着关心自己的丈夫,尽管欧朵西娅并不喜欢这种被人无形中禁锢的感觉,但还是觉得自己的丈夫的确是在为自己着想,于是点了点头答应了利奥公爵的要求。
而利奥斯格罗斯也『露』出满意的笑容道:“很好,我还有别的公事要处理,你也忙了好久了,快去休息吧!”说着便命令下人带着面带憔悴的欧朵西娅公主回房休息。
看着欧朵西娅的远去的背影,这时候男人原来温情的面孔也渐渐消失又换了另一一副模样,缓缓地走向了厢房内阁,打开了沉重的房门,而里面连一扇窗户也没有黑黢黢的看不清东西。
『摸』索着烛台,利奥公爵点燃了蜡烛,而这时这将昏暗的灯光照亮了不大的房间,但是却早已经有人坐在桌前的椅子上等候利奥公爵多时了。
“很出『色』的演技呢,利奥斯格罗斯,你要是在君士坦丁堡的大剧场里担任演员一定会得到许多人喝彩的。”只听对方讽刺地笑道。
但是对此,利奥公爵却丝毫不以为意,而是冷冷看着对方道:“放心吧,虽然现在全城还都在搜捕你们,但是威尼斯人失败离开之前,你们暂时还不会有被发现的危险。”男人的目光扫过那一张张东方人的面孔,微微冷笑道。
在利奥公爵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袭击水门的那些阿萨辛刺客们,他们竟然躲在了他的府中,难怪击退了威尼斯人之后拜占庭军队怎么找都找不到这些杀手们。
然而这些阿萨辛刺客们却十分警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问道:“利奥阁下,难道你真的不怕被牵连了么,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之前都干了些什么!”当时措手不及的他们迅速被拜占庭士兵包围,然而利奥斯格罗斯却故意给他们放开生路,并给了他们暂时的庇护。
可是对于这样的帮助,这些阿萨辛刺客们心里清楚这绝对不是免费的。
见状,利奥斯格罗斯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道:“不过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保卫了威斯卡里堡的大英雄,不是么?至少一时半会儿,他们还怀疑不到我的身上。”他并不担心会暴『露』,尽管如果事情暴『露』的话,无法解释这一切的他将身败名裂,但是又有几个人能料到这些杀手竟然受到了这里莫利亚最有权势的贵族的庇护呢?
“那么你想怎样?”现在我为鱼肉人为刀俎,刺客们的首领也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男人救他们的原因绝不是那么简单,于是也干脆开门见山道。
而利奥公爵的脸上也『露』出满意的神情说道:“嗯,虽然乔治那个混蛋之前根本没有告诉过我他竟然勾结了威尼斯人,但不得不说他留下你们这些人的确是非常珍贵的存在。既然你们已经明白我救下你们的缘由,那么我想和你们进行一次交易,如果你们成功的话,我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而事成之后便可以将你们安全地送出这里,如何?”见对方态度,利奥斯格罗斯终于提出了自己的条件,看起来似乎他并不担心对方会拒绝。而此刻面前的阿萨辛刺客们则沉默不已,静静地看着对方一时间竟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三十六章 通牒
幽暗的修道院中,查士丁尼再一次来到了这里,却不知道在这座修道院中的阿纳斯塔修斯大公找自己过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光线昏暗的走道里只有几个一直低着头的仆从,查士丁尼缓缓地推开了面前的大门,而只见面前坦克着一本古书的阿纳斯塔修斯大公这才抬起头来。
“你辛苦了,查士丁尼君!”
老人如同和蔼的长辈向查士丁尼随意地点了点头,而查士丁尼却一言不发地走上前去找了一把椅子这才坐下,开门见山道:
“有什么事情必须要我到这里才能商量吗?”
他不认为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这位历经好几位皇帝可以说是莫利亚最有权势也经历过最多风浪的专制公叫自己过来只是说这几句简单的漂亮话而已。既然能够惊动到这个老人亲自出手,那么查士丁尼相信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而见查士丁尼如此反应,阿纳斯塔修斯那张苍老的面孔却有些犹豫,但做出了选择,缓缓地开口道:
“果然还是瞒不住你啊,查士丁尼。你昨天的表现的确英勇,如果不是你重创了他们的话,整个城堡所有人多活不到今天,只是你觉得威尼斯人真的就会那么轻易善罢甘休吗?”老人用严肃的目光看着查士丁尼,要他老老实实将自己的预计说出来。
而查士丁尼也随即警惕了起来,很明显阿纳斯塔修斯大公所问他的话并不是那么简单。思虑片刻之后的少年随即也没有任何掩饰,坦然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他们大概,不应该说是肯定会卷土重来。”查士丁尼重创了威尼斯人的舰队,如此巨大的损失对威尼斯人而言就像是一个常胜的赌徒突然间赔掉了桌上自己大半的筹码,现在威尼斯人绝对要做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弥补这个损失,不翻盘决不罢休,除非查士丁尼能够让他们血本无归。
可是谈何容易,仅仅昨天晚上的一夜激战,查士丁尼便已经估计到了这次威尼斯人调动军队有数千人之多,凭借希腊火的重创虽然伤筋动骨但是还没有到打击对方到丧失战斗力的地步。那也就意味着,威尼斯人的报复绝对会来的。而且一定是不达目的绝不干休。
而得到查士丁尼的回答,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点了点头,道:“很好,你说的没错,虽然你的希腊火给了威尼斯人很漂亮的一次回击,但是也激怒了他们,而受伤了的狮子现在无疑比任何时候要危险。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一点,查士丁尼。”
“这一点我当然清楚,那么您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吗?”
“不久前,斥候传来的情报,威斯卡里堡下方的几处山口都已经被威尼斯人结寨封锁了出入的道路,而海上自然也已经是威尼斯人舰队的天下。也就是说,现在的这座城堡已经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孤城了。而你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话说出口顿时让查士丁尼心中一沉,他预料到过这一点,这是最糟糕的一种情况,他原本的计划是想固守城池,威尼斯人劳师远征,补给必然不能持久,到时候自然也只能无奈选择退兵。但是威尼斯人比他想的要聪明的多,他们反过来对整座城堡进行了封锁。来到威斯卡里堡几天,查士丁尼清楚这座城堡物产贫瘠,基本是靠海上渔业和贸易,再加上山下的庄园来维持居民的日常所需的,可现在威尼斯人这么做完全就像是切断了这座城堡的生命线。整座城堡守军加上居民人数并不少,这下相比起来,拼消耗他们反而不如威尼斯人。
微微皱眉的查士丁尼沉『吟』道:“看来乔治边境伯真的是将整座城堡的虚实都告诉了威尼斯人,而这些家伙宁可用拼消耗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也想要攻破这里。”看出威尼斯人意图的查士丁尼竟然也觉得有些棘手了,敌人很明显抓住了威斯卡里堡的命门,这座城堡虽然地势险要,但是如今因为帝国的分崩离析而有了致命的弱点那便是孤立无援,因此对方才能从容地对他们进行封锁。
可是阿纳斯塔修斯大公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查士丁尼更加脸『色』一变。
“这只是平常的手段,更厉害的在于他们的攻心之计,不久前威尼斯人派人送了一封信过来,上面写明了只要我们交出你,他们便愿意退兵不再继续围攻威斯卡里堡。”
阿纳斯塔修斯大公换了一双没有情感的双眸注视着查士丁尼,而那一刻查士丁尼觉得犹如千钧的重压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让他喘息不过来,他感觉到了那一瞬间这个老人的身上散发着浓郁的杀气。
这下真的麻烦了!
倒吸一口冷气的查士丁尼下意识地将目光扫向了周围,只需要在这里埋伏下杀手,阿纳斯塔修斯大公一声令下就足以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尽管查士丁尼之前说过他不认为阿纳斯塔修斯会对自己不利,可是谁又会真的将『性』命托付给一个陌生的人呢?一时间他竟有些后悔没有让阿尔斯兰跟随。
这种情况下,要是对方发难,便只能尝试挟持眼前这个老人了。查士丁尼的大脑飞速转动着想着应对的手段。
但是阿纳斯塔修斯接下来的话却忽然让他一愣。
“放心吧,查士丁尼君,这里没有我的人埋伏在此。虽然当时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有许多贵族包括我都曾考虑到和威尼斯人妥协,但是我最终拒绝了他们的通牒。”阿纳斯塔修斯平静地告诉查士丁尼,而之前那种给查士丁尼的压抑也随即一扫而空。
“那么为什么呢?”查士丁尼仍然警惕看着眼前的这位专制公,刚才的那一刻他终于体会到这种经历了几代王朝的老怪物的可怕,那种深深的阴影几乎有一种要把人吞噬的感觉。
而只听阿纳斯塔修斯大公淡淡地说道:“很简单,如果答应了威尼斯人的通牒,对我们来说也只不过是饮鸩止渴而已,而你作为这场危机源头也同样是解决这场危机的关键。”
第三十七章 威尼斯人的封锁
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当然不会答应那些威尼斯人的所谓最后通牒,他清楚地明白,如果查士丁尼死掉的话,阿么整个南伯罗奔尼撒势必重新落入亚该亚侯国的手中,这就是威尼斯人的目的,仅仅是一座威斯卡里堡对他们而言可有可无,相比起帮助亚该亚侯国收复失地根本不值一提。
而倘若莫利亚贵族真的将查士丁尼交给了威尼斯人,那么卷土重来的亚该亚侯国是绝对不会放过威斯卡里堡这里拜占庭贵族的残余避难地,到时候得罪了尼西亚和伊庇鲁斯两方的莫利亚贵族们将再无立锥之地。
可见威尼斯人用心险恶,正是因为看出了这一点阿纳斯塔修斯大公才力排众议直接回绝了威尼斯人的最后通牒,为查士丁尼无形之中化解了一场死劫。
“关键?”查士丁尼看着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态度虽然松了一口气但是听了对方刚才所说的话微微皱眉问道。
眼前的老人点了点头道:“没错,关键。虽然我为你强行压下了贵族中那些对你的敌意,但是这并不代表你就真的转危为安。只要威斯卡里堡的封锁不被解除,那么你随时可能遭到暗杀,甚至出卖。”
“这就是你们对为帝国血战之人的态度吗?呵呵,真是让我刮目相看。”看着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居然那么平静地说出如此冷酷的话语,查士丁尼也忍不住冷笑起来,这是何其讽刺的事情,那些所谓讲荣誉的贵族却在真正考验他们的时候『露』出了那样丑恶的嘴脸。
他也终于明白,千年的帝国为什么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真是因为拜占庭帝国的上下已经遍布了许许多多这样的毒瘤。
而阿纳斯塔修斯也看出了查士丁尼心中的愤怒,也理解他此时的心情,但还是尽可能用平静的语气回答道:“这已经是我能给你做的极限了,虽然饮鸩止渴是愚蠢的,但是你阻止不了一个快渴死的人做出这样的选择,正因为如此,这场危机能否化解,关键也全都在你的身上。”
“那么您想要我怎么做?”查士丁尼深吸一口气,平复下自己的心情,虽然感到心寒,可是阿纳斯塔修斯说的话的确很理『性』,事实如此,他只能接受。
而看着查士丁尼的反应,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十分满意,对于一个年少气盛的年轻人而言,这种隐忍可以说很少见。但对一个想踏上权力阶梯的人是不可或缺的。他更加明白那位穆兹菲乌斯陛下为什么会选择查士丁尼了。
“很简单,现在一切的关键就是打破威尼斯人的封锁,而只要你能够做到这一切,一切将迎刃而解。”
老人幽幽的话音响彻整个厅堂,而查士丁尼也有些明白了眼前这个老人的意思,开口道:“你是说动用我在特里波利斯的军队吗?”既然威斯卡里堡的兵力无法攻破敌军的封锁,那么便只能依靠外力的支援,而这无疑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可是查士丁尼却陷入了两难之间,如果调遣特里波利斯的军队,首先泽奥多塞法隆他们必然蠢蠢欲动,其次也是最重要的是如果特里波利斯城中空虚将极有可能受到亚该亚侯国的反攻,一旦失守失去了南伯罗奔尼撒的门户,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现在正如,阿纳斯塔修斯大公说的那样,如果自己不能尽快解决这个危局的话,连自身都将难保。
……
……
……
而此时,在威斯卡里堡的山麓以北的山口,几座营寨拔地而起,威尼斯人经过激烈的争论之后,拉涅利终于说服了所有部下对威斯卡里堡进行封锁,而这一切反而都要归功于乔治边境伯。
在作战会议上,这个男人将威斯卡里堡的弱点和缺陷完完整整地全部告诉了威尼斯人,这才让其有了绝对把握,他们一上岸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了莫利亚贵族安『插』的暗哨,攻克了山口据点封锁了威斯卡里堡从陆路通往外界唯一出口。
“这样的话,威斯卡里堡里面的那些人即便是『插』翅也难逃了。相信这一次,阁下一定可以马到成功的。”看着修建好的防御工事,乔治边境伯在拉涅利丹多罗的身边恭维道,威尼斯人继承了古罗马的土木技术,对于这种工事器械的运用一点也不比拜占庭人差。
可是拉涅利却对此置若罔闻,他一边命令手下严密观察威斯卡里堡的一举一动,防止拜占庭人袭击他们营地,另一方面让海上的船队加强巡航不给拜占庭人在海上有任何补给的机会。
“他们城中粮食能够支撑多久?”拉涅利问道。
“没有了山下农田和海上热那亚商人的供给,他们最多支撑十天。虽然他们明智地拒绝了您最后的通牒,但是当城中耗尽最后一粒粮食,饥饿的恐惧弥漫在每一个贵族平民的头顶那一刻,他们还能保持理智吗?相信我,他们无论是投降还是交出那位莫利亚总督只是时间问题。”虽然威斯卡里堡规模不大,但是其中却有不少外地的难民,经过几个月的侦查,乔治边境伯对此了如指掌。相比起来,威尼斯人反而可以靠劫掠周围还有自己携带的粮草支撑足够的时间,只需要等待城中粮食耗尽,那么对方支撑不下去只是时间问题。
看着乔治边境伯若无其事地说出这番话,拉涅利也是不寒而栗,但是他对拜占庭人的内斗毫无兴趣,他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结束这一切,以此获得亚该亚侯国的友谊从而得以向教廷请求解除对自己父亲的绝罚令。
沉默了片刻,拉涅利也告诉了面前乔治边境伯一个作为交换代价的情报,“按照可靠情报提供,不久之后,佛兰德尔的亨利准备调动军队渡海再一次进攻尼西亚,而这一次他们和罗姆苏丹达成了协议,甚至特拉比松的科穆宁家族也同意与其合作对付你们。”
而此言一出,原本带着微笑一脸平静的乔治边境伯猛然间勃然变『色』——
第三十八章 尼西亚的危机
听到面前威尼斯人为他提供的消息,乔治边境伯大惊失『色』,完全没有了之前气定神闲的神态。几个月前由于拉丁帝国的皇帝鲍德温在亚德里安堡被保加利亚俘虏,在尼西亚的拉斯卡里斯家族才得以逃过一劫,而现在佛兰德尔的亨利居然宁可对北方巨大的威胁保加尔人置之不理也要不惜和敌人联手消灭他们。如果不是威尼斯人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他们,只怕尼西亚的拜占庭人还蒙在鼓里,死到临头而不知。
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的乔治边境伯不疑有他,既然面前的拉涅利将计划的内容详细地说了出来,那么情报有误的可能便无限接近于零。
对于佛兰德尔的亨利,在尼西亚的拜占庭贵族们都心有余悸,作为鲍德温的弟弟,此人在围攻君士坦丁堡的时候便崭『露』头角,而之后渡海追击的时候更是展现出惊人的指挥天赋,可以说所到之处无人能当。倘若不是由于后方被保加尔人偷袭,只怕在尼西亚的拉斯卡里斯家族即便不覆灭也将元气大伤无所作为。
而这一次,那位亨利皇帝再一次动兵,而且联合了特里波利斯的大卫科穆宁还有东边的罗姆突厥苏丹国,看这种架势,是不消灭尼西亚誓不罢休的样子。
心中震恐不已的乔治边境伯连想都不敢想,要是对方再一次进攻尼西亚会发生什么,这个男人当机立断向拉涅利丹多罗请求道:
“给我一艘船只,我需要立即回去告知才行。”
现在相比起看着威尼斯人攻陷威斯卡里堡最重要的是立即会尼西亚,在这里只是浪费时间。
但是拉涅利却淡淡地道:“不必那么着急,就算君士坦丁堡已经在开始准备,但也要等到秋高马肥的时候才会进攻,耽误几天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是么?”
“你——”乔治看着拉涅利瞪大双眼,但是两边威尼斯的护卫出现却让他知趣地放弃了。
而一脸平静的拉涅利则点了点头,“那么很好,等一切结束之后,你协助我拿下这座城池,我便会派人送你回去,毕竟如果随便派一艘船送你离开,要是路上遇到一些意外那就糟糕了吗?”
“那还真要感谢您的好意呢!”乔治边境伯虽然咬牙切齿但也无可奈何,眼前的对方当然不是考虑什么安全的问题,只不过是故意的刁难而已,对拉涅利而言,尼西亚的存亡并不重要。此时的他也只能祈祷能够尽快解决眼前的事情,将这重大的消息告诉拉斯卡里斯的两位皇帝陛下。
而带着轻蔑的意味看了对方一眼的拉涅利随即便将乔治边境伯放在了一边,而是查看已经在山口修建好的防御工事。船上的威尼斯人并不都是军队,他们之中还有随行的工匠,最善于修建防御阵地,可以说虽然没有战斗力却是整支军队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
用周围的石头和泥沙混合物砌成的墙虽然不住承受足够大的冲击力,但也足以应付突然的进攻,而安置在必经之路鹿寨拒马也可以极大限制住敌人的进攻。
还有两个木质结构的哨塔,不仅可以有效地监视预警敌人,同时在上面安『插』弓箭手也可以给防御提供足够的火力支援。
可以说为了防止威斯卡里堡的希腊人突围,威尼斯人绞尽脑汁竭尽所能,让对方找不到任何的破绽。
……
……
……
而此时,在特里波利斯,查士丁尼已经离开的第六天,没有得到任何消息的聂乌斯基已经有些坐不住了。尽管之前两人约定好的是经过十天之后,要是查士丁尼还没有消息,聂乌斯基便会带着军队来支援他,可是这么长时间没有一点动静还是让这个瓦兰吉人有些站不住了。
“这么长时间了,该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了吧!”聂乌斯基看着地图喘着粗气说道,手中的匕首一下子便扎进了桌面上。
而一旁的里奥大队长则劝说道:“聂乌斯基阁下,既然之前查士丁尼大人已经说过了,如果十天之后还没有回来的话,在考虑带人前去查看,现在才不过第六天而已。如果真的有意外的话,那么他一定会派人过来的。”然而说这句话的他其实内心自己也没有底。
和聂乌斯基一样,里奥他一开始也并不支持查士丁尼前往南部,但现在特里波利斯已经没有了查士丁尼主持大局,要是聂乌斯基也离开的话,那么城中蠢蠢欲动的泽奥多塞法隆不可能没有动作的。他只能请求聂乌斯基不要冲动行事。
而聂乌斯基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呢,可是他还是摇了摇头道:“你根本就不知道,这些南方佬根本不值得信任,在君士坦丁堡被该死的拉丁人围攻的时候,那么长时间,这些家伙和其他军区的家伙们一样,无动于衷。完全就是一群自私自利的蛀虫,查士丁尼他一个人去那里太危险了。而且我真的又不好的预感,但愿上帝能够听见我的祈祷,给他带来好运。但是如果三天之后还没有消息的话,里奥,无论你再怎么劝阻我,我都会带兵过去的。”
男人的话音如同钢铁碰撞一般斩钉截铁,没有任何质疑反对的余地,作为对穆兹菲乌斯皇帝绝对忠诚,甚至参与推翻阿历克塞四世政变的他,明白现在那个年轻人无疑是穆兹菲乌斯最后的希望了。而且他们在南伯罗奔尼撒的战果也必然不出所料全部丧失,因此无论于自身还是于这个帝国的未来,聂乌斯基都不能允许查士丁尼有意外。
而看着聂乌斯基那张无比刚毅的面孔,里奥也知道自己接下来在说什么这个男人都不会再听的,这已经是这个瓦兰吉人最后的底线了,他也最终做出了让步答应了聂乌斯基的要求。
“好,如果真的那样的话,我答应的你的要求。”
“那么这样最好。”见状,聂乌斯基拔出了桌上的匕首『插』回了腰间鞘中,说着便离开了大帐,而眼前的这一幕则恰巧被刚刚走过来的埃里克森所看到。
第三十九章 恐慌之城
聂乌斯基一言不发地俩开了里奥的军营大帐,脸『色』铁青,而这一幕正好被埃里克森所看到。
虽然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但是埃里克森还是暗暗地记下了这一幕,而正当他微微出神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了里奥沉稳的声音。
“有什么事情吗,埃里克森?”里奥现在作为查士丁尼的属官,尽管没有什么爵位,但是在查士丁尼不在的时候还是拥有极大的权力的。因此看着眼前作为拜占庭第四连队高级军官的埃里克森,显得十分平静。
而这才察觉自己刚才失态的埃里克森脸上『露』出了一丝慌张,但是随即便又恢复平静,连忙解释道:“里奥阁下,之前您让我派人去侦查北边的情况,我是向您来汇报的。”
里奥这才想起之前的确他让埃里克森派兵调查亚该亚侯国的动向,毕竟虽然严密封锁了消息,但是如果拉丁人真的知道特里波利斯没有查士丁尼坐镇,未必不会前来攻打。
到时候外有亚该亚侯国的威胁,内有不同心协力的泽奥多塞法隆,只靠里奥一个人支撑无疑将是天方夜谭。因此,他才派人出去侦查情况提前做好准备。
“原来是这样,我差点都要忘了,这件天太多事情要劳神费力。拉丁人的动向如何?”里奥严肃地问道,可以说现在拉丁人的动向是仅次于查士丁尼安全他所关心的事情。
只见埃里克森态度恭敬地回答道:“请放心。一切正常,似乎是因为拉丁人担忧阿格里尼翁的我军可能会袭击他们的北方,因此到现在拉丁人还依旧按兵不动”
埃里克森派出去的军队这些天一直都在观察拉丁人的动向,尽管在南伯罗奔尼撒沦陷之后,亚该亚侯国就将自己的重心从科林斯转移回了伯罗奔尼撒半岛,但是除了加强防卫之外,却再也没有了其他的举动。
很明显,拉丁人是在顾忌北边的威胁,不久前阿格里尼翁的提奥多尔伯爵准确的说现在已经是名副其实的亲王派出了大军围攻科林斯并和雅典公国爆发激战。
考虑到这样的原因,无奈之下的亚该亚人很明显没有精力顾忌到南方了。
得到这样的答复,里奥也终于得以松了口气,看来真的像查士丁尼猜测的那样,由于他们在南边打开了局面,阿格里尼翁那里果然也立即有所动作,现在亚该亚侯国看似仍然强大,但实际上却陷入了两线作战的窘境。这样看来,他们在特里波利斯终于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了。
短短几天,陆陆续续已经几百拜占庭男子前来投军,他们有很多都是原本驻守在莫利亚军区的士兵,在橄榄林之战后被打散隐姓埋名,而现在看到拜占庭的鹰旗再一次飘扬在这片土地的时候,立时间群起响应。看样子要不了多久,在阿尔菲奥斯河之战的损失便可以恢复差不多了。里奥的脸上不禁『露』出了欣喜的神情。
而这时,埃里克森也不失时机地忽然问道:“里奥阁下,刚才我看到聂乌斯基阁下神情似乎有些不对,是不是查士丁尼大人那里……”
他是一个聪明的人,作为穆斯瓦尔特意安『插』在这里的耳目,埃里克森立即猜测到了原委,轻微地试探道。
但是面前的里奥随即便变了脸『色』,用拒人千里之外的平淡口气回答道:“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情,埃里克森,查士丁尼大人有别的事情要暂时离开,所以短期之内还回不来,其他的事情你就不要在打听了。”
见面前里奥突然翻脸不认人,埃里克森也颇为尴尬,明白对方很明显还没有完全信任自己,知道没办法打听出其他的事情的男人只好点了点头沉默地告退了。
而看着埃里克森远去的背影,利奥的脸上也满是凝重,他作为查士丁尼的亲信自然也清楚埃里克森的底细,但是既然查士丁尼说过暂时不要打草惊蛇,那么他对其的态度就要把握好分寸,既要将侦查拉丁人这样的重要人物交给埃里克森来『迷』『惑』他,也要防止其打探重要的消息。
不过现在更关键的是查士丁尼的安危,其实他和聂乌斯基一样都十分担心,虽然查士丁尼说的是十天之期,可是其实他答应了三天之后就会传递消息的,现在杳无音讯,恐怕此时聂乌斯基对威斯卡里堡的担心未必是多余的。
只能期望上帝能够保佑您了,查士丁尼大人,请前往不要有事啊!看着远方,里奥在心中喃喃自语道。
……
……
……
而与此同时,在伯罗奔尼撒最南端的威斯卡里堡,却正如聂乌斯基担心的那样,陷入了巨大的危机,威尼斯人对这座城堡的封锁已经到了第二天,他们甚至想要切断了城堡在半山腰水源,如果不是拜占庭人不惜代价击退了敌军的话,只怕只需要一天,威斯卡里堡便只能选择投降,没有水喝比饥饿还要令人恐惧。
但即便这样,城内的恐慌已经如同瘟疫一般扩散了,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都已经觉得内心不堪重负。
“只要杀死查士丁尼,将他的人头献给威尼斯人,威斯卡里堡便可以转危为安。”
在明里暗里,都有着这样的一句话在流传,不知是什么人,竟然将之前威尼斯人最后通牒的消息泄『露』了出来,短短一天时间便已经人尽皆知了。
而此刻,在查士丁尼的府邸中,跟随着他的突厥护卫们也因此神经绷紧起来,对查士丁尼的安全严防死守,防止任何可疑的人出现。不仅如此,连阿纳斯塔修斯大公也为查士丁尼安排了护卫。
可是在幽静的书房里,阿尔斯兰看着悠闲地看着书的查士丁尼却气不打一处来。
“你真是一个疯子,已经有人盯上了你,不惜让一个男爵在战场中趁机刺杀你,而你现在竟然还将威尼斯人的最后通牒故意泄『露』出去,难道真的是活腻了吗?”
没错,这个消息泄『露』出去的不是别人,正是查士丁尼,在拜访了阿纳斯塔修斯大公之后,他便派人故意透『露』了威尼斯人的最后通牒,弄得现在全城都沸沸扬扬。而这在阿尔斯兰看来无疑于『自杀』。就算是威尼斯人的威『逼』,但是威斯卡里堡中的人未必像阿纳斯塔修斯大公那样理智,正如那个老人所说谁阻止不了一个快死的人饮鸩止渴。查士丁尼这样做完全是在无形之中制造了一批潜在的敌人,阿尔斯兰完全无法理解。
但是查士丁尼却微微耸了耸肩说道:“这个消息迟早都是会泄『露』的,即便我不这么做,想要我命的人也会的这么干的,只是早晚问题。”
“那也比自己这么干要强!”阿尔斯兰叉着腰没好气地说道。
然而查士丁尼下面的一番话却让原本恼火的阿尔斯兰忽然一愣。
“不,正因为这样,现在我才能名正言顺加强我的防卫,连阿纳斯塔修斯大公也派出了的他侍卫保护我的安全,这样不仅让暗中想对付我的人无从下手,也避免我们打草惊蛇。”查士丁收起了他原本悠闲的神情地说道,而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第四十章 阿纳斯塔修斯的无奈
看着查士丁尼那张狡黠的面孔,阿尔斯兰这才意识到了对方这么做的用意。
的确,现在城中流言四起,查士丁尼的确便有了足够的理由加强自己住所的防卫,而同时这也的确可以不打草惊蛇。
“不过这样岂不是会更加危险?”阿尔斯兰仍然有些担心,人都是会有自私的一面的,如果稍有不慎就会陷入险境,后果将不堪设想。
但是查士丁尼却摇了摇头说道:“这一点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既然在战场上那个人安排了伊萨克想要刺杀我,就已经意味着他绝不可能善罢甘休。那么与其等待随时可能出现的威胁,不如借此机会光明正大地加强防卫,也许现在更头疼的应该是对方。”
见查士丁尼胸有成竹的样子,阿尔斯兰也明白木已成舟,“那好吧,查士丁尼大人但愿你这样做是对的。不过你叫我过来商谈的应该不只是这些事情吧!”阿尔斯兰清楚查士丁尼的为人,对方从来不会浪费多余的时间,特意叫自己过来显然是要商量更加重要的事情。
而查士丁尼随即也脸上『露』出笑容地点了点头:“果然还是你了解我,我的确有事情要和你商量。”笑容收起,查士丁尼的话音也变得严肃起来,他叫阿尔斯兰过来当然是为了重要的事情,只是现在他的住所里有很多外面的拜占庭士兵,因此他必须掩人耳目。
而面前的阿尔斯兰也已经有心理准备道:“那么我将尽我所能。”他相信查士丁尼,并不仅仅是因为忠诚或者友谊,而是见过查士丁尼手段的阿尔斯兰知道现在威斯卡里堡面临的处境也只有这个少年或许有办法解决。
……
……
……
而此时在威斯卡里堡的官署大厅中,所有莫利亚的贵族们则正在议事,如今的帝国分崩离析,他们也只能像古代的元老院一样,所有贵族在一起商量着重大事宜。
只是现在这种生死存亡之际,面对着眼前的重大危机,这些贵族们都觉得头皮发麻,难以做出决断。因为谁也没有办法付得起这个责任。
稍有不慎,他们便很有可能步君士坦丁堡的后尘了,只见大厅之中,所有人都一言不发,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而压抑。
而作为名义上莫利亚贵族的领袖,阿纳斯塔修斯大公长叹了一声说道:“唉,你们还是没有达成一致吗?利奥斯格罗斯,难道说你也还在犹豫吗?”老人将视线随即转向了对面坐着的利奥斯格罗斯公爵,他是莫利亚贵族中地位最高,仅次于他的人,他的态度往往就代表着这个莫利亚的勋贵集团的意愿。
因此,利奥斯格罗斯这句话也是在无形中给对方施压。
就这时,一旁的艾格尼丝伯爵夫人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请恕我直言,大公,我并赞同您的想法,指望那个查士丁尼前往特里波利斯去求援,完全是不切实际的。如果那个小子离开这里的话,他随时可能会放弃我们。我的态度很明确,我并不信任那个从伊庇鲁斯来的小子。而且强行攻打威尼斯人在山下的据点,能否突破封锁也很难说。”
这一上午,贵族们在争论的事情便只有一个,那就是很少『插』手政务的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站了出来提议,强攻威尼斯人在山下的封锁,护送查士丁尼出去向北方的特里波利斯求援。可是即便是阿纳斯塔修斯这样高的威望,当他一提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却得到了几乎威斯卡里堡里所有贵族一边倒的反对。
而反对的理由自然是非常冠冕堂皇了,也很简单,那就是万一查士丁尼一去不回怎么办?
只是这句话下面却还有潜台词,那就是查士丁尼是威尼斯人最后通牒的条件,如果他不在了,那么威斯卡里堡将连和威尼斯人谈判的机会都没有。这是任何人都不愿意看到这一幕,即便他们心中也知道长此以往,拼消耗他们是对抗不了威尼斯人的。这次这些威尼斯人明显已经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前几次接连想要进攻威斯卡里堡在半山腰上的水源山泉,拜占庭人勉强击退了敌人,可是这让莫利亚贵族感受到了威尼斯人的决心。
看着如此坚决的态度,阿纳斯塔修斯沉默不语,艾格尼丝伯爵夫人已经说出了大多数人的心声,那么显然利奥斯格罗斯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果然,这时原本一直没有说话的利奥公爵终于打破了沉默淡淡地说道:“大公,您的提议,我们都能理解,但是且不说山下的防御是否能够被突破,就算真的得到了特里波利斯的援军,威尼斯人人多势众,仅仅靠他们未必能够管什么用处,我想暂时还是从长计议比较好。”
“从长计议?”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带着微妙的神情扫视着众人,缓缓地说道:“是想将查士丁尼交给威尼斯人么?”阿纳斯塔修斯也厌倦了藏着掖着的说话方式,心中甚是不悦。
但是利奥公爵却在这时站了起来,说道:“不敢,但是还请大公明白,现在如果我们真的那样做的话,恐怕连最后的一点回旋的余地也将没有,而这真的是您想要的结果吗?”
男人的声音响彻大厅的每一个角落,语调铿锵有力,而所有的贵族们都听清了利奥斯格罗斯话中的一字一句,纷纷点头附和,其他几名大贵族也随即明确表态支持利奥斯格罗斯的说法。而这也让阿纳斯塔修斯明白,即便这次有他以自己的声望担保,恐怕也没办法说服这些人。
而阿纳斯塔修斯大公也做出了自己的让步,扶着自己的额头说道:“那好吧,也许我们可以从长计议,可以安排查士丁尼手下的一个人去往特里波利斯,我可以尽我所能说服查士丁尼,而我希望你们也尽力去配合。要知道即便是最坚固的城堡也是从里面被攻破的,无论是君士坦丁堡还是巴比伦的城墙。现在我们只能同心协力。”
第四十一章 背叛者
“你们是否能够答应我这个老人对你们的最后请求。”阿纳斯塔修斯用着无奈而沉重的声音问道,他当然明白这些莫利亚贵族的居心,也愈发感受到帝国腐朽崩坏之下人们仍然在勾心斗角的愚蠢,可是为了帝国残存的希望余光,他只能选择妥协。
“不敢,大公阁下我们怎么敢对您有所不敬,既然您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我们当然不敢再反对什么。”利奥公爵仍然表面上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而既然目的已经达成,其他贵族们当然也就没有反对的理由了。
“那么很好。”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点了点头,示意着自己身旁的仆人推着自己的轮椅离开。这里浑浊的空气让这个老人一刻都不想多呆。
而看着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离去,其他贵族们也觉得意味萧索,毕竟刚才他们所做的事情无疑是在和那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撕破了脸皮。不管怎么说之前拉丁人入侵的时候,阿纳斯塔修斯所做的一切都赢得了许多人的尊重,而现在莫利亚的贵族们都多少感觉有些歉意。
“这样真的好吗,利奥阁下?”一名贵族有些沉不住气地看着一旁的这位科林斯公爵,毕竟他们其实也有人想到过向特里波利斯求援。
然而利奥斯格罗斯却冷冷地看了对方一眼没有往常丝毫的平和反问道:“哼,如果真的出了意外,查士丁尼将我们弃之不顾的话,这个后果我们能够承担吗?”
“这——”被这样反问的贵族顿时语塞。
利奥斯格罗斯的话说出了许多人的心声,他们的确和威尼斯人不共戴天,但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现在在威尼斯人的刀俎之上,但凡是有一条退路,这些贵族们不可能无动于衷。
利奥斯格罗斯也是这样,尽管之前他也曾经想过和查士丁尼结盟,为此还不惜拒绝了拉斯卡里斯家族的谈判,结果招致威尼斯人前来。他现在怎么可能坐视查士丁尼从容离开威斯卡里堡,那样的话他们和威尼斯人谈判将失去所有的筹码。
“那下面我们该怎么办呢,斯格罗斯阁下?难道真的要——”一边的艾格尼丝伯爵夫人神情却有些凝重,立场上这个女人是和利奥公爵一致的,可是谁也不敢将查士丁尼交给威尼斯人这种事情放在明面上,因为这种行为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是可耻的行径。
但是利奥斯格罗斯却很从容地说道:“这点不必担心,正如刚才专制公所说的,让查士丁尼的亲信前往特里波利斯求援也是完全可以的。如果那样再不行的话,考虑威尼斯人的通牒也不是不可以。”男人的话语如此风轻云淡,让在场的人都不由为之咋舌,可是他们却不好指责什么,因为实际上在座的所有贵族们都已经知道了威尼斯人的通牒才会激烈反对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提议,某种意义上他们都是合谋者。
一时间,这个官署大厅之中温度也似乎一下子降至了冰点,全场也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而不知又过了多久,结束了这一上午的商讨,这是城中正午的钟声也随即响起,也是时候离开了。只见陆陆续续有贵族告退,而不久之后,这个大厅又变得冷冷清清,空无一人,除了两个人。
利奥斯格罗斯仍然坐在大厅之中,在这里的侍卫也在不久前被他屏退,而这时还留在这里还有艾格尼丝伯爵夫人。两个人沉默地看着对方,良久都没有说话,而这时美丽动人的艾格尼丝夫人终于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利奥阁下,您刚才要我留下来单独有话要与我说,请问究竟有什么事情,需要这样?”作为一个守寡的女人,艾格尼丝夫人虽然是男人中的尤物,但是却一向在意自己的风评。她对利奥公爵的做法既有不解也有不悦。
然而利奥公爵下面的话,却让艾格尼丝夫人那张漂亮的面孔顿时间一片苍白。
“艾格尼丝夫人,我想你刚才已经大致了解到了情况,看来威尼斯人的通牒不知被谁泄『露』出去,终于让查士丁尼那小子有些坐不住了。不过所幸的是,他这个狡猾的小伎俩还是没能得逞。既然我们都有共同的敌人,那大可以共弃前嫌,不是么?”
但是仅仅片刻之后,艾格尼丝夫人便立即恢复了正常的样子,佯作镇定地问道:“您这是何意,我有些搞不明白,利奥阁下,您是在和我说话吗?”
尽管如此,然而艾格尼丝夫人刚才那短短一瞬间的失态还是被利奥斯格罗斯一下子捕捉到,这个男人也终于可以有了足够把握。只听他淡淡地开口道,可是每一个字落下都在艾格尼丝的耳边有如雷霆落下。
“那些阿萨辛刺客们现在都在我那里,我想这么长时间的庇护,您应该对他们很熟悉吧!”
看着对方,利奥斯格罗斯『露』出了得意的神情,这就是为什么那些刺客们在水门袭击了守卫之后躲藏起来一直无法寻找到的原因,小贵族的府邸姑且可以顶住压力搜查,但是像他和艾格尼丝夫人这种级别的世袭贵族就没那么容易了。
“不过真的没有想到,像您这样的美人居然也会有这一面,如果不是那些撒拉逊人。我恐怕根本没有想到您居然早已经效忠于拉斯卡里斯了呢!”利奥斯格罗斯用着赞赏的语气说道。
而另一边,已经面『色』已经阴沉下来的女人终于不再掩饰什么,冷冷地说道:“难道就允许你左右钻营,我就难道不会为了家族而不择手段吗?”明白对方已经掌握证据,但艾格尼丝夫人还是听出了刚才利奥斯格罗斯那句话的弦外之音,于是这个那女人便直接承认了这一切。她的确已经效忠于尼西亚的拉斯卡里斯,并作为了威尼斯人进攻威斯卡里堡的内应。而这一切为的自然就是家族的兴衰,而现在已经暴『露』在利奥斯格罗斯这个狡狯者的眼里,事已至此,她也只能接受命运的选择。
第四十三章 共谋(下)
“看来,贵族们并没有同意,是吗?”查士丁尼并不意外地问道,他已经猜出了大概,也做好了心理准备。看见眼前老人主动过来找自己,查士丁尼便有了预感。
而阿纳斯塔修斯大公也『露』出了无奈的神情点了点头,他不得不承认,即便是自己也对莫利亚的贵族们失望透顶,然而他还是开口向查士丁尼道:“虽然他们不同意你离开威斯卡里堡,但是我想你的亲信带着你的信物的话应该还是可以前往特里波利斯的吧?”这已经是阿纳斯塔修斯大公能争取到的最大让步了,而他也不知道查士丁尼是否能够同意。
毕竟莫利亚贵族们心中究竟有什么打算,两个人都心知肚明。每一个人都是有自私的一面,这本就没什么好指责的。虽然寒心,但这就是残酷的事实。
但是出乎阿纳斯塔修斯意料的是,查士丁尼非常平静地答应了下来:“那也只有这样了,阿尔斯兰应该有能力突围出去,带着我的信物特里波利斯的援军应该可以过来援救。但前提是必须要得到你们全力的配合。否则的话,也只能拿我去和威尼斯人交换了。”查士丁尼半开玩笑地说道,他本身便不指望那些一向自私自利的贵族,不过想要突破威尼斯人的重重包围却并不容易。因此威斯卡里堡中那些不怀好意者的掣肘是绝不允许的,这一点查士丁尼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眼前这个老人身上。山口的威尼斯人数量不少,尽管对方并不善于山地作战,可是现在是对方战局地利,如果不用雷霆之势撕裂对方的防线的话,是没有办法创造出机会的。
而阿纳斯塔修斯大公也的确没有让查士丁尼失望,说道:“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我会调动所有军队在明天夜幕降临的时候突袭威尼斯人的营寨,而那时候就是突围出去的大好时机。”尽管之前所做的决议受到了大多数贵族的反对,但是调集军队给予查士丁尼最大支持,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却还是能够做到的。
他完全相信查士丁尼的能力,尤其是之前查士丁尼所做的一切已经证明了,即便是这个老人一直笃信的那颗绿松茸石上给他的占卜提示,也让阿纳斯塔修斯大公更加坚定地帮助查士丁尼。
得到了这样的保证,但是查士丁尼却仍然有些神情凝重,看着山下威尼斯人仍然在不断加固的营寨,他实际上却没有足够把握,他其实本来便没有自己动身的打算,因为骑马奔袭本就是突厥人最擅长的,即便自己亲自出马也未必会比阿尔斯兰做的更好。
可唯一让他担心的是,一旦阿尔斯兰不在自己的身边,在威斯卡里堡想要对自己不利的人恐怕会更加蠢蠢欲动,而随着接下来围城的继续,恐慌弥漫,浑水『摸』鱼只是时间问题。
但是别无他法,查士丁尼明白现在也只能做出这样艰难的选择了……
……
……
……
而在北边特里波利斯,在那里驻扎的拜占庭大军仍然对南端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城中军队仍然在严防拉丁人的卷土重来。
这两天,里奥作为查士丁尼的属官掌管着全城一切事务,尽管泽奥多塞法隆多次出言刁难,但显然是因为之前发生的事情有所忌惮,加上他在军中威望也有所受损,最终不了了之。
但是这一切都是穆斯瓦尔在背后的『操』纵下的一些试探而已,在之前特里波利斯那场小规模的兵变之中,穆斯瓦尔抓住了泽奥多塞法隆的把柄,同时削弱了他的权柄,使得一位堂堂野战连队的将军居然不得不对一个贵族弄臣俯首帖耳。
“这几天看他们的反应,似乎无心关注其他的事情,甚至得知北边拉丁人暂时没有动作的意思后,连整备军队的事情都被放在了另一边。”得到泽奥多塞法隆通报的穆斯瓦尔也看出了事情的不对,自言自语道,尽管才不过几天的时间,然而查士丁尼这短短离去却似乎另有隐情,绝不是接受莫利亚贵族一场宴请那么简单。
“看样子,这位总督阁下也是隐藏着许多秘密的,不是么?”穆斯瓦尔却并没有什么意外,他早已经看出了查士丁尼作为穆兹菲乌斯皇帝的侍从,一路护送到伊庇鲁斯却只得到一座贫瘠的微不足道的城堡作为赏赐,这本身就很不寻常。恐怕前往莫利亚的请求也大致和穆兹菲乌斯交给他的使命有关。
看来那位瞎了眼睛隐居在修道院的男人并非甘心将权力交给鲁斯尼纳的米哈伊尔杜卡斯,而是想要借助查士丁尼来东山再起。
这种隐患说什么也要扼杀在摇篮里才行!穆斯瓦尔在心中也做好了打算,尽管他背后的人和如今米哈伊尔皇帝并不利益一致,但是也不代表就会坐视穆兹菲乌斯皇帝的复辟。
只见一旁的泽奥多塞法隆则不敢多说什么,仿佛穆斯瓦尔在自言自语一般。
而这时,穆斯瓦尔却微微一笑道:“你做的很好,和埃里克森给我带过来的消息相互应照,的确可以大致猜到查士丁尼他们的意图。不过看来我们的总督大人似乎在南边遭遇了一些小麻烦。看来也是时候准备下面的事情了。”犹如鲨鱼在海中嗅到了血腥味,查士丁尼不在的这段时间虽然不长,可是却给了穆斯瓦尔一直想要得到的机会。
在他面前的泽奥多塞法隆则连忙恭顺地说道:“这是我应该做的。”如今这个男人和之前桀骜不驯的将军仿佛判若两人,即便他知道自己的手下埃里克森正是被眼前这个弄臣给胁迫背叛了自己使对方把柄在握,可是泽奥多塞法隆却不敢『露』出一丝不满的神情。
因为眼前的穆斯瓦尔貌似是提奥多尔伯爵派来监视查士丁尼,但实际上他背后另有其人,而穆斯瓦尔效忠的人,绝不是他能够得罪的。
第四十四章 夜袭(上)
威斯卡里堡的夜幕下,一切都静悄悄的,山上只有星星点点的火光,一切都是那么寂静。仿佛这里一片祥和,然而就在白天拜占庭人和威尼斯人还爆发了一次短暂的冲突,双方都有所损失。此刻的夜里,在通往外界的三个山口被威尼斯人把守着,这些天来他么日日夜夜都在监视着城堡中的拜占庭人,以防止对方趁机突围。
而作为统帅的拉涅利丹多罗,则在岸上和战船上轮流驻扎,主持大局,而今天这位克里特岛总督,则在船上过夜,正因如此,山口的营寨中,守卫着出口的威尼斯人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尽管拜占庭人已经被他们围困在这里,但是这并不代表对方就会束手待毙。
这一年多来,威尼斯人的势力范围迅速扩张,但是随着其蚕食紫『色』帝国的遗产愈发深入,这些威尼斯人便意识到拜占庭人意志的果决。他们已经没有之前的轻蔑,至少驻防的统领将军马克西姆利安是这么想的。作为跟随拉涅利最久的亲信,他参加过对克里特岛上希腊人的镇压。他看到的是,尽管有许多拜占庭腐朽的贵族卖国求荣,但是作为低贱的平民却在抵抗运动中前赴后继,使他们焦头烂额。
一座孤悬海外的克里特岛尚且如此,那么其他地方,拜占庭人的反抗可想而知,佛兰德尔的鲍德温在亚德里安堡付出的代价就是榜样。
“小心谨慎一些,所有人不准开小差!”马克西米利安全副武装地巡视着每一个地方,将疲倦的士兵换下来,并要求所有人随时准备迎战。
把守在山口的马克西米利安时刻都在提醒着自己决不能小心大意,在他的指挥下,防御工事被明显加固,更多的弓箭手被安『插』在简易的木质围墙边,甚至他还在山坡隐蔽的地方安『插』了暗哨和巡防部队,防止拜占庭夜袭。
可以说威尼斯的防御已经做的非常好了,马克西米利安也觉得自己没有什么需要再加强防御和警戒了。
……
然而这一切却早已经被威斯卡里堡的拜占庭人洞察的一清二楚了,而一场夜袭此刻也正在秘密地准备着。
“山下有七处暗哨,还有三个巡防队轮流巡视,一旦我们行动很快就会被他们发现。”查士丁尼喃喃自语道,微微皱起眉头,而他正在威斯卡里堡的城门前,在他的背后是全副武装的拜占庭军队。
负责侦查的拜占庭斥候队长将掌握的讯息尽数告诉了查士丁尼,而这次突围行动则由这个少年全权掌握。这是查士丁尼对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直接请求的,而那个老人没有丝毫犹豫便答应了查士丁尼的条件,将自己的拉丁式骑兵卫队都交给了查士丁尼指挥。
没有任何大贵族被允许参与这次行动,所以查士丁尼也就根本不必担心掣肘的问题。
只是现在面临的却是威尼斯人的暗哨和巡防队,如果提前打草惊蛇的话,那么突围的奇袭效果将大打折扣,查士丁尼并不愿意蒙受不必要的损失。
但对此,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却早已有所准备,道:“这点你不用担心,我可以派出我的人进行斩首行动,绝对可以做到让对方无法及时察觉。”除了手下拉丁式的骑兵卫队,身为莫利亚专制公,这个老人手里也拥有着一支豢养的杀手,虽然不像阿萨辛刺客那样所向披靡,但是拔出几个威尼斯人的暗哨还是轻而易举的。
而见阿纳斯塔修斯这样的保证,查士丁尼也点了点头,对方既然这么说了,那么便一定说到做到,而接下来的一切则全都要靠他自己了。
“那么祝你马到成功,查士丁尼君。”老人用严肃的口吻说道,他将自己能够调动的所有兵力全部交给了查士丁尼,某种程度上查士丁尼此时手里攥着的是整个威斯卡里堡乃莫利亚的最后希望,而眼前这个年轻人究竟能不能不辜负他的期望,阿纳斯塔修斯大公也不知道。即便手中权杖上镶嵌的那颗绿松茸石给他的占卜提示也是朦胧不明的。
但现在就像凯撒在渡过卢比孔河时说的那样骰子已经掷出,没有在改悔的机会了,这的确是一场豪赌,而全城的生死都在查士丁尼和他身后那些突厥骑兵的身上。
……
……
……
山口下的威尼斯人军营中一切如常,尽管在马克西米利安将军的命令下,所有士兵开始都绷紧了神经,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夜晚的困顿还是让他们渐渐有些懈怠。
不时地有人开始打瞌睡,但尽管如此,在望塔上斥候还是不敢有任何放松的,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黑暗,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是一旦出现什么意外,再山上的暗哨和巡防队就会发出信号,这样在山口的威尼斯军队便可提前做好准备。
总体而言,威尼斯人的防卫仍然严密周全,所有人都在恪尽职守,然而万事万物总会有例外。
“哈,马克西米利安大人也正是太小心了,就凭那些希腊人,他们哪里有胆量敢过来找死!”
营寨门里一个守卫的士兵搓着手抱怨道,因为这差事他不得不从船上下来安营扎寨,好几天都没能够睡个好觉。更加蛋疼的是,严厉无比且是个虔诚信徒的马克西米利安将军还将军营里的营『妓』赶走,更加让士兵有苦难言。
一时间抱怨之声此起彼伏,尤其是现在万籁俱寂,只有几个士兵闲聊的时候。
“谁说不是啊,要不是那些该死的希腊人,我还在克里特岛上享清福呢!”一名士兵也埋怨起来,这场仗完全没有像他们想的那样简单,心理上的落差,让他们心中也有所不满。
不过很快,威尼斯士兵们讨论的话题便转向了拿下威斯卡里堡之后的事情,而言语中也多了一些戾气和『淫』亵。
“等拿下这座被诅咒的城堡,我一定要让城里面希腊人尝尝苦头。”
“哦,是吗,那里可是有不少贵族小姐夫人,你真的舍得吗?还是说你要用你的老二让他们尝尝苦头?”
“去你的吧,就算有,也轮不到我们几个。不过这几天没开荤了,等进城说什么也得泄泻火不可!”
尽管威尼斯人的上层已经意识到对拜占庭的侵略已经引起了拜占庭人的强烈反弹,但是这些下层士兵们却仍然没有脸手下败将放在眼里,全然忘记了在几十年前拜占庭曼努埃尔皇帝给威尼斯全城所带来的那场血腥的噩梦。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忽然捂着肚子叫道:“诶呦,我的肚子,看来今天吃的芋头有些发霉了,我得去方便一下。诶哟~来不及了,我得就地解决。”说着粗鲁的士兵便要解裤子到一旁去方便,但却立即被同伴呵止。
“恶不恶心人,快回营地里面去方便去!”
“可我它妈的快忍不住了啊!”
“那就到外面去解决!”翻了翻白眼的几个同伴大喇喇地说道,便打开了营寨的门闩,然而这样做无疑是是违反军令的,可是对拜占庭人威胁的轻视使得这些威尼斯人根本没有这样的自觉,便打开了营寨的大门。
一阵冷风吹得人瑟瑟发抖,吃坏肚子的士兵愣了愣也只好一边骂着一边走出去解开裤子找地方方便。
“快点啊,约瑟夫,要是被巡防的人看见就糟糕了。”
“老子知道,不要你们多说。”骂骂咧咧的威尼斯士兵什么东西也没带,带着火把走到了营寨门口十几步外的大石头旁边,正准备要解手。然而当他手中的火把驱散开了浓浓的黑暗照亮了一小片空地的同时,他也看到了眼前一支悄无声息的军队竟然在毫无察觉之间出现在了自己军队营寨的咫尺之地。
透着昏暗的火光,约瑟夫看见了那面旗帜——一只狰狞凶悍的双头鹰!是拜占庭人,是敌军夜袭!恐惧的约瑟夫正要大喊警告敌军突袭,可是一支弓箭却直接咻的一声『射』穿了他的喉咙。
扑通一声,扼住自己脖子想要呼吸的威尼斯士兵便倒在了地上气绝身亡,而这轻微的动静却还是引起了警觉的威尼斯哨兵的注意。
“什么人?!”望塔之上的,士兵呼喝道,警惕地他立即抬高音量让下面半梦半醒的士兵快点清醒过来。
而意识到这一点的查士丁尼明白己方已经被敌人察觉了,但是也已经足够了,这段距离下足以让拜占庭大军进行一次全力的突击。
随即查士丁尼拔出了腰间的长剑,猛然大吼一声道:“为了帝国之荣耀,雪耻报仇,让威尼斯人为他们的狂妄付出代价吧!全军进攻——杀!”
第四十五章 夜袭(下)
“杀——”原本人衔草,马衔枚,悄无声息的拜占庭士兵在一瞬间气势如虹,宛如惊涛骇浪,一直积蓄的力量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而毫无准备的威尼斯人此刻完全脸『色』苍白,他们根本没有想到拜占庭人竟然会选择夜里袭击。在军队作战中,夜袭往往是难度最高的,也是很少会有统帅选择的。可凡是能做到的那意味着这支军队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查士丁尼所率领的正是阿纳斯塔修斯大公麾下的亲卫军,和早已经因为军区制瓦解而不堪一击的农兵不同,这只军队无论是战斗力还是纪律都是兼具的。
冲在最前面的是拉丁式的重装骑兵,而在最前面的冲锋部队人马具装,肩并着肩形成了一堵骑枪组成的移动墙。看似速度不快,但是沉重的惊人的盔甲使得他们的冲击力足以让一切阻挡他们的人粉身碎骨。
挡在前面的鹿寨拒马迅速被这支精锐的骑兵突破,而在他们背后则是查士丁尼麾下的突厥骑兵,他们是查士丁尼此行带来的护卫,尽管数量不多,但是都是优良的骑『射』手,只见指尖划过弓弦,随即箭如雨下,并尽可能保证每一支利箭都夺取一个敌人的『性』命。
望塔上的哨兵还有靠近城债没有来得及披上铠甲的威尼斯士兵在瞬间便被『射』中无数倒下。
“快关上城门,快关上门!”看着这一切,一个个同伴中箭倒下,惶恐不已的威尼斯士兵这才想起营寨的大门还没有关上,然而这已经太迟了。
扑上去的士兵刚合上门还没有带的及放下门闩,沉重的具装马的冲击之下便直接撞开了门,随即势如破竹的拜占庭大军便杀了进来。
而这才反应过来的马克西米利安带着军队集结,看着眼前的一幕大惊失『色』。拉涅利大人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可是现在拜占庭人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突破了自己的防线,这是他绝不能允许的,否则事后他绝对无法回去交代。
“准备迎战!”
为了荣誉而战,马克西米利安带着麾下的意大利骑兵也冲向了眼前的拜占庭骑兵,骑士剑和钉头锤在马上互相招呼着,这才减缓了拜占庭人的攻势。
但是查士丁尼这才带来的可不只是骑兵,在他的身后,重装步兵为核心的兵团也随即掩杀过来,两翼是带弓步兵,他们用箭雨压制远处的敌人,而一旦近身便拔出腰间的长剑,这种战术极具北方塞尔维亚人的风格,而对威尼斯人而言则是致命的。
作为一个海洋国度,威尼斯拥有地中海最强大的海军,但是在陆地上行军打仗却是他们的弱点,即便进攻君士坦丁堡,主力靠的也是法兰西的骑士们。
但即便如此,马克西米利安仍然没有慌张,他一边命令部下到其他两个山口营寨寻求援助,另一边派人统治在海上拉涅利总督,自己则竭力阻止军队重整防线。他早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因此在营寨之中还有第二道防御工事。
命令散『乱』的弓箭手重新列队防御,马克西米利安神情凝重地看着拜占庭人的进攻,心情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重。这还是一年多之前那个不堪一击的希腊人军队吗?
敌人以老兵连队作为骨干,组成排列整齐的阵线后,只见举着长矛的步兵支队,组成了冲击横阵,踏着很大的步子,举着手里的长矛,对着威尼斯人迅猛冲来——就完全像是具装骑兵的墙式冲击,尽管冲锋力并不一定有多么强,但是这种压迫感却不是普通士兵能够承受的。但更关键是这些士兵配合整齐有素才是最困难的,无疑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才可做到这一点,所以步伐极度一致,方才可以列成的密密麻麻长矛,而这形成的莫大的恐怖,无疑笼罩在自己部下的心头,挥之不去。
而果然不出马克西米利安所料,威尼斯人的右翼率先有些支撑不住,这是由海员临时拼成轻步兵,他们装备比较简陋,所以面对拜占庭人的箭雨已经力不从心,而当重装上阵的拜占庭步兵出现的时候彻底让他们无法在维持阵型了。
几乎是一触即溃,逃散的威尼斯人士兵相互践踏,而拜占庭人也趁机随意砍杀,局面一下子便轮到了拜占庭手里掌控。一时间,原来心情沉重的拜占庭人也仿佛看到了希望更加奋起出击想要一鼓作气。
恐怖的哀嚎声,刀剑碰撞的声响,还有奋发昂扬的喊杀,回『荡』在整个营寨之中,与威尼斯人败退应对的是拜占庭人的勇猛进攻,很快原本被围攻的拜占庭重骑兵已经和步兵会合一起夹击意大利的骑士们。
而这让意大利的骑兵压力倍增,他们由职业骑士和佣兵组成,有的是重装骑兵而有的则是装备简陋阿尔巴尼亚牧民,他们愈发感觉无法支撑。
可是一旦他们溃退,那么整个营地将成为没有了妨碍的拜占庭骑兵的屠宰场。
“抵御住!”在后方督战的马克西米利安大喊起来,他只能这样做,别无他法,只希望自己的骑兵部队能够支持时间多一点。
可这更加暴『露』了威尼斯人的衰弱,拜占庭军队中无论是谁都看出了这一点,而现在拜占庭军队眼中唯一想的就是继续扩大战果。
“不要退缩,进攻——杀!”在骑兵之中与敌人接战的骑兵统帅一边指挥一边厮杀喊道,他是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侍卫长,也是冲在前面最勇猛的一人,尽管自己的膀臂中箭,但是他仍然挥动着钉头锤与敌人接战不退。
而这也让麾下交织鏖战在一起的拜占庭士兵,士气倍增,他们看到溃散的威尼斯人也更加心中狂喜,穷追猛打。然而就在这时,眼看着威尼斯人就要彻底溃败的时候,拜占庭士兵们却收到了查士丁尼在后方下达的命令——停止追击?!而这让激战正酣的拜占庭军人们都一头雾水。
第四十六章 鏖战(上)
全军停止追击,徐徐撤退。
这是查士丁尼下达的命令,然而在前面旗开得胜的拜占庭骑兵军官却觉得这不可理喻。
击溃威尼斯人的防线只是时间问题,但偏偏这个时候想要扩大战果的拜占庭士兵却收到了查士丁尼这样的指令,实在费解不已。
“查士丁尼大人,这是大好机会啊!只要一鼓作气,我们就可以击垮威尼斯人了。”
“请再给我们一点时间吧,查士丁尼大人。”
从前线退下的拜占庭骑手仍然不甘心地恳求着查士丁尼,可是查士丁尼却不为所动。
“我已经说过了,撤退!违者军法从事。”查士丁尼的脸上『露』出了冷峻的面孔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些少壮派军官们的请求。
“可是……”
“不要再让我重复第二遍——撤退!”
在查士丁尼斩钉截铁话语下,明明已经占据优势的拜占庭军官们值得命令部队撤退,放弃继续追击,尽管他们是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亲卫,但正因此他们严守誓言对查士丁尼的命令没有丝毫违抗。
而在另一边,组织防御的马克西米利安也在这时发现了拜占庭军队进攻的势头明显有所放缓,然而他却并不像自己劫后余生的部下那样松了一口气,而是『露』出了截然相反的神情。
“出击,全军出击,拦阻希腊人逃走!”
该死的!
在心中咆哮的马克西米利安万万没想到,敌军统帅居然一下子就察觉出了他的意图。事实上,马克西米利安手下的军队虽然对这次突袭的确没有防备,但是却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将拜占庭人引诱到第二道防线其实是威尼斯人之前就已经准备好的对策,一旦引诱敌军落入陷阱,其他两个营寨的守军就会出击从背后给拜占庭军队致命一击。
然而其他两个山口的营寨守军还没有来,拜占庭人便已经察觉到了这一点提前撤退,那么自己之前的损失可就白费了。决不允许这样的马克西米利安随即不顾一切地派出手下军队出击想要牵制住拜占庭人的撤退计划。
可是迎接威尼斯人的却是漫天箭雨,作为殿后的是突厥轻骑兵和轻装弓箭手,强大的火力压制使得刚从营垒之中冲出来的意大利士兵四散而逃一哄而散。
而恰巧这时,两侧威尼斯人的援军这才姗姗来迟,他们立即扑向了想要撤退的拜占庭军队,但是对此查士丁尼早已经有了准备。而看到威尼斯人援军到来的拜占庭军官这时也勃然变『色』,他们完全没有料到威尼斯人原来还有后手留着,如果不是查士丁尼让他们提前撤退的话,营寨里那狭小的空间遭遇敌人前后夹击将是灾难『性』的。
可即便这样,此时出现的一大批敌人却还是让他们压力倍增,但查士丁尼脸上的神情却依旧从容。
“左翼步兵列阵断后,弓箭手压制敌军,寻机撤退,不要恋战!”
“撒琉乌斯,你带着重甲骑兵突击敌军弓箭手,不准他们袭扰军队撤离。”
查士丁尼举着马鞭喝令道,脸上的神情宛如可以轻而易举之间应对一切变故,而这样的表现也使得原本有些惊慌的拜占庭军队有所安定。
听从查士丁尼指挥的军官们也立即反应过来,按照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命令调度军队。
而这样的举动完全出乎威尼斯人的预料,在他们看来拜占庭军队一向是军纪松弛数量庞大的一支军队,当遭遇包抄的时候,由农兵组成的帝国军是轻易可以被击败的,就像一年多以前,君士坦丁堡城外,阿历克塞三世率领着八万多人的军队结果与十字军交战直接一触即溃。
可现在眼前这支规模小的可怜的拜占庭军队却完全不同,只见巴尔干山民组成弓箭手也迅速占据了两侧,而身边的长矛手则保证骑兵不过来袭击,只见民兵弓箭手交叉着对朝装备简陋的阿尔巴尼亚骑兵们『射』出阵阵箭羽。而无论是人还是马都没有披挂的阿尔巴尼亚人瞬间便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完蛋了!”到处都是哀嚎,这些骑兵只不过是山贼出身为了金钱才加入威尼斯人,因此没有丝毫坚忍精神的阿尔巴尼亚骑兵很快便丧失了交手下去的勇气,争相朝后奔逃,不断有人中箭倒地或是坐下战马被『射』死摔落在地上。
反倒是另一边,步军为主的意大利步兵反而表现更加坚挺,他们是威尼斯辖下城镇中精挑细选的市民阶级组成的职业士兵,由于条件比较富裕,因此置办的起不错的盔甲和武器。
面对查士丁尼麾下这些采用拉丁式冲锋的重甲骑兵,第一时间这些士兵拿着长矛和盾牌便组成方阵保护着身后的弩箭手。
而只见长枪如林,这顿时间便给了拜占庭骑兵造成了巨大的威胁,一名骑兵不慎之间便当场连人带马,被十几根长矛狠狠刺穿,战死在了马背上,而连同他的战马也哀鸣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可这并没有吓退拜占庭的重甲骑兵,他们虽然是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私人卫队,但是他们却是当初曼努埃尔皇帝军事改革后甲胄骑兵遗留袭来的血脉遗孤,有着与生俱来的骄傲。
作为侍卫长的撒琉乌斯怒吼一声,命令身旁的副官吹响号角,而只见被命令调转马头的重甲骑兵再次调整阵型,采用猪嘴阵从斜坡上对威尼斯人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在黑暗的夜幕下,只有昏暗的火光面前照亮眼前的视野,但是沉重的马蹄声却犹如天崩地裂,使得即使没有看清情况的威尼斯人也感受到了敌军骑兵的恐怖。
只见无数骑兵宛如铁流一般冲下来,纵然每一个威尼斯人都勇敢地抬起了手中锋利的长矛,可是如同船蒿一般的骑枪却还是先一步狠狠扎在了他们那脆弱的血肉身躯之上,而紧接着就被骑兵并列组成的移动墙冲撞得七零八碎,顿时威尼斯人组成的步兵反正便当即被骑矛贯穿。不是被被马蹄践踏,就是被追上的骑兵斩杀,威尼斯士兵成片成片倒伏而下,惨嚎声不绝于耳。
可即便这样,威尼斯人仍然死战不退想要拖着拜占庭军队撤退的步伐,而看着这一幕查士丁尼脸上的神情也微微一沉。
第四十七章 鏖战(下)
在拜占庭的重甲骑兵的冲锋下,试图包抄查士丁尼大军后路的威尼斯军队顿时打败,不是被被马蹄践踏,就是被追上的骑兵斩杀,威尼斯士兵成片成片倒伏而下,惨嚎声不绝于耳。
可即便这样,威尼斯人仍然死战不退想要拖着拜占庭军队撤退的步伐,而看着这一幕查士丁尼脸上的神情也微微一沉。看样子对方也是铁了心要在这里试图将威斯卡里堡最后的防御力量摧毁了。但是查士丁尼怎么可能会让对方的意图得逞呢?既然得到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嘱托,查士丁尼在之前便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过尽管现在局势十分危险,但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不经意之间,查士丁尼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而在另一边,马克西米利安仍然在竭力追击拜占庭军队,并对此不惜一切代价。
“右翼援军前锋骑兵溃灭!”
“援军左翼的包围圈被希腊人冲垮了!”
“步兵队和弓兵队正在溃散,我们损失惨重!”
一个个糟糕透顶的消息,都让指挥着这一切的马克西米利安面『色』铁青,拉涅利大人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他,而自己酿成了这样的损失,这是他决不允许的。
他说什么也要让眼里的希腊人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而赌徒心理便是这样形成的,不惜一切代价的马克西米利安作为统帅立即让手下的斥候骑兵传达命令,让其他两个营寨的守军全都加入对拜占庭军队的狙击当中。尽管拜占庭人的军队战斗力出乎他的意料,但这次威尼斯人军队的数量是他们的好几倍,只要支撑到拉涅利大人回来,就绝对可以将这支威斯卡里堡的最后力量完全消灭。
这的确给拜占庭大军造成了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威尼斯士兵冲杀而来,战场上烟尘滚滚,即便是精锐的重甲骑兵也在厮杀之中渐渐体力不支,且战且退的拜占庭人的伤亡数字迅速上升。但这并没有沉重打击到拜占庭人的士气,相反他们更加佩服的是查士丁尼能够料敌于先,看着现在的战局,拜占庭军官们越想越后怕,如果他们没有听从查士丁尼的命令继续恋战下去的话,绝对会全军覆没于此地的。而此刻,查士丁尼脸上神情虽然凝重,但依旧没有慌『乱』,这使得跟随在他身边的士兵们也得以安心下来。
而看着眼前的一切,查士丁尼实际上这时候却在心中却松了一口气,尽管威尼斯人四面来攻,但是直到现在他才确保了自己计划的成功。
被引来倾巢而出的威尼斯人这时候恐怕压根没有想到他们已经落入了查士丁尼为他们设下的圈套之中,他们只顾着想要歼灭这支眼前威斯卡里堡最后的防御力量,却全然忘记了这次查士丁尼目的却仅仅是为了突围而已。
如果有熟悉查士丁尼的人在身边的话,一定会发现,此时此刻,指挥军队的查士丁尼身边少了一个人,那就是一直在保护查士丁尼安全的阿尔斯兰,他既没有跟着查士丁尼也没有带领着突厥骑兵冲锋陷阵。
此时的那个突厥男人却在另一个山口处一直埋伏着,等待那里的守军离开支援阻击查士丁尼的大军……
“居然真的倾巢而出了,查士丁尼那家伙真的是把威尼斯人惹怒了,居然完全不顾一切想要报复回来。”阿尔斯兰和阿纳斯塔修斯大公暗部一起行动轻而易举地解决了营寨中少量的守卫轻易地打开了通道,而跨上马的阿尔斯兰望着远处火光冲天和厮杀声,却仍然有些担心。
“可千万不要有事啊,你这家伙。你要是有个意外,我们可没办法跟那位大人交代的。”阿尔斯兰半开玩笑地呢喃自语,但仍然想起几个月前他们在热那亚船上所发生的事情,顿感眼里巨大。
而一旁的阿纳斯塔修斯的暗部,则说道:“希望阁下尽快带着援军回来,否则的话,查士丁尼大人的处境会十分危险。”
“这一点我当然清楚。”阿尔斯兰没有好脸『色』道,说罢喝了一声挥动马鞭驾马绝驰而去。查士丁尼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用声东击西的手段让阿尔斯兰突围便没有了被威尼斯人追杀的风险,只是这也意味着是统帅军队作为诱饵的查士丁尼承担了大多数的风险。
……
而与此同时,查士丁尼估算着时间,心中盘算着阿尔斯兰应该已经得手,随即下达了接下来的指令。
“全军后撤,骑兵断后,弓箭手和步兵先撤退!”在查士丁尼不慌不满的命令下,拜占庭士兵有条不紊朝着威斯卡里堡城撤退,而这时一名士兵应声上前,低头恭谨地捧上查士丁尼绯『色』鹰旗。而接过军旗的查士丁尼正要挥舞示意麾下的时候,忽然觉得心里凭空一冷——一种近乎天生的危机感从头顶直接蔓延至全身。而就在这个刹那,查士丁尼直觉的眼寒光一闪,火光在不经意间照亮了一柄锋利短匕首,而那柄匕首正无声无息刺向他的那颗心脏。
快而准的一击突如其来让查士丁尼倒吸一口冷气,同时也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动手的是那名捧上战旗的士兵。头盔上的护颊遮住了他的脸,看上去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可是查士丁尼却意识到了对方身上的气息——那是杀手的气息。
几乎是同时,查士丁尼做出了反应,抬起膀臂,以近乎壮士断腕的方式,硬生生直接用自己的手臂挡住了着致命一击。
好不凌厉的一击,直接穿透了查士丁尼身上的三层铁甲。但是终究是一柄短匕首,只见利刃直接穿透了查士丁尼小臂却没有给其致命一击。
失手的刺客无疑有些惊讶,他没想到查士丁尼竟然能够反应过来,而他正要拔出匕首再给查士丁尼一击,却由于那一刹那的停顿给了查士丁尼可乘之机,只见查士丁尼强忍着剧痛扭转伤口,任凭匕首撕裂着肌肉,但是却让利刃被手臂的桡骨和尺骨锁住无法拔出。
什么?!
从手不及的刺客没想到查士丁尼竟然这么狠,一时间竟有些手忙脚『乱』而这时左右这才反应过来的侍卫急忙拔出佩刀扑上去制伏了这名刺客,将其扑下来马来。
而躲过一劫的查士丁尼看着这一幕,也心有余悸——刺杀自己的人已经到了明目张胆的这一步了吗?!
第四十八章 战场的主动
“查士丁尼大人您没事吧!”被刚才发生的一幕震惊了的将士们连忙问道,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中居然有一名刺客潜藏在里面,只差毫厘查士丁尼便有可能死于非命。
而查士丁尼看着『插』着匕首的手臂也同样心有余悸,只差一点点,他便死在了这名刺客的手里,而查士丁尼能够活下来完全是侥幸,他以一只手臂作为代价逃过了一劫,不过所幸的是刀刃虽然伤到了皮肉但是没有动着筋骨。
可即便这样,查士丁尼也忍不住捏一把冷汗,此时的他身处这样的位置,一旦他有什么意外,那么麾下的这支军队无疑将尽数覆灭于此。可见,刺杀他的人眼光毒辣,早已经掐准了时机。
看着被制伏的刺客,查士丁尼摘下了对方的头盔,『露』出了一张东方人的面孔,显然是呼罗珊地区的人。
而查士丁尼此刻也猜出了对方的身份,道:“阿萨辛刺客么,原来你们也会为威尼斯人效命。”作为激进的极端教派,阿萨辛奉行的是原教旨主义,对自己同宗尚且手段残酷,对基督徒的手段自然更加不择手段。然而现在他们为威尼斯人办事实在让查士丁尼都不得不感到十分惊讶,看来为了面对残酷的现实,他们也终于有些变通了。
可是面对查士丁尼的问话,眼前的这名刺客却严守自己的准则一言不发,但是即便他什么也不说,查士丁尼也已经猜测到了大概。虽然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尽可能为自己摆平可能的掣肘,但是想要暗杀自己的人还是提前探知了消息,并派出了阿萨辛刺客潜伏在查士丁尼的身边。
真是好手段啊!
查士丁尼的脸上不禁『露』出了冷冽的笑容,如同隆冬一般寒冷,不得不说很完美,只差一点自己就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了,可惜的是想对付他的人还是低估了他的实力。
就在这时,东北方向,一支响箭划破了夜空,而查士丁尼下意识地朝着那里的方向望去,而那儿正是另一处威斯卡里堡通向外界的山口。那是查士丁尼和阿尔斯兰约定好的信号,而现在查士丁尼终于确定阿尔斯兰已经成功脱离。
既然这样,那么就没有在缠斗下去的意义了,查士丁尼命令手下将刺客带下去,随即下令道。
“前队变后队,迅速脱离战斗!”
“弓箭手先撤,弓骑队断后压制敌军,其他人掩护撤离,不得有误。”
尽管受伤,但是查士丁尼却仍然镇定自若下达命令,让部队有条不紊的撤离威尼斯人的包围圈,而这一幕在追击他们的马克西米利安眼里则更加让他心急如焚,显然拜占庭人已经不想再恋战了,而倘若无法重创这支威斯卡里堡仅剩下的防御力量,那么之前的努力便都白费了。
“全速追击,决不能放他们跑了!”马克西米利安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沉稳,声嘶力竭地咆哮道,而之前被重甲骑兵击溃的威尼斯士兵们却仍然对敌人那漫天的箭雨心存畏惧。只有少量的精锐顶着着突厥的控弦之士的弓箭勉强追击,但是遇到游弋的重甲骑兵之后便随即溃散。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拜占庭军队顺利的撤退回山上全身而退。
而这一切都在威斯卡里堡城头上的贵族们眼中尽收眼底,威尼斯人尽管四面来攻,但是查士丁尼率领的军队看似毫无头绪地左右突击却偏偏无法被围困,更谈不上被重创。直到这时,这些莫利亚贵族们才真正见识到了这个年轻人的才能,也更加相信阿尔菲奥斯河之战的确是查士丁尼所指挥的。
“真不愧是穆兹菲乌斯皇帝看中的人,已经好久没有看见过有这样指挥军队才能的人了。”一名贵族微微感慨道,拜占庭帝国的衰落一方面有着军备废弛的的原因,而另一方面像安德洛尼卡一世那样能够指挥军队旗开得胜的良将也越来越少。查士丁尼的表现或许对照贝利撒留等帝国前代名将并没有什么出奇的,但是在如今整个黑暗年代却显得尤为耀眼。
这个之前名不见经传的小子的确是难得的将才,固然查士丁尼麾下的军队都是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国麾下的精锐中的精锐,但是能够在如此复杂的山地突破敌人早已经安置好的包围圈,这显然不是随便可以做到的。
但是另一名贵族却在一旁泼着冷水道:“哼,那又能怎么样了,纵然是之前他能够在阿尔菲奥斯河取巧击败了拉丁人,可现在还不是无法突破威尼斯人在山下的铜墙铁壁么?只不过是一勇之夫,单纯消耗自身的无聊举动罢了”
这一句话无疑让所有人心里一沉,尽管他们都看到查士丁尼在夜袭之中全身而退,但是对威尼斯人的伤亡仍然没有到伤筋动骨的地步。这样反而会激怒他们的敌人,反观他们,虽然此战损失不多,但是对于城中本就不多的守备力量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这样下去,威斯卡里堡被攻陷只是时间问题。一时间所有人都在心中划过了一个念头——那便是威尼斯人之前所发出的最后的最后通牒。
但是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却淡淡地道:“诸君难道到现在还没有发现么,威尼斯人其实早已经中计了啊!”
“什么?大公,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听了眼前老人所说的话,所有贵族们的脸上都『露』出了十分惊讶的神情。
而这时,老人才缓缓地转过身来,平静地回答道:“在战场中,一个优秀的统帅要做到的并不仅仅是指挥军队,而是『摸』清敌人的目的,隐藏自己的意图。在威尼斯人眼中,这是一场他们趁机消灭威斯卡里堡主力的战斗,然而实际上却完全忘记了查士丁尼要做的仅仅是突破防线为求援打通出口而已。从头到尾,威尼斯人都没有掌握到战场的主动权。”
“您是说,这完全是引诱威尼斯人出来的障眼法?!”这才意识到这一点的贵族脱口而出,想起了他们之前完全沉浸在酣畅的战斗之中完全忘记了他们原本的意图。倾巢而出的威尼斯人追击着查士丁尼无形之中便抽空了其他营寨的防守力量,也就是说查士丁尼一直在为潜出城外的求援的人争取时间。
而看着恍然大悟的贵族们,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点了点头道:“没错,诸位,现在你们还认为这是一勇之夫的把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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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得胜
正如阿纳斯塔修斯大公所说,查士丁尼一直掌握着战场上的主动权,尽管威尼斯人占据着优势,但是在重重包围之中,查士丁尼麾下的这支军队却像是一颗怎么也砸不开来的铁核桃,奈何不得。并且查士丁尼还借此让威尼斯人的统帅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将注意力完全转向了围歼查士丁尼的部队。
可以说,查士丁尼一直都在给对手营造一种可以成功的幻觉,让其犹如一个赌徒一般,一步步陷进查士丁尼的圈套进去。但这又谈何简单,就像是在悬崖上走钢丝一般,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也就说现在求援者已经成功突围了。”恍然大悟的莫利亚贵族们这才明白了查士丁尼之前所做的一切的真正意图,没想到连他们也被其蒙在鼓里。
而这恰恰是拜占庭将领们所缺失的才能,查士丁尼能够对付拉丁人游刃有余固然因为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亲卫绝对忠诚,能够绝对服从查士丁尼的命令,但更关键的却是查士丁尼自身的能力。
这也让阿纳斯塔修斯不由对查士丁尼的了解更进一步——能做到这一点,真的只是一个普通平民出身小侍卫么?
目光扫过面前的众人的神态表情,老人没有再多说什么,而这时查士丁尼带着军队也顺利地撤回到了山上,不过已经不顾一切的威尼斯人仍然在后面掩杀追击试图做最后的尝试。
“杀啊!”
阿尔巴尼亚的轻骑兵再一次扑向查士丁尼的军队,试图扯住其撤退的脚步,但可惜都是徒劳。
只见拜占庭军队右翼冲出了的一支骑兵部队,却不是负责断后突觉轻骑兵,而是接受过高轻度训练的重甲骑兵,拥有着西欧骑士一样精良的骑术却又具备着骑士老爷所没有的纪律『性』,只见许多重甲骑兵聚集在一起,在查士丁的命令下,这次组成了楔形阵,突入了毫无防备的阿尔巴尼亚骑兵阵列,根本不待对手的反抗,他们的骑枪便轻而易举撕裂了眼前的敌人。
只见这些骑手们自由挥舞着长剑和钉头锤,而这时阿尔巴尼亚人的骑兵身上那可怜的的盔甲一旦遇到硬对硬的交战,完全不堪一击,只在瞬间就伤亡了近一半,威尼斯人的尽最后力量的追击完全被遏住,只见人马在混战里倒跌翻滚,阿尔巴尼亚人终于撑不下去了,四散而逃踏着同伴和战马尸体,朝着相反的方向逃窜而去。
而这一幕的发生已经昭告了威尼斯人此刻的企图无疑已经失败了,查士丁尼既然制定好计划,知道威尼斯人之前布置好了包围圈自然做好了全身而退的准备。
“打开城门!”
这时,和查士丁尼约定好的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在火光之中看见大部队撤回随即命令这城中的守军打开城门让大军安然撤回城中,而另一边则命令着城堡上的士兵将早已经准备好的弩炮瞄准下方追击过来的威尼斯人。
在威斯卡里堡的城墙上,早已经架好了填装完毕的弩炮,等得就是这一刻。
“发『射』!”
在指挥官的喝令下,早已经摩拳擦掌的士兵发『射』弩机,将带着燃烧沥青的炮弹『射』向了毫无防备的威尼斯人人群之中。仇恨着威尼斯人的拜占庭人早就已经按捺不住了,之前威尼斯海军在海上用投石机破坏了大片城区,现在也该轮到他们尝尝滋味了!只见明亮的火光划破了夜空,裹挟着烈焰的弩炮砸在了密集的威尼斯军阵之中,瞬间给予了追击查士丁尼的威尼斯人巨大伤亡。
而看到这一幕,指挥军队的马克西米利安这才意识到,他已经带着军队追击太远了进入了威斯卡里堡的城头弩炮的『射』程范围之内了。
“停止进攻!后撤!”
看着只在眼前的拜占庭军队在自己眼睁睁下安然退回了威斯卡里堡城内,心中尽管有万千不安的马克西米利安还是用理智说服了自己命令追击的军队后撤,这才避免了进一步的伤亡。
这无疑为查士丁尼争取到了最后的时间,只见最后一名突厥骑兵撤回到了城中,威斯卡里堡的城门被重重关上,同时关上也有马克西米利安最后的希望。
而黑烟袅袅当中,到处躺着血肉模糊的尸首,和残缺不全的武器,尤其在被弩炮击中的那片地带,烧焦着的人马的尸体更是让人看得触目惊心。只见停止追击的威尼斯人士兵们,都拄着长短武器,坐在山丘上,满身烟灰和血污,喘息着休息,他们都已经疲惫不堪。而这时,远处的东方,一抹鱼肚白出现,原来不知不觉中,一场鏖战居然一直持续到了天明。付出如此巨大的伤亡的马克西米利安仍然有些失神落魄,突然间放声大哭起来,而这种悲伤的情绪迅速感染了手下心情近乎崩溃的士兵们,只听威斯卡里堡的山下,相以枕藉的尸体旁边到处都是啜泣的声音。
一片凄凉——如此重大的打击下,使得久经战阵的一支军队在此刻居然完全丧失了斗志,低『迷』的士气在一瞬间蔓布到了从上至下的每一个人身上。
……
但与之相反的是,威斯卡里堡城中,安然撤退的拜占庭军队回到城里,瞬间便爆发出了欢呼声每一个人都爆发出了劫后余生的欢呼和雀跃。
此战,拜占庭军队的伤亡不到一百人,尽管中间威尼斯人包抄过来,但是由于重甲骑兵的冲锋,使得敌军的包围圈根本没有来得及形成便被冲垮,伤亡主要集中在了前锋步兵身上,麾下的突厥骑兵和重甲骑兵所部伤亡较少,粗略估计一下,威尼斯人的损失至少是他们的好几倍。“看样子威尼斯人除了在海上,其他还是并没有什么恐怖的。”这是查士丁尼第一次和威尼斯人交战,战后,清点了一下人数,大致了解了此战双方的损失,也进一步了解了威尼斯人的作战风格。心中也终于有了自己的打算。
无论如何接下里,他迟早会成为威尼斯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不如趁现在先行了解一下自己接下来最大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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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不顾一切
威斯卡里堡城外的清晨,夜里的鏖战的硝烟仍没有完全散去,一切都是那么平和,只有飞过天空的乌鸦发出刺耳的聒叫声。
然而当乌鸦从天空中落下啄食尸体身上的肉的时候,这令人悚然的一幕无疑让赶来的拉涅利体会到了昨晚那一战的激烈和残酷。
虽然拜占庭人也有损失,但是战场上的尸体大多数都是威尼斯人一方的,战局基本是压倒『性』的,尽管击退了拜占庭人的夜袭但是却等同于失败。不过关键的不是损失,尽管死伤惨重,但大多数都是阿尔巴尼亚人和克罗地亚组成的雇佣军,损失随时可以补充起来,然而此战对士气的打击才是最致命的。
军营里面到处都传播着低落的啜泣声,很明显拜占庭人突如其来的迎头一击,让威尼斯军队彻底失去了原本的优越感。他们来到这里本以为对付的只是拜占庭帝国的残兵败将,但是之前水门之战和昨晚的夜袭彻底杀破了威尼斯军队的胆。而目睹这一切的拉涅利丹多罗也是眉头紧锁起来。
军营之中,马克西米利安被重重地打个耳光,无比沮丧地跪倒在拉涅利的面前谢罪,而他也无地自容,掌握着优势兵力并做足了对方夜袭的准备,结果拜占庭人竟然游刃有余地全身而退,反观自己却损兵折将。这种耻辱即便是马克西米利安自己也无法原谅。
低着头的男人什么话也没有说,因为他知道这种时候任何的辩解都是无用的。
而看着自己的家臣脸颊高高肿起,一直沉默不语,脸『色』铁青的拉涅利忽然质问着自己的家臣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怪你吗?”
“我辜负了您的期望,让希腊人偷袭得手,甚至拖住他们逃离都没有做到,让您丢脸了。”马克西米利安单膝跪着低着头说道,不敢流『露』丝毫的不满。
如此重大的失误,让他也无地自容,但是令马克西米利安意外的是,拉涅利丹多罗却摇了摇头道:“不,你错了,马克西姆。我没有怪你损失过多或者是走脱了希腊人,而是怪你完全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职责所在。我问你,我派你驻守的目的是什么?”
看着拉涅利丹多罗那张坚毅的面孔中浮现的一丝无奈和责怪,恍然若失的马克西米利安忽然被这句话问住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封锁山口……我的大人。”
“那么封锁山口的目的又究竟是什么呢?”
“围困在希腊人让他们『插』翅难逃。”又愣了半晌的男人这才回答道,马克西米利安实在不明白自己的面前的总督大人为什么要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
而只见拉涅利丹多罗却点了点道:“你说的没错,作为统帅,你这次最大的错误就是忘记了自己本职所应该做的事情。一昧地追击希腊人结果却没有意识到这是对方故意设下的圈套。”男人微微叹息,他在船上一得知发生的情况便察觉除了不对。要知道如今的威斯卡里堡守军本来守城就已经杯水车薪,现在却主动出击本身就很反常。而当拉涅利抵达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意识到不对的他立即赶回了营寨,果然发现了东北方向山口营寨有被人趁虚而入的痕迹。由于全军追击拜占庭军队,所以防卫十分空虚。可想而知,拜占庭人已经实现了他们的企图,求援的人成功地突破了包围圈。而这无疑是让拉涅利所费的苦心大半付之东流了。
得知这一切的马克西米利安这才醒悟过来,意识到了为什么拜占庭人进攻到一半就主动撤退了,原来他们本身就不是孤注一掷来夜袭的,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幌子罢了。
“原来是这样……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马克西米利安看着神情凝重的拉涅利丹多罗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特里波利斯的援军到来的话,那岂不是围攻威斯卡里堡的计划便将完全付之东流了吗?
然而一直到了这一步的拉涅利怎么可能选择半途而废呢?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终于咬了咬牙做出了决断。
“这件事情你不要担心,首先要做的是封锁消息,这件事情绝对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拉涅利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他竟然想要将这件事情完全隐瞒下来。
此言一出,单膝跪下的马克西米利安猛地抬头无比震惊道:“这恐怕……”但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拉涅利丹多罗那威严的目光所震慑,将剩下的半句话咽了回去。
拉涅利的意图很明显,一旦此时泄『露』出去,那么围攻威斯卡里堡必然没有了意义,其他几个将领他们都不是丹多罗一派的贵族他们肯定不会站在拉涅利这一边,定然激烈反对继续留在这里冒险。
可是拉涅利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了,如果攻陷不了威斯卡里堡的话,不仅自己在威尼斯将没有立锥之地,连丹多罗家族的荣光也将蒙尘。这是拉涅利绝对不希望看到的,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是那样太危险了,大人。”马克西米利安深深地被拉涅利此时的疯狂震惊到,他已经看出来了眼前的这位大人已经犹如一个赌徒不顾一切了。他仍然想要去尝试说服拉涅利放弃这次行动,然而这注定徒劳。
只见拉涅利摇了摇头道:“我明白你的担忧,这一点你不必担心。我自然会妥善处理,只需要在这几天之内拿下威斯卡里堡城之前的一切便会一笔勾销。”尽管这个男人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态语气四平八稳,可是马克西米利安却感受到那种骨子里面的疯狂。
拉涅利太渴望了,他太渴望一场胜利了,只要拿下这座城堡,这样大的功劳一定可以抵消之前自己父亲欺瞒教廷的惩罚。这也就是为什么,即便拉涅利的父亲恩多克总督已经病重,作为儿子的他一直没有动身前往君士坦丁堡的原因,对于一个将死的人,得不到教士涂抹的圣油便死去便等同于堕入地狱,永远得不到救赎。
拉涅利已经不惜代价地赌上了自己手里最后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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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阿萨辛刺客
与威斯卡里堡城外的一片死寂相映照的是城中洋溢的一片喜悦的氛围,城中的军民都在庆贺这难得的胜利。
他们大多数都是因为战『乱』而不得不流亡到这座偏僻的小城,正因如此对罪魁祸首的威尼斯人,自然没有人不仇恨的,但同时他们也深深地恐惧着。可是就在不久前,他们却重创不可一世的威尼斯人军队,看着城下敌人丢弃的尸体,拜占庭的军民们无不载歌载舞,犹如节日一般。
但是这一切,并没有冲乎所有人的头脑,无论是查士丁尼还是其他莫利亚的贵族们都知道这种没有伤筋动骨的损失是无法阻止威尼斯人的,相反还会更加激怒对方。
不过所幸的是,当贵族们得知了查士丁尼这么做是为了掩护求援者突围,还是终于得以松了一口气。可即便这样,心情的沉重还是没有丝毫减少,且不说特里波利斯的援军是否可以击败威尼斯人尚且无法预知,就算是那样,如今的威斯卡里堡还能不能继续坚守城堡很难说了。而援军来来回回抵达至少也要六七天的时间,而在这段时间里抵御威尼斯人的进攻,所有人都心里没底。
只是莫利亚的贵族们不知道是相比起城外的威胁,城内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因为无论什么时候,最坚固的城堡都是从内部被攻破的。
在艾格尼丝伯爵夫人的府邸中,以前来做客为理由的利奥斯格罗斯公爵正和眼前的女人一同品尝着舶来的红酒,酒香入鼻,只是饮下去却有些微微苦涩。
“没想到他成功了。”
“但是他却失败了。”
两个人互相对视着对方,心情也有些沉重,他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不管是探知到了夜袭的情况泄『露』出去让威尼斯人有所准备,还是安『插』刺客,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查士丁尼成功地欺骗了他们让求援的人成功突围,而他们的刺客不仅失败了,而且还被当场擒拿。而后者极为致命,一旦阿萨辛刺客供出他们,那么后果可想而知。
放下酒杯,利奥斯格罗斯看着艾格尼丝说道:“你发现了么,阿纳斯塔修斯大公之前说话的时候他目光是不是有些和往常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么……他似乎在观察我们的反应。”艾格尼丝伯爵夫人虽然是一介女流,但是作为执掌一个大家族的存在,她又怎么能没有洞察先机的那份敏锐呢?
“那么说来,大公也早已经察觉到了……只是一直隐忍着。”艾格尼丝猜测道,种种一切的发生也只能如此方能解释。
而只见,利奥公爵也点了点头,微微感慨道:“隐藏的这么深,只怕查士丁尼之前就已经有所察觉,我们竟然却一直被蒙在鼓里,真不愧是他啊!”男人的感叹不知是在说阿纳斯塔修斯还是查士丁尼。亦或者两者都是。
但相比起利奥斯格罗斯那种感慨,艾格尼丝却显得忧心忡忡。
“我们该不会已经暴『露』了吧!”女人不由担心道。
而利奥公爵却笑着摇了摇头反问道:“如果那样的话我们现在还能继续坐在这里吗?不够唯一令人担忧的反而是那名阿萨辛刺客。”说到这里,随即男人收敛起了笑容,冷冷地说道。
可是艾格尼丝夫人却毫不犹豫地做出笃定保证,“他们的信用值得肯定,这一点你不必担心。”作为职业杀手,阿萨辛刺客们虽然令人闻风丧胆,恶名昭着,可是在雇主们的口碑中却是极好的。在艾格尼丝看来,利奥公爵的这层担心毫无必要。
可是利奥斯格罗斯却冷笑道:“杀手的信用,相比起活人,不会说话的死人才更让人放心啊,艾格尼丝。”
“你是想要……你疯了!”听出对方言下之意的艾格尼丝勃然变『色』,利奥斯格罗斯竟然想要对阿萨辛刺客进行灭口,这简直是是疯狂的举动。阿萨辛的睚眦必报是出了名的,法蒂玛王朝曾经试图镇压阿萨辛教派的起义,结果十几年里君臣数人被暗杀,致使政局动『荡』。从此之后,任谁也不愿意招惹这群亡命之徒,可现在利奥公爵居然想要杀人灭口,这根本还是引火烧身。
然而对此早有准备的利奥公爵脸上则『露』出了微妙的神情,举起酒杯在面前低语:“我当然没有疯,亲爱的伯爵夫人,有的时候人们只会相信他们想要相信的,只要出手足够干净。让那位刺客永远闭上嘴的人便不会是我们而是我们的那位总督大人。”
看着这一幕,艾格尼丝夫人也微微心中一寒,她终于感受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可怕,但是同时她也意识到了什么,明白了眼前利奥斯格罗斯在心中已经做好什么打算。
……
……
……
而在利奥斯格罗斯和艾格尼丝夫人秘密商谈的时候,在另一边,查士丁尼既没有回到自己的住所,也没有去见阿纳斯塔修斯大公,而是带着身旁的几个突厥护卫前往了威斯卡里堡一处隐秘的地牢之中,之前试图刺杀查士丁尼的那名刺客便被关在了这里面。
这名阿萨辛刺客一被抓住,便被查士丁尼命令周全护送关押起来。查士丁尼当然不指望对方会吐『露』他背后的人是谁,因为这种职业的刺客必然有着自己的准则,然而实际上他却另有所图。
阴暗的地牢之中,全身都是镣铐的阿萨辛刺客浑身淤青和伤口,为了制伏他,拜占庭士兵看样子给他吃了不少苦头。
而看着查士丁尼出现在面前,这名刺客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神情上的波动,而是一如既往的沉默着。从头到尾,被抓住之后,这名刺客便什么话也没说,已经做好了被杀掉的打算,而这也的确符合阿萨辛这种亡命之徒组织的行事风格。
对此,查士丁尼丝毫也不意外,平静地看着眼前身陷囹圄的刺客道:“我知道,对于你们而言,从小所被灌输便是决不能和自己的刺杀目标有任何的言语的交流和多余的接触。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一件东西要交给你。你看到之后再来决定是否愿意回答我的问题。”说着查士丁尼便将手里一枚戒指抛给了对方。
可是当这枚特殊的戒指落入这名阿萨辛刺客的眼中的时候,猛然间原来漠然的男子陡然间神情一变,用着不可思议的目光惊疑不定地看着查士丁尼。
而查士丁尼也微微一笑,他猜的果然没有错,那枚戒指正是之前在阿格里尼翁角斗场上那名重甲武士临死前给自己的东西。而他终于确定,当时提奥多尔杜卡斯想要借机除掉的是一名阿萨辛的刺客,之前这个男子刺杀他的招数和在阿格里尼翁那名重甲武士使用的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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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威胁(上)
看着眼前查士丁尼抛给他的那枚戒指,原本一直沉默的刺客脸『色』陡然一变,下意识地抬头说道:“你是谁,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的?”
见对方如此反应,查士丁尼也在心中微微点头,和他之前猜测的一样,果然那个在阿格里尼翁所遇见的人同样也是阿萨辛刺客。不过更让查士丁尼在意的是这枚戒指上的图纹,和约柜上的图案一模一样,现在想起来,当初阿历克塞三世看到自己手上有这东西那么忌惮也就说得通了。查士丁尼有预感,约柜碎片一定和阿萨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查士丁尼本身原来的身体主人似乎也是和这个刺客团体有关联,否则的话,他怎么可能掌握阿萨辛刺客近身搏杀的技巧呢?
只不过现在,查士丁尼要做的是是凭这个东西来骗取眼前这个杀手的信任,从而知道这背后的人究竟是谁,居然勾结外敌试图谋害自己。尽管心里有数,但是查士丁尼却预感到,这一系列的行为背后绝不是一个人就能指使得了的,何况自己身为外人没有证据的话轻举妄动反而更加不利。
于是乎只见查士丁尼笑盈盈地道:“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有什么好奇怪的吗?”
“这不可能,你说谎,这戒指绝对不是你的,你是希腊人,而这只有——”被囚禁的阿萨辛刺客大吼道,恶狠狠地看着查士丁尼,但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查士丁尼直接打断。
只见查士丁尼头也没有抬一下便从容淡定地道:“只有同为阿萨辛刺客才能拥有这枚戒指是么?但是谁有说过希腊人不能成为呢?只要在鹰巢堡长大立誓成为隐世伊玛目意志的扞卫者,就足够了。”
而这反而让这名阿萨辛刺客有些琢磨不透,将刚要说出的话又咽了回去,因为查士丁尼刚才说的话的确是阿萨辛刺客内部的教义,而的确阿萨辛刺客中有很多都是很小的时候作为奴隶,因此查士丁尼自称是他们中的一员,反而不是没有可能。
尤其是这名刺客之前试图刺杀查士丁尼的那一刻短暂的交手,现在回想起来的确是有战场刺杀的意味在其中,这无疑让这名刺客变得有些动摇。
可这完全在查士丁尼的预料之中,他随即问道:“现在能够我你叫什么名字吗,我的同胞?”
“努尔丁,努尔丁·穆扎科。”刺客下意识地放下了戒备回答道,但是他立即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轻信眼前的人,仅仅凭借查士丁尼这片面之词,他差一点便真的将对方看作自己的一员。
看着对方的眼神又一次充满戒备,查士丁尼却并没有『露』出失望的样子,尽管对方仍然还在怀疑,然而他已经有了十分的把握,既然对方已经违反了禁止和自己猎杀的目标有多余的交集,那么接下里的一切戒备便在查士丁尼看来形同虚设。
这是一个比查士丁尼年纪还要小的杀手,完全是个小孩子,青涩的年纪注定他不可能像真正老练的刺客那样棘手。
不过现在查士丁尼也不能太着急,而是缓缓地站起了身,看了一眼对方说道:“我知道一时间这的确是令你有些难以相信,我的同胞,但是我还要强调一句,我是在为谢赫大人而不得不委身于此,而你们这次和拉斯卡里斯的合作已经差一点点毁掉了这个重要的计划。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是为了对付塞尔柱人擅自和尼西亚接触的吧!”
只见话说完,眼前的努尔丁穆扎科仍然一言不发不为所动,但是查士丁尼却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的肩膀那不经意的一耸,之前的短暂交谈中他便发现这个孩子大年纪的刺客在心中有波动的时候都会习惯『性』地耸肩,这也让查士丁尼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他刚才是在赌,赌这次阿萨辛的行动并没有得到鹰巢的命令,而是为了对付塞尔柱人而不得不和尼西亚进行合作。
很显然,这次他赌对了。虽然阿萨辛教派是什叶派中的极端派系,无论是教旨还是手段都非常极端,但是随着势力扩大,该派采取多变的策略,时而联合十字军,打击***封建主,时而与***封建主结盟,对付十字军。因此这些杀手们被拜占庭人雇佣倒也不算什么新鲜事情。可这必然不会得到像谢赫那样高层的认可,查士丁尼故意搬出不存在的谢赫旨意为的就是敲山震虎。而这个年轻的刺客也果然没有让他失望,的确上钩了。
不在多说什么,随即查士丁尼走出了地牢,而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时间原本沉默的努尔丁又忍不住端详起查士丁尼抛给他的那枚戒指,眼神中多了一丝惶恐和不安。
……
……
……
而在另一边,利奥公爵的府邸中气氛却变得非常紧张。当他从艾格尼丝伯爵夫人府上回来之后,刚来到了密室之中便受到了那里阿萨辛刺客们的“迎接”。
“这是什么意思?我想没有必要这么做吧,萨巴赫阁下?”看着眼前明晃晃的的大马士革刀,纵然利奥斯格罗斯一向从容,但是也不得不一头一紧。堂堂威震十字军列国的阿萨辛刺客想要杀死自己还是轻而易举的,只是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
而用着一双冰冷的眼睛看着利奥公爵的刺客首领萨巴赫却一直一句话也没有说,过了片刻之后忽然间收回了架在对方面前的短刀,冷冷地说道:“那么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看着对方收回了手中的刀,可是利奥斯格罗斯却没有丝毫放松的感觉,因为对方的杀气仍然没有丝毫假若,可是他还是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从容地回答道:“杀了我的话,我想你们就要做好一个人也无法活着离开这里的准备。试想一下一个,一旦我出现了意外,你们还有其他容身之所吗?”说到这里,男人的话语陡然一转变得强硬起来。
可是这却完全没有让眼前这个阿萨辛刺客首领退缩的样子,萨巴赫身上散发的杀气忽然间更加浓郁了起来,这也让毫无准备的利奥斯格罗斯心里也有些惊恐起来。
第五十三章 威胁(下)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威胁我们吗,利奥斯格罗斯。”萨巴赫那低沉的声音在利奥公爵的耳边响起,仿佛奏响其死亡的哀乐,让人『毛』骨悚然。
而利奥斯格罗斯也有些悚然,果然此刻的他居然有些后悔和这些亡命之徒合作了,但是面对这样的威胁他还是不得不看着对方问道:“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救出努尔丁,他是因为你而去刺杀查士丁尼而失败被抓的,也只有你才能救他出来。”萨巴赫开门见山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可是这句话直接激怒了面前的利奥公爵,他忍不住勃然大怒道:“开什么玩笑,他在城堡看守严密的地牢中,我一旦出手的话势必会被怀疑,明明是你们自己无能失败,居然还想要我来为你们收拾残局。”利奥斯格罗斯的确怒了,他没想到这些无礼的东方人竟然会直接提出这样的要求。
然而面对利奥公爵的愤怒,萨巴赫却完全将其无视了。冷冷地说道:“我只是来通知你的,而不是再和你商量。”这个男人话语中带着难以言喻的压迫力,顿时让利奥公爵忍不住后退了几步,虽然阿萨辛刺客都是亡命之徒,但是接受利奥公爵的条件刺杀查士丁尼是萨巴赫擅自做出的决定,因此他决不能坐视努尔丁穆扎科身陷囹圄而不管。
可是现在让利奥斯格罗斯疑『惑』的是,面前的这些刺客们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公然威胁自己仿佛有恃无恐。而正当男人困『惑』的时候,萨巴赫从怀中取出的东西却让利奥公爵猛然间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那一份十分寻常的信笺,可是上面火漆上盖着的印章却被利奥斯格罗斯一眼认出,那是他的私人信函,可是那怎么会在这些阿萨辛刺客的手中,虽然不知道心里面是什么内容,利奥斯格罗斯却感觉到有些不妙。
而慢慢悠悠打开信封的萨巴赫用玩味目光看着信上文字又看了看对方,冷笑道:“亲爱的公爵阁下,如果将您这段时间来和阿历克塞三世皇帝的通信交给您的夫人的话,我想一定会非常有趣的。这样或许欧朵西娅公主殿下也能看清自己的丈夫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还有一些您之前与伊庇鲁斯还有尼西亚的交易,相信我手里其他的私人信函上还都有不少。我十分期待让其他人知道后,他们会是什么表情!”
“你们怎么会拿到这些东西的!”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镇定,利奥斯格罗斯看着面前的萨巴赫低吼道,如果不是忌惮那柄锋利的大马士革短刀他早已经扑了上去。
而对此,萨巴赫却微笑着回答道:“幸亏将你的府邸付之一炬的时候,这些东西没有任何损失,我就顺便带了出来。不得不说真的是意外的惊喜。”反过来手握着利奥公爵把柄的萨巴赫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窘况,双方的处境此刻完全已经对调了。
面『色』难看的利奥公爵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切,他本应该将这些信函及时销毁掉,可是一向自信的他如今却栽在了这上面。如果这些内容被宣扬出去的话,那么整个拜占庭帝国他将没有任何立锥之地,甚至自己手中最有价值的一张底牌——欧朵西娅要是知道自己背后所做的事情也必然离他而去。
“好吧,我答应你们。”良久这个男人终于点了点头,因为他一旦拒绝对方一定会按照威胁的那样将自己的私人信函公之于众。
说什么也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利奥公爵经过了心理上的挣扎,也只能暂且答应了对方的要求,可是在心中,男人对眼前的刺客们的杀机陡然间升起。决不能让这些掌握自己秘密的人活下去!下定主意的利奥斯格罗斯暗暗地握紧了拳头。
……
……
……
而在另一边,查士丁尼的住所之中,经历了一夜的鏖战的查士丁尼尽管已经疲惫不堪,但是还会不得不接受大夫给他的手臂清理伤口。
“只差一点点就伤及筋骨,可能一整个手臂都会废掉的。”一边说着,大夫一边给查士丁尼缝合好伤口,并涂上防止化脓的草『药』,而这个过程自然也不好受,但是查士丁尼还是忍了下来,相比起这几个月来所经历的一切这点伤痛并不算什么。
静静地等待着伤口处理的结束,查士丁尼没有丝毫地急躁,而这位大夫也有条不紊地给查士丁尼用绷带固定好手臂防止伤口因为牵引而撕裂开来。可以说这是查士丁尼穿越以来遇到的最细心的医生了,而这不由让查士丁尼有些好奇对方的身份。这是一位年长的修女嬷嬷,医术高明,而她是欧朵西娅公主推荐过来,更加让查士丁尼有些在意。
“多谢了。”尽管已经吩咐手下的人给这位大夫赏赐,查士丁尼还是起身送行并诚心诚意地致谢。
而眼前的修女嬷嬷则仍然嘱咐查士丁尼道:“请务必不要再有激烈的打斗,否则的话对创伤的愈合极为不利,一旦留下后遗症就很麻烦了。”
可是查士丁尼对此也只能哂然一笑,这就不是自己能够保证的了,尤其是威尼斯人经历了昨晚的一战之后,势必会报复,一场恶战不可避免。不过对他而言现在关心的却不是这些,他眨了眨眼睛忽然低声看着面前的修女问道:“谢谢您的关心,修女嬷嬷,不过我想您来到这里也许还有别的事情想要对我说。”
而看着查士丁尼脸上的神情,修女嬷嬷脸上先是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了了然的神情也压低了声音道:“原来是这样……这是公爵夫人托我给您带的东西,请您拿好。”说着只见她便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小信纸在没有人注意的情况下交到了查士丁尼的手里,便起身告退了。
而看着对方离去,查士丁尼果然没有猜错,他和那位欧朵西娅公主彼此心照不宣,在之前那次短暂的相遇之后,对方果然主动来找他了。而那张信纸上写着娟秀的一行字,正是欧朵西娅公主的笔迹。
第五十四章 进攻的前奏(上)
威斯卡里堡的外城,驻扎的士兵小心翼翼监视着下方威尼斯人的一举一动,虽然之前的夜袭给了对方一次狠狠的教训,但是这并不代表拜占庭人就会掉以轻心。谁都清楚,那点损失对于这支庞大的威尼斯军队实在不值一提。
而尤其是他们这些外围的警戒部队更是不敢有丝毫大意,虽说城堡之外的村庄中居民都撤回了堡垒之中,但是由于半山腰的一口山泉事关全城的生死存亡,因此在栅栏木墙上仍然有着少量军队驻守,一旦有威尼斯人试图攻山抢占这里,这些士兵便会第一时间传达预警信号。
正因为如此,实际上这些士兵们都是肩负着整座城堡安危的战士,即便威斯卡里堡的军民有不少都在庆贺着之前的胜利,可是他们却不敢有任何的马虎大意。
“不知道这些该死的意大利蛮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离开我们神圣的国土。”盯着山下威尼斯人正在修缮的营寨,守卫这里的尼基弗鲁斯男爵忧心忡忡,他知道对方卷土重来只是时间问题,之前的水门之战就已经惊心动魄了,事实上知道现在威尼斯人都没有全力以赴的进攻仅仅是因为这个善于评估利益风险的民族不愿意付出太多得不偿失的代价而已。
可这并不代表,威尼斯人会一直这样理智下去,万一对方孤注一掷,那么威斯卡里堡势必将血流成河。
想着这些,尼基弗鲁斯男爵忍不住不寒而栗起来,他当然见识到了查士丁尼的到来如同神兵天降击溃了不可一世的意大利人,但这并不代表那个年轻人会无往不利。
困守在威斯卡里堡之中的他们哪怕只输掉一次,付出的沉重代价都是他们无法承受的。
然而就在这时,木质城墙上的哨兵忽然惊恐的声音将在心中沉思的尼基弗鲁斯忽然间拉回到了现实。
“快看,那是什么——”
哨兵的声音颤抖满是恐惧,而这才意识到似乎有些不妙的尼基弗鲁斯循声望去,顿时便被眼前发生这一幕彻底惊呆了。
眼前山下威尼斯人的营寨的城门忽然间打开,而下一刻,全副武装的威尼斯大军犹如海沙一般汇聚鱼贯而出,气势汹汹。而更让人畏惧的却不是这如此庞大的军势,而是一台巨型的投石机,还有若干组弩炮和小型的投石车,这无疑都是从威尼斯人战船上拆卸下来。如此惊人的阵仗,使得看到这一幕的尼基弗鲁斯立即意识到这次这些威尼斯人真的准备动用所有力量不惜一切代价发起进攻了。
“上帝啊!”倒吸一口冷气的尼基弗鲁斯呢喃道,完全慌了神,而只见数千人的威尼斯大军已经缓缓地朝着他们徐徐推进。
只见,威尼斯人的军队前这时忽然被推上了几个士兵,而他们穿的正是拜占庭军队的盔甲,全身伤痕累累,瑟瑟发抖地跪在阵前,正是之前夜戏中威斯卡里堡中被俘虏的几个。而在军阵最前方的拉涅利这时从自己的马上跳下,拔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剑指着被俘虏的拜占庭士兵朝着自己的士兵说道,“这些狡猾的希腊人不愿意在战场上与我们堂堂正正作战,贪婪而狡猾,靠着夜『色』恶魔的庇佑,袭击了我们让我们损失惨重。这不仅仅是我们的耻辱,更是整个基督世界的耻辱,本来我还希望本着贵族的法则,与这些希腊人进行一场体面的谈判,但是异端者的可恨剩余难于教化的蛮族,以圣马可之名威尼斯人们,想一想希腊人所做的亵渎之行吧!连教皇都对他们唾弃,是时候用他们鲜血来洗刷这场耻辱了。”
以雄辩家的气魄,拉涅利在战阵前进行了一场极具煽动『性』的演说,而这随即也激起了原本士气有些低落的威尼斯军队的求战之心。
只听不论是威尼斯城的城镇民兵还是阿尔巴尼亚克罗地亚达尔马提亚的雇佣兵,都不由齐齐吼叫起来,“雪耻,雪耻,雪耻!”
随即,在拉涅利的命令下几名刀斧手手起刀落将阵前的拜占庭士兵俘虏直接处决,血淋淋的人头落地伴随着威尼斯人山呼海啸的欢呼,而目睹着这残暴一幕的尼基弗鲁斯还有他的部下则无不睚眦俱裂,恨不能直接冲下去和威尼斯人厮杀。
可是这还远没有结束,只见威尼斯人的刽子手提着系在一起的头颅,高高举起炫耀起来,而下一秒便交给站在投石机旁边的士兵,这顿时让尼基弗鲁斯感觉到大事不妙。
只听“砰”的一声,只见威尼斯的投石车,将被砍下的拜占庭俘虏的头颅,当作弹丸,呼啸着『射』了出去,越过了低矮的木枪,坠落在了尼基弗鲁斯所站在的不远处,激起了灰尘。可是下一刻,只听脸『色』骤然一变的尼基弗鲁斯男爵猛地大吼一声道:
“落石,快卧倒寻找掩护!”
伴随着俘虏人头的还有威尼斯人投石机的巨石,只在一瞬间便一颗落石便砸开了一段城墙,而被波及到的守城士兵也死伤惨重。
而看着这一幕的尼基弗鲁斯登时间惊呆了,这样惊人的『射』程和准确度无疑超过了他之前所见过的一切其他的攻城器械。
可是现在他已经顾不上这许多了。
“准备作战!”大吼一声的尼基弗鲁斯立在城墙之后指挥着手下的士兵一边躲避着炮击,而另一边则监视着下方威尼斯军队的一举一动。
而与此同时,在投石机的掩护下,抬着云梯的威尼斯人大军在阿尔巴尼亚骑兵的掩杀也终于发起了冲锋。一场大战已经开始,威尼斯人终于下定决心强攻威斯卡里堡了。但是看着眼前这一幕,尼基弗鲁斯知道这仅仅是前奏而已,外围这层木墙就像羊圈的栅栏完全不堪一击抵挡不住这好似群狼的军队。
然而面对这样的险境,这个拜占庭人眼神中却没有任何的犹豫而是当机立断地朝着自己身边的斥候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回去通报,威尼斯人要进攻了。其他人跟我坚守此地,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后退半步!”
第五十五章 进攻的前奏(下)
“所有人跟我坚守此地,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得后退!违令者,斩!”只听尼基弗鲁斯下达了斩钉截铁的命令,高举着自己手中的长剑,完全不似第一次见到威尼斯人的惶恐,眼神中满是坚毅。
而随同的士兵们也先是心中一凛随即仿佛被其勇气所感染一般,高举着兵器也大吼道“是!”
实际上尼基弗鲁斯不是不明白自己这点士兵根本挡不住威尼斯人,也同样心中害怕极了,但是他明白自己的责任所在,现在他必须为斥候争取时间尽可能拖住威尼斯人才行。
看着效忠自己的士兵们,尼基弗鲁斯并没有像拉涅利丹多罗那样发表一场激励人心的演讲,而是简单直白地大声一吼:“为了帝国,杀!”
“为了帝国,杀!”
在拜占庭守军的战吼声中威尼斯人也终于冲了上来,率先是骁勇善战的阿尔巴尼亚轻骑兵,他们是巴尔干有名的马贼,而作为威尼斯人的雇佣军和拜占庭作战一向极为积极,只见这些马上的强盗们就像『潮』汐般,冲进了被投石机砸开的城墙之中。
“杀光希腊人,他们没有援军,一鼓作气消灭他们!”只听阿尔巴尼亚人呼喊着,而他们身后的威尼斯人士兵也更加卖力地发起了冲锋。这就是阿尔巴尼亚人的用处,在威尼斯看来本国人口本就不多,因此自家士兵当然是十分珍贵的,因此这种做先锋的危险行动自然全都是阿尔巴尼亚人这样的雇佣军来做。
而得知拜占庭人这次的确没有防备,外围守军人数不多之后,更加坚定了威尼斯人一鼓作气攻城的信心。
但是作为统帅的尼基弗鲁斯却并不准备那么轻易让威尼斯人得逞,只听他大吼一声指挥着弓箭手对准刚刚突入没来得及列阵毫无阵型可言的阿尔巴尼亚人。
点点箭矢,从绷紧的弓弦脱手而出形成箭雨,许多阿尔巴尼亚骑兵猝不及防,他们人和马都没有盔甲的防护,顿时间被『射』的人仰马翻,阿尔巴尼亚人哀嚎着捂着伤口随即陷入了混『乱』。这便是这些山中马贼的缺陷,虽然都是亡命之徒,但是一旦遭遇打击很容易自『乱』阵脚。
后面涌上来的威尼斯士兵一下子便和阿尔巴尼亚人挤在了一块。反观躲在木栅和工事的后面拜占庭人则趁机放箭予敌人以杀伤。可是这并没有阻挡住威尼斯人的步伐,只见威尼斯的轻兵们攀爬着木枪登上云梯呐喊着冲了过来,城墙的前线与手持长矛的拜占庭人厮杀在一起,伤者与死者为之填平了沟壑,被打断『射』击的拜占庭弓箭手也不得不拔出刀和涌上起来敌人展开拉锯战,可是更多的威尼斯步兵克罗地亚佣兵冲上来翻越了城墙,『逼』迫尼基弗鲁斯手下的军队组成的防线不得不后撤,而跟随在尼基弗鲁斯身边的士兵人数也越来越少,不是战死便被敌人冲散了。
然而尽管如此,正在观战的拉涅利丹多罗仍然嫌进展太慢,按理说这次自己的大军倾巢而出,见到这样的阵势敌人的第一反应应该是溃不成军才对,然而在交手后这支小部队却还没有出现崩解的态势,这无疑是令威尼斯人十分惊讶的。
难道说这里的希腊人真的和当初围攻君士坦丁堡的时候已经截然不同了吗?
立在马鞍上的拉涅利冷酷地看看战斗,终于还是将手一挥,“雷纳德,你带队前去包抄进攻希腊人的后方断掉他们的退路,莱因哈特你带着一支骑兵,埋伏在他们必经之路上,杀死所有人!”
这个男人已经不耐烦了,他必须迅速解决这里的守军才能做到突袭成功的效果,如果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给威斯卡里堡的守军足够时间准备那就不好了。
而得到拉涅利丹多罗命令的两名骑士随即点了点头率领他们麾下的军队迂回,准备绕道拜占庭的背后给予其最后一击。
而对此,尼基弗鲁斯却仍然一无所知,他率领着自己的军队且战且退,尽管损失惨重,但是拖住威尼斯人的目的已经达到,他准备再坚持一会就撤退,可是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背后忽然号角声里,恐惧的气息劈面而来,仿佛死亡的宣告,而尼基弗鲁斯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威尼斯的精锐骑士在村庄的掩护下已经到了他背后,只见意大利骑士雷纳德在这时高举着骑矛发出了呼啸,随即一马当先,而他身后的全副武装的重骑兵也犹如狂风般冲向了毫无防备的拜占庭军队。挡在骑士们骑枪前的希腊士兵在眨眼间被冲垮、逃散。在防御工事的帮助下,拜占庭人对抗轻骑兵和步兵或许游刃有余,但是面对拉丁人的重骑兵,他们却束手无策。
意大利骑士们举着绣着金『色』狮子圣马可旗,势不可挡。轻而易举之间便可以刺穿抵挡他们的希腊人。遍地都是飞出的肠子和支离破碎的尸体,而逃散的守军想要朝着威斯卡里堡逃去却立即遭到了另一名骑士莱因哈特率领的轻骑兵斩首,所幸披靡。至此,威斯卡里堡外围的防线完全崩溃,仅仅在很短的时间,威尼斯人便轻易地击溃了拜占庭人占据了城堡之外所有的地盘。无人居住的村庄本来是威斯卡里堡最后的缓冲地带,可是现在已经完全落到了威尼斯人手中。而这时姗姗来迟准备好作战的拜占庭人看着城外的一切明白已经太晚了——威斯卡里堡的外围彻底落入了威尼斯人的手中,而这无疑是最糟糕的事情。
可是更早的却是,这仅仅是威尼斯人进攻的前奏而已。只见占据外围的威尼斯人却没有一鼓作气直接发起对威斯卡里堡的进攻,而是开始清理战场,满地都是拜占庭人守军的尸体,仅仅过去了一天,威尼斯人的报复便如同旋风一般席卷而来。而看着这一幕,城中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恐惧。
第五十六章 莫利亚贵族的动摇
恐惧、惊疑、担忧的气氛如同乌云一般笼罩在威斯卡里堡的城头,短短不过两天时间,从得胜喜悦的云端便堕入了惨败的地狱深渊。
外围的防御阵线完全崩溃,由尼基弗鲁斯男爵率领的两百多名守军几乎全军覆没,虽然大多数都是城镇居民自发组成的志愿民兵,可是威尼斯人的雷霆手段还是杀破了许多人的胆。
威斯卡里堡城中的守军甚至没有反应过来,整个外围地区便完全落入了威尼斯人的控制之中。尽管威尼斯人没有一鼓作气攻城,可是这已经让有的人心中升起绝望。本来还指望与敌人有一战之力,而现在看来,威尼斯人如果全力以赴他们一点机会也没有。
无论是上层贵族还是底层百姓,悲观的情绪已经彻底弥漫开来。然而更加不妙的消息便是,威尼斯人占据了外围之后,已经在着手试图切断威斯卡里堡城中的水源,这一消息刚一传来立即在城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尤其是贵族们,本因为查士丁尼率领大军夜袭成功的他们此刻已经彻底丧失了希望,实力对比太悬殊了,甚至在君士坦丁堡拜占庭人也没有这样处于劣势。不少人对继续守城表示没有信心,有的人提出和威尼斯人妥协,甚至有人话语里明里暗里表示就算投降也不是不可以。
总而言之,威斯卡里堡的这些莫利亚贵族们完全没有勇气继续迎战威尼斯人,纵然已经派出求援的人,可是在特里波利斯的援军就算真的来了恐怕也是无济于事的。
“这样下去,城破只是时间问题,大公阁下,我们还会暂时和威尼斯人谈判吧!”
“没错,虽说之前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是城中储存的粮食和饮水能只能支撑几天,这样下去,哪怕威尼斯人按兵不动也足以将我们困死在这座城里。”
“请您早做打算,大公,虽然威尼斯人是我们的敌人,但相比起野蛮的拉丁人他们至少可以和我们在谈判桌上解决问题。”
贵族们一起聚齐在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修道院中,而为首的正是利奥公爵,虽然名义上是请愿,但实际上是在施压。表面上说是和威尼斯人议和,可是这议和的条件,谁也没有挑明,可是谁都心里有数。
而看着这些道貌岸然的贵族们,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帝国存亡安危着想,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又何尝不知道这只是一层道貌岸然的遮羞布呢?可是身在其位,他也明白自己老了,有的时候也是身不由己。
看着面前的这一切,作为牵头人的利奥斯格罗斯脸上划过了不易察觉的冷笑。阿纳斯塔修斯大公作为经历过多位皇帝仍可以硕果仅存的存在,他阅历和能力无疑是完美的,可是他也有他的弱点,那就是作为一个上位者他不得不受到规则的规范。
如果真的只有交出查士丁尼才能保存威斯卡里堡,阿纳斯塔修斯大公会毫不犹豫交出来的。这一点,利奥斯格罗斯再清楚不过了。
可是老人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回绝,沉默了半晌,这才缓缓的开口道:“我明白你们的意思,可是交出那个孩子威尼斯人就会放过我们吗?君士坦丁堡发生的一切难道诸位已经忘记了吗?即便交出了查士丁尼,背信弃义的威尼斯人也未必会放弃已经送到嘴边的肥肉。”
而此言一出,顿时间贵族们也有了些『骚』动,他们当然知晓君士坦丁堡被攻陷之后,伊萨克二世复辟,威尼斯人提出苛刻的酬劳最终导致双方翻脸,酿成了帝国史无前例的灾难,这不得不让莫利亚的贵族们引以为鉴。
可是利奥斯格罗斯却淡然地说道:“威尼斯人的所作所为固然可恶,那那仅仅是因为安杰列斯家族的愚蠢才导致局势失控,何况也是十字军的野蛮才导致了君士坦丁堡的灾难,至少如果我们和威尼斯人妥协,他们也未必会继续大动干戈。实际上威斯卡里堡的灾难,不正是那个人的到来才造成的吗?”此言一出的利奥公爵神『色』如常,仿佛完全忘记正是他主张邀请这位莫利亚总督来访的,而虽然尴尬,可是有其他贵族们纷纷附和。在他们眼中,查士丁尼不过是外人而已,就算和伊庇鲁斯交恶也总比现在被威尼斯人消灭要好。
而见状,阿纳斯塔修斯大公深深地看了面前的这个男人一眼,终于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带着一丝疲惫缓缓地说道:“我今天已经很累了,再让我考虑考虑吧!”
“可是大人,时间已经不到了。”
“我已经说过了,再让我考虑一会儿。”
老人猛地睁开了眼睛,『露』出龙精虎猛的锋芒,让在场的贵族为之一窒,上位者的威严再一次出现在这个平常和蔼可亲的老者身上,让利奥斯格罗斯也下意识地心中一颤。无疑,阿纳斯塔修斯少有地真正被激怒了。而这更加让利奥斯格罗斯好奇这个老人和查士丁尼究竟暗中达成了怎样的交易,居然让这位堂堂莫利亚的专制公亲自出手保他。
可是理智告诉利奥公爵,他已经触碰到底线,要是再进一步只怕难以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遂道:“既然这样,那么还请大公考虑周全之后再做定夺。”说完便起身向阿纳斯塔修斯大公请辞,而将利奥公爵也做出了让步,其他的莫利亚贵族也只好暂时放弃让眼前这个老人做出决定,灰溜溜地跟着利奥斯格罗斯退下离开了修道院。
而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幽静的修道院中又只剩下了坐在轮椅上的这个老人,忽然阿纳斯塔修斯将目光扫向了一角道:“怎么样了?”
黑暗之中,一位蒙着面孔的武士走了出来,正是这个老人豢养的死士。
这名死士显然有事要禀报,道:“查士丁尼今天一早上就前往了城北的教堂便一直在里面没有出来,大人。”原来阿纳斯塔修斯大公一直派人监视着查士丁尼的一举一动,既是监视也是一种保护。
而得知之后,阿纳斯塔修斯微微叹息了一声点了点头屏退了自己的死士,一个人闭上了眼睛喃喃道:“查士丁尼,我也只能为你做到这一步了,至于你究竟还能不能支撑下去,就看你自己的运气了。”
第五十七章 皇女(上)
威斯卡里堡的城北的一座教堂中里面满是祈祷上帝保佑的拜占庭平民,正是在战争中彷徨无助的人们才会到这里寻求宗教的慰藉,只有在这里,人们才会短暂忘记了威尼斯人此时围攻所给他们造成的巨大恐慌。
正如同当初基督徒嘲笑着雅典城的居民朝拜着泥塑的伪神依然无法阻止城邦的陷落一样,祈求着的拜占庭人一样也得不到基督的回应。
而来到这里的查士丁尼自然不是为了参加主教支持的弥撒或者来祷告什么的,他的目的很简单仅仅是到这里来见一个人而已。
这是他和欧朵西娅公主约定好的地方,虽然看似人多眼杂,但是却是非常适合作为掩人耳目的场所。
这是一座有些年头的小教堂了,虽然规模很小,当初仅仅是提供给拜占庭当地驻军祷告使用,但是如今却成为了整个莫利亚流亡者聚集的地方,接受教士们的引导,虔诚的宗教气息极为浓郁。
只不过对此,查士丁尼并不很感冒,在阿格里尼翁曾经目睹过东正教长的弥撒的他此时反而更对这座古老的建筑更加在意。
内部的陈设和布置差不多有一百多年历史的器具,而一屏风将至圣所与教堂中殿隔开。祭坛前方有一大门,两边各有一小门。东正教的牧师们正站在门和屏风前,而屏风上绘有精致的圣画像。充满了古典气息,而所有来到这里的居民都虔诚地祈祷着,接受弥撒仪式带给他们的庇佑。
而在修女嬷嬷的指引下,查士丁尼走进了教堂之中一间小屋子里面,终于见到了约他出来的欧朵西娅公主和她怀中抱着的女儿海伦娜。而她的身边既没有仆从也没有侍女,显然这是一次秘密的接见,因此欧朵西娅以参加弥撒为由只开了其他人,单独接见了查士丁尼。
而对此,查士丁尼也丝毫没有意外,恭敬地向向面前的女人行礼道:
“贵安,尊敬欧朵西娅公主殿下,很荣幸能得到您的接见。”
然而对于查士丁尼的恭敬,欧朵西娅却显得反应十分冷淡,“我已经说过了,我已经不再是什么公主了。您不必如此称呼我,查士丁尼阁下。我这次违心地隐瞒了我的丈夫接见你,本就已经十分心中不安了。但是我还是选择来到了这里,仅仅是为了我的女儿海伦娜而已。”
看着在欧朵西娅怀里熟睡的海伦娜,查士丁尼也似乎了然地点了点头。
“我想这应该是穆兹菲乌斯陛下的血脉。”查士丁尼看着女孩儿的年纪也已经大致推算了出来,应该不是利奥斯格罗斯和欧朵西娅两人的孩子,那也只有一个可能,海伦娜是穆兹菲乌斯的女儿,这也就是为什么穆兹菲乌斯不惜将自己手中的私章都都交给了查士丁尼。
然而让查士丁尼疑『惑』的是,眼前的欧朵西娅似乎并不愿意和自己离开。
欧朵西娅点了点头说道:“是的,离开君士坦丁堡的时候海伦娜还在襁褓之中,是利奥公爵收留了我们。但是我现在已经不想再回到那个男人的身边,但是海伦娜毕竟是他的女儿,我知道作为皇室的血脉是不可能被允许流落在外的,但是我恳求你,等海伦娜在长大一些再带她走,她还太小,我不希望她这么早就离开我。”作为一个母亲,她比利奥斯格罗斯更加敏锐地看穿了查士丁尼此行来的真正目的,尤其是查士丁尼手中那枚穆兹菲乌斯的私章,更让她确信了这一点。
可是她的话语在查士丁尼耳中却显得无比天真,这个阿历克塞三世的小女儿,完全不懂得皇室对血脉如此严苛掌握的原因,完全是在于稳固统治,而不是为了那单薄的亲情。可是另一方面,查士丁尼又理解对方,作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欧朵西娅对自己的名义上的丈夫穆兹菲乌斯恐怕情感上非常淡薄。从头到尾,这个女人甚至没有提起对方的名字,而另一方面,欧朵西娅显然是被利奥斯格罗斯的表面所『迷』『惑』,以为对方是一个真正值得真心托付的人。
可实际上,查士丁尼却比谁都清楚地明白,利奥斯格罗斯实际上是在利用这个天真的女人来完成的自己的野心。
但查士丁尼并没有直接戳破,因为他知道那样做也只会火上浇油,加剧对方的不信任而已。只见查士丁尼淡淡地说道:“我尊重您的选择,公主殿下,但是您毕竟还是名义上陛下的妻子。而我仅仅是奉命迎回您而已,实际上您其实也没有忘记您的身份,在城中百姓绝望的时候你会出来宽慰他们,当将士们沙场喋血之后,您也会慰问他们带着大夫来治疗他们的创伤。而现在帝国已经分崩离析了,作为帝国的公主我想您实际上也不愿意就这样袖手旁观吧!”
在拜占庭,女子的地位并非完全男人的从属,尤其是贵族女『性』她们也一样有着贵族直觉,更何况欧朵西娅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紫衣贵族。查士丁尼相信那种深入骨髓的骄傲足以战胜一起,只是现在她还有些犹豫而已。只需要让她明白利奥斯格罗斯的真面目,欧朵西娅一定会做出不让查士丁尼失望的选择的。
而果然,查士丁尼的话随即让欧朵西娅的脸上『露』出了犹豫,挣扎的神『色』,对方所说的的确触碰到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东西,一直以来欧朵西娅都崇拜着像提奥多拉皇后这样人物,而无论是前朝的伊莲娜太后亦或是安娜科穆宁公主他们都是杰出的女『性』。从小最憧憬并非是受尽宠爱的姐姐反而是为父亲夺得皇位的母亲欧弗洛塞涅皇后才是欧朵西娅想要竭力成为的存在。
只是由于被父母的冷落和随意摆布,欧朵西娅有的时候都觉得自己不是所谓的公主而仅仅是被摆弄的一颗棋子而已,然而现在查士丁尼这虽然短短但严肃沉重的额一席话却无疑打动了她的心脏。
第五十八章 皇女(下)
沉浸在查士丁尼那一番话语中的欧朵西娅一时间沉默不语,但是看着怀中的女儿,女人似乎想起了什么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
“我已经决定不愿再卷入其中,同样我也不希望海伦娜在很小的时候就生活在勾心斗角的漩涡里面。我这次出来见你唯一的原因就是将这件事情和你讲明,我的大人,希望如果这一切都能结束的话您能够回去告诉穆兹菲乌斯我的态度。我只想和我的丈夫还有孩子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而已。”女人的话音中透着决绝,没有丝毫的退让,她无疑是一个好母亲,尽管她曾经憧憬过,渴望被认可,但是为了自己的女儿,欧朵西娅更情愿平凡地度过一生。
可是查士丁尼也拒绝得同样果断,他摇了摇头对眼前的女人道:“这恐怕不是我能够做出的决定,我已经答应过穆兹菲乌斯陛下了。更何况现如今,这座城堡危如累卵,我也承诺不了什么给您。”实际上查士丁尼很奇怪,在这种节骨眼上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对自己说这些话,他本以为欧朵西娅是因为对威尼斯人围城的担忧来找他的,可是这个女人却直接拒绝了他,丝毫没有想离开威斯卡里堡的意思。
但是,就在这时,嘴唇蠕动了几下,欧朵西娅还是下定了决心对查士丁尼说道:“只要你答应我这个要求,我就可以帮你挽救现在的危局,你应该已经知道现在你的处境已经十分糟糕了。”
突如其来的这一句话,让查士丁尼也微微一愣。
而只听欧朵西娅继续道:“威尼斯人围城已经切断了水源,而城中的粮食也已经不多了。我的丈夫……和其他的贵族们已经商议接受威尼斯人的条件将你交给他们,查士丁尼君,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清楚吗?一旦,城中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甚至不必动用军队,只需要放任被饥饿战胜的暴民,纵然你是帝国的效忠者也会被毫不犹豫地放弃掉。”这一点她在君士坦丁堡的时候清楚地见识过城中的市民那份撕裂人心的丑恶,前一秒喊着皇帝万岁,下一秒便高呼着处死暴君,甚至出现拉丁人进城之后有人愚蠢地以为这只是一场改朝换代,满心欢迎着新的主人的到来,可最终等到却是一场残酷的洗劫。
可是查士丁尼却对此却一点也不意外,因为他知道国王和鞋匠的灵魂是没有什么不同的,估算不了这些莫利亚贵族的上限,猜测他们的下限,他还是有这个能耐的。
果然图穷匕见了吗?查士丁尼在心中默默地说道,毫无疑问,一直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已经确定,只是唯一让查士丁尼在意的是真的只有利奥斯格罗斯一个人,这城中究竟还有有没有其他的内鬼。
而女人看着比自己还要年轻几岁的查士丁尼脸上『露』出无所谓的冷笑,自以为是年少气盛的天真,无奈地说道:“我可以帮你离开这里,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欧朵西娅向查士丁尼郑重保证道,虽然对方要将她带走查士丁尼至今留在这里的原因也是如此可是她对这个少年其实并没有恶感,她打心里不愿意查士丁尼白白送掉『性』命,因此得知利奥公爵的计划,犹豫再三的欧朵西娅还是才决定帮查士丁尼一把。
她的善意查士丁尼自然心里明白,他知道,欧朵西娅大可以不将利奥斯格罗斯的计划吐『露』给查士丁尼,等到时候查士丁尼被莫利亚贵族们出卖,那么穆兹菲乌斯想要接走她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可是最终,这个善良的女人却没有那么做。
“您的好意我将牢记在心,公主殿下,但是我也有我的自信,我相信若在在公义的道上有生命,其路之中便并无死亡。只有懦夫才会选择去逃避,何况此战我与威尼斯人的博弈还没有尘埃落定,我明白您的苦衷,但是也恳求您在这一切麻烦结束之后,再重新考虑我的请求。”少年斩钉截铁,没有接受欧朵西娅的条件,纵然他知道这等于将自己的安危放到了赌桌之上,可是查士丁尼却没有丝毫的动摇。
而这一刻查士丁尼一言一语的神态却让欧朵西娅微微愣神,作为皇室她自然也是虔诚的信徒,一下子便听出了查士丁尼刚才所说的是引用圣经中《箴言》的一句。
在公义的道上有生命,其路之中并无死亡。
多年以前,她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曾经听过大牧首布道时候念到这一句,当时的欧朵西娅只是一知半解。可是现如今,长大了之后,尤其看透了这世事的无常,她越发明白能够对这句话一以贯之是多么地困难。
而现在查士丁尼却郑重其事地说出了这句话,这一点也不可笑,恰恰相反,欧朵西娅感受到的是查士丁尼身上在帝国已经很少再看见的坚韧。
可是理智告诉这个女人查士丁尼只是一时的年少气盛,欧朵西娅仍然耐心地劝说着查士丁尼道:“放弃吧,否则到时候就算是阿纳斯塔修斯大公也无法护你周全的。”
可是查士丁尼却摇摇头微笑道:“我意已决,而且我永远相信一点,那便是只有跟随着光明前行方才当无被黑暗吞噬之险,纵然千夫所指。”
“所以当应行的路走尽,所守的道守住,公义的冠冕方为你而留存是么?”这位皇女听罢,这又是提摩太书中的话,终于放弃了劝说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面前这个少年竟有些哭笑不得。
而查士丁尼也微微耸了耸肩,虽然他不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但是对这些箴言却很熟悉,信手拈来。
“年纪轻轻的,手中拿的也是开疆拓土的剑结果说起话来却反而像是一个老学究,也许你更适合当一个教士吧!”欧朵西娅半带挖苦地看着查士丁尼说道,而她转又『露』出严肃的神情说道:
“不过,尽管如此我并不希望你的结局就像新约中面对暴君尼禄屠刀的仍然坚持提摩太那样,查士丁尼君,那就暂时按照你说那样吧,可是如果你后悔的话,我之前的话依然奏效。”欧朵西娅向他保证道,就算威斯卡里堡沦陷大多数贵族还是可以和威尼斯人进行谈判只要能交足赎金,可是人生地不熟的查士丁尼却将处境艰难,欧朵西娅必须得让这个年轻人明白这一点才可以。
第五十九章 围城
“如果你后悔的话,我之前的承诺仍然奏效。虽然我已经不是帝国的皇女,但是这点权力还是有的。”欧朵西娅郑重地向查士丁尼保证道。
而这让查士丁尼也不由心中一暖,可以说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一直都是利益之间的交换胜过了人的温情,可是眼前的这个女人不厌其烦地劝说却更像是一个大姐姐在劝说不听话的后辈。显然,欧朵西娅作为阿历克塞三世的女儿却没有继承那个人的阴险和狡诈。
但尽管如此,查士丁尼主意已定,平静地回答道:“谢谢您的好意,但是也请记住我说的话,还有最后的最后希望您能够听我一言,请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当然包括我,也包括您心中最信赖的人。”说罢,查士丁尼丢下这句意义不明的话便转身离去了留下微微出神的欧朵西娅公主走出了教堂的密室。
查士丁尼本不想说出这句话的,因为他没有证据,但是他最终还是出言隐晦地提醒了欧朵西娅提防利奥斯格罗斯,不知为何他心中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也许这位皇女就像是圣洁的羊羔一般,而那贪婪如狼一般那个男人手里总有一天会『露』出真正的嘴脸,可那要欧朵西娅会付出怎样的代价谁也不敢保证。而欧朵西娅之前对自己表达的善意再加上穆兹菲乌斯皇帝的托付,都注定查士丁尼不可能袖手旁观。
但现在暂时不行,不敢再多想,查士丁尼明白自己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对付威尼斯人的进攻。
尽管占领城堡外围周遭,还切断了威斯卡里堡的水源,威尼斯人却一直没有动作,快一天了,攻城却一直没有开始,这让所有人都心神不宁,越是这种状况,人们的心中便越是担忧。
而查士丁尼更清楚这一点,迟迟没有动作的威尼斯人,不动则已,一旦出手必然是雷霆之击,实际上他离开军队到教堂来见欧朵西娅公主也是一种冒险,一旦威尼斯人发起进攻,他不在的话,战场上一切瞬息万变都有可能决定一场战斗的胜负,也可能成为关乎到全城军民生死存亡的关键。
……
……
……
而与此同时的威斯卡里堡城外,重新驻扎好的威尼斯军队安营扎寨却一直没有发起对威斯卡里堡的攻城战。
一方面是因为攻城的准备的确仍然条件不充足,而另一方面则是拉涅利丹多罗麾下的几名将军都反对继续强攻。在他们看来拿下城堡外围断绝了希腊人最后的补给,接下来只需要耐心围困就够了,不必再劳师动众,毕竟每次进攻消耗的都是他们私人力量,雇佣军伤亡代价基本是他们来承担,对于这次出征他们早有微词。
而拉涅利则有苦不能言,一方面他不敢将威斯卡里堡求援者成功突围的消息告诉手下的这几位将军们,可另一方面,现在他的确没有强攻威斯卡里堡的正当理由,毕竟攻陷一座城堡所需要的代价可不小。
而他之前派人前往凯法利尼亚岛好不容易说服了当地伯爵同时也是自己的表弟拜伦丹多罗,花了极大代价支付了攻城器械,这才得以以雷霆手段拿下威斯卡里堡的外围,可现在他究竟该如何说服面前的这些贵族们发起对威斯卡里堡的中共却成为了难题。
“先生们,难道你们到现在还在犹豫吗,只需要最后一击,希腊人在这座城堡的防御便将土崩瓦解。”失去耐心的拉涅利话语中透着一丝愠怒。
可是对此,其他的将领们却毫不退让据理力争道:“正是因为如此,强攻只会造成希腊人不顾一切反抗,丹多罗阁下,您已经知道我们的损失已经很严重了,如果没有相符合的代价我们甚至无法向我们的母邦交代。既然对方已经弹尽粮绝,那么我们大可以避免这不必要的损失。”
一名贵族站出来直接反对拉涅利的要求,而其他几名将军随即点了点头,尽管丹多罗家族权势滔天,但是他们也是来自奎里尼、韦尼尔、格里马尔迪的贵族,门第丝毫不弱于拉涅利,尽管他们是下属,可这不代表拉涅利就可以完全无视他们的意见。
这顿时让作战会议陷入了一种僵局,几乎是所有人都认为强攻一座城堡是不明智的,而这让拉涅利有苦难言。他当然明白这种损失会多么严重,可是他不愿意冒险,特里波利斯那支拜占庭军队可是不久前击败了十倍于己方的亚该亚大军的,这不得不让这个男人心生忌惮。
终于,深吸一口气的拉涅利丹多罗还是做出了决定,收起了自己之前的愠怒,平静而近乎以一种低姿态看着自己的这些部下们说道:
“我明白你们的苦衷,但是我恳请你们助我一臂之力,而我以我的荣誉保证,你们将得到丹多罗家族的友谊,同时你们在这场战争失去的损失也将得到双倍的补偿。甚至在克里特岛上的问题,我也可以做出让步!”
而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什么?”
“您说的是真吗,拉涅利阁下?”
登时间坐不住的贵族们面面相觑膛目结舌,补偿损失倒在其次,拉涅利以个人名义保证丹多罗家族友谊同时暗示可以在克里特岛上利益分配做出牺牲,这实在让这些贵族们大『惑』不解。这可不是拉涅利这么区区一个克里特公爵可以做出保证的,可偏偏对方又用自己的名誉起誓,让人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难不成这威斯卡里堡里面真的有让丹多罗家族都愿意下血本的东西吗?
威尼斯人无疑有些心动了,即便不管其他的,此战将莫利亚的希腊贵族一网打尽,获得亚该亚侯国的友谊,再加上拉涅利给出的条件,这让原本一直反对进攻的几个将领泾渭分明的态度一下子变得模糊起来。而看着这一切,拉涅利丹多罗脸上说不出来的五味杂陈,果然只有利益才是第一位的。
第六十章 山雨欲来
拉涅利丹多罗的条件立即让他部下们心动不已,要知道克里特岛的地位极为重要,从博尼法斯侯爵那里买下它的威尼斯已经准备将其作为黎凡特一带的重要根据地,更重要的是这座岛上盛产小麦无疑是威尼斯人重要的粮仓。
拉涅利做出这样的担保,表示丹多罗家族会做出一定的让步,那么其他几个家族能够攫取到利益势必增多,这不得不让原本反对攻城的其他将军们态度与之前变得截然相反。
其他几位将军们悄悄地低下头,交头接耳地交换着各自的想法,而看着这一切拉涅利也十分平静,因为他清楚的明白只有靠利益才能够完成一些事情。
即便他们同样都是威尼斯人也不例外,静静等候着,拉涅利一点都不担心会被拒绝。而果然,悄悄商议好的其他几位贵族们也终于打定了主意点了点头,将视线转回到了拉涅利丹多罗的身上。
“也许这件事情的确可以再商量一,拉涅利阁下,您的条件的确值得商榷。只是您真的可以代表丹多罗家族做出这样的承诺吗?”
拉涅利所开出的条件实在太过于诱人以至于他们都有些不相信这是真的,因此还是忍不住再确认一下。
而拉涅利也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道:“这一点诸位可以完全放心,我将以自己的名誉担保,事成之后一定会兑现我的承诺。在家族中这一点发言权我还是有的。”此时的拉涅利丹多罗已经决定不顾一切一定要达成此次目的了,为此暂时牺牲家族的利益他也在所不惜。因为一旦他失败的话,不仅他的政治生涯将彻底被断送,甚至丹多罗家族在威尼斯的权势也会被重创。
因此为了避免这一切的发生,什么条件,此时拉涅利都绝对会答应的。
“可是即便是这样,为什么一定要这样着急呢,阁下,我们完全可以围困下去,希腊人意志没有那么强大,只要我们有耐心攻克威斯卡里堡只是时间问题。”尽管如此还是有人提出了异议,拉涅利丹多罗急于进攻的态度的确引起了手下将领的怀疑。
而对此早有准备,只见拉涅利面不改『色』地回道:“这一点诸位不必担心,我这样做的原因仅仅是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否则迟则生变反不为美,而且必要的时候城中的内应会给我们提供帮助,我相信攻下这座城池轻而易举。”
“内应,可是之前他们的表现却很让人失望啊!”
“那只是一次意外而已,这次我从凯法利尼亚岛上借来的众多攻城器械诸位已经看到了,难道到现在还是逡巡不前,这未免太令人失望了。”面对质疑,男人却加重了语气,用自己的权威压下了这最后的反对声。
而见拉涅利的态度如此坚决,其他的贵族也终于不再多说什么,既然丹多罗家族已经答应了会支付足够的代价,那么顺水推舟送个人情才是明智之举。毕竟主导十字军拿下君士坦丁堡已经让丹多罗家族在威尼斯如日中天,谁也不想为此而得罪这个庞然大物。
看着终于没有了反对的人,拉涅利这才在心中松了一口气,尽管知道是在赌博,但是无疑他已经成功了,特里波利斯的希腊人赶过来起码要三天时间,只要他在这几天里拿下威斯卡里堡便没有任何的风险。军队中不赞同进攻的人终于选择了妥协,显然也是一方面心动于拉涅利提出的条件,另一方面也是忌惮丹多罗家族的力量。
随即,这个男人下达作战的命令。
“明天拂晓,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攻城务必拿下威斯卡里堡!”
“是!”众将齐声应道,接受了拉涅利下达的命令,而这也意味着一场大战势必在所难免。
……
……
……
而此时在北边的特里波利斯,驻扎在那里的拜占庭军队才刚刚得知了威斯卡里堡所发生的一切。
然而里奥守备长想要调动军队前往威斯卡里堡救援,却遭到了泽奥多塞法隆和他麾下的其他几位将军的反对,而理由也很冠冕堂皇,那就是阿格里尼翁方面已经下达了命令,在特里波利斯的大军要牵制住亚该亚侯国从而支持当前在科林斯的会战。
但是这自然无法说服里奥守备长,作为查士丁尼的代理人,尽管在官衔上低于对方,可是名义上他是现在主持军务的人。里奥直接强行要求大军开拔,然而早有准备的泽奥多塞法隆直接与之撕破了脸,双方剑拔弩张几乎要拔刀相向。
直到最后,双方这才各退一步,由聂乌斯基和阿尔斯兰带队,率领从伊洛凡堡带出来的本部和后来拿下南伯罗奔尼撒后招募新兵,共一千五百人南下救援。而所属的阿格里尼翁第四连队仍然驻守在特里波利斯,这也就意味着,前往威斯卡里堡救援的这支军队只有不到三分之一是正规军而其余的多是刚刚训练不多久的新兵,战斗力自然可想而知。
可是现在他们已经成为了威斯卡里堡的最后希望了,由聂乌斯基带队,这支军队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前往威斯卡里堡。
然而阿尔斯兰犹嫌不足,催促着说道:“这样太慢了,聂乌斯基阁下,这样下去,我们到达那里,恐怕威尼斯人已经攻陷城池了。”
但聂乌斯基却摇了摇头,他骑在马上看着身后长长的队伍,道:“这已经是我们能够达到的极限了,你看队伍已经迁延很远了,训练不足的新军很容易出现离队开小差,如果在提高行军速度,就算抵达威斯卡里堡也将毫无战斗力。”
“可是这样下去——”
“我已经说过了,这已经是极限了,查士丁尼的安危现在也只能靠他自己和上帝是否能够保佑他来决定了。”聂乌斯基打断对方的话说到,他自然也在担心查士丁尼,自己原本的不安果然成为了现实,可是担心归担心,眼前阿尔斯兰终归还是年轻,他并不熟悉行军打仗,但是作为禁军一员,聂乌斯基清楚明白一支疲惫的军队毫无斗志是没有任何战斗力的。强行军只适合精锐的正规军,而不是手底下这些散兵游勇。
听了聂乌斯基的回答,阿尔斯兰攥着拳头默不作声,他知道对方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可是见识过威尼斯人的厉害,一分一秒的耽误都意味着查士丁尼所面临的危险与之剧增。
而骑着马指挥行军的聂乌斯基脸上却神『色』无比凝重,似乎在担心着其他的事情。
查士丁尼那一边实际上这个瓦兰吉人反而并不太担忧,因为那个少年已经创造了太多的奇迹,他可不认为查士丁尼会轻易落在威尼斯人手上。
他担忧的是特里波利斯,由于之前的妥协,聂乌斯基带走了能带走的所有部队,而在特里波利斯只有里奥守备长一个人留守,他们都清楚泽奥多塞法隆和穆斯瓦尔绝非善类,可是却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相比起查士丁尼的安危,特里波利斯只能暂时放弃,可是孤身一人留在那儿的里奥却让聂乌斯基十分担心。他本想让其和自己一同离开,然而里奥却坚持要完成查士丁尼托付给他的任务监视着泽奥多塞法隆等人的一举一动。
但愿前往别出事啊!在心中叹息的聂乌斯基只能这样在心中默默祈祷,而就在这时,前方的斥候却发出了紧急的信号,匆匆忙忙地朝着赶来,顿时让本就心情沉重的聂乌斯基心底一沉。
“聂乌斯基大人,前方发现了一支船队,对方也发现了我们!”
神情中有些惊慌的斥候连忙汇报情况,而这登时间让聂乌斯基的心底一片冰凉,为了加快速度,他特意沿着海岸线的平坦道路前往威斯卡里堡,结果还是被威尼斯人察觉主动派人来阻击吗?意识到这一点的,聂乌斯基和他的军队也在这一刻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可是凭这支良莠不齐的军队,他们真的能够击败威尼斯人吗?聂乌斯基心中没有把握,而他麾下的将士们也同样彷徨。
第六十一章 攻城(一)
被围困的威斯卡里堡的第四天,这是威尼斯人准备对这座城堡发起了总攻的一天,而在此之前,这场风暴却一点征兆也没有。
世界寂静如斯,清晨的空气中弥漫着昨夜『露』水混合着草木的气息,尽管威斯卡里堡被围困但是由于威尼斯人一直按兵不动,反而比之前的硝烟气味淡了许多。
守城的士兵面无表情地看着远方的地平线,尽管之前几天他们都是很紧张,然而威尼斯人的围困已经让他们失去耐心无限的神经绷紧最终导致便是一种麻木。
尽管水源被切断,粮食也不多,可是莫利亚的贵族们一直都封锁着消息,再加上可以宣传,因此城中仍然有许多人乐观的相信威尼斯人围城不了几天便会选择放弃。
可是接下来所要发生的一切却无疑证明着,贵族们所做的是一个愚蠢之极糟糕透顶的决定。
只见清晨雾气翻滚起来,巨大的阴影出现在雾海的中央,一下子吸引了城墙上士兵们的注意,而那远处的黑影也越来越近,气氛顿时有些紧张起来。
“怎么回事?”
“那是什么东西?”
雾气之中,渐渐走来的全副武装的威尼斯军队,只见他们列队整齐,远看像是黑铁的墙壁,军人们手持着长矛长戟军容肃穆,而他们的身后是巨大的投石机,缓缓推进,同时还有高耸的攻城塔也暴『露』在了拜占庭人的视野之中。
而看着这一切,守城的军官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忍不住惊呼。:
“我的上帝啊!这是想要攻陷巴比伦的城墙吗?”
他的话自然是一种夸张,可是看着威尼斯人动用的攻城器械,这名军官立即意识到了威尼斯人这次必然是有大动作,他立即命令手下的军队准备作战。
“弓箭手准备!”
“所有人拿起手中的武器!”
“敲响预警的钟声,威尼斯人攻城了!”
随即,在命令声中,城头的守军拿起了武器,而警备的钟声响起,全城的军民都在同一时刻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平民被驱散躲到自己的屋檐下祈祷着上帝保佑。而城中的军队也立即抄起手里家伙迎击即将到来的进攻。
……
……
……
而在城下,威尼斯军队的战阵前,拉涅利也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看着城上拜占庭人匆匆忙忙地准备着,脸上也『露』出了冷笑。
于是这个男人扭头转向了身后的部下命令道:“让我们最精锐的士兵,对着希腊人来一发,我希望我们从克里特岛运来的巨石能够给他们一个惊喜。”
“是向这些愚蠢的希腊人展示一下我们投石机的威力和『射』程么,明白了,拉涅利大人。”马克西米利安点头应道。
“让他们知道即便在城墙后面我们能也能将死亡带给他们,”拉涅利说,“无谓的抵抗不会有结果,区区一座城堡根本不值一提,即便是君士坦丁堡的城墙也得向我们屈服。”
“圣马可万岁!”
“圣马可万岁!”
拉涅利狂傲的意气感染了军阵前的所有人,发出战吼的威尼斯人咆哮着,并用自己手中的兵器敲响盾牌发出清脆的响声,而下一刻,弹『射』的投石机机括响动,沉重的石弹也随即『射』向了还没有准备好防御的威斯卡里堡。
连续几次后,威斯卡里堡方向传来了什么东西崩塌的巨声,很明显威尼斯人的投石机击中的了目标,这使得阵地上的『操』纵投石机士兵们们一阵欢呼。
而在另一边,投石机巨大的威力也让拜占庭心惊胆战,刚才的巨石从头顶飞过,让城墙后的守军害怕地趴在了地上,而看着身后几座民居被巨石夷为平地,死伤的平民一片呼号却反而又激发了他们的同仇敌忾之心。但看着威尼斯人的攻城塔推进过来,每一个人又都发自内心恐惧着,甚至没有人敢拉开手里的弓箭。
就在这种复杂的心情相互交织在一起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声音在他们的耳边响起。
“你们还在犹豫着什么?你们难道忘记了一年以前羞辱你们祖国的是谁吗?抢占我们珍贵的君士坦丁堡的威尼斯人已经进攻过来,而你们却在胆怯!”
话音中带着轻蔑,身穿着破烂的链甲的少年走到了墙头上,但是所有拜占庭士兵都认出了他。
正是这位早已经在军队中人人知晓的莫利亚总督查士丁尼,在第一时间,这位年轻的贵族便赶到了这危险的前线上。而查士丁尼的脸上满是轻蔑,
“我可是你们眼中来自边远疆域不服教化的安纳托利亚人,而你们可是自诩尊贵文明的莫利亚人,然而我敢于和拉丁人作战,你们呢?难道你们还想要像当年橄榄林之战一样如同丧家之犬被再赶走一次吗?”查士丁尼的话语无疑大大地羞辱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只见有位士兵不戴头盔便上马加入,两个弓箭手也一声不吭地站出来。在查士丁尼身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原本因为害怕威尼斯人的拜占庭军队重新汇聚起了士气,而看着这一幕,使用激将法的查士丁尼也随即点了点头。
“很好,至少你们已经明白了什么荣誉,”查士丁尼看着他们,“这次我不会高呼帝国万岁,同时我也不是在为那些该死的贵族而战,我本来应该在北边而不是和你们倒霉地并肩而战,而你们也一样,因为威尼斯人要洗劫的是你们的城市,要杀掉的是你们的亲人,如同在君士坦丁堡所做的一切。而现在咱们却成为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所以要么等死,要么跟我一起来,宰了这些威尼斯杂种狗!”说罢查士丁尼拔出了腰间的剑,大声喝道,朝着城头冲去。而下一秒,群起沸腾的士兵们也高呼着查士丁尼的名字揭竿而起冲向城楼迎击进攻上来的威尼斯人!而从头至尾,查士丁尼都没有冲后面看任何一眼,他也在害怕不知道能不能调动起这些军人的们的斗志,但索『性』的是帝国军人的脊梁还没有因为之前的一切而被打断。
第六十二章 攻城(二)
威斯卡里堡城中黑『色』的高塔之上,莫利亚的贵族们都前往那里去避难,一得知威尼斯人进攻过来,他们便立即撤退到了这里。远离敌人投石机威胁到的范围,最后的重兵被安排到了这里守卫,而不是派往城墙上协同防御。
阴暗的房间中,只见托架上的蜡烛照亮着所有人阴沉的面孔,窗户被关的死死的一点光线也透不进来。几乎所有莫利亚的贵族和他们的家眷都在这里躲避着即将到来的战火,只有少数人拿起武器上了战场,不同于普罗尼亚贵族,莫利亚的这些世袭门阀已经很少参与帝国战事了。因此身居高位的他们很多人都手无缚鸡之力。而亚历克西娅也在其中,脸『色』苍白,仅仅是刚才巨石砸的房屋倒塌的声音便已经让她害怕极了。娇生惯养的少年少女们第一次见识到战争的残酷,完全和他们在宴会上谈论的完全不同。
仅仅是听着外面喊杀冲天的光景,便足以让他们忘记了之前谈论时的豪情壮语。反而年纪和他们这些贵族子女差不多的查士丁尼却带着士兵与威尼斯人厮杀在第一线。
也不知道现在情况究竟怎么样了……
亚历克西娅微微出神地心想,自从在舞会上和查士丁尼第一次见面,对方便给了这个女孩儿深刻的印象,看似不起眼的年轻人在贵族们的瞩目之中却从容自若,周旋自如。不得不说,亚历克西娅也十分惊讶,即便是从小经过历练也很难有这种沉稳才对,,可是查士丁尼无疑做到了,在他来到这里短暂的十天之中无形之中莫利亚的大贵族们都接受了这个少年与他们平起平坐的事实。
亚历克西娅此时看着主持大局的母亲——由于利奥斯格罗斯公爵也在外面带兵,因此主掌局面的事务就落在了地位仅次于他的艾格尼丝伯爵夫人,只见她正站在门前,几名军官模样的人不时溜进来向其报告消息。
眉头紧蹙的伯爵夫人认真地听着,而周围的贵族也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几个军官是此时的派过来负责通报军情的,尽管在高塔之中,贵族们还是提心吊胆,生怕战败的消息传过来。
而离得比较远的亚历克西娅尽管母亲那里的话音很轻,但是她还是忍不住认真去听。“查士丁尼大人已经带领军队缠住了进攻的敌人,虽然有些威尼斯人登上了城楼,但我军已经把他们冲得七零八落。查士丁尼大人请求再调动一些军队去支援作战,另外请利奥公爵也火速前往。”
“那么局势怎么样呢?”
“一切尚可,阿纳斯塔修斯大公亲自前往安抚守军,激励士气。威尼斯人暂时还没有办法突破我们的防御。”
“既然暂时防线还没有事情那就没有这个必要,至于利奥公爵,他之前离开了,还带走了一支军队,现在这里更少不了护卫了。”艾格尼丝夫人一口拒绝了来者的请求,让所有人都微感诧异。
“这是为何,伯爵夫人,您知道吗,现在前线将士都在拼死和敌人搏杀,而在这里留守那么多士兵完全没有必要。”眼前的军官忍不住愤怒地抗议道,可是几个面『色』不善强壮无比的侍卫却摁住了他的肩膀,显然要带他离开。
而仍是一副面不改『色』的神情,艾格尼丝夫人则忽然目光落在了眼前这名军官的身上反问道:“没有必要,你说没有必要?你知不知道整座塔楼里面的是全莫利亚所有的贵族,一旦这里出了什么事情,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不要忘了,之前袭击水门的那伙人到现在也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此言一出,顿时间让其他在场的贵族们纷纷点起头来,人人都是怕死的,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下,而刚才艾格尼丝夫人那一番话无疑让贵族们也更加不同意驻扎在这里的守卫被调走。
而见此情景,亚历克西娅却忍不住上前想要劝说自己的母亲,“妈妈,现在前方战事吃紧,稍微分出一点守卫也许不是不可以。更何况城中那些叛『乱』者只有一小撮,只要帮助查士丁尼大人击退了威尼斯人我们便可以安全了啊!”女孩儿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母亲竟然在暗中勾结了尼西亚成为了莫利亚贵族之中的背叛者,想当然地劝说自己的母亲改变主意。
然而,艾格尼丝伯爵夫人却随即厉声呵斥道:“这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亚历克西娅,还不快退下!”严厉的话语让怯生生的少女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低下头了头退下,不敢再有多言。
而艾格尼丝的态度已经展『露』无遗,知道没办法说服对方的军官只能心中不悦地拂袖而去,他是阿纳斯塔修斯大公所部的人,早已经对莫利亚的贵族们非常不满,而今天这些人的无动于衷无疑大大地激怒了他,满座那么多人最后只有一个小女孩站了出来!
看着离去的军官背影,艾格尼丝夫人却转身安抚着在座的其他人,淡淡地说道:“请诸位不必担心,一切都不会有问题的,威尼斯人绝对攻打不进来,就算那个安纳托利亚的小子不中用,利奥公爵的大军也将击退这些意大利蛮子的。”
她的这一番话激励着在场的一部分人,然而更多的人却认为这并不现实,如果连查士丁尼都无法阻止威尼斯人的话,那么威斯卡里堡可就危险了。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如今站在他们面前主持的这大局的艾格尼丝夫人却早已经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可笑的是对此这些贵族们一无所知。拒绝前线的求援,当然是计划的一环,艾格尼丝和另一边的利奥公爵已经计划好了一切威尼斯人的总攻。
此刻的威斯卡里堡城头之上,箭如雨下,而威尼斯人抬着云梯和攻城木,拿着盾牌冲击着希腊人最后的防御,人皆浴血,只见面『色』不该的查士丁尼沉着地和身边的士卒们与敌人奋勇地厮杀在一块难解难分。
第六十三章 攻城(三)
“杀——”战吼着的查士丁尼用剑又斩杀了一名试图冲上来的威尼斯士兵。
本来锋利的泛着寒光的阔剑上沾有逐渐凝固的鲜血,红『色』蜕为褐『色』,显得触目惊心。疲惫不堪的查士丁尼身上还有伤痛,但尽管只能一只手挥剑,可是他还是没有后退半步。一次次迎头痛击敌人,一次次身边的护卫将他从战场前拖回来。
作为唯一还在指挥军队的贵族,查士丁尼已经成为这支莫利亚军队的灵魂支柱。
但是即便是查士丁尼,此时指挥着军队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撑多久,即便他有战斗下去的意志,可是麾下的这些将士们终究还是会流干尽最后的鲜血。
而到时候,威斯卡里堡便会被攻破,尽管威尼斯人也会死伤惨重,可是现在追求的可不是什么尽可能给予敌人最大杀伤,而是解决当前的危局。
这时,之前被查士丁尼派出去求援的军官们这才姗姗来迟。
“怎么样,援军呢?”从城墙边退下来的查士丁尼问道,他已经有不好的预感,因为几个军官一个人影都没给自己带过来。
“我们没有找到利奥公爵大人,而我们请求调动城中贵族亲兵也被艾格尼丝夫人拒绝了。”军官们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愤恨不已,但是也无可奈何。
“艾格尼丝夫人?”查士丁尼对那个女人只是略有印象,他记得自己并没有和哪位单独的贵族发生冲突,可为什么对方要拒绝自己的求援呢?要知道唇亡齿寒,要是他失败了,失去城墙的威斯卡里堡便会成为一座不设防的城镇不堪一击。心中忍不住沉思,但是很快查士丁尼便从其中挣脱出来,现在这件事情也只能暂时放在一边了,因为威尼斯人的攻势越发凶猛了。
这时候巨大的攻城塔已经对接到了城墙之上,塔门打开,随即威尼斯士兵跳了下来,只见两军步兵正用长矛、刀剑互相混战着,瞬间拜占庭军队伤亡的数量激增,冲在最前面的是意大利的雇佣骑士,他们手持着重剑盾牌势不可挡,优良的铠甲也让他们面对普通的士兵如入无人之境。为首的骑士手持着长戟狠狠砸落下来,砍翻了阻挡他的希腊士兵。接着又有数名威尼斯贵族跳下来,显然是敌军中精锐中的精锐,这些步行骑士们,手中扛着雄狮的旗旗帜。高举着剑和斧头瞬间打开了局面,而看着自己一方的圣马可旗飘扬在头顶,城下的威尼斯人随即发出狂战的呼喊,更加拼命地冲杀上去。
一时间,威斯卡里堡的一段城墙上失守,大波大波的威尼斯人涌了上来,可是就在这时冲在前面的威尼斯骑士眼前忽然黑影一晃,是一把沉重的钉头锤,直接砸在了这名骑士的头顶上。飞出的脑浆和鲜血溅起在半空中,染红了城头,正是查士丁尼麾下的突厥人们,他们拿着钉头锤举着半月形的东方式盾牌冲了上去,连连捶杀了好几名威尼斯士兵,对付重甲单位,这种钝器的击打反而威力巨大,“来吧威尼斯的猪们,让你们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武士,你们所谓的骑士道根本不值一提,杀——”
这些突厥人尽管都是阿尔斯兰的手下,但是对查士丁尼也是足够忠诚的,再加上他们都是突厥人武士中的佼佼者,瞬间便压制了攻上城头的威尼斯人。
而这一幕也同时落入了在城下指挥军队的拉涅利的眼中。
“居然还有突厥人在希腊人手下效忠么……真是可恶!”这样的损失可不是男人希望,要知道精锐的重步兵对于他而言每一个都是十分宝贵的,而现在却由于眼中这些卑微肮脏的突厥人而损失巨大,这让拉涅利丹多罗怒火中烧!
扬起手中的马鞭,拉涅利指着城墙喝道:“投石机全部集中砸开左侧的城墙,杀进去!”
“可是拉涅利大人,我们还有人在上面啊!这会造成误伤的啊!”一旁的马克西米利安大惊失『色』没想到眼前的总督大人居然要这样做。
“管不了这么多了,还等着干什么还要让我再说一遍命令吗?”拉涅利的目光中『露』出一道狠意,让马克西米利安连忙后退了两步,只好照这位大人的命令,让投石机对准了威斯卡里堡的城墙。
只见巨大的石头被投『射』出去,直接重重地撞击在威斯卡里堡的城墙上,接连击中之下,终于有一段城墙支撑不下去轰然倒塌。尽管威尼斯人和拜占庭人都有伤亡,可是这一幕的发生却让局势瞬间急转而下。原本还在扛着攻城锤撞击城门的威尼斯士兵随即放下手里的东西拿着长矛短刀便朝着被投石机砸开的缺口扑了上去。
“该死的,预备队!”查士丁尼咒骂着大吼一声,而身旁的掌旗官挥舞着战旗示意着在城墙之后准备支援的部队,随即弓箭手同时将箭尖瞄准了被砸开的城墙缺口处将最先冲上来的威尼斯士兵瞬间『射』成了刺猬。
可是面对突如其来的『射』击,威尼斯人却一步也没有后退反而迎着箭雨踩着同伴的尸体杀了上来,使得拜占庭的弓箭手不得不拔出短刀接战。
查士丁尼手下仅剩下的部队也最终不得不投入战场上和敌人厮杀在一块,而查士丁尼则带着突厥武士们继续奋力击退威尼斯的重装步兵。
“帝国万岁!”耳边到处都是他人此起彼伏地叫嚷,还有人喊“查士丁尼万岁!莫利亚万岁!”真不知是谁教他们的。明明自己是让他们为自己而战的。可是随着痛苦的嘶叫越来越多,,颤抖的战号,以及惊心动魄的杀戮渐渐令他眼花缭『乱』。查士丁尼也明白,在这种时候,绝望的人口中喊一些口号恐怕才会好受些。
相比起威尼斯人疯狂的进攻,城头上威尼斯人却渐渐难以支撑,然而查士丁尼手中的钉头锤越来越沉,为了对付威尼斯人他也换了武器,可是对他而言这玩意儿果然还是很费力气,尽管他的体能并不差,然而还是已经精疲力尽了。
第六十四章 攻城(四)
这样下去迟早会出问题的。
看着城下源源不断涌上前去的威尼斯军队,查士丁尼的两条眉『毛』忍不住深深地锁在一起,人数上占据劣势,仅仅靠着威斯卡里堡的城墙也无法支撑多长时间。尤其是现在他还得不到应有的援军——
该死的!利奥斯格罗斯果然已经有所动作了,这样的局面要是城墙失守的话就算我也只能再支撑半天,根本等不到援军到来。查士丁尼忍不住心中焦躁起来,而这时他看到城墙下面又有威尼斯军队抬着攻城木试图砸开威斯卡里堡的城门——尽管城墙的缺口让威尼斯军队得以杀进去,可是狭小的空间还是不利于军队推进,因此他们试图攻破城门,这样便可以让阿尔巴尼亚的骑兵们尽情冲杀进去。
威尼斯人用投石机抛『射』沥青火桶,以为掩护,身穿着重甲的威尼斯士兵抬着攻城锤猛冲城门想要突破这最后一层的防御,而一旦他们成功的话,那么局面将会是压倒『性』地对拜占庭人不利。
绝不可以放任下去!查士丁尼当机立断。
“伊玛兹,你带一队人跟着我!”
“是!”伊玛兹是跟随查士丁尼的突厥护卫中的一员,在阿尔斯兰离开之后他便作为保护查士丁尼周全的主要负责人。见查士丁尼下令他毫不犹豫地带着一队人跟了上去一同下了城楼。
此刻的威斯卡里堡城下战斗已经胶着白热化,查士丁尼只能带着自己的手下肩并着肩,循高墙而行,避免被发现。而另一边城门已经到了极限,攻城木的猛烈冲撞让大门满是裂痕,可是就在威尼斯人准备要给其最后的一击的时候,猛然间城门被推开,而高举着拜占庭的旗帜的查士丁尼猛然杀出,凶猛的突厥武士们紧随其后。只见战旗上的双头鹰在风中飘『荡』,罗马帝国的雄鹰与威尼斯的猛狮共舞。猝不及防的威尼斯人登时间自『乱』阵脚,而箭矢也趁机从城上疾『射』而出,石块在头顶旋转翻飞,粉碎钢铁与血肉。
任谁也没有料到这种情况下拜占庭军队竟然敢打开城门主动出击。只见面对敌军蜂拥而上,查士丁尼面不改『色』,而之前奋力推动一根巨大的攻城锤的士兵也不得不放下手中的器械阻止杀出来的突厥人的干扰。不时地还有城上『射』下来的弓箭威胁着他们。
“这群希腊人疯了吗?!居然还敢冲出来与我们一战!”一名威尼斯的将军看着眼前的一幕忍不住惊讶道,明明一年多以前拜占庭人还是畏敌如虎只敢躲在城墙滞后,可是现在却敢和他们正面交锋了。
“莱因哈特,轮到你上场了,冲垮他们的队形,不惜一切代价!”
拉涅利冷冷地说道,既然敌人敢出来接战那么就让愚蠢的希腊人在尝一尝骑枪的突刺吧!
而早已经和丹多罗家族谈好条件的莱因哈特随即点了点头,而他身后全副武装的意大利骑士们也已经准备好入场,这些雇佣骑士是意大利一带没有封地的流浪贵族,一向悍勇无比,无论是前往东方和异教徒作战还是接受领主的雇佣互相攻伐都十分积极。
只见意大利的骑士们高举着手中的骑枪夹杂自己的腋下,随即催动胯下的战马朝着城门前与敌人厮杀在一团的拜占庭军队而去。所归之处,无人敢当,威尼斯的步兵们纷纷散开,而这时查士丁尼也同时注意到了意大利骑士们冲向了自己率领的部队。
任谁也知道,一旦遭遇到重骑兵的突击,即便是在果决的重步兵阵型也必然土崩瓦解,可是查士丁尼却没有惊惶。
只听他大吼一声:
“刺猬阵!”
笼在他周边的拜占庭士兵们团团靠在一起拿着手中的长矛组成了圆形的阵列,而他们手中的长矛高举犹如刺猬身上的尖刺一般密集。
这是传统步兵对抗骑兵的作战方式,可是却要依靠士兵的纪律『性』来维持,因为骑枪的长度要超过士兵手里的长矛,往往步兵还没有碰到冲来的重骑,自己先被骑枪刺穿了。正因如此,意大利的骑士们丝毫没有犹豫,反而加快速度要一鼓作气冲垮面前敌人的战阵。
可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城门前的地面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堆烂泥,『潮』湿滑溜,还混着刚才的血水。一般士兵还不会怎么注意到,可是高速冲击的战马却被绊了一下,蹄子打滑,搅动烂泥,直接导致了这些不可一世骑士的冲锋大打折扣,尽管靠着娴熟的技艺使得人马维持了平衡。然而却给了拜占庭军队充分应付敌军的冲击的时间。查士丁尼举起钉头锤,呐喊道:“帝国万岁!”众人高声应和。只见长枪如林抵住意大利人的战马,而他们的背后步兵投掷着重标枪发出钢铁的尖啸,滚滚马蹄声和刀剑的铮鸣依然混杂在一起。
“查士丁尼大人小心!”
只见对面的一名骑士一眼看到了查士丁尼在指挥着军队,于是手握着骑枪直取而来想要摧毁拜占庭军队的中枢。
而伊玛兹在最后关头放平长枪,用尽全力投掷出去刺穿了一个那名穿着链甲的敌人胸膛,无力的骑枪随即垂下,但是那匹战马却仍然驮着自己死掉的主人。
“保护好查士丁尼大人!”
拜占庭的军队们重新列队,而没能够占得便宜的意大利重骑兵也退了下来准备伺机寻找下一次冲锋的机会。而查士丁尼麾下劫后余生的拜占庭军队此刻也有些战意动摇,不可否认他们刚才战斗的勇敢,可是毕竟敌人数量太多了。
而这时候,查士丁尼则看着倒塌城墙的一边,威尼斯人似乎反而有些支撑不住渐渐退却,而扛着沙袋的士兵冲上来一边和敌人在交战而另一边在修补着城墙的缺口。
于是查士丁尼下令道,“准备后撤,保持好阵型不要『乱』,别让威尼斯人看出我们的目的!”
但只听嗖的一声一支弓箭砰然击中他身边的盾牌。波德在身边飞驰,是威尼斯人的弓箭手来了,猛然间,又有一支箭“咔哒”一声擦过了查士丁尼的面甲,差点『射』中了他的眼睛。这让沉着的查士丁尼也吃了一惊,显然对面的敌人不乏优良的弓箭手。
“不能像个木桩似的待在原地,你们想要给威尼斯人当靶子吗?”
大吼一声道的查士丁尼命令军队后撤,原本还想慢慢后撤的他发现自己太天真了,对方的弓箭手一旦就位的话,他所带的这支人马没有任何掩护支援势必将被对方围歼在城外。不管再大的风险此时也必须冒了,查士丁尼直接本人违反了之前下达的命令,率军后撤。
可是早已经等待的意大利雇佣骑士哪里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当即冲上前去掩杀而来想要将阵型散开的拜占庭人一网打尽。
而就当,查士丁尼心中一沉,以为无望的那一刹那,城门口冲出了一支精骑,最前方的骑手人马具装手握着骑矛将掩杀过来的意大利骑士当场刺落马下。而他们正是阿纳斯塔修斯大公麾下的采用拉丁式作战的新式重骑兵。所过之处无人敢当,而之前由于意大利骑士擅自冲锋,导致后面的意大利弓箭手的箭雨也缓和了下来,而看到这一幕的查士丁尼也吃了一惊,没想到居然在这关键时刻这支重甲骑兵居然会出战。
第六十五章 攻城(五)
“什么——?”看着发生一切,指挥着这支意大利重骑兵的莱茵哈特伯爵勃然变『色』,没想到就快得手的一瞬间局势居然急转而下。
“支撑住,给我杀!”
尽管男人大喊着命令手下的骑士们抵挡住突然杀出来的这支铁骑,然而局面几乎是一边倒。
与意大利的骑士不同,这些拜占庭的重甲骑兵虽然用的是欧洲贵族的骑术和训练方式,但是使用的却是钉头锤,身着三层铁甲,相互搏杀完全是占据绝对上风,在他们的身上既有着古典时代拜占庭传统甲胄骑兵的影子也有西欧骑士的风格。正因如此,这种天生的战场主宰使得孱弱意大利的骑士们在他们面前节节败退。
“是你们,撒琉乌斯!”查士丁尼一眼认出了这支重甲骑兵,他们跟随过他夜袭敌营,乃是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亲兵,轻易不被动用,看来那个老人也明白局势危急不得不动用底牌了。
“是大公派我过来的你没有是吧,查士丁尼阁下!”撒琉乌斯杀退了周边的意大利骑兵问道。
而被团团保护起来的查士丁尼摇了摇头。立即下令道:“别管我,迂回到威尼斯人的后面切断他们的退路,这样敌军就会不攻自破!”
有了这支军队的加入,查士丁尼这下终于有了把握,威尼斯人尽管这次兴师动众,可是骨子里面还是瞧不起拜占庭军队的战斗力,冲在最前面的是来自阿尔巴尼亚和克罗地亚的雇佣军,战斗力并不客观,只要背后遭遇袭击必然大『乱』。
“是!”
撒琉乌斯点了点头,他完全相信查士丁尼的指挥没有一丝犹豫便率领着自己手下的骑兵冲向了威尼斯人,而与此同时查士丁尼又一次改变战术,命令自己的队伍全军突击,从城门之中鱼贯而出。
查士丁尼带着步兵拖住威尼斯人的军队,而撒琉乌斯统帅的骑兵则在侧翼和敌军的后背发起猛攻里应外合之下,终于威尼斯支撑不住,来往冲杀的拜占庭重甲骑兵彻底冲散了威尼斯钱枫阵列。尤其是冲入城中的威尼斯士兵得知了自己的后路被切断,顿时大『乱』,他们都是雇佣兵组成,虽然知道自己难免被当成炮灰可这不代表他们就不怕死。犹如多米诺骨牌一般,一个士兵逃跑了,一片士兵便丧失了斗志,失去了城外接应和后援的攻城部队再也没有恋战之心夺路而逃。
看着这一幕,本满心以为可以轻易取胜的威尼斯贵族们无不脸『色』苍白身体颤抖。
“这不可能,这些希腊杂碎怎么可能做到的!愿上帝诅咒他们!”
“现在怎么办?这样下去,我们的军队会蒙受巨大的损失,这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承受范围!预备队预备队在哪里?”
气急败坏的威尼斯贵族们完全丧失了他们之前的从容,他们现在看着自己的军队溃散,就像自己的财产在极具缩水一半心痛不已。
而此时的拉涅利也同样脸『色』凝重彷徨同时也带着一丝愤怒,造成这一切的一方是预料不到拜占庭人居然敢出来决战,另一方面自己的这些同僚们为了避免损失派出了大量作为炮灰的外籍雇佣兵才是溃败的主要原因,一旦身为主力的意大利骑士败退,整个前锋便兵败如山倒。
这种惨败,这下子纵然是他也无法阻止——
……
“杀——”
大获全胜的拜占庭军队随即一鼓作气掩杀过去,而溃不成军的威尼斯人则互相践踏,狼狈而逃。而查士丁尼这才得以松了口气,看着前来支援的重甲骑兵,他急忙大声喊道:
“一鼓作气,给威尼斯人重创!”这是绝佳的机会,威尼斯人为他们的轻敌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可是这损失还远远不够,趁此机会给他们予以巨大的杀伤,这样就算威尼斯人不退兵,下一次进攻也不得不推迟了,这是现在威斯卡里堡能否守住的最后关头。
而前方统帅重甲骑兵的军官也点了点头,准备追击威尼斯人的残兵溃将。但就这时一名轻骑手持着军旗而来,发号施令道:“利奥公爵有令,所有人停止追击,立即撤回城中。违者军法从事!”
什么?!
吃了一惊的查士丁尼怒不可遏地看着面前的传令兵,他没想到居然在这种关键时刻,利奥斯格罗斯那个混蛋居然横加掣肘是的计划功亏一篑。名义上利奥斯格罗斯是莫利亚的军事统帅他的命令才是最高指示,尽管此刻站在这里浴血奋战的是查士丁尼,但是军旗一出,没有人可以违抗。
但查士丁尼还是直接拒绝道:“现在是击败威尼斯人绝佳机会,这个命令我恕难从命。”他大大低估了对方的无耻,竟然在这种紧要关头明目张胆地做出这样可耻之事。
然而面前的传令兵却面不改『色』地说道:“这是为了防止威尼斯人设伏,请查士丁尼大人不要为难小人,这是利奥公爵的命令。而且不久前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在宅邸遇刺,也不知情况如何,还请您立即回去。”
“什么!”大惊失『色』的查士丁尼没想到城中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而得知这个消息的统帅重甲骑兵的撒琉乌斯也同样惊骇不已,他随即挥舞着战旗命令手下停止进攻,虽然说他知道机会难得但是他们是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亲兵,这种时候,他们不可能无动于衷。
“还请您见谅,查士丁尼大人!”撒琉乌斯沉重地说道,话音中满是无奈,他必须立即回去才行。
而查士丁尼则摇了摇头,并没有责怪对方,道:“这不怪你们,暂且退兵吧!”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遇刺令他也震惊不已,城中的那些人原来已经不择手段到这种地步了吗?可是他却不能无动于衷,如果那个老人真的有什么差池的话就意味着他将失去威斯卡里堡唯一还在支持自己的人。
就这样,看着威尼斯从容地收拢溃败的残兵,拜占庭军队也只能眼睁睁地放弃了这次机会不得不退回到了城里。
第六十六章 劫狱者
“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情况如何?”放弃追击的查士丁尼并没有立即离开,因为混『乱』的城堡中现在必须靠他来支持大局。威尼斯人的投石机造成了城中大量平民的伤亡,而死伤惨重的士兵也让街道上人满为患,哀鸿遍野。但是尽管如此,查士丁尼还是有些担心阿纳斯塔修斯大公那里,毕竟整个莫利亚贵族之中,也只有他在支持自己了。
一旦阿纳斯塔修斯出了什么意外,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而一旁跟随在侧的伊玛兹则回答道:“刚才派的人已经回来了,只是修道院那里遭到来历不明的一伙人的围攻,但立即被守卫和赶到的利奥公爵击退了。”
“利奥斯格罗斯?!”查士丁尼疑『惑』地问道,完全没想到会是那个男人跑过去击退袭击者。可他又很快意识到这有些不对劲。
伊玛兹点了点头,说:“是这样,至于具体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不他清楚了。”
而他话还没有说完,查士丁尼脸上的神情猛然一变,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道:“不对,所有人跟我走!”神『色』凝重的查士丁尼的命令让站在他身旁的所有人都微微一愣,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明明现在经过一场大战的威斯卡里堡亟需有人主持大局,然而查士丁尼却准备要抛下自己手中的事情离开,这让所有人都大『惑』不解。
“去哪里啊,查士丁尼大人?”伊玛兹对查士丁尼的反应也是一头雾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竟然让一向沉着的查士丁尼如此紧张。
而查士丁尼头也不回,冷冷地回答道:“地牢,那些人真正的目的其实是地牢!”
太大意了,自己应该更早一些察觉的,从修道院的突然袭击,到之后突然出现的利奥斯格罗斯前去解围,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直觉告诉他,利奥斯格罗斯真正的目标其实是地牢中那名被捕获的阿萨辛刺客。那是对方的唯一软肋,也是查士丁尼下面扳倒对方的唯一突破口。
完全将注意力放在了对付威尼斯人身上,却忘记了这些,带着麾下的突厥卫队,查士丁尼立即朝着威斯卡里堡城中监狱的方向而去。必须在对方得手前阻止才行。
……
……
……
而在此刻,被人已经完全遗忘在一边的威斯卡里堡监狱,这里的防卫基本都被利奥公爵调走了,只留下寥寥几人在这儿,因为这里关押只是少数囚犯而已,在如今战事吃紧的情况下自然没有人在意。
然而谁也没料到阿萨辛刺客们的目标其实正是这里,而不是阿纳斯塔修斯所在的修道院。
“噗嗤——”肉体被利刃撕裂的声音,鲜血优雅地迸溅如同绽放的鲜花。
“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惊慌失措的狱卒恐惧地瘫倒在地上看着同伴被面前的这些人轻而易举地杀死。
“萨巴赫阁下,您何必这么着急呢?”带着阿萨辛刺客来到这里的正是利奥公爵的管家,他躲避开溅起的血花皱眉道。
他本来带着这些阿萨辛杀手以利奥公爵的名义准备调开狱卒却遇到了一些小麻烦,结果这些野蛮的东方人竟然二话不说直接动手解决了面前这几个守卫。虽然在管家眼中不算什么,本来一开始就准备结束后杀人灭口的。可是突然溅起的鲜血弄脏了他的衣服,自然让这位管家十分不悦。
而萨巴赫则冷冷地看了一眼说道:“既然对方已经自称得到了查士丁尼的命令不准任何人进入地牢,那又何必多费口舌?”说罢,男人捡起了地上地牢的钥匙走上前来,随手挥剑切断了最后一名狱卒的喉咙,微微冷笑,这是他和利奥斯格罗斯做的交易,让其为他们创造出营救被俘虏的努尔丁的机会。
地牢的铁门被打开,几名阿萨辛刺客随即进去搀扶着在其中被囚禁的努尔丁,虽然有些虚弱,可是似乎并没有经历过严刑『逼』供,让看到这一切的萨巴赫也微微有些惊讶。
“怎么样,努尔丁你没事吧?”
“还好,萨巴赫大人,让您失望了。”被铁索锁住的努尔丁虽然身上并没有什么伤,但是还是有些虚弱,连站都有些站不稳。他并没有很惊喜,因为他知道作为同伴,阿萨辛刺客们从不会轻易放弃对方的。
“这件事情不怪你,本身就是准备不充足的一次行动,还让你差点丢了『性』命。”看着自责的手下,萨巴赫却摇了摇头。如果不是之前受制于利奥斯格罗斯的话,他根本不会允许自己的手下冒险行刺。
而这时,背后利奥公爵的老管家的声音忽然响起,只听他道:
“萨巴赫阁下,既然我们已经兑现了承诺,那么我们之前所商谈好的东西呢?”
“哼,这一点你不必担心,等着一切结束之后,到时候我自然会交给利奥斯格罗斯那个家伙的。”萨巴赫头也没回,答道,有了对方的书信的把柄,他丝毫不担心对方会突然发难。
“这和之前说的不一样!”管家尖声尖气地发怒道,可是一柄短刀却很快让他没了脾气。
“等着一切结束之后,我们要安全离开这里,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们不想再掺和了,我希望你能够转告给利奥那个家伙。”萨巴赫说完又将手中的匕首收了回去,本身他只是暂时看在酬劳的份上帮尼西亚的拉斯卡里斯家族工作而已,而利奥斯格罗斯之前竟然敢威胁,没加倍奉还已经给足了对方脸面了。
之前还气势汹汹的老管家吓得气喘吁吁,完全没有之前的那样待定从容,而萨巴赫看也没有看其一眼,随即便带着自己的人走上了台阶准备离开这座监狱。
“必须得一把火烧了这里毁尸灭迹,否则的话对方一定会彻查的!”这才回过神来的老管家看着正要离开的阿萨辛刺客们连忙说道。
可是萨巴赫连理睬都没有理睬,便扬长而去,对他而言这根本不重要,无论放不放这把火,现在威斯卡里堡中的希腊人都根本无暇理睬。而看着这一幕,恨得咬牙切齿的老管家也无可奈何,但自己也不敢再多逗留,只好也离开了地牢。
第六十七章 萨巴赫的犹豫
“快,跟我来!”带着自己的卫队,查士丁尼顾不上其他便直扑威斯卡里堡的监狱,而当他看到监狱前空无一人,一个守卫也没有的那一刻,登时间心底一沉。
不好!
“准备战斗!”查士丁尼拔出了手中的剑,而身边的侍卫们也都拿起了武器,虽然不清楚怎么回事,但既然查士丁尼都如此紧张,那显然小心起来,不能有丝毫大意。
缓缓地推开门,查士丁尼神经紧绷着踏出了一步,而迎面而来的便是浓烈的血腥味,熟悉的铁锈味让查士丁尼立即明白了这里面一场杀戮已经结束了。
一言不发的查士丁尼随即走上前去,直接往地牢大门的入口而去,他再也没有任何的怀疑,毫无疑问,对方的目标绝对是下面被关着的刺客努尔丁。
他太大意了,完全一心只顾着对付威尼斯人却没想到对方居然趁着这个机会劫狱,而见此情况,突厥卫士们也跟了上去。
举着明亮的火把照亮黑魆魆的地牢里面,而果然本应该在其中的刺客努尔丁已经不见了踪影,他来的太迟了。
“该死的!”愤怒的查士丁尼一拳砸在了一旁的墙壁上,本来就是靠努尔丁来作为突破口,同时也能让那些阿萨辛刺客多少有些顾忌。但现在,他的计划落空了。可纵然在后悔,现在也没有了补救的可能。
“查士丁尼大人,他们应该没有走多远,尸体还没有凉透。”检查着周围一切的伊玛兹禀告道,显然劫狱的那一伙人也只是刚刚离开不久。
但是查士丁尼却摇了摇头道:“不,别追了。”他竟然主动放弃了追击,查士丁尼当然看过了尸体,的确对方应该刚离开不久,但他从刀伤也立即看出了这是阿萨辛刺客的杰作,看来成功的阿萨辛刺客果然不止一个人,凭自己手下这点人追击的话实在太冒险了,因此他主动放弃了。
虽然被对方将了一军,可是查士丁尼还有一步暗棋早已经布置下来,到没有什么太令他担心的,唯一的遗憾便是失去了扳倒利奥斯格罗斯的机会。无疑那个男人隐藏的非常好,如果不将其彻底解决掉,那么想要安全的将欧朵西娅带走几乎是不可能的。
然而此时的查士丁尼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进入监牢的不久前,阿萨辛刺客刚刚撤离并躲藏在暗中的角落里面,目睹着查士丁尼等人的一举一动。
“这么快就已经有所察觉了吗?真是一个可怕的小家伙啊!”看着查士丁尼带着人进了地牢,萨巴赫『摸』着自己的下巴,这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到对方。
要不要趁机一口气解决掉他呢?饶有兴趣的萨巴赫心想,毕竟这几次他行动失败说起来还要拜对方所赐,现在除掉对方无疑最佳时机。
而一旁的利奥公爵家的管家也同样急不可耐地催促道:“萨巴赫阁下您还在犹豫什么,现在是干掉那个小子的好机会啊!”
可是萨巴赫却一脸厌恶地冷冷道:“这一点不需要你的提醒,希腊人,我要怎么做没必要听从你们的意愿。”
“可是——”一旁的管家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却被对方摄人的目光『逼』得自己硬生生将嘴里话有咽了回去。
而虽然冷言冷语屏退了对方,可是实际上萨巴赫却并不想放了查士丁尼,阿萨辛刺客一向睚眦必报,而现在也的确是时候让眼前的这个小子付出代价了。
可就在萨巴赫要下命令的时候,突然原本虚弱无力地努尔丁却开口阻止道:
“请等一下,萨巴赫大人。”
用的却是波斯语,显然是一件很隐秘的事情,并不想被他人知道。
“怎么了吗,努尔丁?”有些意外的萨巴赫奇怪地看着自己的手下,竟然用波斯语和自己说话,显然是很重要的事情,于是他也用波斯语问道。而只见眼前的努尔丁缓缓地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了一枚戒指放在了掌心递给了萨巴赫。
“请看,这是我在监狱的时候那个人给我的,大人,我有些拿不准对方的身份。”
而看到眼前这枚戒指的萨巴赫也勃然变『色』,那正是之前查士丁尼递给努尔丁的那枚戒指,作为阿萨辛刺客的统领,萨巴赫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阿萨辛刺客中的高级成员才能拥有的东西。
“你说是谁给你的,他怎么会有这个东西?”惊疑不定的萨巴赫声音颤抖地问道。
而努尔丁看着自己首领的神情这才相信查士丁尼给自己的戒指是真的,他照实回答道:“是查士丁尼给我的,他说……这是他的,他自称受谢赫大人的派遣。”
“这不可能!”萨巴赫若口而出,历代的阿萨辛刺客都是虔诚的圣战者,为他们眼中的异教徒卖命。
可是努尔丁下面说的话却又让萨巴赫心底着实一惊,“可是他的身手的确是和我们一模一样,我之前与他短暂交手,绝对没有问题,而且他还知道鹰巢堡。”
鹰巢堡可是阿萨辛的总部,即便是东方的苏丹和埃米尔之中都鲜为人知,更何况如今偏安一隅的罗马帝国,可是查士丁尼连这个都知道,这让萨巴赫之前的否定顿时有些动摇了。
看着萨巴赫的迟疑,一头雾水的利奥公爵府的管家根本听不懂刚才对方说的话,他十分奇怪明明是千载难逢宰掉查士丁尼的机会,可是这些撒拉逊人却好像有什么顾忌。
“您还在等什么,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这个有些气急败坏的老人忍不住喊道,可是眼前寒光却骤然一闪,萨巴赫的短刀再一次落在了他的脖子前,锋利的刃口已经划破了他的那褶皱的皮肤。
“聒噪!我要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再一次警告对方的萨巴赫随即将自己的大马士革刀收回了刀鞘,看了一眼监狱的门口随即转身而去。
“欠利奥斯格罗斯的我们已经办完了,没必要自寻麻烦,我们走!”而这个男人嘴里虽然这么说,可是他的手中却紧紧攥着那枚戒指,神情中多了一丝沉重。
第六十八章 困境
“您没事吧,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带着军队赶来的利奥斯格雷斯走进了修道院之中,而安然无恙的老人正坐在轮椅上,男人一副关心的表情问候道。
“我没有大碍,袭击者的目标似乎并不是我,感谢你及时的到来,利奥公爵阁下。”阿纳斯塔修斯大公淡淡地回答道,而他的目光落在了利奥斯格雷斯的身上似乎多了些微妙的意味。
这也让利奥斯格罗斯的神情也微微有些不自在,老人的目光仿佛可以看透世间的一切谎言一般,无论他是否承认,阿纳斯塔修斯虽然年老体衰,但仍然是一个不可轻视的存在。否则的话,几次暗中想要除掉查士丁尼,利奥斯格罗斯也不至于功败垂成。
而这次为了完成萨巴赫的要求,利奥公爵不得不冒险自导自演了这场刺杀,虽然务求不留痕迹,可是显然面前这个老人明显是察觉到了什么,这让他不由紧张起来。
但是这个男人还是镇定地点了点头道:“这并没有什么,只要您没事就好,大公阁下。”
“不过我听说查士丁尼那个孩子打了胜仗,威尼斯人败退了是么?”忽然间,语气一变的老人话题一转看着利奥公爵问道。
“是的,全赖查士丁尼总督指挥有方,威尼斯人暂时被击退了。但是因为防止遭遇威尼斯人设下埋伏,我当时命令他们停止追击。”将早已经准备好的托词道出的利奥公爵回答道,神情自若,没有丝毫的慌『乱』。
可是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却也什么也没有说,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道:“好的,我知道了,那你退下吧!”老人合上了眼睛,让人看不透他的想法,这让利奥斯格罗斯心里忐忑不安。可是越是多说什么反而越会造成更多的怀疑,点了点头,随即这个男人便行礼告辞离开了修道院。
而微微沉思的阿纳斯塔修斯大公一直等利奥公爵离开许久之后,方才缓缓地睁开了双眼,低声道:
“你来了么,查士丁尼?”
一侧的房间的房门缓缓被推开,身上满是战伤结痂的查士丁尼脸上仍然带着血污,离开了地牢他便赶往了阿纳斯塔修斯大公所在的修道院中。
而恰巧听到了之前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和利奥斯格罗斯公爵的谈话,而这一切这个一向敏锐的老人也早已经察觉。
“是的,大公阁下,我来这里的目的您应该知道的。”查士丁尼并没有多说什么废话,开门见山地说道,神情之中带着一丝阴冷。
而阿纳斯塔修斯大公自然也清楚查士丁尼这句话的言下之意。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刚才那个人也做出了解释——”
“难道这就是对我孤军奋战没有任何支援的解释么,只差一点就可以力挽狂澜,可是却硬生生的大好机会被断送,难道说您也相信那个人的鬼话吗?”查士丁尼冷笑道,利奥斯格罗斯表面上说的冠冕堂皇,可是任谁在当时都能看出他的狼子野心,他不信阿纳斯塔修斯会被蒙在鼓里。
但老人的脸上却浮现出了无奈的表情,幽幽地说道:“我明白你的不满,但有的时候,查士丁尼,事情没有必要看对错的,而是要看利弊的。没有足够的证据,即便是我也没有把握可以扳倒利奥斯格罗斯。毕竟我已经隐居了许多年,实际上真正在莫利亚具有影响力的反而是他。而你作为一个外来者,更是天生就无法得到其他贵族的信任和支持。现在我也只能尽我所能保护你的安全而已。至于,利奥斯格罗斯那里,我会给他暗示,如果这一切能够安然结束的话,我相信他是一个聪明人。”
听了老人的回答,一时间查士丁尼也沉默不语。阿纳斯塔修斯的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那便是暗中拉拢利奥公爵,不过这完全取决于查士丁尼是否可以抵挡住下一次威尼斯人的进攻。
大人看利弊,小孩子才分对错。这是他很早就知道的道理,但是查士丁尼却非常不喜欢这个道理,这无非是一种对现实无奈的妥协罢了。然而查士丁尼同时也明白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无奈,对方为自己已经做得够多了,如果不是他的话,说不定他项上人头已经被献给了威尼斯人。
“好吧,也只能姑且这样了。真是没想到会这样,也许到这里是我一生中最糟糕的一次决定。”查士丁尼耸了耸肩只能妥协。
“那么,你觉得,威尼斯人下一次进攻会是什么时候?”
“最快,也要明天,不过也不会拖延多久。威尼斯人似乎已经察觉到了我们派出了求援的人,也正因为这样,下一场进攻对方准备势必更加周详,至于还能不能继续守住这座城堡,也只能听天由命了。”查士丁尼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实际上却无比沉重,即便是他也没有把握能够继续守住这座城堡了。
经历了之前一场恶战,城门和城墙都有遭到巨大的破坏,虽说给予了威尼斯人巨大的杀伤,可是查士丁尼麾下也超过了一半人的伤亡,就连那支重甲骑兵实际上也与意大利骑士交战中损失不少,纵然加上城中贵族的私兵和自发组建民兵只怕也是杯水车薪,无法在支撑起一场激烈的守城战。
明天是最后一切的关键,特里波利斯的援军能不能及时赶到,查士丁尼也无法保证,而从那么远的地方急行军赶来,还有没有战斗力,那就更难说了。
头一次,查士丁尼竟然会如此彷徨,对自己面对的困境居然有了一种束手无策的无力感。
可是拄着拐杖的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却在这时缓缓地走到了他的面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既然这样那就全力以赴吧,其他的事情我都会帮你处理的,这一次你不必再有什么顾忌了。”老人看似祥和的话音里却带着斩钉截铁的果决,响彻整个空『荡』『荡』的修道院之中,不容一丝让人质疑的余地。
而看着对方微微一愣的查士丁尼,随即『露』出了一丝笑容,原本眼中的彷徨瞬间一扫而空,握着拳头道:“这是自然的。”一老一少相视而笑,仿佛早已经有了默契,而眼前的困境也好似随之一扫而空了一般。
第六十九章 决战之前
1205年的秋季,威斯卡里堡之战一场规模微不足道的一战却势必改变历史的走向。无论是对本该朝着灭亡边缘渐行渐远的拜占庭帝国还是一步步强盛而建立起海洋帝国的威尼斯。
夜晚,格外的安详,拜占庭人和威尼斯人似乎彼此之间都已经有了默契,双方都没有再继续兵戈的意图,这最后的夜晚属于悼念战死者的时刻。
无论是拜占庭还是威尼斯,军营之中的气氛都十分沉重。
威尼斯人这次付出的伤亡超过了一千人,他们几乎攻入了城堡,可是却功亏一篑,损失惨重。如果对方继续追击的话,说的不定死伤的数字会更加难看。
这让原本以为可以轻而易举消灭这里参与的拜占庭流亡势力的贵族们脸『色』难看不已,甚至心中打起了退堂鼓。可是他们却谁也没办法退出了,以为从他们答应了拉涅利丹多罗开出的条件的那一刻,他们便已经上了对方这条贼船。除了全力以赴拿下这座该死的城堡之外再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可是即便这样,这样的伤亡还是让贵族们无法接受,终于有人提出了异议:“这样下去强攻,也不是办法吧,拉涅利阁下?这些希腊人显然不是我们之前想的那样孱弱无力。是不是在我们再一次进攻这座城堡之前,先做好充分的准备呢?”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了一阵附和。
“没错,我们伤亡太过惨重了。”
“最好先暂时休整一会儿从长计议。”
看着七嘴八舌的同僚们,拉涅利却面无表情。一直等反对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这才开口。
“诸位都说完了么?”
冷冷的目光扫视着在座的所有人,一种天然的上位者的神情跃然于他的脸上,顿时让在座鸦雀无声。而只听这个男人继续说道:
“我知道诸君的无奈,同时我也明白之前一战的损失的确不小。可是我们在休整一段时间的时候意味着我们的敌人也得到了宝贵的时间进行休整恢复。我们虽然损失惨重,可是希腊人何尝不是到了强弩之末呢?为什么诸位居然生出了一种威尼斯军队不如一群刚愎自用狂妄自大的希腊人厉害的错觉?”
拉涅利丹多罗的反问驳得之前萌生退意的其他将领哑口无言,这的确是耻辱啊,明明之前在君士坦丁堡他们获得了辉煌的胜利,那让拜占庭人引以为傲的圣物都被他们运回了威尼斯城,可是现在却被一支流亡的拜占庭军队弄成了这样。他们何尝不愤恨呢?
顿时间,首先被荣誉冲昏头脑的中下级军官站了出来表示支持拉涅利丹多罗。
“我们支持您,丹多罗大人!”
“消灭这些希腊人,让他们为自己卑鄙的行为付出代价!”
高举着拳头的军官们群情激奋,而作为他们上司的其他大贵族们一下子都面『色』难看起来。显然是没想到三言两语之间,拉涅利丹多罗便说服了军队基层的少壮派,而他们则因为私底下和丹多罗家族达成了交易,而不好在公开置喙什么。之前的反对声一下子被狂热的民族荣誉感而感染,实际上尽管威尼斯曾经是拜占庭帝国的卫星国,可是随着力量的上升,将自己作为罗马帝国的继承者之一,而他们眼里的拜占庭人则是野蛮而自大的民族。
尤其是攻下君士坦丁堡使得威尼斯的野心大为膨胀,因此如今的他们更加无法容忍自己居然对一座弹丸之地无可奈何。
而见自己成功的调动起来中下级军官的狂热,拉涅利随即也布置下了自己的作战命令。
“很好,让军队今晚修整最后一晚上,明天我们将给予希腊人最后的一击,而我希望这一次无比不要有人逡巡不前,做出不利于全军的举动。”拉涅利略带深意地看了看自己的几位同僚,之前的战败就是因为他们仍然指望保存实力前锋派出去的都是一些毫无斗志的炮灰才导致遭到拜占庭重骑兵的突袭便兵败如山倒。
“德莱文骑士,你带着你的人马围攻城门!”
“是!”
“约瑟夫男爵,你率领一支军队封锁城堡的侧移,防止希腊人再像老鼠一样窜住来偷袭!”
“明白!”
“彼得,诺埃尔,两位爵士我命令你们明天作为预备队督战,一旦再出现逃兵格杀勿论!”
“是,丹多罗大人!”
下达了三条杀气腾腾的作战命令,而这时拉涅利这才缓缓地转身看着其他几位伯爵,淡淡地道:
“至于你们,我希望由你们带领船队再一次进攻水门,这一次希腊人不可能还拥有足够的希腊火储量来对付我们,水陆并进,我想这一次不会再有任何差错!”
正如之前进攻君士坦丁堡那样,既然已经知道威斯卡里堡里面的守军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他便没有了顾虑,尽管几次吃亏,可是拉涅利此刻也已经基本探知了拜占庭人的虚实,已然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
而见拉涅利丹多罗似乎胸有成竹,其他的几位伯爵也没有再反对什么,事实上他们也并不怀疑此刻的他们可以击败虚弱不堪的拜占庭人,只是单纯地想要避免多余的损失,可既然拉涅利这么急于求成,那么反正得到过了丹多罗家族的许诺他们也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
……
……
而在威斯卡里堡的海湾边,天空的中的阴云遮挡住了原本皎洁的月光,昏暗的夜『色』下,海湾边一个小洞口里几个人绕过了巡夜的拜占庭卫兵登上了一艘小船,而他们正是躲避在城中的阿萨辛刺客们。
按照他们之前的约定,利奥斯格罗斯安排了他们安全潜逃出城,而作为交换,萨巴赫也将从原来公爵府邸之中的窃出的其与尼西亚、威尼斯还有伊庇鲁斯各方的书信还给了他。
“这样真的好吗,萨巴赫大人?”一旁的努尔丁有些担心地问道,他们实际上并没有完成任务便离开了。这并不符合他们的行为准则。
可是萨巴赫却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说道:“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趁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免得被卷进希腊人和威尼斯人的争斗之中。”
“可是那枚戒指……”努尔丁显然还是在将之前查士丁尼在地牢中对他说的那番话放在心上。
“戒指么,”萨巴赫随即从怀中的口袋里取出了之前的那枚戒指微微摩挲着,这东西十有八九的确是真的,可是查士丁尼身份的真伪他却没有办法保证。“暂时还是别『插』手为妙,不过如果他是伪装的,我们总有一天会让他付出代价的,但是倘若他真的是为谢赫大人做事,我也为他做了一些布置,至于能否利用好就看他自己了。”
“您是说那些书信么?可是恐怕那些东西已经到利奥斯格罗斯手上怕是全部要被销毁掉的。”虽然努尔丁作为萨巴赫最信任的亲随,可是一时间还是不明白自己眼前的首领所说的布置究竟是什么。
然而萨巴赫的脸上却『露』出了得意而不屑的神情,“不用担心,我的确说过事成之后将那条变『色』龙见不得人的书信还给他,可是却没有答应不给别人看,我很期待到时候那个家伙的表情,只可惜没有机会了。”说完,一行人乘着小船趁着浓浓的夜『色』朝着海面的东方而去。
遥遥地回首望向,越来越远的威斯卡里堡,萨巴赫知道也许今天将是这座城堡最后的平静了,就像风暴来临之前一般,看似宁静祥和,然而当暴风雨来临的那一刻,一切将被摧枯拉朽。
第七十章 死战(上)
迎着威斯卡里堡的晨曦,萧杀的冷风扑面而来,而站在城墙上的拜占庭士兵则静静地看着远方,重新卷土重来再次兵临城下的威尼斯人显然已经准备毕其功于一役。
拉涅利派出了所有攻城器械,和最后的精锐部队,按照他之前的布置对这座孤城进行了铜墙铁壁一般的包围。
而与此同时,在威斯卡里堡南面的海湾也出现了大批威尼斯人的舰队,得知了这个消息的查士丁尼没有选择余地,他只能将城墙的一部分防御派调到了海墙一边。
由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出面,力排众议,全城的军队此时都已经汇聚到了查士丁尼的麾下,可即便这样防御威斯卡里堡的兵力仍然捉襟见肘。
“这样下去我们真的能支撑到援军的到来吗?”查士丁尼身边伊玛兹看着数倍于己方,装备精良的敌人眼睛里也产生了一丝动摇。作为突厥人他尊敬强者,也对查士丁尼效忠,可是面对这样的劣势,他却不得不因恐惧而犹豫。
尽管查士丁尼宣称特里波利斯的援军必然会过来支援,可是伊玛兹知道其实查士丁尼心里也没有底,更何况千里迢迢赶来的援军究竟还有没有与敌人一战之力就更不好说了。
然而查士丁尼却淡淡地说道:“做好现在的事情就可以了,伊玛兹,你才是现在所要完成的。我说过……动摇军心者,军法从事。”他话音透着一丝冷意,让站在一旁的伊玛兹也『露』出了畏惧的神情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这是查士丁尼第一次展『露』出这样给人的感觉,犹如一个暴君一般仅仅靠着举手投足间的一言一语便可以令一切反对者臣服。
随即,查士丁尼转过身来,却是完全另一副模样,拔出了自己的佩剑高举向远方渐渐『逼』近城堡的威尼斯人,查士丁尼神情高昂地看向自己背后的军队。
“我已经说过了,这场战争已经不同于过去的千年之中帝国所面临一切战争,而从我们的首都沦丧的那一天起,一切便已经截然不同。我不是在让你们为我或者贵族们拼命,现在是你们在为自己拼命!而不是去保护城中那些狗屁贵族们。你们保护的是你们在城中的所爱的人,这是你们的城堡,而我只是一个外来者,可是我却赌上了自己『性』命与你们并肩而战,如果你们还有所爱的人——就拿出你们的『性』命去守护!愿帝国和她的人民不朽,万岁——”
“万岁!”
查士丁尼很会琢磨人的心理,在战争中愤怒和屈辱或许可以激发人的斗志,可这仅仅是暂时的,可是对珍爱之物被毁灭的恐惧却是永恒的,在查士丁尼激昂的战前演说前,城墙上的士兵仿佛打了鸡血一般高声怒吼着拿起了手中的武器,而城墙上,鹰旗也在朔风之中飘洋——
……
……
……
而此刻,当威尼斯人也终于从容地完成了列阵之后,准备就绪的总攻也终于拉开了序幕。
一场死斗在所难免。
而拉涅利并没有进行一场激昂的演说,因为一切的一切都不如一场真正的胜利能够具有更大说服力。
“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丹多罗大人。”跟随在其身边马克西米利安说道,此时正好是之前制定的作战计划进攻的时间。
而沉默的男人看着城墙上赤红『色』的鹰旗久久不语,良久之后刚才开口道:“开始吧!”
实际上拉涅利自己其实也后悔了与尼西亚的结盟,看似轻易可以攻破的一座城堡已经拖延了这么长时间,而且还损失不少。可如今,他已经是骑虎难下,要么背负着耻辱回到自己的母邦接受惩罚,要么用胜利洗刷这一切德胜凯旋!
进攻的号角随即吹响,在晨曦中威尼斯的投石机率先发起了进攻。
由于之前进攻,从遥远海岸运来的巨石已经全部用光,威尼斯人只能用点燃的沥青牧童来代替,而这对城墙的破坏势必大打折扣。可即便这样,拜占庭人也不的不躲在城墙之后承受这肆无忌惮的轰炸。
相比起精良且威力巨大的投石机,威斯卡里堡配备的则是老式的扭动力弩炮简直相形见绌。
可这也是拜占庭人唯一可以远程威胁到威尼斯人的宝贵武器了。
当敌军的投石机稍有间隙给了拜占庭人宝贵的机会,查士丁尼随即朝着弩炮旁边的士兵下令道:
“发『射』,拖延他们的进攻!”
“是!”
调整弩炮『射』程与『射』角对准前来进攻的威尼斯人,随即猛烈的石弾落入人群划过一道血肉模糊的痕迹。然而这并不能阻挡威尼斯人的前进的脚步。
担当威尼斯军队先头的,是三个分队的由威尼斯在达尔马提亚领地组成的重装步兵,这些达尔马提亚人尽管经常不听从母国调令甚至发动叛『乱』,可是来自于亚得里亚海边岸的各个地区的他们实际上却民风剽悍这恰恰是威尼斯人欠缺的,尽管他们的头盔是五花八门的,盔甲也是有的像西方有的像突厥人像鞑靼人,远远望去『乱』糟糟的一片,可是却是拉涅利丹多罗手下的精锐。
作为前锋的他们让拉涅利这次一点也不担心他们会突然溃败,而这些达尔马提亚重步兵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其中就有极长的战矛,这让重骑兵望而生畏的武器顿时令查士丁尼放弃了骑兵冲锋的冒险计划。
这种情况根本不利于骑兵的驰突作战,反而有被对方分割包围的风险。
杀声和烟尘里,军旗下立着的是在为先锋的德莱文骑士,只见他举高了手臂,嘹亮的号角声再次响起,威尼斯的士兵们推着沉重的攻城车和攻城塔抬着云梯向威斯卡里堡的城墙突击。
他们在加速,只要进入盲区之中,城头的希腊式弩炮就没有了任何威胁。
而看透这一点的查士丁尼也丝毫不含糊地看向了身后的弓箭手,下令道:
“放箭!”
这些由巴尔干山民组成的弓箭手虽然装备简陋,但是『射』箭对他们是特别擅长的,往日打猎都需要的东西自然天天要好好保养,配备着游牧式的复合弓,拜占庭士兵拉开弓箭抛『射』『射』出一波波削弱士气和『性』命的箭矢。
只见漫天箭雨朝着威尼斯的重步兵而去,精良的链甲和皮甲面对这样凌厉的箭雨此时也无济于事,但是冲在最前面的步兵队毫无畏惧,他们可是精锐中的精锐,尽管不是威尼斯的公民兵,可是由于在达尔马提亚边疆区的缘故,纵然面向匈牙利的马扎尔骑兵冲锋也能够做到不落下风,面对弓骑兵的箭雨更是家常便饭。
此刻城上敌人『射』入的箭羽丝毫无法令他们却步,相反他们还在奋勇跋涉前进,抬着盾牌分散推进,箭雨的威力瞬间被削弱,使得威尼斯的前锋轻易地朝着威斯卡里堡的城墙前进。
短短几个呼吸,威尼斯人便成功地推进到了城下,而看到这一幕的拜占庭士兵顿时间有些惊慌,有的甚至朝后退着还在大喊大叫,胆怯地看着敌军的攻城塔对接到他们的面前。
可是当这些惶恐的军人们看见指挥着他们的查士丁尼此刻却『露』出无比冷静的神情的一刻,他们却又不由平静了下来,不像之前那么恐惧。
“镇定下来,小伙子们!记住你们在为谁而战!”
“为了我们自己!”
拜占庭士兵们低声咆哮着,已经差不多两百年了,从马其顿王朝之后,他们这些军区戍卫的地位每况日下,如今与农奴无异,田产被贵族肆无忌惮侵占。他们没有一次选择的权利,甚至死亡也一样,而现在他们终于可以为自己而战。
自上而下的所有人,无不发出惊人的怒吼,用武器敲击着手中的盾牌,而下一秒攻城塔上威尼斯人也终于迫不及待地跳上了城墙,而迎接他们的却是拜占庭人勇敢的抗击。
……
……
……
而在另一边,威斯卡里堡的海湾边,却一直风平浪静,驻守这里的是莫利亚的一位大贵族,尽管心中一百个不愿意,可是在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命令下他还是不得不作为南部统帅的指挥防止威尼斯人登陆。
一开始指定计划的时候这里其实就已经被放弃了,查士丁尼只调出了少量军队驻守,为了拖延敌军进攻,他选择的是将威尼斯之前沉没的战船残骸安置到水道之重阻碍对方行程。摆明了是想放弃这里转入巷战,因此按理说攻打这里轻而易举。
可令他奇怪又庆幸的却是,停泊在海上的威尼斯叫舰队却一直按兵不动,尽管在北边城墙上喊杀声已经惊天动地,可是对方一点进攻的意思也没有。
嘿嘿,没想到我这里反而成了最安全的地方,查士丁尼那小子也有今天。
这个贵族忍不住想到,越想越解气,可是心中一方面松了一口气,可另一方面这名贵族又提心吊胆,生怕一不注意敌人会骤起发难。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船上的威尼斯贵族却另有打算。
……
“还不进攻么,诸位?我们和丹多罗阁下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啊!”
“何必这么着急呢,莱茵哈特阁下,只不过是一座城堡而已,既然拉涅利愿意大费周章,那我们为何不给他多一点的时间。”
“是啊,既然是一场独角戏,我们又何必着急粉墨登场呢?”
“一座破城居然花了这么大代价,就这样他居然妄想继承他父亲竞选执政官,可笑!”
……
船上几个威尼斯贵族笑声冷冽地交谈着,显然对拉涅利积蓄了许多不满,言语中多了许多不屑的言语。在他们看来对方故意架空他们不让他们参与指挥这场攻城战,完全是吃相难看的抢功之举。
因此已经心生芥蒂的他们当然不愿意为他人做嫁衣而努力配合拉涅利丹多罗的进攻计划,相反准备按兵不动的他们再一次选择减少在他们眼中不必要的损失。至于对之前拉涅利的警告根本置若罔闻。
拉涅利再一次错误估计了自己的同僚,人与人之间往往对往日的龃龉不啻用最大的恶意揣度。此刻这些人暗中的掣肘如果让他知道了,恐怕也会忍不住最恶毒的诅咒。
正如那句话所说,国王的灵魂不一定比鞋匠更加高贵,国家间的战争更如同邻里的龃龉。
威尼斯贵族之间勾心斗角相互牵制在无形之中为查士丁尼大大争取可守城的宝贵时间。
可是此时的威斯卡里堡形势却并没有好转,恰恰相反,局面反而更加恶化。
自城外到处都是威尼斯的军队,城墙间,威尼斯人雇佣来的战兵,还有精锐的步行骑士,如同狂『潮』般,自各处涌出,压迫着威斯卡里堡城墙上的守军阵势,所有拜占庭人几乎都是咬着牙扛着惊人的伤亡抵挡着一波又一波的进攻,城头上的弓箭手不时地探出头向各处奋力『射』箭支撑着,可是稍有不慎便可能被城下的十字弩『射』穿头颅,或是被挤过来的威尼斯骑士砍死。
可即便这样威斯卡里堡自发组成的民团的士兵却仍然握着武器不肯后退一步,正如查士丁尼所言他们是在为自己而战,只见装备简陋的民兵结阵成密集的盾墙顽强对抗不断扑来的敌人,打退了他们一轮又一轮的猛攻。可是越来越多的人倒下,城头早已经铺满了尸体。可偏偏威尼斯人确不为所动,就好像即便是添油战术也硬生生将拜占庭人这抵抗的微弱火苗给湮灭掉了。
而查士丁尼也在奋力拼杀与威尼斯人血战,他死死地盯着缘分,希望能真的看到哪怕一丝人影也好,如果真的没有支援的话,无论是什么人都将无法扭转局面。力量差距太悬殊了,可是现在全城上下却真的就是靠着这查士丁尼用谎言编织的虚无的希望坚持到现在。
然而就在查士丁尼自己都要绝望的时刻,突然间一个重伤的拖着肠子的伤兵却用虚弱无比的声音兴奋地吼道:
“看,你们看,我们援军,他们出现了!”
第七十一章 死战(中)
“是援军,我们的援军到了!”欣喜若狂的士兵尽管身负重伤可是仍然用尽自己最后的一丝力量欣喜地大喊道。
他们终于等到了来自北方的援军,而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了远方那名士兵所指的方向。只见在晨曦之中的山坡上,先是一个骑马者的身影形单影只地冒出,可是渐渐地一个个人影也缓缓随之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出。
手持着骑矛的突厥骑兵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了威尼斯人的背后,由于全力进攻威斯卡里堡,因此威尼斯人丝毫没有对自己的后背有丝毫的防备。
“这是——”
这顿时让原本胜券在握的威尼斯军队有些慌『乱』起来,他们一路登上城池凭借着绝对实力的优势已经几乎就要攻克威斯卡里堡的城墙,而一旦这座城堡的城墙被拿下,那么便再也无法阻挡他们的铁蹄。
可偏偏在这时候,几乎所有威尼斯人都没有料到,希腊人居然还有援军,而对此,指挥着全军上下的拉涅利却并没有慌『乱』。他本来就已经预料到了这种可能,尽管这是最糟糕的情况,可是他早已经有了准备。
“不要慌『乱』,先生们!不要畏惧异教徒的骑兵,希腊人纵然拥有这些野蛮的突厥骑兵,但是我们的手中握着的是天主的铁矛。凡渎神者,遇之皆死!要记住圣马可的圣痕永远庇护着威尼斯!”
“彼得爵士,诺埃尔爵士!组成盾墙,抵挡敌军。他们远道而来,早已经疲惫不堪,击退他们,让城中的希腊人的妄想彻底被我们粉碎!”
早已经安排下预备队的拉涅利丹多罗就是在等待这一刻,拜占庭人中的突厥骑兵的数量绝对不可能有多少,而他们又从遥远的特里波利斯赶过来,根本已经疲惫不堪了,他有信心靠着自己手下的长矛手可以将之消灭。
而这一点,在城头上的查士丁尼也一清二楚,他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一看到援军到来便欣喜若狂。恰恰相反,他反而神情凝重不已,究竟是怎么回事,聂乌斯基他们指挥着军队本来战斗力就不够,却反而故意引起了注意,这根本起不到突然袭击的效果,倘若无法给予威尼斯人沉重一击的话,一旦失败那么将是对城中拜占庭守军的巨大打击。
到时候,即便是他没有把握继续让城中的士兵们保持士气来继续抵抗下去了。
只见,果然威尼斯军队并没有散『乱』的迹象,前方的攻城部队没有一丝放缓进攻的意思,而后面的预备队转身组成方阵和盾墙,死死地戒备着上坡上排成一列的突厥骑兵。
“列阵!”彼得爵士吹响了行军的号角声,大吼道,而其麾下的预备队整齐有序地摆好了阵型。
威尼斯的军队顺着峡谷口走出,只见他们汇聚成庞大的阵势,正面对着突然出现的突厥骑兵没有丝毫的畏惧。沉重的宽面盾牌架在他们的面前,手中的铁矛则架在盾牌上探出,组成了一片钢铁森林,密不透风。
这些都是威尼斯极为精锐的城市志愿兵,他们可以购置的起极为昂贵的盔甲,虽然不如职业士兵一般勇猛,可是精良的装备足以弥补这一点,站在他们身后则是许多手持复合弓的轻装箭手,连成一线,也同时做好了防御的准备。这些来自***社区的弓箭手也是威尼斯军队中的精锐存在正因如此拉涅利派他们到后面作为预备队。正是为了应对这样的情况。
至于在最后面的则是穿着锁子甲,拿着阔剑的步行骑士,他们是接受雇佣的贵族,之前和拜占庭重甲骑兵作战失去了战马和装备,可他们仍然可以作为极为精锐的重装步兵,由他们来压阵,谁也不会有任何怀疑,其甲胄和武器在明媚的阳光下闪耀无比格外夺目,列着严整的队形,跟在军队战阵的后面,不仅是对前面士兵的一种支持也是一种震慑。
“杀光突厥人!威尼斯万岁!”
诺埃尔爵士咆哮地大喊,举起手中的剑,而身后勇猛的士兵们也狂热地挥舞着兵器,挑衅般地朝着山上还没有发起进攻的突厥人咒骂嘲笑着。
而此时此刻的山上,指挥着这支骑兵的正是连夜赶来的阿尔斯兰,他看着山下威尼斯军队整肃的军阵,同时又看了看另一边危在旦夕的威斯卡里堡。
紧张到绷住呼吸的阿尔斯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当他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眼神里没有了丝毫的恐惧。
拔出了腰间的大马士革刀,阿尔斯兰没有回头,而只是淡淡地说道:“为你们的自由而战,随我冲锋——杀!”
催动马匹,握着缰绳的阿尔斯兰随着惯『性』一马当先地冲向了面前列阵以待的威尼斯人,却没有任何犹豫和胆怯,他的身后,突厥骑兵们也随着他杀向了威尼斯的大军,视死如归。
而看着这点人马的突厥人,指挥着军队的彼得爵士冷笑了一声,“不堪一击,原来只有这么一点点人,丹多罗大人也没面太小题大——”
可是他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下一秒他脸上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因为眼前的发生一幕让他惊呆了,不只是他一个人,原本自信满满的威尼斯士兵们此时脸上也满是茫然的恐惧。
冲下山来的突厥骑兵的身后,数以百计的鞑靼骑兵,犹如『潮』水一般冲刷着山坡而下朝着威尼斯人冲了过去。
而目睹这一切的拉涅利丹多罗瞠目结舌,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喃喃道:
“我的天啊!这究竟……”
拜占庭人手底下有突厥人作为雇佣军这很正常,可是面对这样惊人数量的鞑靼人他之前丝毫没有心理准备,不只是拉涅利丹多罗,此刻在城头上的查士丁尼同样也惊愕万分。
他的麾下除了一些钦察人,明明没有这些凶悍的鞑靼人才对,而看着这些在黑海沿岸游牧的马背民族,查士丁尼终于明白为什么阿尔斯兰敢于直接率军冲锋敌阵了,尽管鲁莽,可是这样的阵势却足以造成极大的恐慌。
对陌生的敌人,恐惧往往才是第一位。
只见阿尔斯兰冲在最前面,而此时带着巨大惯『性』冲向威尼斯的这支骑兵已经和敌人的军阵只有咫尺之遥,朝着麾下的这些鞑靼骑兵阿尔斯兰吼道:
“就这样,一鼓作气冲过去,杀光你们的敌人,就算敌人有所防备,也抵挡不住你们的攻势。”
第七十二章 死战(下)
“冲垮他们!杀——”阿尔斯兰下达命令的那一刻,他麾下的突厥骑兵随即朝着两翼散开,而排山倒海一般的鞑靼人随即冲向了慌张失措的威尼斯人,纵然长官们喝令着不要惊慌,可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敌人,恐惧还是战胜了纪律。
“呜呜——”只听这些鞑靼人发出狼一般的吼叫声,骑着自己的战马扑向了威尼斯人的战阵。
拉涅利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些野蛮的游牧民族竟然根本没有一丝胆怯便冲向了全副武装的威尼斯军队,而士兵们也愣住了,满眼望去他们只觉的这简直是『潮』水向他们扑来要将他们淹没——可是毕竟这些威尼斯士兵也已经久经战阵,在长官的喝令声中他们立即又恢复了镇定。
“放箭!”
只听一声令下,在军阵中间的弓箭手和弩箭手同时使用弓弩,猛烈『射』出了一阵致命的箭簇,『射』向了冲向他们的鞑靼人,试图以漫天箭雨来打断敌人的冲锋。这些鞑靼骑兵虽然看似凶悍,可是装备却十分简陋,身上披着都是『毛』皮没有什么金属铠甲。只见最先头的鞑靼骑兵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对比便被『射』中『射』穿,死伤满地,缺乏护甲的战马也倒下了一大片。
可是这一点点也没有稍微遏制住鞑靼军队的狂野冲锋。
越发接近的一刻,鞑靼人取下了腰间的短弓拈弓搭箭几乎与『射』出和强弩一样迅速的箭雨。他们手中的复合弓,虽然『射』程较短,可是威力却十足。原本竖起战旗的威尼斯密集阵列瞬间便被这凌厉的箭雨所贯穿。开始还高高举起举起盾牌和长矛,信心十足迎击敌人的他们顿时间大『乱』,因为鞑靼人的破甲箭雨甚至穿过了盾牌,『射』透他们的盔甲,这使得措手不及的威尼斯军队战阵顿时间有些慌『乱』,而这小小的破绽登时间给了他们敌人抓住的机会。
加速朝着威尼斯人冲击的鞑靼骑兵一跃而起直接跨过了巨大的盾牌,冲入了步兵群之中肆意砍杀,野蛮的鞑靼人扬着钉锤和弯刀,使得威尼斯军阵之中霎时间一战腥风血雨被卷起。竭力抵挡住敌军,的威尼斯人咆哮着怒吼着,可是一切却无济于事。
“怎么会这样?”惊怒交加的拉涅利丹多罗根本措手不及,看着自己精锐的后军就这样被鞑靼人轻易撕破了一个裂口,简直不敢相信。
而马克西米利安一针见血道:“敌军从山上居高临下冲击,人数又占据优势,这样的冲锋,即便是再装备精良的步兵也必然无法支撑下去。丹多罗大人,这样下去,我们的军队迟早会溃败的,请撤下攻城的军队全力打垮这些鞑靼人,这样我才有可能击败敌人!”
如今的情况下已经容不得两线作战了,马克西米利安知道再这样下去,他们很有可能重蹈覆辙,他们已经计划周详,但是这些希腊人总会暴『露』出新的底牌,让他们应接不暇。
“那也只能这样了。”无奈之下,拉涅利明白也只能撤下还在攻城的军队,在他身边马克西米利安、彼得。诺埃尔、约瑟夫、德莱文皆汇聚到了其军旗之下,“我军左翼是海湾可以当做天然屏障,后方的希腊人已经元气大伤没有再战之力。全力击溃这些鞑靼人,只要消灭他们,一切便都结束了!”高举着长剑,拉涅利咆哮道。
“全力进攻,拼死力,杀光这些来自草原上的鞑靼野狗!将胜利献给威尼斯,献给圣马可,杀——”在拉涅利的命令中德莱文骑士亲自驱马率领着精锐的重骑兵冲向了鞑靼人。而这一举动瞬间鼓动所有人,无论是步兵还是骑兵,原本已经溃散的不成形状的威尼斯军队再一次聚拢在一块儿朝着鞑靼骑兵疯狂围攻。
而这时候,鞑靼骑兵的冲锋也终于迟缓了下来,到了强弩之末,而手持着长矛的威尼斯人立即从两侧将其包抄,尽管鞑靼人立即拔刀,或者举起铁锤或是斧头砍杀,然而令人恐惧的冲锋一旦停下来,骑兵便成为战场上所有士兵的靶子。刚才失去战友的怒火犹如火山喷发一般席卷而来,扑上去的士兵或是用长枪刺死战马将矮小的鞑靼人拖下马来,或是用铁锤敲碎对方的脑袋。整个山谷之中,整个战场的战斗越来越激烈,士兵如同海沙一般聚集征战,互相残杀,没有人愿意退后一步。
可是显然,这时候鞑靼人渐渐落了下风,装备简陋的他们一旦与威尼斯士兵肉搏接战便显得十分吃亏,任意一支冷箭便可以让一名鞑靼人丧失战斗力。
而就在这时候,一直待命的突厥骑兵在两侧展开了突击,他们手握着长矛冲向了威尼斯人的后背,犹如一支尖刀想着心脏地带给予致命的一击。
正是威尼斯人的圣马可旗帜所在的位置,而那里则是威尼斯指挥官所在地方,几乎所有精锐都派往围攻鞑靼人,以至于瞬间突厥人长驱直入没有要任何人可以抵挡他们。
原来之前的一切都是一个幌子,尽管鞑靼人强悍无比,可是面对装备精良数量众多的威尼斯人还是有些力不从心,而阿尔斯兰突击斩首反而更能够一举成功。
目睹这一幕的,城头上满脸血污蓬头垢面的查士丁尼也紧紧握着拳头,整个人的心脏也仿佛被牵扯了一般。
可是在军旗之下的拉涅利丹多罗脸上却浮现出了一丝冷笑,而远远望见的阿尔斯兰顿时间感觉有些不妙,而下一刻只见斜侧一位骑着嘶鸣不已的战马,穿着华丽盔甲的骑士,带着一支重骑兵突然杀出拦住了阿尔斯兰麾下突厥骑兵的去路,只见骑士桶盔中那双眼睛虽然看不到,可是阿尔斯兰却感受得到对方正在注视着他,宛如狮子在看着自己面前的猎物一般。对方已经对此有了准备!阿尔斯兰心中一沉,但是他和身边勇敢的突厥武士们还是拔出了自己的长刀,准备与敌人拼死一战。
“前方和后面都是我们的敌人,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但是我们要让敌人战栗悲号,纵然是我们全军覆没,也要让我们敌人留下对我们的恐惧!”阿尔斯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猛地一声喊起来,接着挥舞着手里的大马士革刀率领着骑兵再一次冲向了面前的威尼斯骑士。
而在不远处城墙上的查士丁尼此刻眼神中也满是阴霾,原本目光中因为援军到来的一丝光彩也猛地暗淡了下来。难道说这最后的希望就要破灭了吗?忽然间,查士丁尼突然一愣,他又将目光抛向了整个战场,他这才注意到从头到尾只有阿尔斯兰一个人率军来救援,而聂乌斯基却没有出现。他可不认为那个瓦兰吉人当初所说的是一句空话,但此刻那个男人的确没有出现在战场上,这让查士丁尼的心中多了一丝困『惑』,然而突然间平地里一声巨大的爆裂声想起,将他猛地从思绪之中又拽了回来。
西南侧的海湾处,,巨大的裹挟着燃着熊熊烈火的沥青木桶被投石机抛『射』而出直接砸落在了威尼斯军队之中,爆裂开来的巨大木桶燃烧着将周边的一切吞噬,所波及之处顿时变成了一片焦土。这突然的袭击令威尼斯人再一次措手不及,而他们朝着袭击所来自的方向不约而同地望去,只见一支庞大无比的舰队不知在何时出现在了威斯卡里堡城外的海湾边上,而显然拉涅利丹多罗一眼便认出那绝不是威尼斯的战船。
第七十三章 拉涅利的溃败
在海上突然出现的战船完全让威尼斯人措手不及,早已经在很多年前拜占庭帝国就已经因为财政的赤字导致海军式微。如今仅存的一点力量也基本被拉斯卡里斯家族带到了尼西亚地区,可是在这种地方怎么可能还拥有一支规模如此惊人的舰队,这让看到这一幕的拉涅利丹多罗顿时间生出了不妙的预感。
可是明显,这支舰队的目标就是他们,远远望去,船队上甚至没有旗帜,这更让拉涅利嗅到了一丝阴谋和危险。可是此刻的他已经无法命令军队后撤,鞑靼骑兵死死地咬住他们不放,即便损失惨重也不肯后退一步。
而只见,在投石机的火力掩护之下,一艘艘重型的双层帆桨船正全速向着海岸边靠拢过来。这立即引起拉涅利的警觉,只听男人大吼道:
“弓箭手还有投石机准备,阻挡他们登陆!快阻止他们上岸!”
心中的不安油然而生,拉涅利的声嘶力竭让其身边的人们也不由地有些不知所措,可很明显,此刻他们的克里特总督大人是将这些突然出现的舰队的危险『性』放在了鞑靼骑兵之上。
而得到命令的一批弓箭手立即冲向海滩列队,准备摆好阵型抵挡这突如其来的敌人。
可是就在帆船距离海滩仍然还有一些距离的时候,突然间,帆船侧围的扭动式的舱门打开,而只见一群人穿着杂七杂八盔甲的人直接跳入冰冷的海水之中犹如一柄利刃劈波斩浪扑向了还没有来得及列阵防御的威尼斯人。
而冲在最前面的不是别人,正是没有和阿尔斯兰一同出现的聂乌斯基,他的身后穿着重链甲的瓦兰吉卫队,手持着沉重的双手战斧扑向了威尼斯的弓箭手之中。
还没有来得及拈弓搭箭,甚至没有拔出匕首短刀防御的反应时间,凶猛无比的战斧便朝着他们抡了过来。
“杀光这些威尼斯蛮子,为了帝国所蒙受的耻辱,全力进攻,决不后退,给我杀——”
发出惊天怒吼的聂乌斯基挥动着手中的战斧,迎头将面前的一名威尼斯士兵的脑袋劈得粉碎。他身边的瓦兰吉卫队成员虽然人数不多,可是所向披靡,无惧于箭雨和刀剑,这些来自北欧的民族身上得到诸神庇护的血脉仿佛燃烧了起来,刀剑的创伤仿佛对他们丝毫不起作用。
凡是敢于抵挡他们的,直接被那强壮如牛的身躯撞开践踏或是被那惊人的大斧头砍下满是惊愕神情的脑袋。而聂乌斯基身后的那些跟随的普通士兵也仿佛顿时被这一幕深深感染。完全抛却了对威尼斯人原来的畏惧踏着冰冷的海水朝着威尼斯人犹如『潮』水一般涌去。
“击溃他们,帝国万岁!”
“挡住他们,挡住他们!不要管鞑靼人,德莱文立即回援!”目睹着这一幕的拉涅利随即大吼一声,当他看到瓦兰吉卫队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击垮岸边的威尼斯军队的一刻,他这才明白这才是拜占庭人最后的援军,这些突然出现的家伙彻底改变了战事的走向,如果不能够阻止他们的话,他将输掉这场战争。
该死的,莱因哈特他们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吗?!狂怒的拉涅利将这一切都怪罪到了指挥舰队在海上的其他几个贵族,敌军这样大的目标,居然一点察觉也没有。
而另一边,得到命令的德莱文骑士立即带着麾下的意大利重骑兵放下了眼前的鞑靼骑兵冲了在人群中肆意砍杀的瓦兰吉人。他们最清楚这些来自北欧之地的务实的恐怖,当初进攻君士坦丁堡的时候,尽管最后拜占庭人到了强弩之末,可是这些精锐中的精锐还是给他们带来了一段恐怖的记忆。
对付步兵之王,只有骑枪,只见铁蹄翻滚之下的威尼斯骑士们手持着骑枪朝着看似没有防备的瓦兰吉卫队呐喊着冲了上去,只要将他们击溃那么其他的拜占庭军队便不再有任何的威胁了。
可是正当这时,在瓦兰吉人的背后,全副重甲的一支具装骑兵迎了上来,用着手中的钉头锤与长剑与意大利的骑士们轰然碰撞在一起。正是查士丁尼在伊洛凡堡重金打造的那支卫队,这些来自那不勒斯的诺曼人往往是被流放的贵族骑术高超,英勇异常,尽管他们是拉丁人可是查士丁尼却重用他们作为其手中最强大的一张底牌,而只在一瞬间他们便冲垮了威尼斯人的阵型,将战场的优势彻底从威尼斯人的手中硬生生夺了过来。
不只是威尼斯人连查士丁尼也看着这一幕也惊愕万分,他根本没有想到聂乌斯基居然会以这种惊人的形式登场。只见从海路上而来的聂乌斯基和其麾下的军队一路上养精蓄锐,而与之相反,此刻的威尼斯军队已经因为激战而疲惫不堪。只见威尼斯人终于支撑不住,首先是作为精锐的骑士部队溃散,伤亡已经超出了他们所能够承受的上限,这些受威尼斯人雇佣的骑士尽管有着自己的荣誉,可也不愿意白白丢掉自己的『性』命,而他们的败退却随即成为了压倒威尼斯人士气的最后一根稻草。如同连锁效应一般,看着贵族们都无心恋战,死伤惨重的普通士兵自然也一哄而散,然而贵族们看着这一幕却根本禁止不住。
目睹眼前的这一切,尽管心中还有一丝困『惑』,可是查士丁尼却没有任何的犹豫,向着身旁的伊玛兹下令道:
“命令所有人全力进攻!”
“是!”
机不可失,有了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插』手,如今的他已经没有了任何掣肘,看着终于支撑不住的威尼斯大军,查士丁尼明白他的机会已经来了。
随即原本城门紧闭的威斯卡里堡轰然打开,只见由查士丁尼率领的重甲骑兵以一种威不可挡的气势疾驰而出,在一片雷霆般的马蹄声之中冲向了已经一片混『乱』的威尼斯人,势不可挡。
第七十四章 热那亚的插手
这才反应过来的威尼斯人听到了动静,战栗地纷纷扭头望着自己的身后——只见披着重甲怒意昂扬的烈马冲来,穿着盔甲的骑士远远望去犹如一座座移动的铁塔,手持着长矛的拜占庭骑兵咆哮着发出必胜的怒吼如同利刃一般撕裂着威尼斯军队的战阵。而绝望的威尼斯人却丝毫没有办法,他们看着矛尖狠狠扎在了同袍的血肉身躯之上溅起的鲜血染红他们的视线,随后便被周边被冲撞得七零八碎惊慌失措的同伴撞倒踩踏,就像被铁蹄践踏的地上的石子,粉身碎骨,成片成片的威尼斯人倒伏而下,战场上惨嚎声不绝于耳。
就这样本来胜券在握的数千人的威尼斯大军就这样遭到三面的夹攻,而彻底崩溃,犹如被当作猎物一般追逐,肆意屠杀。
而每当有一名威尼斯士兵倒下,拜占庭人便发出欢呼的怒吼和咆哮令威尼斯人的士气崩溃的更加不可收拾。
碾碎、屠戮,狠狠地报复下去,这就是此刻拜占庭军队唯一所想的事情。
威斯卡里堡城外的本就不算太大的地方本来不适合作为决战的地方,可是这里此刻却成为了威尼斯人的血肉磨盘。无论是还有没有勇气抵抗下去,威尼斯人都没有逃走这里的选择,无数人被砍倒、杀死,更有人因为同伴践踏而变成了一堆肉泥。
“丹多罗大人,我们已经抵挡不住了!”
“再这样下去我么就要全军覆没,我们该怎么办?”
“援军,我们需要援军,我们的船队在哪里?”
面如死灰的拉涅利此刻已经完全慌了神,而群龙无首的威尼斯军队则陷入了更大的混『乱』之中。一旁的马克西米利安更是心急如焚,大声想要喊醒自己面前的大人,此刻他们必须要有能够主持大局的人,否则他们被围歼将只是时间问题。
“大人,丹多罗大人,请快点给我们指示,否则的话我们真的就要完蛋了。”
在马克西米利安略带哭腔的声音中这才微微回过神的拉涅利看着威尼斯人尸体很快躺满了整个城外,这鲜血淋漓一幕刺激着他早已经脆弱紧绷的神经,犹如精神崩溃一般发出了痛苦的时候。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战事已经几乎是到了一边倒的地步,胜利无疑已经到了拜占庭人的手中,看着如此惨重的损失拉涅利明白此刻任何人也无法扭转这样的惨败。可是这样的结果他无法接受,他居然败在一群流亡的散兵游勇手上,而手中被应该尊奉母国之命镇守克里特岛的军队也损失惨重,这让拉涅利心如死灰。
“备马来,备马来!我要亲自冲锋,杀光这些该死的希腊人!究竟是谁,究竟是谁在帮他们?”拉涅利失去控制地怒喊起来,似乎绝望和愤怒已经冲散了他最后的一丝理智,可他又清楚的意识到这突然出现的战船绝不可能是拜占庭人自己的手笔。一定是有人在暗中从中作梗。
但不管怎么说,他已经彻底失败,这样的溃败他甚至没有脸回到自己的母国交代,更愧对自己的父亲愧对丹多罗之名。如今,被三面包围,与其坐以待毙,那么不如拼死一搏,换一个更有尊严的死法。
可是身边的其他人则连忙死死地反向牵着马,请求拉涅利不要冲动行事,这些威尼斯军官们都是拉涅利提拔的少壮派,对其绝对忠诚,他们不断乞求拉涅利不要想不开,尽快撤回到安全的地方,免得整支军队丧失了核心人物,那么就真的落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就当拜占庭军队势如破竹而威尼斯军队之中哀恸声一片的时候,突然间在他们翘首以盼的海面上,威尼斯的战舰终于出现在了视野之中,这一下子让绝望的他们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谁都知道,大军败绩他们被三面包围被围歼只是时间问题,而唯一的出路就是从海上逃离。
……
然而另一边,威尼斯的战船此刻也同样损失惨重,因为就在不久前,他们本来封锁着威斯卡里堡的海湾按兵不动的时候,突然从背后出现的无名舰队偷袭了他们,用火攻击沉了他们半数的船只。而看着岸上己方的军队也遭遇惨败,尽管畏惧着地方的舰船,可是不能够坐视不管的威尼斯海军也只能硬着头皮朝着海岸靠拢,一边收拢着残兵,一边提防着可能的袭击。
但出奇的是,将拜占庭军队运上海岸之后,这支可疑神秘的舰队便一直按兵不动,而此时威尼斯人企图的撤离也一样无动于衷。
“班提克大人,我们该怎么办?”战船之中,一旁的大副看着面前男人请示道,指挥着这支船队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伊洛凡堡和查士丁尼达成协议的班提克。由于在阿格里尼翁达成贸易协议,因此他得到了前往黎凡特大展身手的机会,从此平步青云。
然而几天前他离开阿卡城前往母国途中的时候却得到了一条命令,让他前往此时已经战火纷飞的南伯罗奔尼撒,结果恰好在经过的海岸边发现了正急行军意图救援威斯卡里堡的聂乌斯基一行人。于是聂乌斯基立即改变了计划,让阿尔斯兰带着骑兵奔袭,而自己则登上了热那亚的船只从海路而下这才给了威尼斯人措手不及的致命一击。
而此刻,看着威尼斯人溃败着想要从船上逃走,班提克却摇了摇头下令道:“按兵不动,只要威尼斯人不进攻我们我们便不要再有多余的举动。命令所有人不得暴『露』身份,和威尼斯人交战,明白了吗?”整支舰队虽然都没有挂起热那亚的十字旗,可是不代表不会『露』出马脚。谨慎的班提克即便是之前偷袭威尼斯人也是采取的火攻,务求不给对方留下把柄,因此此刻看着威尼斯人败退着逃回了船上,班提克却反而命令所有人不要轻举妄动。
神情凝重地看着溃败的威尼斯人,班提克却心中十分清楚这意味着什么,热那亚已经直接在『插』手拜占庭和威尼斯之间的战争,以防止威尼斯继续一家独大,可这必然将导致整个北意大利乃至东地中海的局势动『荡』不安。而这样的后果,给自己下命令帮助查士丁尼的人他真的心中有过考虑吗?
第七十五章 可怕的多利亚
战场上的硝烟弥漫着整个天空,阴沉沉云层笼罩这一切,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冲刷着大地上的一切,将浓烈的血腥味也冲淡了。.可是这仍然难掩一场残酷战争结束之后空气中散发着那令人作呕的气息。
那是死亡的气息……
尽管拜占庭人取得了这场胜利,可是付出的代价却是惨烈的,威斯卡里堡付出了三分之二的守军伤亡。如果是一场普通的战斗,这种比例的损失足以让任何精锐军队溃败放下武器投降。
但是因为仇恨和恐惧威尼斯人在君士坦丁堡的暴行,在查士丁尼的带领下,拜占庭人这才终于死死地守住了这座城堡。
然而没有人在庆祝这场胜利,到处都是人们因失去亲友而发出的啜泣。他们将同胞和敌人难以辨别的尸骸分开,收敛其尸骨将其埋葬。
看着眼前这一幕,拄着手中的剑疲惫不堪的查士丁尼怅然若失,尽管击溃了这些威尼斯人但是付出的代价太惨痛了。对于这些希腊人而言,也仅仅是取得了一场胜利罢了,而对威尼斯却根本谈不上什么打击。
由于最后关头威尼斯海军的及时救援,威尼斯最终不过付出了区区上千人的损失便安然逃离了这里,且死伤中大多数不过是威尼斯所属的附庸军和雇佣军而已。
而这一切也终于让查士丁尼此刻认清了他现在与威尼斯这个庞然大物的差距,此刻属于他的势力还只是如同浮萍一般不值一提,哪怕是威尼斯中任意的一个贵族稍微针对便足以将他彻底毁灭。
查士丁尼这才意识到之前的顺利让他太自大了,如果不是援军的及时抵达,恐怕此时的他早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而就在这时,满身是血污蓬头垢面的聂乌斯基和阿尔斯兰也正朝着他走了过来。
看着走上前来的聂乌斯基,查士丁尼这才回过神来,“聂乌斯基……”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眼前这个强壮无比的瓦兰吉蛮子便狠狠地一拳落在了查士丁尼的眼眶上,将查士丁尼一拳揍倒在泥泞之中一时间挣扎不起来。
“这一拳是你对我之前劝告不听的惩罚!”
聂乌斯基平静地说道,尽管他这样说但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怒气。而接着,他便又将查士丁尼从地上拉了起来,接着道:“但是不管怎么样,你都拯救了这座城市,你已经做到最好了。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可能一直不犯错的。尽管付出了这样大的牺牲,但是看一看那些士兵里面的眼神吧,尽管充满了哀伤,可是却没有了恐惧,正是你让他们知道,拉丁人没有什么可怕的。这就已经足够了。”男人一眼便看出了查士丁尼的彷徨,而这对一个充满抱负的人而言如果无法解开心结无疑是十分致命的,正因如此聂乌斯基才给了查士丁尼让他清醒过来的一拳并说出这番话从而振聋发聩。
而这一句话也无疑触碰到了查士丁尼的心中的一根弦,缓缓地站起来的男孩儿的眼神里仿佛又充满了力量。忽然间,查士丁尼这才反应过来眼睛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忍不住龇牙咧嘴地『摸』了『摸』自己淤青的眼眶白了一眼聂乌斯基道:“你就不能轻一些吗,你竟然还真打啊……嘶~”
而看着查士丁尼迅速恢复了过来,聂乌斯基心中这才放下心来,笑道:“不打重一点,你这个小子恐怕到现在还没清醒过来呢!”
“那还真要多谢你呢。”查士丁尼没好气地又瞪了对方一眼,随即便换上了严肃的面孔,“你们究竟是怎能来的,那些鞑靼骑兵还有海上的战船恐怕不是你们的手笔吧!”这是之前战场上发生的一切最让他疑『惑』的,原本对特里波利斯的援军查士丁尼预想之中最好的结果也仅仅是与威尼斯人对峙使得敌人不得不放弃围攻,可万万没想到聂乌斯基他们不仅在最后关头出现还重创了威尼斯人。而这无疑都要归功于来历不明的舰队和那些鞑靼骑兵了。
见查士丁尼也是如此疑『惑』,随即聂乌斯基便将之前他们途中遇到热那亚舰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了查士丁尼。
而越听查士丁尼神情越发古怪,看着聂乌斯基问道:“居然这么凑巧吗?”就算班提克从东方回到热那亚述职半路遇到了他们,可是虽说之前有一点交情,可是这样做一旦被威尼斯人抓住有力的证据势必造成严重的外交后果。这绝不是区区班提克一个人敢做出的决定。
就这时候原本一直没有说话的阿尔斯兰却冷不丁地『插』嘴道:“也许并不是凑巧,而是他们故意为之。”
“仅仅是为了报复威尼斯人吗,可这样的风险实在不符合他们的『性』格。”查士丁尼毫不犹豫断然地判断道,为了自己热那亚总不能做到公然和威尼斯人撕破脸面的地步吧,凭他现在的身份根本没有这样的价值才对。
可是一旁的聂乌斯基却摇了摇头说道:“阿尔斯兰说的并非没有道理,这也许这不是热那亚贵族议会做出的决议,可是这不代表没有人指示班提克这样做,调动一支海外船队实际上并不是很困难。查士丁尼,看样子你是欠了热那亚中某一位大人物很大的人情了啊!”
此言一出,查士丁尼随即反应过来,想起了还放在自己挂坠盒之中的那枚安德烈多利亚赠送给他的那枚誓言金币。这是唯一的解释,查士丁尼心里很清楚穆拉德这一干突厥雇佣军留下来最大的原因就是班提克,而他相信对方可没有那么好心,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他背后有人指使。而唯一和自己有交情的便是那位安德烈多利亚了。很明显这一次,班提克的突然出现,只怕也真的是那个人在暗中的『操』纵。可这样大的人情,却让查士丁尼神情一下子变得有些怪异,究竟为什么对方要这么帮助自己呢?而同样还有的是查士丁尼对对方的轻而易举遥控千里之外那份心思缜密的敬畏。无论怎么看,对方不愧是多利亚家族之中最顶尖存在。这样的人,既是有力的朋友,同时不得不承认也是可怕的敌人。
第七十六章 还未结束
一场战争之后,热那亚的船队仍然停泊在海上,既没有停靠到岸上也没有直接离开。.雨不停地下着,打湿了甲板,热那亚的海员们却在这时发现了威斯卡里堡的一边,一艘小船缓缓地向他们靠近。
船员们立即请示他们的船长,而得知这一切的班提克却没有说什么,随即让手下允许了对方小船靠近,将人借道船上
而正如班提克之前所预想的那样,来者正是查士丁尼,按照约定他没有带任何的随从孤身一人登上了甲板。他之前便让聂乌斯基通知了查士丁尼自己有事要和他商谈。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不让人有证据证明此役有热那亚的『插』手,所以班提克才让查士丁尼一个人过来,而查士丁尼也遵守了诺言。
“好久不见,查士丁尼君!不过现在得称呼您为总督阁下了。”见查士丁尼到来,班提克走上前去微笑着寒暄,不知道的人看着这一幕还觉得犹如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般。
而查士丁尼则耸了耸肩半开玩笑说道:“你们倒是消息灵通,不过只是一个名不副实的虚衔而已。你们见过哪个总督在自己的地盘上差点被敌人干掉的。”莫利亚军区本身就是很小的行政区域,更何况此时三分之二地方仍然在亚该亚侯国的控制下,所谓的莫利亚总督有名无实,看看威斯卡里堡里那些流亡的贵族们态度便可知道一二。阿格里尼翁的提奥多尔不过是以此将自己作为一颗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使用而已,至于这个总督的职位,到时候想要褫夺轻而易举。没有贵族根基他现在真正拥有的实力实在不值一提。
但是班提克却不这么认为,笑道:“作为热那亚人,在地中海发生一切消息自然稍微打听便能知晓,何况你如今在莫利亚搞得天翻地覆。又何必妄自菲薄呢?”
“可如果不是阁下及时援手的话,恐怕这次就要栽在威尼斯人的手里了。只是这样做,真的没有问题吗?”查士丁尼收起了之前的笑容严肃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原本和煦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而班提克也随即明白了查士丁尼的言下之意,示意着身边的人退下。
“当然有问题,如果让威尼斯人抓着任何一点有力的证据,都有可能成为开战的理由,到时候没等两国血流成河我首先要倒霉。不过谁叫你……有那枚多里亚金币呢!总不能让你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这儿。”班提克没好气地抱怨道,本来他在阿卡城混的风生水起却如今不得不因为查士丁尼冒这么大风险,他自然对其没有什么好脸『色』了。
可他也对此无可奈何,凭自己的地位,如今的身家『性』命还不是那位大人一句话就可以定夺的。
从对方的话语之中,查士丁尼立即明白了对方所说的果然和他们之前猜测的那样,班提克帮助自己并不是整个热那亚的意志。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背后的多利亚家族才有这样大的权柄,让班提克调动一支船队来帮自己解围。
“那么看来我真的得好好感谢安德烈君了。”看着对方,大约『摸』清状况的查士丁尼喃喃地说道,但神情之中仍然『露』出沉思的样子,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可是这却让班提克脸上『露』出了怪异的神情,但随即便又恢复原样,男人耸了耸肩,道:“话虽如此,但是这次的忙却不是白白帮你的。我这一次帮你解围也是有条件的,至少这样我就可以好回去交差了。”
而将此情景的查士丁尼自然也早有准备,他知道世界上没有什么免费的午餐,自己欠对方那么大的一个人情,如今即便是多么苦难的要求,他也没有办法好拒绝了。
……
……
……
就在查士丁尼前往热那亚人的船上的时候,在另一边,看着满目疮痍的威斯卡里堡,与破败的城池相对的是劫后余生人们散发着的恍然生机。但不同于城中其他人因为击退了威尼斯人而庆幸,此时的利奥斯格罗斯公爵和艾格尼丝伯爵夫人却是满脸凝重的神『色』。坐在阁楼上从阳台看着下方游行欢迎军队的群众欢歌笑语,他们此时此刻却被吵得得心神不宁。作为背叛者的他们,心中满是不安。他们万万没想到在最后一刻,查士丁尼居然能够翻盘。
“怎么会这样……威尼斯人居然会败的这么难看……!”艾格尼丝夫人声音之中满是因为恐惧而产生颤抖,尽管自己的身份并没有暴『露』出来,可是作为背叛者现在她却生怕受到清算。最不希望发生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是啊,谁又能想到呢?”利奥公爵幽幽说道。
现在狡猾如利奥公爵也同样如此,即便是如他,如今也没有了主张,他根本想不到事情的结果居然变成了这样,在他原来的打算里是准备在查士丁尼战败之后趁机发难夺权,『逼』迫阿纳斯塔修斯做出让步和威尼斯人商议投降交出查士丁尼,而之后带着莫利亚贵族全身而退,以此作为投靠拉斯卡里斯家族的敲门砖。而却因为结局的逆转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不仅如此,之前的举动已经引起了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怀疑,如今的他恐怕自身都已经难保了。如同变『色』龙的这个男人一向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而不择手段钻营投机无所不用其极,而如今的他却恐怕即将连立锥之地都没有了。
看着利奥斯格罗斯,焦急的艾格尼丝伯爵夫人却仍然抱着一丝幻想,问道:“现在我们到底该怎么办?”一向了解对方智谋的艾格尼丝也只能指望眼前这个男人了,一旦事情暴『露』的话,那恐怕连自己苦心支持的家族也要一瞬间土崩瓦解了,这是这个女人决不允许的,她耗尽了自己的青春也在为之支撑,艾格尼丝绝不愿意就这样认输。可是她其实自己内心深处已经明白只怕阿纳斯塔修斯那个可怕存他们根本瞒不住的。
可就在,利奥斯格罗斯忽然站了起来,踱出几步缓缓地转身道:“或许并非没有办法……”男人轻轻的声音低沉入微,细不可闻然而这句话却一下子勾起了已经有些绝望的艾格尼丝伯爵夫人燃起的希望。
第七十七章 蝙蝠
尽管威斯卡里堡解除了威尼斯人带来的威胁,可是这并不代表一切就已经结束,难民的安置以及战争之后造成的破坏都足以让拜占庭人焦头烂额。.
“这真的就是你的计划吗?”脸『色』难看的艾格尼丝伯爵夫人看着身旁的利奥斯格罗斯再一次不甘心地问道,她带着帕帕多普洛斯家族所有人带着能够带走的所有财产趁着夜『色』来到了早已经无人看管的海湾边,安排着家人登上了逃离这里的船只。如今的留下一大片烂摊子的威斯卡里堡因为围困之后所面临的饥荒焦头烂额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因此艾格尼丝可以从容离开这里,但是这个女人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此刻她竟然不得不狼狈逃离这里,而这也意味着她承认背叛了莫利亚,意味着帕帕多普洛斯家族将永远在莫利亚没有一席之地。
而面对这样的质问,利奥公爵却很淡然地回答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你很清楚阿纳斯塔修斯那个老家伙的手段,他现在不对付我们不代表以后不会。而我和拉斯卡里斯家族之间的交易都是通过你的进行的,因此你现在离开对你我都有好处。否则的话你连全身而退的机会也没有了。”
听了对方波澜不惊的话语,艾格尼丝夫人明白对方并没有夸张什么,“那么我离开后你准备怎么办?”
两人明明是同谋者,可是此时此刻的利奥斯格雷斯却似乎并不担心东窗事发。
而利奥公爵也的确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回答道:“这点你不必担心,阿纳斯塔修斯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的话即便是他也没有那么容易动我分毫,正因如此我才要你离开这里前往尼西亚,那么代我向拉斯卡利斯陛下问好吧!”
“你真的不和我一同离开吗?我想以你的身份足以得到陛下的重用,难道说你还想要继续做一只蝙蝠那你可要做好万劫不复的准备,四处钻营的结果最终将是再无立锥之地。”
“蝙蝠么,这倒是一个恰当的比喻。”听到艾格尼丝给自己的这个称呼,利奥公爵脸上却反而浮现了一丝笑容。
蝙蝠的寓言是从莫利亚在古典城邦时代就已经存在的,他们在孩童的时候就已经能够熟知的。
很久以前,鸟类和走兽爆发了战争。双方僵持不下,各不相让。而当鸟类战胜了走兽的时候,狡猾的蝙蝠突然出现在鸟类的面前讨好地以鸟类的身份加入。可是当走兽战胜鸟类时,蝙蝠却又突然出现在走兽的营区自称是老鼠的同类成了走兽的战友。而实际上蝙蝠是个胆小鬼,等到战争开始,便不『露』面,躲在一旁观战。而故事的最后战争结束了,走兽和鸟类言归和好,双方都知道了蝙蝠的行为。当蝙蝠再度出现的时候,他既得不到走兽的容纳,也没能被鸟类收留,只能在黑夜,偷偷的飞着。
很明显艾格尼丝这样的称呼给出的可委实不是什么好话,但是对此利奥公爵却坦然接受,没有丝毫的不悦。
“既然是清楚,为什么还要这么做?”艾格尼丝不解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问道,以利奥斯格罗斯的能力只要他愿意效忠任何一方都可以得到重用,但是这个男人却偏偏选了最困难的最危险的,这委实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可是利奥公爵却摇了摇头:“因为你不明白而已。艾格尼丝,你知道么,在我很小的时候听自己的父亲给我讲这个故事时我就有过一个很朦胧的想法,那只蝙蝠最大的失败并不是什么所谓两面三刀,而是他愚蠢地坐视了两方的和解,才让自己失去了栖身之地,否则的话他本可以从容地游走于两方攫取更多的利益,而我不会犯这样的错误。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并不多么仇视拉丁人攻陷君士坦丁堡的原因。它恰恰给了我一次自己支配自己的机会。”
听着眼前男人冰冷的话语,艾格尼丝伯爵夫人不寒而栗,她清楚感受到了利奥斯格罗斯言语中的疯狂,很明显这个男人的野心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作为一个根基浅薄的家族,斯格罗斯作为拜占庭贵族虽然在莫利亚举足轻重,可是终究只不过是在曼努埃尔皇帝时期才新兴的一支,无论是科穆宁、杜卡斯还是拉斯卡里斯都不是它可以比肩的。
现在,艾格尼丝夫人终于明白,这个男人收留欧朵西娅公主的原因了,原来这个男人实际上真正目的居然是有心染指那顶紫『色』的皇冠,尽管真是太疯狂了,但是她还是不得不佩服这个男人竟然怀有这样的野心。
帝国这三百年间,实际上尽管贵族之间宫廷阴谋不断,但实际上却都是同样的几个贵族互相洗牌,无论是杜卡斯家族还是安杰列斯家族亦或是科穆宁、拉斯卡里斯都是有着血缘联系的亲族,可是现在利奥斯格罗斯却居然意图打破这个已经维系了百年的默契,这显然不仅仅需要能力,更需要莫大的勇气。
凡是这样的人都是赌徒,能为自己所要的东西而赌上一切乃至于生命,而这种人正是最可怕的,因为他们的野心一旦膨胀起来爆炸开来手握着巨大的权力足以将周边一切波及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的女人随即结束了这场告别,随即准备登上了船。
“既然这样,那么祝您好运吧!”看着天空这昏暗的月『色』,伯爵夫人最终还是做出了道别。如果再不快点离开被人发现可就不好了,但更重要的是这场与利奥公爵的谈话让她也有些心惊胆战,要知道这些话可不应该随便说出口才对的。
然而利奥斯格罗斯却是似乎刚刚说的尽兴,而这时一旁的管家端上了早已经准备好的酒杯。
“好久没有与人这样痛痛快快地说一说心里话了,艾格尼丝夫人,不得不说我还是很敬佩你几年间一直能够支撑的起一个脆弱家族,在群狼的觊觎之中游走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祝你前往尼西亚的路途一帆风顺。”说罢,男人举起了手中的酒杯送别道。
而艾格尼丝伯爵夫人虽然略微犹豫,但还是拿起了面前的葡萄酒轻轻地啜饮了一口,“那么日后再见吧,利奥公爵。”
“也许吧!”
说罢,看着对方登上了早已经等候的船只趁着夜『色』驶向深邃的海湾之外,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利奥斯格罗斯这才缓缓地放下了自己的酒杯,而他面孔却阴沉的令人害怕。他仔细地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一切,也确保了除了这个女人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可能会被抓到的把柄,可是男人的心中不知怎的还是有些不安,因为一切都太平静了,顺利的让他都有些害怕。
但是利奥公爵别无选择,他必须趁现在唯一的机会,阿纳斯塔修斯还有查士丁尼无暇顾及的时候,将隐患消除才行。
第七十八章 毒杀
目送着帕帕多罗斯家族逃离威斯卡里堡的帆桨船消失在了视野之中,利奥公爵脸上的原本平和的神情也渐渐消失,变得阴沉起来。.尽管心存不安,可是不管怎呀艾格尼丝夫人作为一个隐患彻底离开无疑让他的终于能够松了一口气,他知道无论是查士丁尼还是阿纳斯塔修斯大公都已经有些怀疑了他,正因如此他才当机立断务求不留下丝毫的把柄。
然而就当这个男人以为这一切都要结束的那一刻,耀眼的火光却突然照亮了昏暗的海面,是沥青和火油混合的燃料作为照明物,瞬间驱散了夜幕的黑暗,让一切都无所遁形。这让利奥斯格罗斯大吃一惊,顿感不妙的他悚然地看向了帆船驶去的方向。只见,一支船队封锁着海湾,将艾格尼丝伯爵夫人想要逃离的方向早已经牢牢封锁住,没有任何出路。
而看着那突然出现的船只,利奥公爵勃然变『色』,失声道:“这怎么可能,他们不是已经离开了吗?”他明明记得,在击败威尼斯人之后的第二天,这支舰队便驶离了威斯卡里堡,因此他才放心安排艾格尼丝他们从海路逃离,可是显然对方早已经有准备一直在等着他们。
“没想到您也会这么惊讶呢,利奥公爵。”就在这时,查士丁尼的声音出现在利奥斯格罗斯的背后更是让这个男人的心顿时间一片冰凉。
“是你……”脸『色』铁青的利奥公爵这才反应过来,从牙缝里蹦出了几个字,看着站在他身后的查士丁尼恨不得立即扑上去。他万万没有预料到,查士丁尼竟然快一步预计到了他的计划,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直接设了这个局,使得他利奥斯格罗斯原本的计划这下彻底破产了。
而查士丁尼则神情自若地点了点头,回答道:“的确是我的安排,这几天,我在海上的那些朋友们一直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现在我以通敌罪的嫌疑逮捕你,利奥斯格罗斯!而你接下来所做的每一个举动,说的每一句话你都将为其负责。”说完,在查士丁尼的身后早已经准备好的拜占庭士兵走上前去将利奥斯格罗斯等人包围起来,而在利奥斯格罗斯身旁的人无不束手就擒。完全是措手不及,他们跟么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即便是利奥斯格罗斯也没想到查士丁尼居然会突然出手发难,以至于他在毫无装备的情况下束手无策。
看着这一幕的,即便有想反抗的大吼一声扑向查士丁尼,可是却立即被四下的人摁住动弹不得。
但是直到这时,利奥公爵却仍然保持着镇定,收起了铁青的神『色』,故作平静的男人看着查士丁尼问道:“您的话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我有些不明白,查士丁尼大人。”
而见此情景,查士丁尼却微微冷笑地躬下身子在面前男人的耳边低声道:“不得不佩服您,这时候仍然能够保持镇定,不过之前的那几天都拜你所赐吃了不少苦头,斯格罗斯,你该不会认为我就会这么咽下这口气吧!”
查士丁尼低沉的话语细不可闻,可是在利奥公爵的耳中却宛如雷霆,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让他也觉得有些畏惧,隐忍不发时的积蓄在此刻以雷霆之势出击,犹如一名高超的剑客招招致命,没有丝毫的疏忽与犹豫。
此时的利奥斯格罗斯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巨大的危机感笼罩砸自己的头顶。
但是这个男人又怎么可能轻易认输,故作无辜地大声辩解道道:
“这简直是**『裸』的污蔑,查士丁尼,但是你知道你是在做什么吗?就凭你一个外来者也想凌驾于我们莫利亚人之上,别痴心妄想了。我乃是科林斯的公爵,可不是你一个小小的总督随意可以摆布的了的!”看似义愤填膺的话语中却饱含着煽动『性』。字字句句都在直指查士丁尼外来者的身份,然而这对贵族们或许管用,但是此时在查士丁尼身边的士兵却对此无动于衷。
而查士丁尼更是用一声冷笑嘲笑道:“这些话还是到时候到了审判席上说或许能有些用。但现在这些与我共进退经历生死的同袍又岂能是你这只言片语可以离间动摇的了的呢?”
说罢,查士丁尼挥手示意,随即这些拜占庭士兵押送着利奥斯格罗斯等一行人将他们带了下去,与此同时,海上热那亚的战船也已经控制住了帕帕多罗斯家族逃亡的帆船将其『逼』回岸上,正是查士丁尼之前和班提克达成的协议他们这才能够一举布下这个局。
可是当船停靠在岸上的时候,查士丁尼却感觉到了一丝不对,船上帕帕多罗斯家族的人似乎一片慌『乱』的样子,显然船上发生了什么。
而就在这时,船刚刚停靠在岸上,只见梨花带雨的女孩儿慌慌张张地从甲板上跑了下来,正是艾格尼丝夫人的女儿亚历克西娅。她一看到查士丁尼便带着哭腔无助地求救道:“查士丁尼大人求求您救救我的妈妈吧!求求您救救她,不管她之前做了什么,求求您了!”
而看着这一幕,查士丁尼也一头雾水,就在这时他才看到了帕帕多罗斯家族的人整抬着呕血不止已经失去意识的艾格尼丝夫人下来完全已经慌成了一团。
“究竟是怎么回事?”查士丁尼问道,虽然和亚历克西娅只见过一面,但是艾格尼丝无疑是指证利奥斯格罗斯的关键。显然那个女人似乎是中了什么毒,突然间意识到不妙的查士丁尼立即让人快到城中去找大夫。而远远地目睹了这一切的利奥公爵却发出了一丝低沉的冷笑,看来他之前所做的准备并非没有必要。相比起活人果然死人才是最保险的,之前和艾格尼丝伯爵夫人所说的话其实更多的是为了让对方放松警惕,正是这样利奥公爵这才成功让对方毫无防备地喝下了那杯毒酒。
而倘若查士丁尼失去了一个有力证人,那么一切对他的指控将死无对证,一时间男人心中又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第七十九章 查士丁尼的决心
风暴雨之中的威斯卡里堡,带着与查士丁尼达成的协议,热那亚人在海浪波澜掀起之前离开了这里,从这儿回到热那亚至少需要一个半月的时间,班提克不愿意再多耽误功夫。.既然查士丁尼已经同意了将迈索尼的莫东要塞租借给热那亚,那么他的目的便已经达成了。这样回到热那亚城,班提克便有了足够的理由来掩饰他改道途经莫利亚的意图。
而此时的查士丁尼看着海上汹涌的波涛,眼神之中透着阴沉的意蕴。尽管彻底解除了威尼斯的威胁,可是麻烦却远远没有解决。远的不说,莫东要塞的租借实际上并不是查士丁尼愿意看到的,迈索尼的位置可以说得天独厚,被威尼斯人称为在地中海的眼睛,控制这里进可攻退可守,还可以监视过往的任何国家船只,可想而知这其中的价值。但现在不只是查士丁尼个人,即便是拜占庭帝国现在为了遏制住威尼斯的扩张不得不与热那亚联手,因此不得不接受这样的条件。可是查士丁尼实际上内心里同样戒备着热那亚,某种意义上热那亚甚至比威尼斯人还要具有威胁『性』,因为数十年来他们一直都对黑海十分感兴趣,即便那里是拜占庭帝国明令禁止的禁区,可是依旧拦不住这些贪婪的家伙。
查士丁尼很清楚,后来的米哈伊尔八世皇帝为了收复君士坦丁堡将进入黑海权利授予热那亚人的灾难『性』后果,可以说帝国最终灭亡都是与威尼斯热那亚两个意大利城堡有着密切的关系的。
不过眼下,最让查士丁尼烦心则是即将对利奥斯格罗斯的审判这件事情一时间已经在莫利亚贵族之中引起了轩然大波。而这些贵族们的态度显然都十分暧昧,他们有的人公开质疑,有的不置可否,可是只有很少人站出来支持对利奥斯格罗斯的指控。
果然如同阿纳斯塔修斯大公之前警告自己的那样,经营多年的莫利亚贵族之间关系盘根错节,而利奥斯格罗斯作为科林斯的公爵拥有极高的威望,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反而有可能引火烧身。
但是现在最致命的却不是这些贵族们的态度,反而是中毒身亡的艾格尼丝夫人使得查士丁尼失去了最有力的人证,百密一疏的他还是没有料到这位利奥公爵居然心狠手辣到将自己合作的伙伴灭口的地步。而没有了艾格尼丝夫人的证言,查士丁尼对利奥斯格罗斯的指控将变得十分困难,甚至反而有被反咬一口的风险,而这恰恰是查士丁尼担心的。
可是尽管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已经暗示他最好放弃,然而查士丁尼还是并不准备放弃,一场几乎让他送掉『性』命使得无数人卷入其中的浩劫罪魁祸首正是那个人,查士丁尼又怎么能够轻易放过利奥斯格罗斯。更重要的是倘若查士丁尼无法扳倒那个男人的话,他冒如此大风险来到威斯卡里堡的努力将付之东流。
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您真的已经决定好了吗,查士丁尼大人?”站在查士丁尼的身后,聂乌斯基平静的看着这个少年的背影一个人站在空旷的高阁俯瞰着疮痍满目的这座城市。“莫利亚显然对我们十分戒备,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也许现在这么做并不明智,反而可能将你之前在他们心中的唯一好感消磨殆尽。”
“这一点我当然明白,如果就这样不了了之的话,那么之前一切都将前功尽弃,你认为我是这样的人吗?当一只火中取栗的猫?”查士丁尼转过身反问道。
“火中取粟?”
“是法兰克的一个小寓言,一只狡猾的猴子把栗子放在火里烧熟,然后骗猫替它取出来,而猫把脚上的『毛』烧掉了,却吃不到栗子。比喻冒了风险却一无所得。”查士丁尼忽然想起这是火中取栗是出自十七世纪法国作家拉封登的寓言诗,随口解释道,可是他的眼神之中却没有一丝玩笑的意味。
而第一次听过这个寓言的聂乌斯基也若有所思,静静地看着查士丁尼摇了摇头道:“你当然不是这样的人,从第一次在克罗地亚的海盗城见到你我就明白你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被人利用,即便是不得已你也敢铤而走险绝不愿意握在自己手中的栗子被人抢走,纵然再烫手也不愿意松开既然那种代价,你已经明白。那么就去做你觉得应该去做的吧!”
出乎查士丁尼意料的是,聂乌斯基没有再反对什么,相反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尽管由于我们的军队进入了这座城堡让莫利亚人很不自在,但是尽管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这次有我在,不会再有任何意外发生了。”以一种长辈的口吻说道,聂乌斯基注视着查士丁尼,尽管这个年轻人还很稚嫩,但是此刻的他相信穆兹菲乌斯的确没有选错人,查士丁尼的确没有辜负之前背负的期望。
而看着对方,显然查士丁尼没有预料到聂乌斯基会说出这番话,神情多了一丝愕然,而更多的却是暖意,尽管之前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和眼前这个男人成为朋友,可是这一刻显然双方都真正的认可了对方。
“那么现在启程吗?”聂乌斯基问道,对聂乌斯基的审判就在今日,而审判的地点则是威斯卡里堡一座的行宫之中,那里曾经是作为帝国显赫临幸的场所,作为审判地再好不过。
一切成败将取决于今日,无论能不能成功,这都将是查士丁尼唯一的机会。
而此刻查士丁尼没有丝毫的犹豫,缓缓地地扭头看向远方的天空,望着淅淅沥沥的雨中的城堡,回答:“当然,我已经做好了准备,这短短几天因这一切无辜死掉人已经让我麻木了,可是时候让那个混蛋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我绝不会有任何的犹豫!既然他想要变成一只永远游走在争斗之中的蝙蝠,那我就要将他从黑暗中狠狠救出来扯下他的翅膀。”
少有的,查士丁尼的脸上竟然『露』出了这样凶戾的神情,而看着这一切聂乌斯基沉默了很久很久,轻轻地吹了声口哨。
而这时,楼下传来了马车的声音,阿纳斯塔修斯大公接查士丁尼人终于到了。
……
第八十章 审判与质询 上
夜幕降临的威斯卡里堡雨势依旧不减,而此刻贵族们却同时齐聚在城堡之中一座行宫之中。.这是可以追溯到古典时代的行宫,对于喜好希腊文化的古罗马皇帝以及权贵,自然在各地游览停留都留下了各式各样的“行宫”,尽管古典式的行宫已经破败同时经历了数百年的变化早已经面目全非,可是这里却无疑是最适合作为审判的地方
上百名全副武装的军人封锁了各个出入口,无疑对利奥公爵的指控无论是真是假都是骇人听闻的丑闻,因此在贵族们强烈要求下,这场审判被改为一场秘密的质询会议。
而作为指控者的查士丁尼和利奥斯格罗斯一时间落入了同样的处境,模糊了他们双方的身份。尽管知道这对自己十分不利,可是查士丁尼还是接受了这样的决定。
马车缓缓停靠在了门前,而本应该作为囚犯的利奥公爵却从容地下了马车走向了行宫,而恰好与同时感到这里的查士丁尼见面。
“真是好巧啊,总督阁下。”利奥公爵轻松地说道,显然尽管当时被查士丁尼逮捕,但是凭借这个男人的身份,没有任何人敢对他无礼,一天一夜的关押竟然使得这个男人脸上找不出一丝的憔悴,连衣服都一尘不染,从容淡定。
而对男人言语之中的挑衅意味置若罔闻,查士丁尼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什么话也没有说。
就在这时他们面前的大门忽然轰隆隆地开启,望着深邃的长廊,以及那些肃穆的守卫。押送随行的军人们此刻都放轻了脚步,即便还没有看见这其中的那些人,贵族所浑然天成的威压便足以让任何人战栗而自觉地约束自己的行为。
今夜,一场贵族们的审判或者说质询会将在这个古老的宫殿进行举行,而迎面而来的冷风让人微微战栗。
可是查士丁尼和利奥斯格罗斯却都没有任何的反应,径直在身旁的护卫护送下走进了其中。
尽管已经年代久远,但是这个行宫显然并没有被完全废弃,都一直有修缮,因此在很快的时间里莫利亚的贵族们迅速布置了一切,走廊里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贵族熏香,而地上则铺着紫『色』的『毛』毯,两边都有全副武装的守卫拿着长戟站立一动不动。
这便是贵族们热衷的排场,尤其是拜占庭的贵族们,经历了若干年变迁不管在何时何地都喜爱将一切布置的富丽堂皇。而看着这冰冷艳丽的装饰,查士丁尼却微微冷笑,即便已经成为丧家之犬流亡在外,可这些贵族们却仍然掌握着惊人的财富,而这究竟从何而来可想而知。
科穆宁王朝将贸易特权交给了北意大利城邦的确严重破坏了帝国的经济,可是很长一段时间帝国的社会财富其实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相反是帝国的财政吃紧,而这其中的原因恰恰是严重的贪墨,可这恰恰是合法的,因为军区制的瓦解这些贵族们在地方财政上的自主权大大提升。这直接导致了日后,帝国国库空虚,可是贵族们却依旧能够随心所欲声『色』犬马。
而随着内厅的大门缓缓被打开,查士丁尼和利奥公爵一同走进了其中,而高台之上此刻坐着的正是一直保持着高高在上的莫利亚贵族们。
今夜的议题是审判,审判的是对利奥公爵的叛国指控,可是在这一刻被俯视的查士丁尼却有一种自己接受审判的感觉。
昏暗的灯光之中依稀可以看见贵族们的面孔,各『色』各样,相互间有的交头接耳,有的默不作声,但是他们共同的一点便是都在注视着下方的查士丁尼。
这种高高在上的眼神,查士丁尼在熟悉不过,他见过太多了,此刻的这些莫利亚贵族们已经完全没有了而之前威尼斯人围攻时候的那种慌张,又变得像之前那样自命不凡,可是在查士丁尼眼中却是无比可笑。
而对查士丁尼这种挂在脸上的态度,显然也是这些贵族们最不满的。
端坐在上方主持这场审判的并不是阿纳斯塔修斯大公,而是另一名莫利亚的大贵族,他正是原来特里波利斯的领主,只见这个男人挥挥手,守卫们随即领命撤出了经堂,将查士丁尼身后的大门完全封闭,大厅之中也随之一片寂静,原本互相交谈的贵族们也正襟危坐默不作声,等待着审判的开始。
“今天在座的诸位来到这里为的是对我们的科林斯公爵利奥斯格罗斯以及查士丁尼总督阁下进行质询,请保持肃静。”居中主持这场审判的男人淡淡地说,但他显然并不是对鸦雀无声的贵族席上说的,而是看着眼前下方的查士丁尼,意有所指。
可是对此心知肚明的查士丁尼却还是扯动嘴角笑了笑道:“我记得这应该还是一场审判才对,不是吗,科尼尔伯爵阁下?”
看着眼前的贵族查士丁尼直接喊出了对方的名字,由于之前特里波利斯的田产问题他与对方弄得很不愉快,因此对这个男人主持这场审判查士丁尼没有丝毫的意外。可是查士丁尼并没有丝毫的担心,对方会试图公然做出颠倒是非的举动,因为谁也不敢动摇罗马法的权威。
面对查士丁尼的质问,科尼尔伯爵不动声『色』,沉声问道:“查士丁尼阁下,您之前所做的一切我们都已经看在眼里,也十分感谢您能够击退威尼斯人,可是并不代表您就可以为所欲为。要知道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指控一名帝国大贵族,按照罗马法要承受的后果是十分严重的,尤其是您指控利奥公爵的是叛国罪,倘若你无法证明,代价恐怕不是您可以承担的了的。正因为如此,我认为采用质询手法更妥当一些,而这能够不至于严重损害到利奥公爵的声誉。即便您已经知道这一点,您还要继续坚持吗?”
“当然,我和在座的诸位都很清楚规则究竟是什么,既然是不能逾越的东西,我当然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不错。既然这样,”科尼尔伯爵点了点头说,“那么在接下来的审判中,我们仍然将采用质询的手段,我希望你们配合,那样的话我们都会省去很多麻烦。如果查士丁尼阁下你能够提供充足有力的证据,老夫以个人的名誉保证,所有贵族陪审团都会通过对利奥公爵叛国的惩罚,但然而倘若您没有证据的话,或是证据被推翻的话,同样您也将受到相同的惩罚!”老人声若洪钟,回响在空旷的大厅之中,然而对此查士丁尼却依然面不改『色』。
“我会配合,因为我清楚如果失败的下场,那么就请开始吧!”查士丁尼抬了头,带着平静的神情看着上方,审视着台上那些贵族们各式各样的神情。
第八十一章 审判与质询(下)
“我会配合,因为我清楚如果失败的下场,那么就请开始吧!”查士丁尼抬了头,带着平静的神情看着上方,审视着台上那些贵族们各式各样的神情,有轻蔑,有怒意,有惊诧,仿佛一时间他们要审判的人不是利奥斯格罗斯而是查士丁尼。
而查士丁尼此刻也正公然挑战他们的权威,尽管平静淡然地站在下方却比任何桀骜不驯的行为更让莫利亚的贵族们不悦。
科尼尔伯爵静静地看着下方,同时又看了一眼旁边默不作声的阿纳斯塔修斯大公,而一直到现在那个老人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和查士丁尼之间甚至没有任何眼神的交流。
可以说,这场审判无论真相是什么,莫利亚贵族们都不愿意看到利奥斯格罗斯坐实了叛国的罪名,因为那无疑是一个巨大的丑闻,对他们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所以达成默契的的贵族们在这场审判中都在故意掣肘查士丁尼,可是唯一的变数在于阿纳斯塔修斯大公,若是这个老人站在查士丁尼这一边,那么对他们而言事情就将十分棘手了。
可目前来看,这个老人显然是准备置身事外,这让莫利亚的贵族们顿时间送了口气。
而查士丁尼看到这一幕也没有丝毫的惊讶和不满,这本身就是他们之间已经约定好的,阿纳斯塔修斯大公为查士丁尼争取到了审判但是却将作为中立者两不相帮。
“那么很好!”确定完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态度的科尼尔伯爵终于点了点头,“利奥公爵,目前我还可以这样称呼您,但是如果您接下来无法做出辩解的话,那么我们都将十分遗憾,关于查士丁尼总督对您叛国罪的指控,您有什么解释给我们吗?”
科尼尔的话仅仅是在质询而完全不像是在审问犯人,只见平静利奥公爵缓缓地抬起了头,道:
“很遗憾,查士丁尼阁下居然会对在下有这样的误解,也许我们之间有些误会——而恰恰是这些误会才让他做出这样的判断,他终究还是一个年轻的孩子罢了。聪明但也太以自我为中心。”
“那么利奥你能解释为什么之前在我带兵守城的之时,你却带着援军迟迟不来,而当我挫败敌人的夜袭时,突然出现的你又以种种理由阻止了我命令的追击呢?这难道说也是你口中所谓的误会不成?”查士丁尼冷笑,“如果这样也是因为我年轻而造成的误会,那么在座的诸位未免全都有些老态龙钟了吧!”
此言一出,查士丁尼言语之中的嘲讽暴『露』无遗,让台上许多人脸上都十分难看,可是却又不好说什么。
但是面对这样质问的利奥公爵却依然镇定自若,微微皱眉地反问道:“这样的指责我想恐怕有失偏颇,查士丁尼阁下,首先援军没有及时赶到仅仅是因为当时必须考虑后方的安全我不得不准备妥当一切因此耽误了时间,其次阻止追击仅只不过是因为妥善保险起见才做出的决定,当时如果遭遇威尼斯人埋伏遭遇巨大的损失的话,后果可不是我们任何人能够承担的起的。只是这些理由指控我叛国的罪名,显然是无法说服在座的所有的人的。”
说罢,利奥斯格罗斯抬头看向了上方的莫利亚的贵族们,而这些贵族们则有的不置可否,有的点了点头,即便是现在,许多人仍然不相信这位曾经抗击过拉丁人的男人居然会和威尼斯人沆瀣一气,相反大半人更认为查士丁尼是想要借此机会敲打他们从而『逼』迫他们妥协从而不得不承认其掌握莫利亚的权力。
而看着这一幕查士丁尼自然心里清楚这一点,毕竟人们都更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而并不是什么真相。
“那么多次针对我的刺杀,你又作何解释呢?”查士丁尼的话锋利如刀,冷厉的目光直取面前的男人,可是对此利奥公爵却不为所动。
“那只不过是那位乔治边境伯在离开前留下的刺客的所作所为罢了,这一点您不是早已经清楚了吗,之前战死的尼基弗鲁斯男爵不也证实了这一点吗?”台上的科尼尔伯爵冷冷地说道,对查士丁尼两次在战场上遭遇刺杀,他们当然也有耳闻,可是对此他们却并没有放在心上。而这时候却作为利奥斯格罗斯的罪证被拿出,警觉的科尼尔随即出言打断了查士丁尼的问话。
可是查士丁尼却毫不客气地抬头看着对方回答道:“现在是我在问利奥斯格罗斯,科尼尔阁下。”
然而又是利奥公爵不慌不忙地回答道:“但是那也需要证据,据我所知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是我指使了人试图刺杀您,而唯一的那名被活捉的刺客似乎也趁着战『乱』时机逃走,我想我们的总督阁下最好还是整理一下措辞之后再来进行这场无聊的指控吧!很明显我没有理由背叛帝国。于我而言,和威尼斯人合作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侃侃而谈的男人应对自如的话语之中一时间又赢得了一大片贵族的支持。
“肃静——”只听科尼尔拿起了手中银制的小铃让背后的其他人停止窃窃私语,随即将目光又放在了查士丁尼的身上。
“查士丁尼君,我想利奥公爵的辩解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如果仅仅靠你一面之词,我想是不足以做出指控定罪的。如果你还是没有有力的证据证明什么的话,那么我也只能认为你的指控并不成立。”
很明显,利奥斯格罗斯早已经对此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尽管查士丁尼志在必得,可是这场无形的交锋中从一开始便落入了下风。
心中暗自得意的利奥公爵微微冷笑,他早已经确定由于查士丁尼的身份使然,莫利亚的贵族们在潜意识里是不会愿意一起合作的,只要没有有力的证据,眼前的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是根本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的。可是当这个男人将目光看向对方时却随即『露』出了一丝疑虑,因为即便这样,查士丁尼此刻眼中却仍然丝毫没有慌『乱』甚至连愤怒也没有。对利奥斯格罗斯至今为止的一切辩解仿佛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然而更让这个男人不解的却是查士丁尼知道现在却还是没有让帕帕多罗斯家族的人出现,艾格尼丝伯爵夫人的毒杀无论是艾格尼丝的亲人还是查士丁尼无疑会怀疑到他的身上,这本应该是查士丁尼手上最有用的一张牌,以此为指控无疑更有致命『性』才对。可是令他意外的是,查士丁尼的指控都不过是无关痛痒的几件事情罢了,难道说帕帕多罗斯家族害怕被牵连想要置身事外。如果那样自然是最好的,本身就算那样,这个男人也已经想好了应付的对策。
可就在利奥公爵有些奇怪的时候,只听查士丁尼脸上却微微『露』出了一丝令他不安的笑容——
只听查士丁尼朗声道:“的确,科尼尔阁下您说的一点错也没有,如果仅仅是这样我当然无法指控利奥公爵所做的事情。但是这并不代表我没有其他证据,或许诸位也厌倦了我说的话,那么我们接下来听一听别人的说法。有请我们的证人——欧朵西娅公主殿下!”
第八十二章 自食苦果
只见平静的查士丁尼伸出了手朝着自己身后的大门,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轻声说道:“那么有请我们的证人——尊敬的欧朵西娅公主殿下!”而此言一出,登时间满座勃然变『色』,尤其是利奥斯格罗斯惊愕的神情此刻完全写在了他的脸上完全没有了丝毫之前的淡定与从容。
只见原本封闭的大门忽然被推开,只见一袭淡『色』长裙的女人此刻缓步登上大厅之中在贵族们目光注视下的证人席,昏暗的烛光中这个女人的明艳动人却一点没有因此而被掩盖着,尽管衣着朴素可是这种身上浑然天成的气质却是一般贵族女『性』都没有的,不愧是曾经的帝国的皇女,一时间在座的贵族们都『露』出肃然起敬的神情,而此刻显然欧朵西娅的证词至关重要,要不然的话查士丁尼也不会再最后一刻让她出现在这里。可是让莫利亚的贵族们有些奇怪的是,众所周知,虽然没有正式举行婚姻,但是其实这位公主殿下已经事实作为利奥斯格罗斯的妻子已经将近两年了。然而现在,这个女人却站在了控告斯格罗斯公爵的证人席之上,这让目睹这一切的贵族们都惊讶不已。
而利奥斯格罗斯此时也是心中一紧,对欧朵西娅的出现没有丝毫的准备的他心里全无把握,而看着不动神『色』的查士丁尼,更加不明白对方心里意图究竟是什么。
“欧朵西娅公主殿下,我希望您能够简单地描述一下你说知道的一切,只要清楚表达就可以了,让在座的诸位都能够了解利奥阁下不为人知的一面,他们需要直观的感受。”只听查士丁尼说道,而更让一旁的利奥公爵惊疑不已。
他明明可以保证欧朵西娅对他所做的一切都一无所知才对,可是现在眼前的这个女人却的的确确站在了指控自己的证人席上,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欧朵西娅,你不要听那个小子欺骗你的话,他只是受了穆兹菲乌斯那个家伙的命令想要再把你从我的身边夺走,不要相信他的谎言!”直接让这个男人意识到不妙,终于无法保护镇定的利奥公爵忍不住喊道,可是回应他的却是女人给他带着失望的眼神,顿时让利奥心中猛地心中一片冰凉。
而这一幕,让台上的贵族们也一下子『露』出了古怪的神情,原本从容自若的斯格罗斯公爵仿佛一下子消失了一般,显然这个男人真的心虚了。
而更让莫利亚的贵族们在意的是,台下的欧朵西娅公主此刻却仿佛置若罔闻,根本没有任何实质上的理睬,平静的女人看着上方终于缓缓地开口:
“很遗憾,在座的诸位,作为最亲近的人,我可以证明利奥斯格罗斯公爵阁下的确有过叛国『性』质上的行为。”虽然有过短暂的挣扎,可是女人最终还是将话说出了口,尽管她明白这一切都意味着什么。
……
就一天之前,在利奥斯格罗斯身陷囹圄不久之后,得知这一切的欧朵西娅便立即秘密找到了查士丁尼,她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认为这是查士丁尼的诬陷,恰恰相反尽管只有短暂的见面,可是她却相信查士丁尼并不是那种屑于用那种见不得光手段的人,也许指控并不是空『穴』来风,然而欧朵西娅更希望那只是一场误会。
然而查士丁尼却带着欧朵西娅见到了不久前失去了母亲的亚历克西娅帕帕多罗斯,经常的贵族拜访和晚宴早已经让她们相识已久,可是看着那个失去亲人的女孩儿,作为一个母亲的欧朵西娅还是被对方的憔悴刺痛了内心深处。
将自己知道所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面前的欧朵西娅亚历克西娅已经确信杀死自己母亲的人绝对是那位平日道貌岸然的利奥公爵阁下,可是她也清楚仅凭自己的一面之词根本扳不倒对方,甚至反而将帕帕多罗斯家族推向毁灭的深渊。因此,亚历克西娅与查士丁尼达成了一笔公平的交易,作为交换,查士丁尼发誓将保住帕帕多罗斯家族,而作为交换亚历克西娅交出了母亲临终给她的一个密封好的盒子。而其中装着的是利奥斯格罗斯和拉斯卡里斯以及威尼斯乃至拉丁帝国往来的密信。而这些东西,据艾格尼丝伯爵夫人的遗言所说是阿萨辛刺客留下的。而当欧朵西娅公主看完了那信上的内容的一刻,她原本对自己心中这个托付终身的伴侣保留的美好形象在一瞬间土崩瓦解。
她没有想到,这个一直在她面前温柔不已甚至让她觉得正直不阿的男人实际上却长袖善舞游走于各方之间,做出了许多令人不齿的行为。而当她看完利奥斯格罗斯与自己父亲阿历克塞三世的密信之后,更是心如死灰——原来所谓好意收留也只不过是当时阿历克塞三世为了顺利抵达『色』萨利与这个男人达成的交易罢了。
所谓的爱情根本就是虚假的东西,对这个男人而言一切都是可以利用的存在,亲情、忠诚不过是一层伪装而已,不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抛弃。
可尽管如此,欧朵西娅最终还是站了出来,不仅仅是为了自己和查士丁尼,也是为了眼前这个欺骗了自己好久的男人。
……
而此言一出,顿时间在台上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什么?”
“这怎么可能?”
“利奥公爵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仍然不相信这一切的贵族们纷纷惊呼不已可是这样的证词从利奥公爵的枕边人口中说出却又显得那样无从质疑。难道说利奥斯格罗斯真的叛国了吗?尤其是当欧朵西娅拿出了作为证据的密信,对照字迹也一点么错,更是让贵族们脸『色』难看不已。
而另一边,看着那一封封密信,原本目瞪口呆的利奥斯格罗斯这才反应过来,他终于明白了,原来当时握住自己把柄的那些阿萨辛刺客居然还留了一手,将这些最关键致命的东西留了下来,不必猜测一定是落在了艾格尼丝伯爵夫人的手里,所以他才一点也没有察觉到。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百密一疏,在这最关键的地方反而被那些该死的东方人摆了一道,而他谋杀艾格尼丝的行为也最终让他自食苦果。可是即便这样,这个男人却仍然不愿意认输,纵然此刻已经铁证如山。
第八十三章 暂落的帷幕
“怎么会,难道真的是那样吗?”面面相觑的莫利亚贵族们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这下彻底没有了主张。
纵然是主持这场审判的科尼尔伯爵此时看着出现在面前的欧朵西娅也意识到形势对眼前的利奥斯格雷斯公爵十分不利,已经是铁证如山,即便有心保他的科尼尔此时也有心无力了。
只见坐在审判席上的男人摇晃银铃,朗声说,“肃静,,所有人都保持安静,欧朵西娅公主殿下您真的可以保证您的证言没有任何虚言吗?”
而只见眼前的女人缓缓地转过了头看了一眼身旁不远处仍然被发生一幕惊呆了一直默不作声的利奥公爵,终于欧朵西娅还是收回了她的目光,轻轻地点了点头:
“尽管我已经不再是什么帝国的公主了,但是我以欧朵西娅安杰列斯之名起誓,我对在座的诸位所说的一切皆为事实,无变更,无悔改。但是在此之前我还想有一句话要补充——”
可是女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原本沉默利奥公爵猛地抬起头,全身颤抖着只见脖根处的青筋暴起,如果不是周围的守卫拦住的话,这个男人便直接就要扑了上去,完全一副择人而噬的神态,让所有人都惊呆了,这一刻这个男人原来之前的风度完全当然无存。
只听利奥斯格罗斯咆哮着怒吼道:“贱人,你这受诅咒的『荡』『妇』,你不过是想要再回到穆兹菲乌斯的身边去而已,竟然和这个小子串通在一起诬陷我!”
尽管心中已经明白铁证如山之下,他已经很难翻盘了,但是利奥斯格罗斯却还是想要垂死挣扎,甚至不惜干脆撕破脸皮,既然自己之前隐藏的一切都已经暴『露』在了欧朵西娅的面前,那么这个男人也就没有了其他的顾忌了。极尽恶毒的言辞从利奥公爵的口中说出,让审判席上的贵族们也为之愕然。
而突然被打断话音的欧朵西娅却因为看到了这样突如其来的一幕而如遭雷击,面如死灰。这个一向温和顺从的女人尽管已经知道之前的一切不过都是眼前这个男人的逢场作戏,可还是多少没有忘记往日的点滴然而此刻目睹了这样丑恶的嘴脸就如同千万枝箭刺入心扉,痛的令人无法喘息。
一种作呕的感觉让欧朵西娅觉得胃里一片翻滚,可是女人还是忍了下来,她和查士丁尼已经约定好了一切,欧朵西娅并不准备因为此时利奥斯格罗斯的举动而放弃之前所说好的。
只见咆哮着的利奥斯格罗斯被一旁的守卫摁住,而欧朵西娅也平复好了自己原本波动的情绪。
“公主殿下,我们当然相信您发出的誓言,那么您刚才还有什么话要继续对我们说吗?”再一次摇起手中铃铛示意肃静的科尼尔伯爵将目光又放在了面前这个美丽的女子身上问道。
而全体莫利亚的贵族们都点头向这位尊贵至极的女子致敬,尽管欧朵西娅一再强调,可是他们仍然对其抱有对帝国皇女的敬意。
然而此刻的欧朵西娅公主根本没看他们,这个女人先是看了看一旁令她失望至极的利奥公爵,又看了看一边的查士丁尼,而查士丁尼也在看着着这位公主,从刚才到现在他一直没有说任何一句话,只等着欧朵西娅做出自己的决定。
漫长的沉默之后,欧朵西娅终于开口道:“在诸位做出审判的最后结果之前,我仍然希望补充一点,尽管客观上利奥公爵的确做出了许多危害帝国的行为,致使威斯卡里堡被威尼斯人围攻时的局面不断恶化,但是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对当时局面恶化绝望的一种错误的选择,之前的信件中诸位也看到了信上其实并没有直接与威尼斯人勾结的内容,因此请看在他之前为莫利亚抗击拉丁人的所做的一切,网开一面。”
再一次出乎所有人预料,尽管遭遇到了这样的对待,欧朵西娅公主却还是为罪证确凿的利奥公爵求情,而对此一旁的查士丁尼居然也什么反对的话也没有说,更让台上的贵族们面面相觑。而之前狂怒失措的利奥斯格罗斯也一脸茫然,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正是查士丁尼和欧朵西娅公主达成的协议,作为交换,由她出面提供证据从而使得利奥公爵倒台,从而要避免了帕帕多罗斯家族的出面而查士丁尼则答应对方对利奥斯格罗斯绝不痛下杀手。将原本勾结威尼斯叛国的重罪变成了试图政治刺杀绥靖敌国的罪名,尽管利奥斯格罗斯同样将在莫利亚没有任何立锥之地,可是至少可以捡一条命回来。这也是欧朵西娅为自己的丈夫唯一能够做的事情了。
而听完了欧朵西娅公主的叙述,其他的贵族们也相互看了看对方,不置可否。
“那么您的看法呢,查士丁尼大人?”
就在这时面『色』难看无比的科尼尔伯爵也只好看着查士丁尼问道,此刻铁证如山如何做出审判也只有征询他的意见才行。尽管心里也不愿意发生这样的丑闻在他们在中间,可是此时这些之前高高在上的莫利亚贵族们也已经无能为力了。
但是查士丁尼却出人意料地点了点头道:“我尊重公主殿下的意见,而审判的权力全在诸位的手里,我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功不抵过。尽管利奥公爵曾经为帝国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是他也得到了相对的荣耀,而现在他也必须为自己所做的付出一样的代价。你们说呢,诸位?”说着查士丁尼的脸上『露』出了讽刺的笑容。
而被查士丁尼言语挤兑的贵族们却没有丝毫的不满,却反而松了一口气,既然查士丁尼话语中态度已然有些松动,那么一切就好说了,只要叛国的罪名不被落实的话,那么便不至于对他们产生多大的打击。而看着上方的贵族们各『色』各样的神情,利奥斯格罗斯此刻也终于『露』出了绝望的神情。他再了解不过这些利己主义者,既然查士丁尼承诺不再扩大这件事情的影响,那么即便自己之前是高高在上的科林斯的公爵,此刻也同样被莫利亚这个利益集团弃若敝履,丝毫没有任何犹豫。
只见以科尼尔为首的莫利亚的几个大贵族们随即转过身背对着下方的查士丁尼他们窃窃私语彼此交换眼神,而最终『露』出了释然的神情,显然这些人已经做好了取舍。这个解决方案虽然不算完美,却解决了当前他们面对的大问题,虽然不愿意,可是和查士丁尼妥协才是明智之举。
看着这一切,查士丁尼、利奥斯格罗斯还有欧朵西娅公主都已经明白了这些贵族们做出的决定。
于是,带着在查士丁尼眼里矫『揉』造作肃然的神情,科尼尔伯爵缓缓地站起了身以一种高高在上的语气俯视着下方宣布道:
“尊奉帝国之名我宣布,以叛国罪予以利奥斯格罗斯公爵流放之刑,在他的有生之年中,他将没有任何权利登上飘扬着帝国鹰旗的土地上,而他在帝国的所有财产将尽数没收,他的家族姓氏将被抹去,他的存在将被遗忘,知道其的罪愆与生命一同落入地狱为止。”
而此言一出,无论是查士丁尼还是欧朵西娅都早已经在意料之中,既然已经无法保住利奥斯格罗斯那么为了确保损失到最小,这些之前还对查士丁尼控告千方百计刁难的贵族们是不会留有情面的,这种流放之刑这是仅次于死刑的刑罚,虽然看似比吊死在城楼边要好得多,可是却更加残酷。因为后者只不过是肉体上的消灭,而前者却是将受流放者的社会『性』的存在彻底毁灭,在帝政时代的罗马暴君死后往往元老院们就会以此作为报复。这对一个贵族而言,恐怕比死还要难受。
只见得知这一切的利奥斯格罗斯就在天旋地转的感觉汹涌而来,连站都站不稳了,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而他还想要发出怒吼,然而却已经没有了力气,用尽力量怨毒地看了一眼查士丁尼,如同垮掉了一般一下子老了几十岁颓唐不已的男人被守卫带了下去。
看着那远去身影,欧朵西娅公主的脸上也『露』出疲惫木然的神情,只见她朝着身旁的查士丁尼低声道:“记住你所做的承诺,查士丁尼君,否则的话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现在的我……已经再也无法相信任何人了。”这一刻,原本一直温顺的女人也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寒冷而坚硬的味道。
而对此,查士丁尼也没有丝毫的意外,平静地点了点头:“这一点请您放心,我一定会信守我的诺言。”看着面前这个女人的眼神,查士丁尼的目光没有任何的闪烁回答道,仿佛在这一刻,这个巨大的行宫之中只有他们两人。
与此同时,随着这场审判终于落下了帷幕,意味索然的贵族们纷纷离开了自己所坐的席位,准备离开,无疑对这场结果,大多数的人都是失望的,他们原本根本没有料到堂堂利奥公爵居然做出了如此可耻之举,而少数真正的上位者却在庆幸,从一开始他们便心知肚明,尽管最终他们和查士丁尼妥协,但至少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看着一直默不作声的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科尼尔伯爵从席上缓缓走下来经过了这个老人的身边,“这真的是您想要的结果吗,此刻的我们在自己的地盘上竟然向一个东方的小子低头,这难道是您想要看到的吗?”微微冷笑的科尼尔伯爵问道。
然而只见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却缓缓地合上了自己手中的圣经,只是淡淡地回答:“我想看到当然不是这些……”随即在阿纳斯塔修斯的示意下,身旁的侍卫撒琉乌斯推着轮椅离开了贵族们的视线之中。
坐着轮椅的老人径直离开了审判的大厅,而行宫之外的雨仍然淅淅沥沥地下着,登上了早已经准备好的马车,默不作声的老人闭目养神,仿佛对之前发生的一切没有丝毫的在意。
“难得,大公您也会体谅他们的感受啊!”马车中侍奉在侧的撒琉乌斯忽然试探『性』地说道。
“我有吗?”忽然睁开眼睛的阿纳斯塔修斯大公问道。
“之前科尼尔伯爵问您希不希望看到发生的这一幕,您不是回答不是么?”撒琉乌斯对面前大公矢口否认有些好奇地问道。
可是阿纳斯塔修斯却摇了摇头,“是你理解错了,撒琉乌斯,我说的不想看到的并不是查士丁尼所做的,而恰恰是这些贵族们的偏执自私,也许我之前太不问世事了,以至于现在局面不得不让这样一个年轻的小子来支撑,这恰恰是偶们的可悲啊!”老人发出了一声叹息,从头至尾他都没有任何『插』手的意思,冷眼旁观着查士丁尼和莫利亚其他的贵族们,他这才发现这二十年心灰意冷竟让他丝毫没有意识到整个莫利亚早已经在骨子里面腐朽不堪了。而出现在他眼前的查士丁尼却恰恰是一剂良『药』,不过这必然遭到一切腐朽的根源——这些贵族们的激烈反抗,明白这一点的老人也在此刻坚定了他原来的选择。
……
……
……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估算着时间,今早驱逐利奥斯格罗斯的帆桨船应该已经启程了。”一夜的风雨结束之后,清晨的第一缕的阳光落入了幽静的修道院之中,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幽幽地发出了一声叹息看着身旁的查士丁尼。
“的确暂时结束了。”尽管如此,查士丁尼却带着不置可否的语气,他看着眼前的阿纳斯塔修斯心中好奇究竟有什么事情是让这个位高权重的老人特意要见他。
而看着查士丁尼脸上带着的疑虑,阿纳斯塔修斯也没有任何意外,随即开门见山道:“查士丁尼君,你有兴趣真正执掌整个莫利亚,乃至这整个帝国吗?”
第八十四章 抉择
“查士丁尼君,你愿意真正执掌莫利亚,甚至这整个帝国吗?”带着意味深长的眼神,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看着眼前的查士丁尼问道。
而这看似平淡的一句话,却让查士丁尼微微一惊。
“现在的我已经是莫利亚的总督了不是吗?”查士丁尼不动声『色』地说道,尽管已经猜到了面前这个老人话语之中的意思,可是他还是有些不敢完全确定。
但是阿纳斯塔修斯却并其实并没有试探的意思,“难道你不明白么,凭你现在的身份,一旦莫利亚被收复,总督的头衔将不再是虚职。你真的认为你可以继续保留这个头衔下去吗?”再清楚不过贵族之间的勾心斗角,作为穆兹菲乌斯的亲信他本来是不可能得到杜卡斯家族的重用的,按照阿纳斯塔修斯的猜测,查士丁尼带着一支小规模的军队出现在伯罗奔尼撒最初不过是闲棋冷子,用来扰『乱』亚该亚侯国的后方的,可是谁也没想到趁着亚该亚侯国后方空虚,查士丁尼却一举收复了一半伯罗奔尼撒。
然而这并不一定是什么好事,这出人意料的胜利带来的必然是敌视和愤怒。莫利亚一旦被收复,必然招致眼红,而凭查士丁尼的身份是不可得到莫利亚贵族们认可的,到那时候唯一的可能便是官职难保。
这一点,查士丁尼也心知肚明,看似莫利亚总督的头衔十分荣耀,可是却不过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此时的他甚至连一个正儿八经的爵位也没有。
“我当然明白,可是您又能帮我什么呢?”查士丁尼看着对方,他相信阿纳斯塔修斯大公把自己叫到这里来要跟自己说的肯定不只是这些。
而随即阿纳斯塔修斯也点了点头,他也不准备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愿意成为我的养子吗,查士丁尼君?”
此言一出,即便之前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查士丁尼却还是心中猛的一震,眼前的老人居然开出了这样惊人的条件,恐怕任何人要是遇到这样的情况绝对会毫不犹豫便答应的,然而查士丁尼却在这时犹豫了。阿纳斯塔修斯作为莫利亚专制公没有任何直系子嗣,如果成为了他的养子那意味着将可以继承专制公的爵位。可正是这样,才让查士丁尼更加不得不谨慎对待。
“可为什么呢?”
“如果你成为了我的养子,那么莫利亚的贵族也将不得不效忠于你,现在你不是正着手试图平息下贵族田产的麻烦吗?如果你成为我的养子一切将迎刃而解,而伊庇鲁斯的那些人也不得不忌惮你的身份不敢轻举妄动。”眼前的老人回答道,看似漫不经心的几句话却直接将查士丁尼之前一直焦虑的问题轻易解决。
但查士丁尼摇了摇头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我说问,这对您又有什么好处呢?任何人做任何事情没有目的都是不正常的,我不认为我有那样的价值能够让您开出这样的条件。”在这一点上,查士丁尼很有自知之明,尽管他在威斯卡里堡击退威尼斯人展现出了自己的才能,可这并不代表就值得阿纳斯塔修斯付出这样的代价。眼前的老人肯定有另一层目的。
可是出乎查士丁尼意料的是,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却也摇了摇头:“对我有什么好处,查士丁尼君,你想得太多了,我已经活了七十多岁,半截入土的人了,你认为这么做还有什么私心吗?我只不过是在为自己找一个继承者罢了。”
“可为什么是我呢?以您的地位只要想的话,莫利亚的其他贵族们一定趋之若鹜,为什么要选择我一个与您只相识了了很短时间的小子呢?要知道我只不过是一个来自东方边疆身份低微的小子而已。”
“你认为我和那些蠢货的看法一样短浅吗?”老人干笑了一声揶揄道。
“当然不是,可是我还是不能够理解。”
“因为我相信穆兹菲乌斯选择的人,这也就是为什么从第一眼见到你,尽管我已经知道你的到来将是一场大麻烦,可我却护住你的周全。穆兹菲乌斯也曾经在我的身边历练过,某种意义上我也是看着他长大的,但是这只是一点原因,更重要的是我相信你的能力。”老人脸上原本和蔼的神情一扫而空,此刻又『露』出了少有的严肃神情看着查士丁尼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
从你一开始私自处置贵族们的田产的时候我其实便已经记住了你,一开始我只是决定你不过是见识短浅为了眼前的利益才选择才这么做,可是当我真正见到你的时候,我才明白如今的帝国需要的正是你这样的人。相比起来循规蹈矩维持原来那种率兽食人腐朽的世界,你和我一样更希望希望将一切改变。虽然拉丁人的入侵让帝国分崩离析但也给了她重生的机会,正因为如此,我才做出了让你成为我继承人的原因。否则凭你现在的身份想要一步一步爬上去不知道要何年何月,而最终反而可能落的和利奥斯格罗斯那样泥沙俱下,现在这样的理由你能够接受吗?”
听完了面前老人说完的话,查士丁尼微微沉默。阿纳斯塔修斯大公说的并非没有道理,也许很多年前的利奥斯格罗斯凭借军功得以晋升贵族的时候也是一样雄心万丈,可是最终他却成为了一个投机钻营两面三刀的人,查士丁尼也不敢保证自己永远都不会变。可成为莫利亚专制公的继承人无疑的好处无疑是巨大,但是那会给自己树更多的敌人。
但是思虑良久,查士丁尼最终还是拿定了主意。
“想好了吗?这其中的代价我想你自己更清楚……”
“我还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吗?我知道我要付出的代价,但既然有人觉得我还有价值,对我就是好事。我愿意成为你的养子……”查士丁尼脸上尽管微笑着可是神情带着一丝无奈,此刻的他的确别无选择了。之前拒绝了穆兹菲乌斯就是想要避免权力斗争的漩涡,可是不知不觉之间,查士丁尼发现在即便他不想这样做,为了活下去,也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
第一章 如今的剧变(上)
君士坦丁堡,众城之女皇,作为罗马帝国最璀璨的一颗明珠的存在,它无疑是整个世界最繁华的城市。可以说法兰克诸国的任何一座城市都无法与之比肩,当十字军从海上第一次看见这座城市的时候,所有人都无比震撼。毫无疑问,君士坦丁堡乃是罗马帝国的心脏,纵然是当年帝国最衰退的时代,海峡以西的疆土都被外族蹂躏,凭借着这座伟大的城市,罗马帝国还是得以延续迎来了第二次复兴。
然而十字军的带来却彻底改变了这一切,第四次十字军东征带来的破坏是难以估计的,它将一个曾经的大帝国变得支离破碎,国力衰微,失去心脏的拜占庭帝国从此一蹶不振。
作为仅有的继承者尼西亚,伊庇鲁斯和特拉比松却仍然在勾心斗角,全然忘记了国仇家恨,任凭在君士坦丁堡的拉丁僭主自诩为罗马人的皇帝,使得盘踞在拜占庭帝国腹地的拉丁人埋下了帝国最终衰亡的种子。
然而历史的走向本应该是这样,可是此刻局势却已经完全不同,曾经气势汹汹的拉丁帝国如今已经元气大伤,而旧有的十字军国家的处境也愈加艰难。
此刻在君士坦丁堡之中,意识到这一点的拉丁人无疑已经心急如焚,但却束手无策。
自从保加尔人在亚德里安堡打败了拉丁人,在短短半年之内,拉丁帝国的统治已经岌岌可危。尽管佛兰德尔的亨利从比提尼亚撤回了君士坦丁堡支持大局放弃了对拉斯卡利斯家族的追击,但是局势仍然没有丝毫的好转。尤其是此时的塞萨洛尼卡王国已经陷入了希腊人和保加尔人的两面围攻之中,使得情况越发对拉丁侵略者不利。作为拉丁帝国最重要的藩属国,一旦塞萨洛尼卡被拜占庭人收复,君士坦丁堡便将没有了任何屏障。
无疑,局面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使得亨利皇帝此刻不得不选择放弃旧日和博尼法斯的恩怨。
狄奥多西城墙的大门轰然打开,来自塞萨洛尼卡的法兰克骑士进入了君士坦丁堡的大街上,而所到之处,看到这一幕的市民无不纷纷躲避,尽管害怕可是更多的却是一种仇恨,就在几个月前,拉丁人在君士坦丁堡掀起了一场血腥清洗搜捕反抗军的行动,无数人被送上了绞刑架。这让屈服于此的拜占庭人更加对外来的入侵者恨之入骨。
为首的法兰克骑士正是孟菲斯侯爵塞萨洛尼卡的国王博尼法斯,此次前来的他正是要与拉丁帝国的亨利皇帝商讨接下来的事宜。尽管因为君士坦丁堡皇位之争,两人闹得很不愉快,可是如今拜占庭人和保加尔人气势汹汹,这不得不令他选择妥协。
一进城,作为帝国宫相的加利亚斯卿早已经在北皇城的记功广场带着帝国的贵族们等候迎接多时了。
“尊敬的博尼法斯殿下,欢迎您的到来,我谨代表君士坦丁堡诸君,感谢您接受我们的邀请前来与我们的陛下商议接下来如何对付狡猾的希腊人。”加利亚斯谦卑地低下头行礼道,尽管身为皇帝的宫相却一副仰人鼻息的模样。
而对此,博尼法斯则也是丝毫不在意,在身边侍卫的侍奉下翻身跳下了战马,冷冷地看了一众迎接自己的人问道:“亨利那家伙呢?他怎么没有来?”
男人无礼的语气顿时让众多贵族脸『色』一变,博尼法斯完全没有丝毫封臣自居的意思,本身让他们出来迎接就已经是僭越可是这个高傲的男人却仍然不知足。
而意识到这一点,看着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的加利亚斯卿连忙打圆场讨好着笑道:“皇帝陛下在大殿上一直在等您,还请博尼法斯殿下移步。”说罢贵族们的身后全副武装的宫廷守卫列阵在侧让开了一条前往宫殿的道路,以高规格的阵仗迎接博尼法斯的到来。尽管之前双方兵戎相见,可是如今面临着希腊人的反攻倒算,他们都互相需要对方的力量。
这一点,即便表现出无比倨傲的博尼法斯其实也心知肚明。不再为难加利亚斯,于是博尼法斯让自己手下的将士退下,随即跟着君士坦丁堡的群臣们朝着皇宫而去。
经过了一段长长的路程,在群臣的带领下,博尼法斯终于步入了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中,踏上一节节阶梯,再一次看着眼前这无比壮观华美的建筑,博尼法斯仍然忍不住赞叹一番。尽管君士坦丁堡被围攻之前阿历克塞三世便将其中能带走的之前的东西带走,入城洗劫的威尼斯人又趁火打劫了不少东西,可墙壁上的宫廷壁画以及雕塑神像依旧彰显着帝王至高无上的气息。而看到这一幕,一想起这本应该属于他,博尼法斯心中便有怒火中烧。
而这时远远地望去,带着希腊式的王冠的亨利国王也坐在王座之上,静静等候着,在他的身旁座位上此刻正坐着一个老人,不是别人正是威尼斯不久前刚刚卸任的总督恩多克丹多罗。
“好久不见了,博尼法斯。”看见终于来到的男人,亨利皇帝缓缓地从王座上站了起来,朗声说道。“我们已经等你很久了。”
而一旁坐在椅子上的丹多罗也致意『性』地招了招手,沙哑着声音道:“病体抱恙,恕我不能多礼了,博尼法斯阁下。”此时这个老人身体已然如同风中残烛,尽管在君士坦丁堡的胜利使得其人生达到巅峰,可是水土不服再加上高龄,丹多罗甚至连坐船会威尼斯都做不到。而此次,保加利亚还有拜占庭残余势力的联合行动却让这个病入膏肓的老人不得不打起最后的精神来出席这场事关整个帝国命运的会议。
而博尼法斯也明白此时面临局势的严峻『性』,也随即点了点头将往日恩怨放在了一边道:“哪里,的确好久不见了,陛下还有亲爱的丹多罗总督阁下,很高兴再一次见到你们。不过我想此次前来恐怕不是为了叙旧吧!”
第二章 如今的剧变(下)
“的确如此。我想你也已经知道这次前来邀请你过来商议,为的就是解决现在整个严峻的局势。”亨利皇帝点了点头毫不掩饰此刻对拜占庭反攻倒算的担心,此刻宫廷之内,只有这昔日攻陷君士坦丁堡的三巨头,而群臣都在宫殿之外没有得到允许不敢入内。
“没想到连你也会遇到手足无措的时候。不过才短短几个月,这些该死的希腊人居然又死灰复燃了,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带着揶揄博尼法斯看了一眼对方道,可是尽管口头这么说,然而他却心里清楚,如果连这个男人都觉得棘手,那么无疑局面无疑已经到了非常糟糕的地步。其实自从几个月前和佛兰德尔的亨利爆发了冲突,博尼法斯便回到了自己在北意大利的封地,他也是不久前才得知了如今他的塞萨洛尼卡王国的处境已经岌岌可危。
“你一直都在意大利一个月以前得知了保加利亚有动静的消息才赶回来自然不知道,这短短几个月已经发生了许多天翻地覆的变化。”一旁的丹多罗总督粗着声一边喘息一边说道,尽管双目失明年老衰朽,可是这个老人却仍然思维敏锐,反应迅速,没有一丝记忆里衰退的样子。
“可是他们本应该群龙无首四分五裂才对,我记得不久前亨利陛下不是一路追击将尼西亚的那些希腊人赶得像一群丧家之犬吗?”对于保加尔人的异军突起博尼法斯并不意外,可是一支凝聚起来拜占庭人力量却完全出乎他的预料。明明失去了君士坦丁堡的拜占庭帝国应该四分五裂短时间产生不了威胁才对,然而据他所知在西海岸的伊庇鲁斯,那里的希腊人显然已经崛起并造成了巨大的麻烦。这委实让博尼法斯也百思不得其解,这实在不符合常理。
而亨利皇帝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凝重神『色』道:“的确如此,东方的拉斯卡里斯家族已经不存在任何威胁,可是我却没有想到穆兹菲乌斯那个家伙居然逃到了伊庇鲁斯,并得到了杜卡斯家族的支持。”
“穆兹菲乌斯……居然是他,他还没有死?!”微微一惊的博尼法斯从自己的位置上猛地蹦了起来,他当然记得这个名字。当初他们兵临君士坦丁堡的最初目的其实是为了帮助小阿历克塞推翻阿历克塞三世的统治,可是穆兹菲乌斯突然发动的政变却让他们计划落空。因此对他,拉丁人可以说恨之入骨。可是君士坦丁堡沦陷之后,穆兹菲乌斯便不知所踪,博尼法斯本以为他已经死了,可是现在眼前的亨利皇帝和丹多罗总督告诉他,此人并没有死,反而安全到了伊庇鲁斯。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当然,凭借穆兹菲乌斯这面旗帜,米哈伊尔杜卡斯已经成功地整合了西部帝国的贵族,并且野心勃勃地和保加利亚王国达成了同盟协议。”亨利皇帝说道。
“这无疑是最糟糕的事情,伊庇鲁斯和保加利亚一旦联手进攻,我们的处境将极为糟糕!”这才得知这些细节的博尼法斯惊出一身冷汗,可是接下来丹多罗说的话却更加让他脸『色』惨白。
“尽管北边和西边的威胁不小,可是希腊人和保加尔人联手却未必是真心实意,暂时我们不必太担心,而相比起来,如今南方的局面才是最糟糕的,不久前伊庇鲁斯突然袭击重创了我们在伯罗奔尼撒的盟友,雅典公国和亚该亚侯国都已经战败不得不投降,尽管全境还没有被希腊人占领,可是显然希腊人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这也就意味着……”
“这也就意味着塞萨洛尼卡已经陷入了三面的围攻之下,很明显,在处理完莫利亚的事情之后,希腊人接下来的目标无疑是此时你占据的马其顿地区。”亨利的目光落在了博尼法斯的身上晓以利害,而用这平淡的声调说出这番话却让得知这一切的博尼法斯悚然一惊,纵然是这个曾经作为十字军领袖的男人也慌了手脚。
“该死的希腊人!他们居然……可是怎么会这样,威廉·查普利特还有奥托罗歇他们简直无能透顶!”博尼法斯几乎要咆哮出来,亚该亚和雅典的两个君主都是曾经他的麾下,他们手下都是十字军之中的精锐之师,却如今居然却向昔日的手下败将——希腊人投降,这让这个暴躁的男人怒火中烧。
可是一旁的丹多罗却摇了摇头道:“但事实恐怕并不是这样,就在不久前我的儿子率领的一支舰队在南方遭遇了惨败,目睹了一切,显然现在希腊人已经不像之前那样不堪一击,狮子已经在他们的心中苏醒了过来,而从目前得知的情况,伊庇鲁斯军队的战斗力不容小觑,也许他们拥有了强大的统帅,也许他们的背后由另一股势力在支持他们。”
威尼斯的军队也遭遇了惨败,再一次大吃一惊的博尼法斯这下终于坐不住了,作为昔日的合作伙伴他很清楚威尼斯舰队的强大,可即便这样居然也在于希腊人的交锋中受挫,这让这个男人的心中升起了巨大的危机感。
可是随即博尼法斯便恢复了镇定,看着面前的亨利皇帝和丹多罗总督,“说了这么多,那你们准备怎么办?我想把我叫到这里来恐怖不只是为了说这些吧?”双方都是聪明人,以博尼法斯对眼前两人的了解,他相信对方绝不是单纯为了将此刻面临的困境告诉自己而已。不愿意拐弯抹角的博尼法斯随即开门见山,而亨利和丹多罗也一直在等他说这一句话。
只听一旁的丹多罗总督缓缓地开口道:“我和亨利陛下经过商议之后,我们决定主动出击……首先进攻保加利亚击溃他们从而打击希腊人的士气,但是这件事情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博尼法斯!”老人徐徐地道出了他们惊人的作战计划,此刻已经面临包围的拉丁帝国并没有收缩防御的意思,恰恰相反,丹多罗和亨利却准备先下手为强,可这却不得不需要博尼法斯的支持。
而得知这一切的博尼法斯却丝毫不意外,脸上『露』出了微妙的笑容,“哦,是吗,那么我想这的确值得我们好好商榷一番……”
第三章 来者不善
随着北边亚该亚侯国和雅典公国战败消息的传来,特里波利斯的警戒终于得以解除,本来人心惶惶的城中此刻也难得享受到了些许平静与安详。但尽管如此,被查士丁尼委托主持大局的里奥守备长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尽管查士丁尼前往南方只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可是却让里奥感觉到漫长无比的煎熬,一方面要处理日常事务另一方面还要戒备内外的威胁。而亚该亚侯国和雅典公国投降一点也没有让他得以放松。
固然,宣布投降的亚该亚侯国和雅典公国此时已经元气大伤,不得不屈服于罗马人收复失地的军事打击,可是这种结果,其实已经很明显了,伊庇鲁斯方面也没有了扩大战果的意图,单纯只是消除背后的威胁,可这也埋下了隐患——那就是一旦盘踞在伯罗奔尼撒北部的拉丁人恢复过来,随时可能反噬。到那时候,特里波利斯无疑首当其冲。这一点,里奥很清楚,伊庇鲁斯的上位者们自然是明白的,但这也是各方博弈最后的结果。对阿格里尼翁的提奥多尔而言,达成停战可以避免将拉丁人『逼』入绝境造成南方战事陷入泥潭,而对坐镇鲁斯尼纳的米哈伊尔皇帝,现在围攻盘踞在马其顿的拉丁人更加重要,而且他肯定不愿意自己那位一直不忠诚的兄弟在莫利亚扩张自己的实力。至于,拉丁人的意图,则昭然若揭,那便是徐图再进,暂且屈服罢了。
可是这对此刻进入南伯罗奔尼撒的查士丁尼他们来讲却十分不利,尽管身份低微,可是久经战阵的经验告诉里奥守备长现在他们的处境很是尴尬。
原本他们只不过是提奥多尔一颗利用的棋子罢了,而现在一切尘埃落定,那么只要对方愿意恐怕鸟尽弓藏随时都可以。更何况由于之前的种种,查士丁尼与之关系其实并不融洽,所谓的莫利亚总督的头衔一直都是一句承诺而没有实际的兑现,这让里奥不得不忧心忡忡。
而就在里奥守备长坐在市政厅思虑如今面临的处境的时候,紧闭着的大门却突然被猛地推开。
“什么人?”吃了一惊的里奥下意识地抬头脸上满是愕然,他明明已经嘱咐过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来打扰他。而竟然有人进来如此放肆直接推门而入。带着一丝怒意循声望去,可是当里奥守备长看见站在自己眼前的男子的那一刻,脸上的神情猛地僵住,瞠目结舌。
走进市政厅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提奥多尔伯爵的儿子罗曼努斯杜卡斯,他本应该在阿格里尼翁才对可是此时却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了这里,让里奥守备长始料未及。他居然丝毫不知道对方居然会前来这里,这让里奥的内心猛地咯噔一下,很明显阿格里尼翁那里已经有了动作,看着罗曼努斯的出现,里奥知道对方来者不善。
“原来是您啊……罗曼努斯阁下!”半晌反应过来的里奥良久才战战兢兢地上前行礼。
可是缓步走来一袭戎装的罗曼努斯杜卡斯却正眼也没有瞧他,而是冷冷地看着周围,“查士丁尼呢,他怎么不在这里?”
“查士丁尼大人……查士丁尼大人有要事在身,要过几天才能回来,不能迎接您的到来还请大人见谅。”小心翼翼站在一旁的里奥守备长连忙回答道。
“要事在身?不过是受了莫利亚那些家伙的巴结,一厢情愿跑到南方蝇营狗苟罢了。我们的查士丁尼大人身为一军统帅,身负重任,居然随意离开了自己的镇守之地,至今未归,简直儿戏。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也亏我父王之前还想要保荐他为莫利亚的总督,没想到现在就想着自立门户了。”罗曼努斯冷笑一声,更让里奥守备长胆战心惊。
“父王……这是……”愕然的里奥结结巴巴地困『惑』道。
就在里奥守备长惊疑不定的时候,罗曼努斯的身后,泽奥多塞法隆站了出来呵斥道:“蠢材,现在提奥多尔殿下已经晋升亲王,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亲王之子帝国伯爵罗曼努斯殿下!”里奥这才发现此时原来驻守在特里波利斯守军的众多将军们不知何时齐聚于此处并且都已经到了罗曼努斯杜卡斯的这一边,这让看到这一幕的里奥守备长顿时感觉不妙。
他终于意识到为什么罗曼努斯的到来他之前他一点风声都没有知晓,因为镇守特里波利斯的第四连队将军们显然已经投靠了眼前这个男人。这也可以解释为何在百里之外的罗曼努斯居然知道查士丁尼前往了南方,而由于聂乌斯基带着人前往南方救援查士丁尼,可以说对方完全可以兵不血刃控制这整座城市,反观里奥守备长却完全无力阻止。
气势汹汹的罗曼努斯此行来者不善,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令利奥守备长更加慌了手脚。
“殿下,何出此言,查士丁尼大人绝对不敢有任何对帝国不忠之举,一定是您听了他人谗言。”
“哦,是吗,谗言?”罗曼努斯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里奥,“穆斯瓦尔卿,我想您应该最清楚这里的情况吧,请问我刚才说的可有什么问题吗?”
见罗曼努斯呼唤穆斯瓦尔,里奥守备长更加心底一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而只见一直没有『露』面的穆斯瓦尔缓缓地从罗曼努斯的身后走出,回答道:“殿下所说的和事实没有任何出入,据我这段时间留在查士丁尼大人身边辅佐所知,身为代理莫利亚总督的查士丁尼大人的确存在重大的失职,而且同时还存在打击异己的劣迹,这一点泽奥多塞法隆阁下和他手下的将军们都可以作证。”
此言一出,早有准备的泽奥多塞法隆和其麾下的普罗尼亚军官们纷纷点头,在查士丁尼手下憋屈的日子里面他们早已经有心报复,而此刻有了机会他们当然不会放过这攻讦的机会,各种难听的话语纷至沓来,毫不犹豫地说出对查士丁尼的诋毁之词。
另一边,脸上面带和煦笑容的罗曼努斯杜卡斯则听完了众多指控之后『露』出了公正严肃的神情,宣称一切他将彻查到底绝不姑息。
可是旁观者清,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却觉得作呕,里奥守备长一眼便看出了这些人根本是早已经相互勾结。脸『色』铁青的这个男人终于忍不住喝道:
“你们究竟想要干什么!你们扪心自问你们刚才说的话有那一句是真的?”
察觉到罗曼努斯来者不善的里奥守备长尽管知道这将令自己陷入危险的处境,可是这个中年男人却还是忍住了胆怯站出来呵斥道,可是这却让原本带着一丝笑容的罗曼努斯杜卡斯脸『色』一沉。
“哈,你们看我几乎已经忘记了呢!此时我们中间还站着一个查士丁尼『奸』佞的党羽,发出这样刺耳的声音。诸君以为我们应该如何处置他呢?”
而早已经看不惯里奥这个身份低微的老家伙站在他们上面的拜占庭贵族们一下子便听出年轻的罗曼努斯伯爵话里有话,立即附和了起来。
“吊死他!吊死这个叛国者!”
“对,将这个老家伙送上绞刑架,让查士丁尼看看他的下场!”
恶毒的话语从这些普罗尼亚军官口中说出,而罗曼努斯则居高临下地看着里奥守备长等待着他自己求饶,犹如望着一只蝼蚁,其生死只在他的好恶之间便可以决定。
第四章 穆斯瓦尔的谋划
“现在你还这么觉得吗,守备长里奥?你是要改正你之前说的谬误还是依旧冥顽不明呢?”用冷酷的眼神俯视着面前的中年人,罗曼努斯杜卡斯居高临下地问道。
可是看着眼前这一幕,用不屑的神情扫视着周围的所有人,里奥守备长却『露』出了坚毅的神情毫不畏惧地冷笑道:“查士丁尼大人在前线奋勇拼杀,可是如今你们却做出这样令人不齿的事情,以为可以用谎言来扭曲事实,而总有一天你们所有人都将受到诅咒!”
愤怒的男人的声音响彻在整个大厅之中,这个中年人本应该到了这个年纪就已经锐气尽失才对,可是此时里奥守备长却如同一头狮子在发出咆哮,完全没有之前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样子。而目睹这一幕,从罗曼努斯伯爵到穆斯瓦尔再到其他普罗尼亚贵族们,心中都是一震,再是一寒,他们都低估了眼前这个男人对查士丁尼的忠诚。这种话听起来像是无意义的狠话,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却已经表明了里奥守备长的态度。
即便冒着忤逆身为亲王之子罗曼努斯的威胁,眼前这个本应该处处小心得过且过的中年男人竟然还是站出来为查士丁尼说话,这种情况不得不让在场人惊愕,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里奥居然对查士丁尼如此死心塌地。
可就算这样又怎么样,纵然你效忠着查士丁尼,可是此刻不在这里的那个小子根本救不了你。很多人都在心里嘲笑这个老家伙的不自量力,活了半辈子如今却不知死活如此冥顽不明,可是刚才男人的那番话偏偏使得萦绕不去的寒冷笼罩在他们的心头。
而普罗尼亚的贵族们都是这般想的,可是看着这一幕的罗曼努斯杜卡斯却是截然相反的一种感受。犹如被侮辱一般,对他而言,不肯屈服的里奥就像是一记耳光落在了他的脸上,使得他又想起了当初在阿格里尼翁查士丁尼对他的那一声声犹在耳边的嘲讽。
这是一直以来得不到父亲认可的罗曼努斯杜卡斯的逆鳞,他最恨的就是背后他人对自己的指指点点,认为他没有上位者应该有的气量和能力,而查士丁尼是第一个除了他父亲之外公然这么对他说的人,这让罗曼努斯对其恨之入骨。现如今,查士丁尼手下的一个小小的守备长都居然敢无视他的威压,公然忤逆他的威严,这令一向暴躁的罗曼努斯顿时火冒三丈。
“来人!”一声令下,罗曼努斯喝道,而周围的全副武装的士兵站了出来就等其一声令下。
但是就在这千钧一发的一刻,罗曼努斯的身旁穆斯瓦尔却不动声『色』地拉了拉他的袖口,用眼神示意阻止了已经动怒的罗曼努斯杜卡斯。
而本已经动了杀心的罗曼努斯看着穆斯瓦尔给自己眼『色』,『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尽管心中恼怒不已,可是最终还是暂且压下自己心中的怒火,道:
“暂且收押下去,严加看管!”
在改变主意的罗曼努斯喝令一声下士兵上前将没有进行反抗的里奥守备长押了下去带离了大厅,可是看着这一幕的泽奥多塞法隆等人则是始料未及,没想到关键时候罗曼努斯伯爵居然没有下杀手,他们本想借此机会好好报复的计划落空不禁有些失望,可是却不敢多说什么。
而这时只听罗曼努斯冷冷地说道:“你们暂且退下,我和穆斯瓦尔卿有别的事情商量。”
不敢逗留的泽奥多塞法隆连忙小心翼翼行礼告退不敢有丝毫地怠慢,如今的罗曼努斯已经不再是之前那样连爵位也没有,如今这个桀骜不驯的年轻人已然是帝国的伯爵,谁可不愿意得罪一位未来的亲王、。随即刚才还人头攒动的闲杂人等眨眼间退下,只留下了大厅之中穆斯瓦尔和罗曼努斯杜卡斯两人。
看着其他人离开,原本还一副居高临下模样的罗曼努斯杜卡斯看着一旁的穆斯瓦尔此时却立即换了另一幅模样,“此次全靠您的协助我才能成功夺下查士丁尼的兵权,老师。”
作为提奥多尔亲王驯兽的弄臣,尽管权力不小可是实际上地位低微的穆斯瓦尔此刻既然被罗曼努斯杜卡斯称呼为老师,而对此,穆斯瓦尔也坦然受之,显然承认了这层关系。
“这一点都是我应该为殿下做的,只不过现在说成功夺下了查士丁尼的兵权还为时过早……”
“为时过早,您这是什么意思?”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当时阻止您杀了里奥的原因。”
“可是我还是不懂得您的意思,老师,那种小角『色』吊死了就吊死了,难道查士丁尼真的敢因为他反叛不成!”显然还有些不甘心,罗曼努斯脸上『露』出了一丝冷意。
“如果那样反而是最好,而您眼中的小人物对查士丁尼而言却不是,那个小子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家伙,可偏偏他那种人是不可能做出愚蠢决定,因此一旦您成为他的仇敌要是没有充足的准备无疑将是一场噩梦。尤其是现在他的兵权还在的时候。”穆斯瓦尔认真地回答道。
可是罗曼努斯却仍然不放在心上,“这怎么可能?父王麾下的第四连队现在都在我的手里,特里波利斯也在我的控制之中,现在已经是孤家寡人的查士丁尼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然而穆斯瓦尔却摇了摇头,再一次提醒道:“如果你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罗曼努斯殿下,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我想查士丁尼前往那边恐怕绝不是接受莫利亚贵族邀请赴宴那么简单,更何况他麾下的军队加上突厥人仍然不可以小觑,如果没有充分的准备我们是会吃亏的。别忘了您父亲这次是在考验您!”
第五章 密谋
“罗曼努斯殿下,别忘了这次您的父亲这次是在考验您……”穆斯瓦尔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罗曼努斯提醒道。
顿时间这位亲王之子原本脸上冷厉的神情勃然一变,他当然明白穆斯瓦尔的言下之意。一直以来,罗曼努斯都没有得到自己父亲的认可,因此很长时间连爵位都没有得到,这恰恰是罗曼努斯的心病,尽管他是提奥多尔的独子,然而罗马帝国的传统中并没有直接禁止女『性』作为继承人。所以内心深处罗曼努斯对自己的妹妹伊莲娜一直很复杂,而此时他终于成为了帝国伯爵,似乎已经得到了父亲认可,可是这并不能令罗曼努斯安心,这次他被委派重任来到伯罗奔尼撒很明显是一次考验。
“老师,您的意思是——”
“很明显,亲王殿下是在观察您的表现,而现在处理查士丁尼的问题上倘若您有了差池,我想无疑影响到日后亲王对您态度。”
“可是就凭查士丁尼手里那些乌合之众,我们又何必小心翼翼。更何况整个特里波利斯都已经在我们的手里。”见穆斯瓦尔如此态度的罗曼努斯不解地问道。此次他从阿格里尼翁带来自己的亲卫队,再加上已经落入他手里的第四连队,兵力雄厚,查士丁尼手下剩下的人根本掀不起风浪才对。
可是穆斯瓦尔却摇了摇头,“事情可没有您想的那么简单的,罗曼努斯殿下,您真的认为查士丁尼前往南方只是接受宴会邀请那么简单吗?更何况那个小子可并没有您想的那样弱小啊!要是他孤注一掷使得局面失控的话那亲王会怎么想您?”
此言一出,原来还并不怎么在意的罗曼努斯登时间神『色』凝重起来,这的确不是他乐意看见的结果。
“那我们怎么办?”
“殿下若想削弱查士丁尼的权力并不困难,可是想要褫夺他总督的头衔却不容易。毕竟目前而言,他还是莫利亚的代理总督,没有亲王的表态,您想要直接动查士丁尼恐怕会有许多阻力,可这恰恰是亲王考验您能力的地方。”只见穆斯瓦尔凑近罗曼努斯的耳边低声说道,“所以现在我们应该徐徐图之,尽管此时查士丁尼已经失去了特里波利斯的控制,但这也意味着现在他手下的军队保持的着绝对的忠诚,他们都是这个男人从伊洛凡堡带到这儿的。若是不剪除他的羽翼,我们很难成功!”
“可是那个小子何等狡猾,连拉丁人不也称他为‘小狐狸’么,若是剪除他的羽翼,他怎么会放任不管?”罗曼努斯摇了摇头道,“与其这样不如趁其不备先下手为强。”
“可是这却得不到亲王殿下的认可,这是您愿意看见的么?而且所谓剪除羽翼可未必是处罚啊!”穆斯瓦尔的脸上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浮现,“殿下大可以以亲王的名义赏赐到时候归来的查士丁尼等一干人等。所谓的忠诚最容易被利益所动摇,查士丁尼虽然重用着那些人,可是没有人不愿意得不到升迁,而那将给我们趁虚而入的机会。。”
说罢穆斯瓦尔将早已经准备好一份名单,交到了罗曼努斯杜卡斯的手上,“这些都是查士丁尼麾下效忠于他的人,只需要一一剪除,到时候纵然是所谓的狡猾的狐狸,没有了爪牙便没有了任何的威胁。”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刚才请您不要吊死里奥守备长的原因。太早和查士丁尼撕破脸皮反而不好,这是上位者所应该有的素质,您要明白,有的时候杀戮的威慑并非那么奏效。”穆斯瓦尔谆谆教导道,尽管他只是一个弄臣可是跟随提奥多尔多年却深谙驭下之道,而这正是罗曼努斯杜卡斯所缺少的。
“当真如此吗,老师。”此刻罗曼努斯脸上也满是惊喜,听完了穆斯瓦尔给自己的谋划的一切,,仿佛已经尽在掌握。
“当然,如果我没有猜错,查士丁尼在南方遇到了不小的麻烦,他手下的人才离开特里波利斯救他给了我们可乘之机。到时候,殿下以亲王的名义,恩威并施,即便查士丁尼也将无话可说。这样,整个莫利亚才能够成为殿下的囊中之物。”
听罢,志得意满的罗曼努斯杜卡斯在心中推演着那一幕,回来的查士丁尼跪在他的面前为自己的失职告罪,他居高临下,而他以父王的名义委婉地斥责查士丁尼的过失,同时又恩赏这次远征的众多将士,让他虽然心有不安,却又不会生出异心,到时候他便可以趁机提拔查士丁尼的手下从而达到剪除查士丁尼羽翼的目的。
想着想着,不经意之间,一缕微笑出现在唇角……
可就在这时,原本市政厅关闭的大门却被猛地推开,惊慌失措的泽奥多塞法隆冲了进来,神情慌张。
吃了一惊的罗曼努斯杜卡斯随即起身,神情『露』出不悦,他明明已经叮嘱过不准有人来打扰他的。
“怎么回事,身为帝国将军成何体统!”只听亲王之子呵斥了一声道,然而眼前的泽奥多塞法隆却好像遇到什么可怕的事情张皇无措。
只见泽奥多塞法隆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殿……殿下,查士丁尼回来了!”
什么?!
穆斯瓦尔和罗曼努斯杜卡斯同时吃了一惊,显然没有料到对方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按照本来他们的预计查士丁尼在南方至少还有两天的行程才对,然而对方却大大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可是两人却并不紧张,尽管有些意外,可是就在刚才穆斯瓦尔和罗曼努斯已经想好了对付查士丁尼的手段。
“这有什么慌张,就算是那个人来了,有什么好怕的,瞧瞧你样子,亏你还是帝国的将军。难怪你处处受制于一个身份低微的东方蛮子。”罗曼努斯冷冷地看了一眼泽奥多塞法隆,不屑地道。
然而面对罗曼努斯的嘲讽,泽奥多塞法隆却还是满脸慌张道:“不是的,殿下,他的手下有一支庞大的军队正朝着特里波利斯过来,远远超过了我们的兵力!”
第六章 狡狐归巢
查士丁尼麾下的军队数量居然超过了他们!
“不可能!”罗曼努斯杜卡斯和穆斯瓦尔同事脱口而出,查士丁尼从伊洛凡堡启程的时候麾下除了阿格里尼翁的军团之外便只有他自己的亲卫还有那些突厥雇佣兵,经历了几次和亚该亚侯国的大战早已经损失不少怎么可能还有那么多兵力。可是此刻,泽奥多塞法隆的脸上却显然没有丝毫说谎的样子,这让两人不得不又心生疑『惑』起来,随即相互对视了一眼让泽奥多塞法隆带路,准备登上登上了城头想要一看究竟。
可是当他们刚刚登上特里波利斯的城头朝着南方望去便立即呆住了,险些立足不稳……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穆斯瓦尔和罗曼努斯竟然觉得自己无法呼吸。
眼前的这一幕,彻底令他们震惊。
夕阳将尽,落日的余晖之中,一支肃穆整齐的大军出现在了特里波利斯众人的视野之中,最前面的全副武装的具装骑兵,而他们的后面长枪如林的重装步兵整齐有序地缓缓跟随,而鞑靼骑兵和突厥骑兵以恢弘的气势在左右,这些野蛮的蛮族为何出现在查士丁尼的麾下完全出了穆斯瓦尔和罗曼努斯的预料。
远远望去,对面的军旗是罗曼努斯第一次所见到的,旗帜之上绘着的是一只白『色』的狐狸,查士丁尼的军队顺着特里波利斯年久失修的罗马大道走出,接着汇聚成庞大的阵势,兵临城下。无怪乎泽奥多塞法隆这样久经战阵的人居然都如此紧张,查士丁尼的带来的这支军队的力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估计。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看着这些军人身上穿着的甲胄和武器在夕阳闪耀下无比夺目,令城上的人们顿时紧张不已。如果此刻的查士丁尼知道特里波利斯城中发生的一切怎么办?罗曼努斯忍不住心想,之前他们的计划能够成立的前提便在于自己手下的力量足以压制查士丁尼。
可是现在那个小子却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支如此强大的军队,甚至远比特里波利斯的守军要强大。
紧张到绷住呼吸的罗曼努斯杜卡斯与穆斯瓦尔面面相觑,查士丁尼的先头轻兵已经兵临城下,万一双方产生了冲突,结果对他们将十分不利。
“我们该怎么办,罗曼努斯殿下?”泽奥多塞法隆既然已经和查士丁尼撕破脸皮接应了罗曼努斯占据了特里波利斯城,那么此刻他也只能指望一旁的亲王之子,否则的话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然而目睹眼前这一幕的罗曼努斯实际上也已经慌了手脚,可是身边的穆斯瓦尔却戳了戳他的后背让这个年轻人赶快镇定下来。
“殿下,现在您还要主持大局啊!请立即命令大军列阵,以防对方心怀不轨。”
被自己的老师提醒这才回过神来的罗曼努斯连忙点了点头,下令道:“全军列阵,小心戒备,准备接战!”
“是!”
在罗曼努斯杜卡斯的命令下,只见特里波利斯的守军随即登上了城楼,严阵以待,尽管他并不准备与查士丁尼接战,然而此刻最重要的是决不能让城外的查士丁尼意识到他们已经心存畏惧。
……
而与此同时,在特里波利斯的城下,查士丁尼也已经发现情况不对,如果是正常情况,里奥守备长应该早已经出城迎接自己了。更何况,城头上此时飘扬着的旗帜已经不是之前赤红『色』的双头鹰,而是阿格里尼翁的紫『色』拉布兰十字旗。
显而易见,此刻的特里波利斯已经易主了。
只见城头上,全副武装的弓箭手站在城墙的后面警惕着看着到来的自己和自己身后的大军,查士丁尼明白此时控制着这座城池的人显然来者不善。
“果然正如我所猜测的那样,既然你的用处结束了,伊庇鲁斯的那些人便已经准备抛弃掉你。绝不会那么心甘情愿让莫利亚军区落入你这个外人手里。”就在这时拄着拐杖的阿纳斯塔修斯大公从马车上缓缓地走了下来,仅仅看了一眼便已经猜到了前因后果。
“然而他们能够那样做的底气在于手中握着力量,可现在却已经完全不同,此时拥有的力量的人不是他们而是我。”查士丁尼淡淡地回答道,似乎完全没有因为特里波利斯落入了他人的手里而有丝毫的心情波动。可是从那看似平静的话语之中,阿纳斯塔修斯却听出了一丝冷厉,显然查士丁尼被激怒了。
只见,眼前的少年骑着马缓缓地到了城门前,冷冷地看着城头上无数瞄准自己的弓箭手,没有丝毫的畏惧,喝问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谁能够给我一个解释?”
就在这时,早已经等待这一刻城墙之后探出身来的罗曼努斯杜卡斯看着查士丁尼『露』出了居高临下的神情。
“真是好久不见啊,查士丁尼君。”
然而却被查士丁尼怒斥一声猛然打断,“我没有问你,罗曼努斯,我在问他们!”骑在战马之上质问着城头上那些已经有面『露』惭『色』的士兵们。他对罗曼努斯的出现没有任何的意外,很明显他就是穆斯瓦尔背后的人,从当初察觉到穆斯瓦尔心怀不轨的那一刻起查士丁尼便已经怀疑到了这种可能。
可这却让被一阵抢白的罗曼努斯杜卡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此时的他已经是亲王之子帝国的伯爵,然而查士丁尼却还像之前在阿格里尼翁一般敢对他这般无礼。但是正要动怒的年轻贵族却突然被一旁的穆斯瓦尔阻止。
而另一边查士丁尼的目光扫视过城墙上每一名士兵,缓缓地道:“我们都曾经并肩作战过,你们的武器本应该指着拉丁人,在阿尔菲奥斯河上我带你们杀出重围,然而现在你们又给了什么回报呢?”声『色』俱厉之间,查士丁尼凌厉的话音顿时让许多在查士丁尼麾下的士兵惭愧无比,一时间原本拉开的弓箭又松了开来。
可就在这时,穆斯瓦尔的声音却忽然响起。
“查士丁尼大人,我想您似乎对我们有什么误会……”
第七章 兵临城下的对峙(上)
查士丁尼凌厉的质问顿时让许多在查士丁尼麾下的士兵惭愧无比,一时间原本拉开的弓箭又松了开来。
可就在这时,穆斯瓦尔的声音却忽然响起。
“查士丁尼大人,我想您似乎对我们有什么误会……”
穆斯瓦尔阻止了已经怒火中烧的罗曼努斯杜卡斯,而是淡淡地看着城下的查士丁尼解释道。无形之间,三言两语之间男人便淡化了刚才紧张的气氛,穆斯瓦尔一眼看出了身边守城的士兵在查士丁尼的质问中军心动摇,随即打断了查士丁尼的话音。此时此刻,只有夺其声势才可以阻止这一切。
“然而我并不觉得有什么误会,穆斯瓦尔阁下,如果我这次的身后没有这支军队的话,恐怕我刚才连说那番话的机会都没有。”查士丁尼抬眼看着穆斯瓦尔,冷冷地说道,尽管他知道对方只是提奥多尔手下的一个弄臣,然而造成如今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无疑就是这个男人,反倒是气急败坏的罗曼努斯杜卡斯尽管他现在已经是帝国的军镇伯爵可还不足以被查士丁尼放在眼里,因此反倒是穆斯瓦尔这个撒拉逊人令查士丁尼心中多少有些忌惮。
而查士丁尼的话音刚落,城上便传来了气急败坏的声音,正是在另一边的泽奥多塞法隆。
“放肆,查士丁尼,你太狂妄了,你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吗?就凭你这样的身份也敢如此无礼,你带这么多人过来不仅没有下马请罪,还口出如此狂言,难道想要发动叛『乱』不成?”
『色』厉内荏的男人尽管看着眼前查士丁尼背后的大军已经心惊胆战,可既然已经和对方公开撕破了脸,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可是他的话才刚一说完,只听嗖的一声什么飞快的东西撕裂空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紧接着眼前一花,一支羽箭从他的脸颊边擦过钉在了他身后的城墙上,而这才反应过来的男人连忙抱头蹲下惊慌失措!
竟然是一支弓箭,只差一点点便可以要了毫无防备的泽奥多塞法隆的『性』命。
而这时城下则传来了慵懒淡漠的声音,只听查士丁尼道:“我的确狂妄,不过我们的泽奥多塞法隆阁下还是一如既往贪生怕死呢!”随即查士丁尼的身后军阵之中传来了一阵大笑让失态的泽奥多塞法隆更是羞恼不已,而看着下方,刚才『射』箭的人正是跟随在查士丁尼寸步不离的突厥人阿尔斯兰。正是他的箭术让刚才城头上声『色』俱厉的泽奥多塞法隆颜面尽失,一时间连城上的拜占庭士兵也因为长官的出丑而『骚』动起来。
这下即便之前在穆斯瓦尔劝阻下的罗曼努斯杜卡斯这下子也忍不住了,这样的举动根本没有丝毫将他放在眼里,这个暴躁的年轻贵族忍不住怒喝道:“查士丁尼,你不要欺人太甚!我此次前来可是代表着我的父亲提奥多尔亲王,不要以为还像以前那样拿你没有办法。”
然而这恰恰正中查士丁尼的下怀,“是吗,那么我倒是拭目以待!”反唇相讥的查士丁尼对罗曼努斯杜卡斯没有丝毫的忌惮,恰恰相反,他是故意在激怒对方从而试探对方的底牌。
可是就在罗曼努斯还要发作的时候,穆斯瓦尔却打断了话头,高声道:“查士丁尼大人,您误会了,罗曼努斯殿下只是奉亲王的命令前来犒赏前线的将士而已,并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既然没有恶意,那么为什么擅自夺下我的兵权,我记得亲王殿下并没有剥夺我对第四连队的指挥权吧!”尽管查士丁尼并没有步步紧『逼』厉声喝问,可是平淡的话音却还是犹如千钧之重,而这一切的原因便是他身后披坚执锐的精兵强将令特里波利斯城中的所有人胆寒,一旦双方爆发冲突,那么后果将是严重无法弥补的。纵然恨得查士丁尼牙痒痒的罗曼努斯也不得不犹豫了,此次南下他是受自己父亲的派遣的,如果失败的话,将无疑严重破坏他在其心中的印象。罗曼努斯杜卡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这一幕。
可是相比起已经有些惊惶失措的其他人,穆斯瓦尔却依旧淡定。
“查士丁尼大人,别忘了,第四连队是亲王殿下的亲卫军,罗曼努斯殿下有调度的权力。”
“可他们在我的麾下现在是帝国的军队,而不是任何的私军!”查士丁尼在这方面没有丝毫的让步,他的目光也锐利如刀令所有人不敢与之对视,“更何况现在紧闭城门,城上守军全副武装,难道这也是你们口中所谓的没有恶意么?”对于这样可笑回答,查士丁尼当然一点也不会相信,只怕之前对方早已经做好了准备自以为他只能乖成为瓮中之鳖束手就擒,只可惜世事无常,此时双方的处境已经完全对调了。不过从之前的三言两语里面,查士丁尼却察觉出了蛛丝马迹。果然,正如查士丁尼猜测那样,如今的伯罗奔尼撒局面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提奥多尔其实还没有那么着急过河拆桥,而在特里波利斯所作所为十有八九是罗曼努斯杜卡斯的自作主张。
而另一边,穆斯瓦尔却俨然作为了罗曼努斯杜卡斯的代言人,沉声回答道:“如今虽然北边的拉丁人投降,但是毕竟不代表威胁被完全解除了啊,不是么,查士丁尼大人?”
“那么既然这样,那么开门让我的军队进城。”查士丁尼猛然间抬高了音量犹如一柄利剑直戳要害毫不留情犹豫,可是这让城头那些人顿时心中一紧。
这怎么可能,此时他们还有底气靠的就是特里波利斯的城墙,可是若现在这样一支庞大的军队进城,一旦情况失控,查士丁尼骤然发难,他们谁也无法无法阻止。
但是对此,城头上这个撒拉逊人却早已经有了准备,镇定自若,“查士丁尼大人说的当然没错,可是我还是无法答应您的要求,那是因为查士丁尼大人您身后的那些军队似乎并不是当初提奥多尔亲王交给您的。”
第八章 兵临城下的对峙(下)
“查士丁尼大人,您身后的军队恐怕不是提奥多尔亲王当时交给您的吧?”穆斯瓦尔带着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查士丁尼,很明显这支军队既不是当初查士丁尼在伊洛凡堡自己招募的也不是来到南伯罗奔尼撒招抚流亡所得的,那么这支军队的来历便只有一种可能。
而面对这样的质疑,查士丁尼的脸『色』却突然一变『露』出了古怪的神情,竟然莫名其妙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这一点似乎不是你应该关注的!”
查士丁尼冷冷地说道可是还是表『露』出了一丝神情上的波动,而捕捉到这一点的穆斯瓦尔顿时察觉到了此刻查士丁尼刻意想要遮掩下的那一份『色』厉内荏。果然正如他预料的那样,这支军队并不是真正属于查士丁尼指挥的,无疑这样一支规模的精锐之师只有可能来自于南方莫利亚流亡贵族。而被他一语道破的查士丁尼反应也有些慌『乱』,那么说明,他不过是靠着莫利亚贵族的力量狐假虎威。
而这时一旁的罗曼努斯杜卡斯在穆斯瓦尔的提醒下也意识到这一点的,只见他的脸上立即『露』出了一丝得意,随即朗声说道:“这当然是我应该关心的,此刻我代表的是提奥多尔亲王殿下的意志,如果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帝国的军队我们又怎么能够允许这样一支军队擅自进入帝国的城池呢?”此刻的这个年轻的贵族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忌惮,又『露』出桀骜不驯的神情,在他看来莫利亚贵族即便和查士丁尼达成了某种交易也绝对不敢为了他得罪自己,因为早在查士丁尼离开阿格里尼翁前,莫利亚的贵族们便已经商议了和伊庇鲁斯媾和的条件,而现在他们从威斯卡里堡来到特里波利斯自然是选择效忠于如今伊庇鲁斯,势必不会因为一个查士丁尼而冒险翻脸的。因此之前的不安瞬间一扫而空。
“那么你这是故意刁难我们吗?”只见查士丁尼脸『色』猛的一沉,冷冷地看着上方略带得意的面孔问道。
“不敢,但是如果您一定要进城的话,那么还请让这些军队在城外驻扎。”也认定查士丁尼只不过是狐假虎威的穆斯瓦尔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精明如他此时也没有意识到刚才查士丁尼的反应完全是伪装。
此时的这一切在查士丁尼的眼中却是那样的愚蠢令人发笑,但是佯装愤怒的他仍然不动声『色』。任凭对方这样做来激怒他身后的莫利亚贵族们,如今的他是莫利亚专制公的继承人,并且又有阿纳斯塔修斯大公以及帕帕多罗斯家族的支持,早已经今非昔比了。
而看着这一幕,军队身后的那些莫利亚贵族们也同样已经有些不耐烦起来,他们从威斯卡里堡跋山涉水赶过来,沿途虽然将居民安排在了其他几座被伊庇鲁斯收复的城池之中,可是众多贵族最终还是选择回到南部首府的特里波利斯,早已经疲惫不堪。对此,他们自然理所应当地将之怪罪于特里波利斯城中的那些人。
“这些该死的伊庇鲁斯山民果然野蛮的很,果然不能够相信他们。我们跋山涉水赶过来居然敢这样对待我们!”
“哼,杜卡斯家族的人不一直都是这样么?靠着阴谋诡计的小伎俩虽然长盛不衰,却做着令人不齿的勾当!”
“本以为要与他们合作,这些家伙多少应该懂点礼仪,没想到如此欺人太甚。”
议论纷纷的贵族们显然很是不满,原本他们还多少期待着一些,甚至有人打算与伊庇鲁斯合作扳倒他们眼中的暴发户查士丁尼,可现在却看见这些家伙如此无礼,顿时间这些高傲的莫利亚贵族们便打消了之前的想法,大失所望。
而刚回到马车中看着这一幕的阿纳斯塔修斯那张苍老的面孔也不由『露』出了复杂的神情,一方面是赞赏查士丁尼居然这么快就应变过来,趁机将伊庇鲁斯的贵族与莫利亚的贵族进行分化,另一方面则无奈于自从阿历克塞一世皇帝起各地门阀贵族分化隔阂居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这也就难怪,为什么君士坦丁堡沦陷之后,帝国居然至今仍然四分五裂而不思驱逐外敌收复失地。
此时此刻,不满的情绪已经在莫利亚贵族们只见酝酿开来,可是站在特里波利斯城墙上的罗曼努斯穆斯瓦尔以及手下的一干人等却依旧茫然不知。自以为得意以至于放松警惕甚至没有注意到,本应该同样跟随在查士丁尼的身旁的聂乌斯基此刻却并没有出现在军阵之前。
……
……
……
而在特里波利斯的监狱之中,不久前刚被关押下去的里奥守备长也听到了城外之前传来的号角声,惊疑不定的中年男人扒着窄小的窗户努力望着想要看着什么,但是却徒劳无功。
难道说拉丁人又卷土重来了?还是说查士丁尼已经回来和罗曼努斯起了冲突?里奥守备长虽然身陷囹圄,但是依旧担心外面发生的一切。
就在这时,监狱外传来了一阵敲打猛砸的声响,几个狱卒守卫扑棱地被人从台阶上踹了下去,只见几个普通人打扮的男人走了下来,而里奥守备长一眼便认出了为首正是聂乌斯基。尽管这些瓦兰吉人经过了一番乔装打扮,但是这强壮的体魄可一点也瞒不住他们的真实身份。只是现在因为为了应付突然而至的查士丁尼大军,因此潜入城中聂乌斯基并没有任何人察觉并轻而易举地解决掉了没有多少人把守的监狱。
只见摘下破烂毡帽的聂乌斯基拿起监狱的钥匙打开了牢门,『插』着腰道:“看来我们来得还算时候,之前幸好有所准备让我的人潜伏在城里接应,才能够及时在那些家伙察觉前赶过来救你。”一直提防着穆斯瓦尔和泽奥多塞法隆的聂乌斯基在离开特里波利斯之前特意安『插』了眼线潜伏在城里,连里奥守备长都不知道,因此第一时间得知了特里波利斯发生的变故,他便带着人潜入了城中准备将里奥救出来。
可是顾不上叙旧的里奥守备长此刻却关心的是城外的情况,赶忙问道:“查士丁尼大人现在那里怎么样了?”无比紧张的男人心中带着惭愧,他本来受到托付应该早点察觉到泽奥多塞法隆等人的不轨之心结果还是着了道,使得特里波利斯落入了对方的手中。
可是聂乌斯基的反应却让担心情况的里奥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见眼前这个瓦兰吉男人笑着摆了摆手说道:“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现在的查士丁尼大人可以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毛』头小子了。现在倒霉的恐怕是那些家伙。”
第九章 不留情面的驱逐
“难道这就是你们口中所说的犒赏将士的态度么?我的身后可都是与我并肩作战的同袍,又有什么理由拒绝他们进城?”再一次被拒绝的查士丁尼冷冷地看着城头。
而在自己老师指点下已经打定主意的罗曼努斯面不改『色』地道:“特里波利斯当然欢迎你的到来,查士丁尼阁下,任何人都没有阻止的意思,可是这支军队必须在城外驻扎。无论他们是谁,如果不是阿格里尼翁的军队番号便没有进城的权利。更何况之前你擅离职守的罪名我还没有追究下去,身为帝国的使者我不能相信相信你的一面之词。谁也不好保证他们的真实身份!”此时的罗曼努斯杜卡斯和穆斯瓦尔已经彻底放弃了之前的打算,手握雄兵的查士丁尼已经难以遏制,无论这些军队是否来自于莫利亚的贵族们贸然行动都并不理智的选择。而现在最好的办法便是关紧城门静观其变,查士丁尼自然不会自投罗网,而从刚才对方的反应中穆斯瓦尔和罗曼努斯料定莫利亚贵族绝对不至于为了一个偏远地区身份地位的小子而敢和代表伊庇鲁斯权威的他们作对。尽管这些流亡的贵族们让罗曼努斯杜卡斯心有忌惮,但还不至于到畏惧的地步。冷冷地看着下方的查士丁尼,这个一向骄傲的年轻贵族再一次用目空一切的眼神居高临下地望着西方的查士丁尼,等待着对方作出决定。
可是等待良久之后,只见查士丁尼缓缓地张口可却没有像罗曼努斯预料的那样知难而退,而是『露』出了冷厉的神情道:“既然如此,那么也就没有其他办法了。”说着只见牵着缰绳转身的查士丁尼缓缓地骑着战马回到了军阵之中,就当城上所有人以为这个年轻人就要放弃的时刻。只听查士丁尼昂然的声音犹如钟声号角一般振聋发聩让所有人心中为之凛然。
“如果你们选择刀剑相向放弃了和平,那么我便不会有任何退缩,只会选择兵戎相见!”
只听查士丁尼的话音刚落,身后军阵之中竖起了飘扬的战旗,而上面巨大的黑『色』狐狸在风中骄傲地飘『荡』着,随即整齐肃穆的军队以磅礴的气势列阵,登时间让刚刚松了一口气的城上守军心头一紧。
原本还镇定自若的罗曼努斯杜卡斯顿时大惊失『色』喝问道:“查士丁尼,你疯了吗,你想要干什么?”从查士丁尼不善的话语中,他立即察觉到了不对。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只见纵马回去的查士丁尼却根本不理不睬,而是拔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剑高举在阵前,高呼道:“我率领着军队披坚执锐,征讨拉丁人收复我们的失地,我与你们并肩作战,这一点上帝可以为我们证明,然而现在『奸』佞之人却窃取了帝国的疆土,不仅想要坐享其成更反过来污蔑我们对帝国的忠诚,而这我们又怎么能够忍气吞声?”说完,咆哮一声的查士丁尼,用剑指向了他身后的士兵,在背后赤红『色』的军旗映照下,犹如至高无上的君王一般,其威势令人无法抵抗。
而只听查士丁尼的话音刚落,身后的军阵中便传来了士兵们的山呼海啸,而这让城楼上的罗曼努斯脸『色』苍白,完全出乎之前的预料,这一整支军队竟然都为其马首是瞻,这立即令城上守军慌了手脚。
“这……这可怎么办啊,伯爵大人,您快想想办法,他们看这架势是想要强行攻城啊!”
“他们疯了吗?这根本就是一场叛『乱』!”
尽管嘴上这么说,然而惊慌失措的泽奥多塞法隆和他手下的将领却毫无办法,他们早已经惊恐万状,看着下方一直列阵以待的军队,胆寒不已。
而另一边,查士丁尼则高声呼喝,公然在罗曼努斯等人的面前指挥调度着自己麾下的大军。
“诸位将士们,我将与你们并肩作战共同惩罚这些帝国的蛀虫,撒琉乌斯将军你带着部分骑兵游弋在四周戒备监视可能从暗处埋伏随时准备出击的敌人。而我将亲自带中军进攻特里波利斯,攻城器械准备,凡是先头突破进入此城中的,无论军衔高低,一律将得到我的赏赐,后军听我号令随时跟进,不得有误。记住本总督的号令——进城之后,凡是愿意放下武器的人一律既往不咎,但是有任何反抗者格杀勿论,不得屠杀平民,不得劫掠仓库,不得『奸』**人,违者军法从事!”
“以圣索菲亚,代行神的旨意,虔诚所向,击破神的敌人!阿门!”只见早已经等候多时的战士们振臂应声呼喝起来,特里波利斯城中无礼的对待早已经激起了他们同仇敌忾之情。而莫利亚的贵族们也早已经心有不满,因此对查士丁尼的举动也没有多加过问。毕竟此时的这个年轻人可不仅仅是莫利亚名义上的代理总督,同样他也是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养子,专制公的继承人。
可是毫无防备的罗曼努斯杜卡斯却根本对眼前这一幕始料未及,尤其是查士丁尼肆无忌惮下令进攻更是让他又惊又怒。
“查士丁尼你不要忘了,你手下的人可还在我的手里!你不要欺人太甚,你现在所做的公然的反叛!”此时的罗曼努斯所面临的处境已经退无可退,面对查士丁尼的大军,城头上的守军早已经没有了斗志,他只能寄希望于用人质来进行威胁。可是他的话才刚说完,慌慌张张的卫兵便在这时赶了过来将监狱中的里奥守备长被劫走的事情告诉了面前的这位亲王之子。令罗曼努斯杜卡斯脸『色』苍白,完全说不出话来。
而远远看到城头上这一幕的查士丁尼立即知道潜入城中聂乌斯基他们已经得手,这时便更加没有了什么忌惮。
“驱逐他们,一个不留,将这些篡夺者赶出这里!”在查士丁尼的吼声中,身后的军阵传来了恢弘的号角声,而这一刻他背后的这头战争巨兽仿佛苏醒了一般,『露』出了狰狞的面孔。
第十章 雷霆之势
原本汇聚成庞大的阵势的莫利亚军队在查士丁尼的指挥下迅速『潮』水退『潮』一般向四周散开将特里波利斯的三面包围,紧张的气息顿时弥漫在了四周。
最前面的是举着飘扬旗帜跟随在查士丁尼身旁的是一支重装步兵和许多轻装箭手组成的方阵,只见他们人马并进,列着严整的队形,而在他们的两侧具装骑兵和轻骑兵掩护侧翼,准备随时大开杀戒。但是最让特里波利斯守军紧张的却不是这些军队,而是军队后面早已经准备好的攻城器械。
莫利亚人在调试着投石车和弩炮,这些东西有不少都是从威尼斯人手里缴获的新式武器,远比旧式抛石机的威力巨大。这一点在城头上的罗曼努斯杜卡斯也清楚无比,由于伊庇鲁斯靠近西海岸的原因,他曾经见识过这种在北意大利制造的战争机器的威力,一看到查士丁尼居然拥有这些,心惊胆战的罗曼努斯之前的桀骜不驯直接被硬生生挫断。
而同样,守城的士兵也已经没有了抵抗下去的勇气,凭这一点人,面对查士丁尼的大军进攻,没有人认为靠着特里波利斯的城墙便可以阻止他。在阿尔菲奥斯河的战役之中,他们都已经见识到了这只小狐狸的可怕。
“进攻!”
在查士丁尼的命令声中,最前列的热那亚弩手率先发动了进攻,举起了手中的十字弩对着城墙首先进行了一阵抛『射』,而他们后面钦察人与鞑靼人也拈弓搭箭,随即箭矢如蝗如雨一般从天落向特里波利斯守军的头顶。尽管抛『射』的威力大打折扣,可是形成的威慑却让惊恐万状的敌军抬不起头只能躲在盾牌下面。
而强压下心中的恐惧感,罗曼努斯也企图孤注一掷,声嘶力竭地大吼道:
“给我放箭还击!守住城墙,他们根本就攻陷不了这里!”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罗曼努斯也只能选择鱼死网破。
然而他的话音才刚刚落下,原本应该紧紧关闭的城门却突然间在众目睽睽之中轰然被打开,而城门下的守军早已经被一群强悍无比的瓦兰吉人杀散。拿着大斧头浑身浴血的聂乌斯基站在城门前犹如神庙**奉战神一般,趁着特里波利斯守军慌『乱』之中,这些剽悍以胆大着称的民族居然硬生生靠着几十号人吓退了城门的守军,打开了通往城中的大门。
而抓到这个机会的查士丁尼便仿佛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般,立即喝令道:
“全军突入,进攻,杀——!”
“嗷嗷嗷嗷!”随即,在莫利亚总督专制公继承人查士丁尼的号令之下,特里波利斯失守的城门之中瞬间冲出了许多如狼似虎的骑兵与步兵,在号角声里举着弯刀、弓箭、战斧,瞬间冲垮了罗曼努斯赖以守城的第四连队和他手下的亲卫军。简直摧枯拉朽,就如暴风般肆虐一般,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
短短几分钟,冲在最前面由撒琉乌斯指挥的重甲具装骑兵便已经杀入了城中的街道上,四散而逃的特里波利斯守军要么投降要么藏匿在民房之中,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而其他逃窜的士兵只能无助哀叫着,追逐他们的突厥鞑靼轻骑兵则用一支支箭『射』入了他们的身体之中,陆续倒毙在地,简直就像是这群游牧民在草原上追逐猎物一般。
在城墙之上罗曼努斯看着眼前查士丁尼的军队肆意杀进特里波利斯如入无人之境,睚眦俱裂,这些都是他的亲卫兵还要属于自己的父亲提奥多尔亲王的私军——第四连队,可是在查士丁尼的面前就如同随意宰割的猎物一般。如此巨大的损失,这让他如何回去向父亲交代。
近乎绝望的罗曼努斯杜卡斯只能寄希望于最后的底牌,只见手下仅有的普罗尼亚贵族骑手企图遭到了冲击查士丁尼的弓箭手,可是早有准备,埋伏在一旁的意大利钩镰手的左右夹击,登时间便让这些不可一世的贵族老爷们翻身下马再也起不了身来,结结实实地报了当初泽奥多塞法隆想要将他们当成炮灰的仇,而被袭击幸存剩下的贵族骑手也彻底没有了斗志,犹如丧家之犬奔回堡垒之后的城塔之中。
而从头到尾目睹这一切的罗曼努斯急火攻心几乎晕厥过去。
“我要杀了你,查士丁尼!”只能无济于事地发出怒吼,尽管知道毫无作用,然而罗曼努斯杜卡斯还是拔出了剑要下去做最后一搏,他已然丧失了理智。然而却连忙被手下的人劝阻,被强行带走撤往城中安全的地带,城墙沦陷只是时间问题,要是落在查士丁尼手上那就糟糕了。
“立即带着殿下离开!”当机立断的穆斯瓦尔带着剩下的人撤向了城中。
战斗在一瞬间就已经决定了胜负,犹如群狼一般的军队涌入了特里波利斯城里,而惊恐万状的平民都躲在了家中吓得不敢出来。
而另一边,查士丁尼也再一次下达命令,不准任何人『骚』扰无辜的百姓,尤其是新加入鞑靼佣兵,他们本来是热那亚人海上奴隶贸易的货物,在威斯卡里堡之战中班提克借给阿尔斯兰他们重创了威尼斯人,因此查士丁尼买下了他们,以自由换取他们的效忠,但是对这些游牧民查士丁尼最清楚他们的秉『性』,劫掠财物女人,这是他们最喜欢的。
所以,甫一进城查士丁尼便再一次申饬自己的军令,而另一边突厥轻骑迅也速占领了特里波利斯城中的市政大厅广场等重要地点,而惨败的敌军已经溃不成军,几乎没人能够逃得出去,要么被杀要么被俘虏。不过死伤的大多都是罗曼努斯杜卡斯的亲卫,而原本在查士丁尼麾下的第四连队只是稍微进行了反抗便缴械投降。
此刻除了只有残兵据守的碉堡,还有罗曼努斯带着残兵败将负隅顽抗,整座特里波利斯已经完全落入了查士丁尼的控制。
第十一章 羞辱(上)
特里波利斯城轻而易举地落入了查士丁尼的控制之中,而遭遇城中的守军抵抗几乎微乎其微,早已经清楚查士丁尼厉害的第四连队上下根本没有勇气组织顽抗到底,也因为如此,查士丁尼也约束着自己的手下不准杀戮投降的俘虏。
而看着这一切的罗曼努斯杜卡斯虽然睚眦俱裂,然而并不能阻止自己兵败如山倒,查士丁尼的出现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因此一开始守备力量便不充分,可更让罗曼努斯没有想到的是对方竟然如此胆大妄为,公然对他亲王之子的身份熟视无睹,放纵军队强攻特里波利斯。
一时间,在少量忠诚的军队保护之下躲进了特里波利斯城中堡垒据险而守的罗曼努斯已经被莫利亚的军队围得水泄不通。
“怎么会这样!”这个暴躁的年轻贵族狠狠地一脚踢在了面前的门框上,发出声嘶力竭的怒吼。他不甘心接受眼前这样的现实。一直以来父亲对自己苛刻的态度都是罗曼努斯的心病,因此他终于获得了伯爵的爵位后来到伯罗奔尼撒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想要架空查士丁尼夺走第四连队的指挥权从而向父亲证明自己的能力。可是现在发生的这一切都已经将他原本的打算彻底葬送了,一想起如果自己的父亲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会怎么看待他,罗曼努斯心中满是绝望。
“罗曼努斯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堡垒之中,只有少量的守卫还有泽奥多塞法隆以及其他几名普罗尼亚贵族们,他们此时犹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然而此时,不只是罗曼努斯连他的老师穆斯瓦尔也失了方寸,他实在无法理解这些莫利亚军队为什么会对查士丁尼言听计从,即便莫利亚的那些贵族们已经和查士丁尼达成了协议归属于伊庇鲁斯,他们也不应该甘愿被一个他们眼中的外邦蛮子驱使才对。
可是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不由得他不信,无奈之下他只能望着身旁自己的这位学生,然而这位早已经怒气填膺的亲王之子如果不是他们阻拦的话早已经要冲杀出去和查士丁尼拼命了。但是即使是知道一直有着贵族光环照耀下的罗曼努斯心高气傲,此时的穆斯瓦尔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道:
“罗曼努斯殿下,现在情况虽然糟糕但是还不至于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不管怎么样,查士丁尼还是宣称自己效忠于帝国,我想忌惮于亲王殿下他绝对不敢轻举妄动,只要您……”
“只要我怎样?”已经听出了自己老师话语之中的弦外之音,可是骄傲的罗曼努斯脸上的神情却甚是冷硬。
而明白这一点的穆斯瓦尔还是无奈地将自己的打算全盘托出道:“现在也只能选择放弃特里波利斯,您知道凭我们现在的力量根本无法已经无法对付的了查士丁尼了,能够全身而退便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可是——”咬牙切齿的罗曼努斯眼睛里面几乎要喷出火来,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老师的建议是明智的,可是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来。对当初在阿格里尼翁发生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而如今做好准备本来把握十足可居然还是失败,这完全是一场狠狠的羞辱,不啻于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了他的脸上,他实在难以甘心。
然而,看着这一切的穆斯瓦尔却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我理解您现在的愤怒,可是隐忍也是上位者所必备的,亲王一直都在对你抱以期望,只不过有的时候有些苛刻罢了。一时的退让并非就是那么令人无法接受,请记住您是杜卡斯家族的贵胄,无论何时都是这样。纵然查士丁尼一时用诡计占了上风,那也不过是暂时的。您的未来是是掌握整个棋局的,而他最终也不过将是沦为点缀棋桌上的棋子罢了。更何况他们此时所做的一切已经注定他们可悲的下场。”说罢,这个撒拉逊人的脸上随即也浮现出了一丝冷意。
……
……
……
与此同时,在堡垒的外面,将其团团包围之后,查士丁尼也并没有下令强攻。尽管实际上并不困难,伤亡也不会惨重,可是查士丁尼知道如果里面的罗曼努斯杜卡斯出现了什么意外的话,即便提奥多尔再不喜欢他这个儿子也不会放过自己的。那可不是查士丁尼愿意看到的,现在他实际上这么做的不仅仅是为了给对方一些颜『色』瞧瞧,更多的是借此机会给提奥多尔展现一下自己的实力。
成为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养子也就意味着成为了莫利亚未来的继承人,这个身份既让查士丁尼获得了莫利亚贵族们名义上的效忠力量大增,可另一方面也将他弄成了众矢之的。要是阿纳斯塔修斯百年之后,恐怕他的地位仅仅靠帕帕多罗斯家族的支持仍然会岌岌可危。更不用说在鲁斯尼纳的米哈伊尔皇帝也一直由于穆兹菲乌斯的原因忌惮自己,到时候势必将面临内忧为患的夹击。
正因为如此,查士丁尼必须要得到一个可靠的盟友,比热那亚人更加可靠强力,而提奥多尔杜卡斯无疑是最佳的选择。首先就是这个男人有这个野心和动机,虽然与米哈伊尔同为兄弟,可是两人因为继承权的原因势同水火,而历史上后来也正是提奥多尔刺杀了自己的兄长篡夺了伊庇鲁斯,其次便是他有足够的力量与米哈伊尔分庭抗礼。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现在的查士丁尼想要避免日后危机,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成为鲁斯尼纳与阿格里尼翁之间的第三股力量,游走于双方,接受对方拉拢从而趁机渔翁得利慢慢壮大力量。
在堡垒之外的查士丁尼脸上十分平静,他看着紧闭的铁闸门并不着急,她在等待着,因为他知道此时在这其中的人可没有那么愚蠢,果不其然,不一会儿,一面白旗便从其中探了出来,已经陷入绝境的罗曼努斯除了选择交涉之外别无他法。
第十二章 羞辱(下)
堡垒之中的白旗探出,显然即便在桀骜不驯的罗曼努斯也不得不低下他高傲的头颅。
围攻的莫利亚军队在查士丁尼的示意下姑且垂下兵器,暂时放弃了攻城的打算,这才让堡垒中一干人等送了一口气。看来对方还是多少对罗曼努斯杜卡斯的身份有些忌惮,不敢做的太过分。
只听这时堡垒之中的人高声喊道:
“查士丁尼大人,我们恳请您解除包围,我们愿意离开这里。既然我们都是效忠于帝国,效忠于提奥多尔亲王殿下,请您原谅我们,对我们之前的冒犯既往不咎。”此时的他们已经完全没有之前在城楼上对查士丁尼呼喝的底气,看着被包围的水泄不通的堡垒,谈判交涉的人胆战心惊小心翼翼,生怕再一次激怒对方。
然而查士丁尼却并没有手下容情的意思,冷冷地道:“我当然效忠于亲王殿下也效忠于帝国,可是我在莫利亚孤立无援苦战良久你们去在背后居心叵测,难道说就这么轻易一笔勾销不成。”
丝毫不容情面的查士丁尼直接打断了对方堡垒之中对方说的话,断了其想要双方既往不咎的念想,一时间刚刚稍微缓和下来的气氛登时间又紧张起来。
而查士丁尼身后,那些随后赶来的莫利亚贵族们也不由皱起眉头,尽管他们对伊庇鲁斯人的无礼很是不满,因此对刚才发生的事情并没有『插』手,可是既然对方已经服软,查士丁尼这样穷追猛打自然不符合他们的意愿,毕竟如今莫利亚只是光复了一半,这时候他们可不愿意再多得罪伊庇鲁斯了。
可是查士丁尼却仿佛不知道这一点,不仅仅没有让步,反而步步紧『逼』,这随即更加激怒了堡垒之中的罗曼努斯杜卡斯。
“你不要欺人太甚,查士丁尼!”堡垒紧闭的闸门在这时轰然打开,气急败坏的罗曼努斯杜卡斯不顾侍卫的阻拦走出来,而他的手中拿着沉重的阔剑。
随即,查士丁尼身后的弓弩手警戒起来对准了罗曼努斯,可是却被骑在战马上平静以对的少年阻止并示意他们收起武器。
果然不出查士丁尼所料,罗曼努斯杜卡斯还是像以前那样一点也沉不住气,而他要的就是这样,看着这一幕莫利亚的贵族们也忍不住为之侧目。
尽管他们反感于杜卡斯家族的高高在上和阴谋诡计,可是眼前这个年轻贵族的暴躁鲁莽完全一点也没有杜卡斯应该有的影子,既然他们有些轻蔑,又有些失望。看来果然还是不能对杜卡斯家族抱太大的希望。
而另一边,罗曼努斯仍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用剑指着查士丁尼怒吼一声道:“查士丁尼,有本事就和我决斗定胜负,谁要是输了的话,谁就滚出特里波利斯!”说着,罗曼努斯从身旁护卫的腰间掣出一柄长剑掷出落在了查士丁尼的战马前『插』在了地上。
可是查士丁尼却没有接受他的挑战,直接拒绝了罗曼努斯,“你认为我真的会那么愚蠢么,无论如何现在特里波利斯已经在我的手上,谁又会接受这样无聊的决斗挑战呢?”
“你——!”哑口无言的罗曼努斯用怨毒的目光盯着查士丁尼,完全一副择人而噬的样子,而查士丁尼仍然平静如常,他太了解对方了,第一次他就看出自诩是名门贵胄的罗曼努斯含着金汤勺长大,可实际上却根本没有上位者应该有的素养。在自己三言两语之中便气急败坏的他根本不值得查士丁尼有丝毫忌惮。
这时,姗姗来迟的穆斯瓦尔这才连忙让手下人将罗曼努斯“请”会去,他也十分无奈,作为一个在旁人眼里的弄臣,穆斯瓦尔尽心尽力辅佐着罗曼努斯杜卡斯,可是实际上他却知道这位亲王之子是没有那种天赋的,正因如此阿格里尼翁的继承人位置一直没有定下来。然而他别无选择,站了出来,看着气定神闲的查士丁尼,穆斯瓦尔知道自己太低估了查士丁尼的力量,可是现在除了他没有其他人可以与之交涉了。
目光扫过了几个陌生的贵族面孔,仍然带着些许希望,只听穆斯瓦尔朗声说道:
“莫利亚的诸位大人,我很遗憾之前发生的一切,可是我还是很疑『惑』你们何故『插』手伊庇鲁斯的内务。难道说查士丁尼大人许诺了诸位什么不成?要知道,如果刚才罗曼努斯殿下遭遇了什么意外,对你我双方都不是什么好事!”
一方面是挑拨,一方面是试探,尽管不知道查士丁尼究竟还有什么底牌,可是就算败局已定,穆斯瓦尔还是不愿意就这么空手狼狈离开特里波利斯。
然而,就在这时帕帕多罗斯家族一位代表站了出来的回答,登时间让穆斯瓦尔的心彻底凉了。
“特里波利斯本身就是我们莫利亚的地盘,还轮不到你们伊庇鲁斯人染指,虽然我们已经宣布效忠于穆兹菲乌斯皇帝陛下,可是你们刚才所做的一切已经冒犯了整个莫利亚贵族的全体,如今查士丁尼大人已经是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养子,继承人,未来的莫利亚专制公!现在放下你们的武器离开吧,请求殿下的宽恕吧!”
“阿纳斯塔修斯大公……专制公的继承人?!”喃喃自语的穆斯瓦尔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尽管他并没有听过阿纳斯塔修斯这个名字,可是没有站出来否认的莫利亚贵族已经证明了一切,显然这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物,才能有这样的影响力,让查士丁尼居然有能力掌握莫利亚的力量。不过是短短十几天时间,前往南方回来的查士丁尼早已经不是他们眼中的小角『色』了。本应该在棋盘上做着点缀的棋子不仅仅挣脱了控制,如今俨然是变成了同样掌控棋局的棋手。
可这一切太过于不可思议,令穆斯瓦尔无法想象,而同样听到这一切的罗曼努斯杜卡斯也瞠目结舌,完全说不出话来。
第十三章 高昂的代价
“这究竟是……”半晌才回过神来的穆斯瓦尔和罗曼努斯仍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怎么会这样?
心怀着极大的不甘怒火中烧的罗曼努斯看着面前的查士丁尼一言不发
原本只不过是一个自己眼中不值一提的一个小角『色』,因为难以容忍被冒犯,他才欲除之而后快。可是现在,站在面前的查士丁尼却已经完全不是昔日那样,此刻两人的角『色』仿佛相互调换,看着查士丁尼反过来用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眼神简直令罗曼努斯杜卡斯无法忍受。
可是罗曼努斯却绝望地发现自己居然什么也做不了。但心中的自尊却令这位杜卡斯就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只见查士丁尼脸上带着平静的表情看着罗曼努斯等人,冷然道:“既往不咎是不可能的,如果你们不为之前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想要从特里波利斯全身而退未免太天真了。”
显然查士丁尼根本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而是反过来要罗曼努斯付出代价,这让听到这一切的亲王之子骤然脸『色』一变。
查士丁尼居然敢得寸进尺!无名业火猛地窜上头顶,让罗曼努斯怒不可遏。
可勃然大怒正要说话的他却在这时被身旁的穆斯瓦尔挡在了身后,不用听他也知道罗曼努斯会说出什么。那样无助于解决现在他们面临的困境,反而会让他们面临更大危险。
从刚才对方的话语中,穆斯瓦尔察觉到尽管查士丁尼之前态度虽然苛刻,却并非没有回旋的余地。而显然一意孤行造成他和阿格里尼翁的决裂也不是明智之举,穆斯瓦尔相信查士丁尼绝对不是那么愚蠢的人。
“说出您的条件吧,我们向您和莫利亚的诸位为之前的无礼道歉,只要在我们接受的范围之内,我们保证绝对会兑现的。”穆斯瓦尔说道,他知道对面的这个年轻人绝对是在等待他说出这一句话。
“你?我凭什么相信你?”查士丁尼眉头一皱冷冷地看着穆斯瓦尔。
而穆斯瓦尔却没有立即解释什么,张开了手臂回答道:“我的话里没有半句虚言,是否相信全在于您自己的决定,只不过现在整个莫利亚您只是掌握了其中一半而已,这种情况下倘若得罪了提奥多尔亲王恐怕并不是明智之举不是么?”
穆斯瓦尔一语道破了查士丁尼现在心中最忌惮的事情,尽管北线战事的顺利让亚该亚侯国和雅典公国不得不选择臣服,可是那无疑只是暂时的屈服罢了,一旦拉丁人找到机会是绝对会卷土重来的,那时候特里波利斯将首当其冲成为四战之地的漩涡中心。
查士丁尼自然不会愚蠢到和阿格里尼翁公然决裂,可是他也不会就这么放过罗曼努斯,至少他要给对方一个一个教训,不过查士丁尼最主要的目的却不是这个。
而是——真正的利益,可观的利益。
这一点,查士丁尼和穆斯瓦尔两人都心知肚明,聪明人之间的交涉有的时候是连话都不用多说的。
“那么很好,既然这样的话,谈判倒也未尝不可。”查士丁尼点了点头,终于做出了表面上的让步,可是看着这一幕的穆斯瓦尔却知道自己即将面对是一场狮子大开口。而查士丁尼也同时『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首先你们立即退出特里波利斯城,不允许在留在这里干涉我在莫利亚的事务。”
“这一点当然没有问题。”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反正这次的计划已经彻底失败,穆斯瓦尔他们当然没有再留下的意愿,随即答应了查士丁尼第一个要求。
“特里波利斯的城池的损坏,还有人员的损失,这些都需要你们来赔偿。”
“可以,回到阿格里尼翁之后,殿下会原数赔偿您的损失。”早有心理准备,看了一眼身后的罗曼努斯,穆斯瓦尔同意了这第二个条件。
“第三条,也是最后一条,第四连队的指挥权仍然在我的手上,但是其他的人请你们一并带他们离开,我的麾下不需要不忠诚的人。”而当查士丁尼说出这第三个要求的时候,穆斯瓦尔和罗曼努斯同时神『色』一僵。
“查士丁尼大人,您的这最后的条件未免有些太苛刻了一些。第四连队可是属于亲王殿下的,,既然您现在已经是,莫利亚专制公的继承人,那么这支军队也应该由我们带回去。”穆斯瓦尔脸『色』一沉,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个要求。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旦失去了一支军队,那将会让提奥多尔亲王动怒的,这将对罗曼努斯杜卡斯的处境极为不利。而一旁的泽奥多塞法隆等人更是慌张不已,一旦那样的话就意味着他们的兵权被查士丁尼剥夺,这对他们这些军事贵族而言是灾难『性』的。
可是对此,查士丁尼也同样丝毫不愿意做出让步。
“那又如何,难道我现在不是莫利亚的代理总督么?既然亲王殿下已经将第四连队交给了我,那么没有直接的命令我是绝对不会放弃属于我的军队的。”微微耸了耸肩,查士丁尼用漫不经心的表情看着对方回答道。
“查士丁尼,你不要欺人太甚!”终于忍不住心中怒火的罗曼努斯终于爆发了,可是却被身边的人连忙拦下,因为查士丁尼的身后一把把十字弩正对准他。
而查士丁尼则『露』出了嘲讽的笑容看着对方道:“欺人太甚,恐怕你们没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这是最后的条件,要么支付这个高昂的代价,要么大可以来试一试我究竟敢不敢和你们决裂。”一时间,这张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疯狂的神『色』,让所有人陡然心惊。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双方士兵也都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在这最后关头,终于,穆斯瓦尔还是站了出来,阻止了面前殿下的任『性』之举,避免了事态进一步失控,看着查士丁尼沉声道:
“我们答应您的条件……查士丁尼殿下!”
第十四章 特里波利斯的处境
一个月后——
从战争之中渐渐恢复过来的特里波利斯城,如今已经不再如同拉丁人占领时那样萧条,大量背井离乡的希腊人终于得以回到自己的故土定居,并且还得到了属于他们的土地。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如今的莫利亚的总督,专制公的继承人,查士丁尼。
尽管对这位年轻的领主并没有太多了解,可是却不乏溢美之词,无论是在阿尔菲奥斯河打败拉丁人还是在威斯卡里堡挫败了威尼斯人的入侵,都令查士丁尼的威望此刻如日中天。
然而这并不是莫利亚贵族们所愿意看到的,虽说拜查士丁尼所赐他们得以回到自己的领地,可是代价却是他们之中大量的贵族采邑被查士丁尼以各种理由征用,用于赏赐士兵和安置难民。而有心想要阻止这一切的莫利亚贵族们却由于忌惮查士丁尼现在的身份只能忍气吞声。
看着渐渐恢复到战前状态的特里波利斯,一想到失去了许多利益的贵族们便心有不甘。
这一点,查士丁尼也心知肚明……
“不得不说,虽说你还年轻需要很长时间慢慢『摸』索,但是不得不承认,你看人的眼光的确有独到之处。”拄着拐杖看着身旁查士丁尼的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微微点头,这短短的时间里可以有条不紊主持大局已经证明了一切,他的确没有选错人。查士丁尼的手下虽然身份低微,可是却的确有足够的能力。比如那位里奥守备长,他尽管之前只不过是伊洛凡堡的一名守备而已,可是管理整座特里波利斯城的事务却游刃有余。而阿尔斯兰和聂乌斯基也无疑都是有些的将领,缺少的只是锻炼的机会罢了。
而查士丁尼却微微耸了耸肩,也不只是在自谦还是在调侃道:
“这点还是要好好感谢罗曼努斯他们啊!也多亏了他们提供给我的赔款,才让这座城池这么快就恢复过来。”当时与对方谈判,查士丁尼不仅扣留下了第四连队,还狮子大开口地向对方索要了大量赔偿,其实早已经超出了之前他的损失。不过不得不说,这真的大大帮了他解决麻烦,从阿历克塞三世那里弄出来的金币早已经在几个月里面花销殆尽,而那些宫廷器具虽然价值更大,可是查士丁尼目前没有销售出去的渠道,早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可是有了这笔赔偿,处理目前特里波利斯的种种问题一下子好办了许多。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我的孩子?”只听阿纳斯塔修斯大公轻声地问道,如今的查士丁尼已经是他的养子,因此在称呼上两人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而是显得更加亲密,“虽然当时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这无疑已经激怒了我们那位提奥多尔亲王了吧!”
提奥多尔和穆兹菲乌斯两人年轻的时候都曾经在他的手下历练,这个老人对提奥多尔的秉『性』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他可不认为对方就会吃这么大的暗亏。阿纳斯塔修斯是在提醒查士丁尼最好早做打算。毕竟对方的报复随时可能会来。
尤其是查士丁尼居然连对方的亲卫军都敢扣下吞掉,整个第四连队上层被驱逐,而其他基层则被拆分到各个新军之中用于训练作为骨干。不得不说,查士丁尼这样做真可以说是胆大妄为。
而查士丁尼脸上却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摆了摆手说道:“这一点您大可不必放心,现在我们那位亲王殿下恐怕根本没有心思管我们,相反,恐怕只会想着拉拢我们,而不是执意将我们推向对立面。”
看着眼前如此自信的年轻人,阿纳斯塔修斯大公也不由有些意外,“那么看样子你很有把握了?”
“没错,我的大人,现在整个马其顿都已经烽火四起,换作是任何一个明智的人都不会选择再与我们为难。”查士丁尼看着墙壁上挂着军区地图喃喃地说道。
就在不久前,虽然占据了上风,可是希腊人和保加尔人联军还是低估了他们的敌人,塞萨洛尼卡王国和拉丁帝国的军队居然放弃了北马其顿沿线主动出击重创了毫无准备的保加利亚军队,一举解除了他们对塞萨洛尼卡的围攻,而失去了保加利亚钳制的罗马军队也不得不撤退。此时一路南下的拉丁铁骑正兵临于『色』萨利一带,一旦那里被攻下的话,便将打通与雅典公国亚该亚侯国的联系,这无疑使得两个刚刚屈服的拉丁十字军国又蠢蠢欲动起来。
“也就是说负责这里防线的提奥多尔亲王承受了极大的压力,因此反而需要我们的力量在背后牵制拉丁人么。”阿纳斯塔修斯大公这时也看出了这其中的微妙,两个十字军国家虽然屈服,可是实力并没有遭到巨大的损失,因此背叛帝国只是时间问题。而此时在南伯罗奔尼撒的查士丁尼所拥有的力量自然也就举足轻重了,可是这个老人也同时看出了另一点。
“话虽如此,拉丁人也应该清楚这一点。”
这么多年的经验让阿纳斯塔修斯大公一眼看出特里波利斯的重要『性』,这里是伯罗奔尼撒半岛南北的门户,拉丁人在有所动作前决不会允许自己背后有这样大的威胁。这也就意味着特里波利斯的处境将极为不妙。
而查士丁尼当然清楚这一点,微微点了点头,郑重其事道:“正因为如此,我这一个月来,一直都在准备着这一切。既然北边拉丁人已经先发制人,那么我们现在绝对不能再给这里的拉丁人第二次机会了。”
此言一出,连阿纳斯塔修斯这样沉稳的人也不由『露』出的意外的神情,有些惊愕地看着查士丁尼,“你的意思是——”
“在亚该亚的拉丁人还没有做好准备前,我们先下手为强。”查士丁尼没有否认,随即说出了自己的疯狂的意图,用手指向了此时地图上的阿尔戈斯,而那里乃是从特里波利斯北上首当其冲的锁钥重地。一旦那里被攻克,那么科林斯连接雅典公国的联系便有被切断的威胁。因此这无疑是拉丁人最重视的地方,可是查士丁尼却丝毫没有犹豫。
看着查士丁尼平静的模样,眼前的老人的手也经不住有些颤抖,喃喃道:“你还真敢想啊,查士丁尼君。”
第十五章 蠢蠢欲动(上)
“主动进攻……”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眼神中微微有些震惊,原来这一个月来,查士丁尼居然一直在准备的是这一件事情。
“可是这一次,拉丁人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再疏忽大意了吧?”老人摇了摇头,之前查士丁尼从南方登陆进入守卫空虚的伯罗奔尼撒,可是如今的亚该亚侯国和雅典公国绝对不敢再有半点大意,凭特里波利斯目前的力量只怕没那么容易战胜对方。
可是查士丁尼的脸上却浮现了微妙的神情,平静地看着面前摆开的地图上的阿格里尼翁,说道:“仅仅靠我们的力量当然是远远不够的,而我想我们的亲王殿下,一定可以帮助我们的。”
……
……
……
伊庇鲁斯南方的阿格里尼翁,这里作为提奥多尔亲王的封地,尽管作为南方军队的统领,可是他一直都坐镇在这里遥控指挥与亚该亚侯国、雅典公国的战事。
然而如今亚该亚侯国、雅典公国的臣服却丝毫没有让他有些许放松,提奥多尔亲王如同一个工作狂一般而不是一个贵族专心于处理公务。而最近北方拉丁帝国和塞萨洛尼卡王国联合起来重创了他们的盟友保加利亚,使得这个男人更加感受到压力。蠢蠢欲动的两个十字军国家绝对不会面对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而无动于衷的,一旦他们有所行动,驻守在『色』萨利一带他的军队首当其冲。
“咚咚!”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提奥多尔处理着眼前的事情,忙的连头都没有抬,只见他的秘书官亨得利尔卿推开了房间的门走了进阿里。
“亲王殿下!”
“是你啊,亨得利尔,你有什么事情吗?”提奥多尔问道,他知道这个在自己手下侍奉多年的人是绝对不会轻易在他处理公务的时候来打扰他的,显然他的出现是因为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了。
“从马其顿那里传来紧急报告。”神『色』有些凝重的亨得利尔卿看着提奥多尔亲王回答道,而所谓马其顿行省大半都在拉丁人控制下,因此马其顿实际上就是前线,而看着男人的神情显然情况不是很好。
“念——”提奥多尔亲王见状也放下了手上的事情,看来他不希望看见的额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既然保加利亚人已经被击退,那么孤掌难鸣的帝国军队只怕处境也十分危险了。
随即,亨得利尔将自己之前刚刚得到的消息告诉了眼前的男人,请他来定夺。就在三天前,从马其顿撤退的帝国军还是被拉丁人的军队追击上,双方在斯莫利卡斯山口交战,拉丁帝国和塞萨洛尼卡王国的联军大获全胜,损失惨重的罗马军队不得不撤回到了鲁斯尼纳,这意味着原本的展开的秋季攻势已经完全失败。而更加令人不安的是,塞萨洛尼卡正在集结军队似乎有南下的意思,那么作为马其顿和莫利亚之间的『色』萨利将无疑首当其冲。
“他们的目标是『色』萨利么?”提奥多尔看着摊开眼前的地图喃喃自语。
“应该是这里没错,一旦『色』萨利沦陷,那么亚该亚和雅典势必将重新脱离我们的控制。”明白这其中关键的亨得利尔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
“这是当然的,就算现在他们也已经蠢蠢欲动了吧!”实际上,提奥多尔亲王当初听到自己的兄长私自接受亚该亚侯国和雅典公国的媾和怒火中烧,他知道这是米哈伊尔故意想要阻止他趁机扩张力量,却给自己眼前埋下了巨大的祸患。
“情况对我们十分不利,亲王殿下。”亨得利尔看着面前提奥多尔,等待着这个男人做出决断,然而对方却似乎不置可否,良久而没有说出一句话,让他也不由心急如焚。
“那么你怎么看,亨得利尔?”
“我其实已经想好了对策,只不过您是否答应我不敢保证。”只见亨得利尔『露』出一丝犹豫的神情。而这一幕落入了提奥多尔的眼中,这个男人立即明白了对方的打算。
目光扫过地图上的莫利亚,提奥多尔亲王的脸『色』『露』出一丝冷意,道:
“你是说查士丁尼那个小子吗?”
一语道破了亨得利尔心思,可是从提奥多尔亲王的口气里,亨得利尔却听到了不确定的因素,不由有些忐忑起来。
“的确如此,殿下,现在莫利亚这支军队无疑是我们最需要的一股力量。”咽了咽口水,思虑再三的亨得利尔还是点了点头。“在特里波利斯,他们的力量可以遏制住亚该亚侯国和雅典公国,无疑是被当做拉丁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可是这反过来也是我们刺在敌人的心脏里面的一把匕首,只要使用妥当就可以给拉丁人致命一击。”
然而听了亨得利尔分析的这个男人却微微冷笑一声,“哼,查士丁尼么,说起来之前他那笔账我还没有和他算呢!”
见此情景,目睹男人冰冷的眼神,亨得利尔此时也忍不住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位亲王口中的那笔账,自然是一个月前查士丁尼的所作所为了。不仅仅动用武力驱逐了亲王之子罗曼努斯殿下,还勒索了一大笔钱作为所谓的赔偿,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亨得利尔也不由为之咋舌,可是更令他惊诧的是查士丁尼居然还赶走了第四连队的上层军官,硬生生地吞掉了属于提奥多尔亲王的亲卫军。这简直是太疯狂了!
以他对这位杜卡斯的了解,亨得利尔知道,提奥多尔亲王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一时间还想说什么的他也不由哑口无言。
可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亨得利尔万万没有想到,只见提奥多尔话锋一转。
“不过话虽如此,现在我却的确需要那个小子的力量。之前看来我并没有看错人,作为穆兹菲乌斯选中的人,这个孩子从目前看还有资格作为我暂时的合作者。尽管我并不喜欢他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可是却不得不承认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第十六章 蠢蠢欲动(下)
“虽然这个小子之前所做的那一切我很不喜欢,但是不得不承认他的目的达到了。”提奥多尔略带着无奈地口吻,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地图。
查士丁尼之前所做的一切与其说是一种乘火打劫的勒索,不如说是一种示威。提奥多尔看出来查士丁尼作出这样胆大妄为的举动不仅是给自己看,也是在给鲁斯尼纳的自己那位哥哥看。
真是狡猾啊!
虽然不知道这个年轻人究竟是怎么得到那位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垂青的,可是不得不承认——莫利亚的小狐狸已经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而自己的兄长米哈伊尔绝不会坐视不管这样一个穆兹菲乌斯的亲信崛起,那么查士丁尼或许真的可以作为他未来的助力。
这一刻,提奥多尔亲王的话锋一转令原本忐忑不安的亨得利尔也不由松了一口气,连忙点了点头,“的确如此,亲王殿下,我想这时候在特里波利斯的查士丁尼恐怕也在因为拉丁人的南下焦头烂额,如果现在我们伸出援助之手的话,相信他一定会感谢亲王您的宽容的。”
“感谢?你认为那小子会焦头烂额么,恐怕他早已经有了打算,等着我吧,亨德利尔!?”尽管接触不多,可是提奥多尔却清楚这只小狐狸的狡猾,带着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面前的秘书官,提奥多尔淡淡地说道。
而这让面『色』微微一僵的亨德利尔忍不住干笑道,“怎么可能呢……亲王大人。”尽管对方并没有多说其他什么,可是他却听出了提奥多尔杜卡斯明显刚才话里有话,然而他还是强忍住镇定。
但提奥多尔的目光却很快一扫而过,岔开了之前的话,道:“既然已经决定的话,我想就由你替我走一趟吧,亨得利尔!”
“可是这应该由罗曼努斯殿下来似乎更合适吧!”先是心中一块石头放下来的亨得利尔有些意外于这位亲王的决定,这种重要的事情恐怕不应该由他来做决定才对。
只见,提奥多尔眉头一挑,“罗曼努斯?哼,你认为我会再一次将重要的事情交给那个没用家伙么?”自从上一次派他前往莫利亚把事情搞砸了之后,罗曼努斯便一直被命令留在阿格里尼翁思过,显然他再一次对自己的这个儿子感到失望。
“罗曼努斯殿下只不过是需要锻炼罢了,亲王殿下。”见此情景的亨得利尔连忙劝说道,可是显然不会被这个男人听进去。
“我已经决定了,七天以后把他送到鲁斯尼纳去,所以这次前往莫利亚的事情就全权交给你来处理了,明白了吗?”打断了亨得利尔的话头,提奥多尔亲王冷冷地说道,可此言一出让亨得利尔微微一惊。
送到鲁斯尼纳?提奥多尔亲王是让罗曼努斯去那里当人质么,也就是说这个男人真的已经对自己的儿子放弃了么,还是说另有企图。亨得利尔在心中揣测道,可是却不敢再多说什么,随即点了点头。
“是,我将遵从您命令,亲王大人!”
说罢,带着忐忑心理行礼告辞的亨得利尔离开了房间掩上了门离去,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侍奉的亲王看着自己离去的背影,这个男人的眼睛里面却多了一层难以言明的意味在其中,既像是怀疑,又像是谋划着其他什么。
……
……
……
随着北线战事的剧烈变化,如今的伯罗奔尼撒已经渐渐卷入了漩涡的中央,而特里波利斯也无疑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即将到来的这场风暴的中心。
特里波利斯的城外——一支军队正在集结。正是查士丁尼的训练的新军,以第四连队老兵为骨干,招抚流亡的莫利亚的散兵游勇组成。
尽管时间短暂,可是因为有了之前的底子,因此仅仅靠一个月的时间重新整合,至少比普通的民团更具有战斗力,并且查士丁尼也相信这些士兵们绝对有成长的空间。
只见列阵整齐的新军们此时站在肃杀的秋风中正等待着查士丁尼的检阅的到来,也是时候来证明他们这段时间的成果了。就在这时,威严的号角声吹响
很快,在所有人目光的注视下,穿着华丽战袍的查士丁尼,身穿着精良的战甲,在身后的野狐战旗的簇拥下骑着战马而来,而他的身后则是重甲具装卫队跟随,器宇轩昂。
一时间士兵见到了这个年轻人后,随即欢腾高呼起来,高呼着查士丁尼的名字。事实上自从阿尔菲奥斯河之战后,查士丁尼的声望在军队中便达到了顶峰,而在威斯卡里堡击败了威尼斯人更令所有莫利亚人心里感激不已。但是他们对查士丁尼忠诚无法被任何动摇却不仅仅只靠这些,由于吞并了大量贵族不合法的采邑以及由于战争造成的无主荒地,查士丁尼以此作为的赏赐,成为的了军队支持的最大助力。
“亲爱将士们!很高兴与你们并肩作战。”战马驻足,而在军阵之前,查士丁尼拔出了宝剑,高呼一声,犹如共和时代的执政官一般,以雄辩家的气势检阅着三军将士,同时也用温和言语拉拢着军心,而这显然是最有效果的。
“这是我们的荣幸,查士丁尼大人!”只听所有士兵也都齐声答复着,他们看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贵族没有任何的轻视,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已经承认了这个叫查士丁尼的小子的能力,不过他们此时更被这不怒自威的气势所折服——
而这一刻,查士丁尼脸上也『露』出满意的神情,高声问道:“你们可知道,你们为何站在这里?”
“为了驱逐拉丁人!”所有士兵继续答复到。
“是的,驱逐拉丁人,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于保家卫国,守护我们的土地。我相信你们的决心,而你们也要证明给我看,去杀退抢掠我们土地践踏我们故乡的拉丁人,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没有人能抵住你们的步伐!因为你们是罗马帝国的军队,是得到上帝福音庇护之师!圣母玛利亚将引导着我们收复我的故土!”随即查士丁尼的话音刚落,被这番话感染到的新军们将手中的武器都高举起来,回应着查士丁尼心中那仿佛的殷切期望。
“必胜!必胜!”
“必胜,必胜!”
第十七章 亨得利尔的拜访
尽管马其顿的战事导致伯罗奔尼撒再一次成为了风口浪尖,可是此时查士丁尼治下特里波利斯城却依旧和平。
希腊人和拉丁人相互之间都蠢蠢欲动,可是迄今为止都仍然只是在冲突的边缘试探而已,谁都不敢去擅自触碰这最后的底线,因为那无疑是不明智的。
这一点,查士丁尼也清楚,如今他能够调动的军队不超过三千人,而其中有超过一半都是复员兵和新兵,仍然不具备完全的作战能力。虽然经过了誓师检阅新军,但是查士丁尼仍然没有轻举妄动,他一直在等待这一个人,而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几天前从阿格里尼翁经海路进入南伯罗奔尼撒的亨得利尔卿终于抵达了特里波利斯。
很明显,这位一直留在阿格里尼翁侍奉提奥多尔在侧的男人此次前来代表的应该就是代表着提奥多尔的意志。而查士丁尼等得也正是对方,果然提奥多尔还是不得不接受了他的示威,所以才会派这个男人过来吧!
“不得不说,你在这里的表现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查士丁尼君!”走进总督府邸之中的亨得利尔一坐下来便开口寒暄道,看着这周遭的一切感慨不已,谁能想到不久前查士丁尼不过是被鲁斯尼纳的米哈伊尔皇帝随意处置的一颗弃子,可如今成为莫利亚专制公继承人的他无形之中也成为了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而查士丁尼则『露』出了淡淡地笑容自谦道:“这一点当然也要感谢您的帮助,如果不是亨得利尔卿您的保荐的话,亲王殿下也不会给我这样的机会吧!”
“这不算什么,对于如今而言,任何有能力的人都值得所有人尊敬,即便没有我,亲王殿下也照样不可能对你的才能无动于衷的。”只见亨得利尔哈哈一笑,可是他脸上刚才微微一变的神『色』却还是被查士丁尼敏锐地捕捉到。
随即,查士丁尼话锋一转,“这恐怕未必,无论是之前罗曼努斯殿下带给我的麻烦还是之后在阿格里尼翁遭遇的刁难,我能够从容脱险少不了您在背后的帮衬,不是吗?我想这一切绝不会没有什么理由的。”其实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查士丁尼便已经察觉到了这一点,而后来在竞技场决斗的时候,亨得利尔也一直刻意在提醒自己安全。这恐怕绝不是普通单纯的善意,而更像是刻意为之的帮助。
查士丁尼静静地看着对方,寻找着亨得利尔卿脸上的反应。
然而,面对的质问,这个男人却直接矢口否认地摇了摇头,“这一点您想多了,查士丁尼君,我只是单纯为亲王殿下分忧而已并没有任何私心,而我这一次来的目的也同样如此。还是让我们谈一谈莫利亚现在事情,好吗?”
果然不出查士丁尼所料,对方根本没有承认的意思,而他也没有打算继续追问下去,只是查士丁尼很不喜欢这种感觉,虽说他自己其实多少也猜测到了这背后的人会是谁。
“那好吧!”于是查士丁尼不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既然这一次您过来,我想提奥多尔亲王也应该是准备对付亚该亚侯国了吧!”
而亨得利尔也点了点头:“没错,现在即便是亲王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你有资格成为他的盟友,但也仅仅是有资格而已。正因为如此他才派我过来的。”
“那么这一句话我也原封不动地送个他。”
“现在可不是耍嘴皮子的时候,年轻人,你应该明白你的处境更加不妙。”亨得利尔看着查士丁尼无奈地提醒道,这种不甘屈服的『性』格也不知是好还是坏。“如果一旦我们和亚该亚侯国还有雅典公国撕破脸皮,那前线的『色』萨利虽然会有威胁,可是占据伯罗奔尼撒的你们却必然会成为拉丁人的首要清除目标你应该很清楚一点,查士丁尼君。”
“然而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是因为我之前所做的一切激怒了他们,还是以为此时的特里波利斯如同心脏上『插』着一把尖刀赤『裸』『裸』的威胁他们呢?这一点,亨得利尔卿,相信您也很明白。”查士丁尼意味深长地看着对方,尽管他知道面前这个男人对自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恶意,可是他现在代表的是提奥多尔的意志,那么查士丁尼绝不会放过这一次敲竹杠的机会的。
见此情景,亨得利尔也明白面前这只莫利亚的小狐狸绝对不会轻易那么就范的,只不过他现在代表的是提奥多尔亲王意志,虽然可以给查士丁尼有些让步,但是他也不能让这个小子得寸进尺。
“你我当然清楚,可是现在仅仅靠莫利亚的力量,我想即便是凭你的才能到时候也将力不从心。所以这个时候接受帮助才是明智的,查士丁尼君。”亨得利尔加重了语调提醒着眼前的年轻人注意分寸。
可是查士丁尼这时也明白把握的度过犹不及于是也作出了让步,微微地抬起了头淡淡地说道:“您的说的确有道理,但话虽如此,终究还是要谈一谈条件!”
见查士丁尼松口的亨得利尔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将自己此来准备的条件告诉了查士丁尼,道:“这一次阿格里尼翁将从海上为你提供大约五千名战兵以及粮草辎重,而你的任务是牵制住亚该亚侯国的军队,并确保亲王的军队解决掉雅典的战事。一切战利品和攻陷的城池都有你自己分配。”
“就只有这些吗?”亨得利尔的要求并不苛刻而酬劳简直可谓是慷慨,五千人规模的一支军队对查士丁尼而言正是他现在亟需的。可是查士丁尼并不认为提奥多尔杜卡斯会那么慷慨。
然而亨得利尔却出乎查士丁尼所料到的那样摇了摇头,幽幽地道:“目前没有,这一次算是亲王和查士丁尼君你的第一次合作,不过以后您究竟能不能成为殿下的盟友全靠您之后的表现。”
……
……
……
第十八章 先手(上)
作为连接伯罗奔尼撒通往雅典的重镇,阿尔戈斯城,此时也已经开始准备备战,尽管亚该亚侯国不久前不得不臣服于希腊人罗马帝国,可是随着北方拉丁帝国和塞萨洛尼卡军事上的胜利,这里的拉丁人也蠢蠢欲动起来。可是在南方希腊人的军队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威胁,正因如此,为了拔除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亚该亚侯国也在调集军队准备有所行动。
可以说在这上面,拉丁人与查士丁尼的态度出奇一致,那便是不计后果地先消灭对方。
所以阿尔戈斯城作为最接近特里波利斯的重镇,最先开始厉兵秣马,先头部队是由塞纳子爵率领手下若干名法兰克骑士共计麾下军队两千余精锐从科林斯抵达这里,作为前锋主持这里的军事事务。
而此次塞纳法尼斯子爵之所以主动请缨,则正是为了夺回本是他封地的卡拉麦城。当初因为雅典的战事,他受戈特弗里·威列哈督征召带着大军离开自己的采邑,结果在前线却得知了希腊人趁虚而入一举拿下了属于他的卡拉麦城令他恼怒不已,而当初被杀死的特里波利斯的领主路易男爵也是他的挚友,所以他更坚定了这个男人要向希腊人进行复仇的决心。
可是曾经见识过南伯罗奔尼撒发生一切的巴蒂斯特爵士却很清楚那个叫查士丁尼的年轻人的可怕,尤其是当时阿尔菲奥斯河之战的残酷他也曾经亲身经历,见识到了对方那堪称完美的战争艺术。
实际上,巴蒂斯特很担心这次自己面前这位领主的冲动行事……
“塞纳大人,您真的坚持要单独担任这次出征的统帅吗?仅仅靠我我们的话,是不是还有些欠妥……”心中忐忑不安的巴蒂斯特仍然劝说着,希望塞纳子爵等到其他军队一起到了之后在准备对特里波利斯发起进攻。
可是此时的这个男人却完全听不进去巴蒂斯特爵士的劝告,“我意已决,这几天内必须准备好一切打希腊人一个措手不及!”塞纳当然听说了南边的种种传闻,无论是阿尔菲奥斯河还是威斯卡里堡,都得知了那个叫查士丁尼的小子赫赫凶名。可是他却并不以为然,在其看来,说到底不过是希腊人趁机偷袭的小把戏而已。而这一次,他亲自率领军队前来,绝对不相信自己会重蹈覆辙。
说到底只不过是那些家伙太大意罢了,区区希腊人,在一年多前被他们如同驱逐丧家之犬一般赶出了君士坦丁堡,即便是不久前他们一度产生威胁,在塞纳子爵眼里也不过是仗着保加尔人的势罢了,不值一提。
“可是塞纳大人!”
“够了,我不想在重复第二遍。巴蒂斯特,我不需要懦弱的人在我的身边,如果你还是这副模样的话,大可以立即离开这里。”塞纳法尼斯毫不犹豫打断了自己副手的话,冷冷地看了对方一眼,显然对当初巴蒂斯特爵士不战而逃的事情耿耿于怀。
实际上,就在不久前,即便是一直外交上采取克制的威廉·查普利特大侯爵也已经改变了之前的方针,同意了戈特弗里宫相进攻计划,准备和塞萨洛尼卡南下的军队联手对付希腊人,而在此之前首先要做的自然便是将如芒在背的特里波利斯拿下,击溃了这里的希腊军队他们将没有后顾之忧。
“是!”见此情景,羞愧的巴蒂斯特爵士也只能点了点头不好再说什么。由于见过那个叫查士丁尼少年的恐怖心中多少有些不安,可是此时他也只能安慰自己这一次亚该亚侯国的确调动全国之力准备先下手为强,纵然那个小子再厉害,凭他目前手上的人也无法支撑的了绝对力量的压制。
塞纳子爵率领的两千人精锐加上阿尔戈斯城本身的驻军差不多超过了五千人,而这仅仅是前锋部队而已。
或许之前的担心的确是没有必要,在心中想道的巴蒂斯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从一个月前那场战争的阴影之中走出来。
然而就在这时,阿尔戈斯城中警戒的钟声却在这时骤然响起,引起了城中所有人的恐慌,而巴蒂斯特和塞纳子爵也随即警惕起来,这是只有在入侵者出现的时候才会敲响的钟声,而此时响起也就意味着有什么危险发生了。
“到城墙上去!下令所有军队准备战斗!”毫不犹豫地说道,塞纳子爵当机立断,尽管自负自己兵强马壮,可是这个男人却没有因此放松警惕,而巴蒂斯特也立即反应过来,点了点头下去传号施令。
……
而当第一时间赶到城墙上查看究竟发生什么的塞纳侯爵却被眼前的一幕彻底震惊了,一支浩浩『荡』『荡』的军队出现在了视野之中从南方朝着他们所在的阿尔戈斯城缓缓『逼』近。塞纳一眼看出来这不是自己一方的拉丁人的军队,而那飘扬的希腊人双头鹰旗令他的心不由咯噔了一下。
“是他们!”此时,巴蒂斯特也看出了,在南伯罗奔尼撒的希腊人居然没有蜷缩在特里波利斯城中,居然反过来主动出击,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更重要的是,敌军军队数量似乎规模不小,完全并非之前情报所知的那样,一时间阿尔戈斯城的守军风声鹤唳,之间这些拉丁人们也『露』出了慌慌张张的样子。
可是当机立断的塞纳子爵却立即发号施令:“巴蒂斯特,你去看看工事完成了没有?命令所有人准备战斗,看来这下子我们被希腊人抢先手了。”看着黑压压如乌云般『逼』来的罗马军队,站在城头上的塞纳一时间也『露』出了凝重的神『色』。看来他真的之前太小瞧了他的敌人,显然从对方的行动上看,希腊人也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所以才准备先发制人。
而作为锁钥重地连接伯罗奔尼撒和科林斯的阿尔戈斯城自然而然成为重要的兵家必争之地,塞纳一下子猜出了对手的目的是什么,清楚这点之后这个男人没有丝毫慌张反而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很好,很好,看来我之前真的小看了你了,既然这样,那么就让我很好见识见识,莫利亚的小狐狸的力量吧!”看着渐渐接近的罗马军队,塞纳喃喃自语道。
第十九章 先手(下)
在亨得利尔许诺援助离开特里波利斯之后,查士丁尼便率领着手下的大军先发制人,从特里波利斯一路强行军抵达了阿尔戈斯城,而这一路上拉丁人没有任何的反应,显然敌人根本没有想到他会做出这样惊人的举动。
只是当查士丁尼兵临城下的时候,他却察觉到了一丝不对,那就是阿尔戈斯城的防御力量明显比之前想的要强大许多。而按理说,查士丁尼此次行动应该计划十分周密,不可能被对方事先察觉才对的。
“看来这一次,拉丁人和我们一样都已经估计到双方已经按捺不住,开始准备厉兵秣马,只可惜这一次抢得先手的是我们。”查士丁尼看着已经有所戒备的阿尔戈斯城并没有丝毫的懊恼,相反表现得却十分平静。
此次所部,查士丁尼麾下带领的军队是由莫利亚的新军和阿格里尼翁方面军团组成,协同作战,尽管作为前锋查士丁尼带的人数不多,可是战斗力却有保障。
“你真的已经准备好了吗?显然阿尔戈斯城的守军已经有了准备。如果强行进攻的话,恐怕我们没有办法占得什么便宜。”这时一旁的聂乌斯基在马上淡淡地说道,实际上他并不赞成查士丁尼的这次决定,虽说这个年轻人在阿尔菲奥斯河大胜了亚该亚侯国,可是拉丁人的元气还在,想要复制之前的胜利绝不是那么容易的。而就算加上阿格里尼翁方面提供支援的军队,想要对付盘踞此地已久的拉丁人也势必要冒很大的风险。
可是此刻的查士丁尼却已经有了自己的决断,“我明白你的意思,聂乌斯基,你只是担心我成为火中取粟的猫,可是提奥多尔想要从我的手中偷走烧熟的栗子也没有那么简单。”当然明白提奥多尔亲王是在利用她牵制住亚该亚侯国从而避免后顾之忧,可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在利用对方呢?如果只是控制南伯罗奔尼撒一隅之地的话,对查士丁尼而言还远远不够,如今莫利亚贵族支持他很大的原因是因为阿纳斯塔修斯,可那终究是暂时的,因此他必须掌握整个莫利亚才能够掌握住整个局面。
而这时,查士丁尼麾下的军队也已经做好了战前的准备。
“查士丁尼大人,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请您下达命令!”迎面而来的是这一次阿格里尼翁方面的统帅科克博塔,相比起泽奥多塞法隆,他明显对查士丁尼的态度更加尊敬服从,直接承认了查士丁尼最高统帅的身份。布置好所有,兵临城下的拜占庭军队此时就等查士丁尼的一声令下了。
“既然这样,那就开始吧!”只听查士丁尼缓缓地开口道,而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意味着一场战争即将被正式掀起。
……
……
……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整座阿尔戈斯城都陷入了恐慌,人们都没有想到罗马人居然会主动出击,明明双方之前的合约还没有被撕毁,可是显然这支军队深入亚该亚侯国的国境是来者不善。
此刻阿尔戈斯城的前面已成为了一片战场,紧张不已的塞纳子爵立即命令全城总动员,随即弓箭手登上城墙,手持着盾牌和长矛的士卒则在城门前严阵以待。如今的拉丁人经历了之前的危机已经彻底明白罗马帝国虽然衰落了,可是他们骨子里面的骄傲却因为这场战争而苏醒,他们早已经不是当初不堪一击的希腊人了。想要像当时砸橄榄林以数百人攻破数千罗马军队已经成为了永远的过去,罗马帝国这头沉睡的巨兽终于醒了过来。
时至今日,拉丁人军队不敢有丝毫的疏忽大意,对南方发生的一切,他们都有所见闻,紧盯着城下仍然没有发起总攻的拜占庭军队大气不敢出。
因为他们发现自己现在面对的敌人是之前在君士坦丁堡所没有见识到的存在,兼具高速冲击和肉搏厮杀的重甲具装骑兵,还有善于奔袭的突厥鞑靼轻骑兵,甚至这支部队的弩弓部队似乎都是来自于意大利的雇佣军。对方和自己一样装备了新式的十字弩,这种来自于北意大利改进的新式武器不仅有巨大的杀伤『性』,同时开可以做到负责压制和控场,当弩箭手松开机括的时候,『射』出的漫天箭雨可以让战场的敌人无法抬起头来,是传统的单体弓所无法匹敌的。这一刻,之前还对战争充满信心的塞纳子爵脸上也不由『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不太妙啊!什么时候他们居然已经有这么恐怖的力量了?”
而一旁的巴蒂斯特爵士也忍不住猜测道:“看样子伊庇鲁斯方面应该已经察觉到了我们的意图了……塞纳阁下,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很明显不过,对于马其顿发生的而一切,无论是希腊人还是拉丁人都敏锐地意识到了莫利亚位置的重要『性』。他们对查士丁尼想要处之而后快,而对方又何尝不是呢?
“准备迎战!”虽然看着这一次罗马军队来势汹汹,对方的力量也远远超出了他之前的估计,可是塞纳却没有因此而胆怯,连同阿尔戈斯城原来的守军,人数超过五千人,只要小心谨慎一些他可不认为会轻易地重蹈特里波利斯守军的覆辙。
“可是大人,这次敌军早已经又准备了,我们是不是先派人前往科林斯求援?”巴蒂斯特有些不安地建议道,虽然面前的男人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对如今希腊人心怀轻视,可是见识过那个叫查士丁尼的小子的可怕,他还是觉得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可是他的话却被塞纳子爵一口打断道:
“巴蒂斯特,我明白你在畏惧什么,身为军人可以谨慎,可是谨慎过分指挥让你畏手畏脚!让所有人准备迎战!”
在塞纳子爵的命令声中,这一次他集合调动所有大军也终于『露』出了锋利的牙齿,一场战争一触即发。
第二十章 开战
兵临城下的拜占庭军队并没有立即发动进攻,尽管他们早已经做好了进攻的一切准备。
风中带着隐约的硝烟味,平静中蕴含着令人难以呼吸的力量。阿尔戈斯城中的守军等待着战争无比煎熬,明明无比害怕却反而此时有一种希望快点开战的冲动,可是偏偏对方却一直没有动静。
但是塞纳子爵却没有急躁,因为他知道越是风暴来临之前越是平静,如今对方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为了等待时机一剑封喉。而此刻他也已经做好了准备,超过五千人的军队守住这座城池不在话下,虽然查士丁尼曾经在阿尔菲奥斯河击败了数千人的亚该亚军队,可是这一次已经完全不同,塞纳麾下的军队可不是路易男爵手上那群杂牌军,想要强攻此城,即便是依靠数倍的兵力也要付出惨痛的代价,更何况查士丁尼手上区区这一点人。
而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拜占庭军阵前一声号角吹响,令所有人的神经在这一瞬间猛地绷紧起来。这场战争终于打响了!
可是拜占庭军队却没有发起冲锋,扛着云梯登上城楼厮杀,而只见远远望去的军阵缓缓分开,让开道路。而一秒,眼前的一幕让所有站在城墙上的拉丁人神情一僵,难看无比。
“那是……”目睹出现在城下,塞纳法尼斯目瞪口呆,只见巨大的攻城器被数十名强壮的拜占庭士兵缓缓推上前来,而这正是从威尼斯人手里缴获的新式投石机。虽然当时得到的时候已经破坏地很严重了,可是经过热那亚的帮忙抢修,使得查士丁尼手上终于拥有了这攻城的利器。虽然只有两台,可是这种新型的配重式投石机却是任何城防的恐怖灾难,因为这种武器原本就是东方的***为了对付十字军的坚固堡垒而发明的,而经过了北意大利城邦的改进,威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语。想一想纵然是耶路撒冷那样高大的城墙,投石机的弹都可以轻易飞跃,更何况区区的阿尔戈斯城呢!
“该死!”大惊失『色』的塞纳子爵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站在城墙上朝着下方密密压压列阵准备交战的军队大喊道:“立即散开,隐蔽!敌人有投石机!”
但是这已经太迟了,下一秒空气被什么撕裂的声音便从从远处传来,随即配重式投石机发『射』出巨石和沥青木桶呼啸而至,只见巨石砸在了满是人群的城镇居民区之中,肢体碎裂飞扬,而沥青燃烧着的烈焰也将所过之处尽数吞噬,看着这一幕人们犹如看见了圣经中耶和华将硫磺与火从天上降与索多玛与蛾摩拉的情景,其声势之大就像要把这座城城并城里所有的居民,连地上生长的都毁灭了。
这才意识到刚才塞纳子爵提醒是什么,城下的军队带着扩散开来的恐惧散开隐蔽,可是这无疑加剧了之前的混『乱』,被波及的城中居民四散而逃,拥挤不堪。
可另一边,城外拜占庭军队投石机的进攻仍然在继续,阿尔戈斯城的城墙对于这种新式的战争机器而言形同虚设。而城头上的拉丁人狂怒咆哮却拿敌人一点办法也没有。查士丁尼根本没有派遣军队硬拼强攻的意思,只是投石机的威力巨大消耗也是惊人,不一会儿搬运费时费力的巨石以及不以获取的沥青也已经只剩下一小半了。
而聂乌斯基也看出了这一点,完全无法理解查士丁尼这样做的意图,虽然凭借这样猛烈的进攻压得拉丁人喘不过气来,可是想要让城中的敌军投降无疑是不现实的,首先拼消耗他们耗不过对方,而且这样下去无疑会造成城中平民的伤亡,这其中有不少不得不屈从于拉丁人的帝国百姓,明明查士丁尼之前答应过自己的,而这样做也是在不符合他对这个年轻人的了解。
“查士丁尼,这样下去我们支撑不了多久的!你总不会想要这么无功而返吧,工程部队如果没有器械的火力压制会造成巨大损失的。快下令停止进攻!”终于忍不住的聂乌斯基不得不提醒查士丁尼这样做会造成什么样糟糕的后果。
可是查士丁尼却不为所动,而是继续指挥着军队使用所有新式攻城器械对整座阿尔戈斯城进行铺天盖地的远程进攻,可是迟迟没有让后续部队再次掩护下攻城。
而这种疯狂的作战方式不仅仅让聂乌斯基等部属大『惑』不解,而城头上查看动向的塞纳子爵也惊疑不定地看着敌军的反应,心中不明白对方这样干究竟为了什么。
只见拜占庭军队在这时也被分开部署,更加让塞纳法尼斯觉得不可思议,『操』纵攻城器械的士兵在最前沿紧贴着『射』程的极限,而后方的步兵和骑兵不仅仅没有协同列阵,而且还远远地分开结阵。尤其是希腊人的重装骑兵甚至从马上下来,黑压压的战马则拥挤着丝毫没有随时迎战的准备。
这究竟怎么回事?希腊人究竟想要干什么?塞纳法尼斯的脑海中飞速旋转着这几个问题,而投石机的轮番轰炸却令他心神难定。
“该死的!难不成他们的投石和沥青多的用不完吗?这群疯子!”塞纳法尼斯喃喃自语道,这下子他彻底坐不住了,就算是依城坚守面对这样猛烈的进攻也吃不消,尤其是对方到现在还没有沥青巨石消耗完的样子,据需放任城中的恐慌传播开来终究不是一个办法。
“巴蒂斯特,跟着我!”终于下定决定的男人猛地站了起来发出怒吼道。
“塞纳大人,您……这是要干什么?”巴蒂斯特看着自己领主的反应吓了一跳,也不知塞纳法尼斯子爵此时究竟想要干什么。
而下一秒,塞纳子爵的话却令他大惊失『色』。
“清点所有骑士和骑兵随我出战,破坏掉希腊人的攻城器械!步兵从两侧城门策应,迂回包围强攻,给我一举击垮这些混账的希腊人!”
第二十一章 交锋
“这太危险了,塞纳大人!现在最保险的方案应该是固守待援,离我们最近的地方的只有三天不到的路程,到时候只需要切断希腊人我们就可以轻易击溃他们!”得知了眼前塞纳子爵的计划的巴蒂斯特连忙劝谏道,在他看来这时候主动接战强攻绝不是明智之举。
可是此时的塞纳子爵却看着城头罗马军队的阵列,冷笑道:“愚蠢,如果那样的话,城外敌军一听到风声就会离开,到时候还会继续袭扰,而此时就是一举歼灭这些傲慢的希腊人的最好机会。”此刻这个男人的脸上之前的慌张与凝重居然一扫而空,更让一旁的巴蒂斯特爵士大『惑』不解。
“您这是什么意思?对方可是莫利亚的小狐狸啊!”
“什么小狐狸,那个浪得虚名侥幸靠着希腊火偷袭获胜的希腊小子有什么资格能够与我们尊贵的法王相提并论!”身为来自勃艮第十字军骑士塞纳子爵一直对此嗤之以鼻,而刚才看到城下希腊人的列阵后这个男人更加没有之前的忌惮,指挥这支军队的人根本一点军事素养,不仅步骑分离无法协同,攻城器械更是远离军阵,这简直就是想让人一举击破的架势。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骑兵突入,偷袭位置孤立无法得到第一时间支援的攻城器械,而步兵从两侧城门策应,迂回包围,就算希腊人军队反应过来也只能首尾难顾。到那时候便是他的麾下建功立业的时候,不久前失去失地主动请缨的塞纳法尼斯怎么可能愿意将这个机会交给别人。
“请您三思啊,子爵大人。”
“我是这里的最高长官,我说了算。我已经说过了,过分的谨慎就是怯懦了,巴蒂斯特,你不会因为之前的事情而患上了希腊人恐惧症了吧?”丝毫不松口的塞纳法尼斯出口嘲讽道,随即不顾自己这位亲信的恳求命令着城中所有的骑士随自己准备出城作战。
而在此刻的城外,看着阿尔戈斯城的查士丁尼脸上的神情却此时有了微微的变化,他拒绝之前聂乌斯基的谏言是有他的理由的。出征前他已经预料到了拉丁人同样也在备战,因此从一开始查士丁尼便没有攻城略地的打算,就目前而言凭他的力量根本还做不到这一点。
那么最好的机会便是『逼』对方出城野战,利用拜占庭的重甲具装骑兵的恐怖搏杀能力击溃拉丁人的重骑,从而消灭敌人主力,攻克城池。
但是这一点,拉丁人应该也同样明白,当初特里波利斯沦陷的原因就是守城的主力在阿尔菲奥斯河被查士丁尼全歼,所以当面对查士丁尼带领的大军兵临城下的时候,坚壁清野肯定是首选,而那对查士丁尼是极为不利。
因此想要取得战场的主动权和优势,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敌人以为能够取胜从而钻进自己准备的圈套。刚才从使用投石机进攻再到『露』出巨大破绽的列阵,都是查士丁尼有意为之的陷阱。他当然没有那么多投石和沥青,可是这种不顾成本的疯狂进攻却很有效地可以造成敌人的恐慌从而扰『乱』对方的判断力,再加上布阵『露』出的破绽,查士丁尼相信城中的拉丁人绝对会忍受不住诱『惑』主动出击的,到那时候便是他的主场了。
此时的他反而担心的是城中的拉丁人无动于衷想要坚壁清野固守待援,那么这次就只能无功而返了。就在查士丁尼神『色』中浮现出一丝焦躁的一刻,阿尔戈斯城原本紧紧关闭的城门在这时忽然被打开,只见带着桶盔身披锁甲的法兰克骑士终于出现在了查士丁尼的视野之中。
当这支法兰克重骑兵出现在罗马军队的面前的时候,在无形中希腊人都不由有些『骚』动,尽管他们在查士丁尼的带领下战胜过不可一世的拉丁人,但是当初他们见识过敌人的恐怖仍然历历在目。尤其是君士坦丁堡的八万守军在皇帝的带领下也最终被法兰克骑士轻易击破,仿佛他们手中的骑枪真的可以击溃这世间的一切。
而查士丁尼也一样,他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自然也没有丝毫的大意,他明白亚该亚侯国已经反应过来,这一次调集的势必是精锐中的精锐和特里波利斯的守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更不会是不善陆战的威尼斯人可以相比的。但是查士丁尼也没有丝毫的胆怯,他调教的新军本身就是为了战胜拉丁人而存在的,既然迟早要和敌人一战,那么此时此刻这个战场上便是测试的最好时机。
与此同时,甫一出城,在塞纳子爵带领下,拉丁人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只见他们抬起了手中的骑枪和长剑,只等待最后的号令,犹如蓄势待发的狮子一般而下一刻,粗犷的号角声响起随之还有骑士们拔出佩剑的声音。
只听在一列骑兵之前亲自上阵的塞纳子爵拔剑高呼一声道:“若蜷缩于城中犹如懦夫一般苟活不如随我冲锋虽死而无憾,诸君,拔出尔等利剑以父之名给予渎神者神罚!”
随即在塞纳子爵的咆哮声中,亚该亚骑士们纷纷亲吻着自己手中的兵刃,这是一种心理上的安慰,同时也是战前骑士们对自己做好的祷告。而下一刻这些悍勇的拉丁人扯动缰绳让胯下的战马扬起铁蹄终于主动对拜占庭的大军冲锋而去。
远方的铁蹄激起尘埃四溅,滚滚而来的拉丁人的声势惊天动地,犹如漫天传来密集的战鼓声。
而查士丁尼也早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但是却依旧没有下达命令,这让一旁本就着急的聂乌斯基更加心急如焚。
“查士丁尼,你究竟还在等什么?”
”咻咻咻“,只见在第一线守卫攻城器械的弓箭手拉满了弓朝着拉丁骑兵『射』去,而旁边希腊人的的步军和骑兵却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大大激励了亚该亚骑士们,于是拉丁人便更加大胆地突前,对他们而言只有不间断地『射』出箭矢稍稍有些威胁前卫骑兵,可是这可抵挡不住身穿着重甲的骑士们的。
“查士丁尼大人,咱们的前卫似乎产生『骚』动了。”只见匆匆赶来的传令兵,而看了几眼的查士丁尼任凭整个前面的旷野尘土翻滚,杀声大震却依旧无动于衷。
只见拉丁人面对劈头盖脸地『射』出阵最密集的箭矢,仍然争先恐后地掩杀奔来即将突破弓箭手的阻击冲入前沿阵地。而就在这时,只见查士丁尼猛地夺过一旁掌旗官的令旗挥舞,原本一直依然不动的前军终于有了动作!
第二十二章 欲破阵而不得
“防御!”
希腊弓箭手拉满了弓朝着拉丁骑兵『射』去,而旁边希腊人的的步军和骑兵却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根本没有支援的意思,这大大激励了亚该亚骑士们,于是拉丁人便更加大胆地突前,对他们而言只有不间断地『射』出箭矢稍稍有些威胁前卫骑兵,可是这可抵挡不住身穿着重甲的骑士们的。
“冲锋!”
以雷霆之势冲向敌阵的拉丁骑士此时已经无所畏惧。什么莫利亚的小狐狸,根本只是虚张声势而已!塞纳子爵一边心想一边指挥着自己的军队冲向毫无遮掩的希腊人军队战阵。
只见守在攻城器械的罗马军队率先溃逃,而在一旁掩护的弓箭手仍然企图抵挡,可是这根本无济于事,薄薄的一层的拒马在拉丁铁骑前简直就像女人胸前薄薄的一层轻纱,任凭他们撕裂开来,冲杀进去便可以肆意妄为。
这一次没有希腊火,没有泥泞的沼地,主场在他们这里,塞纳子爵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敌人犹如唾手可得的猎物。数百名重骑兵的联合冲锋下只要没有人能够阻挡完全可以轻易击溃数倍于己方的敌人,自信的男人面带冷笑,在他看来复制当初橄榄林一战的辉煌就在眼前。
所谓的希腊人终究还是像之前那样不堪一击,塞纳子爵如是心想。
可是这一切都尽在不远处看着的查士丁尼掌握之中,他一直在挥舞着战旗示意前军徐徐后退营造出溃败的假象,而显然亚该亚军队再一次上钩了,相比起更加狡猾的威尼斯人,这些法兰克骑士的习惯里只有不顾一起的勇往直前,尽管勇猛,可是在查士丁尼眼里却更加容易对付。
“撒琉乌斯!”在查士丁尼的示意下,跟随此次出征撒琉乌斯麾下的具装骑兵也做好了准备,可是一旁的聂乌斯基却仍然不明白查士丁尼为什么要这么。先是对阿尔戈斯城围而不攻,后是将骑兵布置在后方迟迟不动,而此时调动已经来不及阻止拉丁人骑兵即将撕裂前军。这根本就像是故意将自己的处境陷入劣势,查士丁尼本不应该犯这样的错才是。
可就在这时,原本势不可挡的重骑兵的冲锋却猛地被打断,雷霆般的马蹄声震动着,带来了恐惧,可是当铁蹄踏入希腊人军前的阵地的那一刻,骑士们猛然发现下方的土地何其松软,紧接着他们胯下的战马便猛地前足塌陷在面前早已经中空的地层。
这使得马失前蹄的亚该亚侯国骑兵在一瞬间方寸大『乱』,尽管西欧的骑士们并没有密集冲锋的习惯,可是前排的骑兵冲锋被打断,登时间使得原本组成的骑兵楔形阵也因此散『乱』。而这立即给查士丁尼制造了早已经等待多时的机会。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查士丁尼在后方的挖掘隧道的工兵,无论是投石机不计后果的的猛烈持续进攻亦或是『露』出明显破绽的布阵都是为了『迷』『惑』城中的拉丁人。甚至于让重骑兵下马也是为了让其遮挡住城上拉丁人的视线,从而避免被敌人提前察觉,而显然查士丁尼的布局不仅仅骗过了亚该亚人甚至连一旁的聂乌斯基都没有料到这一点。
而看到这一幕的聂乌斯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早已经料到拉丁人会主动突袭么?”
查士丁尼点点头回答道:“只是之前预测到了这一点,为了保证能够百分之百成功,所以人多眼杂的阵前我才不好解释。”想要击败拉丁人的骑兵很容易,但是彻底消灭就难说了。因此,查士丁尼必须保证计划稳妥,所以尽可能要让最少的人知晓。
而这一刻,在拉丁人骑兵冲锋被打『乱』方寸打『乱』的时候,迂回包抄的重甲骑兵终于完成了进攻的准备。
这时候轮到了目睹这一切的拉丁人慌张起来,只见塞纳子爵高举着长剑,努力想要让麾下铁骑重新列阵。
“前列不要动!”塞纳大喊着,可是从他的背后,纷飞的箭矢却在这时『射』来,不知何他发现自己的背后一支突厥骑兵竟然从城池一侧的林子间冲了出来切断了他们退路。
原来敌军早已经设下了埋伏!一时间之前还自信满满的塞纳终于有些惊慌起来,而传来的突厥语此起彼伏,更让他的心中的焦躁不安。
就在这时,已经手足无措的塞纳子爵身边,巴蒂斯特爵士却大声吼道:
“塞纳大人,先前进攻!”
他的一句话猛地点醒了犹然惊惶的塞纳法尼斯,此时亚该亚骑士们已经被包围,反而最前面希腊人军队是由步兵组成最为薄弱,只要突破他们,等待两翼步军支援便可以脱离陷阱。
当机立断之下,塞纳法尼斯立即命令骑兵们列阵,抛下之前的伤者,将自己不需要的装备甚至身上的甲胄丢进了沟里,尽管这种损失让骑士们心疼不已,可是如今已经是『性』命攸关的时候,所幸希腊人临时挖开的拒马沟渠并不太深,很快被填平。
随即再一次重整旗鼓列阵的拉丁骑兵冲向了尚没有全部撤离的罗马弓箭手的阵地,然而迎接他们的却是这些弓箭手身后扭动式弩炮,只听弩炮『操』作手呐喊了一声,而下一刻石弩便齐『射』而出,带着巨大的惯『性』直接『射』入了拉丁人跃入进来的骑兵队列,平常看起来很是平常才拳头大小石弹直接砸碎了马头和人骨,有的骑兵登时间便血肉模糊地落在了战马下,当场毙命。
这种古老的投『射』武器,曾经是罗马帝国征服四方的利器,却随着罗马的衰落而渐渐失传,如今少量装备在帝国境内,其最大的优点便是杀伤『性』与准确度,丝毫不比床子弩差,只可惜由于其杀伤范围并不大,因此相比起投石机和床子弩渐渐变得鸡肋起来,这才渐渐被遗忘。然而此刻查士丁尼使用的却恰到好处,尤其是此时的拉丁骑兵冲锋速度已经大打折扣,在一眨眼间对弓箭手们没有丝毫防备的亚该亚重骑兵死伤惨重。
第二十三章 急转直下
被弩炮『射』出的石弹击中的骑士要么当场毙命,要么筋断骨折再无战斗力,可是亚该亚的骑士们却依旧前赴后继没有丝毫被击垮的意思。
看着这一幕,指挥着军队的查士丁尼也神情微微一沉,果然他还是想的太简单了。对方也明白在这种时候陷入四面埋伏的唯一生路便是集中全力强攻薄弱的一点。
而此时看到坐镇中军的查士丁尼还有那标志『性』的黑狐战旗,尽管顶着巨大的伤亡,塞纳子爵进攻的决心没有丝毫动摇。既然无法击垮对方,那么就采取斩首行动。为了引诱拉丁人出战,查士丁尼故意将自己的指挥仪仗迁到了战阵前沿,这既是为敌方的陷阱也同样是将自己和全军的安危放在了赌桌之上。
果然,拉丁人并没有遭遇埋伏而手足无措,相反他们更加冷静采取了最佳的战术。只见拉丁骑士们迎着箭雨和弩炮的阻击,犹如一柄利剑直『插』罗马军队的心脏,而两边的希腊具装和突厥轻骑的包围还没有合上口子。一时间竟没有人能够阻挡住这金戈铁马一般的狂怒冲锋。
拉丁人用肘腋夹着骑枪冲锋,轻易地贯穿便撕裂毫无抵抗的士兵的躯体,而木制的骑矛一旦折断,这些重骑兵便挥舞着钉锤和十字剑来往冲上,只见人马都披着链甲的骑士无往不利。
可是任凭铁蹄卷着浓厚的尘埃激起从罗马士兵身体上掠过,看着拉丁人骑兵恐怖的身姿来往冲杀,罗马人却依旧没有像塞纳子爵想象的那样溃败,相反他眼里不堪一击的希腊人却屹立在平原上,像是一道山脉横亘在自己的前方。
该死的!
在心中怒吼的塞纳法尼斯心急如焚,背后的希腊人和突厥人随时可能掩杀过来,而自己的援军还没有就位,如果不能够尽快击溃敌军完成斩首行动,非但无法战胜敌人,他自己也可能陷入危险的境地之中。
作为数百年来西欧人的决战兵器,战无不胜的法兰克骑士本应该战无不胜才对,纵然是拜占庭帝国的甲胄骑兵也曾经在他们手中无计可施,可现在面对这支看起来孱弱的希腊人军队,纵然骑士们向着敌军最密集的地方发动突击,可是依旧击穿不了对方的防御。
战争的天平似乎已经渐渐朝着向罗马人这一边偏转,可是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
没有充分的反骑手段,罗马军队竭尽所能地挥舞刀剑和短矛,但他们的武器只能给敌人微不足道的损伤。骑士们往复冲杀所向披靡,但拜占庭军队的人数优势太大,远远看去,投入战场的拉丁铁骑们像是被希腊人湮灭!
“继续向前!”
尽管如此,塞纳子爵还是发出了一声怒吼,纵然其麾下的骑士们已经气喘吁吁,可他坚信对面的敌人也同样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这样的伤亡迟早会有一个临界值,一旦超出那个限度,剩下的敌人必然会溃逃,到时候迎接他们的是无法遏制的兵败如山倒。
抱着这样的信念,杀向面前前仆后继的罗马军队,拉丁人也同样将自己的『性』命拼了上去,一时间战争进入了白热化。
可是随着拉锯的继续,三人为一组的骑士们相互配合渐渐终于占了上风,而终归还是刚刚组建的新军,查士丁尼的面前最后的防线终于有些支撑不住了。
亚该亚骑士们终于重夺了战场的控制权,尽管伤亡惨重可是他们还组织了四次对查士丁尼的冲锋。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最勇猛的一名骑士和查士丁尼之间几乎只有咫尺之遥。但纵然这样站在最前沿指挥着将士们拖住拉丁人步伐的这个年轻人还是没有后移避险,即便目睹了鲜血四溅,可是他依旧岿然不动。
正当这个时候,阿尔戈斯城中的步军从东西两侧的城门出来也终于抵达了战场,尽管姗姗来迟,但是这些重装步兵手持着长枪和盾牌踏着沉重的步伐出现的时候,仿佛大地也为之哀鸣、颤抖。
巨大的压力在无形中降临在了每一个希腊人的心头,而这一幕却大大鼓舞了被包围之中一直无法撕裂罗马军队包围的塞纳子爵。
“全力以赴,一举击溃他们!将胜利献给君上!”
“杀——”
只听在塞纳法尼斯的怒吼声中扬起了暴烈的马蹄声,手持着兵器的亚该亚骑士再一次发起了冲锋。所有人都不由紧张起来,查士丁尼深入险境,可是他的身边阿尔斯兰还有撒琉乌斯他们都被派了出去却没有一个人能够抵挡住骑兵这惊天动地的一击。
终于,罗马军队的前锋还是无法抵挡,巨大的伤亡导致最坚毅的士兵也没有办法继续保持下去自己的勇气。溃散已经无可避免——
而看见这一幕的查士丁尼轻轻地合上了眼睛,没有任何怨怼,这没有什么好责怪的,这些忠诚自己的新军已经尽自己最后的所能。
眼看着,拉丁人的骑士便要冲向查士丁尼直取他的项上人头,而塞纳子爵也觉得似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漆黑的影子在骑士们身前浮现……居然有人胆敢拦在重骑兵的冲锋前,难道他不要命了吗?
疑『惑』的骑士还没有看清,只见黑影高高地跃起,而其手中沉重的双手战斧猛地挥舞竟然精准地顶住了亚该亚骑士的战马颈部的薄弱处。吃了痛的马匹收势不及,啡然跃起,而下一刻另一侧一名强壮武士冲了出来,同样手持着巨斧朝着因为战马立足不稳而措手不及的骑士狠狠劈了上去。
只听轻微的声音响起,骑士的头颅和沉重的金属头盔一起跌落,断裂的颈部喷涌而出,紧接着轰然一声,马上的那名无头骑士便跌落在了马下。
“什么?”看着这一切目瞪口呆的塞纳子爵神『色』剧变,而此刻冲向他们这些拉丁骑士们的并不是孱弱的希腊步兵,而是身披重链甲的狂怒武士——来自北欧的卫队,瓦兰吉人!
第二十四章 上钩
“杀——”吼声如雷的瓦兰吉卫队以钢铁一般的身躯冲向了拉丁骑士,所过之处无不人仰马翻,使得刚才形势一片大好的亚该亚骑士处境急转直下。而这时他们才认出了这是当初在君士坦丁堡给他们留下恐怖回忆的北欧卫队。
这才是查士丁尼最后的底牌,尽管人数不多,可是在聂乌斯基带领下的这上百名瓦兰吉武士却足以撕裂面前的一切敌人。
拉丁的骑士固然强大,可是可畏的更多在于他们冲锋时候对众生平等的夹枪冲锋。然而此刻亚该亚骑兵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手中的木质长矛也大多折断丢弃,因此当他们面对瓦兰吉人手里的双手战斧时候根本毫无防备。
曾经在底拉西乌姆会战被诺曼骑士全歼过的瓦兰吉卫队可以说对西欧人的骑枪在熟悉不过,曾经他们正是因为不熟悉这种全新的战术而遭遇了第一场惨败。然而距离当初底拉西乌姆会战结束如今已经有了一百多年,瓦兰吉人也在一步步成长。
他们不再仅仅是步兵之王,被特意改装加长的长斧足以在马下击杀冲锋的骑士,尽管这需要两名武士娴熟的配合,但是这对王室禁卫军的瓦兰吉人而言并不是难事。
措手不及的拉丁人在一瞬间死伤惨重,而此刻溃不成军不再是之前的希腊人而是气势嚣张的亚该亚的骑士们。
“撤退!”
“怎么会……!”
“快逃!”
完全没有料到对方还有这样一支劲旅的拉丁人终于支撑不住,惨痛的伤亡已经超出了这些骑士们能够承受的范围,一名骑士率先调转马头溃逃,其他的拉丁人也纷纷随之转进逃离想要撤出战场。
而看着这一幕的塞纳子爵睚眦俱裂,只差一点点他便可以击穿希腊人最后的防线,可是却因为这突然出来的瓦兰吉人而功败垂成,此时纵然他喝令咆哮也无法阻挡部下的溃逃,这些昔日骄傲的骑士们已经连一点点抵抗的决心都没有。
“给我顶住,都给我回来,杀光希腊人!”已经因为怒意而冲昏脑袋的塞纳子爵咆哮着朝着溃退的相反的方向想要冲向希腊人的军队,他都已经看到了那只小狐狸的旗帜,他无法容忍如此耻辱的事情发生。相比起来,他宁可战死,就在这时塞纳法尼斯却被一旁的巴蒂斯特爵士死死地拦住。
“法尼斯大人,请快点撤退,我会为您杀开。请您明白,我们已经失败了,可如果您再有什么闪失的话,阿尔戈斯城就真的失守了!”
巴蒂斯特爵士的一句话猛地点醒了被怒火蒙蔽的塞纳,他这才想起自己的职责可是守住亚该亚侯国如今的门户明白自己突击的计划已然失败的塞纳也只好饮恨而退,但是他怨毒地朝着查士丁尼的方向看了一眼,仍然不甘心这么认输,虽然自己麾下的骑兵已经溃不成军,但是两翼的步军还在。
只要完成这最后合围,就算无法给予希腊人重创,至少全身而退也是可以的。
但是这一切尽收眼底的查士丁尼却早已经『摸』清了对方的意图,脸上了冰冷的笑容。
“拉丁人已经撤退了,阿尔斯兰他们怎么还没有动静?再这样下去他们退回城里,之前的努力可就白费了啊!”击退了拉丁人的冲锋,聂乌斯基虽然已经明白了查士丁尼故意诱敌深入的计谋,可是对此时这个年轻人仍然没有命令突厥骑兵收起包围口子疑『惑』不解。
尤其让人注意的是,作为查士丁尼手里王牌的重甲冲击骑兵也至今没有被调动,然而对此查士丁尼却自信满满道:“放心吧,聂乌斯基,只是现在还没有到时候,但是他们绝对逃不了的。想要让敌人落入预设的陷阱里面,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产生——我能翻盘的赌徒错觉!”
查士丁尼太明白这种赌博惨败之后的产生的心理,一旦损失超过了原本承受的范围,任何理智的人都会变成疯狂的赌徒,相比起见好就收更困难的是接受失败。
但显然,对面的那位塞纳子爵不是那样的人。也正如查士丁尼预测的那样,塞纳法尼斯带着残兵败将此刻正准备朝着自己麾下的援军靠拢,尽管突厥骑兵和普罗尼亚重骑兵具有威胁,可是手持长枪盾牌组成的拉丁重装步兵方阵足以抵挡他们的进攻。
他还没有输,坚信这一点的塞纳法尼斯心中仍然存在最后的希望。之前的冲锋中希腊人的弓箭手和工程兵都都已经被他击垮,趁着这个敌人失去了火力支援的机会,塞纳坚信着他绝对可以翻盘。
而一旁的巴蒂斯特劝说着自己的领主放弃冒险撤回城中的谏言再一次被撂在了一边完全没有被听进去。
集结起来的拉丁重步兵随即列阵组成了冲击横阵从两翼企图以人数优势压制住希腊人一锤定音,可这一切却完全都在查士丁尼的掌握之中,他一边用战旗示意命令突厥骑兵进行袭扰一边命令步军后撤营造起怯战的假象。
这大大刺激了目睹这一幕的塞纳法尼斯让这个男人更加坚信自己这时候绝对可以给予希腊人最后一击。无论是军队数量还是素质,拉丁军队都应该强于希腊人才对的。坚信这一点的塞纳子爵更是命令全军加速进攻追击企图撤离战场的罗马军队。
可无形之间,亚该亚的军队没有注意到他们已然和阿尔戈斯城拉开了很远的距离,而这恰恰是查士丁尼所需要的效果。只见这个年轻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拉丁人果然真的上钩了。从一开始,查士丁尼要达成的目的就不仅仅是拿下敌军指挥这么简单,而是消灭整座阿尔戈斯城的防御力量。孤军深入的他没有时间耗费在城防攻坚上,唯一有效的办法便是复制特里波利斯城那样在城外消灭干净他的敌人。尽管这很困难,可是对查士丁尼而眼前却并不是办不到,而勇猛有余智谋不足这些拉丁人也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第二十五章 覆灭
“大人,这太冒险了,现在暂且撤退才是上策啊!”巴蒂斯特苦苦劝道,骑兵部队死伤过半,可是眼前的塞纳子爵却根本听不进去。此次出征他麾下的骑士不仅仅来自于他自己的封臣,同时还有其他贵族的部属,在之前的埋伏中骑士们死伤惨重,塞纳子爵知道如果无法拿出战果来,这样的损失他无论如何也无法交代。
因此尽管见识到了罗马军队的厉害,这个男人仍然不死心地纠结其剩下的残余力量企图对罗马军队进行报复『性』的反扑,而这恰恰正中查士丁尼的下怀。
赌徒永远是这样,指望着下一旁翻盘就抽身全身而退,然而现实却是一步步陷入无法挣扎的泥沼之中动弹不得。、
“东北方向和西北方向的敌人正在朝我们这里进行合围!”
“拉丁人的弓箭手出现在我方侧翼!”
“敌军骑兵已经脱离我方包围圈!”
这时,来往的斥候骑兵也不断地来往向查士丁尼传递消息,而这一切也都在查士丁尼的预料之中。终于在营造出让对方以为有成功的可能之后,阿尔戈斯城里拉丁人倾巢而出。只是想要吞掉这支敌军却并不是那么简单,超过五千人规模的军队绝对是一股不小力量,如果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地消灭他们是查士丁尼不愿意看见的,他从来不需要皮洛士式的胜利。
而这一点,身旁的聂乌斯基也很清楚,仅仅拿下阿尔戈斯城是不够的,他们还要守住它从而达到切断亚该亚侯国命脉的效果。而接下来的一切全部都在这个尚且有些稚嫩的年轻人手里决定。
“你准备怎么办了吗,查士丁尼?”
“只能说差不多有些把握而已,聂乌斯基,你的人还能够再战吗?”神『色』认真地问道,查士丁尼的目光落在了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上,刚才为了击溃拉丁骑士的冲锋,已经损失惨重,而他现在身边可以直接调动的力量便只有北欧卫队了。
而聂乌斯基也『露』出了傲然的神情点了点头,“当然没有问题,对于瓦兰吉人而言,信条里从来没有办不到这句话!”
“那么……接下来的一切就全部拜托你了!”只听查士丁尼说道。
而这时在阿尔戈斯城前整个延伸半里的阵地处之中,左翼有大约两千名重装步兵正在集结,手持长戟、长矛,鼓噪着列成了密集队形,只见长枪如林透着森然的气息,拉丁步兵组成的人墙仿佛可以阻拦一切骑兵的冲锋,而在他们的身后,则是纷纷张弓的法兰西弓箭手和意大利弩箭手。
这无疑是精锐之中的精锐,远远比当初在特里波利斯遭遇的敌人要强得多,这些来自异国的正规军的士气高昂,数量又占据上风,因此即便前锋的骑兵折戟也没有丝毫挫伤他们进攻的勇气。
组成横阵的士兵们平举着手中的长枪冲向了面前的敌人,少量的突厥骑兵袭扰根本无法对他们产生实质上的威胁,而那些普罗尼亚骑兵也同样不足以撕裂他们的方阵。
“杀——”
在塞纳子爵的呼声之中,拉丁人前赴后继发起了无畏的冲锋,并同时保证着阵型没有任何的混『乱』。没有远程部队的威胁,这些重装步兵的进攻只要配合得当,几乎是无敌的。
一时间,战况再一次急转直下,这一次轮到了希腊人节节败退,率先迎战的希腊步兵有不少都是临时征召的新兵和民团,几乎刚一接触便溃不成军,这直接导致了希腊人步兵线的崩溃。
看着这一幕,塞纳法尼斯冷笑着,“毫无阵法,旗帜错『乱』,只不过靠的是一点阴谋诡计,但终究羸弱之敌,一旦光明正大地决战便会『露』出马脚而已!”初步获胜使得这个男人再一次以为胜利女神已经垂青于他,更加坚信自己可以一鼓作气击垮面前的来犯之敌。
可是就在这时,远天的号角声忽然传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紧接着侧面的山坡上忽然传来了暴烈的马蹄声。巴蒂斯特爵士立即感到了不妙急忙抬眼过去,明明拜占庭的普罗尼亚重骑兵已经被前锋部队牵制住了才对,按理说战场上再没有使用战马的军队,哪来的马蹄声?
可当他看到了山岗上的那一幕,登时间脸『色』苍白,颤抖地将马鞭掉落在了地上。
那是一支一直在埋伏的骑兵队伍,他们显然早已经在那侧面的山坡上等候多时了,任凭之前战局变化他们一直都没有任何的动作,直到此刻他们这才放马从陡峭的斜坡上冲下,而这支目标毫无疑问正是坐镇中军的塞纳子爵。
只听,惊恐万分的巴蒂斯特爵士不顾一切地大吼道:“小心,敌袭!”
而另一边抛弃了之前披在身上浅绿『色』毯子作为伪装的重骑兵也终于发起了冲锋,而率领他们的则是里奥守备长,他们是查士丁尼手中绝对的王牌,清一『色』的武器和清一『色』的具装马甲,尽管人数不多,可却算得上绝对的精锐。查士丁尼花费重金打造的甲胄骑兵完全复制了拜占庭帝国历史上的铁甲骑兵的装备,人马皆是采用棉甲、札甲、锁甲复合而成的超厚盔甲,坚不可摧,因此即便查士丁尼掌握着阿历克塞三世攫取的财富花费大半也最后只列装了这少之又少的精锐存在。
所以直到这时从,查士丁尼才舍得将他们正式投放入战场之中,相比起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拉丁式重甲骑兵,查士丁尼的甲胄具装缺少仅仅是一次实战的经验。
看着铁蹄滚滚而来,登时间,所有亚该亚士兵措手不及,而当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罗马人的具装骑兵已经在他们的咫尺之遥,令毫无防备的拉丁人吓的魂飞魄散。
“放箭!放箭!”
而塞纳子爵也惊恐万状地声嘶力竭着大吼,让身边的弓箭手阻止对面的骑兵冲向这里。随即列阵散开排成一排的弓箭手拈弓搭箭『射』向了甲胄重骑。然而这根本无济于事,对于这些移动的堡垒而言,弓箭这种东西丝毫没办法穿透这三层盔甲组成的绝对防御。
唯一可以指望便只有麾下士兵组成的盾墙了,见弓箭手『射』出的箭雨对拜占庭人毫无影响,塞纳子爵命令着士兵靠拢,但见长枪如林,巨盾并列在一起犹如一堵结实的城墙挡在了拜占庭具装骑兵的面前,企图以此抵挡住这突如其来的进攻。
然而这时候的拉丁士兵们看见如此可怕的声势,也脸『色』惨白,只能祈祷着上帝能够保佑他们。
而当敌人接近的时候,拉丁人这才发现眼前的具装骑兵,他们还带着黑『色』的铁面具犹如地狱之中的魔鬼一般,这更令拉丁人心惊胆战。可是指挥着军队的塞纳子爵和巴蒂斯特爵士两人却发现了别的什么不对,眼前的希腊骑兵没有持枪冲锋,他们的手里拿着的是一支支短标枪,就在这时进入他们『射』程的一刹那猛地抛掷向毫无心理准备的拉丁军队,一波齐『射』之后再从背后抽出新的来,重型标枪如同一阵密雨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直接越过了盾墙贯穿进了亚该亚士兵的身体。只见他们的投掷又极其的精湛,中枪的人多数都是喉头或者胸口冒出血花,当场毙命。
这一幕登时间让遭遇巨大杀伤的亚该亚军队大『乱』,标枪击杀带来的恐惧效果简直可以说立竿见影,散『乱』推搡的战兵阵型在这一刻终于『露』出了破绽,本应该成为钢铁壁垒的盾墙步兵线『露』出了裂痕,看似微不足道可对于甲胄骑兵而言却是如同鲨鱼闻到了血腥味。
带着惊天动地的声势,以无与伦比的力量冲进敌阵,查士丁尼的具装骑兵果然没有任何让他感到失望的地方,直接压垮了对方的防线。犹如是把危险的尖刀,直接刺入了拉丁人的心脏,而与此同时前锋线上的亚该亚军队根本来不及撤回,这也给了甲胄骑兵们有机会切开亚该亚军队的防线,这次轮到希腊人把塞纳子爵拖出去斩首。只要这个男人被杀,那么整个战局便尽数落入了查士丁尼的掌控之中。
目睹这一幕的查士丁尼也提前『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而“呜呜——”的号角声响起,由聂乌斯基率先带领的瓦兰吉卫队也投入了战场之中,戴着护鼻头盔,穿着重型锁子甲,手持重斧圆盾的北欧武士们所向披靡,三下五除二便砍翻了面前的敌人,并大声向后挥手吆喝着。正是他们死死咬住了拉丁人的前军步伐,令他们连回去支援的机会也没有。
一时间收尾难顾的拉丁人终于陷入了混『乱』之中,尤其是当他们看见拜占庭的甲胄重骑兵犹如钢铁怪兽一般冲进了中军之中无人可挡,更令所有亚该亚士兵心神不安。要是指挥这场战役的塞纳子爵有什么意外,群龙无首之下整个军团崩溃是可以预见到的。
……
而此时此刻的另一边,塞纳子爵也正带着自己麾下的骑士们努力抵挡着希腊重骑兵的进攻。仅仅在一刹那间,对方便击垮了自己身边所有步兵,想指望士兵重新列阵抵挡已经不可能,唯一可以一战的便只有身边之前损失惨重的亚该亚骑士们了。他已经别无选择了!只要击退这里的敌人安然撤退,他便立即闭门不出,坚壁清野,见识到查士丁尼恐怖的塞纳法尼斯终于后悔为什么没有听从自己身边巴蒂斯特的劝谏。
“给我挡住!”带着办绝望的口吻吼道,塞纳子爵命令着身边的骑兵们迎战冲过来的甲胄骑兵,然而数十名没有马铠的各『色』骑士,轰然握住了骑矛,撞击在了拜占庭重骑兵前却犹如冲向移动的钢铁堡垒。
只见相互撕裂相互碰撞,战马的悲鸣和骑士的哀嚎此起彼伏,拉丁人十字剑和罗马人的钉头锤彼此挥舞溅起鲜血和脑浆。
只不过是一瞬间,超过半数的拉丁人便被消灭,无论是装备还是士气,此时的西欧骑士们都陷入了巨大的劣势,更不用说之前的作战已经令他们精疲力竭,而对面的骑兵有不少都是查士丁尼从西西里雇佣的诺曼人、伊利里亚人,本身就剽悍不已。
阵线已然等于坍塌,没有再战下去的信心,拉丁骑士们也终于调转马头逃窜而去,而看到四周都是人在逃跑,塞纳子爵怒不可遏,这简直是对骑士之名的侮辱。
“混账,此刻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你们如此混『乱』不堪,是想要将全军陷入绝地吗?给我重新列成阵势,把希腊人给『逼』回去!”
塞纳这么这么着急是有原因的,一旦这里失守的话就意味着全军将陷入两面夹击,而没有他的指挥群龙无首的这么多军队将不过是任人宰割的牛羊。
可惜的是,任凭塞纳法尼斯怎么喊,一切都已经无济于事了,他这才发现麾下前军的阵线也同样因为自己这里遭遇的突袭而被摧垮,冲锋过来的瓦兰吉人一路上所幸披靡,居高临下地挥舞着沉重的战斧硬生生地撕裂开了一道口子,终于给了普罗尼亚骑兵和突厥骑兵可乘之机。
犹如『潮』水一般的骑兵随即一拥而上,而看见连自己这边的骑士们都已经不战而逃的亚该亚士兵也就更加没有了抵抗下去,丢盔的丢盔,卸甲的卸甲,要么掉头逃窜,要么干脆束手就擒,已然没有了任何的抵抗之心。
而溃逃的士兵相互践踏,又遭到掩杀,更是大『乱』,很快便被收拢起包围圈的罗马军队切断了后路。而目睹这一切的,塞纳子爵也失神落魄,他已经看见了自己手下这整支军队覆灭的结局可是却什么也做不了。
可就在这时,一旁的巴蒂斯特爵士却猛地将其拖下了战马,大吼道:“塞纳大人,请您清醒一点,我们现在还没有输!”
此言一出,猛地让原本已经绝望的男人一个激灵,盯着面前的副手半带着惊喜半带着怀疑问道:“你说的当真?”
第二十六章 俘虏
“请跟着我,塞纳大人!”巴蒂斯特爵士带着塞纳子爵下马,这种时候继续在战马上目标就太明显了。此时只要趁着现在溃败造成的破坏尽快逃离这里才行。
尽管如今这场战斗的惨败已经无法避免,但是如果连身为军队统帅的塞纳子爵也遭遇什么差池的话,阿尔戈斯城便真的再也没有任何悬念落入希腊人的手里了。
而这的确是最佳的选择,只见丢盔弃甲的拉丁军队溃不成军完全遮挡住了里奥守备长和他率领的具装甲骑的视线,对方甚至连战旗都抛弃了完全判断不了对方的位置。
这可大事不妙,尽管亚该亚军队溃败,可是一口气吞下去势必会造成巨大的损失,因此能够俘虏对方的指挥官是最优解,但战场上到处都是人,使得他们根本无法确定塞纳子爵的位置。
这一幕,此时的查士丁尼此刻也已经注意到了,看着逐渐被包围压缩的拉丁军队,这个年轻人清楚再这样下去退无可退的敌人一旦作困兽之斗,那么这场战争的结局便会陡生变数,这绝对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对方不见了,难不成已经逃掉了吗?不,绝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里任何人都无法突围成功的!
查士丁尼的脑海之中几个念头飞速地运转着,迅速否定了拉丁人指挥官已经逃离的可能,那么只有一种解释,对方应该是下马混进了溃兵之中,所以才无法发现到其踪影。
这下子可就麻烦了!
查士丁尼心中一沉,不得不说对方采取这种冒险的手段的确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会因此束手无策。
当即心中有了决断的查士丁尼随即纵马单骑而出,而身边的侍卫们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便看见起已经冲入了混『乱』的人群之中。
而查士丁尼手中持握住的鲜红战旗和上面绘着的黑『色』狐狸的纹饰格外显眼,登时间便吸引了战场上所有人的目光。
“查士丁尼,你在干什么?快回来!”看到这一幕的聂乌斯基大惊失『色』,可是根本来不及阻拦。明明已经胜负已定,查士丁尼这突然出现的搅局简直就像是孩子的任『性』一般。
与此同时,同样注意到的还有混在人群之中的塞纳子爵和巴蒂斯特爵士,他们显然也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只见查士丁尼纵马正朝着塞纳子爵逃离的这边方向而来,登时间让塞纳法尼斯魂飞魄散,以为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在了对方眼前。
可是身旁的巴蒂斯特爵士却及时地阻止住了身旁惶恐无措的子爵说道:“法尼斯大人,请冷静下来,对方应该还没有发现我们!”巴蒂斯特有把握混入溃军之中的他们没那么容易被对方发现,不过恐怕以查士丁尼的才智恐怕应该已经察觉他们的意图了。
“那……那就好,那么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别被发现了!”心有余悸的塞纳此时完全像是一只惊弓之鸟,没了主张一切都听从身旁巴蒂斯特的决断,完全没有之前刚愎自用的那番模样,心中只想着立即突围出去。
可是就在这时候,巴蒂斯特爵士却反而停下了脚步,似乎在心中思索着什么,看着看着远处纵马驰骋的查士丁尼男人神情中也『露』出了一丝挣扎的神情。片刻之后,终于做出了决断:
“不,我们引他过来!”
“什么,你疯了吗?”勃然失『色』的塞纳子爵惊呼道,没想到一直态度保守的巴蒂斯特居然会做出这样疯狂的决定,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可是巴蒂斯特却摇了摇头道:“请相信我,塞纳大人,这恐怕是我们能够成功离开这里唯一的机会了……”尽管混入了溃逃的人群之中,可是希腊人的包围圈已经收拢起来,想要突围出去谈何容易,只不过对方忌惮于损失因此才没有动作而已。而此时查士丁尼的出现却给已经近乎绝望的巴蒂斯特一丝最后的希望。
……
……
……
另一边,正如巴蒂斯特爵士猜测的那样,冲入敌阵的查士丁尼的确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混『乱』的人群令人眼花缭『乱』,而不时地还有可能遭遇到袭击敌人的袭击令查士丁尼不得不提防。然而这个年轻人却依旧没有放弃的意思,举着手中的军旗纵马冲杀。
而就在这时,忽然间查士丁尼的目光扫过了人群猛地锁定住了一个目标,那标志『性』的战盔和锁子甲战袍绝不是普通人所拥有的。再明显不过了,他终于知道了目标——拉丁人军队的统帅果然混在这其中,毫不犹豫的查士丁尼立即拍马追去,一声长啸。
“哪里走!”
骑着战马将手中战旗当做长枪使用,查士丁尼单骑突入犹如入无人之境,本已经节节败退的拉丁军队登时间如同波开浪裂让开去路任凭查士丁尼直追而去。
眼看着查士丁尼就要追上眼前,突然左右两侧的冲出数人手持长戟刺出,惊得查士丁尼战马猛地跳起险些将他掀下马去。而只见眼前本来逃走亡命的男子看到这一幕,连忙摘下了头盔,『露』出的却不是塞纳子爵的面孔而是巴蒂斯特。只听他猛地大吼一声道:
“抓住他,不要将他放走!”
故意伪装成塞纳子爵的巴蒂斯特为的就是这一刻,只要擒获住查士丁尼,那么一切战局便将完全扭转。此刻已经落入这种危险的境地,巴蒂斯特也只能放手一搏,而查士丁尼果然中计,随即早已经埋伏好的士兵们从四下一拥而上。就算眼前的这个男人再厉害面对这么多人的进攻也绝对没有还手的可能。
可是这一刻马上的查士丁尼却没有丝毫的畏惧和惊惶,并没有直接失去平衡从马上翻身落下,而是以匪夷所思的身法猛蹬马鞍直接扑向了毫无准备措手不及的巴蒂斯特爵士。
而发生的这一幕登时间令所有在场的人大吃一惊,以至于根本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
第二十七章 软硬兼施
“巴蒂斯特大人,小心!”惊呼着的拉丁人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幕的发生,查士丁尼的动作在他们看来简直匪夷所思。
然而这对身具阿萨辛战场刺客绝艺的查士丁尼而言一点也不困难,兔起鹘落之间便跳出了埋伏圈,而只见抛落手中的战旗遮挡住了巴蒂斯特的视线,他根本来不及自卫便被查士丁尼手里的匕首架在了咽喉处。
“好久不见啊,巴蒂斯特爵士!没想到我们再一次见面的时候会是以这种方式。”一眼便认出对方的查士丁尼调侃地说道,尽管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可是对这位曾经和自己谈判过的拉丁小贵族,他还是有着印象的。
“没想到您还能记得在下,真是荣幸呢,查士丁尼阁下。”尽管命悬一线只在查士丁尼一念之间,可是巴蒂斯特依旧保持着镇定,而身边此刻其他的人见此情景也是忌惮不已都不敢轻举妄动。
“我的记『性』一向还是不错的,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一次这支军队的指挥官应该就是你的领主——那位塞纳子爵吧!”看见他的出现,查士丁尼此时也猜到大概,之前的谈判中巴蒂斯特试图威胁的时候,他多少有过点印象。而看着对方神情的细微反应,也的确是这样没错。
见状,巴蒂斯特此刻也没有再否认什么,点了点头回答道:“您猜的不错,的确是这样!尽管我之前曾经坚信能够阻止您和您的军队,但不得不承认,您的力量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期。即便我小心谨慎,最终还是没能够劝阻塞纳大人落入您预设的陷阱之中。”
“那么看来你真是不走运啊!”查士丁尼略带嘲讽地看着对方笑道,而背对着身后锋利的长矛,他依旧神情自若。
“也许吧!但是这并不代表幸运永远眷顾着您。”巴蒂斯特尽管受制于查士丁尼,可是言语上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可是对此查士丁尼却并不在意,而是收起了之前的神『色』,好整以暇地说道:“一切已经结束了,在抵抗下去也只不过是徒然增添伤亡而已,只要你们放下武器,交出阿尔戈斯城,我可以以我的名誉保证你们所有人的安全。就像当初在迈索尼城那样,巴蒂斯特阁下,你应该清楚我是可以说到做到的。”
然而巴蒂斯特脸上却『露』出了冷笑,直接拒绝了查士丁尼,“我很疑『惑』您究竟有什么底气说出这番话,现在尽管我的生死捏在您的手里,可是您不要忘了此时此刻正在我们的包围之中。阁下总不会到现在还不明白我们将您引到这里的意图吧!”
此言一出,顿时间整个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而只见周围的亚该亚士兵们紧紧地攥着手中的武器死死盯着查士丁尼,尽管不敢轻举妄动,可是杀意在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暴『露』无遗。毕竟正是眼前这个『毛』头小子才使得他们现在像是条狼狈的丧家之犬。
可是出乎巴蒂斯特意料的是,查士丁尼却在这时笑了。
“哈哈哈哈——”
而这笑声无疑挑动着所有人紧张的神经,巴蒂斯特爵士也不由急躁起来,问道:“你笑什么?”
“我在笑你们自作聪明,我当然明白你们故意引我过来设下埋伏的意图,可是你们不会真的以为我的出现是故意给你们可乘之机吧?”查士丁尼嗤笑着说道,忽然抬眼望着不远处的方向。而这时之前看见查士丁尼手持军旗消失在视野之中心急如焚的聂乌斯基带着瓦兰吉卫队迅速朝这里靠拢,而另一边里奥守备长率领着具装骑兵也察觉到了这里的不对同样也接近过来。溃不成军的亚该亚军队根本无法阻挡住他们的接近,一切果然就像查士丁尼所预料的那样,将自己作为诱饵,拉丁人果然最终还是按捺不住诱『惑』,自己『露』出了马脚。而关心他安危的聂乌斯基和里奥守备长也不出所料没有任何犹豫地做出了反应。
而这时候察觉到了这一点的巴蒂斯特也终于明白了查士丁尼的意图,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这个年轻人喃喃道:“你真是个疯子,居然拿自己的『性』命乃至一场战争的输赢做赌注!”这差一点点,查士丁尼刚才稍有差池恐怕双方现在的处境便要完全颠倒了。
可是查士丁尼却微微歪了歪头,轻笑一声道:“因为我有这个自信可以成功,仅此而已——我想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现在那位我一直没有见过的塞纳阁应该就在这附近吧!”说罢,那双蓝『色』的眼睛带着深邃慑人的目光扫视着周遭的众人,一股无形的压力顿时间令所有拉丁人有些喘不过气来。那种成熟的眼神不应该是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应该有的才对,所有人的心都不由咯噔了一下。
但巴蒂斯特却仍然不甘心束手就擒,“就算这样又能怎样,现在只不过是我在你的手上,放我们离开这里,否则大不了同归于尽!”孤注一掷的他厉声威胁道,可惜的是他面对的是查士丁尼,这根本吓不到他。
没有理睬身前的巴蒂斯特爵士,查士丁尼而是看向了身后的人群,喝道:
“塞纳子爵,身为贵族像一个懦夫一般毫无荣誉感真的好么?我想您应该庆幸拥有一个好的部下,而不是就这么看着他断送自己的『性』命,更何况现在这里所有拉丁人的『性』命也都在您的手中掌握着。我以名誉保证,只要你们放下武器,交出城池,所有人人都可以安全你离开这里,而倘若我出现什么意外的话,想一想这么多因为愤怒而疯狂的帝国将士会对你们做出什么样的报复吧!身为一军统帅,阁下连这点责任感都没有吗?”
软硬兼施的查士丁尼平静地看着眼前默不作声的一群男人,而一旁被制伏的巴蒂斯特心急如焚,仍然想要开口阻止。
但就在这时,人群里面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够了,巴蒂斯特,已经尽力了。查士丁尼阁下,如果你真的信守诺言的恶化,我愿意放下武器投降!”终于,心中挣扎的塞纳愧疚地看着自己的部下终于还是站了出来。而直到这时,看着站了出来的塞纳子爵,背后已经是一片冷汗的查士丁尼这才在心中暗暗地送了一口气。
第二十八章 释放
“如果阁下真的能够兑现诺言的话,我愿意接受您之前提出的条件!”从人群中走出的塞纳法尼斯子爵终于还是放弃了继续沉默下去,不愿意再继续赌下去。按照一般的情况来说,面对巴蒂斯特玉石俱焚的威胁任何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可是塞纳本能地感受到眼前这个叫查士丁尼内心深处那种狠厉疯狂,那是从骨子里面就有的东西。这让塞纳法尼斯彻底不抱任何的侥幸站了出来选择与查士丁尼妥协。
而看着眼前的塞纳法尼斯终于站了出来,一直脸上保持着平静神『色』的查士丁尼也禁不住在心中松了一口气,而他的背后此时已经是一片冷汗了。
他的确在赌,赌对方比自己先支撑不下去,而果然眼前的拉丁人还是没能敢真的选择同归于尽。
与此同时,里奥守备长和聂乌斯基也带着人马终于赶了过来,看着双方对峙的一幕也不由心中一紧,以为查士丁尼遭遇了危险。
可是只见这时,查士丁尼摆了摆手示意着手下的将士们说道:
“不必担心,诸位,他们已经投降了!”
说着,查士丁尼收回了架在巴蒂斯特爵士脖子上的短刀,径直牵住了自己刚才受惊的马儿,捡起了地上赤红『色』的战旗登上了马鞍,随即居高临下高声厉喝道:
“所有人都放弃抵抗,你们的塞纳大人已经被我们俘获,他的甲胄在此,立即放下武器,否则任何冥顽不化者格杀勿论。”
用旗杆挑起地上那顶属于塞纳子爵的头盔,查士丁尼高举着让所有战场上注意到这里的拉丁人都看见,而当这一幕落入了亚该亚军队的眼中这些本已经陷入溃败各自为战的士兵们最后的心理防线也彻底坍塌了,他们的长官都已经被俘虏了,连其头盔也被挑起,更不要说他们的退路也已被查士丁尼的突厥骑兵切断,由重装步兵组成的包围圈正在一步步压缩,他们已经没有出路了。即便现在仍然有大约四千人上下残兵败将,可是群龙无首之下,继续战斗只是单方面的屠杀。没有抵抗之心的拉丁人随即跪拜下来放下手中武器,乞求对面的敌人宽恕他们的『性』命。
毕竟他们当初加入十字军为的是富贵而来,此时面对的又并非是真正的异教徒,在大多数人看来负隅顽抗并没有好处,于是随着塞纳子爵被俘,除了少数顽固分子,其余的人纷纷选择了投降。
而看着包围圈中大批的敌人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停止抵抗,罗马军队之中也爆发出喜悦的欢呼声。曾几何时眼前束手就擒的拉丁人是多么不可一世,而现在这些侵略者却反而成为了阶下囚,着实让所有人出了一口恶气。
另一边,聂乌斯基、阿尔斯兰等人也松了口气,惊喜于查士丁尼的计划真的成功了。一开始他们根本没有一口气吞掉这股敌人的信心,以为此战不同于阿尔菲奥斯河战役那样有那么多有利条件以及杀器希腊火。
但眼前的查士丁尼却又一次创造了奇迹,亲身犯险以近乎疯狂的斩首手段俘虏了拉丁人的统帅,将整支军队的中枢彻底摧毁了。
即便知道现在聂乌斯基仍然觉得恍如在梦中一般,因为这场胜利简直太不真实了,要知道眼前这群拉丁人和帝国已经打交道多年看了,而连帝国曾经束手无策的突厥人还有撒拉逊人都被他们击败过,这些悍勇的民族更是在发展多年之后攻克了君士坦丁堡,可是现在在查士丁尼的带领下就凭这莫利亚的这些残兵败将他们却一举扫『荡』了伯罗奔尼撒的拉丁军队,只在不到一天内,一支强大的亚该亚军队就遭到了彻底惨败。
这一刻,即便是身为提奥多尔亲王派遣过来的科克博塔将军脸上也满是惊诧的神『色』,彻底对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力量佩服得五体投地。一开始他还只是仅仅服从于亲王殿下的命令而已,但现在他终于明白这个看似稚嫩的『毛』头小子绝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也许说不定他真的可以打赢这场战争!
此刻,撒琉乌斯将军也带着后续的预备队到来,不过他们没有必要在投入战场了,需要他们的只有打扫战场、接收投降的拉丁俘虏了,只见许多披着铠甲的亚该亚士兵们,在四面罗马军人的奚落和嘲笑下,丢下了手中武器投降。而尽管戏谑辱骂的声音不断,却并没有人敢对心中恨之入骨的拉丁人俘虏进行报复,因为早在战前查士丁尼便已经下达的严令,尤其是现在带领所有人战胜了拉丁人之下查士丁尼的威望已经达到了顶峰,更是让所有人不敢有任何违抗。
而看着查士丁尼真的兑现了他的诺言,投降的亚该亚军队也这才松了口气,终于纷纷解除了武装,不再有抵抗之心。
“很感谢您能够说到做到,查士丁尼阁下,在希腊人之中像你这样的人恐怕也是屈指可数了,那么我们也能够离开这里么?”尽管嘴上感谢了查士丁尼,可是塞纳子爵口气里面却仍然带着一丝讥讽。
而对此,查士丁尼却并不放在心上地耸了耸肩点点头道:“当然没问题,你们随时可以离开。”而此言一出,顿时间他的身边聂乌斯基的脸『色』陡然一变,要知道对方的身份可是亚该亚侯国中重要的贵族,怎么就这么放他离开的话。
这根本就是放虎归山嘛!
但是查士丁尼却显然并不准备自食其言,而是命令身旁的侍卫让开了去路,而其他的俘虏在交出武器之后,待到阿尔戈斯城开门投降之后也同样可以安全离开这里,甚至连赎金也不必支付。而看着这一幕,一时间连塞纳子爵脸上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不敢相信对方居然就这么选择放他们离开。
“你真的就这么放我们离开吗,查士丁尼阁下?”就在这时巴蒂斯特爵士开口道,这个男人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
而眼前的年轻人却将头微微一歪,反问道:“不然呢?”
第二十九章 威胁
“你真的就这么放我们离开吗,查士丁尼阁下?”就在这时巴蒂斯特爵士开口道,这个男人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当初查士丁尼便是这样痛快地释放了他们离开,甚至连一个苛刻的条件都没有提。而现在也仍然如此,即便眼前这个年轻人绝对知道就这么把数千人的俘虏释放会是什么后果,这根本丝毫无法削弱亚该亚侯国的力量才对。
而眼前的年轻人却将头微微一歪,反问道:“不然呢?”
“所有希腊人可是都将我们看作是绝对的敌人。无不除之而后快!”巴蒂斯特冷冷地说道出了这个事实,自从君士坦丁堡沦陷之后,西边的拉丁人和拜占庭帝国百姓便便彻底势同水火了,亚该亚侯国在莫利亚建立统治不知杀了多少人,而自己一方也不知多少人死于希腊人的报复。这一年来,可以说双方早已经杀红了眼,可是查士丁尼却是巴蒂斯特头一次遇见不被这种仇恨蒙蔽双眼的人。可以说他的一切行为完全为了自己目的而服务……而恰恰是这着实令他难以理解。
“因为在他们眼中你们是外来的强盗,而对强盗自然谁都是想要杀之而后快的。”
“那么你呢,查士丁尼阁下?我非常好奇你的态度。我实在想不出你放了我们的理由!”巴蒂斯特直言不讳地将心中疑问道出,质问着眼前的查士丁尼。
而这着实让身旁的塞纳子爵背后冒起冷汗,生怕查士丁尼被激怒忍不住呵止道:“巴蒂斯特!”
可是查士丁尼却并没有着恼,而是淡淡地回答道:“理由很简单,因为我们之间不必成为敌人……当然前提是你们离开本属于我们的疆土。希望塞纳阁下回去之后能够告诉威廉阁下一句我的话,如今对我们而言,无论是拉丁人还是希腊人,相互间的偏见没有任何好处。希望你们好自为之。”
“然而您也知道这根本不可能,查士丁尼阁下,我想您不会真的天真地以为我们会就这么认输吧!阿尔戈斯城仅仅是暂时落入你的手里罢了!”
“那么就让我拭目以待吧!”
说着,在查士丁尼的命令声中,罗马军队听从他的指挥将包围圈放开让解除武装的亚该亚军队安全离开这里,而与此同时,阿尔戈斯城的守军也开城投降,只见城中有些不愿意留下的拉丁移民因为畏惧报复也逃出了城准备一同离开这里,而对此查士丁尼也没有『插』手阻止什么,而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可就在这时,身旁的聂乌斯基却缓缓走上前来压低了声音说道:
“您真的要这么做吗,查士丁尼?”
“为什么不呢?”
“你应该清楚,这些人一会去转过来便会卷土重来,我不认为你是一个在心狠手辣的时候心慈手软的人,为什么这么做?”聂乌斯基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不满,而是平静地看着查士丁尼,他相信这个年轻人一定有这么做的道理。
“因为某种意义上,拉丁人乃至威尼斯人都不是我们的敌人。简单的报复对重建这个帝国没有任何的帮助。”只听查士丁尼淡淡地说道,可这句话要是别人听到的话却不啻于大逆不道。要知道因为君士坦丁堡的沦陷,整个罗马帝国对拉丁人的厌恶达到了无以复加,以至于日后,君士坦丁堡中的皇帝有心向西方求助,可是城中的帝国百姓却宁可接受***的方巾而不是罗马教廷的十字架。
“惊人的言论,但要是被别人知道的话可就遭了,查士丁尼,不过我想你不是一个冲动行事的人,我尊重你的选择。”尽管震惊于此时的的那一番话,然而聂乌斯基还是没有反对查士丁尼这次做的决定,然而他也必须提醒查士丁尼,刚才他这种态度要是被他人知晓,足以令他在军中之前积累的威望瞬间『荡』然无存。
而查士丁尼也同样有自知之明,看着军队进入拉丁人拱手让出的阿尔戈斯城,其实他之前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以这样的战果拿下这座城池已经是他最好的选择了。尽管没有尽数歼灭这支拉丁军队,可是他带领人马也避免了伤筋动骨元气大伤,而拿下这座城池的意义也是非凡的,那便是整个战场的主动权在这一刻彻底落入了他的手中。沟通连接科林斯和伯罗奔尼撒的锁钥之地沦陷,恐怕无论是拉丁人还是远在阿格里尼翁的提奥多尔亲王都不会无动于衷,接下来查士丁尼所要做的仅仅是等待而已。
……
……
……
夕阳时分太阳也渐渐落山,而此时在阿尔戈斯城内,到处都是收复失地的将士高呼着各种赞歌,而城中的帝国百姓也喜迎王师,箪食壶浆犒劳查士丁尼等人和经历血战的将士们。整个城中洋溢着一片欢乐,犹如节日一般,然而查士丁尼却完全顾不上庆祝这一天的胜利,而是听取了里奥守备长汇报了这一次整个战果与损失,“我们这次损失不大,死伤者微不足道,尽管攻城器械损失不少可是缴获的东西足够抵偿了。只是虽然拉丁人已经退走,不过我想不超过明天凌晨,整个亚该亚侯国便应该就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晓得整个重要的锁钥之地已经落入了我们手中之后,我想他们必然企图要把这里夺回来,查士丁尼大人!接下来我猜的不错的话,只怕又是一场硬仗啊!”男人也忍不住担心道,尽管初战告捷,但是查士丁尼这样做无疑是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拉丁人绝对不可能坐视这个威胁存在的。
但是查士丁尼却依旧镇定地点了点头,道:“放心吧,里奥,我清楚你的意思,但拉丁人会知道也意味着提奥多尔也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像他那样的人是不可能无动于衷的。”
……
而与此同时,在阿尔戈斯城之外的山上几个黑影在山崖上看着下方一切默不作声,从之前罗马军队和亚该亚军队鏖战的时候他们便一直在遥遥观战,而看着数千占据优势的亚该亚军队最终遭遇惨败,给他们极大的震撼,停留在山上又过了良久终于这些人还是陆续退了回去。准备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回禀给自己的主人去,从而决定下面一步的行动。
第三十章 宫廷争执(上)
随着阿尔戈斯城的沦陷,宣告着亚该亚侯国与伊庇鲁斯之间的停战协议已经被撕毁。而正如查士丁尼所料的那样,当得知这一切整个亚该亚侯国都掀起了轩然大波。这可不是一座城池丢失那么简单的事情,作为连接科林斯和伯罗奔尼撒半岛的地方,阿尔戈斯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对此时的拉丁人而言没有什么比后路被人切断更加糟糕的事情了,得知这一切后的亚该亚贵族们又惊又怒,可是心中却更多地对那个他们尚且还不怎么了解的莫利亚的小狐狸忌惮不已。
此时,科林斯要塞城,威廉查普利特大侯爵的行宫之中,侯国几乎所有重要的贵族都齐聚于此,而他们商议的不是别的正是南北两个方向的战事。几乎是同时,驻扎在『色』萨利的罗马军队也有了动作率先发起了对雅典公国的进攻,而本就弱小的雅典公国立即抵挡不住火速派人向亚该亚侯国。究竟是派军队援救友邦,还是立即收复失地,整个亚该亚侯国的贵族们彼此之间都在争论不休。
而这实际上却并不是贵族们的分歧,而是威廉大侯爵和戈特弗里宫相两人之间的矛盾。一直以来对罗马帝国用兵采取保守态度的威廉查普利特此次却坚决地主张立即收复阿尔戈斯城,然而作为宫相的戈特弗里却并不支持面前自己的君主,完全与之背道相驰,主张率军队立即驰援被罗马人围攻的雅典城。
宫殿的大厅之上,两派的贵族对此谁也无法说服对方,而宫廷之中,曾经是挚友,现如今却是君主和封臣的威廉和戈特弗里相互看着对方,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一直都是贵族之间的争辩,然而两人都清楚再这样下去是讨论不出什么结果的,终于,作为君主的威廉查普利特缓缓地开口沉声道:
“此时已经到了这种关头,诸位,相信阿尔戈斯城的重要『性』,我想没有人会不知道。如果任由希腊人拿下那里,整个国家将陷入巨大的危险之中。我们应该调动一切力量收复阿尔戈斯城。”
坐在御座上的威廉大侯爵用威严的目光扫视着自己的封臣们仍坚持己见,这一次这个男人没有丝毫的让步,当他得知了塞纳子爵带着溃兵撤离丢掉了阿尔戈斯城,他便有了极大的危机感。显然那只莫利亚的小狐狸根本不是他们之前想的那样弱小,相反这岂止是一只小狐狸,而是一只已经成长起来的幼师,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他们必须将这个巨大的威胁扼杀在萌芽之中才行,然而,在自己下方坐着的宫相戈特弗里却站了出来直言不讳地表示了自己的反对。
“我反对这样,殿下!现在我们的精力根本不应该放在南边的希腊人身上,即便他们蹦跳得再怎么样,也难以造成什么实质上的威胁了。现在最紧要的应该是援救我们在北方的盟友们。这一次,希腊人应该是铁了心想要夺回莫利亚,而除非我们能够得到博尼法斯国王和亨利皇帝陛下的援助,否则在伯罗奔尼撒继续困守下去完全就是坐以待毙。”
再一次重申自己观点的戈特弗里的意图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孤注一掷联合雅典公国全力反攻北边的敌人从而打通与塞萨洛尼卡王国之间的通道,而一旦得到北边宗主国的援助,此刻他们面对的一切困境便将迎刃而解。
可是威廉侯爵却显然并不这么看,而是冷冷地说道:“戈特弗里,雅典公爵那里根本不是我们应该关心的。此时的希腊人已经不是昔日那般不堪一击了。如果北边的计划失败了话,没有任何人可以承受那灾难『性』的后果。”可以说这个男人已经对自己这位昔日的朋友独断专行的不满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而这一次,他已经决定不再退让。
而整个宫廷之中一时间,贵族们看着这剑拔弩张的态势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尽管谁都知道没有子嗣身患痼疾的大侯爵百年之后继承侯国的无疑就是戈特弗里宫相。然而现在双方的矛盾已然激化,全都住嘴的拉丁贵族们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幕,都不敢轻易地再做表态。
然而即便是这样,戈特弗里宫相却仍然没有丝毫愿意让步的意思,直言道:“没有担心这个的必要,殿下,因为计划绝对万无一失。继续将时间浪费在南方才是愚蠢的行为!想一想吧,诸位只要我们得到博尼法斯国王的援军,南方那些希腊人将不过是一些跳梁小丑而已!而得到我们援助的雅典也必然心存感激最终选择倒向我们这一边。”
相比起病弱的威廉大侯爵中气不足的话音,戈特弗里此刻的声音却更具威慑同时更具有诱『惑』力。顿时间,贵族之间一片『骚』动起来。他们不可能不为之心动,固然南方阿尔戈斯城的沦陷的确让他们震惊,然而让他们如今惶恐不安的却是在北方『色』萨利的罗马人,犹如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选在头顶,一旦雅典公国沦陷,他们便将陷入极大的威胁之中。而戈特弗里宫相的这番话无疑让之前站在威廉侯爵那边的贵族动摇了。看着这一幕,威廉侯爵的脸上神情也不由为之微微一变,此刻他也察觉到了贵族们之间态度的变化。
然而就在这时,所有贵族们脸上都『露』出了犹豫的神情的时候——
“很抱歉打断您,戈特弗里大人,但作为曾经遭遇过两次我们南方敌人的人,我希望诸位能够听我一言……”宫殿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平静低沉的声音。
这个声音并不很响亮,却很清晰,丝毫没有因为紧张的气氛而有丝毫的胆怯,而只见从人群中走出了一位贵族,然而却不是侯国任何一位子爵或是男爵,而是一名区区爵士?!
“你是——?”戈特弗里缓缓地转过头来,目光深不可测,“一个爵士出现在这里很意外啊。”
站在这里的正是从阿尔戈斯城的巴蒂斯特爵士,然而以他的身份本来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可是面对这样的情景,这个身份不高的小贵族却是出奇地镇定自若,一时间也不由引起了众人的好奇。
第三十一章 宫廷争执(下)
当戈特弗里宫相的一番话打动了许多的拉丁贵族的时候,在御座上威廉侯爵苍白的脸上神情也不由为之微微一变,此刻他也察觉到了贵族们之间态度的变化。
然而就在这时,所有贵族们脸上都『露』出了犹豫的神情的时候——
“很抱歉打断您,戈特弗里大人,但作为曾经遭遇过两次我们南方敌人的人,我希望诸位能够听我一言……”宫殿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平静低沉的声音。
这个声音并不很响亮,却很清晰,丝毫没有因为紧张的气氛而有丝毫的胆怯,而只见从人群中走出了一位贵族,然而却不是侯国任何一位子爵或是男爵,而是一名区区爵士?!
“你是——巴蒂斯特爵士,真的很意外,你居然会出现在这里!塞纳阁下,你应该好好管教你手下的人才对,而不是这样不分场合将人带到这里过来。”并没有想理睬对方要求的戈特弗里宫相冷冷地说道,脸上写满的不悦。
然而作为亚该亚侯国六位子爵之一,塞纳法尼斯无疑也是国中大贵族。自然不可能就这么被对方的声势所慑,平静地说道:“这点不必您来多言,亲爱的的宫相阁下。尽管按理说这种场合他的确不应该出现,但是巴蒂斯特和我一样都是亲历南方战事的幸存者,既然您认为南方的希腊人只是不足为患的乌合之众,那么我想还是有必要让在场的诸位了解一下我们的敌人不是么?威廉殿下,还请您原谅我的自作主张,将我的副手带过来!”
素来和戈特弗里宫相不对付的塞纳随即想着面前的威廉查普利特微微鞠躬,征求着这位君主的准允。
“咳咳……当然,任何时候我们都该听听经历前线将士们的意见,毕竟只有亲身经历过才真正有发言的权利?”如同得到一根救命稻草的威廉侯爵随即用眼神压服了那些试图反对的贵族们准许了巴蒂斯特爵士发言的请求。
而早已经做好准备的,巴蒂斯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
“请原谅我的无礼,尽管身为败军之将本来没有资格说这些话,可是恕我直言南方那个叫查士丁尼的人无可置疑的确是我们最大的威胁。在迈索尼城的时候我遭遇到他的时候他率领才不过一千多人,可是却凭借不可思议的谋划让我们的防御在他面前形同虚设。而之后的阿尔菲奥斯河他更是以少胜多消灭了数倍于己的特里波利斯守军,而自己的损失根本微不足道。而现如今,相距那时候才不过一个月,当这个男人面对数量和战斗力都占据优势塞纳子爵依旧最终获得了胜利。”
平静地将这一切说出来,巴蒂斯特爵士脸上没有丝毫的波动而是看着面前侯国的其他贵族们道:
“很显然,他的力量在一步步壮大,尽管看似北边敌人更加具有威胁,然而在我看来毫无疑问,我们应该优先解决阿尔戈斯城的敌人,而不是将精力耗费在无关紧要的雅典公国身上。现在我们应该是调集所有的力量彻底消灭莫利亚的希腊人,否则的话莫利亚的那只小狐狸将可能成为任何人无法对付的了怪兽!”
而此言一出,登时间满座的贵族们脸上都『露』出怪异的神情,而戈特弗里脸上更是『露』出了冷笑。要知道他们在商讨的事情是关于先去支援雅典公国还是收复阿尔戈斯城,其实实际上却并没有一个贵族真正将南方的那些希腊人多么放在心上,可是现在眼前的巴蒂斯特和塞纳子爵却告诉他们南方的敌人此时最大的威胁。这不仅没有说服他们,相反更让他们觉得有种滑稽感。
看着眼前的巴蒂斯特和塞纳子爵,戈特弗里略带调侃的语气道:“你怕不是被希腊人吓破了胆吧,巴蒂斯特爵士!希腊人一时侥幸的胜利并不能说明什么。”
“可是迄今为止查士丁尼已经在南方的胜利没有一个是依靠侥幸。”面对对方揶揄,看着眼前这位宫相慑人的眼睛,巴蒂斯特却没有任何的退让。
一时间气氛顿时间变得无比压抑起来,巴蒂斯特刺耳的话语虽然令贵族们都觉得很不舒服,然而却的确让有些贵族们警觉起来。没错,原本只是眼中很小的威胁此时在不知不觉已经变成了不小的麻烦,尽管似乎还没有失控,但是经过巴蒂斯特爵士的那番话后,所有人的心头对那位莫利亚的小狐狸都多了一丝忌惮。
宫殿中先是窃窃私语接着忽然又很快安静了下来,贵族们面面相觑,一时间又陷入了纠结之中,不知该如何是好。毕竟巴蒂斯特所说的那番话太危言耸听了一些。如果说查士丁尼真的一开始靠着微不足道兵力在莫利亚打开局面,那么也就意味着其现在正在以一种滚雪球的模式在不断发展壮大,那么倘若他们真的在无动于衷下去,那么肘腋之间便多出了这心腹大患,这可比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好要令人『毛』骨悚然。
“这的确有几分道理,诸位,南伯罗奔尼撒对我们来说还是极为重要的,我想关于援救雅典公国还是暂时从长计议吧!”一名贵族反应过来。“我想议题还是回到怎么收复阿尔戈斯城上吧!”
“愚蠢!如果失去了雅典公国我们将陷入希腊人的包围难道有什么比这个还糟糕的吗?”戈特弗里宫相大怒地说道。
“但是雅典公国还没有衰弱到那种地步,在此之前他们完全有能力支撑下去一段时间,现在当务之急应该是收复阿尔戈斯城还有特里波利斯,至少将我们身后的威胁消除到最小。”
一时间贵族们的态度一下子都变了,大多数的中立派此刻完全站在了威廉大侯爵的这一边,而不再像之前摇摆不定,在他们看来,巴蒂斯特爵士口中查士丁尼无疑太令他们恐惧了。
而看着这一切的戈特弗里一时间也神情难看不已,但很明显大多数人这下子彻底站在了他地对立面,而他在继续坚持下去显然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第三十二章 纳夫普利翁(上)
随着众多贵族们态度的转变,脸『色』难看的戈特弗里伯爵也明白即便自己是总领朝政的宫相也没有办法再去改变什么了。大多数人此时都已经站在了威廉侯爵的这一边,准备南下用兵。心有不甘之下,最终戈特弗里还是做出了让步,同意了自己的君主威廉查普利特的主张。
他当然知道南方查士丁尼带来的威胁,同时也明白雅典公国此时的处境并非十分糟糕,可是戈特弗里之所以之前那么坚决主张北上除了表面上配合塞萨洛尼卡王国之外,还隐藏着自己一点私心——那就是稳固自己如今的地位。
由于之前他极力要求之下,亚该亚侯国陷入了与伊庇鲁斯之间的战斗而这直接导致后方空虚这才让那只莫利亚的小狐狸得以趁虚而入。尽管谁之前都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结果,但是究其根本,戈特弗里伯爵还是要负直接责任的。因此,在南伯罗奔尼撒沦陷之后戈特弗里在国中的威望大打折扣。许多支持他的贵族们也都颇有微词,尤其是像塞纳子爵那样封地沦陷的人,此刻已经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了。
这自然给了这个男人巨大的危机感,这不到两年的时间,趁着威廉查普利特侯爵病体孱弱,戈特弗里将其一步步架空才得以成为所有贵族默认的亚该亚侯国的继承人。可现在,自己的地位却因为战事告急而不稳,所以戈特弗里才这么坚持想要北上,只要和塞萨洛尼卡的军队联手一锤定音击垮伊庇鲁斯,那么他的地位将再无被威胁的可能。然而愈发反感戈特弗里的威廉侯爵显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纵然面对希腊人卷土重来的反扑侯爵派贵族和宫相派贵族矛盾已经显而易见。事已至此,无法再反对什么的男人终于选择了放弃。
“既然这样的话……看来没有人再反对什么了,那么我想我们现在应该将议题转向收复南伯罗奔尼撒了,对么?”只见脸上神情深沉谁也看不出心里想什么的威廉侯爵缓缓地开口道。
而即便是支持戈特弗里一派的拉丁贵族和骑士也沉默了,因为中间派此时也已经表态站在了侯爵这一边,继续坚持很不明智。
“你呢,戈特弗里?”看着自己曾经的挚友和左膀右臂,威廉问道。
然而戈特弗里则一言不发,突然间让所有人毫无准备只见神『色』铁青的男人转身扬长而去,而身旁的宫廷侍卫无人胆敢阻拦,。看着这一幕,留下宫廷之中的贵族们面面相觑。
这完全是将君主的权威不放在眼里,尽管这对法兰西的贵族们而言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戈特弗里伯爵的态度实在有些明目张胆了。
而威廉查普利特却并没有动怒,而是不动声『色』地用深沉的目光看着那离去的身影。
“抱歉,诸位,我恐怕有些累了,今天暂时就先到这里吧,南方战争的议案就由枢密院先准备!我希望尽快能够完成。”面带病容的男人目光扫过下方的贵族们开口说道。
而庭下的拉丁贵族们你看看你,我看看我,再也没有人站出来反对,乃起身行礼告退,纷纷离开了大殿。
而正当塞纳子爵和巴蒂斯特爵士要离开的时候,侯爵的声音却再一次响起。
“塞纳割下还有巴蒂斯特你们留一下吗?”
……
……
……
而在亚该亚侯国为南方的查士丁尼焦头烂额的时候,阿尔戈斯战事的爆发很快传到了阿格里尼翁。
从科克博格用信鸽送过来的消息得知了前线发生的一切,提奥多尔亲王脸上也写满了惊讶之『色』。
“看来南方的事情应该一切顺路吧,所以您才这么开心吧,亲王殿下。”一旁的亨德利尔秘书官也猜出了这位不苟言笑的男人久违『露』出一丝笑容的原因。
而提奥多尔亲王点了点头,并不掩饰自己的喜悦,久经战阵同时熟悉莫利亚地理的他很清楚阿尔戈斯的重要『性』。首尾难顾的拉丁人现在恐怕无暇顾及『色』雷斯,这给了他充足的时间从容应对塞萨洛尼卡的敌人。
“看来这小子的确可堪一用。不得不说他能够真的做到拿下阿尔戈斯很令我惊讶……”
亨德利尔于是趁热打铁地提议道:“那么亲王殿下,我们下一步是不是应该进一步派兵增援,现在查士丁尼已经差不多打开局面,相信可以一具消灭我们在南方的敌人。”
然而面前的男人却直接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
“我现在手上没有多余的兵力再给那小子了,塞萨洛尼卡的博尼法斯这次兴师动众绝对要到这里大动干戈。即便是我也没有把握能够对付的了他,而我那位亲爱的哥哥,我们尊敬的皇帝陛下,恐怕根本不会理睬这儿的状况,巴不得要让我这次元气大伤吧!”说到这里,男人连胜满是冷酷的笑令一旁的亨德利尔卿也有些不寒而栗。
“可是那样的话,凭查士丁尼那点兵力恐怕——”亨德利尔有些担心,毕竟深入敌人境内的查士丁尼实际上孤立无援,如果亚该亚侯国集中全力对付他的话绝不是他能否应负的了的。
可是现实却是掌握阿格里尼翁的提奥多尔亲王动员的兵力已经达到了极限,的确没有办法能够在支援什么了。只见,收起了笑容男人默默地看着身旁的亨得利尔轻声道:
“你应该比我清楚的,亨得利尔,现在我们无能为力,除非他能够拿下那里。”说着只见提奥多尔亲王将手指向了身后的地图,而那上面一处被标记的地名格外醒目。而看着那里,亨得利尔也发现了,那儿距离查士丁尼此刻所在的阿尔戈斯城只有咫尺之遥。
阿尔戈斯城东边纳夫普利翁城,一处面向爱琴海的天然港口,那儿是除了陆路之外唯一连同阿尔戈斯城的通道,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只要他拿下这里,我才有可能给予他增援,而这接下来就全靠他自己了。”
第三十三章 纳夫普利翁(下)
纳夫普利翁是阿尔戈斯城出海路的必经之地想要得到提奥多尔亲王的支援只有这里才是最现实的。这点提奥多尔亲王相信查士丁尼心知肚明,然而这一点拉丁人不可能不明白,更何况那里的特殊『性』想要拿下需要承担的风险恐怕根本不是现在查士丁尼能够接受的,即便这个年轻人已经今非昔比。而且随着阿尔戈斯城被查士丁尼拿下,亚该亚侯国无疑已经有了戒备,在对方眼皮子底下攻陷一座城池谈何容易。
听了提奥多尔亲王的回答,亨德利尔神『色』也微微一变,明白了自己再怎么劝说眼前这个男人也绝对不会再答应只好闭上了嘴巴。
毕竟再说下去,眼前的亲王只怕就要起疑了,不好再说什么亨德利尔于是也只好退下,只留下提奥多尔杜卡斯一个人静静在书房之中。
看这亨德利尔离去的身影,提奥多尔的神情也微微冷淡下来,静静看着眼前的地图上的纳夫普利翁,喃喃自语道:“居然可以将人安『插』在我的身边,热那亚人,我很好奇你们究竟下一步要怎么办……”
他早已经察觉到了自己这位秘书官的不对劲,他对查士丁尼的“特殊关照”太过于反常了。可即便这样,提奥多尔杜卡斯还是最终选择不动声『色』,因为调查哦之后,他得知了亨得利尔与热那亚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尽管他很不喜欢热那亚人,但是现在面对拉丁人和威尼斯人,热那亚的力量是必不可少的。可是真正让这个男人好奇的是,作为穆兹菲乌斯的亲信查士丁尼为什么能够得到热那亚人那么多的帮助呢?这着实匪夷所思,不管怎样之前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查士丁尼身上实在有太多的未解之谜了,令一开始只是将其作为一颗利用的棋子的提奥多尔亲王此时此刻对查士丁尼的态度也大为改变。这个男人很清楚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仅仅靠他一个人的力量完全不够,但究竟查士丁尼能不能成为潜在的盟友,提奥多尔还在观望他的表现。如果面对已经元气损伤的亚该亚侯国都束手无策的话,那么说明那个小子终究还是能力不足,失去也没有什么可惜的。
……
……
……
而与此同时的阿尔戈斯城,安抚好城中百姓处理完一切事物的查士丁尼也同样再准备接下来的事情。拿下阿尔戈斯城对他而言是特意给再阿格里尼翁的提奥多尔亲王释放信号,可他也明白失去这里对亚该亚侯国意味着什么,如今深入敌境的他将无疑面临对方的疯狂报复。
而唯一的出路只有一个,查士丁尼和提奥多尔亲王一样都看出了纳夫普利翁的重要『性』。
可是先不谈拉丁军队的反扑,就这座海港城市本身的特殊『性』已经令查士丁尼头皮发麻觉得棘手了。
因为这儿名义上虽然是亚该亚侯国的领地,可是实际上纳夫普利翁这座城市已经被租借出去成为了比萨共和国的商业领地,是完完全全的中立地带。而这让查士丁尼将战火引向这里不得不犹豫起来。
“还没有做好决定吗,查士丁尼?”在身旁的聂乌斯基看着查士丁尼脸上踌躇不决的神情问道。
而查士丁尼摇了摇头道:“我知道这里的重要『性』,可问题是这样做的代价太巨大了,我根本不敢做这个决定。”如今在这种时候进攻第三方国家是大忌,更何况占据纳夫普利翁的比萨共和国也绝非等闲,毕竟其在北意大利的地位和威尼斯、热那亚是鼎足而三的啊!
比萨在此时达至权力顶峰,成为海权强国,能够在威尼斯视为禁脔的爱琴海上占据一场商业据点便可以看出其底蕴的强大,如果和比萨人开战那就是又添了一个强敌,这样做根本任谁都知道是愚蠢之极的。
可是现在查士丁尼面对处境却是,如果打不开局面的话将陷入拉丁人的团团包围。一开始查士丁尼其实也已经算到了这一步,本来准备寄希望于外交,毕竟比萨人和威尼斯的关系这几年也在不断恶化,然而比萨人却拒绝了他派去的使者,这令查士丁尼此时此刻不得不考虑用兵。
但是直到现在,这个一向行事果决的年轻人还没有做好决定。
就这时,聂乌斯基确打破了沉默,将犹豫的查士丁尼点醒,说道“现在可不是你犹豫的时候啊,不要忘记你现在扮演的角『色』,查士丁尼!我记得当初我跟随在穆兹菲乌斯陛下的时候,陛下曾经说过一句话,无论什么时候,做点什么都要比裹足不前有用。如果你仍然只是思前先后的人话,那么将什么也得不到!”
“但是比萨人……”
“我认识的你可不是一个思前先后优柔寡断的『毛』头小子,既然那些该死的意大利佬不识抬举那就让我们踢烂他们的屁股,既然要火中取栗,那么怎么能够害怕烫到爪子呢?”聂乌斯基粗犷地大笑起来,嚷查士丁尼之前的烦恼一下子消减了许多。
不得不说和『性』情直爽的人瓦兰吉人谈话的确让人舒坦,而更重要的是眼前的聂乌斯基可不是满脑子肌肉的人。他实际上在提醒查士丁尼,现在拉丁人已经回过神来,给查士丁尼的机会和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仅仅因为忌惮而放弃机会的话,那很有可能降所有人推向死地。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闭上眼睛的查士丁尼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终于作出了决定。迅速调整好心态的查士丁尼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之前的犹豫不决顿时间一扫而光。
“看来你已经有了决断。”聂乌斯基看着神『色』完全一变的查士丁尼随即收起了笑容,果然查士丁尼聪没有让他失望过。
“是的,既然我们派出了使者而比萨人又是那样不通人情,那就让不知深浅他们知道比起罗马人地礼仪罗马人的剑更具有说服力。”
第三十四章 比萨人
如果说新航路的开辟划分了一个时代,那么在此之前,成为毋庸置疑的海上主宰者无疑是北意大利众多活跃的商业城邦。尽管看似这些小国寡民的共和国力量无比孱弱,可是意大利人聪明的才智去让他们成功地活跃在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
热那亚人和威尼斯人就是最好的例子,尽管欧洲的所有人都不喜欢他们,包括教皇也是这样,因为相比起信仰这些家伙永远利益为先,即便一次次颁发禁令,然而威尼斯人和热那亚人还是源源不断地因利益驱使与异教徒交易提供重要的物资。然而谁也没办法否认这个两个国家存在的重要『性』。百年来十字军的征途都需要热那亚人和威尼斯人的船只运输,而东边从阿卡到加沙十字军与朝圣者更需要这些商人们带来的利润才能够支撑得起周围***的敌视和围攻。
但是尽管北意大利的热那亚和威尼斯独占鳌头,可这并不意味着主导着东地中海商贸的只有它们两个。作为北意大利另一大城市共和国——比萨共和国虽然处事相对低调,可是力量绝不可小觑。无论是威尼斯还是热那亚,比萨都足以有足够的实力与之比肩,早在两百年前其就曾经和热那亚之间产生龃龉,而经过将近百年的摩擦争斗多次击败了热那亚甚至夺取了撒丁岛和科西嘉岛。可以说一直以来和热那亚之间的关系都十分不融洽,尽管时过境迁,两者之间的矛盾仍然没有丝毫消减。
这也恰恰是查士丁尼自己所担心的事情,作为背后热那亚支持的自己,可想而知来到比萨人控制的纳夫普利翁绝对是不受欢迎的更不用说对方已经直接表示保持中立不愿意牵扯进拉丁人和罗马人的战争之中。但即便这样,查士丁尼还是来到了这里,带着少量的护卫与随从来到了城下。
当然他并不是孤身一人前来,在数里之外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暗中驻扎在山坡上,注视着纳夫普利翁的一切动向。也正因为这样,查士丁尼才得以说服反对的聂乌斯基和里奥守备长两人来到这里与比萨人会面。
而此时此刻,城门缓缓打开的纳夫普利翁也热情地欢迎了作为莫利亚总督的查士丁尼的到来。似乎并没有因为查士丁尼的身份而态度冷淡,只见城中的仪仗队鱼贯而出,排列好的整齐划一的队形让开道路,一名衣着华贵的意大利男子走了出来脸上笑『吟』『吟』地行礼道:
“非常荣幸能够见到您,查士丁尼阁下,欢迎您的到来访问,我是这座城市的领主皮埃尔·索德里尼!”
“我同样很荣幸能得到您的接待,索德里尼卿,能够让我见到比萨人待客的人情也是我的荣幸。”查士丁尼也同样面带微笑着说道。尽管得到了对方友善地对待,可是查士丁尼却越发丝毫不敢松懈。不清楚比萨人的态度,一切轻举妄动都是愚蠢的冒险。
这位皮埃尔男爵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年纪,脸上写满了精明,尽管对查士丁尼的到来非常客气,可是第一眼看到对方,查士丁尼便意识到了对方绝对不是好糊弄的。也正因为这样,所以比萨共和国才会派这个男人到这儿来主持大局的,毕竟如今的爱琴海是威尼斯的天下,即便热那亚也被其完全压制,然而比萨共和国却能够依旧占据纳夫普利翁这座重要的据点,可想而知这里的领主绝不是等闲之辈。
“那么请跟我来吧,尊敬的客人!”款款欠身行礼的皮埃尔男爵十分谦卑地领着一行人入城,而查士丁尼也微微颔首让所有人下马步行进城。
“看来,这些比萨人并没有之前想的那样不通人情,害得我白紧张了好久。”这时在查士丁尼身后随行的阿尔斯兰忍不住低声嘀咕了起来。
但是查士丁尼却摇了摇头低声道:“不要大意,眼前的这一切现在还不能够说明什么。不要看威尼斯热那亚这些城邦斗的十分激烈,但实际上意大利人永远都是只在乎利益的,这是无论何时都不会改变的。从刚才到现在,对方只字未提我来到这里的意图是什么,显然对方已经在这种方式暗示我们不想牵涉其中。看来我们此行恐怕没有那么顺利!”
仅仅三言两语之间,查士丁尼心中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而在这里的比萨人这么选择也在他的意料之中。要知道这里距离比萨坐船到的话也需要两个多月的时间,而干涉拜占庭帝国和亚该亚侯国的战事绝不是这位皮埃尔男爵能够决定的。因此任谁恐怕都会选择独善其身。
但查士丁尼却又发现了这另一层异样,那便是如果比萨人真的不想参与到这场战事,可为什么又允许自己前来访问呢?
这的确匪夷所思,而查士丁尼心中一边思索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应对,一边跟着面前的人走进了纳夫普利翁城中。
而领着查士丁尼进入了纳夫普利翁城中,皮埃尔也将其治下的这座城市的一切尽数展现在了查士丁尼此行众人的眼前。而这座繁华的城市顿时间让来到这里的所有人都不由为之眼前一亮!
不同于查士丁尼一路上见到莫利亚其他城镇破败和萧条,纳夫普利翁来往之间到处都是居民和外来的货商,而商铺之中也全都是来自于各地的货物。居民们安居乐业,无论是本来的土着还是外来的比萨商人,双方之间都保持着和平交往。而这种平和的情景在如今战火纷飞的时代显得无比可贵。即便是查士丁尼此刻也忍不住驻足停下,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惊讶之『色』。
早这时,只听一旁皮埃尔伯爵侃侃而谈略带一丝得意地说道:“自从阿历克塞一世陛下赐予我们在帝国境内定居特权后,勤劳诚实的比萨人都一致恪守本分,但即便这样也仍然受到了一些无辜的波及。但即便这样,我们仍然遵守着契约,因此即便遭受战争,在我们纳夫普利翁才能够拥有这样的和平。”
第三十五章 客人
“正如您现在所见的这样,由于我们仍然遵守着契约,因此即便遭受战争,在我们纳夫普利翁才能够拥有这样的和平。”皮埃尔男爵略带陶醉地看着这座繁华的城市,转身深深地看了查士丁尼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
“我想您应该最清楚不过,查士丁尼阁下,这样和平如今在哪里都是难能可贵的,在贵国发生不幸之后,也正是因为我们遵守当初与诸位皇帝的契约约定,所以这里的希腊百姓才得以安居乐业不受『骚』扰和流落异乡之苦。同样我们和亚该亚侯国达成了协议保持中立,因此这儿的所有人能够不必受到战争的摧残,而这一切的一切,前提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契约的遵守。”
他这句话,很显然是在暗示查士丁尼什么,可是可惜的是面前这个叫查士丁尼年轻人却依旧神『色』如常,只听查士丁尼漫不经心地说道:
“的确是可贵的和平,可是享受和平的权力有的时候却并非可以由自己决定,大多数的时候往往都不在自己的手中掌握着。所谓的契约能够生效需要不仅仅是遵守。更来自于签字的人手里握着的力量。”
此言一出,登时间之前还面带笑意的皮埃尔脸『色』微微一僵,很显然查士丁尼听出了自己的意思,但是却用这方式直接回绝了他。
这显然让这个男人顿时间心里很不舒服,可是贵族的涵养却还是让皮埃尔最终选择平复下自己心情带着查士丁尼一行人前往纳夫普利翁的市政官邸。其他比萨贵族也都在那里等候,准备共同设宴招待查士丁尼等人的到来。
只见仪仗过处,城中的居民也纷纷避让开来,人们指指点点看着这眼前的一幕,显然之前并不知道查士丁尼的到来,尽管许多人都知道了南方发生的事情——拉丁人忧心忡忡,希腊人则欢欣鼓舞,可是却都并不认得查士丁尼。
而查士丁尼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看来尽管这位皮埃尔男爵礼数周到地接待了自己,但是却尽可能低调地冷处理化了他的到来。看来对方的确是不愿因卷入其中,而查士丁尼也并不意外,但是思索着之前对方的反应,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声对身边的阿尔斯兰说道:
“我要你去办一件事情。”
“什么事?”见查士丁尼神『色』郑重阿尔斯兰也不敢怠慢立即点了点头答应。
“待会儿派人混进去向城中的人打听打听城里面有没有什么发生过什么看起来和往常不一样事情。”查士丁尼压低声音尽可能不动声『色』地嘱咐道。
“你是在担心,比萨人动什么手脚吗?”阿尔斯兰也立即警觉了起来,他知道查士丁尼从来不会无凭无据多此一举的。
但查士丁尼却摇了摇头,“没有十足把握,只是对方如果单纯拒绝的话,就没有必要接待我的必要,这只会引起亚该亚侯国的警觉才对,对方不应该不清楚这一点。但至少可以肯定,这位皮埃尔男爵绝对是在准备着什么。知己知彼,有所准备,总比不知不觉被人玩弄于鼓掌强得多。”
“是,放心吧,一切全都交给我。”阿尔斯兰低声答应道,随即放慢了脚步暗中安排着手下的人准备行动,凭他们的身手躲过比萨人的监视并不是难事。
另一边,就在皮埃尔男爵带着查士丁尼一行人就要接近官署的时候,这时一名文书急匆匆地从中赶来迎面撞见了前来的男爵,神『色』一变,急忙快步上前附耳低语似乎在告诉皮埃尔什么重要的事情。
这一幕当然立即被身后的查士丁尼察觉,可是对方似乎在忌惮什么,特意压低声音,而这让查士丁尼更加意识到其中似乎有些不对。
果然,屏退了面前的文书,皮埃尔男爵随即转身脸上略带一丝愧疚,歉然道:“实在是抱歉。尊敬的查士丁尼阁下,因为有些事情要处理。因此暂时只能先请您屈尊前往我们为您安排的府邸休息,等稍后我们再为您设宴接风洗尘欢迎您的到来。”
很明显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对方也很担心被他知晓,尽管如此,查士丁尼却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道:“既然这样,那就劳烦您了,既然阁下还有事情处理,我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说罢,没有任何不满的他径直跟着一旁的比萨侍从转向朝着安排好的驿站府邸而去。
而转过身一走远,查士丁尼便低声问身旁的阿尔斯兰道:“人都已经安排好了吗?”
“一切都按照你吩咐的安排妥当了。你发现了什么吗,查士丁尼?”
“我猜皮埃尔阁下似乎有什么不想让我们见到因此才临时变卦,宁肯不顾礼仪。看样子我和之前预想的倒是八九不离十。等晚上你手下的人回来,我想就可以立见分晓了。”
说罢查士丁尼带着手下的人仍然佯装着什么也不知道渐渐地消失在了比萨人的视线里,而看着这一幕心有余悸的皮埃尔男爵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是来不及平复下刚才波动的心情,随即这个男人立即拾阶而上,径直走向了官邸之中,而刚一踏入门中,顿时间紧张的气氛便令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只见本来作为给查士丁尼接风洗尘的宴会上,几个亚该亚侯国的不速之客却出现在了这里,而他们的脸上也满是不善,身为比萨人的客人,可是这些来自亚该亚侯国的使者此刻却完全一副全副武装的模样。
而皮埃尔男爵正是因为手下文书告诉了他这里发生的事情,他才改变了主意,刚一进门为首的男子立即看见了他,张开了手臂问好道:
“很高兴见到您,男爵阁下,只不过这场宴会本应该的客人您怎么没有带过来呢?这可太令人遗憾了,不过我想起来只差一天而已,如果我之前耽误了时间的话也许今天的这位客人就要捷足先登了呢!为什么不趁着机会介绍我们认识一下呢?”
男人带着微妙的神情含笑说道,这一幕一时间却让在场的众多人顿时紧张了起来,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这位直面对方眼神的皮埃尔男爵此刻却依旧神『色』平静,冷冷地说道:
“这种事情不必那么着急,倒是奥塞斯阁下,您身为亚该亚侯国的使者难道不明白无论什么时候,人们都不欢迎一位不速之客吗?”
第三十六章
“奥塞斯阁下,身为亚该亚侯国的使者难道不明白无论什么时候,人们都不欢迎一位不速之客吗?”神『色』不悦的皮埃尔男爵冷然看着面前的不速之客。心中却在懊恼对方怎么这么快就听到了风声。实际上就在不久前,查士丁尼之前派来的使者离开之后,亚该亚侯国的人便紧随而至,公然要求其允许亚该亚军队驻扎在这里,准备以此作为对阿尔戈斯城的希腊人用兵的据点。
这种无理的要求自然是被比萨人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可是显然亚该亚侯国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担心其会遭到对方武力胁迫的皮埃尔于是不得不出此下策,答应了查士丁尼的到访。实际上真正的目的却是以此造成一种假象,让亚该亚侯国心怀忌惮不敢威『逼』过度使得比萨人倒向罗马帝国这一边。
可是眼前这位奥塞斯作为使者的无礼态度几乎差点就使得他的计划泡汤,皮埃尔忍不住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哦,看来在阁下的眼中亚该亚侯国的使者居然是不速之客,是吗?”男人面带冷笑地说道。
“我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你当然清楚,我已经不想再重复一遍,比萨共和国没有任何意愿卷到你们和希腊人之间的争端。”皮埃尔男爵加重语气地重申道,尽管这个男人自己都知道这根本无法说服眼前这些可恶的家伙。
而果然,奥塞斯对此完全置若罔闻,“既然这样,那么您邀请希腊人到这里又是为什么呢?我想似乎您和希腊人似乎没有设么交情才对。恕我冒昧,但是我的确觉得这让人觉得匪夷所思。还请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还有什么解释,我这样做当然是同样的目的……那就是避免卷入你们这该死的战争——仅此而已!”皮埃尔回答道,而他的脸上已经满是怒意。区区的亚该亚侯国,不过是法兰西的一些破落户贵族突然发迹而已,居然如此目中无人竟然丝毫不把比萨共和国放在眼里!这让皮埃尔男爵尽管曾经和对方达成协议,可是心中已经满是厌恶了。
但即便怒形于『色』,眼前的亚该亚使者却依旧咄咄『逼』人,摇了摇手指,“避免卷入?皮埃尔阁下究竟是谁让您居然有这种错觉呢?从这场战争开始起就已经注定了在整个莫利亚,任何人都已经无法置身事外了!所谓中立,没有人会去相信,我此次前来仅仅是为了下达最后的通牒罢了。”
男人的话音一落,顿时间整个在场的氛围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在纳夫普利翁的比萨贵族们面面相觑,而面对这样的威胁,皮埃尔男爵也是心里一紧,竟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慌『乱』感觉。亚该亚侯国居然真的撕破脸皮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这让皮埃尔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他不仅仅是纳夫普利翁的领主,在他背后还有比萨共和国。可对方居然敢这样肆无忌惮,这绝不是一个使者可以做出的决定!
那唯一的可能便只有一个,整个亚该亚侯国明显已经不准备遵守双方之前达成的协议,这也意味着原本比萨拥有中立权利这张挡箭牌很有可能即将失效。
“这和我之前与威廉殿下约定的完全不同!”
“然而我现在传达就是侯爵大人的意志,我想一定听过希腊人关于蝙蝠的语言,想着绝对中立两边讨好的人最后唯一得到只能是双方的敌意。还请您尽快做好决定,阁下。我们的耐心是有限的,即便你们的背后有比萨共和国,但这不代表我们会继续容忍下去!”说着,眼前的奥赛斯拂袖而去,而他的身后全副武装的侍卫们也紧随其后。
可是对方背影消失在比萨忍视线里,对方嚣张跋扈的声音却仍然萦绕在耳边。
“希望你们能够作出明知的选择,到那时我想在这座城中一个盖斯的希腊人也看不到。”
只见这些不速之客离去之后,大厅之中的比萨贵族们仍然心有余悸,尽管比萨共和国夜市地中海举足轻重的存在,但是纳夫普利翁距离母国太遥远鞭长莫及了,此时面对亚该亚侯国气势汹汹的威胁,主持大局的皮埃尔男爵也心情不由沉重起来。很明显对方这是下达最后通碟,竟然想要清洗这里的罗马百姓,同时对到访的查士丁尼只怕也是图穷匕见。
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亚该亚侯国的背后依靠的是其母国法兰西的支持,因此比萨共和国的威慑力已然大大折扣。可是如果站在罗马帝国的对立面有真的是明知的吗?
“皮埃尔大人,我们要不要写信请示一下母国?”
“你说呢,来往要花好几个月时间,等消息送到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这样下去我们恐怕就要遭殃了啊!”其他的贵族们见此情景不由担心起来,生怕卷入这场战争之中。
但是皮埃尔男爵却摆了摆手幽幽地说道:“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吧!”无可奈何的他也只能这样选择,他其实早已经预料会有这一天,但他本以为是威尼斯人或者希腊人,可是率先发难却是以往不放在心上的十字军国家,独善其身显然不切实际,可他也不知道字迹现在该如何应对。
……
……
……
而在另一边,抵达了比萨人给自己安排好的居所之后,安排查士丁尼等所有人歇息下来,比萨的代表便告辞了。而查士丁尼并没有表达任何的不满送别了比萨人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
而他一直等待着,不一会儿,房间的门被敲响。
“进来!”查士丁尼说道,只见门外神『色』匆匆的阿尔斯兰走了进来明显有些紧张地样子。
“查士丁尼,我派去的人回来了……是他们来了!”
“亚该亚侯国的人果然也已经到了吗?”丝毫不意外的查士丁尼点了点头,明显之前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预料到了这一点。
第三十七章 先发制人(上)
“有消息了吗?”查士丁尼淡淡地问道,看见阿尔斯兰匆匆赶来他便已经猜到了事情已经办成了。
“我派出去人已经带回了消息,虽然是捕风捉影,但是八九不离十。查士丁尼,你猜的不错,拉丁人显然快我们一步到了这里。”阿尔斯兰点了点头表情凝重地回答道,从他安『插』的眼线得知了不久前有人来到纳夫普利翁弄出了不小的动静,而且还发现了市『政府』邸之中又亚该亚侯国的人不久前离开,显然这才是比萨人临时改变计划的原因。一时间,阿尔斯兰也因此紧张起来,尽管不知道比萨人究竟是什么意图,可是在他眼里很明显亚该亚侯国的使者在这里犹如一个随时可能爆发的危险。孤身一人在这里的查士丁尼只有几十个突厥护卫在身旁,大军还在数里之外驻扎,一旦比萨人和拉丁人有什么勾结意图不轨那就糟了!
但是查士丁尼的脸上却满是平静之『色』,到:“不必那么紧张,这很正常,既然我们能够意识到纳夫普利翁的重要『性』,哪么拉丁人也一样,你们难道没觉察之前我们那位男爵阁下的态度虽然友善但一直有些似是而非么?”
“那我们现在在这里岂不是很危险。”阿尔斯兰不由担心道,这已经不是面前这个人第一次亲身犯险了。他实在不想再遇到威斯卡里堡那时候的危机了。
可是这一次查士丁尼却四虎很有把握,道:
“这点你不必担心,拉丁人的到来反而很有可能替我们争取到纳夫普利翁的比萨人,恐怕一定是亚该亚侯国的使者来到这里带来了不好的事情,所以让哪位皮埃尔男爵犹豫不决,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接待我们的到来恐怕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警告亚该亚的拉丁人不要步步紧『逼』。”查士丁尼很快推测出来可能,并且估计与现实应该八九不离十。
“你该不会……”看着查士丁尼成竹在胸的模样,阿尔斯兰顿时感觉飞出不妙,这只小狐狸每次『露』出这样的神情可都是满肚子坏水的。
而果然查士丁尼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而冷冽的笑容道:“既然拉丁人已经家族先等,那么现在轮到我们先下手为强了。”
查士丁尼的话音一落,顿时间眼睛里面『露』出了一抹寒光让阿尔斯兰也不由心中一颤。
他立即明白了查士丁尼这句话里的意思,可是他还不敢相信查士丁尼说的是真的。
“这太危险了!”阿尔斯兰终于忍不住反对道,和查士丁尼这么长时间并肩作战的他此时是真心为他着想,身在比萨人的地盘查士丁尼居然想要袭杀亚该亚侯国的使者这简直太大胆了。
可是查士丁尼却冷然道:“风险和利益并存,这是唯一的选择,如今的情况,看来需要由我们来为比萨人做决定。”
……
纳夫普利翁,月黑风高,海风吹拂着着夜晚,呜呜作响掩盖住了其他的声音,而这正是杀人的好时节。
查士丁尼站在楼上的阳台,俯瞰着望着这一座沉睡的城市默不作声。已经是子夜时整座城市已经隐在沉沉的夜『色』里,看不真切,被黑黑暗彻底吞噬,只有少数富裕之家能够看到星星点点的火光。以这种∠看过去,此刻仿佛稀稀落落的萤火虫一般,衬托着这个夜晚格外宁静。
然而在此时此刻,查士丁尼已经做好了准备,对拉丁人动手,对他而言,也许这样才能够让犹豫不决的比萨人快点做好出决定。必要的时候他从来不介意不择手段,而至于风险一切都是值得的。
“查士丁尼大人,一切已经准备好了。”这时只见阿尔斯兰带着全副武装的侍卫们整装待发。乘着夜『色』无疑是偷袭拉丁人最佳的机会,而在他们身后还有几个被绑起来堵住嘴巴的侍者,正是从他们嘴里查士丁尼『逼』问出了亚该亚侯国使者所在的地方。
看着眼神之中满是惊恐神情的比萨侍者,查士丁尼走上前来轻声道:“不必害怕,只要你们在这段时间安安静静的,这一切结束之后我保证让你们毫发无伤地离开,明白了吗?”
听清了查士丁尼的话,害怕极了的意大利人明白了查士丁尼的意思,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哪里再敢做丝毫无谓的挣扎。
而目的达到的查士丁尼于是看向了自己的身后说道:“很好,那么现在——所有人准备动身。”
……
……
……
与此同时,在亚该亚侯国使者所在的驿站之中,拉丁人却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面临着巨大的危险。尤其是白天,他们看见了平常自命不凡的比萨人再看到他们『露』出气势汹汹神态时那种紧张的模样,无疑早已经膨胀不已。不过奥塞斯所说的战争威胁,当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的的确确的国家意志。尽管比萨共和国的力量的确让他们忌惮,然而现在亚该亚侯国面对是罗马帝国反攻倒算的威胁,一切都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奥塞斯采用了先礼后兵的方式,相信即便是在愚蠢的人都已经明白了白天他的暗示。
这时,一旁的手下却有些担心地问道:“奥塞斯大人,比萨人真的会屈服吗?我们这样会不会做的太过了呢?”
“怕什么,比萨人当然会屈服,只要是聪明人都会知道这一点。”奥塞斯胸有成竹地回答道,“如果他足够聪明的话,相信不出三天他便会亲自将那些希腊人送到我们的面前。”
“可是我们要不要派人去盯一盯那些希腊人?这种时候说不定是什么大人物过来。”
“蠢材,这种时候,希腊人会发疯到这种地方来送死吗?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角『色』而已,没有必要让我们浪费时间。”奥塞斯脸上『露』出一脸不屑,然而他要是知道皮埃尔男爵今天招待的人居然是莫利亚的小狐狸的话,恐怕现在也就没有可能继续这样气定神闲了。在他看来,现在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尽在掌握,他需要做的只不过是等待,比萨人还是希腊人都是他刀下鱼肉。
而正当这时,驿站府邸之外忽然传来了一阵不小的动静,尖叫声打断了奥塞斯对部下所说的话,而紧接着不知所措的奥塞斯闻到什么烧焦的味道。
查士丁尼准备的先发制人也已经开始了……
第三十八章 先发制人(下)
在夜『色』的掩护之下,一切都是那么顺利,轻易潜出了自己所在的居所,而守卫在那里的比萨人已经懈怠到根本没有注意有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离开。
不得不说,比萨人治下的和平似乎有些太久了以至于他们都已经忘记了何为危险,街道上空无一人,巡街的守卫也显然开小差连出现都没出现。这让查士丁尼带着身后二三十个侍卫们顺利地翻过了两个街区,抵达了亚该亚侯国使者所在的地方。
“停下,噤声!”查士丁尼低声命令道,潜伏在黑暗中的突厥人们随着犹如融入了夜『色』里面。
而在离他们还有数百米的地方,正是拉丁使者的府邸,而守卫在那里的却并不是比萨人而是拉丁人随身的侍从。这让查士丁尼不得不警惕小心,此时虽然入夜已经很深,但是能远远地听得到府中里面『乱』哄哄的声音。看来喜好宴饮的拉丁人即便在晚上也仍然那么有精神,有人在烤鱼分食,有人在饮酒打闹,到处都是粗野的拉丁人争吵声、笑声、呵斥声混合在一起。
而目睹这一切的查士丁尼听着远远传来的喧闹,先是不由的鄙夷的笑了,笑这些货『色』恐怕自以为大局已定所以自顾自庆祝却根本没有料到自己的出现但是同样,查士丁尼又微微皱眉,因为对方虽然似乎放松了警惕,可是这时候动手袭击的话闹出大动静可就糟糕了呀!
“怎么办,查士丁尼?”
“暂时先等一等吧!”
“可是再过几个小时天就亮了。”
“相信我,再等一等,一定会有机会的!”
夜『色』彻底笼罩了整座城市,此时是最深的夜晚,查士丁尼知道再过不久天就要亮了,他必须在那之前完成这一切,可是为了稳妥他必须等待时机,他可不信拉丁人能够一直这么闹腾下去。
而等待着所有人也都焦急地看着眼前,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府邸中的喧闹也渐渐平息。不过查士丁尼依旧又谨慎的等了半个小时,然后这才轻轻站起身来,发出一声低沉的呼哨。在他身后,三十多个高大的黑衣身影应声站起,犹如夜幕中的幽灵在游『荡』。突厥武士们早已经摩拳擦掌就等查士丁尼下命令动手了。
“阿尔斯兰、伊玛兹你带两队人埋伏在前后两个门,剩下的人跟着我准备点火!”
查士丁尼低低吩咐了几句,而突厥侍卫们立即分为三队。一队由阿尔斯兰亲自带领悄悄潜伏到正门,一队则是其副手伊玛兹带队埋伏到后门,而查士丁尼亲自带着六个人,拿出早已经准备的点火工具。
不过在此之前首先要将那几个拉丁侍卫解决掉——
“咻咻——”
应声而倒,根本来不及反应,本就昏昏欲睡的拉丁守卫一眨眼便被突厥人的短弓『射』穿喉咙轻易放倒。
只见几点火星闪过,被浇上油的房屋很快就燃起了熊熊大火,登时间火光冲天,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浓烟弥漫开来到处都是,而被浓烟和火光惊醒的拉丁人连衣服都来不及穿上便撒腿便跑,可是刚冲出帐篷,还没等看清状况,几只弓箭就飞『射』而来,狠狠地『射』穿了他们的喉咙!正是埋伏在前后门的突厥武士,拉丁人连铠甲都没有穿,在他们面前就是移动的活靶子。
“着火了快跑!”
“有敌人袭击!”
“杀人啦,放火啦!”
顿时间『乱』作一团的拉丁人转身又不得不躲到已经烧起来的房子里面,因为一探出头便有可能被对方『射』杀。
而这呼声仿佛是瘟疫一般,迅速将恐惧蔓延开来,可是对查士丁尼等人而言却是最好不过的信号,随即将燃烧的火把一根又一根地被掷过去,点燃了起熊熊大火,这让府邸之中的拉丁人彻底陷入了恐慌之中。越来越多的人不顾一切地冲了出来,与其被烈焰的包围中,他们宁可被弓箭一个个『射』倒。偶尔有头脑还算清楚的,想翻窗户逃走,可是查士丁尼带着的人早已经恭候多时,挥舞着兵刃突厥武士将拉丁人『乱』刀砍死一个不留。
看到同伴们的下场,渐渐地之前因为害怕而丧失理智的拉丁人聚拢成群,终于暂时平复下了心情。
而目睹这一切的奥塞斯满脸鲜血——他也被『射』中了一箭,之前的从容得意当然无存,满是惊恐。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比萨人疯了吗,想要杀我们灭口不成?”男人咆哮着问道,他根本没想到会遇到这么糟糕的事情,要知道无论何时杀死外交人员都是很少见的才对。比萨人真的疯了吗?难道不怕被亚该亚侯国报复吗?
“大人,似乎不是比萨人,您看这弓箭——是突厥人的!”就在这时一名细心的侍卫认出了在火光中映衬下格外显眼的突厥弓箭说道。
而这一下子点醒了慌『乱』的奥塞斯,这出现突厥箭只有一个解释——
“该死的希腊人,这群疯狗!”
这才想起来城里面还有一直不被他放在眼里的希腊人使团在纳夫普利翁,可奥塞斯根本预料不到那几十个人竟然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举动。现在的他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要是他之前听从部下的建议派人盯紧希腊人的话,自己绝不会落入这样的处境。
可现在已经太迟了,然而这个男人却仍然没有彻底绝望,而是看着部下们吼道:
“这些希腊人还有他们带着的突厥人数量不多,不想死的就跟我冲出去杀出一条血路!”
……
而在另一边,已经封锁住对方出口的查士丁尼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也在等待着拉丁人最后得到垂死挣扎。
就在这时,一声呐喊以后,只见拿着武器的拉丁人不顾一切地一起向门外冲去扑向了已经严阵以待的查士丁尼和他身旁的侍卫们。
“杀死他们,一个不留!”查士丁尼冰冷无情地吐出了这几个字,而下一秒,他和身边的突厥武士们犹如夜幕之中的幽灵们一样,与亚该亚侯国幸存者冲撞在一起,厮杀在一块。火光之中,大马士革刀和十字剑起起落落,鲜血四溅,而人的肢体也一并砍断飞舞在天空中。看似拉丁人的人数占据上风,可是早已经准备好的查士丁尼一行人完全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
只在转眼间便将拉丁侍卫斩杀殆尽,将其垂死抵抗粉碎的连渣都不剩。但是这一切奥塞斯爵士自然再清楚不过,这个衣着华丽的男人,恐惧地颤抖向一边逃走,他只是想要让自己部下为自己争取到时间。他根本没有勇气去抵抗,只想着找到哪怕一个比萨人也可以,指望着那样就可以救他一命。
但是兔起鹘落的突厥人很快便追上了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将其扑倒在地。
完成杀戮的侍卫们分列两旁,给查士丁尼让开了道路,而缓缓向前的年轻人的真面目也在火光的照耀下终于落入了奥塞斯的视线中。指间长剑在他的手中自然垂下,鲜血在剑身上汇聚、滴下,令人不寒而栗。而看到了查士丁尼的真面目,奥塞斯也『露』出了惊愕万分的神情
“你……你是查士丁尼?”
看过画像男人仍然有些觉得不可思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身为南方希腊抵抗军的统帅,查士丁尼居然亲自到了这里。如果他早一点知道的话,他根本不敢再这里逗留片刻。之前的惨败,已经让查士丁尼的恶名在亚该亚侯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这一刻,这个少年也如同幽灵一样站在他的面前,不知不觉间,奥塞斯居然被对方身上无形的威压压得喘不过起来。
只听查士丁尼冷冷的笑了一声。
“不错,想来你们根本没有想到我会在这里吧,亚该亚侯国的使者。”
随即奥塞斯爵士脸上出现一丝惧意,但是很快却怨毒地看着查士丁尼道:“没错,我要是早知道就先把你们……”
然而这空洞的威胁却嘎然而止。扑通一声,在查士丁尼一剑之下,对方的头颅干净利落地提溜滚落在地上,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借你头颅一用!”
从地上提着头颅看着无头尸体的查士丁尼低声说道,看着面前熊熊烈火,思绪却不由得散漫起来。尽管他和对方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是一切都已经注定他们必须生死相搏。而火光此刻也终于让城中的比萨人反应过来,大队的人马连忙朝这里过来,看着这一幕查士丁尼却仍然神『色』如常。
第三十九章 剑与钱袋子(上)
火光冲天的那一刻,从梦中被吵醒的皮埃尔男爵看着眼前的一幕便立即感觉到大事不妙,那里着火的方向似乎是亚该亚侯国使者的居所!毫不犹豫的他随即率领着手下的人火速赶了过去。直觉告诉他,拉丁人那里绝对发生了大事。祈祷着千万不要有事,但是皮埃尔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从希腊人今天如此平静的反应他就应该警觉才对,可是即便这样,他还是心存侥幸——
而当皮埃尔带着人到达现场的时候,尽管之前这个男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还是被面前发生的一切震惊的目瞪口呆。
没有比此刻发生的事情更加糟糕透顶的了,目睹着熊熊烈火,皮埃尔男爵几乎要跪地呻『吟』。
只见站在已经被烈火吞噬殆尽的驿站前的是几十号人,正是查士丁尼和他的突厥人部下,而他们的身上沾满着敌人的鲜血已经快要凝固,显然早已经在这里等候他多时了。
“您终于来了啊,皮埃尔阁下,真是让我好等呢!”看着比萨人的到来,查士丁尼神『色』如常,很明显是是早已经准备,随即猿臂一挥,手中丢出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滴溜溜落在了皮埃尔的面前,吓了他一跳。
而这时在火光的映衬下皮埃尔这才看清楚了查士丁尼扔给自己的是什么——亚该亚侯国的使者奥塞斯的头颅。惊恐恐万分的男人慌张失措地尖叫了一声,随即后退险些绊倒自己直接摔到在地上,皮埃尔不是没有看见过死人,可是白天还对自己气势汹汹的拉丁人转眼间便成为一具具尸体,这种震撼感是无可比拟的,男人眼睛里面满是震惊与恐惧。而他身后的士卒连忙将其扶起,拿着武器神情戒备地看着这如同死神一般的几十个人站在烈焰和鲜血前,心中也满是忐忑不安。
“你……你……”从恐惧中挣脱出来的皮埃尔随即『露』出了愤恨的眼神看着查士丁尼,他当然知道对方这么做得用意,亚该亚侯国的使者就这么死在了他的这里,如果没有一个交代的话,亚该亚侯国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查士丁尼之所以这样做根本就是『逼』迫他站队罢了!奥塞斯这么不明不白地被杀掉,恐怕他之前不想居然这场战争也不可能了,怒不可遏的男人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半晌才道:
“你以为用这样卑鄙的手段我就会向你们屈服吗?查士丁尼阁下,难道说我以礼相待结果这就是您的回礼吗?真是令人失望至极。”
“卑鄙么……在我看来只要达成目的手段永远都是次要的,其他都不重要,再说了,阁下迎接我到这里恐怕也未必目的那么单纯,更多的是给拉丁人一种信号不是么?不过有一点我想要强调,皮埃尔阁下,如果你真的考虑到这里所有人的安危的话,继续这样首鼠两端对谁都没有好处。纳夫普利翁的位置已经主动了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我想这位地上的阁下应该也和您说过同样的话吧!”看着地面上的那颗头颅查士丁尼依旧淡定地回答道,丝毫不在意已经将他们一行人团团围住的比萨人。与对方接触之后,查士丁尼已经心里已经有了把握,虽说皮埃尔男爵足够精明,但是缺少的是上位者的杀伐决断,现在自己将其推向了悬崖,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就算有也没有勇气去选择做下去。
而这显然戳到了对方的痛处,皮埃尔的脸上一瞬间掠过了一丝狠厉,但很快便消失了,尽管理智让他克制住了杀意,然而男人依旧冷冷地说道:
“但是我也已经强调过了,这场该死的战争比萨谁也不会去支持,你以为这两年来这里的和平究竟是依靠什么?靠的是我们比萨人对契约的忠实,我们和热那亚人、威尼斯人从来不是一丘之貉!威廉侯爵已经答应过了,只有比萨不干涉之中就可以保证纳夫普利翁的安全。你认为我真的会蠢到引火烧身吗,希腊人?”
“对契约的忠诚?可笑的言论,那只是实力对等下才有实现的可能。我之前就已经说过,纳夫普利翁至今仍然没有遭到战火的洗礼仅仅是因为你们的背后站着比萨共和国而不是一句承诺一纸条约。而在我的大军拿下特里波利斯之前权衡利弊对方能够不动你们,而如今亚该亚侯国面对我们的反击走投无路已经对你们下达了最后通牒,你不会认为靠着之前空洞的允诺就能够逃过被卷入战争中的命运吧,皮埃尔男爵?”猛地打断对方的话,查士丁尼也同样厉声道,顿时间压下了对方的气势,气氛也在刹那间紧张了起来。只见两人身后的部下都纷纷将手放在了腰间,一副戒备的样子剑拔弩张。
而面『色』惨白的皮埃尔看着查士丁尼的目光一时间也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尽管泄气但不甘心的他仍然做出了最后的威胁:
“你就不怕我将送到威廉查普利特侯爵那里吗?现在想想只要把你这个罪魁祸首给解决掉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
说罢,皮埃尔身后的侍卫们纷纷拔剑出鞘,而查士丁尼身边的突厥武士们也立即反应过来将弓箭搭在弓弦上。
可是这样却依旧吓不到面前的查士丁尼,只见他示意着阿尔斯兰他们放下武器,转身向着面前的比萨人微微耸了耸肩膀,只听年轻人侃侃而谈地道:“既然我到了这里,阁下不会以为我一点准备也没有吧!”
“你……什么意思?”不明所以的皮埃尔立即觉得有些不妙做出这样的事情,这个叫查士丁尼的年轻人镇定的有些不对头了。那么也只有一个解释——他也早已经有了准备。
果然,此刻的查士丁尼也不再掩饰什么,随即开门见山道:“在这座城外不过十里开外,我的军队就驻扎在那里,如果您真的想要将我交到拉丁人的手里大可以一试。我左手持剑,右手拿钱袋子,我从来不笃信武力,但请不要『逼』我用剑。”
第四十章 剑与钱袋子(下)
“我的军队就驻扎在城外十里远的地方,如果您真的想要将我交到拉丁人的手里大可以一试。我左手持剑,右手拿钱袋子,我从来不笃信武力,但请不要『逼』我用剑。”
查士丁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在皮埃尔男爵的耳边却不啻于五雷轰顶,眼睛圆睁的男人又惊又怒,根本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竟然会这样威胁他。看着这一张稚嫩的面孔,皮埃尔觉得不寒而栗,只不过二十岁出头的一个大男孩儿却有这样的杀伐决断,他终于为什么其会被亚该亚侯国的法兰西人畏惧地称呼为【小狐狸】了。
但是忍住恐惧镇定下来的皮埃尔男爵却冷冷地说道:“那又怎么样,你真的以为凭你们就可以攻克纳夫普利翁吗?”尽管查士丁尼以武力作为威胁,可是皮埃尔却安慰着自己想要靠着纳夫普利翁坚固的城池来『逼』退对方。
可查士丁尼却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神『色』,淡然道:
“当初特里波利斯和阿尔戈斯的守军也是像阁下这么认为的,甚至当初君士坦丁堡中阿历克塞三世皇帝也以为坚墙可恃,但结果又是什么呢?”
此言一出让原本还有些信心的比萨人气势也随即一萎,沉默的皮埃尔眼神中显然闪烁了起来。果然虽然态度和之前一样坚决,但实际上心里还是有了动摇。
良久的安静,没有一个人说话,除了火焰继续燃烧着的木料噼里啪啦的声音作响,而与此同时他们头顶子夜的黑暗也似乎渐渐要被东方的黎明躯干离开。
就在这时,心中无奈至极的皮埃尔男爵终于『露』出了屈服的神情,手一挥让身后的士兵都收起手中的武器。
“看来您已经做出了明智的决定。”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查士丁尼由衷地说道,『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可是这种表情却让皮埃尔欲哭无泪,说起来让查士丁尼到这里还真是他自己自食其果,本来想要借查士丁尼当作挡箭牌,却没想到一不注意被这个狡猾的小狐狸给拉下了水里面。
点了点头,皮埃尔道:“明智与否我并不知道,可是拜您所赐,我现在除此之外别无选择。天就要亮了,我想在这里谈话恐怕实在不合时宜吧!”
而查士丁尼耸了耸肩回答道:“这点我并不在意,至于地点悉听尊便吧!”
“那么一切的一切就暂时到我府上详谈吧。”走投无路的男人只能做出这个无奈的决定,答应了查士丁尼之前自己怎么也不可能接受的要求,而他随即转身让手下人处理这里的废墟和尸体,尽管和亚该亚侯国翻脸已经无可避免,但是心中烦恼的皮埃尔已经不想让事情进一步闹大了。
……
……
……
“那么就让我们谈一谈吧,查士丁尼阁下,您的剑我已经很荣幸领教过了,那么您所说的钱袋子呢?”既然已经答应了与查士丁尼合作,利益为先的比萨人自然也就开门见山。毕竟他不可能答应无条件地为查士丁尼提供便利,而自己要冒着卷入战争遭受风险的代价。
“这点皮埃尔阁下大可以放心,利益的交换究根到底都是相互的。”查士丁尼点了点头,正要回答,却被对方又给打断。
“不过首先说好,比萨人不会直接加入到战争之中,说到底,你们不过是看中了这里港口位置的重要『性』罢了。”看的很透彻的皮埃尔又补充了一句,如今纳夫普利翁是莫利亚对亚该亚侯国东部唯一的出海口,而查士丁尼拿下这里不仅切断了对方海上生命线同时也多了一条退路,因此很清楚男人立即先开出一个条件,然后再慢慢待价而沽。
而静静地听着对方说完,查士丁尼面无表情,对此他一点也不意外,一口便答应了对方的要求,可同时也说出了自己的一个要求道:
“作为外国侨民的比萨人当然可以不用参战相对的,但是皮埃尔阁下,一切结束之后,纳夫普利翁除了比萨人的社区之外一切都将回到从前回归罗马帝国掌握,这一点我想应该没有什么疑问吧?”
而这一句话才刚一说出口,惊怒交加的皮埃尔男爵猛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几乎要劈头盖脸叱骂,但还是忍了下来。
“开什么玩笑?纳夫普利翁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由我们保护这里,罗马帝国凭什么将它从我们的手中夺走?”尽管之前查士丁尼做的时期已经令他忍无可忍,但是这一次对方的狮子大开口终于超出了皮埃尔承受的底线。
可是查士丁尼却摇了摇手指,道:“你们的?恐怕未必吧,根据阿历克塞一世皇帝颁布的金玺诏书,你们仅仅拥有在这里的法外治权和定居权而已,而不代表这里的一寸土地属于你们。比萨人不是坚定的契约论拥趸么,难道一百多年前的协定这都不知道吗?”
查士丁尼的话登时间让皮埃尔男爵哑口无言,因为查士丁尼说的一点也没有错,只不过是因为百年来比萨人外来定居在这里加上罗马帝国的衰落使得他们产生了一种错觉。实际上,这是阿历克塞一世皇帝的玩的一个文字游戏,当初由于面对突厥人威胁,遭遇内战和外族侵略的帝国经济近乎崩溃于是向北意大利的城邦寻求帮助,率先扩大了威尼斯人的贸易特权,而为了制衡后来的历任皇帝又将此赐予了比萨还有热那亚。意大利的商人们在帝国各个海港城市自由定居逐渐长大,自以为将其经济命脉掌握便成为了它们的主人,但是实际上只要帝国愿意随时可能拿回来。曼努埃尔皇帝在君士坦丁堡大肆搜捕威尼斯人就是最好的例子,事后威尼斯人派兵报复反而被一顿暴打根本无可奈何知道几十年后趁着罗马人内『乱』才趁虚而入。
可就算知道这点,皮埃尔也无法再继续沉默了,因为查士丁尼如果真的那样做的话,那么一切的合作都将无从谈起。
“难道真的没有其他谈判的余地了吗,查士丁尼阁下?”死死盯着对方,皮埃尔已经近乎绝望。
但是查士丁尼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的心情先是从天上升起又猛地落入到了深渊。
“这当然不是没有可能,如果比萨人的船队以帝国的外籍军团身份加入的话,一座城市的封赏,我作为莫利亚的总督,专制公的继承人还是有这个权力做这个决定的。但最后还是在于阁下的态度,我带着诺亚的橄榄枝和帝国的剑来到这里,海请不要让橄榄枝从我的手中落下”
第四十一章 混乱
1205年的深秋,在查士丁尼在阿尔戈斯城发起率先的攻击打响了罗马帝国与亚该亚侯国的第二次全面战争之后,,驻扎在『色』萨利的罗马军队不仅没有因为塞萨洛尼卡王国的拉丁军队南下而收缩防御,恰恰相反仿佛在配合莫利亚的希腊人抵抗军一样对之前已经表示臣服的雅典公国发起了新一轮的进攻。
而同样察觉罗马军团动向的雅典公国的拉丁人,即便还没有得到得到正式的宣战信号便已经明白这一次来势汹汹的罗马人绝对是想要一劳永逸消灭他们的,而对此早已经有了准备的雅典公爵奥托·罗歇在雅典城外修建的各个堡垒,集结所有能够集结的力量,再加上自东方的十字雇佣军以及拉丁人的民团部队,合计大约两万五千余人,组建起坚固的防线准备依托城堡和河流,阻遏住罗马军队前进的步伐。
这种方法已经一次次证明有效,与伊庇鲁斯交战过很长时间的雅典公国正是靠着这种方式抵御了希腊人一次其他收复这里的军事行动。尽管这次亚该亚侯国已经明确拒绝了提供支援,但是自信可以继续消耗过对方的雅典公爵明显并不是十分担心。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彻底超出了他的预料,倾巢而出的罗马军队并没有从『色』萨利直扑雅典,而是出人意料地一边在北边布下疑兵『迷』『惑』毫不知情的拉丁人,而主力则自海路迂回到了雅典城的背后从比雷埃夫港突然登陆。由提奥多尔杜卡斯亲自指挥的一支精锐的海军瞬间摧毁了拉丁人的海上防御力量,使得罗马军队势如破竹直接拿下了雅典公国后方最重要的卫城。
而这让还在北边要塞布阵的雅典公国军队异常震恐,尤其是得知了卫城的沦陷更是士气大跌,“奥托大公,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卫城已经沦陷了,后方的雅典城岌岌可危,我们必须回援才行。”一旦雅典城落入了希腊人手里,就意味着雅典公国将彻底陷入灭亡。这个结果无疑是灾难『性』的,指挥这场战争的奥托公爵自然清楚这一点。
男人只能下令:所有军队立即放弃原来的方向急行军回城援救雅典城,只留少部分的人坚守堡垒,自己率领主力倾巢而出去对阵已经兵临城下的罗马军队。
于是乎,雅典公国的大军强行军朝着身后的雅典城回援,可是早已经预料到这一点的提奥多尔亲王并没有忙于攻城,而是早已经摆好了阵仗等待着奥托公爵和他的大军。
既然是一场全面战争,那么也是时候一战定胜负了,这一次冒险放弃了『色』萨利不顾塞萨洛尼卡的危险,提奥多尔杜卡斯为的就是破釜沉舟一定要彻底消灭这里的敌人。
只见罗马的旌旗队列,甚为严谨,早已经没有拉丁人当初进攻君士坦丁堡的时候那样军备废弛,在提奥多尔亲王的喝令下矛手列阵其后,而身后则排列着精锐的弓箭手,扼守住拉丁人的必经之路。一场恶战势必无法避免。
这是一决定国家命运的战争除死方休,无论是罗马人还是拉丁人他们都心知肚明。
第一天之中无论是提奥多尔的军队还是雅典公国的军队,双方都没有进攻的意思,只是厉兵秣马,众人都明白,只要打好了这一仗,此后一路之后战争的结局便足以一锤定音。
如果雅典公国胜利了,那么没有退路的罗马军队背水一战必然死伤惨重,但是如果提奥多尔亲王战胜的话,群龙无首的雅典城没了援军那么也将成为其囊中之物。
一场残酷的战争一触即发——
……
……
……
而在另一边,北方雅典公国面临的处境也很快传到了亚该亚侯国,无可奈何的奥托公爵第一时间向最近的邻国求救甚至不惜表示愿意称臣。
而这让亚该亚侯国进退两难,本已经面临全面战争的亚该亚侯国本来准备集结全力彻底消灭南方的希腊人抵抗军,可是却遭遇了轮番打击,先是作为南北伯罗奔尼撒的门户之地的阿尔戈斯城沦陷,使得在以科林斯为陪都的亚该亚侯国与西北后方完全失去了联系,而本就酝酿着不满原来的罗马帝国百姓也趁机揭竿而起,群起响应,而后他们本以为可以稳住的纳夫普利翁也传来了比萨人倒向罗马帝国的这一边的噩耗。
这直接导致了这场战争天平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失去了纳夫普利翁直接导致了拉丁人失去南方最后的屏障,这使得他们进攻阿尔戈斯的计划也因此而暂时搁浅——尽管对此争论不休,但是强攻一座坚固的城市,同时侧翼还要提防比萨人的威胁实在是太令亚该亚贵族们犹豫不决了。这个消息传到了科林斯之后,作为宫相的戈特弗里伯爵趁机再一次将北上的提案拿了出来一时间有人许多中间派动摇起来,而这的确是人之常情,面对如今的局面,亚该亚侯国的掌权者们并没有信心有把握解决现在面临的巨大危机。
而这自然而然导致了身为君主的威廉查普利特侯爵再一次威望受损,他派去的使者也被杀掉,纳夫普利翁无疑已经站在希腊人的一边。继续南下风险无疑是巨大的,可是北上的话卷入战争也同样危险,他可不会简简单单被雅典公国一句空口白牙的称臣而蛊『惑』,威廉侯爵再次拒绝了戈特弗里宫相的主张。
拒绝的原因有很多不过对威廉查普利特而言更主要的原因却是另一个不能说的缘由,那就是他不愿意继续让作为宫相戈特弗里伯爵势力扩张而尾大不掉。的确他曾经考虑过将自己的这位曾经的副手和朋友安排为日后的继承人,但是自从那之后,戈特弗里的骄横跋扈却越发咄咄『逼』人令他无法忍受。但是双方却因此爆发了激烈的争吵,于是乎,这个男人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剥夺了戈特弗里伯爵的爵位,可这却直接导致了另一个结果,那就是——发动叛『乱』的戈特弗里直接选择了军事政变。
这一刻混『乱』的科林斯城中,迅速控制了这里的宫相派的贵族派出军队大肆捕杀威廉派的侯爵党人,城中一片白『色』的恐怖弥漫开来。原来当戈特弗里带着军队闯入了宫殿之中却发现威廉查普利特早已经不知所踪,于是那个杀伐决断的男人第一时间便封锁了全城,一副势要让自己这位昔日的挚友彻底消失的架势。
而与此同时,躲藏在一处隐蔽的藏身之地看着面前的塞纳子爵和巴蒂斯特爵士的威廉侯爵,深吸一口气终于平静的看着二人说道:
“科林斯就这么大,被发现只是迟早的事情,带着我的话终究要拖累你们,而我的这个侄子就交给你们二位了。”说着男人将目光放在了一旁半大的男孩儿身上,语气之中透着恳切。
第四十二章 政变(上)
“这个孩子是我去世兄长的私生子,可以说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直系亲人了。说起来我也是前两年才找到了他一直养在身边。但是我想戈特弗里那个家伙应该就是知道了这一点才一直步步紧『逼』,恨不能趁早替代我吧!”带着满脸病容的男人坐在椅子上苦笑道。看着手边十二三岁大的男孩儿队面前的塞纳子爵与巴蒂斯特爵士,此刻这个男人也只能将自己的侄子托付给了两人了。
事实上,威廉查普利特此时已经别无选择,全城已经封锁,带着他离开的话实在是累赘,而这场政变明显蓄谋已久,支持威廉侯爵的贵族手下的军队都被戈特弗里以各种借口调走,可以说在科林斯已经没有人能制衡的了那个男人了。因此威廉查普利特宁可将逃生的机会让给眼前的这个孩子。
但是身旁的男孩儿却显然不愿意离开他的身边,年幼的脸上『露』出泫然欲泣的神情道:
“威廉叔叔,我不要一个人走!我要留在你身边!”
自幼失去父母的男孩儿尽管年幼虽然还不明白大人的世界,可是却清楚的知道如果他就真么走的话,那么眼前这两天来对待自己如同亲生父亲的男人恐怕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可是威廉侯爵脸上却『露』出了生气的神情呵斥道:“查理,到底要我教导你多少次了,你已经是一个大孩子了,再过几年就要长大成人,不要总是哭鼻子!听我的话,跟着他们两个安全离开这里,这也是我唯一的牵挂了。”说到这里,男人刚毅的面孔上也浮现了一丝柔和的神『色』,实际上他一直将查理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看待。同样他也知道,戈特弗里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孩子的。
“请放心吧,侯爵阁下,我们一定会安全护送这个孩子的。只是我们的宫相大人现在正在自上而下清洗反对他的贵族么,只怕现在整个国家已经完全落入了他的手中。即便我们离开科林斯能做的也有限。请您暂时不要这么轻易地放弃。”虽说答应了面前侯爵的请求,可是塞纳子爵的脸上却『露』出了凝重的神『色』。尽管知道面临的艰难处境,但是他心里其实是想将威廉侯爵一起救出城的。如果有了这位亚该亚侯国的君主在的话,顺利逃离只需振臂一呼必然会有人群起响应。而只带一个小孩子,即便他的的确确是威廉查普利特侯爵不久前钦定的继承人,但毋庸置疑起到的作用必然会十分有限。
一旁的巴蒂斯特爵士也是一样的观点,正是由于他们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戈特弗里伯爵发动了政变,两人及时转移走了威廉侯爵,掩藏了踪迹,因此狗急跳墙的叛军不惜以清洗的手段对全城进行大搜查。可这并不代表他们全然没有逃离的机会。
然而威廉侯爵却摇了摇头道:“不可能的,那样的话太危险了,最后唯一的可能就是我们所有人都被一网打尽。我太了解我那位老朋友了。我意已决不必在多说什么,只希望你们能够保护好查理这个孩子不要让查普利特之名就在我的手里这么断绝了。”
见威廉已经拿定主意无法在被动摇,无奈之下的塞纳子爵和巴蒂斯特两人也只能无奈地点头答应了面前这位君主最后的请求。
“我们安全离开之后一定会向塞萨洛尼卡和君士坦丁堡求助讨伐『乱』贼为您报仇雪恨的。”单膝跪下的塞纳子爵和巴蒂斯特向面前的威廉侯爵发誓道,而一旁的男孩儿查理也擦干了自己湿润的眼眶,同样在心中发誓要让那些背叛者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但是就在这时,神『色』平静的威廉查普利特侯爵接下来说的话却令塞纳和巴蒂斯特两人都意想不到。
“不,你们离开之后,不要前往塞萨洛尼卡或者君士坦丁堡,到南方去,投奔希腊人。”
“什么?!”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两人同时『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谁也想不到威廉侯爵竟然下达了如此不可思议的命令。此时这种多事之秋,非但不到北边相对安全的塞萨洛尼卡王国和拉丁帝国反而跑到作为世仇的希腊人那里,实在未免太荒谬了。
然而威廉侯爵却并不是因为惊惶而神经错『乱』说出这句话的,只见男人镇定地说道:“这一次,戈特弗里特意将军队调到了外边,可是现在他却拥有这么多兵力对全城进行封锁清洗,你们认为他的兵力是从哪里来的?”
此言一出,互相对视的塞纳和巴蒂斯特同时一惊,后背一阵发寒,不约而同道:“你是说,戈特弗里的背后有别的人支持?”
“唯一的可能只有这个,只不过我不确定究竟是塞萨洛尼卡还是君士坦丁堡亦或是其他……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我的那位老朋友在这么做之前一定早已经有了善后的准备。北上的话只能是自投罗网。”笃定的说道,威廉侯爵似乎对此很有把握。
“可是希腊人那里……未免——”尽管如此,塞纳子爵还是有些犹豫,之前他可是与查士丁尼交战过捡了一条『性』命逃回来的。即便威廉侯爵的分析不无道理,可是投奔希腊人总让他有种滑稽的感觉。
“尽管没有见过那个叫查士丁尼的年轻人,但是从你替他给我的带的话里我猜测他应该对我们没有那种纯粹的仇恨,而这种务实的人往往也是最聪明的。如果他真的像传言的那样的话,那么绝不可能对作为我继承人的查理的存在视而不见。咳咳——”缓缓地道,就在这时,因为痼疾又咳嗽起来威廉侯爵眼睛里面的神『色』却猛地一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他们来了——”
男人的话音刚落,下一秒,在他们所在的楼下在这时传来了士兵凶狠的叫嚷声:
“封锁这里,一个人也不准漏掉,凡是遇到抵抗的人统统杀掉,所有人跟我冲进去!”
第四十三章 政变(下)
“搜捕这里,所有人一个也不准放过,任何可疑人等格杀勿论!”楼下传来的呼喝声顿时让在楼上躲藏的一行人心中一凛。虽然知道这个藏身之地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可是未免还是太快了一些。
当机立断的威廉侯爵随即说道:“你们快点趁『乱』离开,我来拖住他们!现在这里应该还没有完全被包围起来,快!”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关头,那么任何的犹豫都是致命的。当即结束了这最后的告别,威廉侯爵拿起了身旁手中的长剑。尽管身患痼疾,可是并不代表着他已经成了一个废人。拖住一点时间他还是能够做到的,一旦叛军发现了他的踪迹,自然会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他身上,这时候塞纳子爵他们就可以带着自己的侄子趁机逃离这里。
而一旁的塞纳和巴蒂斯特也当然明白了面前侯爵的用意,默默地点了点头,因为他们清楚那样做的话虽然他们可以脱离险境但代价却是眼前这个男人主动踏上了绝路。
“威廉叔叔!”男孩仍然带着哭腔,不肯离开,毕竟对他而言,自己的这个叔叔和父亲别无二致,尽管年纪还小不懂事,可他也隐隐知道这次将成为永别。
然而时间不等人,没时间在耽误下去的巴蒂斯特将眼前的孩子一把扛在了肩头上,用充满敬意的目光看着眼前君主的背影道:
“请放心交给我们吧,殿下,我们发誓一定拼尽全力护送查理小殿下安全离开这里的。”
而此刻背对着他们的威廉侯爵用长剑拄着自己身体,并没有回头而是沉默地点了点头。既然对方已经给予了他承诺,那么对于这个男人而言也就没有其他在要去担心在意的了。
“趁现在,我们走!”塞纳子爵和巴蒂斯特两人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既然威廉侯爵已经决定为他们断后,那么他们自然不会再有犹豫。于是捂着想要哭出来小男孩,两个人从早已经准备好的后门而出,而巴蒂斯特抱着查理一边走一边也忍不住回身看着身后那个男人的背影,渐渐远去,可是那高大的身影在视线里却似乎在拉长变得伟岸。
没错,这才是当初在橄榄林之战以少敌多大胜罗马军队的威廉查普利特,此刻的男人已经不再是什么亚该亚侯爵,而是又回到了当初那名从来无惧于危险的勃艮第骑士。
“好好看这最后一眼吧,查理殿下!您的叔叔无愧于他的身份,而您的身上也留着查普利特最后的血,所以请一定活下来,为你的叔叔活下去。”
……
……
……
此时的科林斯已经一片混『乱』,发动政变的戈特弗里已经完全不在意任何的手段,城中到处都是火海。
而戈特弗里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脸上没有任何的神情,这是一场自上而下的大清洗,任何反对他的贵族甚至连被送上绞刑架的机会都没有便被直接清洗。
而这时在一旁却站着令一个男人,并不是亚该亚侯国之中任何一个贵族,略带一丝讥笑地说道:“不得不说,在某种意义上,我还是很佩服阁下的。这种残酷的手段恐怕一般人根本做不到吧,戈特弗里。”
“所以我才不得不依仗您和您手下的军队的帮助啊,塞恩·韦尼尔阁下。”
“这是自然的,既然我们已经是盟友,而您也明确向我们求助,伸出援助之手当然是理所应当的,但是阁下永远也要清楚一点,那就是我们威尼斯人所做的一切都是需要报酬的。”塞恩韦尼尔意味深长地看了对方一眼。此次帮助戈特弗里伯爵发动这场政变的正是威尼斯人,事实上他们之前因为莫东要塞以及克罗尼的归属权问题上与威廉查普利特侯爵早已有了龃龉,所以此次威尼斯人很乐意帮助戈特弗里发动政变解决掉这个碍眼的家伙。不过此次他们前来为的却并非主要是这件事情——
解决亚该亚侯国的问题只是顺手解决的事情罢了,作为韦尼尔家族派来的人,塞恩男爵这次主要要办的事情,不是别的正是调查之前南方克里特岛军队在威斯卡里堡遭遇惨败的事情。那个叫查士丁尼的小子在莫利亚的逐渐壮大已经渐渐引起了威尼斯人的警觉,从科孚岛要塞赶来的塞恩科尼尔奉命过来首先要做的便是接触此时亚该亚侯国和雅典公国面临的危机。尽管这些地方都不是威尼斯的领土,然而一旦要是伯罗奔尼撒全部被罗马帝国收复的话,那么威尼斯海上利益将受到巨大的损失,而重要海上据点如科孚岛、克里特岛也都暴『露』在伊庇鲁斯的直接威胁之下,这是威尼斯人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看见的。只不过塞恩科尼尔还有另一个秘密的使命,可却不能说——那就是调查之前的战争中希腊人的背后究竟有没有热那亚在背后暗中的支持。
只是这一切的一切首先要做的先是稳定住如今的局面,所以尽管不齿于戈特弗里的行为,可是韦尼尔男爵还是选择了与对方的合作保证了亚该亚侯国这个相对而言可靠的盟友。
“这点您大可放心,在对付希腊人上面,你我是绝对的盟友。”只听戈特弗里伯爵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但愿如此。”
就在两人正在交谈之间的时候,匆匆忙忙的士兵在这时忽然赶了过来,禀报道:“尊敬的阁下,我们已经找到了目标的踪迹。”
“在那里!”终于找到了失踪的威廉查普利特,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的戈特弗里急匆匆地问道,只是这种“关切”却不是那对昔日的同袍的在意,而是赤『裸』『裸』的杀意。
而一旁的韦尼尔男爵面无表情这种谋逆的行为,心中毫无波动,对领主的背叛在西方的确是大逆不道,然而这在东方,在十字军建立的国家里面却比比皆是习以为常了。只听男人淡淡地开口说道:
“不必担心什么,已经在天罗地网里面,被发现只是迟早的事情,他逃不了的。”
第四十四章 逃亡
黑夜之中的科林斯城之中充斥着可耻的谋杀和背叛,然而这一切都已经被黑暗吞噬随着叛『乱』的结束渐渐接近尾声,而也没有无辜者被牵涉其中也已经不再重要,面无表情的叛军焚烧着尸体洗刷着地面上的鲜血,仿佛之前一切都没有发生似的。
带着军队赶往被发现的威廉侯爵藏身之地,戈特弗里和塞恩韦尼尔男爵缓步登上了阁楼,而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刚上楼的两人下意识地后退,两个人都是经历过战场杀戮过的,可是看着眼前的一幕却还是内心微微一颤。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残缺不堪的尸体,而完成这杰作的人无疑是面前的这个男人——威廉查普利特,他仿佛站在山崖之上遥望远方,眼神深邃,把一柄双手巨剑『插』进地面,双手扶着剑柄,正是靠着这个,这具已经流干鲜血的身体才能得以仍屹立不倒,战至最后的威廉侯爵身上满是创伤,可即便如此叛军在其咽气之后许久都不敢围攻上去。事实上,这个男人已经咽下最后一口气多时了,可是却仿佛气势还在,看着这一幕的戈特弗里和韦尼尔久久不语。
不愧是指挥橄榄林一战击破罗马数千军队的男人,即便痼疾缠身,可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威廉查普利特还是证明了自己。尽管一直以来成为侯爵以后这个男人给人的印象都是犹犹豫豫,可唯独自己的葬礼却办得如此干净利索。犹如真正的战士一样战死沙场,在最后一刻他敌人仍然在畏惧着他。
缓缓走上前的戈特弗里静静看着仍然站着的故人,心情也是五味杂陈,幽幽地说道:“我居然有些羡慕你走的居然这么轻松安详,查普利特,我们本没必要这样的。”
“别兔死狐悲了,既然已经解决了,还是谈谈接下来的收尾工作吧!”面带冷意的塞恩男爵明显有些不悦,死掉的人都是他的手下,他根本没想到一个疾病缠身的男人居然仍然如此悍勇。
可就在这时,戈特弗里从之前的缅怀感慨之中猛地挣脱出来,跳了起来。似乎想起了什么。
“怎么只有他一个人?!还有其他人呢!”戈特弗里脸上明显有些气急败坏,他刚才立即就察觉到了不对,自己的这个老朋友留下来独挡追击太反常了,一般人不管怎么样也该试图逃走才是,可是对方却决意求死。唯一的解释那便是这样做是有目的的,戈特弗里立即反应过来,威廉侯爵的那个侄子不在这里!
他怎么可能会忘记他,正是注意到了那个查理的男孩的存在,戈特弗里才决定孤注一掷放手一搏的。可很明显,在眼皮子底下,威尼斯人却把关键的人给放跑了。
“哪里还有其他人,发现他的时候,只有这个男人一个人在这里。”一旁的威尼斯人仍然有些不明就里。
可是戈特弗里却『露』出了气急败坏的神情喝道:“不,他的身边至少还有一个小孩子,他留下来其实是为了断后让他逃走的!决不能让他离开科林斯,韦尼尔男爵,否则就功亏一篑了!”想想也知道,威廉侯爵绝不会让其空手逃走的,虽说名义上那只是个私生子,但是现在戈特弗里做出叛『乱』的事情,要是对方振臂一呼必然引起巨大的麻烦。
而就在这时,一名士兵也发现了后门的密道,同时也发现了塞纳子爵他们逃走的踪迹,随即大叫起来。
“在这里,他们从这里逃走了!”
“一个小孩而已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吗?”韦尼尔男爵忍不住皱眉道,脸上满是不悦,觉得对方有些小题大做,威廉侯爵都已经被解决掉了,其他的小鱼小虾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呢?
但是只听面前男人猛地大吼一声,『露』出恐怖的神情道:“必须抓住他们,否则我们的计划可能功亏一篑!你知道吗,必须抓住他们才行。”
而显然被对方的反应吓到的塞恩韦尼尔男爵先是一愣,随即也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好吧,但是现在这种局面想在去找个连模样都不知道的小『毛』孩子,恐怕没那么简单……我也只能让我的人尽力而为了。”
“不必担心,一个小孩子走不了太远,他身边一定还有其他的人,把所有可疑的人等找出来,绝对可以找到他!”敏锐的戈特弗里一语道破玄机,一下子便猜出了威廉查普利特能放心让自己侄子逃走必然还有其他人护送,而护送的人必然是清洗中的漏网之鱼。
……
……
……
黎明渐渐降临,而谷壑之间起伏的田陇之上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带着查理逃亡的塞纳子爵和巴蒂斯特爵士终于趁着混『乱』在叛军彻底封锁之前逃出生天。可是还是被对方盯上,此刻在他们的身后,大队人马正在追击,所幸的是对方似乎并没有完全确定他们的身份,因此局面还不算陷入绝境,可即便这样已经十分糟糕了。
“该死的,这群家伙简直像一群水蛭一样,咬上了就不松口。”塞纳子爵忍不住咒骂道,他们一边骑着马逃跑一边还要躲避身后『射』来的弓箭。
“我们已经够幸运了,看来戈特弗里以为我们向北逃亡所以在南边只有部分的巡逻队而不是十面埋伏。”一旁的巴蒂斯特仍然平静分析道,一切果然如同威廉侯爵分析的那样,向南走才是唯一一条生路。
“可关键的是就算这样,追杀我们的这些人也够我们喝一壶的了,该不会你真准备投靠希腊人吧!”塞纳法尼斯虽然答应了威廉查普利特的请求,可是却有些不置可否。
但是巴蒂斯特爵士却笃定地点了点头道:“没错,除了这条路的话,我们没有第二种可能,看见刚才那些追击我们的阿尔巴尼亚骑兵,您还认为我们有立锥之地吗?”
“你是说……威尼斯人!”心中一凛的塞纳子爵这才意识到了什么,戈特弗里的背后果然有别的势力的支持。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咻的一声,身后阿尔巴尼亚人的一支弓箭突然『射』中了塞纳子爵胯下的战马后股。
“啡——”本已经疲惫不堪的马儿吃了痛终于马失前蹄直接将上面的塞纳法尼斯摔落马鞍。
“这天杀的,你快先走!”摔伤了腿的塞纳子爵忍着痛朝着前方大喊,拔出了剑,既然已经没有马,那么自己势必逃不过此劫,那不如做最后的挣扎死得有尊严一些。
“法尼斯大人!”看到这一幕的巴蒂斯特带着身后的小查理连忙牵动缰绳,尽管追兵已经接近,可他还是没办法做到丢下自己的领主一个人逃走。
而看着这一幕,更是兴奋的阿尔巴尼亚骑兵呼喝着冲了上去准备一拥而上抢着立功。
但就在他们喜出望外,放松警惕的那一刹那间。两侧小树林里面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而下一秒以百步穿杨的箭术『射』出的弓箭直接贯穿了威尼斯追兵的每一处要害。只见一群剽悍的突厥骑兵猛地杀了出来,打的威尼斯的追兵措手不及,登时间便吓破了阿尔巴尼亚人的胆,也不知道埋伏的敌人有多少,是什么人,他们哪里还顾得上之前拼了命要抓的猎物忙不迭地丢盔卸甲逃窜而去。
而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弄得一脸茫然的巴蒂斯特和塞纳子爵在这时才看见了出现在这里的突厥骑兵身后的战旗——一只黑『色』的狐狸。
那是莫利亚的查士丁尼手里的突厥骑兵,居然会在这里出现!
第四十五章 脱险
“那是南边的突厥骑兵!”看着突然杀出来的骠骑,塞纳子爵和巴蒂斯特爵士立即便认出了那是曾经在阿尔戈斯城给他们留下恐怖噩梦的存在。
万万没想到这些突厥人居然会出现在这里,要知道虽然他们逃出了科林斯城,可是仍然是亚该亚侯国的境内,距离最近的查士丁尼手上控制的纳夫普利翁也有一段距离。可是查士丁尼的这些部下竟然从容深入敌境,进退自如,令两人也忍不住心中一惊。可是讽刺的是,现如今这些突厥骑兵在他们眼中却不啻于救星一般的存在。
只见突然袭击阿尔巴尼亚人的突厥武士们,在马上拈弓搭箭,而试图逃走的敌人无不应声而倒。面对突厥骑兵百步穿杨的箭术,无奈之下,求生欲望战胜了恐惧阿尔巴尼亚人冲了上去试图做最后一搏,然而迎接他们的却是突厥武士手中的弯刀起伏挥落轻而易举将眼前猎杀的目标斩于马下,干净利落。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这支阿尔巴尼亚的追兵便被突厥人轻易绞杀殆尽一个不留,犹如风卷残云一般令人惊心动魄。
而巴蒂斯特爵士也勉强能够听得懂几句突厥语,只听打扫战场完毕的突厥人交流道:
“怎么样?”
“全都解决掉了,保证一个也没留!”
“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敌人,看来我们运气不错啊,头儿!”
“运气个鬼啊,阿尔斯兰大人派我们只是过来侦查敌情的,所幸我们遇到的只是一小撮的敌人,赶快打扫完战场,我们就回去!”
“那么这几个人呢?他们似乎被拉丁人的军队追杀。要不要一并解决掉,省的暴『露』咱们的踪迹造成麻烦。”
防止被拉丁军队盯上的突厥人理所应当选择了最为稳妥的方法,而顿时间,在马上看着塞纳子爵一行人的突厥人们的眼神中随即『露』出了杀气令两个大人和一个小孩子都心中一紧,巴蒂斯特和小查理虽然都听不懂突厥语,可是还是察觉到了不妙。
而听出对方话里面意味的塞纳法尼斯也是大惊失『色』,连忙不顾自己腿上的伤挣扎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操』着带口音的突厥语道:“请等一等,诸位,我们有重要的事情要见查士丁尼大人,如果你们杀了我们的话,恐怕这个后果可不是你们可以承担的了的。”
用不标准的突厥话叫嚷起来的塞纳子爵立即引起了突厥人们的注意,虽然夹杂着错字,可是为首的突厥武士还是听出了对方话里的意思,脸『色』也微微一变。而看着对方的脸端详了片刻,那名突厥武士突然想起了什么,终于认出了面前男人的面孔。
“你是阿尔戈斯城的那个法兰克人!”这才想起对方的突厥队长忍不住惊声喊道,当初参与会战包围亚该亚侯国军队的时候他与塞纳子爵有过照面,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亚该亚侯国里面的大人物不久前却被“自己人”追的如同丧家之犬一般。
“没错,我们是从科林斯逃出来要投奔查士丁尼阁下的,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他们,请立即带我们离开这里。”塞纳子爵尽管一开始并不想逃亡到南方,可是现在无可奈何之下,他也只能做出这个选择,现在也只有面前这些突厥人能够救他们离开这里了。
而突厥武士们也是一脸茫然面面相觑看了看对方,他们一时间居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他们并不相信面前的法兰克人,可是对方说的信誓旦旦却让他们犹豫起来。万一真的很重要怎么办呢?
“先暂时带他们一起离开这里,谅他们几个人也耍不了什么花招。”终于为首的突厥小分队的队长拿定了主意,说道。而身旁的其他人也没有再反对什么随即也点了点头,匀出了两匹马让面前的塞纳子爵一行人上来,事不宜迟,既然已经消灭了一支阿尔巴尼亚骑兵,那么科林斯城中的拉丁人察觉到这里发生的事情就只是时间问题了。他们必须快点离开这里才行。
……
……
……
而与此同时在另一边,派大队人马出城搜捕的戈特弗里宫相最终无疑只能空手而归。派人第一时间出城追赶,可是任何有用的消息都没有传回来,而此时已经到了政变之后的正午。尽管心存侥幸,可是戈特弗里其实心里已经明白在接下去也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人海茫茫,再想找到蛛丝马迹就难了,就算发生什么,对方也肯定逃远了。
“真不愧是你啊,威廉!”尽管这场争斗最终是他获得了胜利,可是戈特弗里明白自己还是被对方摆了一道。
但是一旁的韦尼尔家的塞恩男爵却『露』出了不屑一顾的神情说道:
“反正已经结束了,你还担心什么,不过是一个小孩子而已,即便威廉查普利特给他留下了什么,如果没有绝对的力量支持不过是一张废纸而已。亚该亚的军队根本不可能靠那种东西就愿意听他调度的。而如果他们北上去塞萨洛尼卡或者君士坦丁堡,那么对我们而言也正好是自投罗网。”从一开始,这场政变便是威尼斯还有其他两个十字军国家暗中支持的,所以这才给了戈特弗里这么大的底气敢做出谋逆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来。
然而戈特弗里却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道:“我当然不是担心这些,如果他们主动出现暴『露』行踪反而能够让我安心下来,我只害怕他们如同泥牛入海,暗中准备着什么。”
“一个小孩子,又能做得了什么?”
“但愿如此吧,那么我想这一切结束后,你们帮我掌握了整个亚该亚侯国,接下来应该就是关于我们北边的敌人的问题了吧!”戈特弗里开门见山道,既然政变的风波已经结束,那么接下来的精力便要放在对付希腊人的反攻倒算身上。
而面前的塞恩男爵也微微颔首,神情也随即一变,沉声说道:“『色』萨利的希腊人军队主动出击,已经从海上围攻雅典,奥托大公处境危急,我想你应该也清楚吧!”
“这是自然,如果雅典沦陷的话,那么我们整个局面就将陷入被动,所以我才反对在南方癣疥之害浪费太多精力。”话语中有着一丝焦急,显然这些天戈特弗里一直关注关注着北边的战事。
看着对方的反应,韦尼尔男爵则不紧不慢地回答道:“正是如此,希腊人这次的主动出击的确让我们意外,可是却是一次极好的机会,因此我们还有博尼法斯国王准备借此机会联合你们一起给希腊人一些颜『色』瞧瞧,让他们明白自己是多么不堪一击。”说到这里,男人的话语中透着一丝冷意,显然一个对付提奥多尔亲王率领的拜占庭军队计划已经在拉丁人之间渐渐有了雏形,而对此亚该亚侯国的军队也同样必不可少。
第四十六章 新的希腊火
相比起科林斯、雅典的烽火连天,在收复阿尔戈斯城的军事行动结束之后,莫利亚的罗马军队却似乎变得十分低调起来。不仅没有动员备战,查士丁尼反而做起了安抚流民恢复生产的事情,一副不准备继续进军的架势,这让全城上下的许多人都十分不解,这个年轻人葫芦里又究竟卖的什么『药』。
无论是身边的聂乌斯基、里奥守备长还是阿尔斯兰,他们几次提议进军都被查士丁尼拒绝,可现在明明是绝佳的机会。要知道北方的提奥多尔亲王进攻雅典公国为他们卸下来了巨大的压力,进退两难的亚该亚军队显然因为心有忌惮,在纳夫普利翁被收复之后不再敢有轻举妄动。此时此刻,在亚该亚侯国守备空虚的西境原本就心向罗马帝国的希腊百姓纷纷揭竿而起,只要查士丁尼愿意可以轻易收复大半失地,到那时候扼守着少部分军事据点的拉丁人则将成为无根之木不堪一击。他们不相信查士丁尼看不出这一层,然而查士丁尼却对他们的建议置若罔闻。
更有甚者,这段时间里不知怎么的,查士丁尼一直在自己临时的府中闭门不出,很少『露』面。可是最吊诡的是查士丁尼下达了一个怪异的命令让人在全城之中内外的厕所马厩,猪牛栏屋,庭院墙角,用扫把、簸箕,见有白『色』芒状物便扫,尽数收集起来送到查士丁尼那里。不止如此,连临近的纳夫普利翁也同样被这么要求,可是在其他人眼里这根本就是污秽肮脏的玩意儿,看着查士丁尼这怪异的举动所有人都一头雾水。
足足已经快半个月了,查士丁尼都没有一点进军的意思,这让聂乌斯基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急躁,想要问查士丁尼一个明白。
“让开!”不悦的瓦兰吉男人推开了阻挡他进去的守卫,而面对力大无穷的这个男人又知道其身份特殊『性』,守在门前的侍卫们也不好多加阻拦只能看着聂乌斯基径直走进了查士丁尼的房中。
而甫一入门,登时间一股呛人的味道扑面而来,这是他从来没闻过的味道,又像是硫磺又像是其他什么古怪的东西,很是刺鼻。
只见面前的查士丁尼此时正灰头土脸地在桌子上鼓捣着什么黑乎乎的玩意,像是什么粉末,而在其身旁还有不少坩埚器具,显得无比怪异。一位大权在握的莫利亚军区的总督,居然在如今紧要关头在房间里面弄这些实在太令他无语了。
看着突然闯进来的聂乌斯基,查士丁尼也有些意外,不由结结巴巴地道:“聂……聂乌斯基,你怎么来了?”
“你究竟干什么?查士丁尼,如果我再不过来的话,难道说你真的这么长时间都要干耗在这里不成?”话音中透着愤怒的男人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质问道,显然查士丁尼的举动已经超出了聂乌斯基忍耐的限度了。
“你现在可是一军统帅,可不是什么炼金术师明白吗?我们没有时间浪费!”
一拳头砸在桌子上的男人怒吼道,显然认为查士丁尼这么做是在玩物丧志,然而从惊讶中平静下来的查士丁尼此刻脸上却『露』出了郑重其事的神情回道:“事实上我并没有浪费时间,聂乌斯基,虽说花了这么长时间我干的事情某种意义上和装神弄鬼的炼金术师干的差不多,但是取得的成果却是值得的。”
“值得的?你不会说的就是这些吧?”微微一愣的聂乌斯基怒极反笑,他一直看重眼前这个年轻人,可是这一次他却无法苟同,以为一进来他只看到查士丁尼在鼓捣着桌子上那团黑乎乎的『药』粉模样的玩意儿。
而不出所料,查士丁尼淡定地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不错,的确是这些东西,虽然之前失败了好多次,可是终于还是成功了。跟我来,聂乌斯基。”
说着,查士丁尼取出了之前准备的小玻璃瓶里面装着那黑乎乎的粉状物径直走了出去,而满腹狐疑的聂乌斯基也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两人走到了院子里面的空地里面,只见查士丁尼将瓶子里面的细细研磨过的粉状物倒了出来倾倒了出来并将瓶子平放在地上。
“你要给我看什么?”瓦兰吉大汉忍不住皱眉道看不出查士丁尼这次又要弄出什么把戏。
而只见面前少年『露』出了狡猾的笑容,“瞪大眼睛看吧,聂乌斯基!”说着取出了手中的火折子,查士丁尼特意后退了两步,随后轻轻一抛将其丢在了那团黑『色』的粉末上,而下一秒紧盯着这一切的聂乌斯基却被眼前的一幕彻底震惊了——
只见火星接触到黑『色』粉状物的一刹那,刹那间明亮的火光出现,头一次见到如此剧烈燃烧,而下一秒只听砰的一声装着那些粉末的小玻璃瓶便在他的眼前炸地粉碎。
“这……”目睹这一幕的聂乌斯基此时轮到他结结巴巴说不利索话起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对聂乌斯基的反应早已经有准备的查士丁尼浮现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摊开了手耸了耸肩说道:“我称它叫做‘火『药』’,而对我们现在而言,它将是新的‘希腊火’。”
“那你之前收集的那些就是制作这玩意儿的材料?”从久久的震惊这才反应过来的聂乌斯基方才明白了查士丁尼这么长时间究竟在干什么了,收集木炭硫磺那些东西原来就是为了制造这所谓的“火『药』”。
“嗯。”查士丁尼也不掩饰什么,很直接地点了点头承认道。事实上在威斯卡里堡之战之后,他便着手在尝试了。威力巨大的希腊火他没有配方,用完了就彻底没有了,而现在他手上有的连支撑一场战争都不够。因此他才需要别的替代物,而无疑在这个世界上,火『药』无疑是最佳的选择。他命令人搜集的白『色』芒状物正是硝土,他以前听说过收集某些人畜『尿』粪可以制造硝土,而亲自试验明显要比想的困难的多,首先用坩埚加上草木灰提炼纯正硝土就让他焦头烂额,反倒是后面按照比例调配研磨火『药』要轻松许多。可饶是如此,支撑这黑火『药』也花了查士丁尼好多的功夫。但一切都是值得的,虽说火『药』做出运用有许多局限『性』,可是有了这东西已经足够打拉丁人一个措手不及,只要使用得当,查士丁尼自信绝对可以靠着自己做出的土制火『药』给对方一点颜『色』看看。
第四十七章 举棋不定
“这就是新的希腊火吗?”见识到查士丁尼给他展现的“火『药』”的威力聂乌斯基的脸上也写满了震惊,其产生剧烈的燃烧丝毫不逊于希腊火。男人不由重新用新的眼光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可以说查士丁尼给他的感觉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每一次对方都能够给他意想不到的惊喜就像洋葱一般剥开一层里面还有一层。
“没错,虽然花了很大的功夫,但是效果还不错,产量不多,不过威力上还是有足够的保证。”查士丁尼得意地点了点头,可惜这一带没有硝石开采,只能靠收集提炼,因此实验的时候一直小心谨慎,要不然他早就制作成功了。但尽管如此,火『药』的存量目前来说勉强已经足够投入战场了。这也就是为什么一直以来他都拒绝继续进军的原因。
可是这时聂乌斯基渐渐从惊喜中平复下来,微微皱眉,“虽然这东西威力不小,可是比起【海洋之火】可以用虹吸管喷『射』恐怕『操』作起来要更困难一些吧!更何况这东西海战上使用应该更好一些,想法虽然好,但是我认为你不应该花这么长时间在这里耗费的。你知道这半个月你闭门不出,北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一码归一码,尽管承认查士丁尼鼓捣出来的火『药』的确是不得了的秘密武器,但是他却不赞同其在这种关键时刻还花费大把宝贵的时间。
查士丁尼听罢,眉头微微一皱,“你是说提奥多尔亲王对雅典动兵的事情吗?”
显然查士丁尼虽然这段时间闭门不出,可是却并非对外界的事情不闻不问,可是这却让聂乌斯基更加不解查士丁尼这样做的用意。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按兵不动?现在只要我们往南北夹击拉丁人绝对无法抵挡不是吗?”这无疑是收复整个莫利亚最好的时机,再不济现在亚该亚侯国西境到处都是揭竿而起的帝国百姓,只要查士丁尼进军几乎可以做到传檄而定。
然而聂乌斯基的话刚一说完,面前的查士丁尼的脸上却『露』出了郑重其事的神『色』,反问道:“我们知道这一点,难道拉丁人也不知道这点吗?你不会真的认为我们的敌人真的那么不堪一击吧?”提奥多尔亲王的出击并非超出查士丁尼的预料,当他拿下纳夫普利翁的时候,对方主动进攻为的就是缓解查士丁尼这边的压力,然而这半个月来一直观察地方动向的查士丁尼却一直没有任何动作。
因为亚该亚侯国的反应实在令他觉得反常,对方既没有平息自己领土上的希腊人叛『乱』也没有北上去支援雅典公国,这不得不让查士丁尼觉得反常。
可是就在这时,聂乌斯基脸上却『露』出了不屑一顾的表情,“现在的拉丁人还有什么值得畏惧的?他们之前南下的军队现在都停止进军,不敢轻举妄动了。”在这个男人眼中,查士丁尼的谨慎此时却显得十分多余。
但是查士丁尼却摇了摇自己的手指,耐心地说道:“按兵不动的他们也许在暗中准备什么也说不定。现在我们可没有本钱去冒险,而且除了科林斯之外莫利亚的西北其他的任何一座城池现在攻取都没有任何价值。不要忘了,那里可是威尼斯人盘踞的科孚岛眼皮子底下。”
此言一出,顿时间让聂乌斯基微微一愣,前面的倒还好说,可是眼前的年轻人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显然他并没有想到这一层。
是了,科孚岛,作为亚德里亚海海上威尼斯最重要的据点,这里如同『插』在罗马帝国的一柄刀子一直是他们的心病,当初他们从伊洛凡堡起航的时候可是经过那里的,那种威胁『性』可不是他们之前遇到的任何敌人能够比得了的。即便是威斯卡里堡遭遇的克里特岛方面的威尼斯军队也是一样。
查士丁尼说的一点都没错,如果他们动作太大的话势必会引起威尼斯人的注意,此时这场战争已经不是区区拉丁人和希腊人的战争了,而是在整个黎凡特地区的各国之间的一盘棋局。威尼斯人不可能坐视不管,之前威斯卡里堡之战,对方已经在『插』手了,要是接下来驻扎在科孚岛的威尼斯军队出动的话,那么整场战争的格局将大有变化。这无疑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一时间,想到这里的男人也只好默不作声。
“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再等一等,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相信我们的提奥多尔亲王应该也明白这层道理的,要不然他也不会敢放弃身后的重镇科林斯。”查士丁尼平静地说道,尽管事实上他和那个男人只见过几次面,可是他却仿佛能够猜出对方的心思,并不担心北面的处境。相反,目前『摸』不清亚该亚侯国的动向才是令他如今犹豫不决的原因。
而就在这时,院子外面神『色』匆匆忙忙的侍卫赶了进来,脸上一副紧张的样子,一看见查士丁尼便急忙禀告道:“大人,阿尔斯兰阁下有紧急的事情向您报告。”
查士丁尼和聂乌斯基两人相视一眼,神情随即变得郑重起来,显然这么紧张,阿尔斯兰找他肯定出了什么大事情。查士丁尼忽然想起了自己几天前派突厥骑兵前往北边侦查的事情,莫非亚该亚侯国又出了什么事情。
“让他进来!”
既然火『药』已经成功搞了出来,那么现在也没有其他什么可以让他分心的事情了。
而查士丁尼的话音刚落,早已经在侍卫身后等不及了的阿尔斯兰连忙冲了进来,脸上满是复杂的神情,有不可思议欣喜也同样有几分惊疑不定,一看到查士丁尼便开口道:
“查士丁尼大人,您绝对想不到我们在北边遭遇了什么!”
“怎么了吗?发生了什么?”看着对方的神情,查士丁尼也一头雾水『露』出了一丝疑『惑』,他想不出来亚该亚侯国还能够发生什么让他想不到的事情。
只听阿尔斯兰随即说道:“不久前,科林斯爆发了政变,威廉查普利特被杀,而他的继承人被我们见过的塞纳子爵和巴蒂斯特爵士带了过来投靠我们!”
……
……
……
第四十八章 雅典苦战(上)
而在伯罗奔尼撒北边的雅典城前,拉丁人和希腊人之间的拉锯战仍然在继续。虽然第一轮进攻双方都投入了全力,可是很明显二者的力量不相上下,一时间都无法给对方予以毁灭『性』的打击。
“看样子我们的敌人很棘手啊,诸位。”身穿甲胄在军帐之中的男人看着身旁的将军们喃喃道。不得不说,提奥多尔杜卡斯还是低估了自己的老敌人——雅典公爵奥托·德·拉·罗歇。在过去的一年中他一直派手下的将军和对方交战小打小闹,而对方显然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一直很好地保存实力。之前的一战,他们在马拉松平原一带交战,雅典公国居然一次投入了上千名雇佣突厥骑兵几乎冲垮了提奥多尔原本组织起来的防线。要不是谨慎的提奥多尔早已经准备好了预备队的话,也许胜利就已经属于对方了。
而这时候,一旁一个突厥男人却冷言冷语道:
“这不是再清楚不过的事情么,平常仿佛逢场作戏的交战不管多少次都试不出对方的深浅的。只有真正以命相搏的战争才能够全力以赴。我们固然是背水一战,然而拉丁人也一样被我们推向了不得不拼尽全力的绝境了。”
说话的正是提奥多尔亲王手下突厥骑兵的雇佣军首领穆拉德,他也参与了这次进攻行动,正是这个男人作为预备队及时击退了对面的突厥骑兵才让战局转危为安。因此即便这个男人说话难听,,一时间提奥多尔手下的将军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至于提奥多尔亲王听罢之后也并显然并没有被穆拉德的态度激怒,尽管对方向他效忠可是实际上他和这些突厥人的关系更像是一种合作。尽管又多次不愉快的事情发生,可是提奥多尔从不会将其放在明面上,尤其是现在这种关键时候。
“那么你们怎么看呢?”看着自己的部下们,提奥多尔询问他们的意见,这些人包括穆拉德都跟随了他至少有十年之久,不敢说等能够独当一面,但也绝非庸才。要不然他根本不可能在自己的哥哥眼皮底下在阿格里尼翁与其分庭抗礼。
然而一时间,其他的几名将军们都面『露』为难之『色』,雅典公国的实力实在有些让他们意外,集结了两万余人的军队让他们现在想要一口吞下去都很困难。尽管这其中有不少只是为了钱财加入的雇佣军还有当地拉丁人的民团战斗力并不可观,可是想要一举歼灭显然已经没那么容易了。
“恕我直言,亲王殿下,我想现在咱们还是撤离比较好,至少目前我们还占据着战场上的主动权。”这时候一名军团将领终于忍不住了,略带犹豫地说道,而一边还在观察着提奥多尔亲王脸上的神『色』生怕自己说错一句话。而这个男人此时所说的却恰恰是这在场的诸人心中共同的想法。
实际上他们之中很多人本来就不赞成这次主动进攻,至少不置可否,毕竟塞萨洛尼卡的敌人如芒在背,这种时候实在不适合陷入其他的战争泥潭里面去。
随即,其他的将领们也附和起来,至少现在他们还占据着雅典卫城,控制着比雷埃夫港进退有路,再不济也可以从海上撤走回到『色』萨利。只是这必须保证现在他们仍然能保证战争的主动权,还有『色』萨利还依旧在他们控制的前提下,因此他们必须抓紧时间才行。无论是大军给养不足还是后方的『色』萨利被塞萨洛尼卡的拉丁人夺取都将是对他们致命的打击。因此连几名一直在提奥多尔亲王鞍前马后的高级将领也纷纷劝说其不要再继续围攻了。毕竟他们从海上而来,没有带够足够的攻城器械强攻只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亲王殿下,我们的伤亡已经有了不少,而军械粮草的消耗更是惊人。还是放弃这次行动撤退吧!”
“没错,已经半个月的拉锯战了,如果不击溃城外的拉丁军队我们根本无法迫使雅典城的敌人主动投降的。”
“再这样下去,我们的处境会越来越糟糕,南方莫利亚的那些家伙更是指望不上,查士丁尼那个忘恩负义的小子,这么长时间在阿尔戈斯一点动静都没有。还请您三思啊!”
一个人说出了自己的意见顿时间所有人也纷纷开口,表示对战事前景的担忧,他们并非是怯战,只是在阿提卡半岛的他们一旦有差池就有可能兵败如山倒,这样的风险太可怕了。
而一时间,看着自己手下的态度,提奥多尔杜卡斯虽然嘴上没有说,可是他的眼神中也流『露』出了犹豫。他的确决策失误了。当得知查士丁尼拿下了纳夫普利翁之后急于成功的他确定没有海上的威胁才派兵冒险迂回从比雷埃夫斯强行登陆,可没想到这次雅典公国已经意识到了危险竟然早有准备令他也陷入了战争的泥潭里。更关键的是,在莫利亚的查士丁尼这半个月来一直没有任何的动作不禁让他恼火起来。
难道说真的要半途而废吗?看着地图上的雅典城,提奥多尔亲王实在有些不甘心,可他同样清楚,北方塞萨洛尼卡已经蠢蠢欲动,要是『色』萨利真的沦陷的话,那么他所在的处境就会急剧恶化。
就在进退两难之时,军帐之外却传来了焦急匆忙的脚步声,只见一名传令兵竟然不顾军事会议的进行惊慌失措地从外面闯了进来!
“放肆,这种地方岂能是你随便进来,侍卫何在?!”看到这一幕的其他将领们忍不住呵斥起这名传令兵的无礼。
然而之前也微微皱眉的提奥多尔亲王却从传令兵焦急的神情里面察觉到了不对,抬手示意所有人闭嘴安静下来,看着闯进来的传令兵问道:“有什么事情这么慌张?”
而只见气喘吁吁的传令兵这才缓过来上接不接下气地仓皇道:“亲王殿下,我们……我们在比雷埃夫港的海军遭遇了威尼斯人的袭击全军覆没了。威……威尼斯人已经从我们背后登陆了!”
第四十九章 雅典苦战(下)
就在提奥多尔亲王与雅典公国的军队展开拉锯的不久前,在其后方的比雷埃夫斯港外停泊着罗马帝国的海军,尽管自从曼努埃尔皇帝之后帝国的海军每况日下,以至于早已经丧失了在地中海上原本拥有的优势。然而在君士坦丁堡被威尼斯人攻陷之后,痛定思痛的罗马人也渐渐意识到了海洋对他们的重要『性』。因此在伊庇鲁斯小规模的舰队早已经被筹备建立。这一次提奥多尔能够突袭成功一举深入雅典公国后方依仗的正是自己手中在『色』萨利的这支舰队。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查士丁尼控制了纳夫普利翁之后提奥多尔亲王敢于冒险迂回登陆进攻雅典公国,没有海上威胁的话,即便遭遇到挫折,罗马军队只要掌握着比雷埃夫港就可以从容乘船全身而退。
然而这一切的打算却随着突然出现的威尼斯舰队到来彻底被粉碎。在凌晨时分,船上的罗马海员们还在半梦半醒的时候,在清晨雾气的掩护下,一支悄无声息的船队犹如一条毒蛇一般慢慢接近着毫无防备的比雷埃夫港,而罗马人竟然没有丝毫的察觉。
战斗的号角被吹响,当睡眼惺忪的罗马海军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威尼斯的舰队已经完全完成了对比雷埃夫港的封锁。这立即引起了罗马海军的恐慌,尤其是面对的敌人投『射』燃烧的沥青木桶将港口变成一片火海的时候,方寸大『乱』的罗马军队完全没有任何独当一面的人坐镇,因为主力都在雅典城那里与拉丁人拉锯对峙。见情形不妙,无数人居然因为恐惧而直接放弃了战船逃到了岸上。所以即便有少量罗马海军组织进攻企图突破威尼斯的封锁也完全是徒劳无功。他们根本对付不了早有准备的威尼斯军队,可以说如今的威尼斯人是整个地中海上无可争议的霸主。
在看到港口之中的罗马军队方寸大『乱』之后,威尼斯军队随即也鼓噪进军,只见冲舟楼船声势浩『荡』,犹如恐怖海兽从海上出现登时间让留守的罗马军队肝胆俱裂哪里还有心思再做抵抗。
不过片刻的功夫,比雷埃夫港率先丧失,而紧接着威尼斯人并没有停手的意思,而是迅速登陆,早已经准备的好的威尼斯士兵一打开舱门绞索便高歌猛进前去追杀已经吓破了胆的罗马军队。一直追到了有军队守备的雅典卫城这才听了下来,这才有了得知军情的传令兵不顾场合便心急如焚地赶了进来禀报后方传来的紧急军情。
此言一出,登时间满座皆惊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无论是提奥多尔亲王还是他手下的将军们,眼神中除了震惊之外更多了恐惧。
“你说什么?”一旁一个声音颤抖的男人不顾自己的身份将眼前的传令兵提了起来喝问道,想要重新确认一遍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然而回答却是令他绝望的,只听战战兢兢的传令兵说道:“比雷埃夫港沦陷了,卫城的守军正在请求我们的支援!”
“我的上帝啊!”这个有些站不稳的将领手一松将眼前的小兵丢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而在场的其他人一时间也眉头紧锁起来。这无疑是最糟糕的事情,尽管他们没有过于慌『乱』,可是实际上他们心中此刻也没有了主张。
明明之前他们还准备劝说提奥多尔亲王放弃进攻雅典,可是现在他们的后路却已经被威尼斯人给切断了,这下子他们的处境真的像他们原本担心的那样一落千丈。甚至犹有过之,如今的他们深入敌境没有了退路完全等同于陷入了威尼斯人还有雅典公国的联合包围之中。
“我们该怎么办,亲王殿下?”
面面相觑的他们之前明明还众口一词,然而现在却只能期望着眼前的提奥多尔杜卡斯能够带他们脱离险境。
而此时的提奥多尔亲王的脸上之前震惊的神『色』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一种镇定自若的平静。男人在此时此刻非但没有慌『乱』,相反立即作出了决定。
“看样子我们的确是大意了,千算万算没有想到威尼斯人竟然亲自撸袖子下场。他们的人数有差不多多少?”提奥多尔亲王一边盘算着一边看着战战兢兢的传令兵问道,在做出应对之前他决定还是先了解一下敌人实力究竟如何,之前已经吃过一次亏的提奥多尔杜卡斯显然没有再犯相同的错误。
“差不多有20艘战船,亲王殿下。”传令兵连忙回答道,这正是守军在海上看到突袭的威尼斯海军后估算的数量。
“二十艘么……看来这一次威尼斯人真的也认真了起来了呢!”提奥多尔喃喃自语道。
“可是亲王殿下,离这里最近的克里特岛上的威尼斯军队不是不久前在威斯卡里堡被我们击败了吗?这怎么可能真么快——”
“威斯卡里堡?那只是一场攻坚战,归根到底根本谈不上让对方的海军元气大伤。”提奥多尔摇了摇头说道,也许正是因为之前在威斯卡里堡遭遇的惨败才引起了威尼斯的注意也说不定。
“那么亲王殿下,请快下决定吧!我想现在我们强攻雅典公国的阵地突围北上撤回『色』萨利完全有可能。再这样下去我们很有可能陷入敌人的前后夹击。”一旁的之前那名急躁的将领在这时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既然南方的比雷埃夫斯港已经失陷,那么回去便是一条绝路。与其这样不如强攻北上,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说不定可以挽救现在的局面。
但此言一出登时间让其他让勃然变『色』,要知道北边的雅典公国也是重兵以待,此时强攻无疑是在冒巨大的风险,因此这个提议一说出来便引起了许多的反对声。
“够了!”
只听一声斥责,众人面前看着地图的提奥多尔杜卡斯却在这时抬起了头『露』出了严肃的神情,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一时间军帐内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这个男人做最后的决定。然而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终于打破了沉默的提奥多尔亲王竟然真的点头肯定了对方这看似疯狂的想法。
“全军收拾行装,北上突围!”
这个男人也在最后的权衡利弊之后作出了决定,与其退到卫城坐以待毙,那么还不如强行冒险突围!
第四十九章 雅典苦战(下)
就在提奥多尔亲王与雅典公国的军队展开拉锯的不久前,在其后方的比雷埃夫斯港外停泊着罗马帝国的海军,尽管自从曼努埃尔皇帝之后帝国的海军每况日下,以至于早已经丧失了在地中海上原本拥有的优势。然而在君士坦丁堡被威尼斯人攻陷之后,痛定思痛的罗马人也渐渐意识到了海洋对他们的重要『性』。因此在伊庇鲁斯小规模的舰队早已经被筹备建立。这一次提奥多尔能够突袭成功一举深入雅典公国后方依仗的正是自己手中在『色』萨利的这支舰队。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查士丁尼控制了纳夫普利翁之后提奥多尔亲王敢于冒险迂回登陆进攻雅典公国,没有海上威胁的话,即便遭遇到挫折,罗马军队只要掌握着比雷埃夫港就可以从容乘船全身而退。
然而这一切的打算却随着突然出现的威尼斯舰队到来彻底被粉碎。在凌晨时分,船上的罗马海员们还在半梦半醒的时候,在清晨雾气的掩护下,一支悄无声息的船队犹如一条毒蛇一般慢慢接近着毫无防备的比雷埃夫港,而罗马人竟然没有丝毫的察觉。
战斗的号角被吹响,当睡眼惺忪的罗马海军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威尼斯的舰队已经完全完成了对比雷埃夫港的封锁。这立即引起了罗马海军的恐慌,尤其是面对的敌人投『射』燃烧的沥青木桶将港口变成一片火海的时候,方寸大『乱』的罗马军队完全没有任何独当一面的人坐镇,因为主力都在雅典城那里与拉丁人拉锯对峙。见情形不妙,无数人居然因为恐惧而直接放弃了战船逃到了岸上。所以即便有少量罗马海军组织进攻企图突破威尼斯的封锁也完全是徒劳无功。他们根本对付不了早有准备的威尼斯军队,可以说如今的威尼斯人是整个地中海上无可争议的霸主。
在看到港口之中的罗马军队方寸大『乱』之后,威尼斯军队随即也鼓噪进军,只见冲舟楼船声势浩『荡』,犹如恐怖海兽从海上出现登时间让留守的罗马军队肝胆俱裂哪里还有心思再做抵抗。
不过片刻的功夫,比雷埃夫港率先丧失,而紧接着威尼斯人并没有停手的意思,而是迅速登陆,早已经准备的好的威尼斯士兵一打开舱门绞索便高歌猛进前去追杀已经吓破了胆的罗马军队。一直追到了有军队守备的雅典卫城这才听了下来,这才有了得知军情的传令兵不顾场合便心急如焚地赶了进来禀报后方传来的紧急军情。
此言一出,登时间满座皆惊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无论是提奥多尔亲王还是他手下的将军们,眼神中除了震惊之外更多了恐惧。
“你说什么?”一旁一个声音颤抖的男人不顾自己的身份将眼前的传令兵提了起来喝问道,想要重新确认一遍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然而回答却是令他绝望的,只听战战兢兢的传令兵说道:“比雷埃夫港沦陷了,卫城的守军正在请求我们的支援!”
“我的上帝啊!”这个有些站不稳的将领手一松将眼前的小兵丢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而在场的其他人一时间也眉头紧锁起来。这无疑是最糟糕的事情,尽管他们没有过于慌『乱』,可是实际上他们心中此刻也没有了主张。
明明之前他们还准备劝说提奥多尔亲王放弃进攻雅典,可是现在他们的后路却已经被威尼斯人给切断了,这下子他们的处境真的像他们原本担心的那样一落千丈。甚至犹有过之,如今的他们深入敌境没有了退路完全等同于陷入了威尼斯人还有雅典公国的联合包围之中。
“我们该怎么办,亲王殿下?”
面面相觑的他们之前明明还众口一词,然而现在却只能期望着眼前的提奥多尔杜卡斯能够带他们脱离险境。
而此时的提奥多尔亲王的脸上之前震惊的神『色』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一种镇定自若的平静。男人在此时此刻非但没有慌『乱』,相反立即作出了决定。
“看样子我们的确是大意了,千算万算没有想到威尼斯人竟然亲自撸袖子下场。他们的人数有差不多多少?”提奥多尔亲王一边盘算着一边看着战战兢兢的传令兵问道,在做出应对之前他决定还是先了解一下敌人实力究竟如何,之前已经吃过一次亏的提奥多尔杜卡斯显然没有再犯相同的错误。
“差不多有20艘战船,亲王殿下。”传令兵连忙回答道,这正是守军在海上看到突袭的威尼斯海军后估算的数量。
“二十艘么……看来这一次威尼斯人真的也认真了起来了呢!”提奥多尔喃喃自语道。
“可是亲王殿下,离这里最近的克里特岛上的威尼斯军队不是不久前在威斯卡里堡被我们击败了吗?这怎么可能真么快——”
“威斯卡里堡?那只是一场攻坚战,归根到底根本谈不上让对方的海军元气大伤。”提奥多尔摇了摇头说道,也许正是因为之前在威斯卡里堡遭遇的惨败才引起了威尼斯的注意也说不定。
“那么亲王殿下,请快下决定吧!我想现在我们强攻雅典公国的阵地突围北上撤回『色』萨利完全有可能。再这样下去我们很有可能陷入敌人的前后夹击。”一旁的之前那名急躁的将领在这时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既然南方的比雷埃夫斯港已经失陷,那么回去便是一条绝路。与其这样不如强攻北上,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说不定可以挽救现在的局面。
但此言一出登时间让其他让勃然变『色』,要知道北边的雅典公国也是重兵以待,此时强攻无疑是在冒巨大的风险,因此这个提议一说出来便引起了许多的反对声。
“够了!”
只听一声斥责,众人面前看着地图的提奥多尔杜卡斯却在这时抬起了头『露』出了严肃的神情,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一时间军帐内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这个男人做最后的决定。然而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终于打破了沉默的提奥多尔亲王竟然真的点头肯定了对方这看似疯狂的想法。
“全军收拾行装,北上突围!”
这个男人也在最后的权衡利弊之后作出了决定,与其退到卫城坐以待毙,那么还不如强行冒险突围!
第五十章
再一次来到阿尔戈斯城,见到这眼前一切的塞纳子爵和巴蒂斯特爵士一时间也有些震惊,这座城市已经与半个月他们见到的模样完全不同。之前萧条的景象完全一扫而空,而连城中的拉丁移民也显然没有因为查士丁尼的到来而生活遭到太多的影响。
“真是可怕的家伙,更关键的是他现在还很年轻……”塞纳子爵喃喃地说道,眼神中满是感慨,将这个小子作为敌人真的是可以说没什么比这个更倒霉的了。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副手巴蒂斯特为什么一直劝阻他不要轻易与之为敌,所谓见微知着,仅仅看着对方能够将阿尔戈斯城治理的井井有条,塞纳法尼斯便对查士丁尼的能力有了新的认识。
那小子无愧于的绰号,所幸的是,现在的他阴差阳错之下已经无需担心这一点了。
在得到了突厥骑兵的援助之后,塞纳一行人成功地逃出了科林斯一路上有惊无险终于得以抵达了罗马控制的莫利亚地带。如今在熟悉而陌生的阿尔戈斯城至少他们不必再担心遭遇到危险了。
只是看着眼前守卫在这里的罗马军队,塞纳子爵仍然有些五味杂陈,本身作为亚该亚侯国的权贵的他之前还不容易侥幸逃过一劫,然而现在他却不得不依仗这帝国的庇护,想起来还真的有些讽刺呢!
“我们真的要投靠希腊人吗?”塞纳子爵用母国的话和一旁的巴蒂斯特爵士低语道,虽说不得已而为之,可是他的心里却仍然还有些抵触。
可是巴蒂斯特爵士的态度却与之截然相反,“这难道不是我们唯一的选择了吗,我的大人?”抱着怀中熟睡的男孩示意了一眼,只见这个男人继续道:“戈特弗里的手段你也见到过了,有威尼斯人支持的他下手可没有丝毫的手软。现在不是我们自愿背叛侯国,而是现在我们真的已经没有了立身之地。”
这句话说出口顿时让塞纳子爵想起了那一晚上的血『性』与恐怖,没错,戈特弗里宫相展开的残酷清洗可是将全程反对他站在威廉侯爵的贵族全部除掉。没有审判没有辩护甚至连绞刑架也没有,便无数人人头落地。心中随即泛起一阵恶寒,自己的副手说的没错,他们在亚该亚侯国已经没有了立身之地。戈特弗里所做的事情在十字军国家中不能说没有,比如埃德萨公国的篡位便是先例,可是这次这个男人残酷的手段却让塞纳法尼斯也觉得胆寒,再看看熟睡着早已经身心俱疲的小查理,塞纳子爵也只好发出了一声叹息,无奈地点了点头。
“那这个孩子怎么办?”
“那取决于他愿意平平凡凡度过一辈子还是继承威廉侯爵的遗志延续查普利特之名。”巴蒂斯特耸了耸肩说道,然而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在塞纳子爵的耳朵里面却显得无比刺耳,因为那对眼前这个小男孩儿来说无疑是千钧重担。
而正当两人交谈的时候,不知不觉,眼前的突厥人已经将一行人带到了查士丁尼所在的府邸前。
只见在门外突厥人阿尔斯兰还有里奥守备长早已经在等候着他们,看着塞纳子爵一行人的到来里奥守备长走到了他们面前好整以暇缓缓地开口道:
“欢迎你们的到来,我们又见面了,塞纳阁下,巴蒂斯特阁下。”
“有什么好迎接的,不过是一群寻求庇护丧家之犬而已。”里奥守备长的话音刚落,一旁的阿尔斯兰却冷言冷语地讥讽说道。
很明显作为一个和蔼的中年男人里奥守备长明显态度要比血气方刚的阿尔斯兰要好的多。
之前阿尔戈斯之战,双方可以说都是老相识了,而巴蒂斯特和塞纳法尼斯也都记得这个在查士丁尼手下骁勇异常的突厥男人。而对方言语中带刺显然让巴蒂斯特和塞纳子爵都不由楞了一下,塞纳法尼斯正要动怒却被一旁的巴蒂斯特给拦了下来。
而这时,只见塞纳子爵的身后,巴蒂斯特爵士站了出来用谦卑的语气地说道:“败军之将而已,能够得到阁下的收留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此来的我们有要事想要求见查士丁尼大人,还请您能够引见。”显然没有将阿尔斯兰刚才的那一番话放在心上。
这让里奥守备长之前神情的有些尴尬这才得以有些缓和,也对面前这两个拉丁人多了几分好感,随即点了点头说道:“那么两位请跟我来吧,查士丁尼大人也正在里面等二位呢!”
说着,里奥守备长手一伸,身后全副武装的侍卫们也让开了去路打开了森严的府门,塞纳法尼斯和巴蒂斯特于是跟着里奥守备长和阿尔斯兰两人一起走进了其中。而里面的一切让他们震惊,才不过半个月布局这座府邸已然和之前截然不同翻修一新,格局令他们也完全认不出来,陌生的环境是会无形中加剧人心中的压力的,即便是一向谨慎的巴蒂斯特也有些忐忑不安,这之后等待他们的究竟是什么,此刻他们什么也不知道。
随着对方穿过长长的走廊,巴蒂斯特他们终于跟着里奥守备长到了一扇大门前。只见里奥守备长缓步上前轻轻地敲响房门。
随即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问道:“是谁?”
“是我,查士丁尼大人,他们已经到了。”里奥守备长也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没有丝毫逾越。
“进来吧!”只听房间里查士丁尼略带威严的声音响起,让门外的巴蒂斯特和塞纳子爵两人同时心中微微一颤,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笼罩在心头,而此时在他们身旁的小查理也早已经醒来战战兢兢。
只听沉重的声音响起,青铜的房门被推开,而在其中房间的一切这才落入到了心中疑『惑』不安的塞纳子爵一行人的眼中。这其中并非是什么华丽的大厅或者是其他特殊的地方,而是一座小型图书馆。高高的书架上堆积着各种书籍挡住了他们的视线,一时间所有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第五十一章 查士丁尼的火中取栗
眼前的这里是一间老式的图书馆,是罗马帝国昔日存放帝国文档资料的地方,被拉丁人占领之后,这里一直都被封存着没人注意到,因此初次看到巴蒂斯特和塞纳子爵脸上写满了惊讶,没想到查士丁尼居然在这里办公。
“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巴蒂斯特爵士!你们身旁的这个孩子是”高大的书架之后传来了查士丁尼惬意的声音,显然尽管他们看不见查士丁尼,但是对方却能看到他们。虽说按照身份塞纳子爵才是查士丁尼应该问话的对象,可是他却直接朝着另一边早已经是老相识的巴蒂斯特问话。
而一时间站在门口的小查理看着眼前也举足无措起来,终归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而这时一只手则放在了他的肩膀上这才让那颗彷徨的心得以平静下来。
正是一直站在查理身后的巴蒂斯特爵士,只见他缓缓走上前,尽管看不见查士丁尼在哪里却依旧将视线放在某一个方向面『露』出恭恭敬敬的神情回答道:
“很荣幸能得到您不计前嫌慷慨地援助,我们是奉威廉侯爵的遗命前来互送他的继承人查理查普利特前来寻求您的庇护的。”
“威廉侯爵?遗命?!”巴蒂斯特爵士的回答刚一说出口,左手边一个巨大的书架上一个人影灵敏地落了下来,正是查士丁尼。很明显他也是方才才得知了这个惊人的消息,虽说侦查的突厥骑兵带来了科林斯可能发生动『乱』的消息,然而身为君主的威廉侯爵居然被杀,使得一向沉着的他也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会这样?”查士丁尼半信半疑地看着对方,他不得不怀疑对方所说的话的真实『性』。毕竟一场政变发动可不是什么人随便就能做到的。
而对此巴蒂斯特也早已经料到对方会是这样的反应,这的确骇人听闻,更何况他们现在不仅没有流亡到塞萨洛尼卡或君士坦丁堡反过来投奔作为敌对者的查士丁尼,的确太匪夷所思了。可是他知道自己必须得说服面前这个年轻人才行,“就在两天前,我们的宫相戈特弗里发动了政变,清洗了所有反对他的贵族,而我们带着威廉侯爵的遗命好不容易才得以逃脱到了这里。”
将事情原委告诉面前的查士丁尼,巴蒂斯特爵士平静地回答道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可是查士丁尼听了之后却仍是满腹狐疑,“戈特弗里,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记得他才是亚该亚侯国的继承人不是么?而不是这个孩子。”看着眼前的小男孩,在他对亚该亚侯国的认知里面,威廉查普利特应该没有直系子嗣才对,而历史上他应该是在几年之后才退出历史的舞台才对。
只听巴蒂斯特爵士随即解释道:“查理是威廉侯爵的侄子,尽管是私生子,可是作为查普利特唯一血脉他只要得到侯爵的认可还是有继承的权利的。”
“所以戈特弗里知道了这一点才冒险发动政变想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是吗?”查士丁尼这时也终于大致猜出了这其中的缘由,只是他此刻心中却还有一丝疑『惑』。“可是他真么做到的,我记得亚该亚侯国的军队一直都在科林斯以南一带驻扎才对,而威廉侯爵自己也有亲卫军,想发动一场政变成功谈何容易。”
说到此处,查士丁尼的目光与巴蒂斯特爵士的目光对接的一刹那间,查士丁尼忽然想到了什么随即住口停顿了片刻。
“他的身后有别的势力在支持他。”几乎是同时,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这一句话。而查士丁尼这个时候想起部下们所说的遭遇到的阿尔巴尼亚骑兵叶随即豁然开朗。的确,除了威尼斯人,如今在这片土地上没有任何人能做到颠覆一国的政权。看来威斯卡里堡之战后,尽管远在数千里之外对方还是有所反应。
而巴蒂斯特也随即点了点头,尽管他也是只是猜测而已,可政变之中所发生一幕依旧历历在目,除了威尼斯人在幕后致使没有第二种可能。
“这便是政变的第二层原因,戈特弗里和威廉侯爵在战事上发生了分歧,似乎威尼斯人想要再雅典又有什么大动作。而威廉殿下并不想牵涉其中才让威尼斯人彻底倒向了戈特弗里这一边。”巴蒂斯特也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查士丁尼,他相信戈特弗里之前那么坚持北上支援雅典公国的目的绝不是那么简单。
而当查士丁尼冷不丁听到了他所说的话,神『色』也猛地一变,他的脸上再无之前的那般从容淡定,而是随即转身走向了身后一面墙上挂着的地图,而那上面正是莫利亚全境。目光锁定地图上的雅典城,一股危机感在查士丁尼的心中油然而生。显然威尼斯人的目标从来不是他,而是此时在围攻雅典的提奥多尔亲王。一旦威尼斯人和亚该亚侯国合力围攻再加上南下的塞萨洛尼卡王国的拉丁人,提奥多尔杜卡斯的处境无疑十分糟糕,一想到这不堪设想的侯国,查士丁尼此时也无法平复下起伏波动的心情。
“阿尔斯兰,里奥!”猛地一声,查士丁尼的目光变得锋利起来,吩咐道。
门外阿尔斯兰和里奥守备长也连忙应声走了进来等候查士丁尼的命令。
然而查士丁尼却欲言又止,停顿迟疑了片刻说道:“先带他们下去休息吧!好生照看。”他既没有认同也没有否定,对之前巴蒂斯特的请求庇护虽然没有无动于衷可是却不置可否。
“再让我考虑一会儿……”查士丁尼意味深长地看了巴蒂斯特一眼,屏退了所有人。
“是,查士丁尼大人!”而阿尔斯兰和里奥守备长得到吩咐点了点头,虽然他们一时间也搞不清楚怎么回事,查士丁尼如果真的要收留这些拉丁人那么他们也只能照做了。而见查士丁尼没有任何的答复,塞纳子爵不由急了起来正要开口却被一旁的巴蒂斯特拦了下来。
“你在干什么?”两人争执间塞纳法尼斯用母语诘问道,他本来就反对来到这里可是现在巴蒂斯特来到这里不仅对查士丁尼知无不言而对方却丝毫表示也没有。这令塞纳子爵更加恼火。
只听巴蒂斯特爵士平静地说道:“请再等一等,请您相信我的决定,同时也相信威廉侯爵对您的嘱咐。”他并没有用罗马人听不懂的法语回答,尽显自己心中的坦『荡』。
见此情景之下,塞纳子爵心中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咬了咬牙暂时答应了自己这个副手的请求,尽管他并不认为希腊人值得相信,可是事到如今也只能承认这既成事实了。
跟着阿尔斯兰和里奥守备长,巴蒂斯特他们离开了查士丁尼所在的老式图书馆,在查士丁尼的注视下,沉重的青铜门又再一次重重地合上。
而就在这时另一个声音再一次响起
“看来威尼斯人的动作比我们预想的都要快!”瓦兰吉人抱着一摞书缓缓地从书架后面走出,聂乌斯基听完了刚才所有的对话,也都大致清楚了之前所发生的原委。
“你怎么看,聂乌斯基?”恢复了平静的查士丁尼看着眼前的男人问道,如今在自己的身边也只有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聂乌斯基能够给自己足够的帮助。尽管他掌握着历史的动向,可是如今随着他不断『插』手时间线不断发生变化查士丁尼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了。威廉查普利特的死就是最好的证明,他本应该在数年之后病死传位给他得力的助手戈特弗里伯爵,然而现在却是反目成仇被对方篡夺了侯爵之位。究竟该怎么办,他也不知道……
“他们的话能够相信吗?”聂乌斯基的话语中仍然有些不确定,毕竟这样重要的消息作为敌人的这几个拉丁人却直接告诉了他们,实在令他匪夷所思。万一只是一个欺骗他们的陷阱呢?
然而查士丁尼此时心中的狐疑却已经完全打消,他完全相信巴蒂斯特爵士之前给他提供的消息的真实『性』。“十有**,应该是真的。”在此之前他的确也是有过和聂乌斯基一样的疑『惑』,因此他故意让迎接的阿尔斯兰和里奥守备长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同时在迎接对方的时候营造出一种紧张的氛围,以此查看对方的反应,探知真假。但是对方一路上种种反应显然表明这些拉丁人所说的的确是真的。至少**不离十,更何况对方身边还有一个小孩子,即便心智再成熟也做不到掩饰地完美无缺。
而不得不说,查士丁尼此刻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威廉查普利特侯爵心怀佩服,对方派塞纳子爵他们送其继承人过来无疑是最明智的决定,这块烫手的山芋,现在他丢也不是留下来也不是无形之间已经给那个男孩儿提供了绝佳的庇护之所。
“我只能说糟糕透顶,查士丁尼,威尼斯人的力量『插』手恐怕已经不是我们能够对付的了的。”见查士丁尼如此笃定,聂乌斯基不疑有他,而他的眼睛里面则闪过了一丝悲观。“看来你之前的决定的确是对的,如果我们进军北上的话恐怕在已经被威尼斯人出手消灭了。依我看暂时从长计议吧!”
尽管迟早要与威尼斯人为敌,可是聂乌斯基也清楚现在查士丁尼手上渐渐成长的力量与那个海上的庞然大物还是云泥之别。看来这次可不再是威斯卡里堡那种小打小闹了,随着威尼斯人正式登场,任何的轻举妄动都是不明智的。
原本反对查士丁尼静观其变主张主动出击的聂乌斯基改变了主意,可是令这个男人意想不到的是,与此同时改变主意的却不只是他一个人。
“不,之前我的确说过静观其变,而现在‘变’已经发生,所以我们静观也就到此为止了。我们北上援救在雅典公国的提奥多尔亲王。”
“你疯了!”看着做出这样决定的聂乌斯基脱口而出道,无法理解查士丁尼为什么会做出这样冒险的决定。随即阻止道:“就算我们现在赶过去也已经来不及了,在地图上雅典看起来好像离我们很近,可是别忘了这中间还隔着一座科林斯,拉丁人怎么可能会让我们轻易过去。前去救援完全是自投罗网的愚蠢举动,还是从长计议吧,查士丁尼!”
可是查士丁尼却眉头轻挑,反道:“从长计议,你认为我们敌人会给我们这个时间吗?一旦提奥多尔的军队被消灭,那么我们将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成为被拉丁人包围的一座孤岛。威尼斯的海军可以肆虐莫利亚海边的每一个港口,而拉丁人的铁骑南下你认为靠着几座城堡可以抵挡多久呢?”从阿格里尼翁出发的罗马军队超过万人,一旦他们战败后果不堪设想,到时候不只是他在莫利亚的努力将付之东流,恐怕整个伊庇鲁斯南边恐怕都会面临拉丁军队兵临城下的巨大危机。坐视不管才是最愚蠢的举动!
“可是我们现在启程恐怕已经来不及了,威尼斯人也许早已经动手了。就凭我们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动摇整个战局啊!你已经做的够好了,哪怕这一次就此放弃也不必冒如此大的风险。”聂乌斯基无奈地说道,如今认可查士丁尼的力量之后,他反而更加谨慎不愿意查士丁尼轻易这么去冒如此巨大的风险。
但就在这时,查士丁尼的声调却微微一变,之前的犹豫霎时间一扫而光,只见少年的目光也随之锐利了起来,转过身来面对着仍然想要劝说他的聂乌斯基淡然道:“我早就说过想要吃到栗子就要不管多烫手都要死死地攥住,你认为我是半途而废的人吗,聂乌斯基,再说了谁说来不及了,从陆路上当然赶不上,但是我们在纳夫普利翁不还有我们的比萨人朋友么?”
第五十二章 援军(上)
“比萨人,你是说从海上,你疯了吗,查士丁尼?”聂乌斯基得知了查士丁尼的意图后随即神『色』一惊,毫不犹豫地反对道。要知道现在的威尼斯人已经是无可置疑地海上霸主,之前能够击败对方完全是占了对方不善于陆战的便宜,而现在查士丁尼却反而要在海上与威尼斯人见个高低,即便有比萨人的帮助,也实在太冒险了。
可是查士丁尼却果断地回答道:“唇亡齿寒,一旦提奥多尔被消灭,我们便一定是威尼斯眼中第二个要被消灭的对象。无论是谁都知道现在只有孤注一掷才有一线生机。有了比萨人的帮助再加上火『药』,绝对可以让傲慢的威尼斯人付出他们应有的代价。”
查士丁尼估计这次威尼斯的军队不可能有太多,因为克里特岛上敌军已经在威斯卡里堡遭遇了重创,离这里最近的是科孚岛要塞,威尼斯军队短时间也只能派出那里的军队。因此有了比萨人的帮助,加上自己新完成的火『药』,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并非完全没有没有胜算。
“可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怎么办?穆兹菲乌斯陛下可是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我不能允许你做出这样不计后果的冒险举动!”即便查士丁尼所说的有理有据聂乌斯基,可是他仍然不愿意同意查士丁尼的主张。经历过君士坦丁堡之战的他再了解不过威尼斯人的恐怖,在海上与其决一死战在他看来是痴人说梦。
然而正当两人争论的时候,青铜门却在这时被猛地推开走进来了一个人,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而他不是别人正是本应该在外面守候的阿尔斯兰。
只见这个年轻的突厥男子的脸上头一次『露』出了如此失态的神情,眼神中满是焦虑的神『色』,而他一见到眼前的查士丁尼便开口道:“查士丁尼大人!提奥多尔亲王在雅典公国战败了!”
……
……
……
1406年秋末,在雅典公国的境内,在提奥多尔亲王率领的罗马军队所面临的处境此刻也已经岌岌可危,谁也没有料到当提奥多尔杜卡斯决定北上突围的同时,就像已经约定好了一样,亚该亚侯国的军队也抵达了战场。
而这彻底让原本已经岌岌可危的战局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突然出现的这支拉丁军队使得战争的天平扭转,被一举击败的罗马军队彻底丧失了突围的可能『性』。提奥多尔亲王及时派遣作为出预备队的突厥骑兵断后这才阻止了进一步溃败,然而无奈之下的他们却不得不退守到孤立无援的雅典卫城。而城外一路追击的拉丁军队也趁机和登陆的威尼斯军队汇合将其团团包围。
“上帝啊!”看着眼前城外一片铜墙铁壁的包围圈,提奥多尔的脸上居然也『露』出了一丝绝望和凝重,他此刻终于察觉到了这是威尼斯人给自己下的一个圈套。耳目广布的威尼斯人想做到这点轻而易举,这也就是为什么雅典公国之前早已经做好了军事总动员的准备。他不认为自己前脚离开,后脚威尼斯人从背后偷袭是一个巧合。如今的他们面临的窘境可以说没什么比这个更加糟糕的了。
“敌人的数量几乎是我们的三倍,亲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已经全无士气的将领们看着眼前他们的亲王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实力相差太过于悬殊,而他们已经陷入了死地,失去了比雷埃夫斯港的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
而眉头紧锁的提奥多尔亲王脸上也满是沉重的神情,他知道没有粮食、医『药』的雅典卫城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首先士兵们的士气便已经支撑不下去了,而如今的这个男人发觉他竟然只能寄希望于南方自己曾经随意摆布的那颗棋子了。
看着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突厥雇佣军首领穆拉德,提奥多尔似乎想起了什么,看着对方问道:
“你的人派出去了吗?”
话音中带着些许期待,就在遭遇到亚该亚侯国袭击的时候,提奥多尔第一时间命令穆拉德麾下的突厥骑兵试图突围传信,企图向南边的查士丁尼求援。然而查士丁尼得到求援消息没有,得到之后真的会来吗?亦或是坐视不管,提奥多尔杜卡斯也无法做出保证。
而穆拉德却一脸平静地说道:“我已经派出我的部下突围,至于他们能不能杀出重围就只能看他们自己的运气了。”
但是对此完全不抱任何希望的其他希腊将军们则根本对此不屑一顾,“就算那个忘恩负义的小子来了又能怎么样?只不过是徒然送死而已。穆拉德,你还真的指望你那个儿子能赶过来就我们吗?”已经对战局不抱希望的众人之中弥漫着失败的绝望。
而提奥多尔亲王也随即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当然明白现在这个局面,即便有在莫利亚的那数千人加入战场恐怕也是杯水车薪,这次的威尼斯人可是真的认真起来了。可即便这样,他还是努力平静下来,如果连他也『露』出了脆弱的一面,那么局面失控将不堪设想。于是乎,这个男人用威严的目光扫视着自己的部下们沉声下令道:
“传令下去,命令所有人固守待援!”
“固守待援?我们哪里还有支援?”吃了一惊的众人一时间也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然而提奥多尔亲王却冷冷地说道:“我们援军在不久之后就会从莫利亚北上过来支援,这是我之前就和查士丁尼约定好的,在此处里应外合击破拉丁人的包围圈。如果这道命令之后我再听到任何流言蜚语,一切以动摇军心罪名论处杀无赦!还有什么疑问吗?”
此言一出,所有人顿时间心中一寒,他们都感受到了提奥多尔亲王的话语之中透『露』出的那股杀气。
见此情景,军帐中的所有人都忍不住面『露』苦笑,但也只能这样照办。因为这位提奥多尔亲王所说的话可永远不是用来当做玩笑的。唯唯诺诺的诸将小心翼翼地告辞,而看着他们的背影,男人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叹息,这种自欺欺人的手段提奥多尔杜卡斯又怎能不知,可是现在为了稳定军心他也只能这么做。
第五十三章 援军(下)
见此情景,军帐中的所有人都忍不住面『露』苦笑,但也只能这样照办。因为这位提奥多尔亲王所说的话可永远不是用来当做玩笑的。
只见唯唯诺诺的诸将小心翼翼地告辞,而看着他们的背影,男人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叹息,这种自欺欺人的手段提奥多尔杜卡斯又怎能不知,可是现在为了稳定军心他也只能这么做。看似拙劣的谎言虽然骗不了之前在场的诸将,可是暂时也足够稳定住军心,让愚昧的士兵心里面能多少抱有一丝希望。微微出神看着南方的天空,提奥多尔也是百感交集,也只能将这最后的希望寄托在那个小子的身上了。
“你怎么看,穆拉德?”忽然提奥多尔看向了一旁被他留下没有离开的突厥男人,尽管素有积怨,更多的是相互利用,但现在这位高傲的亲王却发现身边真正得力的人居然是他。因此心烦意燥之下,他竟然留下了穆拉德让其陪自己喝酒解愁。
两人对坐着啜饮着杯中的红酒,略有微醺,而穆拉德则耸了耸道:“我说过了,只能看运气,我虽然不知道我派出去求援的人究竟有没有突围出去,但是以我对查士丁尼那个小子的了解,他不可能会什么动作也没有的。之前的无动于衷更多的应该只是为了遮掩住他的真正意图一面『露』出他的狐狸尾巴。”以他对查士丁尼的了解,阿尔戈斯城一直没有动静反而是反常的,他们在雅典公国和拉丁人打的天翻地覆,如果他们被消灭,那么整个莫利亚的局势将直转而下,以他的聪明才智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
“藏住自己的狐狸尾巴么,哼,但愿如此吧!如果我们死在这里的话,那么他的日子也就不远了。但愿查士丁尼能够像你猜测的那样没那么愚蠢。”提奥多尔亲王带着醉意无奈地摇了摇头,尽管抱着一丝希望,可是其实他心中却一点也没有底,真的只能如穆拉德所说只能听天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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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提奥多尔亲王被包围得到同时,在纳夫普利翁的海港边,令一支罗马的军队已经在集结,正是为了前去救援在雅典公国的战事,这支军队是查士丁尼现在所能调动的军队的极限。尽管加上阿格里尼翁方面的军团和莫利亚的军队以及查士丁尼训练的新军他手上其实共计有七千余人,可是他显然不可能放弃还在被敌人窥伺的莫利亚倾巢而出,所以他必须留下一部分人留守。因此加上比萨人所能够提供的船只,这次随查士丁尼出征的军队实际上只有三千不到。
在阿尔斯兰得到了他父亲派来部下的求援之后,查士丁尼立即作出了决定,兵分两路去救援在雅典公国被围困的提奥多尔亲王。一路由阿尔斯兰、里奥守备长从陆路率领骑兵北上,而另一路则由他率领从海上奔袭。
“您真的已经做好决定了吗?威斯卡里堡的事情我不想再发生第二次了。”看着远方一望无际的大海,聂乌斯基也跟随此次出征,但是他仍然再做最后的努力仍然试图劝说面前的查士丁尼,并非因为他贪生怕死,而是他觉得这次查士丁尼冒的险太过了。如今的这个男人已经彻底承认了查士丁尼的能力,正因如此他现在无疑是救出被软禁的穆兹菲乌斯陛下唯一希望,聂乌斯基实在担心眼前的少年遭遇危险。在雅典城那里的威尼斯军队可不是他们现在能够对付的了的,在威斯卡里堡的运气不可能有第二次。
可是查士丁尼却已经去意已决,眺望着大海轻声道:“当初恺撒亲统大军渡过鲁比肯河曾经对他的军队说道‘木已成舟’,所以他成功地击败了看似强大的庞贝,而现在的我也同样面临一样的处境,纵然威尼斯人强大,你认为我会因此退缩吗?我不可能接受在这里的努力因为威尼斯人而付之东流。既然骰子已经掷出,那么就一定要赌上手中所有的一切,要不然最后终归只能是空手而归。”
见眼前的少年说出听起来疯狂的话语,然而偏偏说出这句话的查士丁尼神情却如此镇定自若没有丝毫的狂热和癫狂,仿佛真的不仅仅是靠着心中的自信而是的确有成功的把握。
无奈地看着查士丁尼坚定的眼神,终于聂乌斯基终于还是放弃了,他知道自己就算再说什么也已经没有什么用了。他只能相信查士丁尼真的能够再一次创造奇迹。
而就在这时比萨人的代表皮埃尔男爵手下的战船也已经整装待发,尽管他心中并不情愿,可是如今的他已经和查士丁尼他们成为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找遍了全城所有能用的船只,终于将这支军队所需要的凑齐。
“我已经都按照你说的全部照做了。二十艘帆桨船足够你们所需,船上的水手们也全部听你的调度。而你所答应的承诺也请不要忘记,尽管我暂时同意和你们合作,但是一旦损失过大,我的人随时有掉头撤离战场的权利。”干脆和查士丁尼将话挑明的皮埃尔男爵毫不避讳自己心中的意图,实际上他实在不想摊这趟浑水,无奈身不由己。
而对此查士丁尼也没有任何的不满,随即点了点头举起了自己的右手上那枚属于皇帝的戒指说道:“以穆兹菲乌斯陛下之名,事成之后我向你保证兑现之前一切的承诺,比萨人将得到纳夫普利翁的租界权,同时也将恢复当初帝国赐予你们的贸易特权。”事已至此,查士丁尼现在为了得到一切的力量也不得不做出让步,甚至以皇帝的名义答应了比萨人希望得到贸易特权的要求。
而见查士丁尼郑重其事的承诺,皮埃尔男爵也不再多说什么,随即转身挥手示意着船上自己的水手们准备扬帆,而看着此刻渐渐汹涌起来的波涛,不知道前路究竟如何的这个男人此时也心中无比忐忑。然而他除了祈祷之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第五十四章 孤城遥望(上)
“没想到都已经到这种地步这些希腊人还能继续支撑下去。”看着在雅典卫城构建防御工事的罗马军队一次次抵御住拉丁联军的反复进攻,威尼斯军队的统帅塞恩韦尼尔也『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情,但转瞬而逝,因为即便苦苦支撑到现在又能怎么样?在他看来不过是希腊人的垂死挣扎罢了。
不过眼前的一切还是令他感到惊奇,当初他们击败不堪一击的罗马军队一举拿下君士坦丁堡只不过才一年,然而现在原本在他们眼中软弱的希腊人却丝毫让他们不敢大意。如果不是这次韦尼尔集合了雅典公国、亚该亚侯国的力量一同设下这个陷阱,想要吞掉这一支希腊人军队可不容易。饶是如此,对方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可还是负隅顽抗击退杀伤了他们不少人。这让脸上虽然淡然的韦尼尔卿心中也不由升起了一丝焦躁。
而一旁其他的人则显得更加乐观,如今已经是亚该亚侯爵戈特弗里看着远处罗马军队的营寨,冷冷地说道:“只是时间问题罢了,面对死亡的威胁的时候虽然人会做出困兽犹斗的垂死挣扎,可是当绝望到达极限的时候,迎来的便将是无可挽回的土崩瓦解。就如同一根弓弦绷得越紧便会折断得更厉害。不过我想我们不如现在趁机招降,这样说不定可以加速希腊人军心的瓦解。在绝望之中一旦看到任何一丝求生的希望,对普通人来说都会不顾一切的。”
这无疑是一道毒计,即便是拉丁人也清楚攻心为上,事先瓦解敌人的士气才是最明智的决定,然而戈特弗里的建议刚说出口便被一旁的雅典公爵奥托否决了。
“招降?!我们现在还需这么做吗?这不过费些功夫罢了,在我看来这些应该受到诅咒的希腊人要为他们在我的地盘上做出的事情付出代价!我现在恨不得将他们全部钉在十字架上用火烧死!”这个出身是勃艮第的粗鲁骑士的男人脸上杀气腾腾,显然与罗马的阿格里尼翁军团他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提奥多尔亲王所到之处蹂躏着他的封地,将拉丁人的村庄片瓦不留给奥托公爵造成了难以估计的损失,他怎么能不恨。正因为如此,即便戈特弗里已经说了招降只是为了瓦解希腊人军心,但是这个男人也不愿意答应。他现在唯一想要做的便是让希腊人尝一尝报复的滋味。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反对,戈特弗里的目光中『露』出了一丝厌恶。但很快一闪而过,平静地解释道:“公爵阁下,您如果真的想要让希腊人滚出你的国土现在应该关心的应该是怎么样尽快地消灭他们。只为了逞一时之快可不是明智之举。韦尼尔阁下,别忘了在我们的南方还有一支希腊军队在莫利亚。虽说目前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动作,但是这也许是那只小狐狸的『迷』『惑』我们的举动。他不可能完全对这里发生的事情无动于衷。为了防止意外,我想还是趁早料理这里的希腊人微妙。”他看着作为主持大局的韦尼尔,虽然现在局势看起来似乎一片大好,但是小心谨慎的戈特弗里还是忌惮着那个叫查士丁尼的小子。尽管他还没有与其真正正面交锋,但是那个『毛』头小子当初只靠一点点人就在南伯罗奔尼撒搅得天翻地覆,即便是现在南方一点消息都没有,可让他不可能完全放心。
而听罢,韦尼尔男爵也脸上微微一变,他当然不会小看查士丁尼,虽然还没有见过对方,可是在威斯卡里堡的那场惨败可是轰动了整个威尼斯的。作为统帅的丹多罗也受到了严惩,所以他才得以从科孚岛前来这里主持大局,因此塞恩韦尼尔丝毫不敢小觑了那个叫查士丁尼的年轻人。
可是他这么想,别人却不一定,奥托公爵仍然脸上挂着不屑一顾的冷笑道:“那又怎么样,如果他真的来了的话,不是正好可以趁机一举将他们消灭了不是么?”此时三方联军差不多有三万余人,其中有不少都是从西方响应十字军圣战滞留在这里的雇佣军,战斗力可观,更何况数量上也是他们占据上风。因此一向『性』格刚愎自用的奥托公爵根本没有将南方的查士丁尼放在心上。所谓的【莫利亚的小狐狸】不过是亚该亚侯国为了遮掩自己战败的丑态的遮羞布罢了。
可是韦尼尔男爵却冷冷地看了对方一眼,他当然明白对方话里面的不屑一顾,无非是认为莫利亚的小狐狸是浪得虚名,然而若真是那样,在威斯卡里堡惨败的他们又将如何自处呢?压下心中的不快,韦尼尔随即说道:“够了,就按照戈特弗里侯爵说的做吧!我此来的目的可不只是为了你们解决希腊人的,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浪费。”
此言一出犹如一锤定音,见威尼斯一方已经表态,即便再不会看脸『色』的奥托公爵也只好将自己之前想要说的反对的话又给咽到了肚子里去。
……
……
……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坚守营寨的拜占庭军队仍然在苦苦支撑,所有人都相信了提奥多尔亲王的话,至少苦战在第一线的士兵们都真的相信只要他们坚守下去,援军迟早会来的。
弓箭手站在木楼塔上拼尽全力阻击着紧『逼』的敌人,而长矛手则在每一寸阵地上与敌人浴血奋战,可是随着伤亡的不断加剧,绝望的情绪已经越发弥漫开来。大部分的防御工事都是靠着山上的木材和雅典卫城古遗址上的大理石石料构建的,这种简陋的防御目前看来尚且还能支撑下去,可是随着天气转冷,夜晚已经越发难熬了。可是更恐怖的却是另一个——饥饿,缺少粮食的他们支撑不了多久的。而直到这一点的提奥多尔亲王看着随着夜幕降临渐渐退却的拉丁军队,神情凝重。而就在这时,远处的敌阵中一骑轻出,高举着交涉的旗帜出现在了阵前顿时引起了提奥多尔杜卡斯的注意。
第五十五章 孤城遥望(下)
远处的敌阵中一骑轻出,高举着交涉的旗帜出现在了阵前顿时引起了提奥多尔杜卡斯的注意。两军对峙的时候,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出现?!拉丁人这次也想起耍什么花招了吗?立即感觉到不妙的男人心中不由地咯噔一下。
这时只听城寨之前那名骑着马缓缓接近的拉丁人朗声道:“里面的希腊人听着,我是前来与你们交涉的使者。你们已经陷入了包围,再也没有垂死挣扎的余地,而在你们的面前只有一条出路,那就是放下武器投降。看在同时基督兄弟的份上,我们保证你们作为俘虏的生命安全。但是如果你们再执『迷』不悟的话,那么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只要我们愿意,随时可以让你们玉石俱焚!”男人的声音之中满是居高临下气势凌人的意味,完全没有将营寨之中的的希腊人放在心上,即便此时正有无数枝弓箭对准着他。
男人的话犹如一记铁锤砸在了提奥多尔亲王的心头上,他立即大呼不妙,知道对方故意这样做出交涉实际上完全是为了动摇他们的军心。
而城寨下面的拉丁人随即洋洋得意道:“你们真的以为你们在南边的那些胆小的同胞回过来救你们吗?可是你们为什么不想一想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他们究竟为何根本没有任何动作?很简单,他们根本不在意你们的死活。更何况即便是你们真的有援军,也不过是自取灭亡而已。现在你们除了放下武器投降这条路之外没有任何的选择!”
此言一出,原本沉默的拜占庭军队一时间也不由『骚』动起来,他们坚守在这里已经两天了,死伤惨重,可是援军的消息却一点也没有,结合现在拉丁人所说的话,一时间士兵们也不由开始怀疑究竟有没有援军。其实他们并不是畏惧死亡,可是任何人却不愿意白白地被当成炮灰,更不愿意到死的时候还被蒙在鼓里面什么也不知晓。
可是就在拉丁人的使者还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只听嗖的一声划破半空的声音,一支弓箭咻的『射』中了毫无防备的拉丁使者的脑门,登时间当场毙命翻身落马气绝身亡。
而看到这一幕的双方都无比震惊,不杀死使者可是战争双方的潜规则,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罗马军队的这一方竟然有人当场格杀了拉丁人的使者。这让对峙着的双方气氛登时间更加紧张了起来,无论是拉丁人还是希腊人都不由拿起了手中的武器准备接战。
可是就在所有人以为这场在夜幕下的战争即将爆发的时候,拉丁军队的军阵中却吹响了退兵的号角,只见犹如『潮』水退『潮』一般,在希腊人的注视下,拉丁军队缓缓撤退到了山下安全的距离驻扎。可是即便这样,看着这一幕的罗马士兵们仍然攥着手中的武器畏惧地看着对面,因为他们知道刚才只差一点点,一场战争便可能爆发。犹如从地狱的门口走过了一般,终于确定对方不会卷土重来,防守的士兵们这才得以松了一口气,摊到在地早已是疲惫不堪了。仅仅一支冷箭差一点点就让今天的夜晚陷入疯狂的战争之中!直到现在所有人都感觉惊心动魄。
“你疯了吗?”心有余悸的提奥多尔杜卡斯看着眼前穆拉德放下手中的弓箭,忍不住捏了一把冷汗。刚才那一幕也把他吓着了,要知道斩杀使者无论是在什么地方都是忌讳的事情,可是就在刚才正是他『射』杀了拉丁人的谈判者。
可是穆拉德却神『色』淡然地说道:“若不这样的话,您还认为有更好的选择不成?就在刚才如果我不杀了他打断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您认为今晚会有多少人因此而军心动摇?”
“可是你杀了他却只会证明我们现在的心虚!”
“那又怎么样,只要杀了对方的使者就已经足够了。只可惜对方显然察觉到了我们的意图,但是目的已经达到,经过这场变故没有人再会认为拉丁人会放过我们。接下来所需要做的只有继续固守待援直到我们的援军到来。”穆拉德平静地回答道,他这样做正是为了破釜沉舟,因为他知道身为突厥异教徒的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被拉丁人放过的,那么与其坐以待毙,那么还不如孤注一掷。
……
而在另一边,拉丁人的阵营之中也同样争吵的不可开交,戈特弗里侯爵和奥托公爵爆发了激烈的挣扎,就在刚才奥托公爵看见派过去的使者被『射』杀直接就准备发起进攻。但是却被戈特弗里所阻止,命令军队暂时后撤。
“戈特弗里,你这是在干什么,难道你没有看见那些希腊人刚才做了什么吗?”恼火的奥托公爵怒吼道。
然而戈特弗里却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屑道:“显然对方已经察觉到了我们的意图才这么做。现在强行进攻只会让希腊人更加同仇敌忾,造成不必要的损失。我想韦尼尔阁下也不想要这样的结果。”这句话既是客观事实又有他自己的一部分私心,因为戈特弗里虽然篡夺了侯爵之位清洗了大量反对者,可是由于时间紧迫亚该亚侯国还没有完全落入他的手里掌握,因此他不希望在这里造成太多的损失从而造成他国内统治的不稳固。而这恰恰和作为威尼斯代表韦尼尔男爵想法不谋而合。反正雅典公国的威胁已经解除,他没有必要为了消灭希腊人而造成太多的损失。
随即,这个威尼斯人打断了愤愤不平的奥托公爵正要说的话,“够了,先暂时静观其变吧,反正没有粮食补给,希腊人在这座孤城是支撑不了多久的。”
见此情景,虽然心中千百般不甘,奥托公爵也只好暂时放弃。无可奈何,现在三方联军他的力量是最弱的,而威尼斯人在他的地盘上颐指气使也只能无奈地接受。然而此时的他们却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谋划着如何对付困守孤城的提奥多尔亲王率领的罗马军队的时候,他们已经成为了他人眼中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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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不择手段
就在奥托公爵和戈特弗里争执不下的时候,这时冷眼旁观的威尼斯人打断了愤愤不平的奥托公爵正要说的话,“够了,就听戈特弗里侯爵所说的先暂时静观其变吧,反正没有粮食补给,希腊人在这座孤城是支撑不了多久的。”韦尼尔也不愿意再继续围攻下去,那只会造成多余的损失。反正现如今的希腊人已经是刀俎上的鱼肉任他们宰割了。
见此情景,虽然心中千百般不甘,奥托公爵也只好暂时放弃。无可奈何,现在三方联军他的力量是最弱的,而威尼斯人在他的地盘上颐指气使也只能无奈地接受。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愤恨,奥托罗歇只得选择告退,而当他经过戈特弗里的身边却用肩膀狠狠地撞了上去低声冷冷地说道:“篡位者!”
说罢,粗鲁的男人在韦尼尔和戈特弗里的注视下扬长而去,一时间戈特弗里脸上的神『色』也不由一片铁青。无疑现在他的身份是最大的痛处,尽管威尼斯人帮助他完成了这场政变,可是想要逃过近在咫尺的奥拓罗歇的眼睛显然没那么容易。
可是一旁同样望着对方消失的身影,韦尼尔男爵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不屑,说道:“看来勃艮第的骑士们都是一样的冥顽不灵的家伙呢!”显然他的话中透着一丝冷意,同样是来自勃艮第的骑士,威廉查普利特侯爵的下场是什么,不言而喻这个威尼斯人犹如掌握着生杀大权对一位堂堂雅典公国的君主都不放在眼里。这让戈特弗里的心也不由咯噔了一下。如今的威尼斯在没有了罗马人的牵制下力量力量已经膨胀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说不定是一个十分糟糕的后果。想一想,仅仅因为不符合威尼斯人的利益,亚该亚侯国的权力便被对方轻易颠覆了,那么假如自己有一天也被对方抛弃下场又会是什么呢?想一想就觉得后怕,戈特弗里也忍不住低头不语。
而并没有察觉到一边戈特弗里心态变化的塞恩韦尼尔转身走到了桌前看着摆放的地形图,说道:“虽然说可以等到希腊人粮食全部耗尽再解决他们,不过我想还是有些太没有意思了。不如给我们的敌人来一点新的花样吧!我记得希腊人逃窜的时候丢下了不少的尸首。”
此言一出,戈特弗里不由地从对方的话语里察觉出了一丝不妙异样,“您是想……?”
只见,眼前这个年轻男子脸上『露』出轻描淡写的神情说道:“我曾经前往东方游历的时候,曾经去过埃及,看见过埃及的素丹围困十字军的城堡时候用投石机将尸首抛进城中,那种恐惧的压迫即便是正常人也会被『逼』疯掉的。”
“你是说真的吗,韦尼尔阁下?”听罢,倒吸一口冷气的戈特弗里惊惧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明明三十岁不到的年纪可是却淡然地说出了这番话。要知道这种手段,虽然在十字军和撒拉逊异教徒之间的战争十分常见,可是现在他们和同为基督徒的希腊人作战却用这种残忍的手段来打击士气足以引起轩然大波。纵然是作为篡位者的他也不敢轻易苟同这样的做法。
可是看着戈特弗里的反应,头微微一歪的韦尼尔却带着冷意嘲弄道:“难不成你认为我是在开玩笑不成?趁早结束这一切才是最要紧的,我此行是要调查威斯卡里堡之战希腊人背后究竟有什么力量在支持他们,可没有功夫在这里浪费。我记得戈特弗里阁下你不该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否则的话我们也不会挑中你。”
“可万一,这件事情传到教廷那里的话……”
“传过去又怎么样,当初十字军洗劫了扎拉、君士坦丁堡之后,英诺森宗座也不过是不痛不痒的几句谴责罢了。连绝罚令不都收回了么?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即便是神的使徒也会对撒旦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完全不将教廷和世俗的眼光放在眼里,韦尼尔不屑一顾地说道,也许西方的列国对教权不得不心怀畏惧,然而一直奉行务实的威尼斯共和国却不存在这层麻烦。即便那位号称权柄最重的英诺森三世,上位伊始便命令威尼斯人和热那亚人停止与***之间的贸易,可是最终也不过是成为一张废纸罢了。毕竟整个西方世界想要发起东征的十字军圣战都要指望他们的船只运输,即便是英诺森也不敢动他们。
而听完对方说完,戈特弗里也是心中一阵恶寒,难怪任谁都不愿意和威尼斯人还有热那亚人打交道,可是他也知道现在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对方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如果他真的不按照眼前这个男人所说的照办的话,威廉查普利特就是他的下场。
“能说的是,我这就下去安排人去准备……”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但这个男人也只得遵从。
而面对堂堂亚该亚侯国的君主对自己毕恭毕敬,塞恩韦尼尔也是神『色』淡然坦然受之,摆了摆手说道:“很好,你先下去吧!”说罢他看着眼前的地图,脸上也挂着一丝得意。此行的他背后得到的是韦尼尔家族的支持,作为威尼斯城中的大贵族,他们一直以来都受到丹多罗家族的压制,而就在不久前威斯卡里堡之战丹多罗家族遭遇了惨败给了他们一次趁机上位的机会。家族中长辈给了塞恩韦尼尔这个任务,他自然尽心竭力,要是这次将这里的事情一并解决的话,或许不应该是一定他可以从此平步青云甚至日后竞选执政官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就在这个男人沉浸在日后成功的喜悦的时候,在夜幕中,拉丁军队完全没有察觉的时候,一支潜藏在黑夜之中的军队已经抵达了到了拉丁军营的身后虎视眈眈。而率领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里奥守备长和阿尔斯兰。
第五十七章 勾心斗角(上)
“冷静下来,阿尔斯兰现在还不是我们进攻的时候。”率领着军队埋伏下来的里奥守备长提醒着身旁的阿尔斯兰,即便眼前这个突厥年轻人的父亲正被拉丁人围困在山上,但是现在他们还不能暴『露』自己的行踪,因为这关系到查士丁尼的计划能否成功。
“这点我还是知道的,大叔!我不会在这种时候感情用事,因为我知道要是那样做是在拿我父亲的『性』命在开玩笑。”阿尔斯兰虽然也焦急地担心着他父亲的安危,可是相比起来他更相信查士丁尼的,毕竟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之后那个人从没有让人失望过。而理智也告诉阿尔斯兰,现在贸然行动也是无济于事的,他们与查士丁尼分兵北上率领只有突厥骑兵和钦察鞑靼骑兵共计一千五百人,即便是在夜幕中偷袭也根本无法击垮数万人的拉丁联军。
此时他们唯一能够做的只有等待,等待查士丁尼和他率领的舰队从海上在给予眼前的拉丁人致命一击。
“不过看样子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阿尔斯兰和里奥守备长的身边响起,两人同时回头,只见一个拉丁男人正站在他们的身后,正是随军一同前来的巴蒂斯特爵士。
“是你!”阿尔斯兰和里奥守备长脸上都『露』出了一丝惊讶,此行他们之所以可以那么轻易躲过亚该亚侯国的监视顺利地神不知鬼不觉潜入到雅典公国的境内正是因为得到了眼前这些归顺的拉丁人帮助。戈特弗里侯爵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他一直苦思冥想要处之而后快的威廉侯爵的侄子并没有北上逃到塞萨洛尼卡或者君士坦丁堡,而是流亡到了本应该是生死之敌的希腊人那边。恰恰是由于查理查普利特这层身份,巴蒂斯特爵士顺利说服了驻守在关卡的中立方贵族放行毕竟戈特弗里宫相实行的大清洗还是留下了许多仍然在观望的中立派。他们也对戈特弗里与威尼斯人勾结做出的行为敢怒而不敢言。于是在得到了罗马帝国的保证之后,驻守在科林斯的贵族们这才放阿尔斯兰他们顺利穿过重重阻碍得以到达这里,可是即便是这样,阿尔斯兰和里奥守备长也不敢轻易相信对方。终归这次军事行动带着亚该亚侯国的流亡贵族令他们还是难以放心如芒在背。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抱着怀疑的态度两人看着巴蒂斯特问道,不明白对方刚才所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见对方的反应,巴蒂斯特却完全可以表示理解,毕竟他的身份摆在这里,只见男人缓缓地走上前去看着远处拉丁人的军营,解释道:“作为曾经十字军的一员,我可以很明白告诉你们,夜晚是不可能阻挡进攻的脚步的,尤其是围困面前已经不堪一击的敌人的时候,但是倘若有一天夜幕刚刚落下的时候便停止进攻,那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为第二天做最后的准备。现在卫城固守待援的罗马军队已经支撑到了第三天,明天便将迎来亚该亚侯国、雅典公国还有威尼斯人的全面进攻,你们认为他们还能支撑多久呢?”
听罢的阿尔斯兰和里奥守备长顿时间虎躯一震,相互对视一眼,虽然他们不信任这个拉丁人可是却没有怀疑这个男人所说的话的真实『性』,原来不只是他们,此时此刻的拉丁人也同样在为最后的“决战”坐着最后的准备。
……
……
……
而与此同时在另一边,在大海上行驶的比萨舰队还在赶往阿提卡半岛的路上,尽管想要尽快抵达那里解救被围困的提奥多尔亲王,可是他们必须小心谨慎防止遭遇到沿途威尼斯的海上据点发现,因为一旦被察觉到的话很有可能让奇袭的计划最终功亏一篑。但继续耽误下去也不是办法,查士丁尼看着望不到边的大海心中也不由焦躁起来。
“我们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抵达目的地,皮埃尔阁下?”知道比萨人在纳夫普利翁的总督,查士丁尼不耐烦地问道。
而皮埃尔则面无表情淡淡地回答道:“请不要着急,我们已经尽力了,毕竟海上有那么多威尼斯人的据点,为了防止被他们发现至少还有两天的路程才能抵达雅典。”
“两天,有这么长时间我们从陆路恐怕都已经到达那里了!我现在不需要理由,说吧,你还有什么条件才能在明天抵达目的地,我想比萨人总不会连这点本事也没有吧?”查士丁尼的声音透着一丝冷厉,他看出显然对方是在故意推脱。一路上就算有威尼斯的海上巡逻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耽误路程。明显是皮埃尔故意为之,而这样做的唯一解释便只有一个,对方是想要借此故意坐地起价。
被查士丁尼一语道破心机的皮埃尔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但是也不再掩饰什么,随即点了点头说道:“这场战争也许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将比萨共和国拉入和威尼斯人的战争之中,或许你之前给予的报酬的确足够多,可是一旦局势失控的话,凭我也无法承担这个后果,我需要你再给予一个承诺,这样即便是威尼斯人真的将战火扩大,比萨也将成为贵国的坚定盟友!”
“那么说吧,是什么承诺?”早已经料到这点的查士丁尼冷冷地看着对方。
而终于等到,查士丁尼答应的皮埃尔也连忙迫不及待地说出了自己的条件:“如果我们帮助贵国对付威尼斯人收复君士坦丁堡之后,除了贸易特权的恢复之外,我希望阁下还可以允许开放黑海的贸易通行权给我们。让我们的商船可以通过海峡进入黑海进行商业活动。”
然而这一句话皮埃尔才刚一说完,一股巨大的压迫感油然而生,而那无疑是来自于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的身上,只见慑人的目光落在了比萨男子的身上,顿时间让气氛紧张了起来。
第五十八章 勾心斗角(下)
“你刚才说什么?”查士丁尼冷冷地问道,骤然间整个房间的气氛登时间紧张了起来。
“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清楚不成?”一时间皮埃尔男爵也不由眼皮跳了一下,不由后退了两步,眼前的年轻人当然不可能没有听清他刚才所说的话。只是皮埃尔提出的条件触及到了查士丁尼的底线,要知道即便是阿历克塞一世为了修建宫殿利令智昏急于了意大利人贸易特权也没有允许任何人染指黑海。
原因很简单,因为数百年来,罗马的历代皇帝都将黑海看作是禁脔绝对不允许其他势力渗透进去,纵然是帝国最衰落的时代,意大利的商人都没办法踏足那里。但这也恰恰引起了意大利商人们对黑海这片处女地有着浓厚的兴趣。要知道,自从十字军东征以来,西方再也不必经受拜占庭帝国中介的盘剥可以直接与东方的贸易。可是随着如今十字军东征步履维艰,在黎凡特沿海一带的十字军控制区域已经越来越萎缩,这时刻威胁着意大利人商业活动,所以开辟新的航路迫在眉睫。因此不只是比萨人,许多人早已经将目光放在了黑海这片尚未被探知的地域,企图从中获得无穷的地域。不过这自然避不开扼守住海峡的君士坦丁堡,皮埃尔自然想要借此机会漫天要价企图从查士丁尼的口中取得承诺。那么这足以抵消他现在没有得到母国允许卷入拉丁人希腊人的战争中去。
可是查士丁尼又怎么可能会答应呢?尽管他看起来十分年轻,可是他却是最知道黑海重要『性』的人。后世帕列奥列格王朝的米哈伊尔八世为了收复君士坦丁堡便不顾后果地将黑海的航海权授予了热那亚人直接导致了后来帝国两百年来纷争不断。热那亚人获得了君士坦丁堡的加拉塔以此为起点进入黑海建立卡法城贸易据点,如同扼住了拜占庭帝国的脖子,甚至到最后可以遥控君士坦丁堡城中的政局,造成了恶劣的后果。正因如此,无论从何种角度来看,查士丁尼都绝对不可能答应比萨人这样的条件的,对方如果真的取得黑海的行使权会做的绝对和热那亚人别无二致。
“你认为我会同意吗?”
可是明知道这一点的皮埃尔却还抱着一丝期望,耐心地说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罗马帝国早已经不是曼努埃尔皇帝在位的时候那般强盛了。更何况君士坦丁堡甚至都不在你们的手里,凭现在的力量该不会你真的以为可以对付得了威尼斯人赶走这些十字军吧?”
如今的帝国早已经衰落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皮埃尔一点也不认为查士丁尼能够真的做到力挽狂澜,纵然现在他似乎在莫利亚旗开得胜,可终归不过是没有足够的实力。没有其他的势力的支持,什么也做不了。
然而令皮埃尔失望的是,最终眼前的查士丁尼却还是断然地拒绝了他。
“很遗憾,这绝对不可能,黑海的航海权历代只有帝国的皇帝有权力支配,皮埃尔阁下,你觉得真的是凭我就可以决定的吗?”查士丁尼收起了原本冰冷的面孔,顿时间他身上散发的那种压迫感也随即消失,带着一丝玩味的目光看着面前的比萨人反问道。
但是这句话刚一说完,随即只听查士丁尼便话锋一转,又道:“当然,如果是其他的什么要求的话我想我还是有这个权力的。我希望阁下的船队能够尽快到达目的地,毕竟现在我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浪费了。”
而皮埃尔见状,对此也早已经有心理准备,毕竟他知道查士丁尼绝对会以此为借口推脱的,但他还是明白自己的要求的确有些过分。于是皮埃尔男爵耸了耸肩说道:“既然这样,那也只好这样了,那么作为补偿事成之后我希望我们能够得到比雷埃夫斯港的使用权,至于时限可以事成之后我们再谈。”狮子大张口,此时的皮埃尔男爵已经不只是要区区纳夫普利翁而是雅典城的命脉比雷埃夫斯港,尽管雅典城早已经衰落了很多年,可是这一点不妨碍其在意大利商人眼中的价值。作为优良海港,比雷埃夫斯港无疑是绝佳的选择。
而他的话才刚收完,查士丁尼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便道:“成交!”现在他唯一在意的便是快点抵达雅典城,因此即便对方改变的这个条件依旧很苛刻,但是他还是选择答应对方。
得到了查士丁尼答应的皮埃尔男爵随即『露』出满意的神情,转头低声吩咐身旁的手下让舵手准备加速航程,这个男人又看向了面前的查士丁尼,道:“请您大可以放心,我们一定尽快抵达目的地。晚安,查士丁尼阁下,不过之前的那个提议我希望查士丁尼阁下您暂时不要那么急着拒绝。也许你现在还办不到,可是也许日后你真的有那个机会也说不定,不是么?”说罢,男人意味深长地朝查士丁尼眨了眨眼睛。
一时间,听罢的查士丁尼也神情微微一愣,眼神中也流『露』出了一丝惊愕,但是很快又恢复了。什么也没有说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出了房间。
而看着这个年轻人离去的背影,一旁的其他比萨贵族却有些不解地看着皮埃尔男爵问道:“阁下,您何必多此一举呢?咱们其实不是最好不牵涉进去才是最好的选择吗?”
只见皮埃尔白了一眼手下人说道:“你该不会以为我们这么做真的可以躲过威尼斯人的耳目吧?说什么置身事外本身就是一种不现实的想法,我之所之前那么样做不过是待价而沽罢了。不过就目前看来,虽然被这个小子拉进了这摊浑水里面,倒也还谈不上是一个亏本买卖。我有一种预感,这个小子此次如果真的躲过了威尼斯人的这一劫,他日必然会成为一个不得了的人物。”
……
……
……
第五十九章 隐忍
“怎么样,查士丁尼?”看着神『色』并不是很好看的查士丁尼回来,聂乌斯基也猜出了大概。
“这些意大利人又趁机趁火打劫了是吗?”
而查士丁尼也没好气地头一歪回答道:“你说呢?否则他们请我过去又是为了什么呢?”说罢,少年的笑声中也霎时间透着寒意,显然比萨人的行为已经激怒了他,只不过是碍于现在面对的局面隐忍不发罢了。
“他们想要什么条件?”看着查士丁尼不善的神情,聂乌斯基也感受到了其目光之中寒意慑人,也不由有些好奇这些比萨人究竟想要什么竟然激怒了这个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少年。
“黑海的通行权。”查士丁尼回答道。
“什么?!他们竟然敢……你答应了他们吗?”聂乌斯基一听也不由脸『色』一变,虽说他未必多么明白黑海的重要『性』,但是他清楚这是历代皇帝严禁外人踏足的禁地。比萨人居然这样贪得无厌也让这个瓦兰吉大汉不由恼怒起来,只是现在他却更在意查士丁尼究竟有没有答应。兑现不兑现并不重要,而是要是万一查士丁尼一时间脑袋一热点了头,那么他日必然将是一个蕴含着巨大危险的把柄。只要愿意,僭越乃至谋反的罪名都很可能加身!
但查士丁尼却白了聂乌斯基一眼,“你认为我会蠢到那种地步吗?我当然决绝了比萨人的要求,只是答应将比雷埃夫斯港租借给他们罢了。”
得到眼前年轻人肯定的答复,聂乌斯基这才松了口气以手抚膺长叹道:“还好你没有答应。只是我想一昧地出让利益给比萨人、热那亚人终归不是办法吧!”说出了自己的担心,其实聂乌斯基一直都不怎么赞同查士丁尼的做法,尽管无论是热那亚人还是比萨人都给予了他们巨大的帮助,可是毕竟非我族类。君士坦丁堡的沦陷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他们曾经相信过十字军,可是所谓的基督同胞不还是照样蹂躏了帝国的土地么?
可查士丁尼却摆了摆手打断了聂乌斯基的劝说:“这一点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现在是非常时期也只能这么做。我们敌人是威尼斯人,而敌人的敌人虽然不一定是朋友至少现在没有必要急于与之为敌。”他怎么会不明白聂乌斯基在警告自己什么,后世米哈伊尔八世的教训便是榜样,热那亚人、比萨人、突厥人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一旦罗马帝国这个衰老的庞然大物倒下,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想要分食殆尽。不过这不代表查士丁尼便会因此畏手畏脚,糖衣炮弹打过来,糖衣吃掉,炮弹打回去便是了。现在答应热那亚人、比萨人、保加尔人的这些条件只是权宜之计,毕竟对付威尼斯人和拉丁十字军,光靠现在拜占庭帝国衰落的国力远远不够。
只是现如今的他还在担心着此刻雅典城的战局,尽管查士丁尼知道自己答应了比萨人的条件后,航程将会大大提速。可是孤军困守的提奥多尔杜卡斯能够坚持多长时间,他也没有任何把握。从舷窗外看着被黑暗笼罩的大海,查士丁尼遥望着看不见尽头的黑夜,也忍不住出神。
……
……
……
第二天的清晨,随着太阳的升起,休息一晚上的拉丁联军也结束了最后的养精蓄锐,再一次以恢弘的气势向山上的雅典卫城紧『逼』。而与之相反的是近乎弹尽粮绝的罗马军队一直绷紧着神经防止夜晚敌人的偷袭,到此时人困马乏。可是随着敌人进攻的号角率先吹响,他们还是不得不强行打起精神,拿起了手中的武器准备迎接接下里的战斗。
然而希腊守军还没有来得及起身翻过城寨查看情况,便只听一声巨响,只见进『逼』的拉丁军阵中投石机将什么跑『射』了过来。吓了一跳的帝国士兵们连忙卧倒。可是等到的却不是沥青木桶落下来引起的剧烈燃烧,而是浓烈的血腥味——
是尸体,是之前提奥多尔亲王败退留下阻击敌人士兵战死后的尸体,残缺不全,甚至散发着腐臭的气味却被拉丁人当做是垃圾一般肆意凌辱。看着这惨不忍睹的一幕,顿时间城寨之中的罗马军队一片『骚』『乱』,毕竟这惨烈的一幕即便是最坚强的战士也会胆寒、绝望、彷徨。
可就在这时,从军营里面走出的男人却在这时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喝醒了在场所有的人:“你们在畏惧着什么,看着拉丁人侮辱你们的战友的遗体,还无动于衷吗?是胆怯还是彷徨,想一想现在我们的敌人最希望看到我们的是什么?那就是我们的决心在动摇!这种样子难怪法兰克人会嘲笑你们是胆小的希腊人,如果你们真的还是罗马帝国的勇士的话,就拿起你们的剑向拉丁人的复仇!这是你们的战争,而不是任何狗娘养的皇帝或者国王的战争”
说出这一句话的正是身为突厥人的穆拉德,而他的身后率先跟过来是挎着弓箭的突厥武士们,身为雇佣军的他们反而冲在了最前面,这顿时间引起了罗马军队士兵们心中的羞耻之心,只见『骚』动顿时间平息了下来。
登上塔楼准备迎击面前已经杀上来的拉丁军队,只听穆拉德随即发出了高声怒吼:“敌人是没有重甲单位,放心大胆地『射』击!击溃他们的前锋,让他们锐气尽失!”
说完只见点点箭矢,飞速离开了弓弦,迅捷地掀起了狂雨,许多拉丁人猝不及防,被『射』倒在地上,一些人捂着额头和脖子上的伤口,痛苦蹲下了,也有的伏低了身躯,躲在攻城器械,他们压根没有想到,他们刚才用地方的尸体投『射』进去威慑竟然一点效果也没有,反而激怒了对方迎来了更猛烈的反击。
然而此时此刻,一场残酷的战争已经无疑打响,无论双方之前的意图有没有达成,现在他们都已经没有了退路。
第六十章 浴血奋战
“拿起你们手中的武器,难道你们甘愿成为拉丁人口中软弱无能的的希腊人吗?现在的你们可不是在为什么狗屁国王什么狗屁皇帝在这里浴血奋战,这是你们的战争,拉丁人蹂躏的土地是属于你们的,而不是我这个突厥人的。你们在背后议论我是一个异教徒,那么你们这些自称得到天主庇佑的选民又究竟比我多出什么呢?用你们的行动来证明给我看!”穆拉德用近乎尖酸的口气说出了这番话便头也不回地登上了营寨迎击杀将过来的拉丁人。
而这话大大羞辱了穆拉德身后的罗马士兵们。随即一名士兵便颇有血『性』地不戴头盔便加入到了其身后,而随即几名将士也一声不吭地跟进。人越来越多,即便是和突厥人并肩作战也没有任何犹豫。而当他们登上营寨列阵的时候,跟随穆拉德准备迎击的队伍翻了一番。这个聪明的突厥男人用言语套住了他们。我上战场,你们就得跟上,否则就是自认不如一个突厥异教徒。
只听站在高处的穆拉德不避箭矢照着身后的弓箭手发出了高声怒吼:“敌人前锋是没有重甲单位,放心大胆地『射』击!击溃他们的前锋,让他们锐气尽失!在这种时候已经没有必要吝啬你们的弓箭了,尽情地倾泻给你们的敌人吧!”
冲在最前面的是雅典公国方面雇佣自伊比利亚的佣兵团,虽然骁勇善战,可是缺少防具是最大的弱点,看出这一点的穆拉德随即下达了不可置疑的命令。而弓箭手们此时也没有犹豫,拉忙了手中的短弓『射』出致命的箭雨。
说完只见点点箭矢,飞速离开了弓弦,迅捷地掀起了狂雨,许多拉丁人猝不及防,被『射』倒在地上,一些人捂着额头和脖子上的伤口,痛苦蹲下了,也有的伏低了身躯,躲在攻城器械,他们压根没有想到,他们刚才用地方的尸体投『射』进去威慑竟然一点效果也没有,反而激怒了对方迎来了更猛烈的反击。
然而此时此刻,一场残酷的战争已经无疑打响,无论双方之前的意图有没有达成,现在他们都已经没有了退路。
一时间,拉丁人养精蓄锐准备的进攻在拜占庭军队顽强的抵抗下被打断,可是穆拉德突然出现指挥军队的所作所为却引起很多人的敌意。
尽管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可是穆拉德擅自调动军队还是引起了许多人的忌恨,看着这一幕的罗马军团将领们感觉犹如受到了侮辱,因为在他们眼中卑贱的异教徒突厥人根本没有和他们平起平坐的资格。可是偏偏不知为何,自从伊洛凡堡的查士丁尼来了之后,提奥多尔亲王似乎对这些突厥人的态度有了不少的改观,甚至此刻见到穆拉德擅自调度军队居然什么也没有没有表示,默认了这一切。
而此时此刻,提奥多尔杜卡斯却是在心中感叹,自己的手中无人,以至于真正可堪大用能够独当一面的反而是这个突厥男人。
战争仍然在继续并且不断向着胶着的态势并没有因为第一轮的阻击而有所放缓,只见冒着箭雨的拉丁人带着云梯攻城木很快朝着拜占庭一方的营寨紧『逼』过来。而已经重振士气的罗马军队也不含糊,反正雅典卫城里面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石料和滚木,用这些东西狠狠地砸向了拉丁联军,没有一个人退缩。
看着这一切,指挥着进攻的韦尼尔男爵、戈特弗里侯爵还有奥托公爵,也忍不住眉头微微紧锁,事情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按照一开始的打算,士气已经接近崩溃的希腊军队再看到自己同胞的尸体的时候应该就像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倒的骆驼一样,在也没有抵抗的勇气才对。可是迎接他们的却是对方顽强的防御。
“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韦尼尔阁下,明明之前这些希腊人都是不堪一击地才对,可是现在他们却像是被打了鸡血一般。”
“也许君士坦丁堡的沦陷真的已经将这个昔日的巨庞然大物唤醒了也说不定。毕竟他们的的确确是真正的罗马人,那个曾经昔日统治从海到海民族啊!”
“即便那样又能如何,对他们而言昔日的荣光早已经结束了,现在所做的也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冷冷说道的塞恩韦尼尔使了一个眼『色』,而他的身后已经准备好了的士兵随即吹响了号角。
只见,卫城山丘的南方海岸,从比雷埃夫斯港驶过来的威尼斯舰队也终于抵达这里投入战场,而它们作为韦尼尔男爵的杀手锏,在船上都配备有新型的抛石机,不仅『射』程更远,威力也更加强劲。
与此同时,在营寨中坚守的罗马军地也注意到了这层威胁,可是威尼斯的战船已经正在岸边用投石机抛『射』沥青火桶,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不得不暂时后撤寻找藏身之地以为掩护。这下子,拜占庭人的防御彻底被打断,而没有再遭遇到阻击的的拉丁联军这下子也彻底放开了手脚。大举推进,并将云梯架上了木质城墙之上,随即大批的拉丁人涌了上去——毫无疑问这样下去城墙失陷只是时间问题!无可奈何的罗马士兵也只能再一次拿着武器杀了上去。
穆拉德率领着士兵重新组织起来,“楔形队列,”他指示道。话音一落,有着默契的突击队便组成矛头,由他担任矛尖。现在他们已经无路可退,无论查士丁尼那里的援军究竟能不能赶过来,现在都已经太迟了,可正是因为这一点,他们已经无路可退,与其等死还不如孤注一掷。
而脸上带着一丝冷笑看着这一切,韦尼尔也『露』出了笑容,果然终归这些希腊人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困兽犹斗而已。可是正当所有人以为一切都将彻底结束了的时候,拉丁人忽然间听到了身后穿了惊人的声势传来。所有人下意识地转身却看见他们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支骑兵!
第六十一章 冲冠一怒
只听后面的山坡上忽然传来了暴烈的马蹄声。察觉到了这一点的拉丁士兵立即警觉了起来,可是还是有些一头雾水,明明希腊人军队都已经被他们包围在了卫城山丘上,按理说战场上再没有希腊人的军队才是,而拉丁联军的骑兵也全在前军,究竟是哪来的马蹄声?
负责后卫的拉丁将军立即赶过去查看身后的动静,而眼前这个景象却彻底震惊了这个身经百战的男人,在他所经历的战例中,从未有过这样的疯狂的突袭。
那是一支规模不下风尘仆仆的骑兵队伍,他们显然早就埋伏在自己一方驻扎营地的背后山坡上多时了,而此刻他们放马从近乎垂直的斜坡上冲下,放任惯『性』地发起了一场史无前例的疯狂冲锋。
抛弃了黑『色』的披风之后,他们是清一『色』的白马和清一『色』的白『色』轻甲,在夜间作战简直就是火枪靶子,但那支骄傲的突击队不愿为了潜伏而更换自己标志『性』的装束。
而当男人终于看清了这些突然出现的骑兵背后的旗帜的时候,猛然间这个男人汗『毛』倒立,『毛』骨悚然。那是一支黑『色』的狐狸在飘扬的战旗上狰狞地张牙舞爪。心中一凉的他这才发现了那是南边查士丁尼的军队,可是他们究竟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莫利亚的希腊人控制的区域距离这里可是隔着一座科林斯城的啊!对方怎么会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他们的背后。
可是已经来不及在思考这些问题了,只在眨眼间突袭而来的这支骑兵与他们之间已经缩短了大半距离。
“弓箭手、盾牌手!”惊慌失措的拉丁将军仓皇地大喊起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为了进攻,弓箭手和重步兵都被派去进攻卫城之中的希腊人。此刻的他们后方正是空虚的时候,面对骑兵的冲锋将没有任何阻挡的可能,一时间完全拉丁人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
……
……
而另一边,纵马疾驰而来的里奥守备长看着麾下的骑兵冲向了拉丁人的军阵也是有苦说不出。他一次警告阿尔斯兰不要感情用事,可是一再应允的这个突厥年轻人却还在最后一刻被一时的冲动支配。因为看到威尼斯的舰队加入战场,雅典卫城的战局岌岌可危,一直沉默的阿尔斯兰还是选择了爆发,率领着麾下的骑兵发起了对拉丁人背后的进攻。而里奥守备长想起来的时候早已经来不及了,陆路上来的这支军队大多数由突厥人、库曼鞑靼人组成,他们相比起来更愿意听从突厥人的阿尔斯兰指挥。
这下叫苦不迭的里奥守备长无奈之下也只好提前对拉丁人的背后发起了进攻——
“阿尔斯兰,这件事情我一定会禀告查士丁尼大人的,如果我这次能够活着回去的话!”恶狠狠地怒吼道,一向宽和的这个中年人也『露』出了罕见的狂怒神情。
可是在他前方手持骑枪纵马疾驰的阿尔斯兰却冷冷地说道:“抱歉,里奥阁下,我不可能再这下去无动于衷下去。查士丁尼大人已经迟到了,再这样下去,下方的罗马军队全军覆没只是时间问题,那么我们到这里来还有什么意义呢?我不可能再继续无动于衷下去。”
按照本来的计划,查士丁尼率领的主力应该从海上更快抵达这里才对,可是显然是出了什么意外,倒向比萨人的战船连影子都没有看见,而威尼斯人的战船则可以肆意蹂躏海岸,阿尔斯兰已经忍不下去了。即便查士丁尼真的有什么计划,可是如果自己的父亲遭遇什么意外,对他来说什么意义也都没有了。因此,不顾一切的这个突厥男子毅然决然地发起了这悍然的进攻企图以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气势直取拉丁人毫无准备的中军以扭转如今糜烂的局面。
“如果此次能够活下去的话,一切责任我愿意一并承担。但是现在,里奥阁下,请你全力配合我!”用无可置疑的口气要求道,阿尔斯兰在下一秒便将一切的注意力尽数放在了如何击破拉丁人的防御。
“杀——”暴烈的马蹄声中传来了突厥骑兵的怒吼声,尽管这些精于骑『射』的民族手中的装备并不适合发起冲锋,可是在阿尔斯兰的带领下却无人不以死效命,身先士卒,并且在冲锋同时万箭齐发,登时间在拉丁军队之中溅起了一片血雨,他们中箭的人多数都是喉头或者胸口冒出血花。
这一幕登时间让拉丁人胆寒无比,他们之中有不少人都是经历过阿尔菲奥斯河之战逃窜的残兵,而记忆中对那只莫利亚的小狐狸的畏惧再一次被唤醒。
而另一边,区区只有上千人的轻骑兵在阿尔斯兰率领下却担负起了重骑兵的职责冲向了数量是自己十倍的敌人,可是眼神中没有丝毫的畏惧。只见以杀身成仁的态度进入战场,从藏身在陡峭的高崖上,几乎垂直地冲下来,即便行进中不断地有战马失蹄堕落,但其他人毫不畏惧地继续嘶吼发起惊天动地的冲锋。
而这一刻,稳坐中军的韦尼尔男爵他们也终于得知了这一切,无不『露』出了惊骇的神情。
他们当然会提前勘察战场,以防遭遇到埋伏,但谁也没有想到联军的背后竟然出现了莫利亚的罗马军队!显然对方轻而易举地躲过了亚该亚侯国的监视神不知鬼不觉地长驱直入,在这关键时候给予了他们沉重一击。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戈特弗里阁下,亚该亚侯国的人难道眼睛都瞎掉了吗?居然连这么多敌人过境都没有察觉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第一时间就排除了亚该亚侯国沦陷的可能,韦尼尔男爵相信以希腊人的力量还难以做到,可是究竟怎么回事,对方居然出现在这里,这无疑是戈特弗里的过失。
可是眼前的男人却同样目瞪口呆,从对方旗帜看,无疑查士丁尼派出了援军过来,可是自己之前半点消息也没有得到,一时间他也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韦尼尔男爵的质问。
第六十二章 不得已开启的决战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戈特弗里阁下?”面『色』不悦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韦尼尔男爵也不由质问道。
突然出现的这支突厥骑兵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以至于他现在不得不紧急命令前军回援,暂时放缓进攻卫城中被围困的罗马军队。但是尽管面对这突然袭击,塞恩韦尼尔却显得依旧镇定,显然并没有因此惊惶失措……
而与此同时,只听“杀——”喊声震天响起,朝着数倍于己方的敌人发起冲锋,阿尔斯兰率领着麾下的骑手毫无畏惧之意。突厥武士们突入敌阵的同时,放下手中弓手持马刀肆意砍杀一时间居然无人可以阻挡他们。
“一鼓作气,击垮他们!”阿尔斯兰在马上咆哮道,突厥人以近乎狂放的姿态,驰骋冲锋勇不可当。此刻这支骑兵是把危险的尖刀,而拉丁人在前锋线上的骑士来不及撤回,这让他们有机会切开拉丁人联军的防线,只要把敌军的指挥官当场格杀,那么整个战局便无疑将发生惊天的逆转。这种斩首行动一旦成功可是比拉丁人之前投石机抛『射』尸体还要容易严重地影响到士气的。
要知道一场战争胜负往往是瞬息万变的,当初征服者威廉在黑斯廷之战就是趁着敌对方的统帅哈罗德身中流矢身亡而一举获胜的。因此在这种敌我双方差距悬殊的情况下摧毁敌人的中枢无疑是最明智的选择,阿尔斯兰虽然心切于自己父亲的安危,可还没有到被冲动的情绪完全支配的地步。
亲自带着一支小分队,阿尔斯兰犹如一柄锋利无比的尖刀尽情撕裂拉丁人的战阵,突厥骑兵此刻距离敌军的中军大营也已经只有咫尺之遥了。
而只见附近的拉丁军队连忙紧急向大营靠拢,想要阻止突袭而来的突厥骑兵,但对方的速度极快,轻易地便可以纵马越过设下的拒马障碍,直扑近在眼前的营寨。每一个突厥骑兵,顶着如蝗如雨的箭矢继续前进,浴血奋战。
前方就是拉丁联军的大营,而守卫在那里的只剩下少之又少的威尼斯人的卫队了。可是在阿尔斯兰眼中却形同虚设,威尼斯人陆战的孱弱可是众人皆知的,没有重装长矛手和骑兵,拉丁人根本无法阻挡住他们,而现在二者陷入前方战争的泥潭之中根本无法赶过来。是时候一决胜负了!
可是正当阿尔斯兰以为一切都将结束的时候,出乎他预料的事情却发生了,用盾牌挡在身前的威尼斯人亮出了他们一直藏在长袍之中的武器,是透着寒芒的重型十字弩。而看到这玩意儿,阿尔斯兰顿时间心底凉了大半截,他再熟悉不过这件武器了。当初他和查士丁尼初次交锋的时候,劫掠伊洛凡堡外的乡村便吃了这种威力巨大的武器的苦头。新式十字弩,这种战场上的非主流武器经过意大利工匠精心改进之后不仅『射』程更远破甲能力也是战场上所有人的噩梦。
只见密集般的弩箭直接在一刹那间覆盖了冲锋而来的阿尔斯兰麾下的棋手们,猝不及防之下,登时间人仰马翻。但凡身体中箭者无不感觉到自己仿佛被沉重的攻城木狠狠地撞击了一下,还没有来得及知觉便摔落在马下。只听突厥武士们发出疯狂的怒啸,而肩膀中箭的他们只差一点点就能成功扭转整个战局了。
但事已至此,不甘心就这么失败的阿尔斯兰仍然冒着箭矢杀入敌阵,可是已经伤痕累累,身旁的手下们也用自己的身躯抵挡着箭雨,这才冲入了拉丁的中军大营,而看着那正中央『插』着的拉丁人十字军军旗,阿尔斯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掷出佩刀,只见恰好贯穿了那鼓舞着拉丁军队士气的十字架战旗,将其钉死在了尘埃之中。
看着那面旗帜落下,已经精疲力竭的阿尔斯兰『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而他骑着的战马也早已经奄奄一息终于支撑不下去嗥叫一声倒下将这个年轻的突厥人摔落马下。而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虎视眈眈将他包围的拉丁人,阿尔斯兰『露』出了冷笑,咬着牙折断了肩膀上的弩箭,攥着长刀平静地等待着自己最后的结局。
正当拉丁士兵们准备一拥而上将这个异教徒『乱』刀杀死的时候,下一秒——又一队人马突入战争锐不可当。正是里奥守备长率领着突击队赶来救援。尽管心中对阿尔斯兰鲁莽行事充满了怨气,可是他也无论如何做不到袖手旁观。
“上来,阿尔斯兰!”骑着战马冲了过来的里奥轻舒猿臂款扭狼腰一把便将阿尔斯兰提溜上马来,而坐在后面的阿尔斯兰仍然懵住了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同样如此的还要拉丁人,他们也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回过神来只见犹如风卷残云一般,来得快去的也快,丝毫不恋战的里奥守备长趁着拉丁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随即率领着突击队杀出了重围。
这一幕得到发生,登时间让所有人目瞪口呆,拉丁人完全被眼前这些顽强的突厥人的表现震惊到了,而另一边看见拉丁联军的军旗蒙尘,原本在卫城中已经处于劣势的罗马军队也随即振作起精神,高呼着“援军已经抵达了”,反过来压得进攻的拉丁联军这下反而节节后退,而不知道后方『骚』动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拉丁人也同样张皇失措,一时间原本已经攻入营寨的拉丁军队又被硬生生地击退了。
“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惊疑不定的提奥多尔杜卡斯看着似乎有些军心不稳的拉丁人也不由心情激动起来,难不成查士丁尼的援军终于赶到了吗?可是在没有确定把握之前,这个男人还是不敢孤注一掷,最后时刻下令停止追击。因为即便是拉丁军队被击退了,可是南边的海上威尼斯的海军仍然虎视眈眈。威尼斯人只是暂时没有动手而已,一旦到时候的话,他们登场的话那就真的糟糕了。
第六十三章 登场
“多谢!”坐在里奥守备长后面的阿尔斯兰终于回过神来,而伤口的剧痛让他一时间直不起腰来。如果不是对方舍命来救的话,自己恐怕早已经死在了那里。阿尔斯兰由衷地向面前这个男人道谢道。
而此刻的里奥守备长则手持着长矛来往厮杀专注于对付眼前的敌人,“没什么好谢的,要是死在这儿的话,现在这个局面你让我怎么一个人向查士丁尼大人解释?”虽然一脸淡然,话语中也看似是在对阿尔斯兰鲁莽行事的抱怨。
可是见此情景,这个突厥年轻人却一时间心中一热,在不知不觉之中他们并肩而战,过去曾经有过点的芥蒂竟然消失干净。只是现在虽然带着突击队将阿尔斯兰救了出来,此刻他们面临的局面却依旧不容乐观。突袭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越发失去之前的效果。反应过来的拉丁军队已经察觉到了袭击他们的骑兵队伍数量有限,越来越多的拉丁骑兵赶回来支援,这让突厥人和鞑靼人越发感觉力不从心。终归在数量上他们处于巨大的劣势,更关键的是按照计划中的预想,在卫城的友军应该压力缓解之后立即组织反攻和他们分头夹击拉丁人。可是看着卫城山丘上的罗马军队的营寨中毫无反应,这让阿尔斯兰和里奥守备长的神情都不由凝重起来,这是他们预想里最糟糕的情况。失去了这次机会,反应过来的拉丁联军将从容吃到他们而没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该死的!那群人究竟还在犹豫什么?”这下子一向宽和的里奥守备长一时间也忍不住爆了粗口,心里咒骂着山上白白错失良机的阿格里尼翁人,可却无可奈何。他猜出了对方是在犹豫,可是现在这种局面之下,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冒险孤注一掷。
……
而在另一边营寨之中的罗马军队在提奥多尔亲王的命令下也不得不放弃了追击,而得知这一切的穆拉德忍不住愤怒地质问道:“为什么要停止追击?拉丁人显然因为什么原因后方不稳,现在是我们反击的大好机会?”
可是他的话音刚落,便受到了一片斥责之声,乃是来自于其他军团的将领们。
“你在怎么和亲王殿下说话?真是放肆!”
“这种军情紧急的大事岂能是你可以左右的,还不快退下!”
尖锐的话语如同狂风暴雨一般,对一个雇佣军头领态度,这些人可一直没有将其放在眼里,而对穆拉德之前擅自指挥他们的军队也心里早有微词的这些普罗尼亚贵族们,此刻刚一解除了危机便『露』出了难看的嘴脸。
可是冷眼旁观的提奥多尔亲王却在这时摆了摆手让手下的人都安静下来,并没有对穆拉德『露』出什么苛责的神情,而是平静地问道:“擅自出击太冒险了,你怎么认为不会是对方诱敌深入的骗局呢?”
“那也总比在这里坐以待毙要强,更何况我不认为法兰克人会放弃大好局势退兵仅仅为了诱使我们主动出击,那样子就真是蠢透了!”穆拉德冷笑着看着这些优柔寡断的贵族,反不如自己置身死于事外。
可是提奥多尔亲王摇了摇头,耐心地看着眼前的突厥男人,道:“如果你到了我这个位置的时候,自然会明白这一点。我可没有进行一场豪赌的资本。”这个看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男人也有自己的无奈,如今的他一个决定决定着困守此地上万人的生死,提奥多尔固然知道机会的可贵,可是此刻眼前面临的前景就如同一片『迷』雾一般,这让这个男人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冒险赌上这最后一击,更主要的是,停泊在海上威尼斯海军就如同一只饿极了的秃鹰一直在窥伺着,这让提奥多尔杜卡斯触目惊心之下更加不敢有轻举妄动。
可就在提奥多尔亲王已经决定暂时按兵不动的时候,突然间从海上传来了一声惊人的巨响,吓的众人悚然一惊。这种巨大的动静仿佛晴天霹雳一般,前所未有。而紧接着,一声号角声也从不远处传来,让所有人都心底一颤激动了起来,那是援军到来的号角声。莫不成这次查士丁尼率领的援军是真的已经赶过来了?所有人不由猜测起来。虽然不愿意承认,可是那个小子却真的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
而从营帐外,激动万分的传令兵也冲了进来竟然手舞足蹈起来,“海上……我们的援军从海上过来了!”
“从海上?开什么玩笑。真的假的?”完全没料到这一点的提奥多尔亲王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查士丁尼从海上进军,他疯了吗!此刻的大海可是由威尼斯人主宰着的啊!之前的喜悦一下子转化成了沉重的绝望,提奥多尔脸上神『色』铁青,要知道自己麾下的海军只不过短暂交手就全军覆没了,而这次查士丁尼率军从海上要在威尼斯人眼皮子底下登陆救援根本是自投罗网。
可是这名兴奋的传令兵接下来所说的话却让提奥多尔的下巴险些惊得掉了下来。
“千真万确,刚才的动静就是援军和威尼斯的舰队交战弄出来,刚才一下子只听‘轰’的一声,威尼斯一艘战船就四分五裂沉掉了!”
看着这一幕,一时间,营帐之内包括提奥多尔亲王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觉得仿佛这个传令兵是在将什么天方夜谭,一艘威尼斯的战船居然被击沉了?这简直是在开玩笑吧!
决定亲眼一看究竟的提奥多尔亲王随即从营帐中走了出来登上了了望塔,那里可以将南边海上的情况一览无遗。而当这个男人登上塔楼看清楚海上发生的一切的时候,原本半信半疑的神情彻底僵住陷入了深深地震惊之中无以自拔。此刻的大海上,燃烧着的战船残骸犹如吞吐着火焰利维坦一般令人震撼。而无疑,正是突然出现的这支舰队造成了一切,在猝不及防之间便予以了威尼斯人重创!
第六十四章 决战(一)
在岸上的战火正如火如荼的时候,威尼斯的海军除了用投石机攻击卫城山丘上罗马军队营寨却一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而只要他们愿意的话,一旦加入战场战局必然立刻胜负已定。只是因为威尼斯人不愿意付出损失,因此一支都作壁上观。
只是看着眼前胶着的战局一时间威尼斯人也不由焦躁起来,如果不是身为统帅的塞恩韦尼尔男爵下了严令,他们早已经出手了。
可是在阿尔斯兰率领骑兵偷袭拉丁联军的后方的时候,威尼斯人在海上也发觉了不对劲。
“那是——”
“看那里,似乎那里发生了?!”
“军旗,十字军旗落下来了!”
尽管距离很远,可是在远方注视着战局每一丝变化的威尼斯海军还是发现了那面最显眼十字军旗居然倒下消失在了视线当中——那可是无比反常的事情,要知道不到战败的一刻代表军心和战意的军旗是无论如何不能允许倒下的。
“是中军,韦尼尔大人那里一定发生了什么!”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威尼斯人立即察觉到了不妙,猜出了什么。要知道万一希腊人使出了什么手段进行突击斩首是完全可能的,一旦成功整个战局都可能发生逆转……
“快去救援!”这时在船上的威尼斯人也不由惊慌起来,他们都是韦尼尔家族的人,自然也对塞恩韦尼尔马首是瞻,不愿意看到他出现任何『插』翅,毕竟他们此行的目的可不是为了拉丁十字军和希腊人无聊的战争,而是另有重要的任务,那决定着韦尼尔家族是否能趁机取代丹多罗家族竞选下一任的执政官——在君士坦丁堡的老丹多罗已经时日无多乐。而本来有很大机会的拉涅利丹多罗却在威斯卡里堡遭遇了惨败损失了克里特岛大半的驻军,一旦他们这次成功的话一定可以获得大量的支持者。正因如此,作为这次行动的指挥者,塞恩韦尼尔的安全不容有失。
“可是塞恩大人之前下过命令……”
“这种时候哪里还有闲工夫关心那些,准备行动,我们不能冒任何反而风险!”
坐镇在船上作为副手的几名威尼斯贵族相互对视随即点了点头拿定了主意准备命令军队靠岸,虽然威尼斯的军队在陆地上的战斗力一直谈不上多强,可是相比起没落的罗马军队还有由破落户骑士组成的十字军还是有优势的。只要他们登场,那么战局的胜负必然将彻底锁定在他们的手里。
可就在这时,只听手下威尼斯士兵忽然惊呼了一声,“你们看!”
随即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海湾后面的礁石后面出现了一艘帆桨船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这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顿时间气氛紧张了起来,原本还准备进攻陆地的几名威尼斯贵族也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看着这突然出现不速之客,尽管只是区区一艘帆桨船,可是没有任何旗帜出现在这个交战区未免太奇怪了。一种不安的感觉油然而生,竟然让他们觉得自己的心底有一种『毛』『毛』的感觉。
“这……这是怎么回事?”完全将注意力放在了前方陆地上你死我活的战斗上,威尼斯人居然也大意了,谁也没有察觉这艘船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难道是希腊人耍的什么诡计不成?”
“可是只有一艘船他们想要干什么,他们难道疯了吗?”
百思不得其解的威尼斯人死死地盯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同时注视着周围的海上一切的风吹草动,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片海外,外面有一圈高大的岩石挡住了视线,如果说对方有什么埋伏的话那一定躲藏在那后面。可是希腊人派出一艘小船究竟想要干什么呢?
“靠过去看看!”随即一名贵族下令道,可是引起了同僚的反对。
“你是傻吗?这很明显是有什么陷阱嘛!”
“怕什么,就算有什么陷阱,你以为在海上希腊人能掀起什么风浪吗?”贵族脸上『露』出冷笑,这倒不是极端自负,而是彻彻底底的事实,掌握海上霸权的威尼斯除了热那亚谁也不放在眼里,连教宗也不得不依仗他们才能维持对东方的十字军战争,而即便是曼努埃尔皇帝时期强盛的罗马帝国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更何况现在已经孱弱到这种地步的希腊人呢?因此在海上即便是有什么埋伏,这名贵族自信足以应对。说到底不过是螳臂当车的垂死挣扎而已,极度轻视的威尼斯贵族一挥手两艘战船随即出列包抄过去慢慢地靠近眼前一动不动的可以帆桨船。
说来奇怪,从目前来看,船的甲板上一个人也没有,同时没有一点点的动静,实在太可疑了。然而这更加加剧了威尼斯人的好奇心,他们的战船这次都是经过处理前头有铁甲和防火材料包覆的,完全不惧希腊火的攻击。只见轻而易举登上船只的水手们一上来便问到了一股说不出来的刺鼻味道,可偏偏从未遇到过。警戒的水手们拿着武器小心看着周围的一切以防万一,可是出乎他们预料的是,船舱底下并没有钻出埋伏好的希腊人,这让他们大失所望。毕竟这些威尼斯水手们早已经摩拳擦掌等候多时了谁成想居然是真的一艘空船。
随即,一边让几个人下去查看里面究竟有没有一边挥舞旗子告诉不远处的旗舰一切安全,上来查看情况的船长也忍不住脸上『露』出了一丝扫兴的神情。
“什么嘛……原来根本不是什么希腊人,就是一艘空船。”
“可是它怎么来的?”一旁的手下疑『惑』地问道,实在搞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就算是希腊人搞的什么陷阱,可是这玩意儿压根一点威胁都没有嘛!一时间威尼斯人居然有一种苦笑不得的感觉。
而这时候钻下去查看的威尼斯水手终于到了最底下的甲板城,而那里之前闻到的刺鼻气味也越来越重,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向硫磺、木炭的味道但又有些不同。而只见里面一片黑漆漆的,作为划桨手所在的地方居然全是封闭起来的,没有一点光透进来!而从梯子上一跳下来威尼斯人便感觉到了自己的脚下好像踩到什么松软的东西厚厚的一层,下意识地俯身『摸』去只感觉像是沙子粉末铺在脚底下。
这是什么玩意儿啊?一脸不知所措的威尼斯水手随即从怀里取出了燧石想要点燃火把看看里面的究竟,只听咔嚓一声敲响燧石的声音,一颗火星在黑暗中蹦了出来。
第六十五章 决战(二)
“一艘空船吗?这究竟在干什么呀?难不成这次不是希腊人搞的鬼吗?”半信半疑的威尼斯贵族皱起了眉头,正要下命令两艘战船回来。可是但他刚一伸出手准备下令的那一刹那,只听一声巨响。
“轰——”
犹如天崩地裂一般的声音震耳欲聋,宛如晴天霹雳一般的声势霎时间让第一次目睹这一切的威尼斯人面『色』惨白。然而相比起来,眼前所发生的事情却更加恐怖。在所有人众目睽睽之下,只不过半秒钟后,剧烈的火光便从震动的船体下方冲天而起裹挟着惊人的气浪,它们竟然直接粉碎钻透了材质坚固的甲板,发生了剧烈的爆炸,白炽『色』的火光把那些还在船上奔跑中的人影吞没。企图跳下船的人也在一瞬间被爆炸的气浪击昏沉入海中。
而更惊人的是爆炸的声势根本没有平息的意思,以那艘来历不明的帆桨船为半径直接将周围两艘威尼斯战船波及吞噬,铸铁的船头竟然直接变成一堆碎片,而本应该无比坚固的战船却如同一叶扁舟面对横扫的暴风雨不堪一击。在肉眼可视之中,巨大的气浪冲击直接撕裂战船的龙骨和船体,而炽热的火浪也在同时将猝不及防的威尼斯人吞噬进去,寸骨不留。
看着这一幕,根本没有料到的威尼斯贵族一屁股坐了下去,用手指着眼前海上燃烧着的炽焰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这这……”
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据他所知即便是罗马人的海洋之火也无法造成这样的破坏,在一瞬间三艘战船便在他的眼前硬生生地被湮灭了。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简直就像是从魔鬼那里窃取到的一样否则的话实在无法解释这眼前发生的一切。
然而正当威尼斯人还沉浸在这眼前发生的一幕的时候,一声进攻的号角声在这时响起,这时罗马军队进攻的前奏,然而却不是来自于地面而是从海上那片高大礁石后面传来。是罗马人的援军,他们真的出现了!
带着不可思议的眼神目睹这这一切,威尼斯人无不惊呆了,一支规模巨大的舰队在这时终于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而为首的旗舰之上双头鹰和黑『色』的狐狸同时都在海风中『露』出狰狞的神情飘扬。
“敌袭!”顾不上许多的威尼斯人终于意识到了失态的严重『性』,他们完全没有预料到事情居然会发生到这一步,对面的希腊人居然拥有一支和他们实力不相上下的海军。
这绝对不可能,之前帝备废弛海上力量应该损失殆尽,唯一保留的禁卫海军也应该掌握在尼西亚的拉斯卡里斯家族手里。伊庇鲁斯短短这点时间根本无法组织起一支像模像样的海军才对,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希腊人背后有什么力量在支持他们。
“该死的,可恶!”咬牙切齿道的威尼斯人立即作出了应对,尽管面前的敌人已经不是之前他们在比雷埃夫斯港所遇到小打小闹,可是他们对自己在海上的战斗力还是有自信心的。只要将希腊人的援军尽数歼灭在海上,那么战局的态势必然明朗。
“全军——进攻!”
升起长帆伸出木浆,威尼斯人不愧是海上的民族,全副武装的战船毫无畏惧地朝着袭来的罗马海军展开了攻击。
……
……
……
此刻在另一边,指挥着这场海战的却并非是查士丁尼,而是比萨人皮埃尔男爵,毕竟在大海上同样熟悉海战的比萨人显然要比查士丁尼的手下更加可靠些。如今的两者已经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为了利益更为遏制住威尼斯一家独大的局面,皮埃尔这次也是赌上了一切。
看着迎击过来的威尼斯海军,尽管还有些紧张,可是这一刻,这个男人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犹豫。查士丁尼之前展现出所谓的“新希腊火”展现出来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这种威力也让他心中满是震惊,虽然也有不少的忌惮,可是也更加对接下来的战斗充满了信心。对骄横跋扈的威尼斯人早已经心有不满,皮埃尔和他手下的比萨人也正想好好和威尼斯人来交一交手,看一看双方之间究竟力量对比如何。反正现在他所代表的是罗马人的海军,对方一点把柄也拿不到。
而同样看着眼前自己的杰作,查士丁尼的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神情,一切果然尽在掌握,虽然耗费了不少存量还报销了一艘帆桨船,可是靠着放在船底下火『药』,他成功一举废掉了对方两艘战船。不过这无法再复制第二遍,首威尼斯人不可能再上第二遍当,其次需要密闭空间和火『药』的量也是非常苛刻的,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刚才的一幕不仅仅是对敌人力量上的削弱,更是对士气的鼓舞,随着君士坦丁堡的沦陷,威尼斯作为海上霸主的声势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想要对付他们不对症下『药』是不行的。因此他才选择了这种登场方式,而自负的威尼斯人也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一切都交给你了,聂乌斯基。”看着身旁的男人查士丁尼拜托道,他并不在皮埃尔所在旗舰上,而是选择了另一艘战船,而指挥这艘船的正是瓦兰吉人聂乌斯基,虽然是禁卫军但是这个男人也曾在帝国海军服役,对爱琴海的水况一点不比意大利人要差。
驾驶着战船劈波斩浪的聂乌斯基也点了点头,尽管力量上威尼斯人肯定还占上风,可是查士丁尼弄出来的“新的守护之火”威力显然更加惊人,这么看来,即便现在决战他们面临的处境并非是劣势,而是真的有翻盘的希望!
而与此同时,在雅典卫城山丘上龟缩不出的罗马军队也终于察觉到海上的动静而当他们查看情况的时候也终于目睹了查士丁尼率领的援军和威尼斯海军交战的那一幕,而本来几乎已经放弃了继续战斗下去的希望的希腊人们也在这时再一次爆发出欢呼声涌起了战斗下去的勇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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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决战(三)
“顶住攻击!”遭遇这突然的进攻,威尼斯人显然措手不及,而在双方交锋开始前,他们麾下最精锐的两艘重型帆桨战船便莫名其妙地被炸成变成了支离破碎的残骸。这不仅大大削弱了威尼斯海军的力量也挫伤了他们的士气。对此忌惮无比的威尼斯人只敢用弓箭等远程武器反击与面前对手拉开距离,生怕之前所发生的一幕在自己身上重现。
可是这样拉开距离却反而让威尼斯人在海战上的优势被大大削弱,因为在船上查士丁尼手下不仅又善于『射』箭的巴尔干山民还有同样配备新式十字弩的意大利雇佣兵。
一时间,箭如蝗雨,双方在甲板上的水手们也不得不躲在盾牌后面避开这危险的箭矢,但是还是有人稍不注意便被流矢取了『性』命。毕竟在狭小的甲板上想要躲避弓箭是十分困难的,可是为了避免敌军趁机接舷,任何人都不敢因此后退半步。
“您没事吧,查士丁尼大人!”刚才的一波对『射』险些波及到了查士丁尼所在的战船上,一支弓箭擦着查士丁尼的脖子飞过,让所有人都不由捏了一把冷汗。
而心有余悸的查士丁尼『摸』了『摸』自己带着血痕的脖颈却并没有躲到安全的地方,淡淡地道:“放心吧,我没事!”
死死地看着已经陷入战火的海面,他从未有过像现在一样冷静,虽然之前有过和克罗地亚海盗的交锋,可是终归和现在不可同日而语。而查士丁尼欠缺的有很多,其中一个便是日后不可避免与威尼斯人要进行海战。
尽管大海成为人类的战场已经有上千年之久,可是再火『药』时代来临之前,海战的模式仍然单调且缺乏变化。无非是弓箭『射』击、战舰冲撞和接舷战这三种。威尼斯人固然厉害,可是这一次他们动用的海军数量着实有限,而查士丁尼这边加上比萨人的协助,一时间竟然与威尼斯的海军斗了一个旗鼓相当。
而这彻底震撼了在岸上的所有人,尤其是刚刚出来看到这一幕的提奥多尔亲王,他根本没想到不可一世的威尼斯海军居然会遭到这样的重创。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看着眼前的一幕,提奥多尔亲王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尽管之前抱着一丝希望,但是却万万没想到查士丁尼和他的援军居然会以这种形式出现在战场上。本来认为是自寻死路,然而那个叫查士丁尼的小子却真的在他的面前逆转了战局。
这大大超出了他的想像,可是更关键的是在海上本应该无敌的威尼斯军队面对查士丁尼率领的海军突然袭击却居然『露』出了一丝颓势,难于招架。
这一幕落入了卫城山丘的罗马士兵眼中,顿时间爆发出了欣喜的欢呼声,本来因为被命令放弃追击的他们军心也一下子高涨了起来,纷纷站了出来要求请战,毕竟他们此刻早已经憋了一肚子的火想着该怎么好好报复他们眼前的敌人。
“亲王殿下,是时候下达命令了吧!”穆拉德看着一旁的提奥多尔杜卡斯问道,现在随着查士丁尼率领的大批援军的到来,局势一时间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此时无疑是主动出击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拉丁联军已经方寸大『乱』,也许扭转局面也不是不可能,甚至再不济也可以从海上趁机从容撤退。
而提奥多尔亲王这一刻也不再有任何的犹豫,既然查士丁尼率领的援军真的已经到达了,那么也就没有在谨慎保存实力的必要了。
只见男人拔出了腰间的佩剑高举过头顶,“帝国的勇士们啊,拿起你们的武器惩罚肆虐在我们国土的侵略者,我以帝国亲王的身份命令你们——全力进攻!”
提奥多尔的话音刚落,霎时间一阵山呼海啸的欢呼声猛地想起爆发出来,早已经等候多时的罗马将士们早已经摩拳擦掌了。
只见以气势磅礴的阵势倾巢而出的是担当罗马军队先头的重装步兵,他们是提奥多尔杜卡斯在阿格里尼翁训练出的精锐中的精锐,往往是由强壮的诺曼雇佣兵组成,以勇猛着称,悍不畏死。而提奥多尔也为他们配备了精良的盔甲和装备并且每场战斗之后薪饷都十分丰厚,使用精良的盾牌和铁斧专门就是为了破阵而组建的。当这些重装步兵出现在拉丁联军眼前的那一刻,本来就因为后方军旗消失而军心不稳的亚该亚侯国士兵和雅典公国士兵也顿时心惊胆裂。仅仅才刚一接触,刹那间便阵型崩溃。
战斧不仅撕裂阵型更让血肉横飞,这即便是钢铁铸成的军队一时间也难以抵挡。更重要的是由于卫城山丘的位置,此刻主动出击的罗马军队完全是居高临下,以高屋建瓴之势势不可挡。
而与之相反的是拉丁联军,由于之前掌握着战争的主动权,因此反而忽视了战斗的场地,此刻他们撤退到的平原地带正是个天然适合步兵发挥混战的场所,尤其是现在占据上方冲锋的希腊人更是占尽优势。再加上他们的后方遭遇到了袭击军心不稳,这下子战争的天平终于发生了逆转——
……
……
……
而巨大危机也让本来沉浸在必胜的喜悦之中的韦尼尔男爵等人胆寒不已,杀声和烟尘里,十字架军旗终于重新树立起来,可是由于刚才发生的一幕,士气已经不可避免地遭遇了重创。而原先刚刚被他们击退的突厥骑兵也迅速掉头,冲上了山坡,脱离了与拉丁联军的近距离厮杀。他们利用速度的优势,很快摆脱了拉丁骑兵的追击,而亚该亚侯国和雅典公国的骑士们也担心有埋伏一时间不敢追击,只见在马上回身使用自己特别擅长的复合弓拈弓搭箭,突厥骑兵对着冲向山坡下面进退两难的拉丁联军士兵『射』出一**削弱士气和『性』命的箭矢,更加让拉丁军队为之气短。
“是查士丁尼大人,他终于到了!”带着阿尔斯兰杀出重围的里奥队长气喘吁吁,听到那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的时候他便已经猜出了从海上而来的援军终于已经抵达了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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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决战(四)
“全速!突破威尼斯人的防线!”皮埃尔男爵指挥着整支海军并没有再和威尼斯人继续缠斗下去,尽管之前的战斗他们已经占据了上风,可是更多的是依靠查士丁尼使用火『药』带来的先声夺人的威慑,让威尼斯人有所忌惮。而这个时候,继续强攻并不明智,虽然看起来双方的战船数量差不多一致,可是不要忘了比萨人有一半的战船都是作为运输船的,一旦被击沉代价可就大了。
而对此查士丁尼也不反对,这的确是目前来来看最明智的决定了,继续鏖战下去的话对他们来说并不有利。
可是这一幕随即便被威尼斯人察觉,哪里会坐视不管的他们随即犹如海上的群狼一般四散开来力图纠缠住每一艘试图脱离战斗的战船。
“看来威尼斯人也没有想的那样那么好糊弄啊!”聂乌斯基掌着船舵冷冷地说道,显然他们想要突破对方海上封锁强行登陆的意图已经被对方识破。那么这下子想要对付早已经有了准备的威尼斯人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那该怎么办?”看着这一幕,神情便有些沉重的查士丁尼也不得不询问一旁的这个男人,在大海之上自己这只“小狐狸”完全无能为力,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这个经历过无数风浪的瓦兰吉人。
而静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激烈战斗,聂乌斯基却显得无比平静,仿佛根本没有被这厮杀的气氛所感染到一般,镇定自若。
“想要突破这里的话,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
“让威尼斯人群龙无首!”
……
……
……
“挡住他们,绝对不允许任何一个肮脏的希腊人能够踏足海岸!杀——”作为塞恩韦尼尔男爵的副手,卡萨韦尼尔此刻正在自己的旗舰上指挥着前军组成海上的铜墙铁壁以阻止希腊人的援军登陆。只要他们能够死死缠住这里的敌人,等陆地上的拉丁联军缓过来的话必然可以凭借数量上的优势扳回现在的局面。尽管被之前的偷袭算计到了,可是这个男人显然没有因此冲动行事,恰恰相反,反而第一时间采取了最有效的反制方式。而果然如同他预料的那样。因为被缠住无法参战的希腊人果然急躁了起来,而在岸上之前卫城山上发起主动冲锋的希腊人军队进攻的态势也终于『露』出了一丝疲软。
现在战争的主动权一时间又发生了变化,胜利的天平正朝着他们这里偏转。
而另一边,在海上的比萨人也进退两难,由于防止被缠住发生意外从而暴『露』自身的身份,这些比萨人连接舷战都不愿意,这也就导致了单纯的冲撞和远程攻击一时间根本无法撕裂威尼斯人的防线。
可是正当卡萨韦尼尔正为之而得意的时候,突然间身旁的士兵察觉到了一丝不对指了过去发出了惊呼,循声望去,只见希腊人的舰队之中一艘双层甲板的帆桨船竟然主动脱离了大部队朝着他们主动进攻了过来。而眼前的这一幕立即引起了威尼斯人的警觉和震惊,因为对面的人居然完全放弃了一切防御全速突进,将目标完全锁定为了他们。卡萨立即反应过来,这是对面的对手有针对『性』的一场斩首行动,看来希腊人的确急于突破他们的防线,为此不惜以这种冒险的手段试图摧毁他们指挥的中枢。
看似冒险,但是却并非是完全的鲁莽之举,因为卡萨命令舰队散开纠缠住住希腊人本身就使得整个海军的阵型门户大开造成了旗舰处境遭遇危险的可能『性』。
可是卡萨韦尼尔哪里会让对方如意,随即命令身旁的掌旗官摇旗示意,只见两侧的两艘战船很快便做出了反应放弃了原本纠缠的敌舰转向从左右两翼包抄驶向这里不知死活的希腊人战船。
而坐在这艘船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查士丁尼,只见由聂乌斯基掌舵以势不可挡的气势长驱直入,而他们的目的自然是暴『露』在眼前看起来近在咫尺的威尼斯旗舰。只要拿下那艘旗舰,陷入群龙无首局面下的威尼斯人纵然强大也无法组织起缜密的封锁了。
可同样这也是无比疯狂的选择,因为稍有不慎,整艘船上的人都很有可能功败垂成死无葬身之地。很难想象,提出这个作战计划却不是一向喜欢冒险的查士丁尼,而是一直反对查士丁尼胡闹的聂乌斯基。
这个如同站在波涛上的男人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平静镇定,而此刻脚下的战船仿佛与他融为一体了一般,任凭他『操』控劈波斩浪穿过无数阻碍在他面前的敌人。也正因为如此,当面对两艘威尼斯战船包抄合围的那一刻,聂乌斯基镇定自若,仿佛视若无物。
“撞沉他们!”只听越来越近的威尼斯人发出猖狂的吼声,想要直接撞翻眼前这艘帆桨船。
可是聂乌斯基却早已经有了准备,猛地回头大喊道:“查士丁尼,到你了!”
而下一刻,在查士丁尼亲手『操』纵下,船上搭载的轻型弩炮也瞄准了主动靠过来的威尼斯战船,可是『射』出的却不是石弹或是燃烧着的沥青而是一个圆滚滚密封起来的木桶,只见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而正好落在了毫无防备的威尼斯人甲板之上。而下一秒只听一声巨响,早已经被点燃引信的火『药』桶在甫一落下便爆炸开来,掀起的炽焰和热浪在一瞬间便吞噬冲垮了一切。
惨叫声夹杂着燃烧和断裂的声响,只在一眨眼间,威尼斯人的甲板上便如同被掀了一个底朝天一般,一片狼藉只留下恐怖的破坏。
“什么?!”看到这一幕的卡萨韦尼尔随即倒吸了一口冷气,在一瞬间,希腊人又使用了之前那诡异的把戏,虽然威力似乎小了很多,但是却直接让两艘战船直接丧失了继续战斗的能力。这一刻,原本还信心满满的以为胜券在握的他也不得不脸『色』凝重了起来,可是穿过爆炸的希腊人战舰此刻已经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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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战争的天平
“卡萨大人,希腊人冲过来了!”被眼前发生的一幕惊呆了的威尼斯水手们一时间也慌了手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此刻的海面到处都是双方战船之间的纠缠混战,而之前的两艘战船已经甲板上一片狼藉,水手死伤一片完全丧失了战斗能力,再也没有其他护卫舰能够及时赶过来。
然而更让他们恐惧的则是面对这突然袭来的敌人,他们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对付对方刚才使用诡异手段。这一次希腊人使用的新式武器完全不同于希腊火,可威力上却似乎并不逊『色』。这让威尼斯人更加胆寒不已。
“规避!”拿捏不准的卡萨韦尼尔脸上冒出了冷汗,看见自己手下两艘战船被击沉之后他根本不敢命令自己的旗舰正面迎战,要是他这里出现什么意外的话,整个战局就糟了。
可是这个意图却早已经被指挥着战舰驶来的聂乌斯基察觉——
“想逃,你认为可能吗?”
这个瓦兰吉男人脸上『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而此刻相比起面前威尼斯人的重型帆船,他们使用的帆桨船虽然不够坚固但是足够灵活,因此即便威尼斯人现在想要逃走也已经无所遁形。
以锐不可当的气势冲撞而来的希腊战船很快便追上了企图逃窜的威尼斯旗舰,然而出乎威尼斯人预料的是希腊人却并没有故技重施。
而这完全是因为查士丁尼手中的火『药』存量已经消耗大半,而剩下的他还有其他的用处。更重要的是相比起其他战船,威尼斯的旗舰明显更加坚固高大,他也没有把握能够将其一口气炸沉,如果控制不好的话反而可能波及到自身,不到万不得已查士丁尼也不愿意冒险。这可以说算得上是自己的“新希腊火”唯一的局限『性』了吧!
但是这也使得威尼斯人这下子大胆了起来,只听卡萨韦尼尔大吼道:“撞沉他们!”男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狰狞,他们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吨位,在其命令声中,随即战船调转冲向了查士丁尼一方对撞过去。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对面的敌人却根本没有放缓速度的意思,反而继续保持着原来的速度,然而要知道帆桨船的结构是无论如何都撞不过重型帆船的。
“有意思!”死死地盯着对方,卡萨脸上『露』出了冷笑,他到想要看看希腊人究竟还有什么把戏。
而在另一边掌舵的聂乌斯基却依然神『色』不改,就在两船即将撞击在一块的电光火石之间。
猛地一声,聂乌斯基发出了一声大吼,
“落锚!”
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这种时候他居然发出了这样的命令。
“还愣着干什么?!”查士丁尼也是一声大喝,来不及做出反应,船上的比萨水手也只好船锚撒手落进了海里。这一片浅海上布满了暗礁,船锚直接勾住了一块礁石上。
“所有人抓紧!聂乌斯基一边下令,一边让手下松开船舵。
只在刚才查士丁尼和聂乌斯基两人一个眼神的交流便达成了共识,如同当初他们第一次在克罗地亚海盗的老巢相遇的那样,再一次地,毫无征兆地,整艘帆桨船都剧烈地摇晃起来,只听脆弱的船体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在海面上倾斜着划出了一个惊人的弧线。而紧接着,他们便和前方接踵而至的威尼斯人战船擦肩而过。
一时间,两艘舰船几乎是贴靠在一起,而这正是他们所要的结果——
“准备接舷战!”查士丁尼作为统帅拔出了长剑,而接下来的胜负将是至关重要的决定正常战局的关键!
只见由于相对于威尼斯一方,拜占庭军队的战船明显要低矮许多,水手们和士兵都爬上了桅杆,用挠钩勾住了对面对方的船舷一跃而起杀了上去。
“该死的!”
而这一刻,在船上的威尼斯水手们此刻也早已经有了准备,手持短弩和细剑冲了上去迎击杀上船来的希腊敌人。他们也同样勇敢,因为这场战斗的结局也一样关乎他们的生死。作为在海上的民族,熟悉海战的威尼斯人并没有任何的畏惧,以为与他们而言在甲板上应对敌人如履平地。可是正当自信满满的威尼斯水手们准备迎战的时候,迎接他们的却并非是身穿轻甲手持断剑的水兵,而是一群手持大斧头的肌肉壮汉。而身先士卒的不是别人,正是本该掌舵的聂乌斯基,而他身后的则是查士丁尼手底下的王牌——瓦兰吉卫队。
“驱逐他们,一个不留!为了帝国,为了瓦兰吉卫队所蒙受的耻辱,给我冲啊!”
只听男人几乎以一种悲愤的腔调发出这一声振聋发聩的咆哮,而他身后的瓦兰吉人也如同受到了鼓舞手握着重斧挥砍向自己眼前的敌人。
当初在君士坦丁堡遭遇惨败如同丧家之犬躲藏的他们现在终于可以发泄一口恶气了。自从到了查士丁尼身边以后,聂乌斯基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复仇,然而他和他的手下们却一直没有用武之地,而这时候正可以好好教训这些该死的威尼斯人来洗刷自己曾经的耻辱了!
旋即,这些骁勇的勇士们便向船上的威尼斯士兵们扑去。
“即便是遭遇到了沉重的一击而颓废不已,可是其实你和你的手下实际上一直没有荒废呢!”此刻站在甲板上的查士丁尼不由喃喃自语。他这次没有身先士卒,因为他相信聂乌斯基的能力,也相信对方的决心。
而同样,聂乌斯基也在心中由衷地感谢查士丁尼,正是这个年轻人给了他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虽然当初君士坦丁堡沦陷之后,这个男人和他的同伴们对于成为一片废墟的帝国,心中是绝望的,然而为了曾经的使命他才选择坚强地活下来。尽管也委身于海盗,可是他内心深处还是有着一线挣扎的欲望,所以他没有真的就颓废下去,而现在在查士丁尼的身边他终于得以重新回归原来的自己。
现在也是时候全力一击了!
接舷作战的瓦兰吉人一个个身先士卒,虽然装备简陋,可相比起来他们的骁勇不亚于任何国家的精锐军队,很快威尼斯人便已经招架不住。战争的天平彻底倒向了查士丁尼!
第六十九章 风声鹤唳
“什么,那是……瓦兰吉人?!”卡萨韦尼尔看着眼前一幕彻底陷入了震惊,他当然清楚瓦兰吉人的威名,并且他也绝对不可能认错,因为他可是曾经见识过这些家伙的恐怖的,即便是强悍的十字军战士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可是在君士坦丁堡沦陷了之后他们不是已经随着帝国的威名一并陨落了吗?怎么又出现在了这里!
只见甲板之上双方的厮杀越来越激烈,虽然占据人数上的优势但是威尼斯还是已经渐渐『露』出了颓势,因为他们面对的根本不是什么可以让他们小觑的敌人,而是曾经立下赫赫威名的瓦兰吉人。无论是在陆地还是海上,这些家伙都是名副其实的战争之王。当初罗马帝国的海军之中便又不少瓦兰吉人服役,而虽然最终成为了君士坦丁堡的禁卫军可是依然熟悉水『性』,是威尼斯人最不想见到的敌人。
“顶住,都给我顶住!”只能这样缓解自己心中的恐惧,这名威尼斯贵族咆哮着可是脸上还是『露』出了『色』厉内荏的模样。可是这谈何容易,威尼斯精锐的重步兵都被调到了岸上配合拉丁联军作战,而水手们为了落海之后便于营救统一配备都是轻型披甲,在遭遇瓦兰吉人的时候犹如被砍瓜切菜。
只见鲜血沾染浸透了海水,刺鼻的血腥味让人作呕。
瓦兰吉人手持着大斧头越战越勇而面对这样的猛攻,招架不住的威尼斯人终于不得不退却,因为水手们身上穿着的皮甲在对方的巨斧面前跟纸糊的其实没什么两样。
双方之间继续在疯狂挥舞着武器杀戮,而不时夹杂着惨叫声,他们已经陷入了混战,这直接导致了两边的弩箭手也不得不停止『射』击,只见白刃战越发激烈。
杀戮杀戮,无止境的杀戮,双方的战斗越来越激烈了。谁也不知道胜利的天平会像哪一方倾斜。只是现在的情况下,所有人都杀红了眼,有人甚至不惜赤手肉搏了。双方都拼尽全力想要击垮面前的敌人,但是胜负最终还是将随着伤亡的累积而见个分晓。
终于,当聂乌斯基用尽全身的力量劈翻了最后一名还有勇气抵抗威尼斯的战兵,甲板上威尼斯军队的士气终于难以支撑下去,随即如同连锁反应一般,登时间土崩瓦解,溃不成军。而看着这一幕,在船上的查士丁尼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一直担心威尼斯人靠着人数上的优势会继续负隅顽抗从而导致战斗结局产生变数,可是聂乌斯基和他的瓦兰吉卫队果然一直到最后都没有让查士丁尼的失望。
而此时此刻,绝望的卡萨韦尼尔和其他在船上的威尼斯贵族看着眼前已经糜烂的局面和丧失勇气继续抵抗的士兵,也终于明白这场战争他们已经输掉了。别无选择,他们只能选择投降——
……
……
……
而在另一边海上的战斗仍然还在继续,在旗舰上的比萨贵族皮埃尔看着僵持不下的战局也不由皱起眉头,再这样下去的话,岸上的罗马军队没有援军的话必然难以再支撑下去,这可不是他想要看见的,可是皮埃尔却又不愿意正面和威尼斯人冲突,一旦被对方察觉的话弄不好将引起比萨共和国和威尼斯共和国只见的战争,这样严重的后果可不是他可以承担的了的。
可就在皮埃尔进退两难的时候,突然间原本还进退有度的威尼斯舰队却在这时方寸大『乱』,原来是威尼斯人的旗舰竟然在这个时候升起了白旗。而其一旁停泊的正是查士丁尼所在的那艘帆桨船!
“真是一群疯子!”倒吸一口冷气的皮埃尔立即意识到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是还是被眼前这一幕给深深地震惊到了。作为一军统帅,查士丁尼竟然根本不拿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这实在令他无法想象。可是他却不得不承认,查士丁尼真的成功了。由于威尼斯人指挥中枢被拿下,整支舰队都因为群龙无首而难以保持原来的封锁,而这正是现在最好的时机。
“命令全军,全速前进!”
毫不迟疑大吼一嗓子,皮埃尔立即传令自己的舰队不要再继续与威尼斯人纠缠下去,就近找到突破口趁威尼斯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进行抢滩登陆。
……
这一幕同样也落入了拉丁联军的眼中,看着海上交战的威尼斯海军『露』出了颓势并且大有见势不妙想要撤退的意图,原本就遭遇夹击的他们也更加觉得草木皆兵风声鹤唳起来。任凭他们的长官如何呼喝,军心已经不可遏制地陷入了动摇之中,只怕要是再遭遇一次打击便有可能兵败如山倒,而这无疑是拉丁人现在最害怕的。
“怎么会这样?!”在中军刚刚击退了突厥骑兵的突击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塞恩韦尼尔便亲眼看见了原本胜券在握的战局一下子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突然出现的希腊人海军不仅与他手下的舰队斗了一个旗鼓相当甚至还占据了上风,而这时更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强行登陆。而在卫城山丘上被围困三天三夜的希腊军队原本已经濒临崩溃的,可是现在却越战越勇。而这一切毫无疑问,都是那个可恶的小子的杰作。
“查士丁尼……查士丁尼吗?”一边咀嚼着这个名字,一边将其牢牢地记在自己的心里面虽然还没有亲眼见过,可是塞恩韦尼尔已经彻底将这只莫利亚的小狐狸标记为危险的敌人了。而现在他对之前威斯卡里堡遭遇惨败的拉涅利丹多罗也没有了之前的轻视之心。因为很明显,这一次他们遇到的敌人的确并非等闲之辈。
随即,这个男人做出了最后的决定,“命令全军向北退却!撤进雅典城内!”
而此言一出登时间,站在他身后的戈特弗里侯爵和奥托公爵都『露』出了错愕的模样在脸上。
“您说什么?”
第七十章 溃败(上)
“全军撤退,立即撤回雅典城中!”看着眼前已经糜烂的局势,塞恩韦尼尔稍加思索便做出了决定。
可是听到这个命令的戈特弗里和奥托两人却同时脸『色』猛地一变,异口同声问道:“您说什么?”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两人几乎以为是自己刚才听错了。
可是塞恩韦尼尔却『露』出锐利的眼神扫过面前两位君主的面庞,从容不迫地再一次命令道:“你们没有听错,立即命令所有人,计划已经取消,退守回雅典城中,不得有误。”
“可是我们就差一点了!”见此情景的奥托公爵第一个坐不住了,连忙想要阻止面前这个威尼斯人做出的决定。他们这一次花了这么大的功夫为的就是将伊庇鲁斯盘踞在莫利亚一带的希腊人军队彻底消灭,而他作为雅典公国的君主可以说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怎么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这样半途而废呢?
而一旁的戈特弗里也同样如此,选择站在了奥托公爵的这一边极力反对塞恩韦尼尔的撤退命令。
“韦尼尔阁下,即便是莫利亚的希腊人赶过来又怕什么,凭我们现在的力量,依旧还占据着上风啊!”他的话说出了大多数拉丁人的心声,虽然从海上突破封锁的希腊援军已经登陆,可是这一次他们也集中了全力在数量上至少是希腊人军队的两倍,就算目前的局势有些被动,可是却并非没有翻盘的机会。
“占据上风,我似乎却看不到这点啊!”根本不理睬对方,塞恩韦尼尔一边冷冷地说道,一边命令手下的士兵率先收拢起来准备撤离战场。虽然背后还有突厥人的威胁,可是毕竟数量有限他们这时候趁机突围还是没什么问题。
可看到这一幕,戈特弗里和奥托两人这下彻底急了。因为要是作为重要盟友的威尼斯人也选择撤离的话,那么整支拉丁联军的士气势必无法维持下去,这是他们绝对不愿意看见的。可是他们却无法阻止,因为站在这里的塞恩韦尼尔看似只不过是区区一个小男爵,可是他如今代表的是整个威尼斯,现如今在东地中海除了希腊人没有人愚蠢到去与威尼斯人结下梁子。可是就这么任凭对方做出这样任『性』的决定,那么之前做出的努力可就真的白费了。
“只要我们一举击溃他们的话,整个莫利亚乃至马其顿都将一劳永逸彻底解决掉希腊人的祸患,这对整个威尼斯也同样符合利益的啊!”急切劝说道的戈特弗里仍然不甘心这样放弃,企图以此说服对方。
可是这个威尼斯人却根本不为所动,反过来淡然地看着焦急的戈特弗里道:“一劳永逸?恐怕现在我们对面的敌人心中想的,我提醒一下两位如果再继续恋战下去的话,恐怕只会正中那只小狐狸下怀!我意已决,要知道我可不是我此行的目的可不是来掺和你们这些事情的。如果你们一定还要坚持的话,那么恕我不再奉陪。”脸上挂着的那丝冷笑仿佛带着深深的嘲讽,他塞恩此刻已经察觉到了自己对面敌人的意图,哪里会再给对方可乘之机,只是可笑面前这两个男人居然还在心存幻想。于他而言,在这片不利的地理位置和希腊人决战只会将己方置入险境,而撤退到雅典城才是明智之举。说完放下话的男人随即转身带着自己的部下上了马率先离开了中军大营。
而看着对方离开知道彻底无望的奥托公爵和戈特弗里侯爵面面相觑,尽管心有不甘可是他们却知道自己根本无可奈何,威尼斯人想要离开随时可以离开,可是没有了威尼斯人的援助,想要靠他们自己的力量继续完成这场决战势必没有可能。他们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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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另一边,比萨人的战船终于突破了威尼斯的封锁冲向了海岸,铰链索升起,战船下层的侧挡板随即打开,而早已经做好准备的罗马军队也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尽管在海上的颠簸让他们也已经精疲力尽,可是在早已经等候这一刻多时的他们却如同凶猛的狮子一般扑向了眼前的敌人。
而跨上战马的查士丁尼一马当先,他拔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剑以勇不可当地姿态指向了面前已经动摇的敌军低吼道:“帝国的勇士们啊,以莫利亚总督之名,我命令你们用自己的剑击溃眼前的敌人,向他们复仇洗刷你们曾经的耻辱吧!记住使用敌人的鲜血而不是用你们的生命,此战之后,我希望莫利亚将永远是我们的莫利亚,而侵略者将被赶出我们的国土。”
只听话音一落,而他身后的士兵也随即『露』出了无比振奋的神情,犹如被查士丁尼的话语感染了一般,发出了令人胆寒的咆哮。这一刻仿佛这不是一支普通的军队,而是猛兽在战场上驰骋,没有任何人能够抵挡的住他们的进攻。
“杀——”
这一幕让本来就已经军心不稳的拉丁联军更加慌张起来,他们本来就要对付正面希腊军队从卫城山上居高临下,还有背后突厥人的『骚』扰,而这下子侧翼从海上杀来的这支军队彻底压垮了他们。
当先杀来的正是查士丁尼引以为傲的具装甲骑,他们率先杀出作为前锋冲向了毫无准备的拉丁联军,而拉丁人的骑兵却之前被调到后方应付突厥人的袭扰,一时间居然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这势不可挡的的冲锋。无助的拉丁人企图用弓箭能够多少可以阻挡住对方,可是他们的箭矢却压根无法贯穿那三层铁甲的严密防护,只见沉重的重骑兵冲入人群犹如狮子冲入了羊群之中势不可挡,而他们手中的骑枪也肆意撕裂拉丁人的身躯。终于在这一击之下,终于抵挡不住的拉丁联军『露』出了颓势,放弃了他们一直坚守的荣誉而不得不选择可耻地朝着身后溃逃……
第七十一章 溃败(下)
“杀——”
只见帝国的骑手们平举着手中的骑枪肆意撕裂拉丁人的身躯,而这种感觉如同报复一般令人沉醉。终于在这势不可挡一击之下,拉丁联军的士气不出所料地土崩瓦解,放弃了他们一直坚守的荣誉而不得不选择可耻地朝着身后溃逃。
而这一幕,在中军指挥着全军的戈特弗里和奥托眼中不啻于头顶上落下晴天霹雳。希腊人的力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正如塞恩韦尼尔男爵之前对他们预言的那样,若是再不撤离这里的话,恐怕死无葬身之地的就是他们了。
“难不成就这么放弃了不成……?”心中满是不甘的奥托公爵死死地盯着远处杀来的希腊军队攥紧了拳头,而指甲已经深深地陷入了肉里。没有了威尼斯人的协助他们已经没有了翻盘的可能,可是为此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的这个男人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但是另一边作为客军的戈特弗里已经做出了决定,命令自己麾下亚该亚侯国的军队在希腊人进行合围之前撤离战场。
“我们只能这样,公爵阁下,现在继续留在这里已经不明智了。暂时保存实力这样我们才能够用反击的机会!”戈特弗里劝说道,尽管他和对方『性』格并不相合,可是这时候说出的话却是由衷的,毕竟雅典公国要是覆亡的话,唇亡齿寒,亚该亚侯国的处境也就可想而知了。
见状之下,心中挣扎许久的奥托公爵也终于做出了决定,“那也只好这样了——”
随着亚该亚侯爵和雅典公爵的命令下达,终于拉丁联军选择了撤退,但是在此之前他们还要应对的是希腊人的追击。
“全军准备撤退,后队变前队,后军掩护大军撤离,准备应战!”传令斥候骑着快马发号施令,而拉丁军队的所有盾矛手,随即也开始密密地挨在一起,组成了方阵,尽管他们心中无比恐惧,可是既然命令已经下达他们也只能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尽可能拖住希腊人追击的步伐。所有人都恐惧极了,早已经没有了当初对希腊人的轻视,因为在这一刻他们终于知道了被他们唤醒的对手有多么恐怖。
很快,他们就看到,面前的敌人已经杀了过来,而最前面的是罗马帝国的重装步兵,列着冲击横阵,踏步扬起很大的烟尘,以很快的速度,对着他们迅猛冲来——而他们举在手中的是如密林一般的长矛来,锐利的矛头令人不寒而栗,勾起了莫大的恐怖让面前组成方向的拉丁士兵一时间彷徨无比。
然而更让他们的胆寒的是接下里的一幕——只见希腊人正追击着逃窜过来的溃兵,而之前因为士气崩溃的逃兵也正向着联军这里跑来,犹如溺水之人握住了救命稻草,只想着活下来。可是迎接他们的却不是友军的拯救,而是无情的箭雨将他们直接当场『射』杀。
这一切正是拉丁人步兵防线之后的弓弩手所为,在他们的长官命令下只能忍痛亲手杀掉了自己的同袍,而这么做的原因也很简单,不能让这些溃兵冲『乱』防御的阵型,同时阻击对面的进攻。
这一刻在这一片平原上恐怖的尖叫声回响,是垂死者最后的不甘,可是这很快便被罗马军队奋发昂扬的喊杀声所掩盖,只见冲在最前面的重装步兵反而超过了重骑兵的追击,迎着对面的强弓劲弩杀了上去。
“抵御住!”在士兵后方督战的拉丁军官大喊起来。这场战争他们已经输掉了,但是至少要让损失降低到最低,因此付出啊再多的代价也在所不惜,某种意义上这支断后的军队已经成为了一颗弃子。
但是即便这样又能怎样,有的时候有些事情不是你拼上『性』命就可以解决的。
“不要退缩!”在双头鹰的战旗下指挥的查士丁尼高声喊道,他一眼看出了拉丁人的意图,随即命令麾下的军队全力进攻力图击穿对方的防线。只要拉丁人断后的军队被击溃,那么整支联军土崩瓦解便在眼前。
“杀——”两军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而喊杀声也愈发震耳欲聋,随着士兵交织鏖战在一起,盾牌相互碰撞,人与人之间脚跟碰着脚跟,一瞬间便压缩在了一起,狭小的空间里面只能容得下士兵将手里的长矛给奋勇刺出去,也不管眼前的人究竟是谁,只要把矛尖刺入对方的体内,把他给刺死就行了!
双方队列里,原本都要弓箭手可是看着这种局面一时间也不得不因为忌惮误伤而停止了『射』击,双方只能用这种方式进行鏖战,不击溃这支拉丁军队的话,他们根本无法继续进行追击。只见钩镰和斧头在人群中猛刺猛冲挥舞起落,而每一下都有鲜血涌出,越来越多的人倒下,可是宁可有人被伸来的矛尖给刺中伤亡,也没有人躲在盾牌后面护在自己,唯有不断前进。
就当所有人以为这样的苦战还要继续下去的时候,突然,不远处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和马儿气促的喘气声,只见拉丁军队的后面转出一支轻骑杀出。而他们正是阿尔斯兰和里奥守备长率领的突厥骑兵,由于拉丁联军已经撤离,他们人数有限根本阻拦不住,因此便摆脱了对面的纠缠前来助战击破这里负隅顽抗的敌军。
“冲啊!”
勇猛善战的突厥骑兵一边拈弓搭箭『射』向后背毫无提防的拉丁军队,一边纵马跃入人群挥舞着骨朵和弯刀奋勇劈砍。登时间血肉横飞,可是迎接他们则是悍不畏死的拉丁士兵手中危险的长矛,可是即便这样承受着巨大的伤亡,突厥人和鞑靼人却并没有丝毫胆怯,反而与之浴血厮杀。
终于,率先支撑不下去的是遭遇前后夹击的拉丁军队,士气溃散的他们要么放下武器要么四散而逃,而试图负隅顽抗的人无比死在了罗马军队的手里。而在这一刻这场战争的胜负在此刻已经彻底决定了一切——
第七十二章 穷寇勿追
只见拉丁人负责断后的防线终于在两面夹击之下土崩瓦解,而罗马军队随即趁此机会大肆掩杀过去,可此时此刻雅典公国和亚该亚侯国的拉丁联军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撤离整个战场。
拉丁人脆弱的后方这下在这一刻彻底暴『露』在罗马军队铁蹄之下,而罗马人复仇的冲锋也再一次发起,誓要彻底消灭自己的死敌。
“糟了,难道说已经被突破了吗?!”率领大军撤退的戈特弗里回身遥望过去却看见到处都是溃散的败兵,而在一马平川的平原上突觉轻骑兵收割拉丁士兵的『性』命简直可以用轻松惬意来形容。一时间死伤者相以枕藉,血流成河,而对面的追兵渐渐赶来更让撤退的联军肝胆俱裂,恨不得多生一只脚赶紧逃离这里。
“不要慌『乱』,保持阵型,后军准备迎战,阻击敌人!”第一时间这个男人便做出了最妥当的决定,下达了命令,这时候一旦阵型『乱』掉的话,那么兵败如山倒就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的了。光是人马践踏造成的伤亡便将是灾难『性』的!更不要说什么阻击敌人的追兵了。
可是尽管立刻做出了反应,然而现在恐惧的力量却已经战胜了对命令的服从。四处风声鹤唳的拉丁联军已经没有了恋战之心,本身已经遭遇了重大伤亡的他们现在只想赶紧甩掉追兵,而这正是查士丁尼所期望的。
只见查士丁尼骑着战马率领重装骑兵已经渐渐追上了企图逃离的拉丁军队,而绝望的拉丁人也只能架起手中的长矛指望可以阻挡面前滚滚而来的铁骑突击。
而看着面前森然的长矛透着寒冷的光芒,查士丁尼也没有丝毫的胆怯,而是鼓励着自己身边的部下们,高呼道:
“因父之名,此身既已奉于帝国,当勇往直前,诸君与我努力并进,击破拉丁人这最后的垂死挣扎吧!”
“杀”
只听拜占庭的棋手们也高声发出激情昂扬的战吼,
短短数秒钟时间便响彻了整个整个战场,而脸『色』苍白几乎要呻『吟』的拉丁士兵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战栗着,要被着股气势撕成碎片。
可是即便这样,拉丁人此刻也已经退无可退了
“顶住,顶住!”
无可奈何的贵族手持着长剑督战命令着恐惧的士兵组成防线企图阻止对方的突破,可是这谈何容易。
冲向他们的是查士丁尼麾下最得意的具装甲骑,他们的战马和骑手一样穿着坚固沉重的盔甲,在高速疾驰里的冲击力可想而知,更重要的是即便是撞击在了拉丁人的铁矛丛林之上,也根本无法阻挡住这所向无敌的冲锋。只见无数人的躯体就这么直接被马的蹄子践踏而粉身碎骨,而骑枪穿过之下,血肉在激扬的尘土之中当中翻滚,而拜占庭的骑手们也在同时举着手里的标枪,朝着惊慌失措的拉丁士兵猛地掷去。
“挡住……挡住!”这名作为后军统领的拉丁贵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部下被肆意屠杀,可是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无望地嘶吼着想要让自己的军队不至于那么快救土崩瓦解,可这样却只会暴『露』他的位置。
“咻”
无数箭簇里的一支,擦破了空气,在马上的拉丁指挥官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生命便永远定格在这一瞬间,一支箭簇直接贯穿了他的胸膛盔甲和血肉撕碎了他心脏,扑通一声,直接落下战马当场毙命。
而『射』出这一箭的不是别人,正是查士丁尼,拉丁人在这一刻最终还是慌了,以至于指挥官都已经忘记了自己在战场上真正的重要『性』。
就如同军旗一般可以鼓舞士气,而一支军队的指挥战死带来的后果可想而知。
兵败如山倒,再也顾不上什么军人的容易,拉丁军队纷纷掉头争先恐后地朝着山口出逃窜只想着能不能再此战之后活着离开这里。这早已经超出了大多数人承受的极限了,一直以来拉丁军队因为在君士坦丁堡取得的巨大战果将希腊人看的一文不值,可是今天他们却为自己的自傲付出血淋淋的代价。
“局势已经失控了,快撤快撤!”戈特弗里和奥托两人相视一眼,立即作出了决断,直接放弃了身后还没有撤出去的后军,再这样下去他们甚至可能付出全军覆没的代价,因此也只能舍车保帅了。随即两人毫无犹豫地骑着自己的骏马,朝着山口出去的方向带着剩下的军队狂奔而逃,而留下当作弃子炮灰的后军自生自灭。
而看着远处的拉丁联军越跑越远,查士丁尼也当机立断命令部下穷寇勿追,就地将剩下还负隅顽抗的拉丁人彻底消灭就可以了。尽管没有将对方彻底消灭可是他的目的已经基本达到了,毕竟数万拉丁军队想一口吞下去的确有些勉强……但是经此一役,亚该亚侯国和雅典公国已经彻底元气大伤,相信他们的丧钟在这一刻已经敲响。
很快看着自己的主力抛弃了自己,被包围的拉丁军队很快被围歼,而整个平原上到处响起的都是拜占庭军的欢呼声,而面『露』出缓和的神情查士丁尼放眼望下去,到处都是战死者尸首,尽管最终的这一战持续时间并不长,可是却足够惨烈,他们已经彻底击垮了亚该亚侯国和雅典公国,四处逃奔的他们也只能逃往雅典城企图固守待援了,可是查士丁尼又怎么可能给他们这个机会。
不过在此之前,必要的修整还是需要的。
“传令下去,不要杀死放下武器的敌人,他们之中有的人只是被胁迫走上战场的。还有地方的拉丁民团,只要不负隅顽抗,都不要伤害他们的『性』命。”有自己计划的考量,查士丁尼下达了这看似宽宏的命令。
而这么做很简单,因为看起来此战他们已经告捷,可是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即便是缴获了拉丁人大批的物资辎重,可是支撑下去还是很勉强,若是大肆报复的话,只会让拉丁人继续顽抗下去,这对接下来进攻坚固的雅典城可一点都不有利。
第七十三章 围城(上)
“上帝啊,请保佑我们,保佑您的子民吧!愿我们能够逃过这场劫难。”空前的恐慌宛如瘟疫一般随着战败消息传来弥漫到了雅典城中的每一个角落。
敌军抵达雅典城下的消息传到城堡之后,人们一整天都在圣堂里唱诵。而教堂之中的弥撒歌声和城外马匹的嘶鸣,以及战士铿锵的战吼混杂一起,奏出一曲怪异而骇人的音乐。
这让所有人更加不安,本身之前阿格里尼翁的提奥多尔杜卡斯一度围攻就已经让他们心惊胆战不已了,可现在的局面更加糟糕,经历了卫城山丘的惨败,之前出动的军队超过半数的人没有回来,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人阵亡失踪,到处都是悲伤绝望的氛围。
这种时候也只要在教堂里,人们方才能够感受到些许圣父圣母的慈悲而多少对心中的彷徨有些缓解,因此此刻狭小的教堂里面到处都是心中惴惴不安的民众。
可相比起来,在雅典城头上,却是一片死一般沉寂,尽管已经被赶得像丧家之犬一般,可是拉丁士兵却还是不得不选择站在城墙上面对着自己心中最恐惧的敌人。
只见城下,已经不是之前被他们一次次击溃的希腊人的军队了,而是真正意义上战无不胜的勇猛之师,是罗马帝国的军队。军容肃穆,每一寸气息都令人为之胆寒。
“上帝啊,他们真的是想要不死不休了吗?”奥托公爵神情凝重的看着外面这铜墙铁壁一般的包围圈,是结结实实尝到了之前被他包围的提奥多尔亲王尝到的苦头了。
事情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估,希腊人这次的确是真的想要毕其功于一役,尤其是当他们看到希腊人的军阵中推出了新式攻城抛『射』车,更加坚定了这一点。这无疑是灾难『性』的后果!
“没错,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怎么可能放弃。”看着城下的戈特弗里。原本沉默不语的他也发出了无奈的叹息,不得不承认,他们已经输掉了这场战争,之前雅典城能够一次次抵挡住反扑靠的是马拉松一带要塞群,可是现在他们依靠的却仅仅是微不足道一座城墙而已。
可这一切虽然糟糕却加起来远远比不上另一个
“哼,看来威尼斯人早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吧!毕竟对于利益得失的敏感他们就像闻到血腥味的苍蝇一般。”
戈特弗里脸上『露』出了憎恶的神情,就在他们撤回到雅典城的时候却发现韦尼尔男爵根本没有遵守承诺,而是擅自带着自己手下的军队直接离开从海上与自己的舰队汇合,背弃了他们。这才醒悟过来的拉丁人此刻方才明白,威尼斯人根本就是见势不妙之后那他们当成垫脚石趁机逃跑。可是现在即便他们已经知道了这一点但是却什么也做不了。
“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奥拓公爵这一刻也只能指望着眼前的戈特弗里,相比起来,他毕竟曾经是威廉查普利特的得力助手,在智谋方面要比自己强一些。
然而回答的却只有戈特弗里侯爵无奈地摇头,“我们只能固守待援了,希腊人多么想要报复我们你不是不知道。除了死守这里我们没有任何的退路了。”说到这里,戈特弗里也『露』出了苦笑,这也许就是他谋害自己好友篡夺侯爵之位的报应吧!正如威廉查普利特所说北上继续与希腊人进行旷日持久的战争最终将是一条不归路。可是如今的他却还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那就是塞萨洛尼卡王国支援。然而如今的雅典城还能够支撑多久,戈特弗里心里也没有底气。
……
……
……
而与此同时,在城下的拜占庭军队大营之中,也在为接下来的进攻做着最后的准备。
“吁”
中军大营之外,一个少年骑着一匹骏马疾驰而来,终于在辕门之外勒马停下。
然而看着这个眼前的年轻人,辕门前的守卫们却脸上『露』出崇敬的神情为其牵住那雪白『色』的骏马,而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查士丁尼。之前这个大男孩在莫利亚的战绩对他们而言只是像遥远的传说,虽然觉得热血激昂可终究有些遥远,但是在昨日那场血战之中见证了他的英姿,可以说整个罗马军队上下都已经对查士丁尼彻底服气。同样包括那些曾经骄横跋扈不可一世的普罗尼亚贵族们,如果不是查士丁尼带领着援军及时赶来的话,他们恐怕早已经死在了拉丁人的手里,因此原来的一些不满和偏见也因此消减了许多。
只见查士丁尼此刻换上了一身崭新银亮的扎甲,从马上跳下摘下了那华丽的有些夸张的头盔。而这时,天空中淡淡的阳光照『射』在少年那张稚嫩和坚毅并存的面孔上,顿时间让守卫们有一种惊为天人的感觉。
“请禀告一声亲王殿下,莫利亚总督查士丁尼求见!”看着迎接他的守卫们,只见查士丁尼『露』出礼貌的笑容说道,没有任何在战场上那种油然而生的压迫感,顿时间赢得了一众人的好感。
来到这里的查士丁尼的目的正是求见提奥多尔杜卡斯,毕竟进攻雅典城的话需要莫利亚和阿格里尼翁双方联合进军才行,必要商议还是必不可少。
而查士丁尼的话音刚落,已经有人从营帐中走了出来迎接他的到来。
“好久不见了,查士丁尼大人,亲王殿下在里面已经等候多时了。”缓步走出的突厥男人穆拉德平静自然地向查士丁尼打了一声招呼,尽管他们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见面,可是他的儿子作为查士丁尼的得力助手,再加上当初他得到了某人的委托协助这个年轻人,所以和查士丁尼之间没有任何的芥蒂。
见状的查士丁尼也随即点了点头,看来那位提奥多尔亲王也早已经预料到他会主动去找他,那么之前心中还有的一些担心也一下子减轻了许多。
第七十四章 围城(下)
“好久不久了,查士丁尼,提奥多尔亲王已经等候你多时了。”出来迎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阿尔斯兰的父亲穆拉德。
“您好啊,穆拉德先生,见到您没事真好啊!”查士丁尼由衷地点了点头说道,虽然已经好久没见,但是双方对彼此的信任早已经有了默契。
而穆拉德也随即微微颔首有些唏嘘地说道:“多亏你及时出现,要不然的话,恐怕我自己都要将这一条命给搭进去了。”脸上『露』出自嘲的笑容,这个经历过一场大战的突厥人脸上此刻也满是感慨的神『色』,而随后又『露』出歉意表情看着面前的查士丁尼。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但是阿尔斯兰这个孩子还是给你添麻烦了,真是抱歉啊!”穆拉德说道,虽然在卫城山上大营遭遇了拉丁联军强攻,阿尔斯兰强行从背后遇袭这才缓解了危机,可实际上却破坏了查士丁尼之前精心设计好的计划,否则的话拉丁人本来连逃离战场退守雅典的机会都没有的。
而这恐怕完全都要归咎于阿尔斯兰的一时感情用事——
可查士丁尼却摇了摇头道:“这并不怪他,事实上是我之前估算错了时间,要不然的话计划也不至于落空。”他并没有过多纠结于此,而是选择一笑了之,毕竟这的确有他自己的责任没想到比萨人中间出了问题,更何况阿尔斯兰也的确是他手中得力的部下。
随即两人相视一笑,擦肩而过。而查士丁尼神『色』也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深吸了一口气朝营帐走去。既然对方已经在等他,看来提奥多尔亲王应该已经对下一步有了自己的决断。
当查士丁尼刚一踏入其中,顿时间四下的目光便立即汇聚了过来,在一瞬间这个年轻人便一下子变成了在场之中最受人瞩目的人。
“查士丁尼阁下!”
“总督阁下!”
“你终于来了,查士丁尼大人!”
提奥多尔亲王麾下身份最显赫的贵族们纷纷上前向查士丁尼打招呼,完全没有当初他第一次前往阿格里尼翁时候那种受人俯视的感觉,这一刻这些人对查士丁尼心中的轻视『荡』然无存。更重要的是,现在他们看着查士丁尼更有一种奇货可居的感觉,既然提奥多尔亲王都有意重用他,也许说不定不久之后这个年轻人便将成为一位大人物,所以必要的讨好自然也就必不可少了。
这就是真正掌握着力量的感觉么,真是让人觉得美好得难以自拔呢!
看着这一幕的查士丁尼在心中揶揄着,微微发出感叹,但是表面上依旧是那么谦卑平和向每一个走过来的人微笑点头。而正当这时候,他却发现在场的所有人里面却有一个显得十分格格不入,不仅没有上前寒暄反而有种避之不及的感觉。
“好久不见啊,泽奥多塞法隆阁下,我们又见面了!”查士丁尼轻声道走上前去,向曾经作为他远征军副手的这男人很随意地招了招手,却让一直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下去的泽奥多塞法隆感觉气氛仿佛凝固了起来一般。可以说眼前这只莫利亚的小狐狸几乎夺走了他的一切。曾经寄希望于投靠未来阿格里尼翁继承人罗曼努斯杜卡斯的泽奥多塞法隆在失败之后几乎一无所有。这都要拜查士丁尼所赐,可是如今的他却对此一点办法也没有。
事实意义上的莫利亚总督,而且深得亲王殿下的器重,更是莫利亚专制公的钦定的继任者,此时此刻,昔日眼里面的『毛』头小子已经完全不是他能够俯视的了,相反他已经成为了棋盘上的一个小人物。正因如此,昔日在泽奥多塞法隆心里面的恼怒愤恨一下子变成了恐惧。尤其现在他连自己的军队都没有,更是毫无实力可言。
可是现在查士丁尼却主动过来找他,这下子泽奥多塞法隆更加提心吊胆起来,正当这个男人惊慌失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脸上挤出勉强的笑容的时候,营帐之中的声音却一下子安静了袭来。
在众人的注视下,一个男人缓缓走了出来,坐在了空着的位置上。
“贵安,亲王殿下!”
看着提奥多尔亲王出现,顿时间全场也都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毕竟此次他们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过来闲聊叙旧的,而是为了商讨接下来怎么对付退守城中的拉丁人的问题。虽然现在拉丁人已经死伤惨重,可是退守在城里的也有将近有一万多人,强攻下来终归还是有些麻烦的。因此早已经有了分歧,有的人主张得胜之后暂且退却,而有的人则认为应该趁此机会一劳永逸将这里的拉丁人彻底消灭。
“你们人都已经来齐了吧!”仍然是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提奥多尔亲王点了点头看着在座的所有人,“我想我让诸位到这里来的目的想必你们已经都明白了差不多了吧!现在我们会师于此终于将可憎的拉丁人圈锢在此处。可以说是自从君士坦丁堡沦陷以来,我们对付拉丁人取得的前所未有的一次大胜利,而接下来该怎么办,你们心中已经拿定了主意了吗,诸位?”
男人低沉的话语挑动着所有人的心思,不得不说,提奥多尔话语之中透着一丝巧妙,仅仅是陈述事实,可是究竟他心中在想着什么,谁也看不出来。即便是查士丁尼也无法洞察对方心中的城府,毕竟现在的局面的确有些尴尬,在查士丁尼本来的计划里,拉丁联军是应该在卫城山丘下的平原被围歼的,而那样孤立无援的雅典城自然被拿下不在话下。然而现在有半数的敌军仍然蜷缩在其中,继续进攻下去只会造成无谓的损失,可是就这么放弃,实在让人无法甘心啊!
提奥多尔亲王的话音刚落,随即便有人站了出来。
是一名年轻的贵族,名叫卡拉古尼斯,他是提奥多尔麾下几个军团长之一,不久前继任自己父亲的官爵,血气方刚,直接站了出来道:“当然是一鼓作气拿下这里,我们付出这样的代价,岂能就这样无功而返?亲王殿下,我们一定要收复这里彻底将拉丁人赶出我们的国土。”
他的话一说出口,顿时引起了一大片少壮派的认同,纷纷点起头来,荣誉感让这些年轻人都倾向于继续进攻,毕竟之前的胜利已经大大激励了他们。
可惜的是任何事情都往往不是那么简单——
“哼——”
只听他们的话音刚落,便引起了老成保守一派的贵族的嗤之以鼻。
“真是可笑,年轻人,就是年轻人,永远都是那么爱冲动行事,连后果一般都懒得去考虑。要想消灭这里的敌人,谈何容易。”一个阴鸷的老人站了起来,言语不善地讽刺道。此人正是提奥多尔亲王麾下地位最高的一位军团长,克罗诺斯·赫恩,作为比提奥多尔杜卡斯都要年长的耋宿,可以说在阿格里尼翁的地位是不容挑战的。因此他一站出来反对进军,登时间少壮派的贵族们便觉得心中一凉。因为克罗诺斯的地位之崇高意味着他提出反对便很少人能够去动摇,这让刚才还情绪高昂的年轻贵族们不啻于被泼了一盆冷水。
可是作为主战一方的卡拉古尼斯却显然不甘心,不服气地说道:“克罗诺斯阁下,我一向尊敬您,但是也请您不要在这种时候说风凉话,如果您反对我的意见至少给我们一个合理的理由。”
“理由?还需要理由吗?一场侥幸的胜利就让你们冲昏头脑不自重起来了,那要是真的在遇到什么意外的话,又能指望什么呢?”克罗诺斯用沙哑阴沉的声音极尽挖苦地说道,让在座的少壮派贵族也是敢怒而不敢言,毕竟在地地位和资历上他们远远无法和这位“耋宿”相提并论的。
而挖苦完眼中的年轻人之后随即克罗诺斯便转向了正上方坐着的提奥多尔亲王恭恭敬敬地解释了自己的看法:
“尽管现在我们的确战胜了拉丁人,可是我们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而拉丁人也没有完全丧失抵抗的能力。强城防坚固的雅典城的话,一旦陷入持久战,无论是北方随时可能从塞萨洛尼卡南下的拉丁铁骑还是海上仍然游弋的威尼斯人都可能在最要命的时候在我们后背『插』上一把刀。所以保险起见,亲王殿下,请您下令班师。”
克罗诺斯的观点显然是大多数人的心声,毕竟经历了一场大战,很多人都是有一种绝处逢生的感觉,而他们则大多数经历了那个军备废弛的年代耽于享乐因此早已经没有年轻人那种在鲜血里面涌动的冲动感和锐意进取只希望马革裹尸离他们越远越好就行。
一时间气氛一下子变了,人数占大多数的保守派显然占据了上风,他们对现在这个结果已经很满意了,反正也给了拉丁人不小的损失,回去之后面子上也不难看了,相反继续留下来,不仅要蒙受巨大的伤亡还要面对巨大的风险,这实在是他们不愿意看见的。
而其他的少壮派贵族看了眼前这样的景象一时间大多又沉默了下来,终归他们还是人微言轻,可是唯独作为提出者的卡拉古尼斯却仍然一心想要坚持自己的想法,完全没有因此而放弃。
『露』出了恳切的神情,卡拉古尼斯握紧了拳头说道:“那难道说就这样放弃不成?付出这样的代价才获得到了如今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后退就前功尽弃了啊,请您三思啊,亲王殿下!”
可是刚一说完便被克罗诺斯斥责这是完全的感情用事,只在片刻之间主战一派的呼声便被瞬间压制了下来,可是冷眼旁观这一切的提奥多尔亲王却一直神『色』不变默不作声,没有任何的表态。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接触到了同样一直没有任何态度流『露』出来的查士丁尼的眼神,终于缓缓开口道:
“你怎么看呢,查士丁尼?”
这只老狐狸!早就已经猜到会是这样的查士丁尼腹诽道,所谓邀请他过来,不过是想要借他来摆平现在的僵局,既然大多数贵族都希望退兵而提奥多尔杜卡斯还让自己过来,显然这位心有城府的亲王殿下是另有打算的。
而至于查士丁尼,他当然也是一样,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肯定没有道理将吞下肚里面东西再吐出来的道理。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了查士丁尼的身上,作为当初一个挂名的莫利亚总督,原本是没有人放在眼里的,可是这年轻人最终却硬生生虎口拔牙从拉丁人手里收复了半个莫利亚回来,这无疑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再加上之前一战的胜利,即便是再自命不凡的人也不会对查士丁尼有丝毫小觑的。所以,此时此刻,在提奥多尔亲王没有做出决定之前查士丁尼的表态一下子变得尤为重要起来。
突然间原本两派的争论在一瞬间戛然而止,都在将目光放在了面前这个年轻人这边。
而这时,一直沉默的查士丁尼也明白自己现在想不『插』手也没有办法了,更何况他根本不可能同意就这样半途而废。只见,神『色』轻松的查士丁尼在这时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忽然摊开了手,扫视了在场所有人一眼道:
“我想在此之前,恐怕诸位似乎对进攻雅典城的问题上似乎有什么误会吧!无论是卡拉古尼斯阁下还是克罗诺斯阁下,都一厢情愿的认为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以至于还要关心塞萨洛尼卡的拉丁人还有威尼斯人的威胁,但实际上我想这根本是多余之举。而既然如此,我想我们又何必半途而废放弃眼前唾手可得能够收复的国土呢?”
查士丁尼这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在这一瞬间让所有人神『色』大变,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居然会说出这番狂妄的话语,顿时间满座哗然——
第七十五章 征服者的决断
“我想在座的诸位似乎弄错了一个前提。雅典城中的拉丁人并非有多么难以对付。又何必因此小题大做呢?”查士丁尼轻描淡写地说道,可是这一句话却在一瞬间让在座的两派人一下子都有些坐不住起来。
而看着这一幕的提奥多尔杜卡斯也微微迟疑了片刻,“你该不会在跟我们开玩笑吧,查士丁尼!”此刻,上下所有人都齐聚于此为的正是如何对付尽在眼前还在苟延残喘的拉丁人,但现在眼前的查士丁尼居然就这样将他们为之焦头烂额的事情视若无物。这一时间让提奥多尔也觉得有些荒唐。
“我当然没有开玩笑,尊敬的亲王殿下,实际上我此次前来也正是为了商议这件事情的。既然雅典城已经唾手可得,我们就真么半途而废不是未免太可惜了不是么!”查士丁尼张开了手臂,神态自若地转身看向了在座的所有人,登时间气氛居然有些凝滞了起来。
原本还在争执不休的贵族们脸上的神情不一而同,但都带着一丝惊讶。保守派的老贵族们震惊于这个年轻人的狂妄,而少壮派的主战贵族也对查士丁尼的从容不迫感到怀疑。因为不管二者之前争执的有多么激烈,可是在目前面临处境的认识上却是完全一致的,那就是外有强敌,内有心腹之患,区别的不过是应对的方式,然而查士丁尼这一番话却将他们之前的共识直接推翻了。
卡拉古尼斯还好说,而见此情景的克罗诺斯·赫恩则干脆不客气地冷笑道:“这是令人意外的回答呢,查士丁尼大人,看来您真的很自信。只是有些过度自信——尽管我们侥幸取胜,可是还有上万人的拉丁军队驻守在城里,同时还有大量随时可能投入战场反抗的拉丁民团。凭我们现在的力量短时间内完全无法攻克这座城市的。”他完全将查士丁尼看作是信口开河的『毛』头小子,尽管眼前这个年轻人已经一次次证明了他的能力,可是克罗诺斯却仍然倚老卖老,完全不将其放在眼里。
可是他的话音刚落,目光却突然对接到了一双冰冷的蓝『色』眼睛,犹如海水一般深邃,令他不禁凛然,而这目光正是来自于原本一直神情平和的查士丁尼。在克罗诺斯说出那句话的一瞬间,站在他面前的少年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悚然一惊的克罗诺斯居然忍不住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侥幸取胜?我想您似乎对我有什么误会吧?难不成克罗诺斯阁下您真的就这么将我们自从君士坦丁堡沦陷之后对拉丁人取得第一次巨大的胜利归结于‘侥幸’而已吗?这真是一个令人觉得心寒的想法啊!”收起之前的目光,查士丁尼仿佛一时间又变回了一个人畜无害的年轻人,可是他看似随口一说的辩解却顿时间让刚才还咄咄『逼』人的克罗诺斯猛地脸『色』一变。
“我……我没有这么说!”克罗诺斯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失言了,只是他也是为了力图请求撤军放弃继续围攻的打算,所以才这么说的,可是这无疑是犯了大忌。然而即便这位老人在贵族中有着极高的声望,说出这样的话也是极为不妥的,随即反应过来的贵族们也不由皱起了眉头,也对克罗诺斯的失态有些不满。
“那您是什么意思?既然您也是前辈宿将,本应该是我们的榜样,但我实在不明白阁下为何到现在还畏敌如虎。”查士丁尼带着讥讽的语气反问道,此刻强弱的位置已经完全调转,让之前还志得意满的克罗诺斯也目瞪口呆,无话可说,更是战战兢兢地朝着提奥多尔亲王那里望了过去。
而仍然高坐在中央的提奥多尔亲王却一直保持着沉默,什么话也没有再说,而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让克罗诺斯这才得以松下一口气来。
但尽管如此这个男人还是心中惴惴不安,愤愤地看着查士丁尼,而眼前的年轻人却面不改『色』,眼睛里面仿佛闪烁着挑衅的意味。
这也是当然的,面对莫利亚那群活宝的百般刁难查士丁尼尚且能够应对自如有更何况面前的这老顽固呢!
不过克罗诺斯哪里肯甘心,虽然被查士丁尼钻了言语上的空子,可是既然提奥多尔亲王没有表态,也就没什么大碍。既然言语上这个『毛』头小子会耍滑头那就干脆直击要害!
老人有用沙哑的声音哈哈大笑起来,“终归还只是年轻人啊,你可知道正是所谓的畏惧才让我渡过了一次又一次的难关,尤其行军打仗岂能是像你们这些『毛』头小子似的,凭空冒险?我且问你,没有优势兵力强行进攻一座城池付出的代价是多少,你可知道?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保存实力,单单收复一座城市而弄的元气大伤是得不偿失的。就像当初的查士丁尼皇帝劳师远征最终却落得一场空,难道你想重蹈覆辙吗?”
无疑克罗诺斯是话中带刺,可是道理却是许多人都真的认同的,现在他们也是强弩之末要是为了打下雅典最后落得两败俱伤,那就难看了。毕竟士兵现在可都是贵族们视作私产的存在,比如泽奥多塞法隆手下的第四连队如今成了查士丁尼的人,落得个空头贵族的下场,这种情况下谁也不想遭遇一场没有意义的恶仗的。、
可是面对这样的质问,查士丁尼却侃侃而谈道:“这一点诸位大可以放心,实际上我已经着手准备,收复失地易如反掌。克罗诺斯卿所说的固然对,集中优势兵力也的确是最明智的选择,可是战局变化有时难以预测,更多的时候需要的不仅仅是智谋和力量,也需要果断的反应和决然的应对。亚历山大之于高加米拉,凯撒之于阿莱西亚。靠的绝不仅仅是谨慎,而是统帅者作为征服者决断。而现在,我的话也就到这里了,一切还请亲王殿下您来做最后的决断。”说罢,查士丁尼转身向上座的提奥多尔亲王施施然地行礼,请他来做最后的定夺。
而当他们的目光相遇的那一刻,也仿佛都明白了双方心里所想,终于提奥多尔杜卡斯打破了原来的沉默——
“既然你这样说的话,那么就别让我别让在座的人对你失望,按照你自己想的那样好好去做吧,查士丁尼!”
第七十六章 攻心为上
“那么就按照你心里所想的好还去干吧,查士丁尼!”原本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在这一刻终于缓缓地开口道,而这一刻,查士丁尼的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可是面颊上紧张的肌肉也终于得以放松下来。
可是这一幕却让在座的其他贵族们深感震惊,他们万万没想到查士丁尼居然靠着一张空口白牙便说服了提奥多尔亲王。
“亲王殿下,这——!”克罗诺斯还想要阻止,可这一次却直接被提奥多尔亲王开口打断了。
“够了,克罗诺斯,既然已经一把年纪了,也该让年轻人来闯一闯了。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老是害怕孩子走弯路,孩子们可是永远长不大的。”
提奥多尔一番意味深长的话语可不仅仅是说给克罗诺斯赫恩一个人听的,同样也是说给其他老贵族们的,事实上与其说查士丁尼说服了他,倒不如说查士丁尼最后的一番话坚定了提奥多尔杜卡斯下定了决心,的确,此战对于他而言的意义,就像阿莱西亚之于凯撒,高加米拉之于亚历山大,若是就这么放弃之前的努力便前功尽弃了。之于什么风险?又算什么,不为凯撒,宁为虚无。
“查士丁尼,听命!”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从台阶上缓缓走下来,提奥多尔亲王犹如一位真正的君王一般浑身上下都仿佛散发着至高无上的气息。
这就是曾经的皇族杜卡斯家族所培养出来的结果吗?这种举手投足之间的上位者气度真的可以说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够模仿的,一时间查士丁尼也不由为之动容。而很快反应过来的少年随即走上前去,跪拜下来领命——他一直等待的便是这一刻。虽然在他眼中雅典城中的拉丁人犹如冢中枯骨,可是仅仅靠他手上的人还远远不够,因此得到提奥多尔手中力量帮助是必不可少的。而眼前的男人也的确没有让他失望。
“现擢升查士丁尼为暂代行省边防军大统领,统御三军,负责收复失地之战事,一切军需调度皆为其所用,不得有误,所有人皆无条件服从命令不得有任何违逆。”男人威严的声音在这一刻响起,顿时间在场的人都脸『色』猛地一变,可是却无人敢提出反对之声,即便是那些向克罗诺斯这样年长一辈的老贵族竟然也不敢再提出任何异议。
尽管心中不甘,可是贵族们还是默认了这个事实,让查士丁尼暂时成为了三军的统帅,也就是亲王的代理人。别看行省边防军统帅的职务并不如何高贵,可是却是提奥多尔杜卡斯兼任的最高军衔了,而现在暂时授予查士丁尼的意味是什么可想而知。
而同样明白这一点的查士丁尼也低下了头轻声回答道:“无上之荣光莫过于为殿下您效劳。在下愿以此绵薄之躯竭尽所能,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尽管是冠冕堂皇的台词,可是有一句话却是查士丁尼心中真正所想——那便是竭尽所能,在这一刻,他也必须拿出什么,这样才能让提奥多尔能够真正重视自己,真正将力量借给自己。
……
……
……
被围困的雅典城,已经过去了两天,虽然远没有到弹尽粮绝的地步,可是岌岌可危的境地让全城的人都过不安稳,草木皆兵风声鹤唳,生怕城外的希腊人便发起进攻。城中的拉丁人担心着城破遭遇到的报复,而希腊人则恐惧着全城戒严遭受的牵连。才不过两天,就有数十人因为涉嫌里应外合被处决,这更让恐惧的气氛蔓延全城。
可是跟不久前发生的事情相比起来这一切现在却显得完全微不足道——就在昨天,围而不攻的希腊人这边终于有了动静,当警觉起来的拉丁人准备迎战的时候,城下发生的一幕却让他们目瞪口呆。
在卫城山战败而被俘虏居然被罗马军队无条件释放了?!
这本是一个让拉丁人感到高兴的事情,可是城中的戈特弗里侯爵却在为了甄别俘虏身份防止混入间谍而忙的焦头烂额。
“还在忙吗?”走进来看着忙着处理公文的戈特弗里,奥托公爵问道,经历过生死之战两人关系此时已经大为缓和。
而戈特弗里不耐烦点了点头,看着眼前这一团『乱』麻这个男人早已经心烦意『乱』,“你说呢,我早已经劝说过你不要放他们进城,这根本就是希腊人故意为之的诡计。这些人的身份都一遍遍核实,可是现在我哪有多余心思?”他早已经发现了这些被释放俘虏并非是正规军,而是来自雅典公国的民团武装,正因为如此核实身份难上加难,显然对面的敌人是有意选择这么做的,可是偏偏他根本不敢冒险不查,一旦混入什么『奸』细,后果将是灾难『性』的。当初,戈特弗里早有预感,坚持想要说服奥拓公爵放弃,可最终还是失败了。如今面对眼前的这些事情,这个精明的男人早已经身心俱疲。
但奥托公爵也同样有自己的无奈,“不这样做的话,我又能怎么办?我们本身人手就不够,城中的居民又有不少是希腊人,如果对民团见死不救,只会寒了自己人的心,到时候局面一旦失控同样不堪设想。”奥托虽然是一个粗人,可是并非愚蠢,他这样做自然有自己的考量,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
听罢,也知道无可奈何,戈特弗里脸上浮现出寒冷的笑容,“哼,这都要拜那只小狐狸所赐,这种阴损的手段我想不出第二个人了。不过你特意赶过来恐怕不是单单就为了和我说这件事情的吧,公爵阁下?”看着对方脸上的神情,戈特弗里一下子便猜出了什么。
而奥托·罗歇也神『色』凝重地默认了对方的猜测,一言不发地将一封写满了供词的状纸递到了戈特弗里的面前。
“你看了之后自然就知道了。”
接过对方手中的状纸,戈特弗里侯爵的目光扫过状纸上的内容,猛然间神『色』一变,而他的动作也在这一刻猛地僵住了。
第七十七章 流言
“这是——是谁造的谣?”神『色』猛然为之一变的戈特弗里脸上很是难看,显然纸上面的供词令他也无法继续淡定下去了。
“最先是从那批俘虏里面流传的,现在恐怕已经很多人都知晓了。”看着对方极力否定的反应,奥托罗歇现在也基本可以猜到纸上所说的内容所言不虚。
“一定是希腊人做的手脚,我之前就已经说过了不应该放他们进城里面来。”恨恨不已的戈特弗里攥紧了拳头说道,将周中的状纸按在了桌子上面。
可是对此奥托公爵却耸了耸肩回答道:“现在这件事情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戈特弗里,因为事实上城中有很多人都相信了流言中所说的威廉查普利特侯爵的侄子才是真正的继承人,而现在那个孩子已经投靠了希腊人。”
“不过是动摇军心的谎言罢了!威廉查普利特根本没有任何所谓的继承人!”不耐烦的戈特弗里一再否认道,可是却更加加剧了奥托公爵的疑心。
“那么怎么解释之前希腊人从你的领地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了我们背后?”用质问的语气问道,奥托公爵早已经在心中起了疑心,之前他们围攻卫城山上希腊人的大营在最后关头遭遇了突厥骑兵的袭击,而那样颇具规模的伏兵到雅典公国无疑需要途经亚该亚侯国的国境的,但是实现他们却没有得到任何预警的信号。再联系了一下传言之中所说的内容,奥托罗歇已经相信,导致如今的一切十有八九是因为戈特弗里没能够斩草除根造成的疏忽。
一时间,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而戈特弗里也为之语塞,实际上他心中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可是却还是无法承认这个事实。尤其让他心思不宁的就是,背后的亚该亚侯国现在是否向他效忠都很难说了。
“这是希腊人的离间计,应该立即封锁消息,我们不能让这些胡言『乱』语散播下去,先把那些胡说八道的人丢进监狱里去杀一儆百。”原本半晌说不出话来的戈特弗里终于提出了解决的办法,必须立即切断流言的传播,若是还放任下去,恐怕现在他麾下的亚该亚士兵也将军心不稳。
可是站在他面前的奥托公爵却摇了摇头直接拒绝了他的要求,“这不现实,被释放出来的人身份已经审核地差不多了,他们都没有任何问题。而全城的居民把他们看作是英雄,对他们更多的是同情和尊敬,而我作为公爵必须为收拾人心而负责。更何况,这两天一传十十传百,强行封锁消息只会造成局面的恶化。”
“那你想怎么办?”看着接连拒绝自己的要求的奥拓罗歇,戈特弗里也忍不住心中有些来气反问道。
而这位雅典公爵似乎早已经有了准备,就等对方开口,缓缓地道:“所以我才找你商议,我希望让你手下驻扎在城中的士兵暂时解除武装,而相对的我会派人保证他们的安全,其他事情等这段风波结束后,再做处理。”
“这太荒唐了,开什么玩笑?”勃然大怒的戈特弗里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反过来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如果不是看在如今的场合,戈特弗里几乎要拔剑而起了。
但是奥托公爵却面不改『色』,“我当然没有开玩笑,因为相比起来现在是你的人可能会对我们所有人的安全产生威胁。一旦有人真的相信了那所谓‘流言’决心投靠,会造成什么后果你再清楚不过了。”
“难道你还没有意识到那是查士丁尼那只小狐狸挑拨离间的阴谋而已!”戈特弗里怒吼道,完全没有了往日淡定的风度。
可是这种反应对奥托罗歇而言一点用都没有,耸了耸肩说道:“事实上这是阳谋,而且是不管怎么做都可以成功的阳谋。”虽然出身行伍,但不代表他看不出来城外希腊人这样的做的目的,无论如何选择,对方都已经成功动摇了人心,因此现在的他也只能做出取舍。
戈特弗里的得位不正犹如一颗定时炸弹,若是查士丁尼真的以威廉查普利特的继承人为号召,那么城中的亚该亚军队无疑将成为最大的不安定因素。
奥托公爵的话音刚落,随即房间的们便被撞开,早已经在外面埋伏等候命令的雅典士兵冲了进来,全副武装气势汹汹。而看到这一幕,目瞪口呆的戈特弗里也终于明白了对方主动过来的意图。
“大敌当前,不思退敌,反而同室『操』戈,哼,真是很好啊!”『露』出冷笑的戈特弗里横眉冷对看着眼前的一切,可是当他回想起自己之前所做的事情更加觉得讽刺。
不也是一样么?为了目的能够达到,任何手段都在所不惜!
“至少我不会像你所做的那样不留余地,戈特弗里。等这一切结束之后,我自然会放你离开的。但在希腊人退兵之前,希望你和你的人都能够安分一些。来人送侯爵阁下离开,不得有任何无礼!”说罢,奥托罗歇试了一个颜『色』下去,随即两侧的侍卫们便半胁迫地带着脸『色』铁青的亚该亚侯爵离开了房间。
“你以为这样希腊人就会退兵吗?别开玩笑了!你迟早会后悔的!”咆哮着的戈特弗里只能这样发泄自己心中这样无谓的愤怒。
而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奥托公爵却面不改『色』,他虽然是行伍出身,最初的时候连骑士都不是,根本谈不上一个贵族。可是他能够脱颖而出成为雅典公国的君主,自然绝非等闲之辈。他这样做其实完全有两侧打算,一者是杜绝可能存在的隐患,二者就是真的到万不得已的局面,这个亚该亚侯国的君主也许将成为他手上最后的筹码。
“传令下去,就说戈特弗里侯爵下令,让所有亚该亚的骑士贵族都来觐见,有要事相商不得有误。”这个看似粗鄙的男人『露』出了冷酷的面容随即下令道,而这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他话语之中透着那一股寒意,不由为之栗然。
第七十八章 效忠
“看来他们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啊!”在得到城中收买的内应飞箭传书之后,查士丁尼微微感慨道。就在不久前,城中的雅典公爵果然不出所料有所行动,直接软禁了戈特弗里,并出其不备夺去了亚该亚侯国下属所有骑士贵族的兵权,控制了整个亚该亚军队。此时的亚该亚人完全受到了监视,被剥夺了一切武装。
这的确是非常聪明的选择,可以说雅典公爵在第一时间将亚该亚军队可能存在的威胁直接扼杀在了萌芽里。然而这恰恰是查士丁尼所需要的结果,因为相比较起来,有过交手的亚该亚人对他的手段会更加熟悉,而现在在雅典公国的帮助之下,眼前没了这唯一的障碍,万事都已经俱备了。
“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您真的会兑现您的承诺?”在查士丁尼面前站着的并不是他最信任的阿尔斯兰或是聂乌斯基,而是巴蒂斯特爵士。可以说这一次查士丁尼计划的成功离不开眼前这个男人带着威廉侯爵的侄子投靠,正是借此散布流言这才让雅典城中的拉丁人产生了裂痕。只是眼前的巴蒂斯特更关心的是查士丁尼之前的承诺。
“当然没有问题,我本来就不准备食言。”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后,查士丁尼点头答应道,而在心中反而更加高看了一眼面前这个男人。虽然只拥有爵士头衔,可是巴蒂斯特却比查士丁尼所见过任何位高权重者更担当的起骑士的称号。受到威廉侯爵托孤的人中除了他还有那位塞纳子爵,可是真正矢志不渝贯彻到底的却只有巴蒂斯特一个人而已。而对于这样一个人,查士丁尼自然也表现出了最大的善意。
“只要事成之后亚该亚侯国宣布合并入帝国,我将保证查理查普利特在安德拉维达仍然能够拥有一块世袭的封地。”查士丁尼淡淡地说道,看似苛刻条件实际上已经是查士丁尼的最后底线,他不是后世的米哈伊尔八世,绝不会允许国中之国的出现。
“那样的话,当然最好不过。”听完了查士丁尼给出了自己的条件,巴蒂斯特却对此并没有任何的异议,反而点了点头,因为本身他对亚该亚侯国还能够保持独立就不抱不切实际的幻想,而这样的结果对查理查普利特那个孩子而言无疑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这样他对威廉查普利特侯爵的承诺也就算是勉强完成了。
“那么这一切结束之后呢,你准备接下来怎么办?”忽然间,带着一丝别的意味,查士丁尼试探『性』地看着这个拉丁男人问道。尽管驱逐拉丁人是查士丁尼现在的第一要务,可是对战场上曾经给他造成过麻烦的戈特弗里,他却愿意网开一面,而更重要的是查士丁尼看中的是这个男人身上所具有的真正的骑士品质。正因如此,查士丁尼这才选择再这时向其抛出橄榄枝。
“我似乎无处可去呢,要么留在查理殿下身边要么只能和塞纳子爵大人一起前往东方了。”巴蒂斯特如实地回到道,虽然受封为骑士,可是却没有自己的封地,伴随着领主的死亡,现在的他又回到了参加十字军以前的窘境。除了前往东方,很明显没有第二条路选了。
“那么与其这样,我现在正缺少得力的人手,你愿意过来么?”就在这时,也不再遮掩的查士丁尼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的提议。实际上,这本身并没有什么惊世骇俗,在双方真正交恶之前,拉丁人向罗马帝国效忠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比如第一次十字军东征的领袖他们经过君士坦丁堡的时候都向当时阿历克塞一世皇帝宣布效忠,而曼努埃尔皇帝也曾为了制衡宫廷中的贵族而重用外邦的拉丁人甚至突厥人。只是在如今整个节骨眼上,这件事情就显得微妙起来,毕竟现如今双方势同水火,拜占庭人对拉丁人的态度又是不加甄别一律排斥。因此,对查士丁尼这突如其来的邀请,巴蒂斯特脸上也浮现出了惊讶的神『色』。
“你是说真的?别开玩笑了,这样做恐怕你只会遭人非议。”巴蒂斯特摇了摇头说道,他可是亲眼见证到了这一年多以来双方彼此之间仇视的加剧,以查士丁尼现在的身份,自己作为拉丁人是不可能被容忍在其身边存在的。
“真正的帝国正是要兼容并蓄才能不断壮大强盛,从共和时代再到帝政时代,罗马的鹰旗能够永不落下靠的从来不是故步自封。而我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的话,有哪里能谈得上复兴帝国呢?向我效忠吧!我想在注重于血统和身份的拉丁人那里你的才能也是同样无法最大程度发挥出来的,那么为什么不选择与我合作呢?”说罢查士丁尼也缓缓地走上前去两步,向巴蒂斯特伸出了自己的手『露』出了那枚象征着身份和力量的戒指。
而这一刻,仿佛被吸引住了的巴蒂斯特并没有再一次拒绝,而是目光落在了那上面,毫无疑问他真的因为查士丁尼提出的条件而动心了。他作为家族中的庶子生来就无法继承自己父亲的任何遗产,因此才不得不选择加入十字军到东方谋生。可是内心深处,其实巴蒂斯特从来都不甘心于就这么当一个拥有领地的贵族那样庸庸碌碌度过完自己的一生。因此财富和领地都不重要,反而是查士丁尼刚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彻底击中了巴蒂斯特的内心,那就是发挥出自己真正的才能。而恰恰眼前这个年轻人正可以为自己提供这样的舞台。
这一刻巴蒂斯特也终于下定了决心,再也没有了任何的犹豫,在查士丁尼的面前曲膝跪下,亲吻着查士丁尼的戒指,向眼前这个年轻人效忠宣誓。
查士丁尼也在这时同样抽出了长剑搭在了巴蒂斯特的肩头,“按照你们的仪式,我现在应该问你,是否愿意对我宣誓效忠,终其一生,做我忠诚的骑士,用你的勇气,武力和智慧为我服务?”
“我,巴蒂斯特·霍恩·索瓦迪亚,以天父的名义向您宣誓,我的剑就放在这里,吾将效忠于您,至死方休!”
第七十九章 夜袭
由于城外希腊人的威胁,此时的雅典已经全城戒严,尤其是晚上宵禁,任何人都不准走动,甚至连街道上栖身的乞丐流浪汉都被统一驱赶到了监狱里面严加看管,以防止混入『奸』细趁虚而入。并且甚至还下达了严酷的命令,任何有嫌疑的人都有可能随时被直接不经过审判直接处决,实际上这短短几天时间已经有很多希腊人因为『奸』细的嫌疑而被不分青红皂白杀害。
可是这就苦坏了城中雅典公国的士兵们,本来亚该亚的军队被控制起来他们便人手不够了,现在这样一弄更是让他们叫苦不迭。白天要忙着提防希腊人攻城,晚上则要四处巡查,真是让人身心俱疲。
“究竟搞什么鬼,这些倒霉催的希腊人,真是要把人『逼』疯了!”走在街上的拉丁士兵口中咒骂着拿着火把在巡逻着,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睡安生觉了,白天还要因为拜占庭帝国的威胁提心吊胆。现在的他是真的一点精神都打不起来了,可是却不得不跟在自家队长后面。
“别抱怨了,就算你再怎么诉苦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现在是非常时期,给我打起精神来!”随即走在前头的士兵长没好气地呵斥道,实际上他也不想这样,可现在他们面临的局面让他们别无选择。内忧外患,即便再怎么抱怨也是没用的。
“可是这次希腊人真的会像以前那样退走吗,队长?”仍然心中惴惴不安的小兵仍然担心地问道,尽管这段时间希腊人一直围而不攻,一点动作也没有,可却反而加剧了城中他们心中的担忧。
“谁知道呢!这些希腊人现在心里想什么恐怕只有上帝能够知道。”无奈的摇了摇头,士兵长其实也是一样对这次敌军的反常十分不理解。
在两个人不确定的对话之中,其实已经隐含着雅典城中人们的担忧。尽管来自阿格里尼翁的希腊人在过去已经多次进犯过这里,可是即便他们这些小人物现在也已经意识到这一次和往常已经大不相同。光是那场史无前例的惨败使得如今城中的守军元气大伤,就足以让整个城市中的人人心惶惶。
“队长,要是……我是说万一,要是希腊人真的打进来了,我们该怎么办啊?”忐忑不安的士兵小心翼翼地望着自己的头儿问道。
而身前的队长却扭过头伸了伸舌头道:“还能怎么办,当然是保住小命要紧。咱们也不过是来到东方拿钱办事的,没必要把身家『性』命搭进去。”无论是亚该亚侯国、雅典公国这样的小国还是拉丁帝国这样的大国,依靠的军事力量中坚都是来自于当初的十字军,所以双方的关系不过是雇佣而已,所以相比起西方诸国的封臣对领主的忠诚对他们来说是不存在的。
“可是希腊人真的会放了我们吗?”
“那不是废话吗,这次的希腊人的统帅查士丁尼不久前便释放了咱们一大批俘虏,而且连受到虐待都没有,想来只要你不作死,混条小命还是没问题的。不过其实你也没必要这么担惊受怕,我猜过不了多久希腊人自己就会退走的。”士兵长安抚着自己忐忑不安的小弟拍了拍胸口保证道。
“真的吗?”
“千真万确,我之前无意中听见男爵大人说过不了多久塞萨洛尼卡的博尼法斯陛下便会来援救我们,而现在希腊人在城外整天一点动静都没有到时候只能夹着尾巴溜走。”
“那这样的话就真的太好了!”
两个巡逻的士兵相互宽慰着,正准备打起精神把这天最后手头的事情解决完,可就在这时他们走过身旁的城墙的时候,忽然间感受到了自己的脚底下居然有一丝异样的感觉。
“头儿,这地怎么有些踩着觉的不对劲啊!”
话音刚落,而下一秒,他们隐隐约约便听见了面前这面城墙似乎发出了垂死般的哀鸣,看到这一幕的两个拉丁士兵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妙,可是已经彻底迟了。
“轰”的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受查士丁尼派遣的掘子军挖掘在城墙下的坑道之中早已经放置了大量的火『药』木桶,而在这一刻引爆直接成功炸塌了城墙下的地基。拉丁人赖之抵御希腊人的这座屏障在这一刻,在拉丁人的眼前轰然倒塌。
“什……什么?怎么会这样!”忍不住发出一声哀鸣的两个巡逻士兵躲开了倒塌的那段城墙,可是却双腿战栗着,因为城外的黑暗之中在爆炸发生的同时燃起了令人恐惧的火光。
正是全副武装等候这一刻多时的罗马军队,他们在查士丁尼的带领下整装待发,手持着火把在黑夜之中军容肃穆。
但实际上知道看着眼前高大的雅典城墙轰然倒塌,查士丁尼这才得以松了一口气,他将手中所有火『药』存量都用上了,果然威力上没有让他失望。
之前的一切准备其实都是为了掩人耳目,无论是释放囚犯还是散布流言,最终的目的便是为了让掘子军挖掘坑道的时候不为拉丁人察觉。而事实上,果然拉丁人真的没有没有察觉。
这一刻,雅典城最后的屏障『荡』然无存,在战旗下查士丁尼随即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以你们的鲜血去洗净昔日的耻辱,以你们的利剑去扞卫你们的信仰吧!罗马人,因父之名,驱逐蹂躏我们故土的敌人吧!此时胆怯的拉丁人所依靠的最后的一道屏障已经『荡』然无存,用你们的勇气去证明一切去吧!”
“尊奉神的意志,行于世间!愿弥赛亚的光辉笼罩在我们的身上,庇佑我们不受任何亵渎者的伤害。阿门!”在黑夜之中无论是否是查士丁尼所部的士兵所有人都在这一刻振臂应声呼喝起来。
随即,以气势如虹的气魄,三军在查士丁尼的号令之下犹如汹涌的『潮』水一般向着还没有来得及准备防御的雅典城发起了进攻。
第八十章 城破
“挡住他们,争取时间,快!”看着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恐万状的拉丁人只能强压着恐惧试图去阻击。被爆炸声惊醒的守军迅速朝着城墙塌陷处靠拢企图构建起防线,并且还想用鹿砦和担土将缺口堵上,从而阻止罗马军队突破这里。
可是这无疑已经太迟了——
“杀——”以机动『性』着称的突厥骑兵早已经杀到了眼前,尽管坍塌的城墙缺口有些狭小,可是对于这些善于在安纳托利亚山地任意驰骋的民族而言,简直是小菜一碟。只见飞驰的骏马猛地冲撞入人群之中,登时间掀起了一阵血雨腥风。
“放箭,放箭!”
惊慌失措的雅典贵族仍然想要组织起防御,可是拿着十字弩和弓箭的士兵是突厥人最优先攻击的对象,立时间便被杀散了,死伤惨重。
“顶住啊,顶住啊,谁再胆敢后退一步一律军法从事!”负责守城的贵族气急败坏地指挥着溃败的手下,可任凭他如何扯着嗓子都已经无济于事了。
突然间,贵族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而下一秒他只觉得自己的脖子感受到了一股令他『毛』骨悚然的冰凉。紧接着,一道夺目炫丽的血红便遮盖住了他的视野——
“呲——”的一声。
骑着快马的突厥人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降锋利的弯刀以极致的速度送进了拉丁贵族的脖颈,干净而利落地将其斩首,而那抹鲜红正是来自腔子里面鲜血。
被当场斩杀的拉丁贵族的尸体在众目睽睽之下从马上落下,而那颗血淋淋的头颅也挽在了突厥武士,这一幕彻底将雅典公国的军队的士气完全击垮,再也没有任何抵抗下去的勇气了。
雅典城墙彻底失陷,败退的雅典公国军队仓皇而逃,躲进了城区之中,而一时间突厥骑兵也没有继续追击,因为陷入巷战的话反而对他们不利,而是选择杀散了散兵游勇打开了雅典的城门放大部队进城。
而从这一刻,开始战争的走向已经彻底画上了句号——
……
……
……
“怎么回事?究竟发生了什么?”还在睡梦之中的奥托罗歇被震天的喊杀声惊醒看着窗外火光冲天,而他之前实在是疲惫不堪,所以一直睡得很沉,可是现在闹出的动静居然把他从睡梦中拖了出来,这位雅典公爵立即意识到大事不妙,而这时,只见一名满脸鲜血身上也是破破烂烂的贵族猛地冲进了他的寝室,吓了他一大跳。
“什么人?”警觉的奥拓罗歇拿起了床边的长剑,喝问道。
而这名贵族连忙举起了双手战战兢兢地说道:“公爵大人,我是罗柏大人派我过来向您报告了前线发生的情况。”
“前线,告诉我外面怎么回事?”吃了一惊的奥托公爵连忙放下了手中的剑,连忙问道。
而这名小贵族也连忙回答道:“殿下,城墙已经被希腊人攻破了!我们根本无法阻挡住敌军的进攻,死伤惨重!”显然这名贵族此刻已经吓得屁滚『尿』流,完全不像一个战士的模样。
而得知了这一切的奥托公爵也陷入了深深的震惊之中他没想到日常最被瞧不起的希腊人,居然在此时出其不意攻陷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城墙,若是这样的话此刻雅典已经完全成为了一座不设防的城市,之前就已经流言纷纷而起,据说希腊人斩杀骑士以上的贵族无论是谁都可以得到重赏,而一切放下武器的普通士兵和平民都可以得到人生安全的保障,这下子身为君主的他反而心中惶惶不安起来了。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惊呼不已的奥托公爵反复重复着同样一句话,根本不敢相信面前部下所说的事实。没有强有力的攻城器械,对方究竟是怎么突破城墙的?无法接受这个结果的男人此刻如痴如狂,可是还是拿起了身旁的长剑穿上放在一旁的盔甲。
而渐渐地,奥托罗歇也终于稍微恢复了一些,心态这才平静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向了身旁的部下问道:
“希腊人已经打到了哪里?”
“已经攻入中心广场,防御堡垒已经沦陷,即便是继续巷战下去也非常勉强了。”照实回答的这名拉丁贵族气喘吁吁地说道,实际上雅典军队才抵抗没多长时间便溃不成军了。而这其中的原因有多方面的,首先是他们措手不及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而其次便是没有了亚该亚侯国的支援,此刻城中的守军能够调动起来的已经没有进攻的罗马军队数量要多了。可最后一点才是最要命的,由于查士丁尼下达的命令,即便是名声很不好听的突厥人居然也没有对平民区进行任何『骚』扰劫掠,因此不仅得到了城中一直受到压迫的希腊人响应,连一些拉丁平民居然也选择了保持中立。这直接让雅典公国甚至连依靠巷战来阻击都无法做到。
这几天随着查士丁尼有意为之造成风声鹤唳早已经让雅典城中人心涣散,随着大军攻入了中心广场,雅典公国的权贵的凄惨命运已经注定。
当得知这一切之后,作为早已经身经百战的奥托公爵也终于已经明白大势已去,垂下了自己的手臂,双目之中也变得没有了神采。
“难道说,真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吗?!”
就在这个男人近乎绝望的时候,眼前满脸血污的小贵族却走上前去低声道:“公爵大人,也许我们现在可以借助亚该亚军队的力量,也许有了他们的帮助,说的不定可以击退希腊人的进攻。”
这句话点醒了失魂落魄的奥托罗歇,他这才想起来希腊人虽然已经攻入了城中心,可是被剥夺武装的亚该亚军队还在自己手中,若是有这样一支举足轻重的军队加入战场的话,也许战局真的可以能够被扭转。
猛地一个激灵的男人连忙点了点头,正准备下令,可是却又被眼前这名小贵族给拦了下来。
“可是在此之前还请殿下还是先释放戈特弗里侯爵好一些,这样恐怕亚该亚的军队才能够愿意听从我们的指挥。”贵族提醒道,毕竟亚该亚侯国的君主都尚且还在奥托公爵的秘密软禁之中,要是没有平等的交换的话,只怕不情不愿的亚该亚人加入战场也是无济于事。
而这才想起来这一点的奥托随即称是,也不由看着这名小贵族高看了一眼,在这种局面下对方居然还能够临危不『乱』,为自己出谋划策,罗柏伯爵手底下什么时候居然有这么出『色』的小家伙了。也不再迟疑,于是奥托罗歇吩咐侍从取出了钥匙给自己径直走向了自己寝室的一处墙边,取下挂了在墙上一副画像,而那后面正是一处机关。随着奥托公爵转动开关,一扇暗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而那里正是通向软禁戈特弗里侯爵的地方。
第八十一章 覆灭(上)
一扇暗门随着机关消息的启动而在奥托公爵的眼前缓缓打开,而这里正直通向戈特弗里侯爵被软禁的地方。
为了防止发生意外,比如亚该亚军队哗变,这个秘密软禁的地方除了少数人知道外别无其他人知晓,而现在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尽管万般无奈,可是事实上就是他必须借助戈特弗里侯爵和他身后军队的力量,才能挽救现在所面临的局面。带着身边的侍从,奥托罗歇径直走了进去,而身后的那名小贵族也似乎好奇地跟了上去。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处隐秘的地方,如果没有奥托公爵带路的话一般人根本就想不到戈特弗里侯爵居然被软禁在了这里。转过了几个过道,终于来到了一处隐秘的房间之中,取出钥匙的奥托罗歇缓缓地打开了房门。而只见一个男人正端坐在其中,不是别人正是那位亚该亚的篡位者,戈特弗里侯爵。
不过看这模样衣衫整洁样子,显然奥托公爵虽然将其软禁却并没有真的当成阶下囚来看待。
背对着前来的奥托公爵,坐在椅子上戈特弗里淡然地道:“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局面已经失控了吧!”不用问,这个男人便已经猜到了希腊人的诡计已经得逞,否则的话奥托罗歇又怎么会主动过来找他,恐怕如今雅典城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境地了。
而见此情景,奥托公爵也面『露』一丝尴尬一闪而过,但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他再掩饰什么也无济于事了,随即点了点头道:“之前的一切的确如你所说是敌人的障眼法,这段时间希腊人趁我们不备用掘子军挖掘坑道毁坏了城墙已经攻进来了。现在我需要你的力量,戈特弗里,如果我们再不同心协力的话就将葬身于此。”
尽管知道自己没有什么资格说出这句话,但是奥托罗歇还是不得不将最后希望放在了眼前戈特弗里侯爵的身上,他麾下的三千名亚该亚军队如果可以与他同心协力的话兴许真的可以扭转局面,毕竟现在希腊人也一样疲惫不堪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
听完对方的恳求,戈特弗里心中虽然鄙夷,可是沉『吟』了片刻,衡量了一下得失,还是终于点了点头,“我答应你,谁叫你我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但是之前的这笔账可还没有完!”说罢,这位亚该亚侯爵『露』出了阴寒的目光,显然对之前发生的一切仍然心中充满着怒意。
而得到了对方承诺的奥托公爵心里终于放下了一块大石头,欣喜若狂还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旧怨。
可是面前的戈特弗里下一句话一落下便让好不容易放宽心的奥托罗歇此刻却又突然脸『色』一变。
“接下来联军一切统一都听我指挥,雅典城既然已经守不住了,那只能以最小的代价突围才行。”得到释放的戈特弗里想到的第一件事情不是组织反击,而是想办法逃离这里,这顿时便让奥托大吃一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自己这样做还有什么意义。
“放弃雅典城,你疯了吗?这是我现在唯一的一切,难道就这样拱手让人不成?”
“当然,你总不会认为有我的加入就能够扭转现在的局面了吧?城墙失守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这座城市的命运。更何况就好像只有你一个人失去了自己唯一的一切一样,现在继续留在这里只能白白把『性』命断送,还是保存实力才是明智的。”戈特弗里冷冷地看了对方一眼回答道,并一边取过原本属于自己的披挂。
“那我放你出来还有什么意义?”怒极反笑的奥托公爵满脸荒唐地看着对方问道。
可是却得到的是愤怒的咆哮——
“你这种蠢材当初就不应该软禁我,现在这一切的局面都要拜你所赐,反而要让我为你收拾烂摊子,不觉得太可笑了吗?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那只该死的狐狸尽可能少从我们的身上撕下点肉来就已经不错了。”
戈特弗里怎能不愤怒,他之前明明已经警告了对方,可是却最终还是让希腊人钻了空子,如今他只能选择减少损失。
而面对着亚该亚侯爵狂风暴雨一般的斥责,一时间之前还暴怒的奥托仿佛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默然无语。从刚才波动的情绪中渐渐稳定下来的他也已经意识到除了接受这样折中的办法,他别无选择。
“好吧,就听你的吧!现在也只能这样像是一只丧家之犬逃得越远越好了。”苦笑着的男人随即点了点头,可是话音中却透着无比的不甘,他们加入十字军大多数都是为了能够闯出一番事业的,好不容易奥托罗歇可以取得自己的封地,然而才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希腊人又从他的手里硬生生地抢了回来,叫他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可是戈特弗里才不会关心对方心里想的是什么,而是转身看向了自己身后一直挂着的地图,虽然被软禁可是这些天这个男人一直都在关心着整个战局的情况。
“集中所有的力量撤退到北城区,那里应该是希腊人防御最薄弱的地方,向南回到科林斯已经太危险了,而威尼斯人也指望不上,我们只能投靠塞萨洛尼卡的博尼法斯陛下。”说起来也是无奈,他们本身就是博尼法斯麾下的十字军骑士,做大之后才独立出来,可现在却不得不回归到对方的手下。然而纵观整个局面,他们现在除此之外别无选择了。
“可是希腊人应该也有可能猜出这一点吧!”
“很简单,命令军队放火焚烧全城,我向查士丁尼应该不可能愿意得到一片废墟的,不仅可以阻断敌军还可以拖延对方的追击。”当机立断的戈特弗里猛地『露』出了冷厉的眼神,下达了这道残酷的命令,没有丝毫的犹豫,登时间看着这双毫无情感的眼睛,奥托罗歇竟然也忍不住悚然一惊,后退了两步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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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覆灭(下)
“这样做的后果你知道是什么么?”声音颤抖的男人问道,他根本没想到戈特弗里竟然会提出这样疯狂的方案,要知道雅典城中可不仅仅有信仰东正教的希腊人还有大量同样是天主教徒的拉丁移民。如果这件事情泄『露』出去,承受的将不仅仅是希腊人的怒火还有这个天主世界的谴责。
但是戈特弗里却根本一副不在乎的样子,用一种冷漠到极致的平静淡淡地回答道:“那又怎样?事实如何没有会关心,到时候不过是一笔烂账而已。再者即便教廷追究又能把我们如何,当初威尼斯人洗劫了扎拉最终不还是不了了之了么?”戈特弗里当然想过后果,在这种教廷鞭长莫及的地方,即便做再多的恶也不会受到任何的惩罚,因为他们是尊奉十字架的军人,任何的罪恶最终都会被宽恕。表面上英诺森教宗将教廷的势力拓展到了极致,可是实际上却已经在动摇教会的公信力了。所以比这过分千百倍的事情都已经做了,事到如今的戈特弗里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而被这样反问的奥托公爵也一时间语塞,他也的确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否则的话结局只会是全军覆没在这里。终于,在心中经过了片刻的挣扎,无奈之下的他也作出了决断。
“好吧,也只能这样子了,我这就抓紧时间派人下去办。”
说着,奥托公爵将目光转向了自己身后一直站着默不作声的那个小贵族,道:“你前去替我下令,让罗柏伯爵立即调集军队回防,准备按照戈特弗里阁下的计划行动。”虽然对这个年轻人没有什么印象,但是之前他给自己提的建议让奥托在心里留下了良好的印象,于是毫不犹豫地将其看作是得力的手下吩咐道。
可是他的话音刚落,突然在他眼前的那名小贵族却猛地冲了上来,而周围的两名侍卫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便只见进步上前的男子已经贴身将一柄锋利的匕首刺入了毫无防备的奥拓罗歇的胸膛,两层锁子甲被直接贯穿,遭遇这突如其来的致命一击,奥托公爵的脸上满是惊愕,根本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奥托!”
“公爵大人!”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行刺的小贵族推开了已经成为一具尸体的奥托罗歇,作为一位君主,竟然以这样的形式落幕真是无比屈辱无比悲哀。戈特弗里看着这一幕也惊骇莫名,而当他仔细看清了眼前这名其貌不扬的行刺者的轮廓的时候,突然间吃了一惊,一口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是你,巴蒂斯特·索瓦迪亚!”
只见行刺者抹去了脸上的血污之后,戈特弗里便立即认出来他,正是科林斯那场政变之中的漏网之鱼,他一直怀疑带走威廉侯爵侄子的巴蒂斯特爵士。难怪他可以轻易骗过守军进入奥托公爵的堡垒之中而不被任何人察觉,而现在看来令他当初根本没有想到,巴蒂斯特居然投靠了本应该是仇敌的希腊人。这样看来,查理查普利特是真的已经落入了查士丁尼的手里。
“没错,当然是我,宫相大人,我们又见面了!”平静地看着面前,巴蒂斯特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所谓罗柏伯爵早在罗马军队攻入城中的时候就已经被突厥人砍下了脑袋,所以他才能够拿着死去的罗柏伯爵的佩剑顺利进入了雅典公爵的城堡之中,而他来这里的目的此刻也终于已经达成了。
“真没有想到你居然会投靠狡猾无赖的希腊人,你应该是很重荣誉的人才对,巴蒂斯特!”戈特弗里面对着眼前的局面面不改『色』地一边说道,一边后退了两步,而这才反应过来的两名雅典公国的侍卫也拔出了剑仇恨地看着面前这个可恶的行刺者。
然而巴蒂斯特却连正眼瞧他们一眼都没有,而是目光紧紧锁定住了正对面的戈特弗里,“我想您对威廉侯爵做出那样的事情的时候本应该猜到才对,您在科林斯所做的一切现在也是应该到了偿还的时候了。”说着这个年轻贵族用手中的短剑指向了戈特弗里。
可是毫无悔意的戈特弗里却在这时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偿还?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威廉那个家伙也是一样,永远不知道是我一直在帮助他缔造出来了亚该亚侯国,可是他短浅的目光却要毁灭我辛辛苦苦做出的一切,甚至还想要剥夺我本来应该得到的报酬,他死有余辜!”
“但是同样的话对你也是一样!”纵然戈特弗里情绪无比激动,可是巴蒂斯特却此时依旧毫无触动,并猛地侧闪躲过了身后雅典侍卫的一击劈砍,还在躲避同时将短剑送入了对方没有盔甲防护的肩胛处直接一击毙命,鲜血四溅。而另一名侍卫的进攻也如期而至,可是抢过之前侍卫的长剑的巴蒂斯特却以及上扬挥砍直接卸掉了对方的一条胳膊,又一剑劈开了对方胸膛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致命伤口。
而第二个侍卫被巴蒂斯特杀死之后,只听“咣铛”一声,之前的断臂也和长剑一同掉在了地上,而看准机会的戈特弗里仿佛看见了一根救命稻草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这是他最后的求胜机会了。这一幕犹如一条饿极了的野狗扑向了一根骨头,可是他的手指还没有来得及触及到剑柄,小腿一阵剧痛便让戈特弗里发出了一声惨叫险些直接痛晕了过去。正是是巴蒂斯特直接用长剑将对方的腿钉在了地板上。
巴蒂斯特一脚踢开了戈特弗里眼前的长剑连同踢开了他最后的希望,面无表情的男人随即踏在了戈特弗里的后背,缓缓地弯下了腰,轻声道:“我不会亲自处置你,而我的目的现在已经达到了,但是这不代表你不受到制裁,我会带你出去让你得到应得下场。”
而从剧痛之中终于缓过来的戈特弗里却『露』出了冷笑道:“就凭你,别忘了这里可还是我们在控制着,在重重包围中杀出去,你未免太高看你自己了!”
见对方居然没有直接要了他的命,这一刻戈特弗里仍然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然而巴蒂斯特却摇了摇头道:“我当然不是一个人,你听,他们已经快到了——”
罗马人军队进攻的号角声在这时吹响,而这对拉丁人来说再熟悉不过了,可是更让他们惊恐的是喊杀声震天愈发接近,即便是在城堡深处软禁戈特弗里的这个地方,居然也已经听见了那振聋发聩的声音,仿佛就在眼前……
而雅典公国覆灭的丧钟也在这一刻彻底被敲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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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进击吧,瓦兰吉人!
“杀——”
攻入城中的罗马军队势不可挡,尤其进入城中心广场的开阔地带之后,巷战的形势已经完全不利于拉丁军队。尤其是在纵横驰骋的突厥骑兵面前,任何的抵抗都是徒劳的。
勇猛剽悍的突厥武士迅速突破了雅典公队组成的最后防线,而随后当拉丁人的耳边响起了重装步兵沉稳而富有节奏的步伐声的时候,彻底的,拉丁人迎战的勇气和决心于此刻『荡』然无存……
“撤退,撤回堡垒里面,快!”指挥着残兵败将仓皇而逃的拉丁人现在也只能选择朝着最后的壁垒逃去,四面八方到处都是敌人的兵马,而前往求援的人也至今一点消息也没有,将士死伤殆尽,无疑所有拉丁人都意识到了他们的末日已经到了。
可是事到如今他们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尾音能够选择的便只有拼死一战,意图能够有渺茫的希望能够出现。
“弓箭手准备——放!”
在一声令下,穿着麻布衣裳装备简陋的弓箭民兵拉开了自己的短弓朝着进攻的罗马军队释放出一波箭雨,然而粗制滥造的箭头叮叮当当地撞在了正前方重甲步兵手持的盾牌上根本无济于事,只见犹如一堵移动的铁墙,拉丁人眼中鄙夷的希腊人却在缓缓『逼』近,看着这一幕拉丁人也绝望了仿佛看到了死神在向他们招手。
“后面的人断后,其余的人立即撤回城堡中固守待援,快!”知道这样下去根本阻挡不了希腊人的进攻,指挥着军队的拉丁贵族立即下令留下小部分士兵阻击,而大部队则选择退到内城堡里面据险而守,即便知道这样等于将自己置于毫无出路的死地,可现在的他们别无选择。
然而这个男人的话音才刚落,最前方『逼』近过来的罗马重装步兵却将手中防御的盾牌倾斜到了一边,而他们的身后是一群来自于意大利的雇佣军,他们手持着新式的十字弩朝着毫无准备的雅典军队集群又是一通攒『射』。
“哇——!”
“隐蔽,躲开啊!”
始料未及的雅典公队压根就没有防备对方有这一手,根本来不及反应躲开便被密集的强弓劲弩『射』成了筛子,伤亡惨重,倒地死伤者不计其数。尤其是装备简陋的弓箭民兵,他们没有掩护在第一轮进攻下便丧失了战斗力。这让没有远程威胁的罗马军队更加轻松,加速了追击的步伐。
可是在后方指挥的查士丁尼脸上却并没有那么轻松,而是一边让军队进攻包抄,另一边也示意前锋不要追击太紧避免对方迅速放弃整个雅典城区的争夺选择退入城堡中。而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两层原因,一是避免遭遇太大的损失,毕竟这里的主力大多数都是提奥多尔亲王的人,而二则是为了协助巴蒂斯特刺杀计划的成功,尽管事先查士丁尼并不赞同这个计划,可是在对方的坚持下,他还是答应了巴蒂斯特的要求。
但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了,一分一秒都是极为宝贵的,可是城堡之中却一点点消息也没有,这让查士丁尼的眼角处掠过了一丝焦躁。
难道说被发现了,还是……对方背叛了他?!
查士丁尼一边心想一边举棋不定,但是在这样下去承受不住伤亡的拉丁军队肯定会撤回城堡中,那样就麻烦了。而一旁看出查士丁尼心中所担心的聂乌斯基也终于缓缓地开口道:
“您是在担心巴蒂斯特所答应您的事情吧!但是恕我直言,我还是之前的态度,您不应该相信一个拉丁人,更不应该给他这个机会的。”
从一开始聂乌斯基对查士丁尼接受一个拉丁人的效忠便很不赞同,无论从实际还是以后面临的舆论,这个孩子都应该与拉丁人彻底划清界限才行,这样才能成为所有人眼中当之无愧的帝国英雄。
而查士丁尼却摇了摇头道:“我不认为他会背叛我,聂乌斯基,我当然知道现在在我们的土地上所有拉丁侵略者都是我们的敌人,可是这并不代表我们就要不分青红皂白排除一切的拉丁人。而我也相信巴蒂斯特,若说真的有什么担心——也仅仅是担忧在堡垒之中的他孤身一人独木难支。”
“那好吧,我尊重您的决定,查士丁尼大人。可是现在的局面我希望还是让我们上场吧,要不然的话等拉丁人完全退进堡垒里面便将是一场我们承担不下去的苦战了。”聂乌斯基提起了手边的战斧郑重其事地说道,认真地看着眼前的查士丁尼,目光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这一刻,查士丁尼一边看了看前方试图撤退的雅典公队一边看了看聂乌斯基,也终于做出了退让,“好吧,就按你说的那样子办吧!接下来的一切交给你们了,只是你和你的人尽力而为就可以了,必要太过勉强。”
而面对查士丁尼的嘱咐,聂乌斯基随即听罢一声大笑将战斧的斧柄扛在了肩头道:“放心吧,这一点我还是有分寸!”说罢于是这个瓦兰吉男人一转身,将战斧高举过了自己的头顶,示意着自己身后其余早已经伤痕累累的瓦兰吉卫队武士们跟随着自己。只见一个个顶天立地的身影升起犹如高耸的石柱矗立在天空之下,顿时间一股气势便为之一变,令所有人看到都为之动容。
如果说雅典公国现在手中最后的一张王牌是不惜大兴土木修建起来这座堡垒的话,那么查士丁尼手中的王牌便是这支曾经勇猛无敌的帝国禁卫。每一次查士丁尼都尽可能将其安放在最后出场,不仅仅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更多的则是为了保证瓦兰吉卫队的出现当如雷霆万钧一般摧枯拉朽,这样方才不辱他们的威名。
而现在,也的确是时候了,用查士丁尼手中最锋利的矛去刺穿雅典公国赖之以负隅顽抗的最后的一面盾牌吧!进击吧,瓦兰吉人!
第八十四章 投降
“挡住,挡住!”在拉丁贵族的威『逼』严令之下,雅典军队不得不以血肉之躯去阻止面前的敌人,终于这才延缓了对方狂风暴雨一般的进攻。
“奥托公爵殿下那里还一点消息也没有吗?”在前线的贵族焦头烂额,可是却迟迟等不到援军接应,奥托罗歇的不在场让公国上下群龙无首一时间陷入了各自为战的境地。
“还没有,奥托殿下一点消息都没有传来!这可怎么办?”
“只能先退回到堡垒里面从长计议了!”
打定主意之后,在场的其他几位伯爵都准备放弃全城退守进堡垒之中,可饶是如此,如今的他们早已经元气大伤,还能不能逃过这一劫尚且是未知数。雅典全城上下都已经失去了控制,而他们手中作为炮灰由本土希腊人组成的辅兵也都已经尽数选择倒戈,放眼望去,一时间居然到处都是自己的敌人。雅典对于现在的他们而言再也不是往日的乐土了,而是一块彻彻底底的死地。
正当最后的雅典军队浑浑噩噩用最后的气力去阻挡罗马军队的进攻的时候,突然间,一支小规模的军队出现却将原本僵持的战局骤然间打破。
只见原本还组成密集阵型的罗马重装步兵连队四散开来让开了进攻道路,而长驱直入的瓦兰吉人也犹如一匹凶猛的豺狼扑向了眼前的猎物。
此时的瓦兰吉人相比起之前阿尔菲奥斯河之战还有阿尔戈斯之战已经大不相同,里面穿着罩袍锁子甲外面再套上一层鱼鳞甲,在防护上一下子上升了好几个档次。以密集的楔形战阵突击的瓦兰吉人远远望去宛如一团黑压压的乌云,欲要摧城破阵,顿时间便让最前面的拉丁士兵吓得魂飞魄散,连迎战的勇气都没有。
“杀——”由于头盔只『露』出了两只眼睛,聂乌斯基发出了低沉的战吼,而身边的其他瓦兰吉武士也遥相呼应,犹如战场上的英灵在做出祷告一般振聋发聩。
迅速突击上前的瓦兰吉人这次并没有像往常那样选择双手挥舞战斧劈砍自己的敌军,而是取下了背后的盾牌猛击眼前的敌人的阵型。吓了一跳的拉丁士兵手持着长矛和盾牌想要阻挡,可是却根本抵挡不住这群人怪物一般的力量。登时间,瓦兰吉卫队便硬生生地冲开了雅典公国最后的防线。而正如任何一场战斗只要突破一点那么整个战局便有可能发生剧变。果不其然,面对这样狂暴的打法,本就已经近乎绝望的拉丁人直接一触即溃,这些被当成断后炮灰的士兵纵然面临着身后督战的弓弩手也再也不愿意钉死在阵地上了。
“关闭城门,快,关闭城门!”
这一幕让指挥这一切的拉丁贵族们彻底丧失了最后的一丝希望,竟然一咬牙不顾还没有撤回来的士兵死活直接命令守军关闭堡垒的城门,完全不将城门之外的自己人的『性』命当一回事。甚至于,贵族还下令弓弩手『射』杀试图还想要扒开城门进来的溃兵。
“可是大人我们的人还没有——”
残忍的一幕以至于让执行的士兵都无法接受,恳求着希望面前的大人能够停止这样残酷的命令,可是话刚一说出口便被粗暴地直接打断。
“闭嘴,现在是我在命令你,要不然的话你就给我滚出去一起死在外面!”
声嘶力竭之中,不顾任何荣誉的人早已经将最丑恶的一面尽数流『露』出来,而只见在贵族威『逼』之下堡垒的城门也在这一刻渐渐地开始关拢,任凭还没有回来的人呼喊都没有理睬的意思。目睹这一切的查士丁尼也神『色』一沉,如果对方真的弃车保帅壮士断腕的话,那么之前的目的就将无法达成,围攻一座防御森严的堡垒,现在的罗马军队既没有时间也承担不了这么巨大的伤亡。更不要说北边还有塞萨洛尼卡以及威尼斯这两个不安定因素,今天必须彻底解决这里的拉丁人才行。
可在另一边,任凭突厥骑兵和瓦兰吉卫队如何长驱直入撕碎眼前一切的敌人,但是终归追之不及,眼看着城门便要彻底关闭起来,可就在这最后关头,一个无比响亮的声音却在所有人的头顶响起。
“所有人都放弃抵抗,你们的公爵已经身死,他的首级在我手上,如果不信的话就看看这是不是他的长袍!”
站在堡垒上层城墙之上的男人正是一路杀出来的巴蒂斯特·索瓦迪亚,只见他满脸血污,如果不是听见他的声音查士丁尼根本就认不出对方来了,巴蒂斯特随即将手一伸,便将原本是奥托公爵身上穿着的紫『色』长袍给从上面丢了下来,在空中落下进入了所有人的视野当中。
这下子不仅仅是雅典公国的军队,就连一路强攻的阿尔斯兰和聂乌斯基脸上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因为他们实在没有想到那个拉丁人真的做到了,并且还能够安然地活着出现在他们眼前。
而面面相觑的雅典军队则更是陷入了无比的混『乱』之中,城外被抛弃的士兵哭喊声四起,让堡垒之中的守军的心理防线也彻底坍塌了,他们已经战败了,就连自家的君主也被人砍了脑袋,全城上下也被希腊人占据控制,再这样下去垂死挣扎又有什么意思呢?再加上立即反应过来的查士丁尼命令投降者一律免死,顿时间大约剩下还有战斗力的四千人上下的拉丁军队便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跪拜下来,乞求眼前的罗马帝国士兵们宽恕他们的『性』命。他们已经没有抵抗的决心和勇气了,任凭将命运交给他人。
甚至于城中最后的那些贵族们也终于知道大势已去,没有了公爵这个主心骨,再困守此地就是等死,于是他们也放下了手中的武器选择投降,至少他们还有赎出自己的权利,虽然领地得而复失,可是只要有一条『性』命还在以后还是可以东山再起的。
第八十五章 证明你自己吧!
“不准有任何虐杀俘虏的行为,隔离开本地百姓和拉丁移民的聚居区,避免一切的报复『性』仇杀!其他的战利品全都任由将士们瓜分,甚至可以掳掠,但有一点,凡是出现"jian yin"烧杀者,杀无赦!”
在拉丁人放弃抵抗选择投降之后,查士丁尼第一时间便下达了这项命令,让自己最信任的里奥守备长去处理这些事务。尽管知道血战之后,精神和身体都达到极限的军队亟需发泄,但是他是下决心严令不准有任何战后的杀戮行为。这并不是为了什么道德宗教信仰,查士丁尼这样做是为了避免往复的仇杀最终导致的动『乱』。如今的罗马帝国面对的最大敌人是威尼斯,而不分青红皂白对所有拉丁人进行排斥甚至报复只会让帝国如今的处境更加糟糕。毕竟就现在而言,光靠伊庇鲁斯的力量根本无法对抗号称八分之三罗马的威尼斯,因此来自其他的力量必不可少。
即便是突厥骑兵也秋毫无犯,而拉丁军队也没有受到任何残酷手段的报复,在查士丁尼调度下,尽管有大量的不安定因素,最终雅典城还是完整地重新回到了帝国手中,没有再多生出什么变『乱』了。
一夜的激战已经让全军身心俱疲,只见东方的太阳缓缓升起,终于天明将黑暗血腥的阴霾驱散开来,这才让所有人得以缓过劲来。
而此刻,远处提奥多尔亲王也带着后续的连队到来,本来为了防止查士丁尼支撑不下去,所以提奥多尔杜卡斯才准备了预备队,可是现在他们到这里只有打扫战场、收拾战利品的份儿了。而之前对查士丁尼还非常不满的其他普罗尼亚贵族们此刻看着满地都是可以随便拾取缴获的武器与辎重,也是目瞪口呆。这场胜利甚至比之前卫城山上的突击战果还要大,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真的收复了雅典城,再看着放眼望去的俘虏,即便是提奥多尔亲王也不由为之动容。数千人的战俘都在城外的平原上排成一列,上缴自己的武器,这种巨大的战果可是前所未有的,甚至于他之前连想都不敢想,可是就凭着查士丁尼一个人居然真的做到了。
“他真的做到了!”之前还对查士丁尼不放在眼里的克罗诺斯此刻也忍不住喃喃自语地惊呼起来,他一把年纪了,却根本没想到一个矛头小子居然真的能够成功。看着一袭戎装的查士丁尼缓缓步行而来,一时间,这个老头儿也不由脸上一热。至于其他主战的少壮派贵族们以卡拉古尼斯为首则是一副心悦诚服的模样,虽然他们一心想要收复失地,可是却还是对查士丁尼能够做到如此干净利落大为震惊。
只见,走上前来的查士丁尼这时也出城赶来迎接,一见到骑在马上的提奥多尔亲王便俯身下拜,长剑拄地,沉声说道:“幸不辱命,雅典城已经光复。此战歼灭敌军九千余众,我军战死者一千四百三十二人,伤者无算,总算没有辜负您的期望,还请亲王入内节制事宜。”虽然胜在夜袭,可是实际上罗马军队的伤亡还是不小,尤其战死者都是军中精锐中的精锐,其中有不少都是查士丁尼部下,而受伤的人就更多了,有不少人甚至要留下终生的残疾,可以说代价绝对谈不上小。
可是这已经让提奥多尔亲王能够满意了,查士丁尼只造成这样的损失,完全出乎这个男人的意料。而他竟然在此时此刻『露』出了罕见的笑容。
“你做的已经非常好了,查士丁尼,既然是你收复的雅典城,那么节制事宜便暂时还是由你来把握吧!第三第四连队仍然由你来调度,至于俘虏的问题,只要他们交够了赎金就行。”大为让查士丁尼惊讶,提奥多尔杜卡斯此时居然并没有表现出对雅典城浓厚的兴趣,相反给了查士丁尼相比之前更加优厚的对待,不仅仅是第四连队,连第三连队也暂时归于他的编制之下。
这一刻,查士丁尼也终于反应了过来,直到现在,提奥多尔亲王这才真的将自己纳入他的一派之中,做出了真正的拉拢之举,而这座雅典城无疑也就成为了送给查士丁尼的礼物。只不过到底绑不绑上提奥多尔对付米哈伊尔的战车,查士丁尼还没有做出决定,然而现在这样的结果他也乐见其成。
于是乎,查士丁尼接过了提奥多尔赐给他的另一面战旗跪谢道:“在下定当不辱使命,请亲王放心!”
“希望我没有看错你,努力吧,孩子。”提奥多尔亲王点了点头将查士丁尼拉起,低声说道,而他此刻也随即下达了另一项命令,让其他的军队集结,显然不准备再多在此处停留。
“亲王殿下,您是现在就要回阿格里尼翁吗?”微微一愣的查士丁尼问道,没想到提奥多尔居然走的这么急,竟然现在就将手中其他的军队调回到了手中,可是这样人困马乏未免太仓促了吧!
但是眼前的男人却摇了摇头,“当然不是现在,只不过在这里休整几天之后就得回去了,拜我的好皇兄所赐,马其顿那里的情况并不太好。现在整个莫利亚的局面已经是一盘残局,在最短的时间里面处理干净吧!我想要不了多久,北边就要有大事发生了。到时候,究竟能不能脱颖而出,就全靠你自己的力量了。但是我相信你还是能够做到的。查士丁尼,继续用你的力量去证明你自己的价值去吧!”
这一刻,提奥多尔杜卡斯已经不再是像过去那样以居高临下的态度对查士丁尼说着这样一番话,而是真正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当做是自己未来的一大助力。
而查士丁尼也缓缓地抬起了头与对方相视,目光之中看似波澜不惊,然而他的心中却早已经燃起了一丝火焰。终于,更大的舞台已经在向他招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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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余波未尽
1205年深秋,随着雅典城被光复,伊庇鲁斯在南线的秋季攻势宣布大获全胜,原本还企图窥伺南下的塞萨洛尼卡王国也因此最终放弃了『插』手莫利亚地区的意图,原本还虎视眈眈的拉丁铁骑最终无可奈何只能选择灰溜溜回到了塞萨洛尼卡城中。
这让由于之前进攻马其顿战败的北线面临被动的局面得以有所缓和,反而原本得胜的拉丁人举棋不定。因为在无形之中,随着莫利亚和雅典落入了伊庇鲁斯的控制,他们已经陷入了希腊人的汪洋大海,境内的反抗暴动此起彼伏。焦头烂额的拉丁人如今不得不将精力全部放在怎么对付属地内部叛『乱』的希腊人上,而对下一步进军计划不得已而被搁置。这也就让西边的伊庇鲁斯和东边的尼西亚都得以获得些许喘息的机会,毕竟无论怎样,拜占庭帝国残余的力量还是太弱小了,即便对付得了那些拉丁人国家,面对其背后的威尼斯却仍然力不从心。
而同样的,查士丁尼坐镇在雅典城,也获得了宝贵的时间来消化自己取得的战果。由于之前查士丁尼下达了严令,因此城中之前虽然经历了一场血战,但是却得以避免遭受重大的破坏。而甫一入城,在查士丁尼的示意下,负责城中事宜安排的里奥守备长便安抚了在城中的拉丁平民,约法三章,只要不是威尼斯人而且没有恶劣的罪行,任何人的生命安全都将得到充分的保障,这也使得雅典城中没有大量人口流失。
至于原雅典公国投降的战俘,查士丁尼则按照拉丁人的一套,交出赎金之后便可以被释放,而这一笔钱理所当然地作为查士丁尼此时亟需的军费开支。
尽管这么做遭到了一些人的非议,可是查士丁尼却还是没有任何的妥协,甚至于作为交换将比雷埃夫斯港租借给比萨人也没有任何的犹豫。原因很简单,打仗靠的是钱粮靠的是能够服役的人丁,而不是其他什么。尤其是现在盲目地排除拉丁人只会造成帝国的形势江河日下,所以最终在查士丁尼力排众议之下,他所控制的地方都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报复『性』流血事件,拉丁人之前的人心惶惶也得以暂时平息下来。
城外的夕阳下,带着少数随从骑着马环城而行的查士丁尼满意地看着自己治下已经渐渐恢复过来的雅典城,才不过一个月,这里的景象已经和之前大不相同了。尤其是比萨人的进入,让这里的商贸交易的雏形也渐渐得以形成,只见商贩过往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虽说此时原来的希腊地区,经济中心已经南移到了科林斯、科罗尼一带,可是对查士丁尼而言雅典作为和比萨人合作的商贸点依旧有不小的价值,而更重要的是一旦日后和威尼斯人开战,这里将是十分重要的海上据点。不过唯一麻烦的是阿提卡半岛地区太过于贫瘠了,粮食产出简直可以说少的可怜,供应此时他手中这数千人规模的军队吃喝都有些力不从心。
所以查士丁尼决定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处理好这里的一切,然后便要离开回到莫利亚去处理其他的事宜。
“我走之后,这里就全都靠你来照看了,里奥。”看着面前的守备长查士丁尼说道,身边的阿尔斯兰和聂乌斯基擅长的都是冲锋陷阵,而里奥守备长在参军前成有过一段文官的履历,因此这里只有托给他管理才能让查士丁尼安心。
而身旁跟随在侧的里奥守备长也随即点了点头道:“请放心吧,查士丁尼大人,我一定不辱使命。”
“嗯,我当然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现在清点丈量的土地工作做得怎么样了?”查士丁尼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而里奥守备长也立即回禀道:“已经登记在册,都完成的差不多了,请您放心,查士丁尼大人!”
见状,查士丁尼平静地点了点头,“这就好。”虽说阿提卡的土地贫瘠,可是出产葡萄酒和橄榄油还是有一定的商业竞争力的,因此他让里奥守备长着手办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没收一切原本属于拉丁贵族的田产,并纳为国有。
这场战争无疑给查士丁尼帮了大忙,由于拉丁人的入侵,原本土地的主人基本要么死掉了,要么逃亡,所以他才得以轻易获取大片大片的土地以及田地上的佃农,而没有遭遇之前在莫利亚遭到的旧贵族的刁难和激烈反对。
不过查士丁尼所做的这一切当然都不是为了一己之私,而是为了扫除前朝的弊政。由于科穆宁王朝为了应对危机,原本就已经瓦解的军区制走向了采邑化,直接导致了帝国军备不可逆地走向了下坡路,而国家的财政也因此被重创,所以查士丁尼明白想要再一次复兴帝国,必须要将土地牢牢抓在自己的手里。
在查士丁尼想法里,由国家控制的土地产生的收益用来支付军队薪资,和国家用度,除非在重要的军事边境地区,领主没有对土地分配的权力。同时受封的军事贵族取得的采邑也没有世袭的权力,当其战死或去世后,其封邑将直接被帝国中央重新收回,并转交给其他勇猛善战的立功之士,作为激励他杀敌的奖赏。实际上查士丁尼就是在重新恢复过去的军区制,从而以此拔除导致帝国中衰的世袭权贵。不过这仍然是权宜之计,但是就目前来说这是查士丁尼能够选择的最好方案,有了充足兵源和财富这样才能够支撑起日后的军事行动。
而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吸引了查士丁尼等人的注意力,只见骑马的一名斥候从南方而来快马加鞭,显然是什么紧急的事情发生过来禀报。顿时间,这让查士丁尼和身边的所有人都不由紧张起来,因为这半个月来他们一直都在等待南方传来的消息,并为此紧张不已。
……
……
……
第二章 来自南方的消息
从南方赶来带回消息的斥候骑兵快马加鞭地赶到了查士丁尼的面前,翻身下马的时候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而他的那匹马精疲力竭几乎要口吐白沫。这让在场的所有人不由为此紧张起来——
这段时间里面他们一直都在等待着从南方传来的消息,那就是亚该亚侯国残余势力的问题。
尽管雅典公国被消灭,身为亚该亚侯爵的戈特弗里被俘虏,可是仍然盘踞在科林斯的亚该亚侯国却并没有完全覆灭。强行进攻科林斯要塞无疑会造成巨大的伤亡,可是查士丁尼却做出了一个任谁都没有想到的决定,那就是让巴蒂斯特·索瓦迪亚带着查理查普利特前往科林斯招降那里的拉丁人。作为条件,查士丁尼将原本属于利奥斯格罗斯的科林斯公爵的头衔封给了查理查普利特,而原本亚该亚侯国的贵族一旦归顺帝国查士丁尼也承诺将保证他们原来的既得利益。
这无疑是一个十分优厚的条件,可是最初,查士丁尼想这么决定的时候却遭到了聂乌斯基和里奥守备长两人的激烈反对。因为他们完全不信任新归顺的那个拉丁人,而查士丁尼让那个叫巴蒂斯特的男人带着亚该亚侯国名义上的正统继承人回去一不小心便有可能成为放虎归山。但最后在查士丁尼的坚持下,最终还是派遣了巴蒂斯特带着那个孩子前往了科林斯。因此,此时看见斥候带着消息气喘吁吁的模样,仿佛之前的忧虑担心成为现实,里奥守备长和聂乌斯基的脸上都『露』出凝重的神『色』。万一亚该亚侯国死灰复燃,那么他们下面要处理的麻烦可就大了,尤其是现在主力都在雅典城后方空虚的时候。
然而查士丁尼却不慌不忙地看着上接不接下气的斥候,平静地说道:“不要急,慢慢说,有消息了么?”脸上似乎并没有因为斥候的反应而担心什么。
而这时候被安抚着的斥候这才终于缓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神情,兴高采烈地禀报道:“查士丁尼大人,亚该亚侯国已经宣布投降接受您的条件宣布重新并入帝国,巴蒂斯特大人派我连夜赶过来向您禀告,请不必担心。”
此言一出,原本还以为出现意外的里奥和聂乌斯基都不由又惊又喜,喜悦的是科林斯得以兵不血刃回到了帝国的手中,而惊讶的是巴蒂斯特真的如同查士丁尼信任的那样没有背叛。一时间,两人也不由佩服查士丁尼识人之明,果然没有看走了眼。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斥候将这个消息才刚一说出口,之前还一脸淡定的查士丁尼却猛地用指头弹了一记年轻斥候的脑门,没好气地说道:“还敢不敢说话这么大喘气?害我白担心了大半天!”实际上,他其实也是一直忐忑不已,生怕出了大问题。可是一直都装作胸有成竹的样子,而现在悬着的心终于得以放了下来。
看着这一幕,一时间刚才还相视一眼敬佩查士丁尼的聂乌斯基里奥两人也不由哑然失笑,终归还是一个孩子,即便平常显得城府深沉,可是在这个时候年轻人的心『性』还是显『露』了出来。但是这却非但让他们没有觉得可笑,相反这样子的查士丁尼反而让他们觉得更富有几分让人能够亲近的人情味。
而没好气的查士丁尼训斥完了可怜巴巴的斥候便让他下去领赏了,随即便又恢复了之前的那副认真的面孔看向了身后的二人道:“既然科林斯也已经收复,那么我们明天便可以动身了。”
“嗯,事不宜迟,毕竟我们的后方空虚,时刻还要提防着威尼斯人。也是时候离开了。”聂乌斯基点了点头,经过了一个月的休整,他们麾下的军队元气已经恢复,而随着科林斯的拉丁人也选择了投降,现在整个莫利亚和雅典都已经在他们的控制中畅通无阻。如今查士丁尼的势力已经不亚于一方诸侯,现在唯一需要的便是好好消化这份战果并且抓紧时间,毕竟他们的敌人可不会一直无动于衷的。尤其是之前的一战,威尼斯军队受挫之下已经注定了他们不可能继续无视查士丁尼的存在,想要不被扼杀在萌芽之中,最好的办法便是快速成长起来。
可是一旁的里奥守备长却仍然有些疑虑道:“虽然我理解您做的决定,只是查士丁尼大人,您这样对拉丁人这样宽容我还是无法赞同。尤其是科林斯的那些拉丁人,您甚至允诺他们不剥夺他们的封地,这样只怕会引起许多人的不满。”尽可能委婉地说道,在查士丁尼决定离开雅典城之前,里奥守备长将自己的肺腑之言说给了这个年轻人听,兴许他的确天赋异禀,但有的时候终归还是有稚嫩的一面。尤其是亚该亚的残余势力,他和聂乌斯基其实更倾向于斩草除根,毕竟对拉丁人的两面三刀早已经与之打过交道的两人再清楚不过了。
但是查士丁尼却摆了摆手打断了里奥守备长还要接下来要说的话,平和地说道:“你说的意思我都明白,不过这只是权宜之计,至于拉丁人的问题我自有决断,如果他们真的不对我的宽容心怀感恩的话,到时候自然也会付出他们应得的代价。但是就目前而言,还是从长计议吧!”这个少年用斩钉截铁的口气说道,没有丝毫的妥协,看着这一切,里奥和聂乌斯基也同时感受到了查士丁尼说出这句话时候隐含的那一抹杀气,微微悚然。
于是乎在查士丁尼这样的态度下,他们也没有再多的反对之辞,也只能选择再一次相信查士丁尼。毕竟这只莫利亚的小狐狸可是一向是睚眦必报,如果那些拉丁人真的愚蠢到招惹他的话,只怕会承受无法言喻的后果,下场可想而知。这个年轻的小子在这方面上可从来没有让他们失望过——
第三章 刑场
科林斯城中,原本城头上挂着的十字架旗帜缓缓落下,取而代之的则是罗马帝国的双头鹰旗冉冉升起飘扬在城中所有人的眼中。
看着这一幕,不管是拉丁人还是希腊人都心情十分复杂,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但不变的是高高在上的贵族们,其中既有外来的拉丁贵族也有投诚的本土贵族,然而无论头顶上飘扬的是圣洁的十字架还是狰狞的双头鹰,对他们而言都没有任何区别。尽管被迫臣服于罗马人让拉丁贵族们蒙受了不小的损失,可是就目前而言,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而在这一天,科林斯的广场上聚集了许多人,都在等待什么的样子,而广场中心的刑场上绞刑架竖立着冷冰冰的样子让人不寒而栗。今天到场的所有人都在等候一场绞刑的执行,而被送上刑场的不是别人,正是在一个月前还是科林斯乃至莫利亚主人的亚该亚侯爵,戈特弗里威列哈督因。当他通过残酷的政变篡位成功的时候,也是像这样将自己的政敌送上了绞刑架前,可讽刺的是才没有过去多久,这个男人便将接受同样多的命运。
只见,远远地便看见刽子手将带着头套的囚徒从马车上押送到了刑场上,而当头套被摘下的时候,这位昔日一人之下的侯国宫相,篡权者终于站在了广场上所有人的视线中。几乎让在场的人都感到震惊,那张憔悴的面孔完全看不出乃是曾经那个昔日执掌他人生死的一国之君。这绝对不仅仅是牢狱之灾带来的结果,更多恐怕的是在沉重打击下的身心俱疲,使得其整个人都形容枯槁,不复往日的风采。
喧闹的围观人群和高高在上却安静无声的贵族们形成了鲜明对比,唯一相同的便是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对这位曾经的君主被推上绞刑架而感到惋惜和哀伤。
效忠于戈特弗里的贵族在之前的雅典之战中伤亡殆尽,剩余的也都差不多仓皇出逃,而剩下留守的贵族本身对这个篡位者心怀不满。此刻看着这一幕反倒是心中觉得解气占得更多一些。至于城中的平民,也是同样无所谓的心理,只不过是抱着凑热闹的态度去观赏一场绞刑的“表演”罢了。
而唯一真正谈得上认真关注着这场行刑的反而是一个半大的男孩儿,如今科林斯城名义上的领主,查理查普利特。才不过十二岁的小查理在如今的摄政塞纳子爵的坚持下还是来到广场上去见证这个复仇的时刻,昔日的仇人被送上了刑场即将得到应有的惩罚。
可是这个孩子脸上一片惨败,满是惶恐的神情,并没有因为仇人即将授首而感觉到丝毫的快乐。反倒是以领主的身份穿上华丽的长袍手握权杖让小查理感觉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毕竟一切变化的都太快了,之前还仓皇流亡可转眼间他便成为了名义上罗马帝国的科林斯公爵,这对一个小孩子来说一时间实在无法适应的了这个新的角『色』。
可是作为摄政的塞纳子爵却明白,作为新的领主,查理查普利特必须以这种手段树立起新的威信,这样才能够稳固统治得到贵族们的支持。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塞纳这么想——
“这样真的好吗,塞纳大人?”默默地走了过来站在了塞纳子爵的身边,巴蒂斯特看着肩膀这个有些颤抖的小男孩问道。“对这孩子而言,未免有些太残酷一些了吧!”
可是塞纳却眼皮子也没有抬一下,淡淡地说道:“正是因为残酷,所以才要让这个孩子早一点接触,否则的话终归无法成长为一个合格的上位者。这便是我的职责,也是威廉殿下给你我的托付,只不过现在这只是我一个人义务了,亲爱的巴蒂斯特阁下。”特意地加重语气说道,甚至不必看一眼,巴蒂斯特便能够感受到塞纳子爵话语中很明显有着一丝特殊的含义。
很明显这是塞纳子爵对巴蒂斯特向查士丁尼效忠表达内心的不满,而巴蒂斯特索瓦迪亚也心知肚明。不可否认如今的他已经和昔日的上司成为了陌路人,可即便这样,他还是说出自己内心中的忠告。
“我只是认为这个孩子并不适合担负起这么沉重的担子,也许如同威廉殿下遗愿那样,平平凡凡地渡过这一生会更适合他。”
然而巴蒂斯特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便被猛地打断了,只见塞纳以一种近乎命令的语气冷冷说道:“没有一个上位者是一开始便铁石心肠的,巴蒂斯特这不应该是你所要担心的事情。查理殿下总有一天会成为一个优秀的统治者并且绝不会让他的叔叔失望的。”
如今的巴蒂斯特已经不再是受欢迎的人了,即便是曾经的老上司塞纳子爵也冷言以对,而对此巴蒂斯特也没有再说什么,毕竟从一开始他也预料到了这一点。事实上,背地里塞纳子爵已经劝说过他放弃对查士丁尼的效忠,这样科林斯依旧有他的一席之地,可即便这样巴蒂斯特也不准备回头了,不是为了其他什么,而是查士丁尼对他说的那句话。他不想碌碌无为地困守在自己的封地度过一生,而只有查士丁尼可以给自己证明他才能的舞台。一切的荣誉都将前往东方攫取,正是他参加十字军时候的格言啊!
而就在这个时候,只听人群中传来了『骚』动的声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终于,一切准备就绪,行刑的时间已经到了,另一边在神父指导下最后的祷告也已经完成,带着枷锁的男人也缓缓地走上刑台,戈特弗里用灰暗的眼珠子扫过了在场的所有人,既没有战栗恐惧也没有愤怒不甘,终于他的目光落在了同样用冷冷的目光看着他的塞纳子爵。
“还有什么遗言要说吗,篡位者?”塞纳看着绞索已经挂在脖子上的戈特弗里不急不慢地问道,尽管一个在刑台之上,一个在下方,可是此刻这个男人说出这番话却宛如居高临下的垂询,这也是给予这个篡位者最后的仁慈。
但令所有人都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死到临头的戈特弗里却平静地笑了笑道:“我只不过是碰巧运气不好失败了而已,而你们本质上有和我有什么不同呢?甘心臣服于希腊人的脚下,将我暴霜『露』,斩荆棘,方才有的尺寸之地交付给一个黄口小儿,你们真的以为那只小狐狸会善罢甘休吗?即便是我被埋在坟墓之中也要笑看你们日后的下场,到那个时候在狠狠地将唾弃你们!”犹如在诅咒一般,戈特弗里尽管没有『露』出任何声嘶力竭的模样,却让贵族们忍不住心中的恶寒,因为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戳中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反倒是平民百姓一副吃瓜看戏的样子并没有再有任何的『骚』动。
面『色』铁青的塞纳子爵也不由默然不语,但是最终还是抬手命令刽子手准备行刑,只见头套再一次被戴在了戈特弗里的头上,而在其脖子上套一根与直角形支架相连的绳子也已经确定固定结实,随即在所有人的瞩目中刽子手抽掉了戈特弗里脚下的支撑物,随即悬在半空之中身体在缓慢的挣扎中渐渐地将生命力消耗殆尽最终趋于寂灭,这个过程十分缓慢,痛苦,即便是听不到受刑的人痛苦挣扎的声音,目睹这一幕的人也能感同身受。
害怕极了的小查理一度想要低下自己的头,可是却被自己身边的塞纳子爵按住,让他硬生生地将这眼前的发生的全程牢牢地记在脑海之中。
第四章 忌惮
君士坦丁堡,这座本应该喧闹繁荣的这座城市在这一天却显得格外气氛沉重,圣索菲亚大教堂传来了沉重无比的钟声,很明显是在哀悼某个人的离世。
这一天,在君士坦丁堡威尼斯人的聚居区中,一向埋头于自己赚钱生意的威尼斯商人也自发的前往圣索菲亚大教堂,尽管无法进入圣殿之中,可是他们纷纷在教堂外驻足停留,他们前来这里的目的正是“参加”他们的执政官,恩里克丹多罗的葬礼。
这位年过九旬的老人终于告别了尘世,与世长辞,但是他无愧于自己的身份,无疑恩里克丹多罗是威尼斯历史上也许以后都是最伟大的执政官。正是在他的领导下,原本只占据泻湖一隅之地的威尼斯才得以成为如今的海洋帝国,并一举征服了拜占庭一雪前耻。
不仅仅是威尼斯人在悼念着这个老人,同样,罗马利亚帝国的拉丁贵族上下也都出席了这场盛大的葬礼。毕竟无论如何,十字军能够攻陷下君士坦丁堡都离不开威尼斯人的帮助,正因如此,这些法兰西人也也满怀崇敬之心,目送着盛放着恩里克丹多罗的棺木被葬入这座宏伟神圣的大教堂之中。
可是这样的所作所为实际上却无疑是在进一步激怒君士坦丁堡城中的希腊百姓,在朴素的情感下他们本身对外来这些入侵者就已经十分反感,更不用说他们曾经犯下的恶行。可是现在,将一个西方异端者、可憎的威尼斯人葬入圣索菲亚大教堂之中,这无疑是赤『裸』『裸』的亵渎。于是乎,仇恨的种子在无形之中在敢怒不敢言的希腊市民的心中生根发芽到最终根深蒂固。
但现在,无论是威尼斯人还是法兰西人,他们都傲慢地对此浑然未觉,丝毫没有将眼中蝼蚁的愤怒放在心上。
而在这场葬礼结束之后,宏伟的罗马宫殿之中,罗马利亚皇帝亨利一世接见了威尼斯派遣到这里的新的使者——塞恩韦尼尔和拉涅利丹多罗。
甫一见面,这两个威尼斯贵族便向这位不久前刚刚战胜西部敌人威望如日中天的“皇帝”发出了警告。
而对此亨利皇帝也颇为惊讶,在不久前君士坦丁堡便传来了亚该亚侯国和雅典公国覆灭的消息,尽管有些物伤其类,可是实际上佛兰德尔的亨利却并没有太过于震惊。毕竟地理位置上那里距离伊庇鲁斯太近,而一旦立足不稳遭到希腊人的反攻倒算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可是让亨利皇帝感到诧异的是,眼前的这两个威尼斯人却都不约而同地说出了同一个人的名字——查士丁尼,对此感觉无比陌生的他很好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竟让威尼斯对其存在极为忌惮。
可是当拉涅利和塞恩两人将之前他们的见闻告诉了这位拉丁帝国的皇帝之后,原本挂在这个男人脸上淡定的神情也变得有一丝凝重起来。
“这是真的吗,两位?”仍然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再次确认一遍的亨利皇帝问道。
而年轻气盛的塞恩韦尼尔则直言道:“陛下,您真的认为我们是在对您撒谎吗?”
这让亨利顿时间颇有些尴尬连忙解释道:“当然不是,只是我真的没想到希腊人在短短这段时间里就……”
可他话才说到一半,便被拉涅利丹多罗打断接上道:“正如您所说他们已经恢复了过来,实际上我们也正是由于没有料到这一点才吃了大亏。所以我们此行过来也正是为了提醒陛下您千万小心不要大意。无论怎样,虽然我们蔑称他们是希腊人,然而在我们的脚下切切实实是真正的罗马帝国,而她的子民也一直保有着这一份骄傲。想必在亚德里安堡所发生的一切也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说到此处威尼斯的话仿佛是戳到亨利皇帝的痛点一般,在一刹那间这个法国男人脸上闪过了一丝阴沉——无疑亚德里安堡惨败于保加尔人与希腊人联手是拉丁帝国永远的痛。不仅仅是上任皇帝,亨利的皇兄鲍德温一世被俘虏,大量精锐的前十字军战士的阵亡让帝国元气大伤,直接导致了亨利当时追击尼西亚的拉斯卡里斯家族不得不半途而废,再到现在为了对付自己的敌人不得不和塞萨洛尼卡联手举步维艰。
可是作为威尼斯人的拉涅利和塞恩可不会在意这些事情,尽管口中称呼其为皇帝,但实际上却是带着居高临下的态度。对此,即便不久前武功赫赫的亨利一世皇帝也无可奈何,因为想要维持这个帝国,威尼斯的输血是必不可少的。
于是很快将之前的不满收敛起来的亨利皇帝好整以暇地说道:“两位尊贵客人,感谢你们的忠告,作为威尼斯永远忠实的盟友。我会考虑的你们的建议,不过在此之前,在东方尼西亚的希腊人残余才是我们要对付首要目标。至于莫利亚的希腊人,也许塞萨洛尼卡的博尼法斯国王才是更适合对付他们的对象。”以委婉的语气婉言谢绝了威尼斯人的要求,亨利平静地说道,这让本来还期待满满的韦尼尔、丹多罗两人都不由脸『色』一变。
塞恩韦尼尔刚要开口却直接被拉涅利拦了下来,只见更加稳重的拉涅利丹多罗缓缓向面前的这位皇帝行了一礼,淡淡地道:“既然这样,很高兴您能接见我们。愿你贵安,尊敬的皇帝陛下,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您再考虑一下,也许我们最大的敌人已经不再是尼西亚的那些散兵游勇了。”
而亨利一世此刻也进退有据不卑不亢道:“我一定会再考虑贵国的建议的并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但愿如此。”说罢,点了点头的拉涅利随即便带着仍然神『色』恚然的塞恩韦尼尔向眼前的这个皇帝行礼告辞随即径直离开了拉丁帝国的宫殿,而一路上他们甩开了侍从的指引扬长而去却没有一个人敢阻拦。
第五章 不欢而散
“哼,这个法国佬真是不识抬举!”一出宫殿,年轻气盛的塞恩韦尼尔男爵便忍不住心中的鄙夷恚然道。虽然说亨利一世表面上恭恭敬敬表示会有所考虑,但是傻子都知道这根本就是推托之词。原本他们计划和拉丁帝国联手进攻在莫利亚立足未稳的希腊人,可现在显然这位所谓的皇帝根本没有『插』手的兴趣,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对付尼西亚的上面。
可是他这样的举动却立即被一旁的拉涅利丹多罗呵止,“注意你的言辞,塞恩,对方终究是一个的皇帝,尤其现在的这种场合,你这样的行为对解决问题一点用处也没有。”已经步入中年的拉涅利在这方面就明显更加沉稳一些,他当然也不悦于拉丁帝国的推诿态度,可是终归面子上的功夫还是需要的,毕竟此时拉丁帝国控制着君士坦丁堡也是他们的重要的盟友。自己的父亲去世之前便多次向他嘱咐过了,无论如何都要保证拉丁帝国的存在,绝不能让希腊人收复君士坦丁堡得以东山再起。这也就是为什么,刚才的拉涅利在宫殿中阻止了塞恩韦尼尔的无礼举动。
而对此尽管大为不满,但是眼前的拉涅利丹多罗纵然是戴罪之身,可是地位比他这个年轻的『毛』头小子也高得多,塞恩韦尼尔也只好停止了抱怨。
“可是难道我们就这样放弃不成?要是让那只小狐狸在莫利亚做大的话,后果是灾难『性』的!”在雅典之战吃过大亏的塞恩已经对希腊人再也没有丝毫敢掉以轻心,准确的说那个名叫查士丁尼的小子给他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象,如果准备周密的话说不定当时他也可能重蹈威斯卡里堡的覆辙。也恰恰因为这样,塞恩现在对查士丁尼是恨不能处之而后快的,可惜的是调动足够的兵力需要威尼斯的元老院允许,而这里距离母国往返要一个多月的时间,太慢了。正因为这样,他们才寄希望于拉丁帝国能够重视,可谁曾想到却是白跑一趟。
“这一点我比你更清楚,在威斯卡里堡之战结束后我便已经向元老院解释过这一切,可是当时又有谁相信呢?现在我们也别无选择,也只能等待这些愚蠢的家伙自己醒悟过来了。”拉涅利摇了摇头,其实他本身便不抱太大的希望,而他此行的真正目的其实只是为自己逝去的父亲送葬罢了。由于之前发生的事情如今丹多罗家族的力量虽然谈不上一落千丈,可也已经没有了当初那番如日中天。就连处理希腊地区的事务,韦尼尔家族都已经伸过手来企图分一杯羹了。这让这个男人对母国还有眼前这个年轻人没有一点好感。
不过尽管如此,拉涅利却对塞恩韦尼尔此来的另一个目的有极大的兴趣,那便是一直以来威尼斯都在怀疑希腊人的背后有其他力量在暗中支持。有可能是热那亚人也可能是帕多瓦、比萨甚至神圣罗马帝国也在怀疑的对象,所以韦尼尔家族才被派过来暗中调查,而想来眼前经历过雅典之战的塞恩也一定找到了有些蛛丝马迹。
两人骑着马离开了这里,而在路上拉涅利丹多罗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不动声『色』问道:“对了,之前你在雅典那儿吃了不小的亏,有没有找到关于希腊人背后势力的线索。”
可塞恩韦尼尔却平静如常地摇了摇头回答道:“虽然可以肯定希腊人有外力的支持,可是对方隐藏的很好根本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破绽,即便我们有些怀疑也没有足够的证据。”
“噢,原来如此。”而没有问出的什么的拉涅利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明白对方并不愿意多说。
而实际上塞恩也并没有说谎,尽管后来进驻雅典城的比萨人嫌疑最大吃相最难看,可是他的确手上没有足够的证据,因此对支持希腊人的背后势力究竟是什么,谁也不敢妄自下定论。不过他也对面前拉涅利丹多罗身上正执行的任务十分感兴趣,于是问道:
“丹多罗阁下,听说您不久前在海上俘虏了被流放的前科林斯公爵利奥斯格罗斯,是真的吗?”
“你们的耳目还真是灵通,这么快就听说了。”也不遮掩这一点的拉涅利随即便点了点头承认道,他的确在海上发现了被流放之后漫无目走投无路的利奥斯格罗斯。
而得到肯定的塞恩韦尼尔登时间两眼放光,忍不住道“也许他说不定……”
“如果你是说顺藤『摸』瓜找到那些家伙的线索的话,你认为我会漏掉这一点吗?”一下子便听出面前年轻人意图的拉涅利没好气地说道,实际上正是根据利奥斯格罗斯的供词,拉涅利对查士丁尼那个男人的认识才得以更进一步,而那只莫利亚的小狐狸也同样表现的极为谨慎没有留下任何的破绽。
可是塞恩却并不死心,“也许您可以把他交到我手上”在他看来那位利奥公爵作为被查士丁尼下令流放的存在一定有很大的价值可以挖掘出来,可是却被拉涅利一口回绝,这关系到家族之间的利益,他怎么可能会答应。
“很抱歉,他对我来说还有别的用处,而且目前他也不在君士坦丁堡,恕我无法满足你的请求。”说完,这个男人便纵马扬长而去,完全不给对方任何再说的机会。
“你”
而冷冷地看着对方远去的身影,塞恩也不由冷哼一声道:“哼,得意什么,还以为是你们丹多罗一家独大的时候么?”说着两个威尼斯人便骑着马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去分道扬镳,不欢而散。而不知不觉之间时已至傍晚,夕阳西下,随着恩里克丹多罗的葬礼终于结束,远处从教堂传来的钟声却久久回响着。可在君士坦丁堡黑暗的角落里窥视着这一切的人却在做着最后的诅咒,势要将眼前的拉丁人彻底从他们的故土上驱赶出去,决不罢休。
第六章 凯旋
在威尼斯人已经渐渐注意到自己存在的时候,查士丁尼自然也没有丝毫的放松。带着军队从海上回到了纳夫普利翁再转道阿尔戈斯最后前往特里波利斯,查士丁尼刻意没有选择陆路,一者是因为花费的时间更短一些,而二者便是防止途经科林斯城挑动拉丁人敏感的神经,毕竟刚刚选择投降要是自己带着大队人马前去势必会引起对方的怀疑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因此,查士丁尼回到了特里波利斯之后,虽然有些『骚』动,可是整个伯罗奔尼撒并没有因此而生出什么变故。
而当查士丁尼率领着大军回到特里波利斯,立即便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烈欢迎。还没有到达城外,周边的村庄之中,便已经有了前来犒劳军队的人过来了,他们是周围的农民,尽管送上来的礼物粗陋,可是尽显他们心意。查士丁尼对此自然无不欣然接受,与之相对的也给予丰厚的赏赐每人一枚金币。
此时的特里波利斯在查士丁尼刻意建设下已经变成了整个莫利亚的新首府,由于多方面原因大量人口和资源涌入使得这座城市的经济不仅迅速恢复过来,甚至超越了战前,在热那亚。比萨商人的资助下曾经的皇属生丝手工作坊也得以复苏投入生产,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获得了不大不小的一笔利润。
不过这一切却并非都是查士丁尼的功劳反而要归功于移驾至此的欧朵西娅公主殿下,这一段时间里也正是由于她来主持大局,所以难民安置、意大利商人们回归才得以被妥善解决。也凭借她公主的身份,这才镇住了莫利亚贵族中采取对拉丁人绝对排斥的鹰派的。
全城百姓能够安居乐业,这个女人功不可没。而在得知了查士丁尼带着大军得胜而归之后,欧朵西娅也特地为此举行了一场隆重的凯旋仪式。
不过刚刚到城外的查士丁尼却惊喜的不是这个,而是城外阡陌交错的田陇,本来让他都感觉头大的土地问题居然被安排的井井有条。在欧朵西娅的招抚下,本来因为战火而逃亡的农民们又纷纷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无论是拉丁人还是希腊人都得到了公平的对待,并立即投入到了生产之中,而之前被没收的土地也迅速分配完毕,但是并没有像查士丁尼预想的那样直接变成军区公田,这位贤明的公主其中不小部分的田产都承租给了外地流浪来的农民,这也是某种应急的方法,但是足够有效,很快解决了特里波利斯因为人口膨胀一度面临尴尬处境的军长问题。也正是由于欧朵西娅的身份,因此在她做出这个决定之后,尽管原本的莫利亚贵族都十分不满,可最终也只好默认了这个事实。
这本来是查士丁尼最担心的,因为军情紧急,顾不上特里波利斯的问题,查士丁尼只好将之前的计划搁置,此前他一直担心旧贵族趁他不在反攻倒算趁虚而入。然而欧朵西娅公主却替他解决了这个问题,甚至处理更加的更加完美,这让查士丁尼怎能不感觉到欣喜。
此刻,不得不说,查士丁尼对这位欧朵西娅公主看法也因此有了极大的改观,在得知这一切前,他一直只认为对方是一个『性』格柔善的帝国皇女,可现在看来她不仅仅有一个高贵灵魂,也继承了她母亲欧弗洛塞涅杜卡琳娜卡玛特拉皇后的出『色』能力。
可以说,阿历克塞三世那个贪婪平庸的老家伙当初能够坐上皇位并坐稳御座很大程度上都离不开他的皇后的帮衬。可惜的是即便是再优秀的女人摊上了那样的丈夫最终也心力交瘁对帝国的一步步衰落完全无可奈何。但值得庆幸的是,她拥有一个真正优秀的小女儿给头疼于内政的查士丁尼帮了不小的大忙。
……
……
……
终于,带着军队查士丁尼抵达了特里波利斯的城下,而城外早已经列阵整齐的仪仗队已经恭候多时了。
只见最前面的骑兵阵列前,为首骑手仰着头,带着崇敬的目光看着到来的查士丁尼,早已经压抑不住兴奋的心情,说道:“为您的凯旋献上永恒的祝福,查士丁尼大人,您在雅典击溃了万恶的拉丁侵略者,将我们神圣的土地收复,天佑罗马,我们赢了帝国万岁!”一口气说完后,那骑手脸上洋溢的喜悦激动和崇敬之情,不住地大声呼喊,而这激动气氛很快便感染到了身后聚在一起的群众。
欢呼的热浪,一浪高过一浪,攀爬在城墙边上的百姓无不都想要一睹这位传奇总督大人,只见人山人海之中都是雀跃之声,“查士丁尼大人大捷凯旋了!”
“帝国万岁!”
“天佑罗马!”
“万岁,万岁!”
此刻这一幕犹如在迎接一位皇帝凯旋一般,尽管没有庄严的金『色』凯旋门,也没有肃穆的大教长带着牧师在真十字架前祷告,可是这对查士丁尼和他身后的得胜之师的欢迎却是溢于言表的。这在曼努埃尔皇帝逝世之后,人们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了。
尤其是站在贵族之中的欧朵西娅公主,对此感受更是尤为深刻,其实在她出生的时候,整个帝国便已经日落西山了。而自己的父亲一直以来只是一个工于心计醉心于权力的无道昏君。纵然有自己的母后一心一意在为其弊政做着弥补,可是利令智昏的阿历克塞三世最终却干出刺杀财政大臣的丑事,让母后颜面尽失。那个时候,四境传来的永远都是外敌入侵的坏消息,从来没有胜利可言。知道最后,威尼斯人带着所谓十字军来到这里,在小阿历克塞的带路下让这个曾经伟大的帝国分崩离析。即便欧朵西娅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弱女子也一样感觉到痛心,所以她更加感受到查士丁尼带来胜利的可贵。于是乎,在她看来更加隆重的凯旋仪式也是理所应当的。
第七章 我们的凯撒
欢迎的队伍从城内一直到城外,人们都在争先恐后想要一睹这些勇士们的真容,毕竟他们可是击败了曾经不可一世的拉丁人,是一举收复了整个莫利亚的英雄。
就连一向看不惯查士丁尼外来者身份的莫利亚旧贵族们也不得不承认,在能力上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没有任何能够挑剔的地方,几乎已经是完美,除了在双方利益上无法达成一致,他们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也正是因为这样,贵族们出席这场迎接查士丁尼凯旋的仪式也并非言不由衷,毕竟将拉丁人从这儿赶走也是令他们觉得无比高兴的事情。
所以作为目前莫利亚贵族之中地位最崇高的科尼尔伯爵率先站了出来带领着众多的贵族们在查士丁尼的马前迎接,仰望着这个眼前的年轻人,高声赞颂查士丁尼的赫赫武功,同时感谢主对罗马帝国永恒的庇佑,接着其他的贵族和围观的百姓们也都虔诚地随着贵族们拜下,以此来表达他们对凯旋将士们的崇敬之心。
此时此刻,反倒是在马上看着眼前这一切的查士丁尼居然有些拘谨起来,看起来尽管已经几百年过去了,罗马人民尽管连自己的语言都已经变成了希律语可是对旧时一些传统仍然保留着。比如这对得胜之师迎接的凯旋礼。这让查士丁尼都觉的有些意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算不上僭越。
而查士丁尼的身后,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亲信骑兵队长撒琉乌斯立即反应了过来,在他的指挥下士兵们也将缴获的战利品献上给特里波利斯众人观摩,只见成堆的盔甲兵器还有十字架战旗都对方在马车上,而这无一不在彰显着前线将士勇猛拼杀下获得的巨大战果。
只见接下来,整个特里波利斯都完全沸腾了,教堂庄严的钟声响起,而在各个角落里,无论是贵族、教士还是普通的市民、商贾都在欢呼雀跃,在无形之中组成了一支欢庆游行队伍,而良久过后热烈的气氛也稍稍平息了下来,并非因为喜悦之情有所减少,而是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坐在马上那位年轻的总督开口说话。
因为正是在这个在大多数人眼里还只是一个大男孩儿的年轻人带领下,他们才能够获得如此巨大的成功。尽管之前他名不见经传尽管他的血统一点也不高贵,出身仅仅是皇帝的一个小小的侍卫,可正是他却取得了其他自命不凡的旧贵族所没有取得的巨大胜利。在平民的眼中,查士丁尼身上闪烁着的光芒无不都在预示着帝国复兴的即将到来。
在众多目光关注之下,查士丁尼也终于缓缓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带着虔诚的神态缓缓地说道:“蒙主庇佑,我将永远将帝国的敌人踩在脚下,直到他们滚出我们得到国土或者彻底被我们的怒火燃烧成灰烬。愿弥赛亚的光辉与我们同行!”
随着查士丁尼的高呼,整个场面也迎来了最高『潮』的一部分,查士丁尼的士兵们带着象征意义的一批俘虏走上前去,而按照传统一名俘虏被处死后为了体现帝国宽宏大量,其余的人则将得到释放——他们将被转卖为奴。这最后的血祭无疑也更加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公民,高呼这万岁的人们将气氛推向了极点。
……
……
……
全城此刻一片欢欣鼓舞,只不过这样的情景在科尼尔等莫利亚贵族的眼中却很不是滋味,他们当然明白自己的治下的人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很明显查士丁尼这样的声望依靠的正是赫赫的战功,而随着他一步步成功,这样声势的支持也一定会滚雪球一般越来越浩大。而此恰恰是帝国几百年来帝国政权更迭的写照,即便查士丁尼现在没有表『露』出来丝毫的野心,但是明眼的贵族完全看出来这个年轻人实际上已经有了那种潜质。
“查士丁尼么,这个名字也的确有趣!这可是一位伟大君主的名字啊!”
“那又怎样呢?当年查士丁尼二世不也也是想着成为第二位大帝的么?可最终却变成了一个可怜的疯子,凭着一个名字可什么也做不了。”
“但某种意义上,他和历史上我们那位伟大的皇帝的确有相似之处。出身低微,起于行伍还有一样桀骜不驯。”
“呵呵,这恐怕我无法苟同。任何一个上位者都明白只有借助我们的力量才能坐稳他的宝座,否则的话查士丁尼大帝当初早已经死在了尼卡暴动之中。”
凯旋式上表面功夫结束之后,贵族们有退回了自己原来的地方,与身份低微的平民分隔开来,看着眼前查士丁尼接见迎接他的平民们,并且慷慨地给予丰厚的赏赐,贵族们窃窃私语,其中有忌惮也有不屑,可是有一点大家都是认同的,那便是他们果然和这个年轻人不是一路人。
而就在这时,一直默然不语的科尼尔伯爵却忽然开口道:“诸位认为他像是查士丁尼一世皇帝,可是我却觉得其之于我们就像凯撒之于元老院。他的横空出世,恐怕日后即便我们阻挠也将无济于事。”
这句看似平淡的话却引起了其他贵族们的一阵咋舌,谁也没有否认谁也没有认同,可是科尼尔伯爵将查士丁尼类比为凯撒未免也太语出惊人了。
“就凭这个小子,伯爵大人您未免太高看他了吧!”一名贵族有些不以为然。
但是科尼尔却摇了摇头回答道:“我只是做一个类比而已,但相同的是凯撒当初为共和国元老院敲响了丧钟,而这个小子说不定也将敲响属于我们的丧钟也说不定。而我们之中恐怕连布鲁图都没有。”
说出这骇人听闻的话语,所有人神『色』这下都有些不自然起来,虽然他们心中并不认可科尼尔伯爵的话可是还因此心中感觉有些胆寒。而他们远远看着查士丁尼的眼神也在这一刻变得有些异样起来……
第八章 欧朵西娅
而站在远处遥遥看着这一切的欧朵西娅公主却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既没有离开也没有参与进去。尽管这场凯旋式实际上是她为查士丁尼而举行的,可是实际上这个女人真的的目的却是想要以这种方式观察这个叫查士丁尼的大男孩儿。
尽管在这方面显得还有些生怯稚嫩,然而查士丁尼的表现却并没有让欧朵西娅失望。至少现如今的帝国需要不是一位平庸的守成之主,而是真正能够力挽狂澜的人。在不知不觉中,欧朵西娅已经将查士丁尼看作是最合适的人选,现在她也终于明白了穆兹菲乌斯为什么会偏偏选中他。
就在这时,之前母亲怀中睡着的小海伦娜这时终于醒了过来却拉扯着母亲的衣裙,指着凯旋而归军队睁大眼睛好奇地问道:“妈妈,妈妈,是那个叔叔,他在干什么呀!”虽然年幼,但是这个小女孩儿却仍然对查士丁尼有些印象,而在女儿的目光之中,欧朵西娅却发现那双纯洁的眼睛里面除了好奇之外似乎还有一些别样的情绪。
而另一边,一袭戎装从人群中脱身的查士丁尼也朝着欧朵西娅公主这边走了过来,缓缓地行礼道:
“让您费心了,公主殿下!”
“这是你和你奋战的部下们所应得的,在雅典之战超过五千人的敌军被歼灭,在任何时候都是足以进行一场凯旋式的大捷,更何况现在的帝国也正是需要一场振奋人心的胜利来鼓舞所有人的勇气。”只听欧朵西娅淡淡地说道。
但是查士丁尼却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些,是您在我不在的这段将这座城市治理井井有条,如果没有您的帮助的话,恐怕我现在根本没有心思享受现在这场凯旋式。”
对此欧朵西娅先是微微一愣有些诧异,随即『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而在心中对查士丁尼的赞赏也更深了一步。“这是我应该做的不是么,就像你对我说的那样重新拾起作为帝国皇女的责任。可惜没办法为你准备一顶橄榄枝金冠,要不然这场凯旋式会更加精彩的。”
曾经小时候参与过观摩的欧朵西娅对那时的记忆仍然记忆犹新,对比起来今日的窘迫自然觉得十分遗憾。可是查士丁尼却『露』出了苦涩的笑容,目光飘向了不远处的那些贵族们,半开玩笑的抱怨道:“还是别这样了,要不然的话,恐怕只会更加让那些家伙看不惯我,尽管我是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养子,名义上莫利亚专制公的继承人,但是那些家伙恐怕还是像之前一样仍然没有将我看作是一路人。”
“这一切都在于你自己的选择不是么?”然而查士丁尼这样的玩笑话才刚一说完,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却忽然间响起,“作为上位者总要选择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既然你已经踏上了注定艰难困苦的征程就要习惯这种孤独,一味的妥协是没有用的,而他们也不过是你未来行进的绊脚石而已。”
此时的查士丁尼和欧朵西娅公主都微微一惊下意识地扭头,只见原来本一直待在修道院的阿纳斯塔修斯大公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在年轻的修道士搀扶下拄着镶着绿松茸石的拐杖,老人和蔼地朝着两人打起了招呼。
“好久不见了,两个月里面不问世事,没想到从修道院里面出来透透气便听到了你的好消息,我的孩子。”阿纳斯塔修斯看着查士丁尼微笑道。
而查士丁尼也立即俯身行礼,用仍然有些不习惯的语气请安道:“父亲大人。”
可是老人却用拐杖戳了戳查士丁尼的肩膀说道:“私底下没有其他人就按照你自己习惯着叫就好了。你别扭,我这个老头子也别扭,我的孩子要是还在的话,说不定我孙子也和你差不多大了。”哈哈大笑着的专制公将这过去的遗憾一笔带过,转头也向面前的欧朵西娅行礼道:
“同样贵安,亲爱的公主殿下,愿您身体安康!”
虽然身份高贵地位显赫,可是相比起真正的紫衣贵族,专制公此时的身份也要靠边的,在这方面,阿纳斯塔修斯大公一点也没有倚老卖老的意思。
而同样,欧朵西娅公主也严守着一个晚辈的本分,同样恭恭敬敬没有丝毫的惫懒之处。“愿神的祝福同样赐予您贵体康健!”
“嗯,好久不见了,你好哇,小海伦娜,还记得爷爷吗?”阿纳斯塔修斯大公朝着欧朵西娅怀里的小女孩儿挥手,脸上『露』出了少有的长辈的慈祥。
而才两三岁大的小海伦娜也点了点头甜甜地应道:“嗯,我当然记得爷爷您啦!”
“那爷爷真是太高兴了,这两个月,我一直害怕小海伦娜把我这把老骨头给忘了呢!”哈哈大笑的阿纳斯塔修斯大公抚『摸』着自己一把大胡子说道。
而欣喜的女孩也显然非常喜欢这个长辈,兴奋地眨着眼睛从母亲怀里跳下来抓着老人的长袍撒娇起来。
“爷爷你这次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啊!”
“不许这么没有礼貌,海伦娜……”
“海伦娜,不许这么没礼貌……”
窘迫的母亲说的话,小女孩简直就当作没听到一样,顾自用期待的眼神巴巴地看着阿纳斯塔修斯,而老人和蔼地笑着掏出了一件小礼物,递给了小女孩。
“哇,好漂亮……”
是一件小小的挂坠,但胜在做工精巧。,一下子就把女孩的心俘获了。
“爷爷,谢谢你,这个我一定会珍惜的。”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老人似乎是打心眼里喜欢小孩子,看着小海伦娜的眼神就像是和蔼慈祥的祖父宠爱孙女一般。
“这太贵重了。”深深觉得不妥的欧朵西娅公主想要拒绝,可是却被阿纳斯塔修斯大公摆了摆手阻止。
“难得我出来走动,总不会这点心意都不让我尽一份吧?好不容易走出修道院,总得要给我一个面子的,你们二位如果有空的话就到我府上做客吧,正好让小丫头陪我打发打发时间!”将目光转了回来,神情又恢复正『色』的老人认真地说道,而欧朵西娅和查士丁尼都同时微微有些一愣,但很快明白了阿纳斯塔修斯大公这样做的真正用意。两人相视了一眼,没有犹豫,都点了点头。
第九章 下一步准备
特里波利斯的凯旋式终于结束,而整座城市因为战争胜利的狂欢却并没有因此而结束。尽管贵族们已经来开了这里不愿意急需凑热闹,但是广场上仍然人头攒动,到处都是欢欣鼓舞的平民。
而相比起外面的热闹景象,来到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府邸却显得格外冷清。这里是这个老人自己选的地方,位置偏僻再加上阿纳斯塔修斯更多地会留在修道院诵读经书虔诚治学,因此这里乍看过来一点点**公的居所应有的气派都没有。可是在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书房外面,桌子上摆放着许多稀奇古怪的精致小玩意儿,又漂亮的布偶玩具也有五颜六『色』的玻璃珠子,都是从意大利商人们那里弄来的舶来品,而这立即吸引了幼小的海伦娜的兴趣,哪里还顾得上母亲的训诫,便兴奋地蹦蹦跳跳起,可以说这些东西对一个小女孩儿的吸引力是毋庸置疑的。
一边的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则抚『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笑道:“这本来就是给她准备的解闷儿的,毕竟这种地方现在连一个同龄的孩子玩耍也没有,要是再没有这些怕不是要憋坏了。”
此刻,一边想要教训着孩子一边对眼前的长辈表达谢意,这位一向沉稳的公主反而『露』出了母亲笨拙的一面。这一幕落入查士丁尼的眼中,也让他忍不住会心一笑。
可正当这时,背后的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却用拐杖戳了戳他的后背,低声道:“好了,咱们先进去,我正有话想要对你说。”用认真沉重口吻说道,立时间查士丁尼也神情郑重了起来,既然眼前这个老人这样说,那么肯定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查士丁尼点了点头,于是乎跟着拄着拐杖的阿纳斯塔修斯走进了书房里面。
虽然很长时间没有来,但是这里显然打扫地都十分干净,而书架上都是当初从威斯卡里堡一马车一马车地运送过来的书籍。可以说的这是年近八十的阿纳斯塔修斯一辈子最珍贵的财富了。既有记载帝国历史风土的个人私家笔记也有来自其他国家典籍,尽管这一切对查士丁尼而言都有些晦涩难懂,但他也明白这其中的价值。
正当查士丁尼将注意力放在这上面的时候,重新坐回到了轮椅上的老人却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问道:
“尽管的确要恭喜目前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成功,但是还是想问你,你下一步的准备是什么?”固然查士丁尼的战功显赫已经到达了近乎耀眼的地步,可是阿纳斯塔修斯更加在意的是对将来的筹谋,否则的话纵然取得再多的胜利也终归会成为明日黄花。
而回过神来的查士丁尼先是微微一愣,随后转为沉『吟』不语,实际上阿纳斯塔修斯大公提出的问题他早已经在考虑,可是这件事情他实际上自己仍然有些犹豫。查士丁尼当然知道机会都是给有准备的人的,可是如今的局面风云诡谲,即便是在足智多谋的人有的时候也无法做出百分百准确的反应。
沉默了片刻,查士丁尼抬起头来目光直视着眼前的老人,缓缓开口道:“尽管我还没有完全打定好主意,不过目前来说,低调行事换取足够喘息的机会,休整一段时间等待来年开春的时候在寻找机会给拉丁人致命的一击。这是我最倾向的方案。”虽然消灭了亚该亚侯国、雅典公国取得了巨大的胜利,但是他并没有因为胜利而冲昏头脑,如今的莫利亚地区整个人口的动员力和生产力其实都已经被压榨到了极限,再加上战火的摧残,继续穷兵黩武根本就是自寻死路。现在已经是深秋时节,即将寒冷的冬天将要降临,因此休养生息才是最明智的决定。
可查士丁尼回答才刚一说出口,便迎来了老人尖刻的反问:“可是你凭什么让你的敌人给你足够喘息的机会?你总不会认为你直到现在还没有引起你的敌人的重视吗?还是说你单纯地将自己的胜利与否的关键寄托在敌人疏漏不成?”
连续的质问犹如狂风暴雨一般,这个垂暮的老人用沙哑的声音说出这如此严厉的话语,丝毫不亚于一个血气方刚的雄辩家,而他脸上布满的皱纹也像是风刀霜剑雕琢过一般,带着一种无与伦比的上位者的气势,几乎要将人压得喘不过气啦。而这简洁明了的质问也恰恰直击查士丁尼的死『穴』,是啊,想要获得胜利就绝不能一直指望你的敌人出错,查士丁尼休养生息的想法固然好,可是此刻他们的敌人有哪里会不明白这一点,怎么会坐视不管呢?
阿纳斯塔修斯这番话,不仅仅是在提醒查士丁尼,同样也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全城都在欢庆在查士丁尼带领下取得的胜利。然而老人却明白这是以强弩之末为代价换取的成功。不仅仅是小半个亚该亚侯国没有完全被消化,更重要的是崭『露』头角的查士丁尼在力量还没有成长起来前便引起了威尼斯人的注意,这才是最致命的。在威斯卡里堡受挫的威尼斯舰队在雅典再一次出现绝非巧合,而应该是背负着刺探情况的任务而出现的,直觉敏锐的阿纳斯塔修斯当时一听便猜测到了这点。
这便是为什么阿纳斯塔修斯一度决绝给查士丁尼北上雅典帮助的原因,但现在木已成舟,与其懊恼之前的事情,不如关心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办。
看着沉默不语的查士丁尼,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发出了一声叹息,显然查士丁尼终归还是太年轻了,事情无法考虑完全周全。现在说不定威尼斯人也已经着手想要对付他们了,这个烂摊子除了他收拾以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这也就是为什么,在这一天阿纳斯塔修斯从隐居的修道院中走出的原因。
可是正当老人还真想要再以长辈的身份教训眼前的查士丁尼的时候,耳边却响起了年轻人沉稳爽快的回答。
“关于您这些担忧,其实我之前都已经考虑了应对的手段,相信无需您再为我担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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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查士丁尼的对策
“关于您这些担忧,其实我之前都已经考虑了应对的手段,相信无需您再为我担忧了。”打破了沉默的查士丁尼沉稳的回答让之前还在为如何收拾烂摊子的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忍不住微微一愣。
“你说什么?”老人半带着疑『惑』地看着查士丁尼问道。
而查士丁尼则伸出三根手指,面带轻松地说道:“关于拉丁人遗留的问题,可能面临敌人的反扑以及威尼斯人的报复。实际上我之前已经有了对策,老爹您就放心吧!”他知道眼前这个老人刚才的话虽然严苛带刺,可是实际上却是对自己无法保护自身周全的担忧。在经历了威斯卡里堡的生死之战,尽管是出于现实自己成为了阿纳斯塔修斯的养子,可是对方对待自己却并没有当做是一件工具,而是真的将自己的经验倾囊相授,尽自己所能帮助尚在成长的查士丁尼。因此查士丁尼也是打心底对这位大公心怀崇敬,这也是为什么纵然第二枚约柜的碎片在眼前这个老人的权杖上,他却一直没有动作的原因。
另一边大感惊讶的阿纳斯塔修斯却仍然有些不相信地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你可别糊弄我这把老骨头,我可不是在和你开玩笑,要知道作为我的继承人科尼尔那些家伙可是时刻会盯着你的,一点差错对你来说都是十分致命的。”
但回答他的是查士丁尼笃定的回应,“请您放心吧!亚该亚侯国的残余只是权宜之计而已,在帝国之中本来就没有他们的席位。欲先夺之必先与之,科林斯的那些拉丁人迟早会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他之前提供招降亚该亚侯国贵族的条件与其说是妥协不如说是包着糖衣的炮弹,更多的只是为了让对方放松警惕而已
“可这样做可会引起许多人的不满,不仅仅是贵族,还包括平民,而大众往往对一个人的污点记忆要比他的贡献要深刻的多啊!”阿纳斯塔修斯摇了摇头很是不以为然,在罗马帝国对于一个未来的政治人物风评的重要『性』是必不可少的一件武器,查士丁尼目前这样做似乎没有什么但是日后却很有可能成为政敌的把柄。“那除此之外,塞萨洛尼卡还有君士坦丁堡的拉丁人的威胁呢?尤其是作为雅典公国、亚该亚侯国宗主博尼法斯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们便更不用说了,现在他们恐怕更对保加尔人感到头疼,而君士坦丁堡的那些拉丁人目前也只会将尼西亚当成眼中钉肉中刺,而没有功夫理睬我们,唯一有些威胁的只有威尼斯人。可是他们自从十字军东征以后一直还在恢复元气忙于瓜分自己在君士坦丁堡获得的赃物,能够调集的力量也暂时无法威胁到我们。而更重要的一点的是,他们实际上也心怀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不敢轻举妄动?”看着如此自信的查士丁尼,即便是这个老人也无法理解,阿纳斯塔修斯疑『惑』地问道。
“您忘了帮助进攻雅典依靠的是谁的舰队吗?”带着一丝狡黠的笑容说道,查士丁尼侃侃说道,一语道破了这其中关键,而这也恰恰是他在出征之前便已经布好的一个局。
“是比萨人?!”阿纳斯塔修斯下意识地回答道,这是查士丁尼战报中提及过的,可是他刚一说完便『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而面前的查士丁尼也定了点头道:“对,看起来是纳夫普利翁的比萨人因为我的威『逼』利诱而被我强征参与了这场战争而他们也一直遮遮掩掩自己的身份以雇佣军的身份参与进来。可是战争结束后,看着整个莫利亚往来频繁的比萨商人获取到了丰厚的利润,并且还得到了比雷埃夫斯港还有埃维亚岛这些本属于威尼斯人的东西,威尼斯还会真的认为他们无辜吗?就算心中有着怀疑,他们也会已经在心中产生芥蒂的。”
这才是查士丁尼最后的手段,尽管真正坐镇幕后对威尼斯海洋霸权从中作梗的其实是热那亚,而帝国得到热那亚的帮助也更多一些,可是一直以来热那亚的态度上却模棱两可十分暧昧。这也就导致了,当威尼斯真正直接『插』手半岛局面的时候查士丁尼缺少真正能够制衡对方掀翻棋盘的能力,但是当将比萨人拖下水的时候局面就完全不一样了。
比萨人的总督皮埃尔看似是一个精明的商人,但是却实际上利令智昏,从被查士丁尼连哄带骗再带威胁勾上反对威尼斯贼船的时候,便已经彻底让远在数千里之外的比萨共和国无法再继续置身事外了。
而当初,查士丁尼在海上答应了皮埃尔趁火打劫索取的大量报酬也是同样的道理,不仅仅是为了让比萨人在希腊获得一杯羹舍不得抽身,更是为了让看到这些的威尼斯人心生怀疑。怀疑在背后支持拜占庭帝国的势力是同为海上强国的比萨共和国。要知道一直以来两者都是坚定反对热那亚的统一战线,用这个巧妙的手法布下不信任种子,又可以让威尼斯人放缓对付的脚步,更重一点还可以取信于始终态度模糊的热那亚,可以说是一举三得。
“现在只要等待的是热那亚人的反应,相信很快这里发生的一切便会传到他们的耳中,而到时候一旦他们有了动作,威尼斯人绝对将不会敢有任何大的动作,而只是会在为自己接下里的处境该如何而担忧不已。”威尼斯很大程度上能够在北意大利站稳跟脚依靠的便是陆地上米兰公国和海上比萨共和国两个盟友,查士丁尼只付出一些小小的代价便可以让其产生纠纷又何乐不为呢?正如哲人所说“国王与鞋匠之灵魂并无大异,邻里龃龉原因亦常常正是国家宣战理由”,更不用说现在是分赃不均造成的矛盾了。
第十一章 权力的毒酒
“比萨人?!”老人有些惊讶地喃喃自语起来,显然之前并没有想到这一点,而现在想来也无怪乎查士丁尼会有如此的自信了。
“是的,比萨人。”查士丁尼平静地将自己应对之策和盘托出,“尽管真正完全糊弄住威尼斯人兴许有些困难,可是足够为我们争取到足够的时间。而等到入冬之后,无论是北边的拉丁人还是海上的威尼斯人都暂时应该不会再有大的动作了。”按照他的计划,这样在莫利亚他将会有足够的时间来推行新的改革以此筹建新军,到那个时候拥有了恢复元气的整个莫利亚查士丁尼便有了足以反攻拉丁人的力量。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只能姑且相信你。但愿真的如同你说的那样!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情之前一直想问你,希望你能够如实回答我。”阿纳斯塔修斯虽然口气上仍有些半信半疑,可是语气也明显有了缓和。显然在查士丁尼的能力上他从来不会有多余的怀疑,而且从目前来看威尼斯人也的确如查士丁尼所说心怀忌惮,否则的话他们也就不必当初放弃雅典避免直接迎战了。说明对方也的确心存顾忌,不过此次阿纳斯塔修斯把查士丁尼叫过来本身也不仅仅只是为了这件事情。
而这一点查士丁尼也早已经看了出来,“您要问我的问题时关于欧朵西娅公主的吧?否则您也没有必要让我们两个一起到这里。”之前他便已经察觉到这一点,如果是什么单独的重要事情,阿纳斯塔修斯本没有必要邀请带着小孩子的欧朵西娅的。
对此阿纳斯塔修斯大公也直接承认了这一点,随即脸上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说道:“我只是好奇,对欧朵西娅和小海伦娜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当然是按照我和穆兹菲乌斯陛下当初的约定,保护他们的周全!”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查士丁尼立即感觉整个书房之中的气氛一下子都变得有些凝重了起来。而面前这垂暮的老人也同样目光锋利如刀,仿佛想要将查士丁尼外面包裹的那一成伪装全部切开一般。
“难道你没有想过利用她们吗?只要你愿意的话,你甚至可以成为第二个拉斯卡里斯。”阿纳斯塔修斯的话音不带一丝情感的波动,更加显得高深莫测,而他所说的话语之中也明显带着一丝暗示。
可是对此完全不为所动的查士丁尼则耸了耸肩半开玩笑地说道:“如果那样的话那么我和利奥斯格罗斯又有什么区别呢?”
“难道你真的一点点都没有考虑过吗?”阿纳斯塔修斯用着平静的出奇的口气问道,似乎对查士丁尼的回答并不相信。而这一点很明白不过,作为帝国毫无争议的皇女,其实欧朵西娅的身份具有的影响力丝毫不亚于穆兹菲乌斯这个有争议的皇帝头衔。比如尼西亚的拉斯卡里斯不正是因为迎娶了阿历克塞三世的长女方才得到了大批贵族的支持从而站稳跟脚的么。这也同样解释了为什么利奥斯格罗斯明知道欧朵西娅还是穆兹菲乌斯名义上的妻子当初仍然会收留这个女人。通过她便可以将手伸向素日看起来遥不可及的皇冠,这任谁都会为之心动的。阿纳斯塔修斯话语中似乎不认为查士丁尼便会是例外。
可是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却心如止水,由于知晓之后历史上会发生什么,所以查士丁尼太清楚帝国衰微原因了。正是这种无止境的宫廷阴谋和对利益的贪婪才导致了日后这个可悲国家连自救都无法做到,最后在历史的车轮之下灰飞烟灭。
“我为什么要考虑这些?”
“对权力的渴望,不甘居于人下的雄心壮志,这些都是原因,而恰巧的是我在你的身上都能够看见这些。”
“但可惜的是我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如果说我真的有什么希望得到的,那便只有复兴这个帝国,并且让这个国当中的百姓能够有一天脱离战争带来的厄运,让仅仅吃上一顿饱饭不再是一场奢望,让膝下的儿女能够在眼前茁壮成长而不是遭受疾病战『乱』饥荒的威胁,让他们能在每年的圣灵节上可以有一顿丰盛美餐并和家人团聚而不必被酷吏寻债索租。就这么简单——可这简单的要求绝不是依一位皇女的影响力就可以解决的。在我看来权力如果只是满足欲望的,无异于饮鸩止渴,那么不要也罢。”曾经查士丁尼单纯地仅仅是为了求生,可是当自己灵魂和这个身体不断磨合,使得无形之中他已经与之融为一体,尽管不知道故去的自己经历了什么,可是破碎的记忆里面夹杂的情绪却在影响着现在的他。也恰恰是这样的原因,查士丁尼此时此刻也更加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说出这番话的他毫不犹豫地否决了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对他的揣测。
于查士丁尼而言,无论是拉斯卡里斯还是利奥斯格罗斯甚至是现在其他站在高处的权力者们在查士丁尼的眼中都是一样的,他们与贵族妥协,无论真正再怎么想都已经成为了旧秩序的维护者,而查士丁尼却不一样,他要做的是让罗马这个国家获得新生!
“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请容我告退了。”神『色』斩钉截铁的查士丁尼欠了欠身行礼便转身告退。
而另一边得到查士丁尼这样的回答,阿纳斯塔修斯也停止了自己的质问,陷入了沉默,并没有阻止,看着这远去的背影,阿纳斯塔修斯的眼神之中多了一丝异样的光芒,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是他的确被查士丁尼所给他的回答震惊到了。人民,已经很久没有人将这个词语挂在嘴边了。除了一些一些野心家,在大多数人看来权力斗争从来都属于上位者。可是查士丁尼这番慷慨陈词却真真切切道出了“权力”与“责任”间的沉重关系,这曾经是罗马立国之本,可现在不知不觉间大多数都已经将之遗忘殆尽了。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即便是阿纳斯塔修斯这个将一切看的很透彻的老人此时也才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中被权力这杯毒酒毒害的如此之深,竟然浑然不觉。
第十二章 忠告
“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请容我告退了。”神『色』斩钉截铁的查士丁尼欠了欠身行礼便转身告退,他以这种直接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而另一边得到查士丁尼这样的回答,阿纳斯塔修斯也停止了自己的质问,陷入了沉默,并没有阻止查士丁尼离开,看着这远去的背影,阿纳斯塔修斯的眼神之中多了一丝异样的光芒。不知过了多久,差不多查士丁尼已经离开了公爵府邸,终于阿纳斯塔修斯发出了一声叹息。
“现在你满意了吗,阁下?”
“很有趣的一个年轻人,不是么?”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身后一个声音忽然响起,从书架后面竟然此时缓缓走出了一个中年男人。他从头到尾听完了查士丁尼和阿纳斯塔修斯之间的谈话直到这时才『露』面,而如果查士丁尼看到这个人面容一定会勃然变『色』。因为此人正是当初查士丁尼和穆兹菲乌斯在热那亚船上所遇到的安德烈亚身边多利亚家族的管事,查尔斯。
可是他现在却居然出现在特里波利斯城中,并且由于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刻意安排下,查士丁尼居然对此一无所知。
“的确如此,真是一个奇怪的孩子,虽然拒绝了我的提议,但通过他那番话,某种意义上我的确没有看走眼,现在你还对他有什么质疑吗?”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拿起了手边的拐杖站了起来说道,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刚才对查士丁尼所问的那番话其实更多的是一种试探,而查士丁尼给他的答复也已经证明了一切。这个年轻人的确和其他人不同,不仅仅是能力上的,更拥有一颗承担起千钧重担的雄心。而他坚守对穆兹菲乌斯和欧朵西娅的承诺,在如今的罗马帝国简直可以用难能可贵来形容。
但面前的这个热那亚人却似乎仍然有些不置可否,“将希望寄托于一个小孩子身上,该说你们是有魄力呢?还是无奈之下的孤注一掷呢?”查尔斯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话语之中不知是在感叹还是讥讽。
“然而你的身后的人却似乎并非那么想,这一路上,无论是多利亚家族的金币还是暗中动用力量『插』手其中助他化险为夷,不都已经证明了,你们也对他价值的存在是完全认同的么?”眉头轻挑的阿纳斯塔修斯意味深长地看了对方一眼说道,从威斯卡里堡之战热那亚舰队突然出现化解了威尼斯人围攻的巨大危机时候他便已经猜到了这一点,而不久前自己这位老朋友以多利亚家族的使者身份出现在这儿时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
不过唯一让他有些疑『惑』的是面前作为多利亚使者的查尔斯对查士丁尼的态度却有些模棱两可,并一见面以此布局暗中观察查士丁尼,而等查士丁尼离开之后,查尔斯的脸上却仍然是一副深沉的令人无法揣测的神情。明明只是多利亚家族的一名管事而已,可是身上的气度却完全和他的身份不相符合,不过这也就是为什么以阿纳斯塔修斯的身份居然也容忍了对方的倨傲,这个热那亚人在多利亚的身份可绝不是仅仅一个小管事那么简单。
“也许吧,作为多利亚家族的管事尽管的确对主人一向忠心耿耿,但是若说有什么缺点的话,那就是有时无法对主人一切决定都完全苟同。尽管目前来看,这个小子还的确算是合格,可惜的是却还是缺乏十分必要的野心,如果说一个人心中抱负的一盏灯的灯芯的话那么他来自野心的驱动力便是注入这盏灯的灯油决定他究竟能够释放出多么耀眼的光芒。仅仅这样还远远不够!”显然这个热那亚人对查士丁尼并没有完全认同,可是他的话中潜台词却已经向阿纳斯塔修斯大公摆明了态度。
“那么也就是说,直到现在,查士丁尼对热那亚还是有利用的价值的么?”阿纳斯塔修斯轻声地问。
“至少我的主人是这样看的,可是既代表不了多利亚也代表不了共和国,可是恕我直言阁下和穆兹菲乌斯陛下是想要将这个『毛』头小子当做未来的继任者培养的话,就我个人看来,我想目前还远远不够!”查尔斯毫不客气地说道,相比起其他人对查士丁尼交口称赞,这个男人却似乎一直态度上对查士丁尼很是不善。
“那么我和你主人之前的谈判……”
“我此次前来目的就是为了这件事情,主人表示愿意答应你之前所说的条件,进一步提供帮助给你们。但这仅仅是我们双方之间达成交易,并不代表多利亚家族意志更不用说整个热那亚。”查尔斯这次干脆利落地给出了答复,并送上了一份清单,“这上面写都是我们手下商人的名字,届时他们会提供一笔没有利息的贷款,足够你们目前维持整个莫利亚恢复元气了。”现在整个莫利亚最缺的便是金钱,即便是阿纳斯塔修斯多少年积累下的家资在这短短几个月的征伐之下便已经消耗一空了,而刚收复的失地短时间根本无法获取到足够的利润,查尔斯所提供帮助不啻于雪中送炭。
“那再好不过了!等一下,那么你之前要老夫做的根本就是……”得到这样的回答,拄着拐杖的阿纳斯塔修斯固然松了一口气,可是立即回过味来的这位老爷子马上察觉到了不对,吹胡子瞪眼便看着面前的这个热那亚猜到了对方刚才让他试探查士丁尼十有八九是自作主张。
而查尔斯却面不改『色』地摊开了手,直接便承认道:“的确是我的自作主张,但我本来就有这个权力,多利亚家的管事尽管一向服从命令,但是要说有什么缺点的话便是对外者的一切都抱着怀疑的态度超过前者。既然我们的合作已经达成了,我想我现在也不必久留了。”说着查尔斯便取走了落在一旁自己的披风和兜帽,准备离开,毕竟他还有要事处理,而热那亚的船只停留在这里太久的话也可能引起别人怀疑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可就在这时,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却喊住了查尔斯,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不过我也想多问一句,你们对查士丁尼的帮助为什么一直都是以这种隐晦方式,明明你们可以越过我直接和他谈才更方便对吧?”
“这一点……自然有我们的理由,至于查士丁尼我想以他的才智应该早已经有所察觉了,不过到时候他便会知道了原因了。”脸上『露』出了一丝迟疑,查尔斯并没有直接回答,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并不想直接回答,说罢这个男人便要转身离开,可是忽然间他在这时又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
“对了,差点忘了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们,三个月后热那亚将派遣一支庞大的使团前往鲁斯尼纳准备与米哈伊尔杜卡斯商谈结盟的事宜,届时您和那个小子也将收到邀请,在此之前我想你们最好还是处理下手头的事情,尤其是那位欧朵西娅皇女。不管查士丁尼真正出于什么目的,这个女人都是烫手的山芋,不止是威尼斯,在鲁斯尼纳的那位共治皇帝也已经对你们心怀防备了。好自为之吧!”
“出使?”
“对,这些天,威尼斯人的动作已经越来越大,战争已经不可避免,我们热那亚不可能坐视威尼斯一家独大侵吞整个地中海上的利益。因此距离最近的声势最大的伊庇鲁斯当然是最好的选择了。但关键在于得到热那亚支持之后,米哈伊尔杜卡斯的力量将得到空前的膨胀,到时候必然会为了维系统治排除异己,阿格里尼翁的提奥多尔是首要,而你们自然紧随其后。尤其是查士丁尼收留了一位帝国皇女,他便已经成为米哈伊尔眼中潜在的敌人,毕竟坐拥整个莫利亚和雅典,查士丁尼的实力已经不亚于一方诸侯,可他偏偏连真正的贵族都不是,这种异类被群起攻之都让我不感到意外,到时候就算是你保护他也没用。”查尔斯虽然并不看好查士丁尼的未来,可是字字诛心却是在再一次提醒查士丁尼和阿纳斯塔修斯小心提防潜在敌人。
这上千年来,罗马帝国的最大敌人从来不是外敌,而通通都来自于自身,即便现在面临存亡关头局面也仍然是一样。
“这点我当然知道,感谢你的忠告!”心中一凛的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对这个热那亚人所说的话丝毫没有怀疑,在海上的他们信息灵通,而对米哈伊尔杜卡斯的反应也在他的预料之中。毕竟作为皇女的欧朵西娅·安杰列娜足以威胁他目前唾手可得的皇帝之位,从查士丁尼选择迎回这位殿下的时候便已经注定成为米哈伊尔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了。更不用说,查士丁尼本来便是穆兹菲乌斯的侍卫,将他安『插』在南方一座小城堡本来便是米哈伊尔打压的手段,现在查士丁尼反而崛起,势必加深了对方的忌惮之心。
终于结束了对话的查尔斯离开了阿纳斯塔修斯的书房,只听沉重的大门重重合上,热那亚人离开之后,整个房间中除了垂暮的老人以外空无一人,而拄着拐杖坐回了轮椅之上,沉默不语的这位莫利亚专制公将自己的目光转向了手中拐杖上镶嵌着的绿『色』松茸石,过去每当他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阿纳斯塔修斯便会求助于它,可是现在依靠着这副衰朽的身躯,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用多少次了……
……
……
……
“究竟发生了什么?从离开大公的府上的时候你的神『色』就一直有些不对!”反复问道的欧朵西娅终于停下了脚步,从书房走出来查士丁尼便不由分说地带着她们母女两个直接离开了阿纳斯塔修斯的府上,让她很是不能理解。而走在前面的查士丁尼见状也只好驻足但面对质问却一时间默然不语。
看着目光中带着怀疑的欧朵西娅,还有一直躲在母亲身后的小海伦娜,查士丁尼只觉的一阵头大,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良久之后,终于查士丁尼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只是没想到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居然会对我说出那番话而已。”
“大公对你说了什么?”欧朵西娅疑『惑』问道。
“您真的要知道?”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但是在面前这位皇女的坚持下查士丁尼只好将之前在公爵府中发生的一切全部尽数告诉了欧朵西娅。
而得知了这一切的欧朵西娅公主也神『色』微微一变,可是却并没有像查士丁尼预想的那样有什么激烈的反应。恰恰相反,而是十分平静地说道:“这一点我在经历过之前发生的一切后,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不过感谢你会为我说出那番话,说起来其实我也曾经怀疑过你。”身为帝国皇女,欧朵西娅如今对自己的处境早已经没有了之前那般天真,可是查士丁尼态度却让这个本已经对所有人失望的女人十分惊讶。不惜孤身前往威斯卡里堡的这个少年似乎真的只是为了兑现他当初答应穆兹菲乌斯皇帝的承诺而已,而没有一点其他的意图。
“虽然说我被他们称为‘小狐狸’,但是言而有信这一点我还是一直有做到的!”见面前的欧朵西娅表示也曾怀疑过自己,查士丁尼没好气地说道。
听着查士丁尼这番抱怨,之前一直寡言少语愁眉不展的皇女也忍不住抿嘴含笑,尽管这个少年做出了那么多惊天动地举动,可终归还是有些未脱的稚气,但恰恰是这一点让欧朵西娅对查士丁尼的态度大为改观,从之前的怀疑不信任到现在如同朋友一般,正是因为如此。
而一旁带着好奇的目光,拉着母亲裙摆的小海伦娜一直躲在后面也终于探出了头,看着面前这个叔叔,又看着自己的母亲,懵懂无知地观察着这一切,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第十三章 母亲的嘱咐
“虽然说我被他们称为‘小狐狸’,但是言而有信这一点我还是一直有做到的!”见面前的欧朵西娅表示也曾怀疑过自己,查士丁尼没好气地说道。
听着查士丁尼这番抱怨,之前一直寡言少语愁眉不展的皇女也忍不住抿嘴含笑,尽管这个少年做出了那么多惊天动地举动,可终归还是有些未脱的稚气,但恰恰是这一点让欧朵西娅对查士丁尼的态度大为改观,从之前的怀疑不信任到现在如同朋友一般,正是因为如此。
“不管怎么说,我都应该谢谢你!至少我能够感觉的出来,你和他们都不一样。而我现在唯一在意地也仅仅是这个孩子能否在一个快乐的环境中长大而已。”微微有些伤感的欧朵西娅公主看着查士丁尼认真地说道,虽然她曾经想要彻底摆脱原来的生活,可是就目前而言戳破利奥斯格罗斯阴谋的查士丁尼已经是她最好的选择了。至少这个年轻人从未有过利用他们的想法,而欧朵西娅如今的愿望也只有一个,那便是小海伦娜能够茁长成长。
“请放心吧,公主殿下!这一点我向您承诺绝不会有人再来利用您的。”而查士丁尼也认真向面前的皇女宣誓道,没有任何的作伪,而就在这时查士丁尼的身后传来了马蹄声,原来是阿尔斯兰他们带着卫队寻了过来。
看着查士丁尼认真的表态,一时间欧朵西娅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总算那些寻找查士丁尼的人赶来让她也得以岔开了之前的话题,道:“看来您的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找你呢!”
“还能有什么事情,无非是那些贵族们又在发什么牢『骚』,看来想清静一些都困难紧!”没好气的查士丁尼撇了撇嘴,于是便向面前的欧朵西娅公主行礼告退,转身而去,而这才找到了查士丁尼的亲卫们也连忙迎了上来。凯旋式结束之后便没了踪迹,让查士丁尼手下的一片人都慌得手忙脚『乱』,而看着查士丁尼在这里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而查士丁尼也与手下的人寒暄了几句便径直打道回府去了。
而看着查士丁尼离去的背影,这时欧朵西娅的脸上神情也多了一丝复杂的意味。经历过之前的一切,她本来已经不想再相信任何人,只想着守着自己的女儿她真的也能够做到无条件相信查士丁尼吗在心中问着自己,欧朵西娅也没有真正的答案。可是一旁带着好奇的目光,拉着母亲裙摆的小海伦娜一直躲在后面也终于探出了头,看着那个叔叔离去的背影,又看着自己的母亲,懵懂无知地观察着这一切,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忽然稚嫩的小女孩儿拉了拉母亲的衣角开口问道:“妈妈,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叔叔!”
“为什么?”有些意外于女儿的反应,欧朵西娅下意识地问道,而她这才发觉到从头到尾活泼开朗的小海伦娜一次都没有主动和查士丁尼说过话,而又想起之前女儿暗中偷看查士丁尼的眼神分明就是小孩子爱憎分明的表现。
而只见小海伦娜一边用倔强的眼神看着目前一边嚅嗫着说道:“因为就是他赶走了爸爸!就是这个叔叔出现之后爸爸才消失了!”
看着略带着哭腔,嘟囔着小嘴巴女儿说出了这番话,一时间僵住了的欧朵西娅默然无言。海伦娜口中所说的父亲当然不是穆兹菲乌斯皇帝而是利奥斯格罗斯,当初为了避免伤害到女儿幼小的心灵,欧朵西娅刻意骗女儿说父亲到了很远的地方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可是一向早慧的海伦娜却还是察觉到了造成家庭的变故导火索的正是出现在威斯卡里堡的不速之客查士丁尼。
感觉一阵心疼的欧朵西娅一下子抱住了一向乖巧的女儿,可是无论她多么爱她也无法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
捏着海伦娜的小脸蛋,用手指擦拭掉委屈的泪珠,欧朵西娅却认真地对自己的女儿嘱咐道:“海伦娜,你一定要记住,妈妈永远都爱着你。但是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的话,你一定要相信查士丁尼叔叔,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保护你的人,千万不要忘记!答应妈妈,好不好!”
看着懵懂的女儿,深吸一口气的欧朵西娅终于做出了这个决定说出这番话,然而这对一个小孩子来说太过于深奥了,海伦娜虽然不理解母亲说的话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而看着女儿点头答应,欧朵西娅也随即收起了沉重的神情防止影响到自己孩子,于是温和地笑着将女儿抱起在怀中,道:“好了,果然海伦娜最听话了,既然答应了妈妈要求,就奖励你一下吧!今天想要吃什么?”
“我想吃鱼!”
“好,我们一回家就让厨房去做!”
“我想吃妈妈你做的!”
“好,没问题,今天什么要求全听小公主你的!”
恢复欢笑的母女踏着小道迎着渐渐落下夕阳远去,而一切又仿佛回到了从前的那一片宁静中去。可是无论是欧朵西娅还是查士丁尼,他们却都不知道不久之后一场可怕的灾难即将带来,而如今已经步步紧『逼』过来。
……
……
……
随着伯罗奔尼撒尽数被希腊人收复,之前不可一世的威尼斯人也仿佛在这里销声匿迹了一般,尤其是被威尼斯人成为地中海的眼睛的莫东要塞成为了热那亚人的据点之后,威尼斯人再也不像之前那样从容进出爱琴海了。
可是这里也并非没有疏漏,由于经历了战『乱』十室九空,查士丁尼在南方安『插』的力量也极为有限,这也就给了敌人可乘之机。一艘不起眼的小船驶入了一处废弃已久的海湾之中停泊下来小心翼翼的靠岸,提防着陆地上可能会有的暗哨。这是一艘威尼斯人的船只,他们身负使命而来秘密潜入其中执行他们的任务,而这时船中的一个男人率先跳下来的时候,而他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被查士丁尼判处永远流放的前任科林斯公爵利奥斯格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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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丰年庆稔
此时特里波利斯的城外,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农户,在田陇之中劳作收获这一年的成果。尽管受到了战火的影响,可是耕地却没有因此被荒废,尤其是当查士丁尼收复了这里之后,还特别削减了一部分徭役赋税也让农户们的负担大为减轻。所以即便没有严加命令,特里波利斯周边的农村都没有出现佃户逃亡的现象。
欢喜之外,在这深秋时节将收获的谷物菜蔬封藏入仓库之后,希腊农民也迎来了每年一度庆祝丰收的节日希瑞斯女神日。希瑞斯也就是希腊丰收女神德墨忒尔,神话中教会人类耕种,给予大地生机。尽管罗马帝国在几百年前就已经完成了基督化,无论平民还是贵族都将曾经万神殿中的旧神看作为异端弃如敝履,可是像是在伯罗奔尼撒一带的乡野之中,这个古老的习俗却仍然保留着并成为了传统,这个感恩丰收女神的节日每年时间并非固定,但只要这一年收成尚可,朴实的农民们便会拿出自己的土地里面的出产招待过往的客人,举行一场足够盛大的祭典来感恩神明的庇佑。
而今年的庆典相比起往日又有了极大的不同,那便是作为莫利亚军区的总督查士丁尼居然以普通客人的身份也参与其中,这自然引起了当地农民的热烈欢迎,虽然一开始还有些惶恐,可当亲眼看见了眼前彬彬有礼的年轻人之后,原本胆怯的村民也都对查士丁尼发自内心爱戴。不仅仅是因为简单的免除赋税之举,更因为其将他们从拉丁人的压榨之下拯救出来。在这些朴实的人眼中,查士丁尼更像是他们崇拜天神使者一般。
在村庄中的篝火前,查士丁尼品尝着村民们奉送上新酿的葡萄酒,看着年轻的小伙子和小姑娘跳着舞一时间也觉得饶有兴趣。其实在受到这些淳厚的人邀请之前,他根本没想到希腊人村庄里面生活居然要比城市里面要惬意的多。中世纪的城市尽管听起来似乎挺高大上的,可是实际上最初的时候只是村庄之间物物交换的中转点逐步发展出来的。虽然相比起来,城镇谋生的机会更多也更加安全避免了盗贼的袭扰,可是密集的人口和狭小的空间也导致了生活环境远远不如普通的村庄。至少在这儿,查士丁尼终于可以摆脱城中泥泞街道上的那股臭味,享受一下田园果蔬水果的淡香。
“要是一辈子就这样过着舒心的日子就好了!”查士丁尼伸了伸懒腰半抱怨着说道,此刻的这个年轻人从未有过现在这样放松过,即便身后枕着的是麦草堆也胜过那些轻软舒适的被衾。即便吃着夹杂着细沙子粗粝的面包但是配着新鲜的洋葱『奶』油汤也远比城中府上贵族佳肴有滋味多了。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乡村中真的在物质上有什么超越,而在于人情冷暖,这几天回到城里的查士丁尼为了处理许多的麻烦事情早已经是食不甘味。直到在这里方才远离喧嚣,得以放松自己的心情。这一刻,只觉得所谓的贵族身份与此相比都一文不值。
可是就在这时,他的耳边却忽然响起了一个女人柔和的声音。
“这么偷懒可一点都不像是你的风格哟,查士丁尼!”
只见欧朵西娅竟然也出现在了农村祭典上,而这位皇女穿着一袭白『色』长裙尽管朴素然可是在野外的篝火映衬下却显与众不同,再加上喝了几杯酒后雪白的脸蛋漾起一丝腮红更是明艳不可方物,着实让查士丁尼也意外地不由为之一愣。
“公主殿下,您怎么也在这儿?”半晌才反应过来的查士丁尼愕然看着眼前的女人一时间也变得局促起来。
而看着查士丁尼的反应,欧朵西娅却扑哧一笑,解释道:“当然是和你一样,被他们邀请过来了!”在查士丁尼不在的一段日子里面,以公主身份进行调停遏制住贵族趁机兼并,这位帝国皇女也在希腊人底层之中得到了极大的爱戴。也正因为这样,以亲民的形象走入百姓之中的欧朵西娅同样收到了这份邀请,而她也欣然接受,丝毫没有因为身份有别而有犹豫。所以也就恰巧在村民的篝火舞会上碰巧遇见了坐在麦草堆上的查士丁尼。
“可是公主殿下您的身份”看见欧朵西娅在这里酒已经醒了大半的查士丁尼有些不放心地说道。
“然而身为莫利亚总督的你说出这番话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难道你认为现在的我还会在意别人的目光吗?”面前的这位皇女打断了查士丁尼的话头,『露』出了宛如少女一般神情,抱膝坐在查士丁尼的身边,趁着一丝醉意欧朵西娅倚在了少年的肩头。尽管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可是欧朵西娅实际上也只比查士丁尼打上一点而已,再加上皇室的娇生惯养肤白胜雪,配上一袭白裙仍然如同未嫁的少女一般,令查士丁尼也为之心动。
可是这种心思连忙被查士丁尼给压了下来,尽管自己对人妻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帝国的皇女身上对他而言真的有极大的吸引力。可是她的身份现在可不在仅仅是帝国皇女同样也是皇帝穆兹菲乌斯的妻子,尽管未进行加冕某种意义上也是帝国的皇后。除非是疯了的人或是像利奥斯格罗斯有自己野心的人才会有非分之想。
但一旁的欧朵西娅却根本没有像查士丁尼那样想的那么多,只是单纯地被村庄淳朴的氛围所感染,享受着这一片宁静祥和,以排解心中多日来的烦恼。而当她目光落在了一副稚嫩紧张的查士丁尼身上的时候,更加觉得面前这个比自己年纪还要小的大男孩儿脱去了小狐狸的那层伪装之后就像是自己的弟弟那样可爱,忍不住想要去捉弄一番。而正当这个时候,今年这场丰收祭典的压轴戏也终于开始了悠扬的管弦吹奏起动人欢快的旋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也包括查士丁尼和欧朵西娅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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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祭典
篝火前,悠扬的管弦声被吹奏起来,美妙的旋律将整个希瑞斯女神祭欢庆的气氛推向了高『潮』。而农庄的村民们也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祭品抬了上来,是由今年第一批收获的小麦磨成的面粉烤制成的松软面包还有用秸秆花草和橄榄枝编织城精致的花环点缀起来,被一同投入了篝火之中作为对神明庇佑这一年丰收的感恩。
尽管接受着基督的教化,而这时候这些乡野百姓们却在以自己的方式感谢神明对他们的馈赠,只见村民们无论男女老幼都一起在篝火前尽情狂欢热舞。与此同时,一旁坐在草垛上的查士丁尼和欧朵西娅则架不住村民的热烈邀请被拉上一同参加了这场狂欢。
只见绕着璀璨的篝火,手拉着手的村民们围成了一个大大的圈,载歌载舞,不同于贵族舞蹈的华丽,这些朴实无华的动作透着乡野草莽的气息。而被这种气息感染的欧朵西娅公主一开始还有点拘束放不开,但是很快在轻微的醉意下也终于沉浸在了其中,犹如少时一般踏着旋律音节起舞弄影。反倒是在她身旁的查士丁尼却反而有些束手束脚显得十分笨拙的样子,只能勉勉强强跟上拍子,完全不像当时在威斯卡里堡贵族舞会上那般从容。
尤其是当篝火前手拉着手围着圈的村民们在『吟』游艺人的吹奏声中纷纷散开,男男女女各自分成一对,穿梭舞蹈着,查士丁尼看着面前一袭白裙的皇女却连脚步都有些伸展不开。
一堆篝火熊熊燃烧,把夜『色』映得通红,一群身着奇装异服的男女,正绕着篝火狂『乱』而舞,发出或锐利或低沉的喧哗叫嚣声.可是查士丁尼却觉得脑袋里面一片空白,直到面前这个女子向自己主动伸出了手。
“这可一点都不像你啊,查士丁尼!”轻笑着欧朵西娅牵住了查士丁尼粗糙的手掌,声音在这一刻宛如天籁一般。
在这一刻,看着眼前这位皇女的眼睛大而明亮,篝火仿佛是在她眼眸中燃烧一样,这一幕一瞬间便让查士丁尼心中所有的烦恼和疲惫也都烟消云散。面对面,对握住双手,查士丁尼也终于跟上了音乐节拍与欧朵西娅共舞,嗅着火苗燃烧过的味道反而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感觉,不知不觉中他跟着眼前这个女子步伐完全遗忘了一切……可是当目光扫过了那张近乎完美带着微醺的脸庞的时候,查士丁尼又下意识地避开了欧朵西娅的视线。
他知道自己有些动心了,可是这种心动却显然是不合时宜的,眼前的欧朵西娅这样的表现只是有些醉了,甚至于她潜意识里对查士丁尼表达出来的好感也仅仅是羁绊中情绪的一点点积累而已,当不得真的。在这时查士丁尼也不由得想起来阿纳斯塔修斯大公所言又想起了自己所做的承诺,一时间在秋风萧瑟之中他后背竟然有些汗涔涔的!
……
……
……
与此同时的特里波利斯城中,尽管贵族们对祭祀希瑞斯女神一点兴趣也没有,可是也趁着这个由头举行了一场晚宴欢饮达旦。某种意义上这也是莫利亚的贵族们每年每度一次重头戏了,尽管才刚刚赶走了侵略者百废待兴,可是他们却没有这种自觉,尽情将珍馐佳肴和美酒果蔬端上了餐桌大快朵颐。只是和往年唯一有不同的是,今年这场宴会的气氛显然没有让他们能够尽兴。而这一切如果要归根到底的话,当然是要拜他们的新总督查士丁尼所赐,至少许多莫利亚贵族们是这么想的。正是因为那个年轻人的到来,大量编制外的贵族采邑被清查没收,本来作为普罗尼亚贵族私兵的军区戍卫也被勒令释放,让很多既得利益者大为不满。本来呢,尽管查士丁尼得到了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垂青,莫利亚的旧贵族们并没有太担心,笔迹这样大刀阔斧年轻人本来只要遇到些挫折就可以很好对付了,可是偏偏随着查士丁尼不断获取赫赫战功,他们之中反而产生了分化。
也正因如此,这场历年以来的宴会在今年变得格外令人感觉不愉快。
“哼,你们听说了吗?我们那位亲爱的总督阁下,身为大公选定的继任者却在这种时候跟一群乡野村夫混在一块儿庆祝异教徒的节日,真是荒谬!让这样的人领导我们,真是让我觉得惶恐呢!”端起了面前的红酒,作为现在反对派贵族中地位最崇高的科尼尔伯爵冷笑了一声说道。
而他的话音刚落,身旁追随科尼尔伯爵的莫利亚贵族们也随即哄笑起来,充满了嘲讽的意味。对于他们而言,查士丁尼这样的行为完全是自降身份的举动,而他们也乐于坐在这里看笑话。
可是就在他们开怀大笑时候耳边却响起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哦是吗?但我可不认为过着这种纸醉金『迷』的人就可以领导我们复兴帝国将拉丁人从我们的国土上给赶走!”对面宴席上的这句带着明显讥讽之意的话登时间便让科尼尔伯爵等贵族顿时间勃然变『色』。
可是当科尼尔看清楚说出这番话人的模样的时候,嘴边的呵斥之辞竟然一时间又咽了回来。
压着隐隐的怒意,科尼尔却仍然冷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亚历克西娅小姐,不过这也难怪毕竟正是我们亲爱的总督大人的原因,帕帕多罗斯家族家族才得以能够继续苟延残喘下去。至于你所说那些,那我们大可以拭目以待就是了。”这便是所谓的分化,随着查士丁尼威望一步步上升,以帕帕多罗斯家族家族为首的贵族已经有一部分倒向了查士丁尼,这才是科尼尔伯爵最为不满的,可偏偏他又无可奈何,只能用言语去攻击嘲弄。
可是作为艾格尼丝伯爵夫人的女儿亚历克西娅却根本没有被这种挑衅激怒,而是冷言答道:“但愿阁下在查士丁尼大人面前也可以说出同样的这番话!而不是在这里与我呈口舌之利,不是么?”
第十六章 隐藏的暗流(上)
“但愿阁下在查士丁尼大人面前也可以说出同样的这番话!而不是在这里与我呈口舌之利,不是么?”反唇相讥的亚历克西娅说道,作为艾格尼丝伯爵夫人精心培养的继承人,尽管还年轻可是她作为帕帕多罗斯家族的家主与在座的大贵族相比却并没有什么太逊『色』的地方。反而对比这些垂暮老人,多了一些年轻人的锐气,再加上出『色』能力和过人的美貌使得她在下层贵族有不少的支持。
也正因如此,在亚历克西娅的引导下,莫利亚原本对查士丁尼并无好感的中小贵族有不少立场都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自然让大贵族对其恼怒不已,可偏偏面对底蕴不差的帕帕多罗斯家族,连科尼尔伯爵也没有办法。被一个女人挤兑的一时间也面『色』铁青,无话可说。一时间,这场贵族的宴会气氛也在一瞬间紧张了起来,原本嘲笑查士丁尼的贵族们挂在脸上的笑容这下也僵住了尴尬不已。
“哼,难道拉涅利还说错了不成?身为帝国总督,未来莫利亚专制公的继任者,之前重用突厥人、瓦兰吉蛮子也就罢了,不久前他还将一个拉丁人收入麾下,成何体统,不仅如此反而用各种手段打压我等,就算他抗敌有功就可以堵住这悠悠之口吗?”正在这时,拉涅利身旁另一位地位崇高的大贵族开口反驳道,他脸上『露』出高傲的神情,根本没有将年轻的亚历克西娅放在眼里。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又是女人,纵然继承了家族爵位再伶牙俐齿又能怎样!
可是他的话才刚一说完,亚历克西娅却冷哼一声,“如果按你这番话的话,中兴我国于存亡之间的科穆宁诸位皇帝在你眼中岂不是都不成体统。要知道阿历克塞一世陛下便率领瓦兰吉卫队、突厥骑兵迎击了诺曼人的入侵,而曼努埃尔皇帝也重用过拉丁人组建新军收复东方失地。是不是阁下对此也是一样不以为然呢?”
“嘿嘿,就凭这个小子也配与阿历克塞、曼努埃尔两位先帝相提并论,恐怕也是你们的痴心妄想!真以为一个『毛』头小子就能翻出什么浪不成。我看帕帕多罗斯家族家族在你老子咽气之后就真的一日不如一日,你个小家伙还真的以为可以与我们相提并论不成。”被一阵抢白的男人恼羞成怒,干脆用阴鸷口气地说出了这番羞辱亚历克西娅的话语,相比起科尼尔伯爵刚才说的话更加『露』骨。
这下彻底激怒了站在亚历克西娅身后站着的其他帕帕多罗斯家族的人,猛地站起了几名贵族男子几乎便要拔剑相向,顿时间所有人也不由为之变『色』,虽然周边都有侍卫,可是发生冲突的却是贵族名门实在不好『插』手,可是一旦局面失控的话,这场宴会便很有可能出现血溅当场的惨况,这是谁也不愿意看见的。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终于一个声音终于阻止了可能发生一场流血冲突。
“够了,帕里奥洛,你的话过了。”用目光示意身旁的鲁莽帕里奥洛伯爵坐回自己的位置,科尼尔收起了之前的高高在上,站了起来向遭受到侮辱的亚历克西娅致歉道:“很抱歉,亚历克西娅世侄,刚才的话的确是我们的不对,但是这种矛盾争执其实也是很平常的,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毕竟我们各自的家族在莫利亚已经共存了数百年甚至更长。也正因如此,我希望你也能够明白谁才是你的朋友,谁才是你的敌人。相信在你的手上,帕帕多罗斯家族一定可以重新得到复兴。”
然而这番话却似乎没有让亚历克西娅领情,她让身后的族人退下也仅仅是因为她不想将事情闹大而已。随即缓缓起身的贵族少女用淡漠的神情看着眼前带着虚以委蛇笑容的科尼尔伯爵冷冷道:“感谢您的忠告,科尼尔伯伯,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您了。您说的很对,对于一个家族成功的领导者而言,分清敌我是十分重要的。尽管这次的确非常不愉快,但是我还是要感谢帕里奥洛叔叔刚才的那番话终于让看清这一切的我能够自己拿定主意。”断然拒绝了这最后的拉拢,亚历克西娅毫不犹豫便带着族人和家臣在这场宴会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拂袖而去,一点面子也没有给对方留下。
随同帕帕多罗斯家族一同离开的还有其他一些莫利亚贵族名门,一下子席上便空了一小半,剩下的除了科尼尔伯爵一派的也都态度动摇,让这些莫利亚的大贵族们登时间面『色』铁青宛如吃了一颗老鼠屎一般。
“哼——”怒火中烧的科尼尔伯爵将铜制酒杯丢在地上酒水撒了一地,可对此却也无可奈何,可相比起愤怒心中却多了一丝惶恐,尽管不愿意承认,然而事实还是已经证明了,在无形之间查士丁尼通过在威斯卡里堡的那次布局拉拢了本最不被看好的帕帕多罗斯家族已经让莫利亚的反对力量被大为削弱。看着空空如也的坐席便可知一二,要是再继续这样下去,只怕不仅之前想着如何架空查士丁尼使得其成为傀儡成为镜花水月,连他们自身也将难保了。
这已经成为了莫利亚众多贵族的共识了,这才有很多中小贵族见风使舵,然而像科尼尔、帕里奥洛这样占着基本盘的大贵族却只能苦撑着,打肿脸充胖子。
但就在科尼尔苦恼的时候,忽然一名侍者模样的人匆匆从后厅走了上来,走到了科尼尔的身旁在耳边向男人低声禀告了什么。令那张铁青铁青的面孔在这时陡然一变,然而既没有『露』出惊喜也没有苦恼,相反是带着复杂怪异的神情,好像听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消息,猛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头也不回便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径直离开了宴席。只留着其他莫利亚贵族们面面相觑守着这个烂摊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第十七章 隐藏的暗流(下)
“没想到真的是你……!”得知下人送来的消息之后中途离席的科尼尔伯爵便立即赶回了自己的府上,看到了在大厅之中已经等候多时的男人,他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情喃喃道。
眼前坐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被查士丁尼从威斯卡里堡驱逐出境的流放者——利奥斯格罗斯,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敢回来,还秘密潜入了特里波利斯。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科尼尔伯爵根本不敢相信,直到他看见了披着黑『色』斗篷的利奥斯格罗斯真的出现在他面前,可是一时间他仍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好久不见啊,科尼尔,我想你应该根本没想到还会在见到我吧!”淡淡冷笑的男人站了起来缓缓地说道,看似风轻云淡的这一句话却饱含着这几个月来流放漂泊积累下的怨恨之情。以至于利奥斯格罗斯的那双眸子之中冰冷的目光都让科尼尔见了有些心中微微一颤。
看着出现在自己府上的是被查士丁尼流放的帝国罪臣,此刻科尼尔只觉得一阵头大心想着对方怎么还敢来到查士丁尼眼皮子底下的特里波利斯,却还是脸上『露』出勉强的笑容,说道:“利奥斯格雷斯公爵阁下,很高兴能够见到您,只不过没想到你真的会回来,真是令我意外啊!”
但他这句话才刚一说完便被利奥斯格雷斯出言嘲讽道:“哈,这句话只怕多少有些言不由衷吧,科尼尔,意外的确是有,可是未必很高兴见到我这个流放之人在你的府上,不是么?不过我猜这段时间里面你过的也挺不如意的吧,就像我当初跟你们说的那样,查士丁尼那个小子可不是能够让你们随意摆布的。当然现在的你已经很清楚这点了,要不然你也不会在愿意在这里与我见面的。”
利奥斯格雷斯一眼便看出了莫利亚旧贵族如今的处境,再加上之前的传闻,已经料到了像科尼尔他们这些本土派遭到了查士丁尼不少的打压,不满酝酿已久,所以他才敢于独自一人来到这里。
“您这句话言重了,虽然我们的那位总督大人的确独断专行了一些,可是现在占据一隅之地的他要对抗威尼斯人和拉丁人,他除了依靠我们又能依靠谁呢?”脸『色』尽管难看,但是科尼尔却仍然言不由衷地反驳了利奥斯格罗斯。
然而这样心口不一的话只会引来利奥斯格罗斯更多的鄙夷,“哦是吗,我可听说,这一路上的征战虽然有着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新军支持但冲锋陷阵的还是查士丁尼的那两个蛮子亲信,后来连亚该亚侯国的拉丁人有不少都被他招降,甚至连之前的事情也都一笔勾销了呢!这可一点不像是要依靠你们的样子啊!承认吧,科尼尔,新的权力者登上也许会暂时借用旧有力量,但最终只不过是当成是踏板终归会抛弃的。而在此之前,培养新的力量来接替便是清洗的前兆。难道你们还要继续坐以待毙吗?”
被一语戳到痛处的科尼尔这下也不由为之脸『色』一变,尽管对方说的话带着嘲弄、蛊『惑』的意味,但却是事实,原本他还指望查士丁尼会不得不依靠莫利亚贵族的力量乖乖听话,可现在的局面却是他们在一步步变得被动。这样下去,莫利亚旧贵族价值被榨干弃若敝履只是时间问题。
咬了咬牙,科尼尔拂袖森然道:“您是公爵阁下,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我自然要敬您三分,但如果您今天此来只是说这些危言耸听的话,未免也太无聊了吧!固然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可是我又凭什么相信你这个里通外敌被流放之人的片面之词呢?”
“可是你不还是称呼我为公爵阁下么?我只不过是在提醒你而已,像查士丁尼那样的人某种意义上对我们而言比拉丁人、比威尼斯人还要危险。”轻描淡写地说道,利奥斯格罗斯意味深长地说道,“想一想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干什么吧!这个小子在破坏我们数百年来旧有的游戏规则,企图用一个新的架构去替代,查士丁尼在玩火,迟早有一天会把我们一起烧成灰烬的!”
已经彻底看透查士丁尼那个年轻人本质的利奥斯格罗斯一针见血说道,而这些都是他被流放期间在大海上想透的道理,而他也相信像科尼尔这样聪明的人不可能没有察觉到这点。
果然,之前面『色』不善的科尼尔伯爵也沉默了,良久之后,终于深吸一口气吐了出来,审视着眼前的利奥公爵,说道:
“好吧,也许你说的的确有道理,此次前来,有什么事情,您还是直说吧,公爵阁下!”
“你还是老样子啊,科尼尔,但如果我不这样说的话,你又怎能真正下定决心呢?我这次前来是寻求你的帮助的!”也不再兜圈子,已经确定了科尼尔对查士丁尼不满的利奥斯格罗斯开门见山道。
“您需要我的帮助?怎么帮?”科尼尔有些疑『惑』地问道,利奥斯格罗斯如今在莫利亚的力量也早已经土崩瓦解,而他们的势力也因为查士丁尼而分化瓦解,他想不出来自己还能做什么能够让利奥斯格罗斯可以将现在的局面扭转。
而利奥斯格罗斯却神情竖起了两根手指,说道:“很简单,因为查士丁尼如今能够在莫利亚能够站稳跟脚依靠可不只是他麾下的那些军队,另外所依赖者不外乎二者——一是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绝对支持还有一个便是欧朵西娅公主的极高威望。只要剪除他们的话,查士丁尼在莫利亚的权力也将成为无根的浮萍,不值一提。可我要做到这一切,却需要你的帮助啊,科尼尔,你愿意帮助我吗?”脸上『露』出了冷酷的笑容,平静地说出自己计划的利奥斯格罗斯在这一刻枭雄的本质令听罢这可怕计划的科尼尔也不由觉得『毛』骨悚然起来。
“你是说,你想要……”喃喃自语,科尼尔伯爵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而门外在这时却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第十八章 蛛丝马迹
第二天的清晨,当希瑞斯女神祭典结束之后,经历了昨晚一夜狂欢的查士丁尼浑身酸痛地爬了起来,只记得他喝了好多的酒。此时醒来,已经躺在了自己府中的床上。
“嘶——头好痛!”一爬起来,便觉得脑仁疼的查士丁尼也忍不住龇牙咧嘴吸冷气,尽管是葡萄酒可是后劲却一点也不小。只觉得全身筋骨酸痛酸痛的,可是心情却比以往畅快了许多。毕竟之前种种麻烦事被抛到脑后,总算让他得以松一口气好好放松一会儿了。只不过,查士丁尼知道这一刻的欢愉是短暂的,处理完莫利亚未完成的事宜还早着呢!
而守在屋子外面的仆人这时也听见了查士丁尼醒来的声音,连忙进来服侍他起来洗漱。
之前查士丁尼特意嘱咐烧好保温的开水被端了上来,还有一盆子净水,由于没有牙刷查士丁尼也自然入乡随俗地用布片净齿,又洗了一把脸顿时间疲惫一扫而空只觉的神清气爽无比。
看着身旁几个仆人,查士丁尼忽然问道:“我昨天是怎么回来的?”他只记得喝了很多酒,隐约还好像还和欧朵西娅公主一起在村子里面跳了一支舞,现在想起来只觉宛如一场梦境,回忆起了却又无比真实,下意识地心跳有些加速。
而只听一旁的侍从连忙回答道:“昨晚是聂乌斯基大人送老爷您回来的,说次日要来见您,刚才下面已经有人禀告聂乌斯基大人来府上求见,指使小人们见您睡得沉所以不敢吵醒。”
吓得一个激灵的查士丁尼连忙站了起来,神『色』有些起来,昨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事先并没有告诉聂乌斯基,带着只有自己的私人卫队,聂乌斯基怎么会知道还将酩酊大醉的自己给抬了回来。查士丁尼已经能够想到到时候,一向于自己亦师亦友的那个瓦兰吉人会怎么教训自己了。
“是嘛,那快点准备,给我更衣!”挠了挠头地查士丁尼立马从床上下来,而周围围着他的仆人们也立即忙了起来。
终于重新打理好着装的查士丁尼在一众侍从仆人的簇拥下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大厅,完全不符帝国一方统帅应该有的霸气,反而有些灰溜溜的,尤其是看着神『色』严肃的聂乌斯基正襟危坐着在等待着他。
“贵安,查士丁尼大人,相信昨晚您一定非常尽兴!”不动声『色』的瓦兰吉男人淡淡地说道,尽管是以武力着称的瓦兰吉人,可是在君士坦丁堡的熏陶之下,聂乌斯基也有着属于他的城府。说出了这番话让姗姗来迟的查士丁尼一时间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身为帝国的一方总督他昨晚前往村子参加祭典的确有些有失体统。
“哈哈,只不过是一时间想放松一下,结果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无奈地打哈哈,查士丁尼也只能耸了耸肩极力想要抚平此时的气氛。
可是聂乌斯基却抬眼不客气地说道:“只是被我发现?何止如此!全城都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您可知道莫利亚的那些人有不少可都在看您的笑话呢!”原本他也不知道查士丁尼居然会擅作主张离开特里波利斯到周边的乡村做客,要不是这成为贵族们的谈资的话,他要一直被蒙在鼓里呢!
“又是这些家伙,真本事没有风言风语倒从来不会漏掉。看来他们果然对我这位总督还是一直不放心,连我的一举一动都要时刻注意着。不过他们指望用着方式来打压我也未免太可笑了,他们真的以为我会在意所谓的贵族风范吗?”得知这一切查士丁尼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这些顽固派旧贵族们还真是一向喜欢挑战他的底线呢,如果不是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原因,他早就已经要对他们不客气了。
而看着面前的瓦兰吉男人仍然神『色』不悦,查士丁尼则立即赔笑道:“好吧,这次是我做得不对,以后我一定不再瞒着你了!”尽管有些小郁闷,可是查士丁尼也知道这的确是自己做的不对,主动向聂乌斯基承认错误道歉道。
可是聂乌斯基却在这时反而『露』出了严厉的神情,严肃无比地说道:“查士丁尼大人,您以为我说的是这些吗?我现在真正生气的根本不是您瞒我的事情,作为统帅,您有这个权力,可是我不能容忍您做什么事情都不考虑后果,无论是之前作战还是昨天的事情,您都太任『性』了,如果出现意外怎么办?您从来没有去考虑过!”
终于爆发的聂乌斯基猛地站了起来,面前的桌子都差点被这个强壮的男人拍碎,而看似对查士丁尼极度的不满却是对这个少年安危的担心。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对西方而言也是一样,尽管贵族们也为了荣誉而战,可是并不代表就可以不计后果,尤其是以查士丁尼的身份,他肩负着穆兹菲乌斯皇帝的重托,对生命安全的不注意便是对帝国兴衰的不负责。
“只带着那点点卫队,要是遇到刺客怎么办?”
“要是庆典上出现什么意外,我们在城中一无所知怎么来救您?”
“请您不要再这样继续不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聂乌斯基一向是沉默寡言的人,但这次对查士丁尼的劝谏却仿佛停不下来一般,一句接这一句,而自知理亏的查士丁尼也只能硬着头皮接着。
但是这番话查士丁尼却并没有当做是耳旁风,恰恰相反,他感受到了聂乌斯基心中真切的关心,心中一暖,尽管一开始这个瓦兰吉男人真的只是为了帝国,可是这么长时间的并肩作战,同袍之情却不知一二,只不过是成为了双方男人的默契,没必要多言罢了。
终于,聂乌斯基仿佛说累了,这才停了下来看着查士丁尼。
而眼前的少年也半无奈地摊开了手,保证道:“好了,你说的话我都命吧,聂乌斯基,我以后一定会尽量注意的这样总行了吧!”
“但愿您能够说到做到。”白了一眼对方,聂乌斯基这才没有继续责备下去,相信这下查士丁尼至少可以能够收敛一些了,毕竟随着查士丁尼一步步旗开得胜,他身份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无足轻重的『毛』头小子了,再像以前那样,只怕迟早有一天他会为查士丁尼头痛死的。
将此事终于告一段落,查士丁尼也松了一口气,而他也立即收敛起了神『色』,正『色』道:“不过我想一早上你来找我应该还有别的事情要禀告吧,发生了什么吗,聂乌斯基?”十分了解对方的查士丁尼一下子便猜到了应该又发生了什么,否则的话聂乌斯基也不会特意一大早上便过来教训自己。
而聂乌斯基随即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凝重说道:“不久前从边境收来的邸报,,南边一带,似乎发现了威尼斯人的踪迹,并且似乎对方想要在那里有什么不小的动作,特此求援,这件事情您准备怎么办,查士丁尼大人?”
第十九章 威尼斯人的暴行
“一早上来这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聂乌斯基?”十分了解对方的查士丁尼一下子便猜到了应该又发生了什么,否则的话聂乌斯基也不会特意一大早上便过来教训自己。
而聂乌斯基随即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凝重说道:“不久前从边境收来的邸报,,南边一带,似乎发现了威尼斯人的踪迹,并且似乎对方想要在那里有什么不小的动作,特此求援,这件事情您准备怎么办,查士丁尼大人?”
“你说什么?真的吗?”得知了聂乌斯基禀告的消息查士丁尼也不由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威尼斯人无疑还是此时他乃至整个帝国最大的敌人,而之前即便在雅典公国大获全胜,查士丁尼也明白根本没有给予他们重创。这时候南方发现了威尼斯人的蛛丝马迹无疑是很糟糕的消息,一时间他也居然有些拿不定主意。
究竟是威尼斯人识破了他之前利用比萨人释放的烟雾卷土重来还是另有企图呢?要是前者的话,那就大事不妙了,威尼斯人哪怕只动用目前力量对莫利亚的沿岸进行报复『性』袭扰便足以对查士丁尼休养生息计划造成巨大的麻烦。
而面前的聂乌斯基点了点头,“是南方要塞的哨口在三天前根据发现的情报推测的,十有八九。”他同样清楚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所以一得到消息便赶了过来告诉查士丁尼。
可是查士丁尼此时此刻也显然有些犹豫不决,毕竟即便有沿海哨口的情报终归是捕风捉影,而要放下不管的话他也无论如何无法安心下来。
牙齿轻轻咬着手指,查士丁尼沉『吟』了良久,终于缓缓地说道:“这件事情我知道了,既然是威尼斯人,那么我们自然不能掉以轻心。”
“可是那些莫利亚人……”尽管查士丁尼没有直接回答,可是聂乌斯基也已经明白了少年的态度,而唯一要阻碍却是特里波利斯的那些贵族们。毕竟才刚刚结束了一场大战,此时查士丁尼想要再调动力量只怕没那么容易了。尤其是最近查士丁尼在军备改革和采邑分配上和那些大贵族关系紧张,更加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但查士丁尼却摆了摆手冷笑道:“这点你放心,就凭他们还没有这个本事。”
这一刻锐利的目光落在了聂乌斯基的脸上,那湖蓝『色』的眼睛里面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让这个瓦兰吉人这才意识到了此时的这个年轻人早已经不在是当年无足轻重的『毛』头小子,而他顶着的头衔也不再是当初有名无实的莫利亚总督,而是真真实实的一方诸侯。纵然莫利亚目前百废待兴内部不稳,可查士丁尼现在的地位已经不再是几个顽固守旧的旧贵族可以轻易动摇的了。
在查士丁尼沉着的眼神下,聂乌斯基也最终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么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相信这一次您也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
……
……
在莫利亚南方伊西翁附近的一座村庄,从海上而来的威尼斯人已经将战火带到了这里。如同海盗一般,这一小股流窜的威尼斯军团焚烧了一个又一个村庄,并留下了罪恶的痕迹。而今天这里也成为了这些威尼斯洗劫的对象,孱弱的村民根本无力反抗,为了抵御入侵很多的年轻人都北上参军追随他们查士丁尼大人,留下的大多数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和小孩儿。正因如此,烧杀抢掠好几个地方威尼斯人甚至一点损失都没有,可在这里却一下子踢到了一块铁板上。当一个魁梧的希腊武士突然出现在排闼而入的威尼斯人面前,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锋利的阔剑便从上而下将最前面的威尼斯人近乎开膛破腹直接斩杀。
“西里尔!”
失声惊呼的威尼斯武士们眼睁睁地看着同伴被杀,本以为对付的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哪里想到在这种穷乡僻野之中竟然能遇到狠角『色』,而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便又有两人被直接砍翻在地。
“后退,迎战!”
胆寒的威尼斯人连忙退开将眼前的希腊武士围住,脸『色』上满是忌惮。一下子被杀三个人,这一看便是极难对付的角『色』。
而这一刻,他们此时也终于看清了从房间走出来的这个男人,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出手如此彪悍的对方年近花甲,头发早已经花白了。
可是老人手中满是鲜血的利剑却让威尼斯人根本不敢掉以轻心。
“可恶的希腊人!”
当先咬牙切齿的一个威尼斯年轻人睚眦俱裂,可正要扑上去却被人从背后按住,一回过头只看着竟然是自己的长官拦住了自己。
“莫比斯大人,西里尔他们——!”
“鲁莽什么!想报仇不代表是要去白白送死。”名叫莫比斯的男人冷冷地说道,而在他的示意下全副武装的手下也暂时放下了武器。
看了眼这名希腊武士背后,残存的村民们原来都躲在房子里面瑟瑟发抖,这也就结束了面前老人这么好身手还留在这里的原因。
“您好啊,老先生!”莫比斯用一口流利的希腊语彬彬有礼向对方打招呼道,“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还能遇见帝国老兵,实在是在下的荣幸。”
只看着老人身上陈旧的装备再加上还有这样的身手,莫比斯便猜出了对方十有八九是隐居在这里罗马历战老兵,尽管上了年纪可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
而手持阔剑的希腊武士却一言不发,也不知是默认了这个猜测还是直接无视了威尼斯人说的话。
但此刻,自莫比斯以下,所有的威尼斯人都已经没有任何的大意之心。
尤其是刚才三个同伴被杀,使得他们犹如群狼一般死死盯着如石柱矗立门口的希腊男人,只等着莫比斯大人一声令下便要扑上去。
可是令他们奇怪的是莫比斯却迟迟没有下命令,反而是让自己的手下在往后退一步留出一块空地,此刻男人走上前去一步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微笑道:
“机会难得,还请赐教!”
“莫比斯大人……您这是——!”看到这一幕的属下大惊,根本没想到自己的长官居然要亲自上场,纷纷要阻拦这个荒谬的行为。毕竟要是万一出了意外他们没了首脑可就糟糕了。
可莫比斯却无比自信地抬手打断了身后部下们的阻挠,用无可置疑地威严压下了反对之声,背对着身后的希腊老者扭头道:“相信您也不会拒绝吧!只要您赢了我,我保证这里的人便可以安全离开这儿,这一点也不过分吧!”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举动却显示除了这个男人的极度自负,竟然直接毫无防备背对着手持着武器的希腊老人丝毫不在意可能的突袭。
终于,一直沉默不语的希腊男人直到这时方才开口:“你的要求,我可以答应,但是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个条件。我希望能让我交代几句话跟我的人。”
“放肆,莫比斯大人给你这个机会便已经是莫大的仁慈,居然还敢大放厥词!”话音刚落,莫比斯手底下的人便朝着希腊人一阵呵斥。
可希腊老人却面不改『色』,冷冷说道:“侵略者的仁慈你认为我需要吗?如果不愿意答应的话,那大可以一拥而上,我这把老骨头本来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丝毫不顾及的话语直接刺激着威尼斯人的神经,勃然变『色』的他们忍不住正要上前却还是被他们的长官给拦了下来。
莫比斯饶有兴趣地看着对方,点了点头,“当然可以,这并不过分。”
见对方居然答应了自己的要求,老人也不拖泥带水,便将手中的阔剑随手丢在了地上,径直又回到了屋子里面。
“大人,万一这些希腊人又耍什么把戏怎么办?”刚才吃了大亏几个人仍然不甘心,恨恨不已。
“你们是在质疑我的决定吗?”莫比斯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终于让其他的人连忙噤声不敢再多说什么。
……
……
……
而与此同时,在房屋之后,希腊老人一回来,里面躲起来害怕至极的村民们便围了上去,他们现在唯一的希望便是他了。可是一言不发的男人却令此刻气氛更加沉重。
“维比乌斯爷爷,您没事吧!”在所有人沉默着指望着这个老人的时候,一个瘦小的男孩儿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关切的问道。
看着这个孩子过来维比乌斯脸『色』这才稍稍有些缓和,仍然只是摆了摆手,穿过了人群,“过来一下子,彼得,我有话和你说。”
“嗯!”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名叫彼得的小男孩儿还是跟了上去走到了维比乌斯的身旁。两人走到了房屋的一角刻意地避开了其他人,似乎有什么秘密的事情要说。
而老人也在这时刻意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说道:“我已经争取到了时间,你这边怎么样了?”
男孩儿也知道这件事情十分重要同样小声地回答道:“请放心吧,维比乌斯大叔,我已经快好了,只要再拖延一会儿我们就可以一起逃离这里了。”
可维比乌斯却摇了摇头道:“只是我恐怕没办法和你们一起离开了,孩子。”
“为什么,维比乌斯爷爷?再争取一会儿时间我们就可以成功了啊!”无法理解面前这个老人为什么要这样,男孩儿急道。
可是维比乌斯却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脑袋无奈地发出了一声叹息说道:“可是这最后的时间想要再怎么争取也不可得了啊!你是好样的,彼得!至少作为一名勇敢的罗马人你已经让我为你感到自豪,而我作为帝国的历战老兵自然也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为你们争取最后的时间,而我现在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孩子!”
维比乌斯不打算让其他人白白牺牲在这儿,更何况老弱『妇』孺也帮不了他什么,而他留在这里答应那个威尼斯人的求战正是为了继续争取时间,这样也就可以不至于被对方太过怀疑。尽管这样的选择会付出生命的代价,可是维比乌斯早已经在心中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可是眼前的小彼得却明显不愿眼睁睁这么放弃,忍不住抬高了声音带着哭腔说道:“再等一等,维比乌斯大人,我们还有机会啊!”
然而话音未落便被老人恼火地一声呵斥给打断了,“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了吗,彼得?不要让我失望,我已经老了,未来是属于你们的。如果你真的还在意我这把老骨头,就应该听我的话!”
从未被严厉地教训的小彼得看着眼前这个一向和蔼可亲的老人忍不住哽咽,话说的了这个地步,即便是他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已经无济于事了,只得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
这时,在门外等候的威尼斯人也渐渐不耐烦起来,过了半天也没有人出来,虽然刚刚被首领呵斥,热血沸腾的威尼斯战士们便又叫骂起来要里面希腊人快出来迎战。可偏偏谁也不敢上前,因为之前那个叫维比乌斯的老人『露』出的那一手至今仍让他们心有余悸,贸然上前的话很有可能吃大亏的。
“将军,他们是肯定不会投降的,这样的话,依我看不如咱们杀进去吧!至少还能够少浪费一些时间啊,再这样下去,多方不出来,咱们要等到何年何月啊?”
莫比斯此刻看着士兵们已经有些忍不住自己的冲动,一时间也眉头微微一皱,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呵止,显然也对房屋之中希腊人磨蹭时间有些不耐烦起来。
而就在他也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忽然间之前紧闭的大门轰然打开,顿时间一股慑人的杀气无形中便扑面而来,顿时间原本还在喝骂的威尼斯人竟然下意识闭上了嘴,只见那个魁梧男人终于缓缓地踏出了房门。拾起了地上的阔剑,维比乌斯冷冷地看了一眼对方平静地说道:“让你们久等了,威尼斯人,现在我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吧!”
第二十章 斩杀
“我现在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呢,威尼斯人?”维比乌斯捡起了被他随手丢在一边的阔剑,尽管剑身上满是缺口和锈迹,然而那上面沾染的鲜血已经足以让威尼斯人胆寒。
之前气势汹汹的叫骂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看着那高耸犹如钟楼的魁梧身姿,紧张地威尼斯战士们仅仅被希腊老人平静的目光便给『逼』退。果然,身为曾经帝国的历战边防军,这哥老人身上气势根本不是旁人可以匹敌的。他的手上沾染着数十人,不,甚至数百人的『性』命才能给人这般沉重的压迫感。
可是维比乌斯也很快神情之中有了一丝变化,因为他看到了站在这些威尼斯人前面的这个一直等候他的男人根本不为所动。
反而欣然看着眼前这一幕,威尼斯人的首领莫比斯丝毫没有动摇之前心中跃跃欲试的战意,犹如一个亡命之徒,将自己此来的真正任务轻易地抛之脑后,只想和面前这个希腊武士一决高下。
“很好,非常好!阁下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能够在这里遇到一位真正的战士并与之决斗乃是我的荣幸。”朗声说道,莫比斯握着自己的长剑步伐款款地走上前来微微欠身行礼道,仿佛接下来进行的根本不是一场生死之斗而是普通朋友之间的切磋一般。
但是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老兵,维比乌斯可不会因为对方这一套而又丝毫掉以轻心。尽管说的是单打独斗,可是要是对方真的一拥而上,即便是他也支撑不了多久,毕竟这些包围这座村子的强盗少说也有一百号人。他唯一能够做的便只有尽可能争取时间,让房屋里面的小彼得快点打通出路带大家离开这里。
“那就来吧,威尼斯人!”
冷冷地说道,维比乌斯将手中的阔剑横在了面前,等待着莫比斯主动进攻。气氛也在这一刻仿佛凝结在了一块,让人觉得有些喘息不过来。
可莫比斯却依旧淡然说道:“阁下是要将主动权交给我么?”
“起手先后并不代表什么主动权,要来就来,何必这么多废话。”沉声说道的老人依旧岿然不动。
虽然这么说,事实上维比乌斯并没有对这个威尼斯人有丝毫大意,作为当初常年在东方和突厥人交战的老兵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叫莫比斯的男人和他以往见过的威尼斯人都完全不一样,正因如此维比乌斯才不敢率先轻举妄动。
看着对方如此谨慎,莫比斯也笑了,他当然看出了眼前老人的心思,却是点了点头,踏上前了一步,从容地挥出了第一剑。
而莫比斯剑影落入视野中的那一刻,维比乌斯那原本在脸上凝重的神『色』便骤然间为之一变,他本以为对方手持着利剑是从头顶上挥落下来,可在半空中陡然间却朝着他刺击了过来。饶是他及时反应,维比乌斯勉强抬剑格挡开这突然一击,可还是肩胛处被锋利的剑刃划伤了一处不浅不深的创口。
而一击不中,莫比斯也不气馁,便立即跳开躲避了紧接着过来维比乌斯的反击。而这一幕落入罗马老兵的眼里却无比诡异,曾经的维比乌斯可是追随着曼努埃尔皇帝的,因此接触过效忠帝国的拉丁骑士,也曾经与之切磋过,可是面前这个威尼斯人刚才『露』出的那一手完全与骑士的技击截然不同。比起骑士之间犹如钢铁碰撞的直来直去,这个威尼斯人灵活的动作更像是黑夜之中的雪鸮,转步进击让刚才维比乌斯都差点没能够防御住,这有些像突厥人可又有很大的不同。
这下彻底不敢大意的维比乌斯深吸了一口气明白他必须全力以赴,否则的话连争取时间他都无法做到,更不用说赢下眼前这个威尼斯人。
而看着老人认真了起来,莫比斯也满意地再一次跃起刺击,双方都没有使用盾牌之类的护具交缠在一块,只过去短短几十秒,两人便已经交手了好几个回合,而看着双方交接的每一击都让观战的人心惊肉跳。
尤其是魁梧的希腊武士,尽管已经进入了暮年,可是看似大开大合的挥砍,却糅合了罗马武士和东方游牧决斗风格,不仅脚下步伐稳健,剑术的凌厉和招数的变化都完美地达成了平衡,而当他有一剑差点砍下莫比斯半个脑袋的时候,身后观战的手下们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外。然而一次次,这个威尼斯人却最终都躲开了维比乌斯近乎完美的进攻。渐渐地,原本都认为自家将军被压制的威尼斯人也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看似一开始便被压制,然而莫比斯始终都进退的游刃有余,而反观魁梧的希腊人不顾体力消耗地疯狂进攻反而像是不得已而为之。
这一切,完全都在莫比斯的计算之中,而苦苦支撑的维比乌斯也深深体会到了自己这眼前对手的可怕。正如观战的人所想的那样,他保持着进攻是无奈的选择,因为不同于拉丁骑士的钢铁之舞——骑士方式,一向都是简单的挥来砍去,而这个威尼斯人的动作更像是杀手之舞,犹如水一般无处可寻,行动敏捷,出其不意。直到这时,希腊老人才想起了对方进攻方式和使用细长刺剑更像是脱胎于海上水手之间的格斗,崇尚动作的灵动不择手段,他曾经见识过海盗们使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剑术,可没想到现在他竟然对此束手无策。
如果有一面盾牌和谈的过去的盔甲,眼前这个威尼斯人根本谈不上什么威胁,然而现在他只能靠着不断进攻来避免让对方贴身。然而这样下去,维比乌斯的体力根本无法支撑的住如此的消耗。
支撑下去!哪怕在多撑住一秒也可以!
死死咬着牙,老人双手紧握着阔剑努力用剑影笼罩着威尼斯人那灵活的身影。
可是下一秒,一声清亮的声音响起。“我要开始冲锋了。”仿佛是在警告。让维比乌斯也迟疑了一瞬间,然而当威尼斯人突然间向前猛攻的时候,措手不及的他却没有躲闪,也没有扫开对方的剑,而是抬起剑朝对方头顶砍去。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只要稍有差池便可能是鱼死网破,然而此时的维比乌斯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求和对方同归于尽。
可是耳边莫比斯嘲弄的声音忽然飘了过来,“天真——”
早有准备的那一剑在半途变换方向刺得很高,正中了老人的手腕,即便是他也剧痛难忍,这次攻击方向全然不对,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咣当!”手中的阔剑应声掉落在了地上。
而当维比乌斯早一次反应过来的时候,变刺为斩的细剑便切断了这个老人的脖颈,进步上前的威尼斯人低声道:“现在,你已经死了。”
第二十一章 天罗地网
伯罗奔尼撒的秋意已经很深了,尽管在湿润的海风环境下,整个莫利亚的气候一向还算宜人,可毕竟已经是这个时节。看着深黄『色』萧杀的旷野,查士丁尼骑在马上也只觉得身上有些寒津津的。
而目光所及之处遍地荒凉,这些地方经历过了无尽的岁月,有撒拉逊人的侵袭、诺曼人的洗劫还有近代以来拉丁人的『骚』扰,莫利亚的海岸线上繁华的地带已经大为萎缩,尤其海风瑟瑟,更让看着眼前这一幕的人感觉心底泛起无穷的波澜。
在得到了南方发现威尼斯人的踪迹的消息,查士丁尼便立即作出了决定,调动军队南下严阵以待,而本以为这会遭到特里波利斯城中那些莫利亚旧贵族的阻挠,可是出乎查士丁尼意料的是,调动军队的决议几乎畅通无阻地得到了通过,查士丁尼带领着一支军队顺利南下支援。
可这一切却反而让他有些不自在,在特里波利斯实行的新的采邑法和军备法的查士丁尼可很清楚自己早已经大大得罪了那些老家伙,为首的科尼尔伯爵虽然表面上没有公开不满,可查士丁尼一直提防着对方背地里面有什么小动作,毕竟这些大贵族的嘴脸在审判利奥斯格罗斯的时候,他早已经看透了。然而这一次,科尼尔居然没有阻挠查士丁尼动兵南下,这让他实在意外,而心中多了一丝不安,总觉得有些不对。
但是这些担忧很快便被抵达到南方得知的情况给取代一扫而空,带着一支突厥骑兵,查士丁尼提前大部队三天便抵达到了科罗尼要塞。而当查士丁尼得知了这里发生情况之后,怒不可遏的他险些没被身边的手下拦住,便要带人和威尼斯人算着一笔账。
短短七天时间,十三座村庄被烧毁,数百人或被杀或流离失所,这何止是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威尼斯人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一场彻头彻尾明目张胆的暴行。简直就是强盗在劫掠而不是国家交战这种行为完全超出了恪守的底线,即便是屠城烧杀也要比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要干净些。
愤怒的查士丁尼本想要直接顺着对方留下的踪迹追击,但在身边手下的不断劝说下,查士丁尼最终还是听从了他们的建议等待着主力抵达之后,才开始了对这一小撮威尼斯人的大规模围猎。
在无形之中,丝毫没有准备的威尼斯人根本不知道他们已经激怒了什么,一张天罗地网在这一刻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
而此时此刻,骑在马上的查士丁尼俯瞰着眼前一眼望不尽的荒原却一言不发,而他身后只有数十骑突厥武士。似乎在这里等候着什么。
正当无聊的马儿打着响鼻的时候,远处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从东北方向的森林之中赶过来一队斥候骑兵。他们是来自于本地的农民组成,虽然谈不上什么战斗力,可是作为侦查力量极为可靠。这几天来追踪威尼斯人的踪迹全都靠他们才得以进行。
“查士丁尼大人——我们回来了!”
“怎么样,有什么收获吗?”看了对方一眼查士丁尼尽可能用平和的口吻问道,然而他仅仅攥握着缰绳的手却暴『露』出了他此时的心情。虽然威尼斯人的数量不多,可恰恰因为这个原因才让他觉得十分棘手,一旦拖延下去,冬天到来调动军队将极为困难,而对方便可以肆意在莫利亚破坏暴『露』出他此刻的孱弱,那时候整个局势都将大为不妙——拉丁人将可能再次蠢蠢欲动。
因此这次无论说什么,查士丁尼这次都要彻彻底底将这些该死的威尼斯人给干掉!
而眼前的斥候骑兵用马上下来,也没有让查士丁尼失望,他们价格自己掌握的情报一一禀告给了查士丁尼,而这些情报的碎片也通过这阵方式整合最终拼成了一块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而一言不发的查士丁尼在听完了斥候们的汇报之后,在马上摊开了面前的羊皮纸,用炭笔随手标记着,可是却一直什么也不说。
看着少年的神情,一旁的阿尔斯兰却对这里陌生的地形一无所知,不由有些担心地问道:
“查士丁尼大人,怎么样了?”
而查士丁尼微微抬手,静静地深思了片刻,终于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说道:“找到了,找到他们的位置了!”
“什么,您找到他们的位置了?”看着查士丁尼仅仅靠着这点信息便这么快确定了敌人的位置,阿尔斯兰也吓了一跳,要知道这方面应该是他们这些作为游牧民族的突厥人更擅长才对。
可是查士丁尼却十分笃定地确认道:“从情报上看,这些威尼斯人的数量应该在一百人到两百人之间,数量不多,都有战马,机动『性』极强,通过流窜的方式避免和边防军接触。可是他们毕竟是从海上来的,携带的食物饮用水势必有限,已经这种世界,田地上青黄不接,因此只能选择劫掠村庄以战养战。但他们每到一处带来破坏都会导致周边百姓逃亡使得他们不得不长途奔袭,这就导致他们消耗也十分巨大。而尽管经常转移位置,可有一点不变,那便是必须以聚居点村庄作为中心以此为半径活动才能够不至于饿死渴死在荒野之中。现在唯一还没有动静的村庄只剩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它们围成这一片三角形区域无疑是威尼斯人最后的藏身之所,而不是我们之前猜测的西部山脉那里,传令下去,让所有在外围巡逻的军队立即回来听我号令,封锁地图上这一地带,哪怕是一只鸟也不准给我把它们放跑!”
这一刻查士丁尼身上的铁血令所有在场的人都为之胆寒,他们不禁有些同情已经落入这场天罗地网中国的威尼斯人了,显然他们真的选错了对手。而得到命令的斥候们也随即应声退下,跨上战马前去传令,对威尼斯人的这场围猎无疑已经开始。
第二十二章 追杀
“扑通”一声,从背后松开了渐渐僵硬的躯体,莫比斯看着倒下已经被割断喉咙的希腊老人眼神之中带着一丝怜悯。
终归还是太老了,即便再身经百战都有衰老力不能及的一天,而莫比斯也明白他完全是占了对方没有防具的便宜,这种近身轻甲格杀对他这个海盗出身的人再有利不过。正是之前看出了这一点,身为头领的莫比斯才因此敢于以身犯险。
而看着这一幕,莫比斯身后之前观战的其他威尼斯人也是震惊不已,他们明明见识过了那魁梧的希腊老人展现出来的恐怖,也感受到了那慑人心魄的气势,可是最终居然就这么倒在了他们的面前,尽管刚才的交手惊心动魄,然而这么快就分出胜负还是令他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敬畏地看着莫比斯,身后如梦初醒的威尼斯人们这才欢呼起来,高举着武器喊着他们首领的名字。
“莫比斯!”
“莫比斯!”
之前认为其胡闹的不满在这一瞬间一扫而空,尤其是因为莫比斯海盗出身的一些人更是对此噤若寒蝉。这是何等的力量!居高临下看着俯首帖耳的手下们,莫比斯则在心中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是他之前那样做的主要目的,他其实并不是出生在威尼斯,而是自小流落在克罗地亚,所以才有当海盗的经历,因为得到了塞恩韦尼尔男爵的垂青才得到了重用。借此机会,莫比斯正是想要以此立威服众,让手下人再也不敢有不服之心。现在看来,效果非常完美。
“莫比斯大人,那我们现在?”
“既然他已经输了,那么趁早了结这里的事情吧,省的再多生事端。”目的已经达到了的男人随即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没有丝毫的怜悯,他本来就没有任何放过希腊人的意思,答应维比乌斯的条件也不过是随口一说,更何况这个男人已经败在了他手上。之前彬彬有礼的伪装被彻底撕了下来,莫比斯终于『露』出了原本那张冷酷的面孔。这才是当初劫掠拜占庭帝国海岸的克罗地亚海盗应该有的样子,而莫比斯的身后其他的威尼斯人早已经跃跃欲试犹如渴望鲜血的豺狼一般举起了屠刀。这些天来,他们摧毁了一座座村庄早已经沉浸在了这无止境的杀戮之中,而他们这些大多数出身亡命之徒的家伙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一点点心理负担也没有。只想着将这座村庄化为一片白地,驱逐杀戮那些惊慌失措的希腊人!
“吼!”
一哄而上的威尼斯人完全犹如一群乌合之众的强盗涌了上去,而在他们眼前躲在粮仓房屋之中的希腊人只不过是等待宰杀的羊羔而已。
而莫比斯则带着欣赏『性』的眼神驻足看着自己的部下做出这样令人诅咒的暴行,心中连一点波动也没有。可就在这时,突然间他的脚踝被一只手紧紧攥住,下意识低头看去却只见正是奄奄一息的维比乌斯,尽管喉管被切开,已经发不出声音,可是那睚眦俱裂的神情已经表明了他的不甘。
怪异地看着还没死透的莫比斯却发出了一声冷笑,“你拼尽全力要去保护这些人又能怎么样呢?直到最后他们都连抵抗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干巴巴地看着你送死而已,哪里管你的安危呢?真是可悲啊,希腊人,这种结束的方式对你而言真的太令人感觉遗憾了。”
作为一个海盗,莫比斯根本没有接受过任何贵族的教育,也对骑士的准则一所知,因此表面上他可以做出一副有礼有节的模样,可内心里面却犹如野兽一般只在意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而就在这个男人肆意嘲讽着垂死的希腊老人的时候,忽然间之前冲进去准备实行烧杀的手下却冲了出来,满脸上都是惊慌。
“莫……莫比斯大人,里……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手下的人结结巴巴刚一说完,吃了一惊的莫比斯便猛地抬头『露』出了诧异的眼神。
这怎么可能!全村子的人应该都多了进去才对,几十个村民一个不落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全逃走根本不可能。唯一的出口他们一直把守着,从决斗开始到结束才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人怎么会不见了!
“开什么玩笑,难不成他们还全部蒸发了不成?!”勃然大怒的莫比斯看着自己手下这群没用的部下怒吼道,可是任凭他们找来找去,粮仓里面除了粮食一个人的影子也没有。
然而就在所有人一头雾水搞不清楚怎么回事的时候,忽然间只听一个人猛地大喊道:“看,这边!”只见一个小兵掀开了一袋子粮食,『露』出了一块不大不小刚够一个人钻出去的洞口,看模样是刚刚挖通不久的。显然躲在这里面的希腊人趁着之前所有人注意力都放在莫比斯和维比乌斯决斗的时候,从这里神不知鬼不觉逃了出去。从这里看过去,逃走的村民已经遛下了山朝着坡下村口逃了过去。
看着这一幕,顿时间莫比斯勃然大怒,感觉自己仿佛被人戏耍了一凡无法接受,他终于明白之前维比乌斯和自己讨价还价的真实目的。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控,竟不想反而被人摆了一道,这个希腊人一开始就抱着必死之心来拖延时间。
火冒三丈莫比斯从粮仓中出来,而看着已经气绝的希腊老人临死前仍带着一丝笑意的嘴角,随即大声咆哮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追,山下还有我们的人,一定要将他们赶尽杀绝!不能让那些家伙暴『露』我们的行踪。”他此次受韦尼尔的命令协助利奥斯格雷斯来到莫利亚,并分头行事,决不能因为之前自己的疏忽导致计划出问题,他立即下令手下人追杀
“是!”
而应声道的威尼斯人也赶忙骑上了马要下山追了过去,尽管希腊人抄了近路可终归一群老弱病残逃不了多远的,更何况在山下村口还有几个望风同伴把守那里,希腊人绝对一个人也逃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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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登场 上
另一边,在山坡上亡命而逃的希腊村民仓皇奔命,而身后远远传来的马蹄声已经让大多数人心惊胆裂,显然威尼斯人应该已经察觉到了他们从临时挖开的地道逃了出来。x.更加不顾一切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之前希腊村民们便听说了周围的地方遭了秧却没想到自己也会遇到这群穷凶极恶之辈。
然而在这些吓破了胆的村民的后面一个小男孩儿却不住地回头望过去看向山顶,眼睛里面噙着泪花,他知道威尼斯人既然已经反应过来那就说明那个一直收养自己的维比乌斯爷爷现在应该已经凶多吉少了。而他连最后一眼也没有看到,只能忍着撕心裂肺的痛苦逃离村子。这是那个老人最后对他的托付,小彼得擦了擦眼泪狠狠地摇了摇自己的嘴唇鼓励着自己坚定下来。他说什么也要带领大家活着离开这里!
可就在他们距离村口已经越来越近的地方的时候,忽然间逃跑的希腊村民却看见不知何时那儿竟然有几个骑着战马的威尼斯人竟然守在这里,吓得众人间当场便站住了脚步,颤抖不已眼神中充满了绝望。
但就在所有人以为最后的出路被截断彻底死无葬身之地的时候,身后稚嫩的声音忽然间响了起来。
“快跑,现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有几个人挡不住我们的!”瘦小的身影猛地窜了出来,尽管也恐惧极了,可是咬着牙的男孩儿朝着满脸错愕的威尼斯人掷出了一块石头,正中了马头,受惊了战马随即猛地跳起,而趁此机会小彼得迎着可能被马蹄践踏的危险竟然冲出了村口。这一幕无疑大大激励了之前已经恐惧不已的其他成年的希腊人,蜂拥而上的村民们顿时间让守在村口本来负责望风的威尼斯人吓了一大跳。见对方人多,这些轻骑兵只能眼睁睁看着希腊人逃走根本无法阻拦。而山上姗姗来迟的大部队此时根本来不及阻止!
“该死的!拦着他们!”神情低沉的莫比斯阴鸷地喝令道,虽然没有再像之前七窍生烟地失态咆哮,可看着眼前的希腊人这么逃了,他实在无法容忍。
“可是莫比斯大人,他们已经快逃远了!”有些犹豫部下说道,毕竟他们首要目标是抢点粮食走人而不是杀人放火,继续追下去只怕有些得不偿失。
但莫比斯却直接打断了部下的劝说,冷哼道:“逃得再远又能怎么样,这些老弱病残两条腿还能比我们四条腿的快吗?斩草除根,这么多人要是逃出去我们的行踪一定会暴『露』的。”现在杀死这些希腊人不仅仅是为了避免出现隐患,对这个男人而言,更多的是在掩饰自己的过失。韦尼尔大人给自己的任务他说什么也不能搞砸了!
硬着头皮,威尼斯骑手们也只好追了上去,可是视野中的希腊人却一出村口便四散开来逃向了不同的方向,更加加大了他们追击的难度。
不甘心的莫比斯看着这一幕,也知道再这样下去只怕是真的眼睁睁看着他们消失在眼皮子底下了,思考了片刻,男人朝着部下大吼道:“用那个,快点解决掉这些蛆虫!”
“是!”会意的手下们立即明白了首领的意图,随即点了点头于是将手伸向了马鞍后面。
……
……
……
另一边,作为一个小男孩儿彼得此刻也卯足了力气尽可能朝着森林的方向逃去那里可以遮挡住追击者的视线,而有这个心思却显然不止他一个人,尽管之前已经说过尽可能散开,可还是有好多人也朝着森林那里逃去。
只要逃进森林里面就可以,就可以躲开了!努力在安慰自己,尽管已经精疲力竭,但是咬着牙的男孩仍然在坚持着,而马上他便可以躲到安全地带了。可就在这时,只听“嗖”的一声从身后传来,似乎是什么撕裂了空气,而紧接着一声惨叫让彼得心中骤然一紧。
下意识地回头,只见一支短短的弩箭『插』进了身后的一个村民的小腿,而抱着腿痛呼的村民跌倒在地,根本没有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而等到他稍稍回过神来,便只见眼前寒芒一闪,追上来的威尼斯骑手手起剑落将其劈翻在地,鲜血横流。
“不”惊恐地看着这一幕,所有希腊人都心中一片冰冷。而他们这才看见不知何时威尼斯人的手上多出了一把小巧的短弩,而不同于装填困难十字弩和『射』程威力都差的手弩,这些人使用的短弩明显『性』能更加优秀,不一会儿便利用远程武器的优势『射』到了一大片措手不及的村民,而紧接着便是在荒野中肆意妄为的人头收割。血腥的一幕幕宛如在地狱中才能见到一般,而看着这一切的小彼得却什么也做不了,甚至于他也再不离开也将有死在这里的风险。可是正当他要转身逃去的时候,一声虚弱的求救声从背后传来。
“救……救救我!”
后背中箭的一个中年男人气若游丝,可还在苦苦挣扎,不想就这么死在这里,明明那片森林就在眼前了。
而看了看前面又看了看身后,男孩儿也在心中挣扎,终于咬了咬牙折了回去要将那受了伤的男人背起来逃离这儿。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已经让他无法再容忍自己继续见死不救了!可是当彼得才刚将受伤的男人手搭在肩膀上,背后急促的马蹄声便已经传了过来。
我要死在这里了吗?!尽管被挡住视线看不到,可还是心底下意识地一颤,终于这个大男孩儿也只好闭上了眼睛等待自己生命的结束。
然而彼得迎来的的却不是威尼斯骑手冷酷的阔剑,头顶一道劲风掠过,裹挟着强劲的穿透力,一支突厥箭以近乎难以捕捉的速度穿云裂石而过直接贯穿了正要巨剑杀戮的威尼斯骑手的面门。扑通一声,死透了的尸体从马上翻滚下来,而孤零零的战马则仓皇地从希腊男儿的身旁奔驰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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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登场 下
“嗖”激烈的破空之声从头顶传来,一支凌厉的突厥狼牙箭裹携着劲风呼啸而来,而骑在马上手持着阔剑举在半空的威尼斯骑手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直接贯穿了面门,当场落马毙命。x.
什么?怎么会这样!
看着这一幕,本来还准备肆意屠杀的威尼斯人猛地一惊,下意识地勒马想要查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这却反而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稍稍的停顿直接使得他们完全成为了潜藏在森林中敌人视线中的唾手可得的猎物。
咻咻
随着凌厉的箭雨破空,追击在前的威尼斯人猝不及防应声落马,可他们还是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
而目睹身后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威尼斯人竟在眼前被人轻易『射』杀,半跪在地上本来都已经快放弃希望的彼得根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这是……梦吗?”神情间掠过一丝恍惚,男孩儿喃喃自语起来。
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了碎碎的马啼声,彼得下意识转过了头,只见背后的那片茂盛的林子中,全副武装的突厥骑兵齐齐地排闼而出从阴影之中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怎么会有突厥人在这里?疑『惑』地彼得半张着嘴巴瞠目结舌,可是当他看见了那些突厥人身后战旗上那只狐狸的时候,之前的不解在这一刻顿时间消失一空。尽管没有亲眼见过,彼得还是在村子里面大人的口中听说过那位从拉丁人手里收复了整个莫利亚的人的威名的,莫利亚的小狐狸正是拉丁人因为畏惧和尊敬给他的绰号,所以他所率领的军队所到之处除了象征帝国的双头鹰旗之外同样还有一面绘着黑狐狸的旗帜。
而既然连普通的希腊村民都认出了这一点,威尼斯人也自然发现了不对,惊惧的骑手们再也不敢上前,甚至连举起手中的短弩的勇气也没有,大气不敢出地看着这些突然出现的突厥骑兵,心中已经意识到大事不妙。
啧怎么会这么快就追过来了,这和之前预想的完全不同啊!措手不及的莫比斯也心中一沉,突厥骑兵的追击能力显然大大超出了他之前的预计。而照这样下去,他们的处境恐怕将越来越糟,现在追杀什么该死的希腊人已经不重要了。必须赶快甩开这些跗骨之蛆才行。
咬了咬牙的男人当机立断,向身旁的部下使了一个眼『色』,而立即反应来的那名威尼斯军官随即点了点头,抬起了手中的短弩『射』出了一支响箭发出了信号。
“咻”
尖锐刺耳的声音传来,而这正是威尼斯人之前早已经演练了好多遍的撤退信号,它的释放意味着面前遭遇了极大的威胁,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避免接触立即逃离!几乎是同一时刻,原本还跃跃欲试要去追杀逃窜村民的亡命之徒竟然毫不犹豫调转马头四散而逃。看似他们仿佛仓皇无比,可是却是早已经预演了一次又一次,早已经滴水不漏。
这一点,看在眼中的查士丁尼也立即识破了他们的意图,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追!”
在这众多突厥骑兵的簇拥之下,这个骑着骏马的年轻人方才出现,而用平静的眼神目视前方,尽管威尼斯人作势要逃,可神态中却透着自信的沉着。
“可是查士丁尼大人,我们人数有限,要是全都追上去的话,您的护卫怎么办?”一名突厥护卫犹豫道,在这里突然遭遇威尼斯人完全是意外,尽管确定了敌人所在的大致范围,可没想到竟然直接撞见了威尼斯人屠杀村民的这一幕。而此时的大部队要么还在外围,要么接到信号也暂时无法赶过来,尽管凭他们击退对方轻而易举,可要是追击的话,作为统帅的查士丁尼的个人安危就很难保证了。
可是这名突厥武士的话刚一说完,面前的年轻人却扭过了头,用一种淡漠的神情配合着夸张的语气反问道:“你该不会认为只有我一个人就会让这些威尼斯人有机可乘吧?”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语落下,可是迸发出来的感觉却让那名突厥武士连忙低下了头,而在刚才那一刹那间,他看到了一双冰冷的眸子,那双蓝『色』的眼睛犹如海一般深邃要将一切吞噬一般。这种隐藏在骨子里面的暴戾恰恰是身经百战的人最容易感受到的,这一刻,波澜不惊的查士丁尼其实早已经按捺不住了心中的怒意,尤其是眼前伏尸遍地的场景更加刺激着他的神经。
“还有什么疑问吗?”查士丁尼转过头来望向了逃窜的威尼斯人低声问道。
“没有了,大人。”有些战战兢兢的突厥武士随即下令追击,呼啸着吹着长哨的轻骑遂疾驰而去朝着仓皇奔命的威尼斯人展开了一场即将开始的盛大猎杀。
这一刻猎物和猎人的角『色』终于颠倒开来,之前肆意屠杀的追捕者如今却成为了被捕猎的对象,何其讽刺。而目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彼得即便还只是一个孩子却觉得心中着实出了一口恶气,而又一想到了维比乌斯爷爷,心中一酸之下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如果再多坚持一下子的话说的不定就没有人会死了。可是时间不会逆流,机会从来也不会有第二次,除了后悔之外,彼得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而在男孩儿强忍着痛哭流涕的时候,头顶上却传来了一个平和的声音。
“想要哭就哭出来吧,没什么好丢脸的,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不是么?至少这个人是你救下来的。”之前便已经注意到了男孩儿的查士丁尼缓缓上前淡淡地劝慰道,尽管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是看着满目疮痍的村庄,尸横遍地的场景以及死里逃生的幸存者,他都可以理解此刻这个男孩儿的心情。与其忍着,倒不如痛痛快快宣泄出来要好一些。
而听到了查士丁尼这一番话语,明明素不相识,可这一刻,这个叫彼得的男孩儿在这一刻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泪水止不住用处,嚎啕大哭起来,响彻着整片荒野顿感一片萧瑟和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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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落空的计划
“撤,快撤!”莫比斯披头散发,头盔也不知道丢在哪里,此刻的他根本已经顾不上自己是否狼狈了。
尽管他并没有参与过十字军和突厥人交过手,然而莫比斯却听说过这些东方民族的赫赫威名,无论是拜占庭帝国还是十字军都在其手下吃过大亏。而现在要面对他们的追击,莫比斯和他手下的威尼斯人根本连缠斗接触的想法,一旦被这些附骨之蛆咬住结局将是灾难『性』的。
“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这……这根本和之前说的不一样啊!”有些惊慌额手下不仅忐忑起来,他们本以为就算会和拜占庭军队接触也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南方地区并不是希腊人的主要防区,而不久前经历了一场大战之后,莫利亚应该这时候更多的是在休养生息才对。可是显然他们都想错了,这支突厥骑兵的出现,说明那只莫利亚的小狐狸竟然亲自来到了这里。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要糟糕的了,这些威尼斯人可都是见识过雅典之战发生了什么的,亚该亚侯国和雅典公国的惨败犹在眼前,他们也对那个叫查士丁尼的年轻人充满了畏惧。
而莫比斯也同样脸『色』难看,可他现在身为统领却只能强忍着恐惧指挥着手下突围甩开身后突厥人的追击。而在心中早已经将之前制定这一计划的利奥斯格罗斯骂的狗血淋头了,按照之前的计划他只不过是在南方吸引希腊人的注意而已,可是莫比斯根本没有想到居然会引来这么大规模的围剿。
不仅仅是身后追击的突厥骑兵,在外围侦查的部下此刻也已经传来了消息,四面八方都发现了拜占庭军队正朝这里进行包围,初步估计数量上足有上千人之多,这让莫比斯更加确信了那个叫查士丁尼的男人真的亲自到了这里。明白那只小狐狸恐怖的莫比斯心中颤抖着也在愤怒着,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下除了逃跑之外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了。
但是究竟朝那里撤退呢?拜占庭人已经开始包围了,虽然一定还没有封死出路,可要是一着不慎撞到对方怀里那可就万劫不复了。正因如此,莫比斯其实一直在和追击者兜着圈子,可继续踌躇下去也是死路一条,心中挣扎的这个男人正当在进退两难的时候,忽然间西北方向,一支响箭忽然间划破了天空引起了所有威尼斯人的注意。
这是他们专门使用的信号,希腊人应该不知道才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当所有人犹豫的时候,莫比斯却在这时当机立断猛地一声喝道:“朝那里撤退,快!”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反正横竖都是一死,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拼一把,莫比斯选择了这个最难以断定安全与否的路线,硬着头皮命令着手下的人向响箭发『射』的方向突围而去。
“驾!驾!”
而男人的身后驾着骏马已经走投无路威尼斯人此刻也同样别无选择,尽管知道选择的通向这条路生死未卜可也只能孤注一掷了。
……
……
……
在另一边,对威尼斯人的追击进行的时候,只有两三名护卫跟随的查士丁尼却跟着叫彼得的男孩儿登上了山上的村子,也正是在这个小孩子的恳求下,查士丁尼不顾身边手下的反对来到了很有可能有危险的村中。而看着已经十室九空,被抢掠后残破不堪的村子他很好奇为什么这个小孩子一定要回到这里来,按理说这里应该什么都不剩下了才对。
然而直到查士丁尼看见了男孩儿跪在一个老人倒下的遗体前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时候,他终于明白了这其中的原因,没有去打扰他,查士丁尼仅仅看了一眼周围倒下的另外几具尸体和老人身边那柄满是缺口的阔剑便已经猜出了大概。
“帮那个孩子将他的亲人安葬下去吧!”看着身后的侍卫,查士丁尼低声吩咐道。
而两个侍卫虽然有些奇怪眼前这位总督大人的命令,可是却一点也不敢违抗,连忙上去帮着正吃力地搬动老人遗体的男孩一起将其找了一块空地从简安葬。
看着最后的一铲子泥土掩埋住了维比乌斯那张安详的面孔,心如刀绞的男孩仍然无法释怀,尽管他完成了老人的意愿,可是对他这个孤儿而言,自己的亲人在自己眼前离去而他什么也做不了,没有比这更加令人痛苦的了。
“至少你已经尽自己所能做到最后了,我相信到了天上,他一定会为你而感到欣慰的。”查士丁尼依然用平和的语气去安抚着这个才不过十一二岁的孩子,“作为这位老人家的亲人,你要坚强成长下去,才能让他离去之后再也没有遗憾。”
“可是我只是维比乌斯爷爷收养的一个孤儿而已,而到最后我都没有报答他对我的恩情,现在的我真的有这个资格吗?”自我怀疑的男孩悔恨地用手砸在地上,完全无法原谅自己。
可是查士丁尼却摇了摇头道:“既然他将生的希望留给了你,就已经证明了他希望你能够替他继续活下去。这种时候你不是他的亲人又有谁是呢?血缘在这种时候已经不重要了。而且你知道最后还救下了一个人,便已经证明了你可以继承他的遗志。拿起这把剑,这才是你现在应该做的。”说着将残缺的阔剑『插』在了彼得身后的泥土之中,查士丁尼没有再说什么,而选择转身离去,他相信说出这番话之后,这个男孩会有自己做出的决定。某种意义上,查士丁尼看着这个孩子看到了当初离开鲁斯尼纳的自己身上的影子,无论是在君士坦丁堡坚守的瓦西里还是幽禁在修道院的穆兹菲乌斯,他也背负着他们的期望踽踽独行。
然而就在这时,急匆匆的马蹄声忽然间传来,打破了查士丁尼在心中的思索。忽然间从山下赶来的斥候神『色』紧张地跳下来马小跑着走到了查士丁尼的面前,顿时间让他感觉有些不妙。
“怎么了?”
“启禀大人……威尼斯人……突围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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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追捕与逃窜
“你说什么?”脸『色』猛地一变,大为意外的查士丁尼看着战战兢兢的斥候喝问究竟怎么回事。
而吓得低下了头的斥候连忙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了查士丁尼——原本外围的军队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便展开了包围圈想要将那一小撮威尼斯人彻底消灭。可是当他们完成了列阵并开始收网之后,却发觉有些不对劲,先是追击的突厥人跟丢了对方,而后直到大部队收拢包围圈却没有发现一个威尼斯人的人影。直到最后他们才终于顺着一条隐蔽的小道发现了对方的踪迹,在他们完全没有预料的情况下威尼斯人竟然在眼皮子底下就这么逃走了。
这无疑是极大的耻辱,胆怯的斥候禀告这个消息后也准备迎接眼前查士丁尼大人的震怒。
可是默然不语的年轻人却什么话也没有说,而是陷入了沉默久久不语,气氛在这一刻显得格外的压抑。没想到精心准备好的计划结果还是失败了,这意味着逃过这一劫的威尼斯人将提高警惕,这一小撮人还会犹如跗骨之蛆一般啃啮着莫利亚的血肉。查士丁尼没有出言责怪什么,然而他此刻内心的怒火却已经压抑不住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又传来了马蹄声,只见阿尔斯兰率领一行人进村,作为外围军队的指挥者,这次包围失败他和其他新军的军官都难辞其咎。而一看见查士丁尼,抱着头盔的这个突厥男子正要请罪却被查士丁尼阻止了。
“查士丁尼大人——”
“有这个时间不如想着怎么补救,而且这件事情恐怕也不能全都怪你们。那么快做出反应并立即寻找到突围的出路甩掉你们,要么指挥威尼斯人的是一个天才,要么他们外围有熟悉周围地形的人接应。而前者基本不可能,那么也只有后者。”查士丁尼尽管觉得恼火,然而他还是很快做出了冷静的判断。能够指挥手下威尼斯人突围的人不可能来到这里以身犯险,那便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对方外围还有隐藏起来的接应。这并不能完全要怪阿尔斯兰他们,毕竟事情仓促,出了纰漏在所难免。只是之前消息里面提到一条小路却让查士丁尼都感觉有些疑『惑』,要知道科罗尼要塞的守军都没有提到过那里,威尼斯人怎么会知晓的。
可是这一刻查士丁尼正思索之间,身后男孩的声音却打断了他的思绪。
“查士丁尼大人!请让我加入你们,我要为维比乌斯爷爷报仇!”
得知那些可憎的暴徒居然还是逃走了,一腔悲愤的彼得再也无法忍受终于向查士丁尼恳求道,想要加入军队之中向威尼斯人复仇。
可是查士丁尼却摇了摇头道:“不行,你还太小了——”
“我已经十一岁了,之前几个比我大两三岁的人都加入了您的军队,为什么我不可以?”彼得不理解地问道,明明之前眼前这位总督大人还将生锈的铁剑交到自己的手上让他继承爷爷的遗志,可这时候却果断拒绝了他。
“因为没有这两三年你身体还张不开,更何况没有经过训练的你现在加入很有可能遭遇危险。让你继承那位老人家的意志并不是让你鲁莽送死,你明白吗?”无奈之下,查士丁尼严肃地解释道,说着便让手下人把眼前这个男孩送下山去,而自己准备和手下其他人着手下一步该怎么办。
可是眼前不甘心的男孩却用力挣脱开旁边的人向查士丁尼大声喊道:“查士丁尼大人,我没有鲁莽行事,虽然我知道现在我的身板帮不了您什么忙,但是我了解这一带的地形——只要有我带路的话,一定可以找那些家伙的踪影的!”
此言一出,之前默不作声的阿尔斯兰却猛地抬头看向了那个小男孩,抬手示意让侍卫们将其松开。
“查士丁尼大人?”
“怎么了?”
“我想这个孩子也许可以帮我们这个大忙。”
……
……
……
“还真是狼狈啊,威尼斯的诸位!”骑在马上带着斗篷的老人嘲讽着说道,看向了之前死里逃生的一众威尼斯人。
而仍然心有余悸的威尼斯人尽管心中恼怒,但是却没办法反驳什么,如果不是眼前这个人之前及时地释放信号响箭的话,他们根本逃不出拜占庭设下的天罗地网。
而脸『色』阴沉不已的莫比斯也终于开口恨恨地质问道:“这和你的主人说的不一样,利奥斯格罗斯那个混蛋根本没有告诉我那只小狐狸会亲自到这里!”咬着牙说出这番话的男人已经尽可能压抑住自己的恼怒,真的是千钧一发,即便是有信号及时的到来,之前如果不是欺负突厥骑兵对地形比他们这些游『荡』在这一带半个月的人陌生的多,他们根本甩不掉那样猛烈的追击,饶是如此还是有好几人中箭或是或伤。这可以说是进入莫利亚第一次遇到如此的挫折,近半数人死伤,这都要归功于那个希腊人的叛徒。
若不是对方信誓旦旦,莫比斯也不至于毫无防备,得知那个叫查士丁尼的年轻人来这里亲自坐镇,直到现在他还一阵胆寒。而看着眼前这个利奥斯格罗斯的手下刚才那一份幸灾乐祸的嘴脸,神情之中顿时间多了许多憎恶。
可是看见威尼斯人不善的神情,带着头蓬的老人却完全不在意似的,耸了耸道:“我的主人已经尽力了,更何况做决定的权力在莫比斯阁下您的手里,不是么?而且与其现在懊恼这些,不如想一想下一步该怎么办或许会更好一些。毕竟这次查士丁尼调动了一个军团的兵力。”
“一个军团?!”倒吸了一口凉气的莫比斯心中一颤——至于这样吗?他们只不过是烧了几个村庄居然摆出这么大的阵仗,也太看得起他们了。面对这极大的危机,之前的恼怒顿时被忘在了脑后。
“那么利奥阁下派你过来有什么建议吗?”看着眼前的斗篷老人问道,既然对方是利奥斯格罗斯派过来的,那么应该暂时还可以信任——要不然没必要之前救他们,觉得棘手的莫比斯只好救助于对方。
而看着面前这个本来高高在上的威尼斯人终于服软了,斗篷下满脸皱纹的那张面孔也终于『露』出了一丝看不见的笑意。
“这一点请阁下放心,利奥公爵派我来这里的目的当然是为了处理下一步的问题的。”
第二十七章 阴谋
“只是……我们接下来恐怕不能再呆在这里了吧?”尽管眼前斯格雷斯派过来的人信誓旦旦,可如今的威尼斯人在得知查士丁尼的到来已经宛如惊弓之鸟一般了。更多的人包括莫比斯更倾向于北上与在特里波利斯的利奥斯格雷斯会合。
反正这一次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提前撤离这里明显时最明智的选项。
然而戴着斗篷的老人却摇了摇头劝阻道:“这种时候任何轻举妄动都会又被发现的可能,阁下。这里距离特里波利斯太远了,一旦要是出现什么意外,您应该明白这个后果你我都承担不起。”
此言一出,一时间莫比斯脸上神『色』也变得十分难看,而回想起之前死里逃生他也心有余悸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老人说的的确有道理。
可是进退两难的处境却让莫比斯此时必须作出决定,只听他不耐烦地说道:“可既然这样,那我们怎么办?总不能在这荒郊野岭等着那些该死的希腊人自己离开吧?恐怕那时候我们差不多已经饿死了。”
而早已经料到对方会有这层顾虑的老人却摘下了斗篷用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庞挤出了一抹笑容,轻声说道:“这点阁下大可以放心。利奥斯格雷斯大人派在下过来自然之前便已经考虑过了这一点。”说着从怀中取出了一张早已经准备好的地图,用那根无比枯瘦的手指指在了地图之上。
“这里便是最佳的藏身之所,现在查士丁尼已经失去了我们的踪迹,只要足够谨慎拖延住足够的时间,等公爵大人处理好手上的事情之后,那只小狐狸便会首尾难顾,到时候自身尚且难保还哪有管这里的心思呢?”
顺着老人所指的地图上地方,莫比斯则有些半信半疑,“这儿?”
而对方则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德摩比勒山谷,这儿人迹罕至甚至连知道这里的人都屈指可数,外围的森林完全掩盖住了它,这无疑是最完美的藏身之所不是么?而利奥公爵也派我在里面准备了粮食相信足够我们支撑过这段时间了。”老人信誓旦旦的话语一时间让莫比斯身后的威尼斯人都不由有些动摇,之前的短暂接触已经让他们心惊胆裂,相比起来要是有一个安全的藏身之所,肯定要比突围冒的风险要小得多。
可是莫比斯却仍然有些犹豫,冷冷地看了一眼对方冷笑道:“斯格罗斯真的能有这么好心?”虽然眼前的人说了一番话让他的确有些心动,但实际上这个男人一直在心中提醒着自己,面前这个家伙也是狡诈的希腊人,连同胞都可以出卖的家伙是不可信任的。
然而面前对方却依旧淡定,正『色』道:“莫比斯阁下,话已至此,一切当然还是由您来做决定,至于利奥公爵的态度——如果我们真的有图谋不轨的想法,之前见死不救才是最妥当的不是么?又何必如此麻烦。要知道在对付查士丁尼上我们站在同一边上的啊。”
老人说完,也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之中满是怨恨之『色』,而正是这番话,终于让莫比斯勉强相信了对方,缓缓地点了点头:“或许如此吧,希腊人,至少现在我们还有共同的敌人要对付。那就姑且相信你们一次,所有人准备动身,前往德摩比勒山谷,但愿那只受上帝诅咒的小狐狸别让我们再碰上了。”
……
……
……
而在南方此时已经隐隐约约有些风雨飘摇暗流涌动的时候,在查士丁尼远离的特里波利斯城中,一切仿佛还在有条不紊地正常运转着。
尽管莫利亚的大贵族之前和查士丁尼多少有了些冲突,但是留在城中坐镇的有里奥守备长和聂乌斯基两人再加上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目前来看一切仍然风平浪静。
只是这只是看似的平静,任谁都清楚如今的莫利亚根本谈不上有什么安全。尽管拉丁人的统治因为查士丁尼的出现土崩瓦解,威尼斯人也仓皇而逃,可是元气大伤的这片土地却是各方势力眼中的一块肥肉。更不用说北方科林斯一带的几座城堡仍然被表面上臣服的拉丁贵族占据,时刻准备着反咬一口。无形之间,各方势力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可一旦被打破,那么便会产生雪崩式的灾难。
尤其是现在查士丁尼前往了南方,无论是支持者还是反对者都对此十分紧张,而从南方传来的谣言也加剧了人们的恐慌。
“科罗尼那里有消息吗?”
“暂时一切正常,只是……”
“只是有些过于顺利了反而觉得有些不正常是吗?”看着里奥守备长脸上略带的犹豫神情,聂乌斯基也同样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尽管他们当然不愿意出现什么意外,可是从头至尾一切既没有遇到他人的阻挠南边的威尼斯人也没有什么大动作,总让他们觉得内心有些怪怪的。
“没错,似乎只有一小撮威尼斯人在搞破坏而已,可这完全解释不了那些人为什么要这么做。”眉头紧锁起来,里奥守备长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最让他们担心的还是敌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到现在他们一点头绪也没有。
“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只希望查士丁尼那里一切顺利!”
“但愿吧!终归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在这里坐镇,谅有些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尽管如此说,可是两人心中却并没有这么大底气,只能寄希望于南边的事情可以尽快解决。
“不过我有件事情倒是有些担心。”忽然里奥守备长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神『色』不对起来。
“怎么了?”聂乌斯基问道。
“阿纳斯塔修斯大公最近又回到了城外山上的修道院里面隐居,我想……是不是有些不安全。”里奥守备长担忧地说道,毕竟作为查士丁尼名义上的义父,查士丁尼和他们在莫利亚的权力很大程度都依赖于那个老人的身份,他一直都对此有些颇有微词,要是出什么意外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聂乌斯基却似乎并不这么看,摇了摇头道:“这你就别担心了,那样身居高位的存在是不可能考虑不到这点的,相信那位专制公阁下选择那里应该是有别的原因的。”
“只希望如此吧!”见连聂乌斯基也这样的态度,里奥守备长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目前来看一切都不如南方的消息更重要,只能等查士丁尼大人回来再作商量了。
第二十八章 清理
“这里就是德摩比勒山谷吗?”一路向北尽可能地避免与莫利亚的希腊军队接触,莫比斯带着自己的手下终于来到了老人口中所说的这处隐蔽的山口。果然真的人迹罕至,自从南伯罗奔尼撒经济重心迁移之后,许多古典城镇因为失去了财源再加上后来接连遭遇外来入侵以及自然灾害如今大多被废弃。因此德摩比勒山谷如今才有这样一片荒芜的景象,正如之前所说的那样是一个绝佳的藏身之所。
而骑着高头大马披着斗篷的老人则微微耸了耸肩说道:“正是这里,我想现在莫比斯阁下您终于可以相信了我吧。相信这里即便是查士丁尼也一时半会儿无法发现这儿的,这段时间就请您和其他诸位暂且委屈一下吧。”
“嗯。”莫比斯点了点头,不得不承认,这种地方想要找到都十分困难,而且还易守难攻,可以说是目前来说最安全的地方。这一次即便是一直对利奥斯格罗斯心中有着反感的他也没有再反对什么了,随即示意着自己身后的手下跟上,只见一行人终于得以松下一口气,只要进入这片山谷之中,查士丁尼带来的威胁便可以终于暂时告一段落了。毕竟之前查士丁尼的到来带来的阴影太过于深刻,现在的他们只想着到一个地方安顿下来,等待着这次任务的结束就可以了。
……
德摩比勒山谷,作为一处地势险要的地方曾经是许多古代希腊城邦经常争夺的地方,可如今却已经被大多数人遗忘,它的外围是一片茂密的植被,藤蔓树枝遮挡住了视线,而顺着隐蔽的小路,威尼斯人也终于进入了山谷之中,看着四周的悬崖峭壁,莫比斯却觉得一切也未免太冷清了一点,以至于这个地方居然让他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但很快,莫比斯便摇了摇头将这个念头扔到了另一边,这对于行军打仗可是非常不吉利的。
而看着骑着马在最前面带路的老人,莫比斯忽然想起了什么,看似随口地问道:“对了,你的主子在特里波利斯的事情究竟什么时候结束,韦尼尔大人给我们的时间可是有限的。”这一次,他们之所以冒着这极大的风险潜入莫利亚地区为的就是探知这里的虚实收集关于查士丁尼的情报,可是由于时间有限所以莫比斯才和利奥斯格罗斯分头行动。可是莫比斯却总觉得,那个狡猾的男人前往特里波利斯应该另有所图,有所隐瞒,于是才有意无意想要探一探前面老人的口风。
可骑着马带路的老人却呵呵一笑,并不直接回答,而是说道:“这一点请您大可不必担心,公爵大人身边不还有阁下派去的人在不是么,又怎么会做出什么其他举动呢?到时候,结束之后,相信公爵一定会联系我们的。”
“但愿如此。”见对方口风这么紧,莫比斯也心中生疑,更加多了一些揣测,可又想起自己的确安『插』了人在利奥斯格罗斯的身边一时间倒也没有之前那么担心,毕竟这里离特里波利斯实在是鞭长莫及。所以尽管怀疑,莫比斯也只好暂时相信对方。
带着人马,莫比斯在对方的带路下终于进入了一片圆环山谷之中,可是当空『荡』『荡』的山谷进入这个男人的视野之中后,他却有些懵住了。除了光秃秃的石头之外,这儿什么也没有,哪里是之前对方所声称那样的有囤积的粮草。
这一幕令莫比斯大『惑』不解,看着背对着自己的老人,问道:“是这儿吗?你没带错路吧!”
“当然没有了,莫比斯阁下。”面前,穿着斗篷的老人回答道,而其依旧淡定面对着质问仍然驾着马缓缓前进。
“那粮草在哪里,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你是想要让我们饿死在这里不成?”勃然大怒的莫比斯忍不住扬起了手中的马鞭,可是下一秒这个男人却似乎猛地想起了什么,顿住了,而他的神情也变得有些不对——莫比斯这才发现已经骑着马的老人不知不觉中与他已经拉开了十几米远的距离。
直到这时,摘下斗篷帽子的老人方才调转马头,看向了他身后的威尼斯人,脸上浮现出了满是嘲弄的表情,配合着那满脸的皱纹更加丑陋狰狞。
“到现在您才察觉到不对吗,莫比斯阁下,看来我真的高看您了啊!”老人哈哈大笑起来带着些许戏弄的意味,然而莫比斯对此的第一反应却不是恼怒而是恐惧。
他近乎用尖叫的声音大吼道:“给我把他抓住!”
一声令下,莫比斯身边两名最优秀的勇士骑着战马冲了上去,尽管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看着这一幕,这些威尼斯人已经感觉到了有些不安。
可是看着眼前扑上来要抓自己的威尼斯人,老人却不慌不忙,裂开了嘴巴『露』出了残缺不齐的牙齿发出了瘆人的笑声。
“可惜啊,太迟了!”
“咻——咻——”两声,两支弓箭以极快的速度从山谷的上方『射』出,两名骑着战马扑上去的骑手根本来不及反应,坐下的战马便直接被『射』中脖颈倒地将两人从马鞍上掀了下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七荤八素爬不起来。
而看着这一幕,自莫比斯以下所有威尼斯人都大惊失『色』,终于都意识到了危险的降临、
“有敌袭!”莫比斯怒吼一声,而其余的威尼斯骑手们也都拔出了腰间长剑,准备战斗。很明显,所谓德摩比勒山谷根本不是什么藏身之所,而是一个早已经准备好的陷阱。
只见,光秃秃的山上,卸下伪装的伏兵将已经进入弓箭『射』程的威尼斯人团团包围,而之前山口处,也被早已经之前躲藏起来的伏兵断掉了威尼斯人最后的去路。这一刻,莫比斯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才是真正死亡的恐惧。可他此时却在死死盯着对面的带着冷笑的老人,很明显这一切都是利奥斯格罗斯的安排,可莫比斯想要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们想要干什么?”看着这数倍于己方的伏兵,莫比斯终于明白他上当了,利奥斯格罗斯根本就是想过河拆桥,这里是早已经设计好的陷阱!只是莫比斯现在却还是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竟然不惜用这种手段。明明利奥斯格罗斯和他们有共同的敌人,而且他也被驱逐出去毫无立锥之地,可为什么手下又多出了这么多人!
“当然是为利奥大人清理你们了,要不然呢?”老人轻声说道,话语之中充满了彻骨的寒意。
紧紧靠在一起,威尼斯人此时只能背靠着背,可谁都知道无济于事,仅仅是居高临下瞄准他们的弓箭手便足以成为致命的威胁。
该怎么办?是垂死挣扎还是坐以待毙?!万千思绪映入脑海之中,紧张的手心出汗的莫比斯看着神情自若的老人终于开口道:“你知道你们现在所做的事情会造成什么后果吗?利奥斯格罗斯该不会忘记了是谁收留了在海上犹如丧家之犬的他的!”
这种局面下,莫比斯思来想去也只能暂时先用威尼斯的力量威慑面前的希腊人从而达到拖延时间的目的。
然而老人却根本对此毫无反应,而是带着极大的傲慢姿态,在马上俯视着任人宰割的莫比斯说道:“这一点就不劳阁下费心了,虽然说这地方是为您特意布置下的陷阱,然而有一点我却没有骗您,那便是这儿真的人迹罕至,就算在场的诸位全部葬身此处也不会被人发现,即便你的主人韦尼尔男爵想要追查,到时候也将毫无头绪。而这摊糊涂账自然会落到查士丁尼的手上,谁又会怀疑到我们身上呢?而更重要的是,你们的死将会让公爵大人可以重回莫利亚夺回原本属于他的东西。”
在这个老人眼里,这些威尼斯人已经等于是一个私人了,因此他毫不犹豫便将利奥斯格罗斯真正的野心说了出来,算是满足对方临死前的心愿。
但莫比斯心中却还有一个疑问,看着对方问道:“可是既然这样的话,那么为什么之前你要救我们,落入希腊人手里那样的话不是更稳妥一些吗?”
见莫比斯仍然有如此疑问,老人却摇了摇头无奈道:“那还不是因为你们太不中用,这么快便差点落到了查士丁尼手中险些破坏了整个计划。所以与其再冒风险不如将你们在这里清理干净,以那只小狐狸的脾『性』,一定会追查到底,只要将他绊在这里,公爵大人在特里波利斯的行动成功可能『性』越高。现在可以瞑目了吗,威尼斯人?再怎么拖延时间,也不会有其他什么结果了。从你们踏入这片土地的时候便已经是死人了!”
一语道破了莫比斯最后的想法,老人也终于没有了耐心,抬起了自己的手臂,而只见山上,得到命令的弓箭手们也随即拈弓搭箭对准了山下,这一刻,威尼斯人也终于心中一凉,明白自己即将迎来自己的末日。
第二十九章 叛乱的帷幕
夜幕之下,特里波利斯城中万籁俱寂,除了打着灯笼巡逻的士兵和睡在石板路旁的乞丐之外,街道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冷冷清清的城市完全没有了白天时候那番喧闹繁华的模样,如果从城墙上放眼眺望的话就会发现除了几个哨楼有星星点点的火光之外,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哒哒哒”只听踩在石板路上的脚步声传来,是一小队巡逻的士兵经过,尽管已经是深夜可他们还要肩负起警示全城的任务。然而这几天下来,因为人手不够,这些卫兵此刻早已经疲惫不堪了。
“可恶,这几天真是要把人折磨疯了!”一名士兵终于忍不住发起了牢『骚』,拖着沉重的身躯恨不得直接找一个地方一头倒下呼呼大睡。
可是他的抱怨才刚一说出口,便被前面带队的巡逻队长狠狠瞪了一眼,“你以为就你一个人累是吗?少说这些没用的废话。”
“可是头儿,咱们从下午到现在一会儿合眼的功夫都没有,弟兄们早撑不住了。您说说,咱们干嘛要没事找事大晚上在这儿巡逻,明明拉丁人全都被我们赶跑了,干什么多此一举!”此言一出,顿时其他人也都附和了起来,这些士兵们都有些怨气。他们本是从阿格里尼翁被提奥多尔亲王调过来这里听候查士丁尼吩咐的可是却在这里干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情,自然很是不满意。虽说不敢明面上表『露』出来但实际上他们却并没有对新的统帅完全服气,更不用说像里奥守备长、聂乌斯基这样没有明确身份的人号令了。
而这名带队的百夫长看着自己的手下,心中也一样无奈,他何尝不是满肚子怨气。可是现在却没有办法,由于查士丁尼总督带着一支连队南下前往科罗尼,而一部分军队驻扎在阿尔戈斯城监视北方科林斯城中拉丁人的动向,还有一部分则前往西北受降归附的城池,所以此时的特里波利斯人手十分紧缺。巡夜的事情,即便他们再疲惫,也抽不出多余的人手来顶替他们,所以也只能忍气吞声。
“再忍一忍吧,等着一切结束之后,我请大家喝酒!”神情微微缓和下来的男人安抚着自己手下的人,终于这才让之前的牢『骚』终于稍微平息了下来。
“您可要说话算话啊!”一听有酒喝,动了酒瘾的这些士兵们立即打起了精神,再也不抱怨了。
可就在这时一群人稍微兴奋的时候,“咯咚”一声像是石头被踢到滚动的清脆响声从幽暗巷角中传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之前躁动的窃窃私语声戛然而止,停下动作安静下来的拜占庭士兵们转过了头循声望去,气氛顿时将便紧张了起来。
“你们听到了什么……吗?”巡逻队长看了一眼部下们,问道。而士兵们则面面相觑——作为巡逻队,一切异常他们都要尽职尽责查看究竟的,可是那幽暗的巷角却让人不知怎么的有些莫名发憷。
“是什么人?!”终于壮着胆子的一名士兵走了出来朝着黑暗中大喊了一声,不顾同伴的阻拦便直接走了进去,连火把都没有拿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所有人死死地看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小巷子里,等待着走进去的士兵查看完里面的情况,可能是什么小『毛』贼,甚至乞丐老鼠弄出来的声响也说不定。然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名士兵还没有走出来,这下子让所有巡逻的士兵们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了起来。而喊着对方的名字,黑暗中也没有一点点回应,这让众人都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蹭——”的一声。
拔刀出鞘,握紧手中武器的巡逻队长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而他身后的部下们也都纷纷拿起武器警戒起来,紧张的神经让他们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困倦,心中也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
深吸了一口气,这名也上过战场的百夫长死死盯着巷角的黑暗中大声吼道:“里面的人听着,快快给我滚出来,现在是宵禁,任何人都不准出来,否则的话一律以『奸』细论处格杀勿论!”他的话音刚落,身后,全副武装的士兵们架起盾牌抬起长矛随即摆开了架势。
然而黑暗中依旧什么动静也没有,既没有人出来也没有人应声,神『色』有些凝重的男人使了一个眼『色』,让两边的手下提着灯笼上前,而其余人则警备小心随时准备应付发生什么意外。
只见,半曲着身体小心翼翼的士兵迈着猫步一点一点上前,而昏暗的火光渐渐勉强地驱散了眼前浓厚的黑暗,让他们终于得以看清里面巷角中究竟是怎么一个情况。
可是当两名士兵终于看见了其中的景象的那一刻,他们的鲜血仿佛凝固了一般,张开了嘴巴却尖叫不起来也迈不开逃跑的步子。
这个幽深的巷角之中藏着的是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
而站在他们正中央前方的是身着盔甲的男人,脸上带着残酷的冷笑,在他的脚下则是之前走进来的那名士兵的尸体。冷冷地看着提着灯火进来自寻死路的巡逻士兵,利奥斯格罗斯头也没有转便轻声说道:“真是没办法呢,既然是一群活腻的蠢货,那边快点解决吧!”
“你……你们!”完全被这一幕惊呆了的百夫长也已经看清了眼前,而在黑暗中埋伏的这些全副武装的士兵并非他们要防备的拉丁人,恰恰相反是和他们一样的帝国战士——这根本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叛『乱』。
可是下一刻,黑暗中凌厉的箭雨便将沉浸于惊愕之中毫无防备的巡逻士兵们直接放倒。踏着满地的血浆,这个男人终于从狭小的巷角中走了出来,利奥斯格罗斯环视着周围这整座城市,张开了手臂,带着一丝讽刺的笑容高声说道:“现在也该轮到我们给查士丁尼一个惊喜了!”他的话音刚落,原本黑暗的城市中,无数的火把熊熊燃起照亮了叛军在夜幕下的面孔,在这一刻将整座城市吞噬进叛『乱』的火光之中,这场利奥斯格罗斯为查士丁尼准备的好戏帷幕在这一刻终于升起。
第三十章 多此一举的愚蠢
德摩比勒山谷之中,弥漫着的血腥气息终于在杀戮结束良久之后终于稍稍消散了一些。擦干刀剑上的鲜血,伏击者已经结束了一切,可怜的威尼斯人无一幸免。从他们踏入这里的时候死亡的命运便已经注定了,即便是最后的垂死挣扎也一点用也没有。
“确定无误,没有一个漏掉的是吗?”骑在马上的老人再一次确认问道。
“全部解决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下,请放心吧,阁下。”一名指挥官模样的男人走了出来回答道,正是他率领着这支军队完美地进行了这场对威尼斯人屠杀的伏击。
而傲慢的老人则点了点头说道:“很好,既然一切已经结束了,那么准备离开吧!”
“就这样,可是——”愣住的男人看着老人下达命令不由有些诧异。
“可是什么?难道你对我的决定有什么好质疑的不成,赛里格斯?”老人冷冷地说道。
“当然……当然不是,阁下,可是至少也要将这些尸体焚烧处理干净才好吧!万一要是被查士丁尼大人发现的话那就糟糕了!”作为这支军队的指挥,赛里格斯竟然慑于眼前对方咄咄『逼』人的气势反倒低下了头。可他还是表明了自己的想法。这么多威尼斯人的尸体放在这里太不妥当了。
可是话还没说完却直接被戴着斗篷的老人一口打断道:“什么查士丁尼大人,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而已,这种地方他连找都找不到,何必多此一举?真是愚不可及!”
说罢,老人转身便喝令着让剩下的所有人打扫完战场便准备离开这里,完全不顾身后赛里格斯等一众人脸上愤恨的神情。
这些士兵其实并不是利奥斯格罗斯的人,而是莫利亚的贵族们为了对付查士丁尼暂时借给他的私人卫队,为的就是解决这些威尼斯人。可现在一切结束,作为小贵族出身的他们却还是不得不接受这个老人指手画脚。
尽管这个老人本身的身份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贵族管家,却不得不让他们心怀忌惮,因为他的身后是那位利奥公爵,尽管那个人之前被查士丁尼放逐可是若是此次成功回归莫利亚必将重新回到权力的顶峰,可不是他们这些小贵族可以得罪的。
然而话虽如此,背后看着老人,这些出身并不低的贵族卫士私底下看着老人却带着深深的鄙夷,尤其是看着对方发号施令更是窃窃私语起来。
“哼,这个老家伙只不过是拿利奥那个勾结外敌的混蛋来压我们而已,真是小人得志。”
“我们只不过现在共同对付的敌人是查士丁尼罢了,更何况咱们只是服从科尼尔伯爵的命令而已,他凭什么敢这样放肆对我们指手画脚!”
“没办法,谁叫他是利奥斯格罗斯的一条狗,偏偏还就有资格对我们来指手画脚,这算什么世道!”
这些含沙『射』影的话语半遮半掩,倒也不怕被对方听见,顿时引起了士兵们之中一阵窃笑,而听在耳中骑在马上的老人只觉得脸颊上一片火辣辣的感觉,犹如直接被人扇了好几记耳光一般。很明显,自从利奥斯格罗斯被查士丁尼放逐之后,这位曾经在莫利亚地位显赫的大贵族已经完全名誉扫地,连贩夫走卒亦对其不齿。
眼神中闪过深刻的忌恨,尽管心中满是怨毒,可是此时老人还是没有在说什么,纵然他背后是利奥斯格罗斯可毕竟不能把局面弄得太僵,现在最重要的是立马离开这里,自家主人在特里波利斯的行动应该已经开始,他这里要是出什么岔子可就糟糕了。
……
“我们走!”
清点完人数,带着已经集合完毕军队来到山口准备离开的老人下令道,他的任务既然已经完成了,那么接下来最要紧的是在被查士丁尼察觉之前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作为利奥斯格罗斯公爵的管家,他自然忌恨着那个身份低微的『毛』头小子,可同样也见识过对方力量的恐怖。他可一点也不愿意再一次被对方盯上——
然而就在这时他却发现本应该和自己一同离开的指挥官赛里格斯竟然不知何时不在他身边,明明才不过一会儿工夫对方究竟去了哪里?骑在马上的老人扫视了四周,迟疑了片刻,忽然间只见背后,一道的黑『色』浓烟居然在这时冲天而起。立即意识到什么不对的老者连忙率人赶回到山谷之中之前伏击威尼斯人的地方,而还没有到便闻到了一股焦臭的味道更加让他心中一沉。
心中大呼不妙快马加鞭连忙赶了过去却见作为卫队长的赛里格斯竟然带着身边几个手下已经用火把点着了堆上柴草的尸体,将其化为一片熊熊烈火。
“混蛋,你疯了吗?!”怒声咆哮的老人跳下马几乎要扑了上去,可已经为时已晚。“你这样会把查士丁尼招过来的,你没想到这一点吗?”他当然考虑过毁尸灭迹,但是考虑到焚烧尸体产生的浓烟可能会被发现,所以他才选择不作处理,但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些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竟然带着自己的手下偷偷『摸』『摸』干出这样的事情,顿时令他大为光火。
而看着冲天而起已经不可遏制的浓烟,赛里格斯也有些慌张了起来,作为科尼尔伯爵的卫队长他也只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小贵族平日里面只喜欢花天酒地根本没上过几次战场,根本没想到烧掉尸体竟然会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和几个手下面面相觑了片刻也只能半侥幸地辩解道:“这里很隐蔽,一定不会被人发现的吧!”
“那你就向上帝祈祷不要让查士丁尼正巧经过这里发现吧!”气得浑身颤抖的老人咬牙切齿道,立即下令所有人立即离开这里,现在他们必须争分夺秒,多待在这里一刻便有多一分暴『露』位置的风险。
被这愚蠢的多此一举彻底打『乱』计划的老人再也顾不上什么,之前的从容不迫顿时间『荡』然无存,而原本的气氛也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这支立即撤退带着忐忑不安争分夺秒近乎逃命似的冲向了山口,生怕随时可能出现的查士丁尼切断他们的退路。德摩比勒山谷既然可以成为威尼斯人的死地也可能成为他们的坟墓,而与山口等待的大部队一回合一众人便立即马不停蹄向山谷外逃一般撤离。然而他们却不知道自己之前这一次小小的失误却彻底将他们所有人推向了万劫不复。
第三十一章 密林杀机
“撤,快跟上!”有些气急败坏的老人已经完全没有了原来的从容,带着手底下的人立即向德摩比勒山口外转移,他生怕刚才焚烧尸体闹出的动静引来查士丁尼的注意。尽管整个南伯罗奔尼撒经过诺曼人洗劫之后一片萧条,但是在此时被发现的话后果将是灾难『性』的。德摩比勒既然可以成为威尼斯人的坟场也同样可以成为他们的葬身之地。
气氛一时间也变得紧张了起来,一众人随即跟着黑袍老者赶忙穿过狭小的山口通道,小心翼翼地看着头顶上方悬崖峭壁处会不会有什么人像他们之前那样埋伏起来。
“小心,不要大意!”
“加快步伐!不要磨蹭!”
心情紧张不已的莫利亚人一边催促行军一边草木皆兵担惊受怕,短短通向山谷之外的通道在他们感觉里面仿佛无比漫长。
终于,当踏出山谷口的那一刹那,披着斗篷的老人和他身后莫利亚人安全地脱离了德摩比勒山谷这才得以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尽管没有遭遇到之前预想中可能发生的袭击,但此刻他们已经身心俱疲了。
“呼……呼呼,还好终于可以安全离开这里了。看来查士丁尼没有发现我们。”也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愚蠢举动,塞里格斯卫队长这下子心底的一块石头这才终于可以放下了。
而披着黑『色』斗篷的老人听罢则冷哼了一声,如果不是这下人坏事他何必那么狼狈,不过尽管查士丁尼没有发现追过来,他们还是要赶快离开省的再惹出麻烦。
利奥公爵大人那里现在应该已经一切都顺利进行吧!计算着从这里到特里波利斯的时间,查士丁尼等到知道自己背后被人捅了一刀已经为时已晚了。
“不要磨蹭时间了,赶紧离开!”沙哑着声音发号施令,老人用声『色』俱厉的神情说道。而不敢违抗他的命令,这些莫利亚人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连忙集合列队离开这里他们还要穿过眼前这最后一片树林。
而这一刻,在经历了山口中担惊受怕的压抑之后,这些莫利亚的叛军确定查士丁尼没有追过来完全松下一口气,毫无防备地便进入了幽暗的林中小径之中。
可以说德摩比勒山谷被周边的人遗忘很大原因便是由于这片茂盛的森林将山口通道完全遮蔽住了,里面透不进一点光线,必须举起火把才可以通行。顺着火光『摸』索,一众人只想着尽快离开越远越好,浑然不知在黑暗之中一双双早已经窥视等候多时了……
只见完全放松警惕的叛军只顾着脚下的路,不知不觉中便已经踏入了查士丁尼为他们准备好的埋伏圈之中,昏暗的环境中的确伸手不见五指,然而拿着火把这些人此刻却不啻于近在咫尺的活靶子。
“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查士丁尼大人,那么……可以开始了吗?”黑暗中,阿尔斯兰率领着突厥战士们埋伏在此就等这最后一声令下了。而这个突厥人的脸庞之上此时却满是凝重之『色』,尽管他们作为伏击者,但是埋伏在这密林之中的只有三百名突厥武士而已,而在昏暗的光线里面他们甚至不知道敌方究竟数量是多少。这场伏击无疑是一场以命作为赌筹的冒险。而这实际上也是仓促之间临时做的决定,之前他们在熟悉当地环境的男孩彼得的指引下分散开来侦查到了这里,正好看见了什么东西焚烧引起的黑烟徘徊在上空。查士丁尼当机立断,不顾人手还没有到齐便立即赶到了这里埋伏下来,而对面的敌人几乎是姗姗来到,只差一点他们便就有可能迎面遭遇。
死死地盯着昏暗的火光渐渐『逼』近,蹲伏在灌木之间,查士丁尼却并没有着急下令进攻,而是低声说道:“再等一等,让他们完全进入包围圈里,还记得我之前的嘱咐吗?”
“是。”
一步,两步,十步……看着拿着火把的敌方士兵越走越近,查士丁尼和他的突厥部下们都屏住了呼吸估算着最有利的伏击时机。终于,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时间都放慢了脚步一般,埋伏圈里的敌人在突厥人群狼一般期待的目光之中还是到达了指定的位置,而看着这一幕查士丁尼也毫不犹豫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放箭!”黑暗之中,一声厉喝,仿佛平地焦雷轰然炸开,让缓慢行军之中的莫利亚叛军措手不及。
是敌人!第一时间他们便反应了过来,可是满眼漆黑的场景却让他们直接变成了瞎子。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迎接了一波黑暗中裹挟着劲风的攒『射』。当场间,无数人中箭倒地,整支军队直接『乱』作一团,慌『乱』的士兵们在这种环境下别说组织防御反击,便是逃跑也是困难重重,登时间恐慌便吞噬了人群引起了一片踩踏。任凭骑在马上的老人和卫队长赛里格斯两人声嘶力竭努力制止,但一切都已经无济于事了。而一轮攒『射』之后的突厥战士们为了防止误伤也从灌木丛中扑向了昏暗密林中毫无防备无法抵抗的莫利亚叛军,这种环境虽然苛刻但是对于他们而言早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一场杀戮在这一刻肆意进行着更加加速了遭遇埋伏了叛军队伍士气的瓦解。
“不要管他们,想活命的跟我冲出去,快!把火把都熄灭掉!”贴在马背上躲避过了危险的箭矢,意识到大事不妙的老者发出了沙哑的尖吼,而这看似最后的拼死挣扎却恰恰是此时他们最后唯一可能活命的选择。不顾一切地冲向前方,哪怕是被树枝绊倒还是在黑暗中挨了一刀,溃不成军的叛军四散而逃反而让突厥人的包围圈压力倍增。甚至曾经一度误打误撞冲向了查士丁尼所在的位置。但即便这样这个少年还是没有后移避险的意思,即便杀戮的鲜血已经溅入他五步之内,可依旧岿然不动。
第三十二章 请君入瓮
“查士丁尼大人,您还是到安全的地方比较好!这里太危险了。 ”看着已经陷入混『乱』的敌军不顾一切朝着出口亮光冲去,阿尔斯兰也倍感压力。
即便是困兽犹斗,但是被『逼』急的敌人一旦选择不顾一切,这种狭小黑暗的环境便会十分危险,稍有差池出现意外,阿尔斯兰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够及时反应过来。就在刚才,一支弩箭便贴面从他眼前过去,差一点点就要了他的姓名。这让心有余悸的阿尔斯兰不得不建议查士丁尼暂时离开,将这里的事情全权交给他处理。
但是任凭危险从身边掠过,岿然不动的少年却依旧在第一线上,淡定地说道:“再危险的情况我又不是没有经历过,我又何时退却呢?不必担心我,让你的人守好这里别放他们逃出去。”
在这一刻,阿尔斯兰透着身旁昏暗的光线看着说出这番话的查士丁尼也心中微微一抖,从那双蓝『色』的眼睛里面感受到了一股令人胆寒的杀意。无疑,少有的,查士丁尼竟然会如此震怒,即便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是这种杀意是掩盖不住的。这一次,这些在这儿犯下如此暴行的愚蠢之人彻底激怒了这只莫利亚的小狐狸。
要知道狐狸可不仅仅依靠着它狡猾,它同样也是会张开獠牙的猛兽!
“既然这样,我明白了!”点头应道,阿尔斯兰明白了查士丁尼的意思。
而这时他的耳边,查士丁尼的声音忽然响起,“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有一个计划。”
……
……
……
与此同时,披着黑斗篷的老人率领着陷入混『乱』的部下不顾一切想要突围出去,即便是遭遇来自黑暗防不胜防的袭击还是人马相互践踏都阻止不了他们。
“冲出去,冲出去,不要恋战,快!”沙哑尖刻的声音犹如一只乌鸦在聒叫刺耳无比,而这已经对管不过来的溃兵无济于事。
该死的!果然还是被查士丁尼那个小子发现了吗?绝对不能落入他手里,要是他现在就知道我们的计划那就完了!
尽管估算时间,在特里波利斯的自家主人现在应该已经开始了行动,但要是现在查士丁尼就有所察觉,会发生什么他也无法保证。
而一旁哪里见过这样阵仗的赛里格斯已经完全吓破了胆,“可……可是这根本就是送死啊!我……我们已经被包围了,根本冲不出去了。还不如先放下武器投降再说吧!”完全没有了抵抗之心,这个受到家族恩荫才有如今地位的贵族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怎么活命。
看着这一副窝囊的样子,气的几乎要吐血的老人猛地抓住了他的衣领吼道:“你疯了吗,你以为投降就可以指望查士丁尼能够放了你吗?”
“查士丁尼大人本来杀的便是那些威尼斯人,更何况只要咱们把特里波利斯的事情告诉他戴罪立功一定不会有事的。”面对生死关头,本就战战兢兢的赛里格斯毫不犹豫选择出卖自己背后的人苟活下来,这让头蓬下的老人在这一刻眼神中的杀机暴『露』无遗。
再联想起之前正是此人坏了自己的好事引来了查士丁尼,按捺不住怒火的老者毫不犹豫地拔出了长剑直接贯穿了猝不及防的赛里格斯的胸膛当场将其杀死。
看着周围惊呆了的其他人,老人再一次沙哑地低吼道:“投降的下场你们已经清楚了,现在这里的一切都听我指挥,还有谁有问题要站出来讲吗?”用冷厉的目光扫过了身前站着的几人,而他手中沾满鲜血的长剑在昏暗的密林光线中显得格外刺眼。【 * #…免费阅读】
而只见混『乱』之中的一片沉寂,噤若寒蝉的其他几名小队长大气都不敢出,没有人胆敢违抗这个可怕老者的意志,现在投降的路已经被切断了,那么也只能拼死突围出去了。
“很好,那就现在所有人还想活命的和我一起杀出去!”低吼了一声,老人挥舞着长剑跨上了骏马喝道,终于让这些各自为战的乌合之众冷静了下来。而他接下来的话则让他们在下一刻立即振奋了起来,“树林中的伏兵数量有限,否则的话他们不会选择这里埋伏的,只要杀出去他们便拿我们没办法了!”从刚才的第一波弓箭的攒『射』,他便猜出了这一点,而现在这也成为他们突围出去最后的希望了。
“所有人跟我冲啊!”
“杀”
朝着出口的方向不顾一切地杀了过去,求生的**硬生生将这些溃将败兵重新扭成一团企图突破突厥战士们组成的方向。而很快,数量本就有限的突厥人便明显支撑不住开始退却,在一瞬间便让扑上来的莫利亚叛军成功突入了朝着出口的方向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林子口的光线对莫利亚叛军而言宛如生命的希望一般,就在咫尺之遥,纵然迎着密林黑暗中的阻击也阻挡不住他们的脚步。
而冲在前面的老人骑着骏马横冲直撞,忽然发现受到的阻击力度明显弱下来许多,更加相信自己猜测果然没错伏击者应该也一样力有未逮。拼的就是看谁最先支撑不下去了,可就在他心中不由兴奋的一刹那,忽然间他坐下的战马猛地一跌,脚底像是被什么绊倒了一般发出了嘶鸣直接便将他从马背上给狠狠地掀了下来,只见这一把老骨头滚倒在地上,根本还没有来得及爬起来便被身后争先恐后的莫利亚叛军给淹没了。
“不啊!啊啊啊!”
混『乱』之中,任谁都没有发觉到黑斗篷的老人摔下马去,无数人拼了命的践踏直接硬生生让其粉身碎骨被踩成了肉泥,而任凭他的惨叫声在此刻之下多么撕心裂肺也注定无人能够听到。而正当其余的叛军以为自己可以逃出生天的时候,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脚底下早已经准备好无数绊马索、铁蒺藜还有挖好的陷坑死伤无数。而等他们再定睛一瞧,这才发现他们之前循着的出口的亮光不知为何早已经不见了竟然糊里糊涂走进了一条死路里面去!而之前故意示弱把他们框到这里的突厥战士们也在这一刻从其背后杀出,彻底击垮了这些莫利亚叛军的抵抗之心,剩余的人终于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啜泣着恳求面前的突厥人不要取自己的『性』命。
而在这一刻,陪在查士丁尼身边在树上的阿尔斯兰却着实捏了一把冷汗,尽管他们成功让敌人终于溃败,可是查士丁尼的计划却太疯狂了。
“终于成功了!”
“这是当然了,越是恐慌的敌人越是会依靠着直觉行动而丧失理智自己走入陷阱之中。”查士丁尼将用布包好的夜明珠不留痕迹地收回到了约柜之中。而刚才将敌军吸引过来的光源正是这颗夜明珠散发出来的光芒,为了尽快解决敌人,查士丁尼故意命人砍下森林里面的树枝把原来的出口遮住,而自己则用这颗夜明珠的光线将陷入混『乱』的敌人引诱过来,完美地实施了一场请君入瓮的好戏。可是身旁阿尔斯兰却已经紧张地浑身大汗,由于查士丁尼执意自己亲自实施计划,刚才那种情况下除了少数护卫没有任何人,一旦查士丁尼出了什么危险就可能功亏一篑。
不过更让阿尔斯兰此时好奇的是查士丁尼怎么会凑巧带着一颗如此珍贵的夜明珠,“真搞不清楚,查士丁尼大人您总是能变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希腊火也好、夜明珠也好,每次都在关键时候派上用场。”
“咳咳,这你不要管我了……先下去看看,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再说。”被这样吐槽的查士丁尼含混地掩饰了过去,而这颗夜明珠怎么来的,那自然是阿历克塞三世的库藏里面的好东西,当初那个老家伙仓皇逃走便宜给他的可不止这一点东西。只不过这一次,这颗当年波斯进贡的珍宝却在这种情况下拍了大用场。
第三十三章 败露
哭喊声四起,莫利亚叛军的心理防线也彻底坍塌了,昏暗的环境下无数早已经准备好的陷阱令他们死伤无数。而指挥他们的黑袍老者早已经死于『乱』军之中,群龙无首的他们别无选择只能跪在地上,乞求凶恶的突厥人宽恕他们的『性』命。
而拥上来的突厥武士则听从查士丁尼的命令也停止了杀戮,用手中的兵刃押着停止反抗的叛军出了密林。
这时从林子中早已经走出来的查士丁尼也已经换上战马静静地在等待着俘虏们投降出来。
当他认出了丛林中这伙人并非是威尼斯人第一时间并非是惊愕,相反而是『露』出了凝重的神情。从之前他便已经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对这一带的熟悉威尼斯人有些过头了,再联系之前发生的一切,查士丁尼早就怀疑了自己的内部有人勾结外敌。
“查……查士丁尼大人。”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的俘虏恐惧地抬起了头,既然已经落入到了这个年轻人手里,他们身份必然已经被识破,现在他们也只能奢望对方能够对他们网开一面。可是看着那张铁青的可怕的面庞,跪在地上的人忍不住打起了寒颤——尽管年纪轻轻,可是这位总督大人可是从来不缺少杀伐决断之心的。
“我们……我们什么都交代,是……是科尼尔大人派我们过来的。”
还没有等查士丁尼开口询问,便有人直接把幕后的指使者供了出来,显然是完全不敢在查士丁尼面前掩藏什么,只求能够换得他因此网开一面。
可查士丁尼脸上的神情却显得不置可否,而是冷冷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说话的人道:“我当然知道你们是科尼尔派过来的,否则他的私人卫队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现在要知道的是你们出现在这儿的目的是什么!”
“我……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将这里的威尼斯人解决掉,除此之外,其中细节也只有赛里格斯大人知道。其他的事情我们什么也不清楚,请饶了我们啊,查士丁尼大人!”跪在地上磕头求饶的那人痛哭流涕道,而身后其他的俘虏们也纷纷哭喊起来,完全没有一丝武人贵族的骨气,引得查士丁尼手下的突厥战士们脸上一阵鄙夷。
“那赛里格斯他人呢?”查士丁尼问道。
“赛里格斯大人,不,赛里格斯他死在刚才战斗里面了。”小心翼翼地回答,惶恐无比的这些小卒子生怕迎接面前这位总督大人恐怖的怒火。
死掉了吗?一旁的阿尔斯兰脸『色』一沉,威尼斯人已经被这些家伙全部杀掉灭口了,而这群人的首脑也好巧不巧地死在了『乱』军之中,这下不仅死无对证,还没办法搞清楚这幕后的始作俑者究竟有什么意图。
可是就在这时,身后从山谷中赶来的斥候跑到了查士丁尼的身边道:“查士丁尼大人,我们在山谷里面发现了威尼斯人的尸体,只是——”忽然这名斥候压低了声音在查士丁尼的耳边低语将剩下的话说完。
而只见查士丁尼原本凝重铁青的面孔却泛起了一丝庆幸,脱口而出道:“还有一个威尼斯人没有死?快带他来见我!”此言一出,原本跪在地上求饶的那名叛军勃然变『色』,本来战战兢兢的伪装被毫不犹豫撕开,几乎是不假思索,伏在地上和查士丁尼只有几步之遥的男人猛地冲了上去拔出了一直藏在身边的短刀刺向了马上看似毫无防备的查士丁尼。
“查士丁尼大人,小心!”被这一幕惊呆了的身边护卫根本来不及反应,谁能想到对方居然在这一刻暴起发难,然而令所有人意想不到一幕却发生了。只听担心查士丁尼安危的惊叫声刚落,一道寒光划过,手起剑落的查士丁尼便已经将这名刺客轻而易举地解决了。令在场的所有人目瞪口呆!
“哼,果然一听到这个就按捺不住了。”在他面前还想搞刺杀这一套,莫利亚的某些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愚蠢。所谓的幸存的威尼斯人当然是一个诱饵,哪能那么巧重要的人一个也没活下来,查士丁尼这样做自然是要借此杀一儆百,让还想自作聪明的人彻底死了这条心。
用寒冷目光扫过了这下彻底吓破了胆的俘虏们,查士丁尼再一次开口道:
“好了,别再耍其他的花招了。把你们这次来的任务还有你们主子的计划原原本本告诉我,否则的话,你们会庆幸这个人的下场仅仅是这样而已。”
少年的语气看似平淡,可是之中透着令人胆寒的暴虐,尤其是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幕,跪在地上的俘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放弃了再抱侥幸心理,只得点了点头选择屈服。
……
……
……
而在此刻,另一边的特里波利斯,一场叛军发动的政变已经席卷了全城,在晚上突然发难的莫利亚旧贵族联合起来迅速拿下了守备空虚的市『政府』邸以及城内重要的几处堡垒和广场,并切断了特里波利斯与北边阿尔戈斯城的通道,让城中仍然还支持查士丁尼的人几乎遭遇灭顶之灾。这场政变可以说完美成功,查士丁尼留下的人根本毫无防备,特里波利斯在此刻完全落入到了以利奥斯格罗斯为首的旧贵族手中,他们将以此处为号召掀起反对查士丁尼的行动,到时候本就在莫利亚根基不稳的查士丁尼统治将土崩瓦解——而这一切本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现在,莫利亚的旧贵族们却因为他们聚集起所有的军队仍然久攻不下一座修道院而焦头烂额。
看着山丘上面积不大的修道院,利奥斯格罗斯也脸『色』十分难看,尽管城中的政变十分成功,各个要隘都落入了叛军控制之中,可是他的两个最关键的计划却一个也没有成功——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和欧朵西娅母女全部落空,此时此刻支持查士丁尼的最后力量以此为最后的据点死守保护着阿纳斯塔修斯等人的安危,而时间一点点流逝,面对强攻不克这座修道院,即便是老『奸』巨猾的利奥斯格罗斯也不禁焦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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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僵局
“还是攻不进去吗?这和你之前保证可不一样,利奥斯格雷斯!”军帐中,科尼尔伯爵冷冷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说道,作为曾经这个男人的追随者,此刻他却完全没有了以往的马首是瞻,眼神中满是不悦的神情。
尽管特里波利斯城已经完全落入了他们的控制中,然而支持查士丁尼的少数贵族却在山丘上这座修道院负隅顽抗,而更让科尼尔伯爵不满的是无论是作为专制公阿纳斯塔修斯还是欧朵西娅公主母女关键的人物他们一个也没有控制住,而执行这项任务的人正是利奥斯格罗斯。没有他们的话,那么即便是控制了这座特里波利斯他们又能拿什么去号召推翻查士丁尼!
而面对这样的质问,利奥公爵也神『色』铁青,事情仓促之下,他根本没有想到欧朵西娅母女竟然恰好不在城中而是在城外山上的修道院里,而更出乎他预料的是城外修道院防御的坚固『性』。看起来不起眼的一座古老的修道院竟然此时成为了特里波利斯支持查士丁尼的贵族们最后的一道壁垒。从昨天晚上开始,他们已经强攻了好几次,最终还是以失败而告终,这让利奥斯格罗斯心中压力倍增。
沉默了良久,这个男人终于缓缓开口回答道:“这的确是我之前失算了,但所幸的是无论是阿纳斯塔修斯还是欧朵西娅,他们都在修道院里面逃不出这里。就算一时半会儿拿不下这座修道院,他们没有给养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
“可我们现在恰恰缺少的就是时间,查士丁尼和他手下训练有素的三千新军可还在南方呢!一旦要是他知道了这里发生了什么赶了过来,你我就等着怎么承受莫利亚之狐的怒火吧!”科尼尔猛地站了起来说道,现在满打满算他们手里也只有属于他们的私人军队也不过两千人出头,要是无法挟持阿纳斯塔修斯大公掌握那支精锐的公爵卫队,他们拿什么去对付查士丁尼。科尼尔的这番话不仅仅代表了他,同样还有其他参与了这次叛『乱』的莫利亚贵族,他们可不想赔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如果不是查士丁尼咄咄『逼』人大有将他们根基连根拔起的态势,他们也不必要铤而走险。可现如今这样的僵局,已经让很多人打了退堂鼓,更对利奥斯格罗斯这位“叛徒公爵”的能力产生了质疑。
面对这样的指责,心里明白的利奥斯格罗斯却并没有动摇,而是斩钉截铁胸有成竹道:“这一点,诸位大可不必担心,我可以保证,就算查士丁尼现在已经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一切,他也已经来不及赶过来了。诸位总不会认为以我们的力量连一座小小的修道院都攻占不下来吧!”
利奥公爵这番话说完,一时期气氛也稍微缓和了下来,的确等查士丁尼知晓这里发生的事情,一来一回也需要不少的时间,足够他们攻下一座小小的修道院了。
可是科尼尔却冷哼了一声,“但愿如此,要知道当初威斯卡里堡的威尼斯人也是这么想的……”这句轻描淡写的话一说出口,便让周围其他的贵族们脸『色』又都难看了起来。然而此时的科尼尔伯爵却并非是故意要唱反调,而是心中真的有些感到不安。一次次都已经证明,那个叫查士丁尼的年轻人的表现总是会让人意想不到。
……
……
……
而与此同时的修道院中,最后的反抗力量聚集于此,尽管暂时安全了,然而情况却一点也不乐观。除了帕帕多罗斯家族的亚历克西娅坚定地支持之外,其他一些贵族的态度却有些模棱两可。甚至于与利奥斯格罗斯有血海深仇的帕帕多罗斯家族内部如今面对巨大的危机也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如果不是有阿纳斯塔修斯大公亲自出面弹压的话,局面只怕早已经失控了。
可继续困守在这里却实在不是办法啊,再继续这样下去,远在南方的查士丁尼一时半会儿也无法过来解围,这座修道院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主持大局的聂乌斯基和里奥守备长此时此刻也倍感压力,手上能够调集的力量实在有限,再这样下去即便这座修道院修建再坚固他们也承受不住伤亡了。
“现在我们掌握的情况怎么样?”一进门,神『色』铁青的聂乌斯基便问道。
而桌案前,里奥守备长却眉头紧锁地道:“通往阿尔戈斯城的路都已经被他们截断了,指望那里的守军恐怕基本已经不现实了。”在遭遇叛『乱』的时候,他们第一时间想起的不是远在南方有查士丁尼率领的莫利亚新军,而是驻扎在阿尔戈斯城的那两支阿格里尼翁军团的两个连队。
可显然——他们的对手也同样清楚这一点,前往那里的隘口已经被彻底封死了,等到阿尔戈斯城的人自己发现不对,恐怕他们早已经先凉了。
“啧——果然是这样吗?!太大意了,没想到这些家伙居然狗急跳墙。”聂乌斯基咬牙切齿道,他实在没想到莫利亚的贵族们居然选择了铤而走险,对此他虽然猜到对方会有小动作,可对一场突如其来的叛『乱』却根本毫无防备。要不是他们之前诟病的修建在城外的修道院,恐怕早已经命丧敌手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姑且先固守待援吧,他们目标是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和欧朵西娅公主,不会动用大型的攻城器械,一时半会儿也攻不进来。”聂乌斯基沉『吟』着说道,思虑良久的他也只能选择这样。
“固守待援……可是查士丁尼大人就算现在从南方到这里的话,一来一回根本来不及啊!”里奥守备长也不禁有些丧气地说道,他从未有过现在这样绝望。
而聂乌斯基着抬头仰望着修道院上的马赛克壁画,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送信的人已经潜出城去赶往南方,那里叛军应该不敢追击太远,除了祈祷查士丁尼大人能够创造奇迹了,我们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第三十五章 防御战
新一轮的攻势在吹响的号角声中拉开了序幕,特里波利斯的叛军再次在山脚下发起了仰攻,企图一举攻克已经被改建为堡垒的古老修道院。
而在鹿砦和土堆等防御工事的后面是挎着弓箭的巴尔干山民以及手持十字弩的意大利雇佣军,他们是从伊洛凡堡便跟随查士丁尼的,可以说是最忠诚的战斗力量。与他们并肩作战的则是帕帕多罗斯家族的私人武装和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侍卫们。只见叛军很快便『逼』近了他们的防垒,“敌人是仰攻上来的,没有任何优势,他们人数众多但是不过是乌合之众,只要我们万众一心便可以击溃他们,弓箭手们放心大胆地『射』击!”亲赴战场压阵的聂乌斯基呼喊道。
而与此同时,叛军也已经很快压了上来,手持着盾牌直『逼』他们的阵线。
“放箭!”
在聂乌斯基的吼声之中,点点箭矢犹如暴雨一般直『射』向气势汹汹的叛军,尽管进攻的莫利亚叛军早有准备躲在了盾牌后面,可是如此强弓劲弩,还是让无数人中箭被『射』倒,然而这却根本没有阻挡住敌军的攻势——毫不顾忌伤亡,丢弃下受伤的同伴,手持盾牌伏低了身躯的叛军继续向木栅和工事进发,扛住了一波又一波的箭雨。
看着这一幕,指挥作战的聂乌斯基也神情凝重,对方这下可以说真的是有备而来,甚至不顾及伤亡也要压上来,显然这次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可惜如果他们有骑兵的话便可以击破对方的阵型,现在只能眼睁睁看着敌人拉近距离,看来接下来面对的势必是一场恶战!
“稳住,不要慌,盾牌手准备防御!”
聂乌斯基下令道,而果然不出他所料,弓弩手刚刚躲到了盾牌的后面。已经进入『射』程,叛军也朝着守军的阵地发起了一波猛烈的攒『射』,登时间箭如雨下压得聂乌斯基他们抬不起头。但所幸的是早有准备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亡。可是当叛军『射』完弓箭后,随即便拔出刀剑,呐喊着冲了过来,企图一鼓作气冲破防垒的前线。
而迎接他们的却是手持长柄战斧的瓦兰吉人配合着长矛手隔着鹿砦、木栅、战壕和叛军拉锯作战在一起,任何企图翻过防御工事的人都成为了瓦兰吉卫队斧下亡魂。这顿时便让冲上来的叛军伤亡惨重,在巨大的伤亡下很快便有人已经开始四处逃逸。可是这却依然没有击退源源不断的敌人,山下的叛军很快又冲了很来,让聂乌斯基率领的守军压力倍增。
显然敌人是想要『逼』迫他们将防线后撤,可是即便是随着拉锯战的进行,第一道防线的伤亡逐渐累积,聂乌斯基却迟迟没有下达命令。
“聂乌斯基阁下,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我们要不要暂时放弃这里退到第二道防线抵御。”看着手下的士兵已经有些疲惫,里奥守备长忍不住建议道,继续下去只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然而这个建议却直接被聂乌斯基否决,“我们支撑不下去的同时,敌人也一样是强弩之末,现在这种情况下拼的就是看谁能够支撑的更久!”
在他的命令下,依靠着防御工事咬牙死守的守军只得顶住巨大的伤亡死守,而正如他所说,固然他们防御的十分吃力但叛军此刻进攻也同样愈发力不从心。
只见山下,正在观战的科尼尔伯爵眼睛都要喷出火来,指挥着这场战斗的正是利奥斯格罗斯,见到山上进攻的部队明明已经出现崩解的态势,可这个男人依旧没有撤下去的意思但要知道这样巨大的伤亡都是要他们这些莫利亚贵族们去承担的,看着这样的损失,科尼尔简直内心都要滴血。
“利奥阁下,再这样下去我们会伤亡惨重的!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冷冷地回答道,指挥着军队进攻的利奥斯格罗斯却依旧无动于衷,坐视着前线鏖战之中伤亡的不断增加。
而得到这样答复的科尼尔伯爵更加心中不满起来,质问道:“那为什么不撤下已经支撑不住的军队,这种进攻根本是徒劳无功的!”
“你说徒劳无功?可你又能知道什么呢?”
立在马鞍上的利奥斯格罗斯看看身旁的科尼尔伯爵,又看了看陷入胶着的战场,“不要以为我不在了,你便真的可以取代我,我和你这种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可不一样,经历过比这残酷数倍的战争的我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你——”被一顿抢白的科尼尔伯爵瞪大了眼睛可却无法反驳什么,因为利奥斯格罗斯说的的确是事实。只得悻悻的说道:“那又怎么样,你还不是要依靠我们的力量来对付查士丁尼。”
“既然知道这一点,那就快点闭嘴吧,现在你我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除了信任我之外已经没有了退路。”说完男人在这时竟然将手一挥,“传令下去,停止进攻,把部队扯下来暂且休整。”
看着突然改变主意的利奥斯格罗斯,一旁的科尼尔伯爵先是一愣,随后发出了嗤笑声,“哼,之前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是不得不撤下军队停止进攻。”
面对这样的讽刺,利奥斯格罗斯却一点也没有动怒,而是淡淡地说道:“因为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即便再坚固的堡垒人心散了便不足为虑,与其在外部攻破还不如等候它自己土崩瓦解。”
在命令撤退的号角声里,山岗上的叛军进攻的攻势终于得以放缓下来,徐徐地撤退,而心有余悸的守军这才得以松了一口气,看着败退的叛军丢下了一地的尸体,无数人都为自己能够侥幸活下来痛哭流涕欢呼雀跃。可是唯独聂乌斯基死死地看着退下去的叛军心中莫名有一种忧虑,之前不惜一切代价,可现在又轻易退下,对方究竟想要干什么,他反而有些『摸』不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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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约定
“查士丁尼大人,请等一下,查士丁尼大人!”一路上日夜兼程,阿尔斯兰终于喊住了查士丁尼。当从俘虏的口中得知了特里波利斯城中酝酿的阴谋,查士丁尼便立即放下了大部队率领着他们两百余名突厥轻骑想要火速赶回来,而作为步兵为主的大部队早已经被远远落在了身后,还有一段时日才能赶过来,等他们的话只怕一切都为时已晚。现在终于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可是所有人已经差不多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所有人都精疲力竭,即便突厥骑兵是英勇的战士,可是面对特里波利斯的叛军凭现在人困马乏的他们根本是羊入虎口。
而一路上一直沉默不言的查士丁尼此时却在深深自责,他太大意了,竟然中了利奥斯格罗斯的调虎离山之计,当时他就应该心狠手辣一劳永逸解决那个男人。现在关心则『乱』,一时间他只想着尽快赶回去,而所幸的是冷静的阿尔斯兰及时地阻止了他这才让查士丁尼冷静了下来。
“我知道您担心阿纳斯塔修斯大公还有欧朵西娅公主他们的安危,但我相信聂乌斯基、里奥两位阁下一定不会那么容易让敌人得逞的。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合时宜,可是现在凭我们这点人想要解决困境真的需要从长计议。”阿尔斯兰认真地劝谏道,终于让查士丁尼命令暂时停止行军。再继续前进的话恐怕很有可能还没有到达特里波利斯便被叛军分散在四周的斥候发现了而陷入危险。
“可是……现在又能怎么办呢?”查士丁尼近乎凄然地自嘲道,他从未有过这样的窘境,即便是当初被阿历克塞三世识破身临险恶。他当然知道阿尔斯兰说的话是有道理,可是他现在却极为担心特里波利斯的诸人安全,即便有聂乌斯基坐镇在那儿,然而他却对此一点信心也没有。但也正如阿尔斯兰所说,目前手下这些突厥骑兵根本无法有任何作为。
而就在这时,阿尔斯兰却说出自己的一个想法,“如果可以的话,查士丁尼大人,我可以单独一个人前往安德拉维达,调集那里的军队回援平定叛『乱』。”
“安德拉维达么,那是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私军驻扎在那里……”查士丁尼这才想了起来,随着亚该亚侯国的土崩瓦解,除了科林斯周围几个重要的地方,其他被拉丁人占领的城池都纷纷归顺,而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私军则赶赴那里受降驻扎,这也就是为什么在他离开后特里波利斯守卫空虚让利奥斯格罗斯有机可乘的原因。如果能够把这一支生力军调过来的话至少要比在南方缓缓朝这里行军的新军要可靠的多。更重要的是那里还有一支精锐的铁甲重骑兵足以击溃莫利亚贵族们仓促集结的一群乌合之众。
“没错,作为老公爵的继承人,相信您的命令他们不会不遵从的。”阿尔斯兰说道。
而听罢查士丁尼也只好点了点头,道:“事已至此,已经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案,那也只能这样了!”可即便这样,这个这个年轻人的眉头也紧锁着没有丝毫松缓开来,固然对阿纳斯塔修斯的私军战斗力他没有任何的质疑,可是他现在更担心的是时间,特里波利斯现在究竟形势如何他也无法猜测,只能默默祈祷。
“拿着我的印章,一切都拜托你了,阿尔斯兰!”将象征身份的总督印章抛给了面前这个突厥男人,一次次地并肩作战,查士丁尼早已经完全相信了对方可以作为生死相托的同伴。
“请相信我吧,查士丁尼大人,但请一定答应我在我带回援军之前请务必不要做出任何冒险的举动。”尽管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阿尔斯兰很了解查士丁尼的『性』格,可是他还是担心其会关心则『乱』感情用事。
而沉默了片刻,在阿尔斯兰恳切的目光下,查士丁尼终于点了点头道:“我答应你,在你回来之前我不会轻举妄动的。”
……
……
……
特里波利斯城中的夜幕下,暂时停止进攻的叛军终于得以让修道院中的守军得以暂时喘息。白天的进攻几乎让他们身心俱疲,然而谁都知道这还远远没有结束。巨大的伤亡使得绝望的氛围到处都在弥漫着,纵然他们相信效忠着查士丁尼,可是现在任谁都打心底里面不认为自己可以坚持到那位总督大人赶回这里。
正如利奥斯格罗斯说的那样,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尽管看起来之前的强攻得到的效果很不划算,可是他却成功地将绝望的恐惧植入到了修道院守军之中。而之前聂乌斯基强行命令守军死守防线也引起了不满,一度让气氛十分紧张,毕竟再坚固的堡垒也经不住自身内部的瓦解,无形之间,守军之中隔阂芥蒂已经开始蔓延开来。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我们支撑不了多久的,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难道真的要和查士丁尼的人白白死在这里不成?”
“可是我们又能怎么办,现在这种情况下,除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别无选择。谁让我们的伯爵小姐将宝压在了查士丁尼大人的身上。”
“哼,终归是一个黄『毛』丫头而已,她根本什么也不懂。为了一个查士丁尼而得罪了整个莫利亚使我们连立锥之地都没有。要不然我们现如今怎么可能面临如此窘境。”
“看来大家也和我想的一样啊,只是诸位,与其抱怨的话,我想现在不如做些事情补救才是正确的选择。”
“补救?您的话似乎有别的意味啊!要知道这可是亚历克西娅小姐做出的决定啊!”
“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更应该快点纠正她的过失,不是么……诸位?”
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某些人窃窃私语,仿佛毒蛇在吐信,而一股暗流在这一刻也已经开始暗暗地在酝酿起来。
第三十七章 暗流
“已经够了,我知道聂乌斯基阁下之前的行为的确有些欠妥,但是现在是非常时期没有斤斤计较的必要。如果你们只是为了和我说这些事情,那么现在就到此为止。”站了起来打断了家族中高层们群情激奋,亚历克西娅神情中既有着无奈又有着斩钉截铁的坚定。之前由于聂乌斯基之前指挥,帕帕多罗斯家族的私军死伤惨重,家族内部已经实在无法接受作为家长的亚里克西娅继续忍让,但最终在这个外柔内刚的少女坚持下,终于压下了家族内部这一阵的不满声音。
但显然这样却远远无法做到真正说服所有人。
缓缓地站了起来,几个面『色』铁青的中年男人站了起来,脸上满是沉痛之『色』,说道:“既然您都这样表态了,那么我们也不再好多说什么了。毕竟您现在是帕帕多罗斯家族的家长,可作为家族中的长辈,我们认为您这样的做法实在是毁了家族,如果在这样下去只怕到时候艾格尼丝夫人辛辛苦苦这么多年的经营便要付之东流了,而她地下有知也会为您蒙羞的啊!”
“够了!”当眼前这一众老一辈的族人在要求被拒绝之后仍然喋喋不休并提到了自己的母亲的时候,平常看起来柔弱妩媚的少女在这一刻眼神中透『露』着寒意竟然令在场的所有人下意识地一颤纷纷闭上了嘴巴。
很显然,他们说错了话,顿时间让气氛有些变得紧张,良久过后,神情稍微缓和了一些的亚历克西娅这方才静静地说道:“今天我已经累了,这件事情我希望到此结束,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的话请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看着少女脸上略带憔悴的神情,面面相觑的帕帕多罗斯家臣们也自知之前说了不该说的话,即便心中再有不满也只得垂头丧气地行礼告退。
只见几个中年人站了起来行了一礼,离开了房间。
看着这些麻烦的老家伙终于离开,一直勉强亚历克西娅这方才坐下,娇软的身体此刻浑身已然是精疲力竭,尽管在自己母亲从小教育下她有着不逊于男儿的能力,可是亚历克西娅此时还是愈发觉得肩上的担子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而就在这时,亚历克西娅的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熟悉而温和的声音。
“小姐,您这样劳心费神太辛苦了啊!”掌着灯中年女人走到了少女的身边心疼地说道,她是负责照顾亚历克西娅起居的嬷嬷,按照每天的习惯从厨房给少女送来兑了点牛『奶』的葡萄酒安神。
“我没事,佐伊嬷嬷,只是稍微有些疲惫而已。”亚历克西娅接过了酒杯看着眼前走来女人,之前坚硬的眼神在这一刻也柔和了下来,在自己母亲罹世之后,家族中真正唯一能够信任的也只有这个带着自己长大的『乳』媪了。
而看出亚历克西娅强撑着的模样,佐伊嬷嬷则满脸怜惜,“唉,要是夫人还在的话”尽管亚历克西娅早已经作为了家族的继承人培养,可是艾格尼丝夫人遭逢到意外使得这个女孩儿过早地将沉重的责任背负在身上,着实真的太勉强了。
“别说了,我知道,佐伊嬷嬷。但正因为这样,我说什么也会咬着牙坚持下去的!利奥斯格罗斯这一次一定要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埋在佐伊嬷嬷的怀中,柔弱的少女『露』出了坚定的神情。即便是要和整个莫利亚的贵族们决裂她也绝对和利奥公爵不共戴天。
而就在这时,一阵困倦如同『潮』水一般涌了上来,可能是酒劲上来了,疲惫终于压垮了亚历克西娅倒在了女人的怀中沉沉地陷入了睡梦当中。
看着少女沉睡的面容,怀抱着亚历克西娅的佐伊嬷嬷却在这时脸上褪去了之前慈爱的神情,缓缓地将头转向了门外低语道:“好了,我这里已经结束了,现在就看你们的了。”
……
……
……
“今天一整天,叛军都没有进攻。利奥斯格罗斯究竟想要干什么?”另一边,仍然烦心难以入眠的聂乌斯基和里奥守备长两人眉头紧锁。
自从昨天一场近乎疯狂的进攻之后,山下的叛军迟迟再也没有什么反应。可是这丝毫没有让他们安心,反而更加寝食难安。
“目前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送信的人已经潜出城去赶往南方告诉查士丁尼大人这里发生的事情,那里叛军应该不敢追击太远,除了祈祷查士丁尼大人能够创造奇迹了,我们现在什么也做不了。”聂乌斯基带着凝重的神情无奈地说道,尽管知道将这种事情寄托在运气上是一件可笑的事情,可如今他们已经别无选择了。
“可是再这样下去,局面迟早失控,聂乌斯基阁下,您应该知道,就算叛军一时半会儿攻不进这里,只怕内部也迟早会生变故。现在这座修道院里面真正效忠于查士丁尼大人究竟有几人,咱们谁都不知道。”里奥守备长用沉重无比的语气说道,如今他们所处的局面被称为死地再合适不过了。不仅外部有敌人的极大威胁,而他们内部之中首鼠两端者绝不在少数,即便是有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在这里弹压住局面,若是掉以轻心绝对会出大『乱』子的。
而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两人同时闭上了嘴巴结束了刚才的对话,只见一个中年『妇』人神『色』有些不安地走了进来。
他们认了出来,是照顾亚历克西娅女伯爵的那位嬷嬷佐伊夫人,这才放下了之前的戒备。由于之前威斯卡里堡发生的变故,依靠和查士丁尼达成协议的亚历克西娅方才得以保全住家族和爵位,因此成为了查士丁尼在莫利亚贵族之中唯一坚定的支持者。即便是面对此刻叛军的反攻倒算也依然没有任何的动摇。
所以对这个女人的到来,聂乌斯基和里奥守备长并没有太过紧张。
“贵安,佐伊夫人。您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聂乌斯基看着眼前女人急匆匆的模样,显然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于是正『色』地问道。
而这位嬷嬷此时却有些犹豫,想了一想之后但终于还是开口道:“家族中的情况有些不太妙。亚历克西娅小姐现在已经有些控制不住局面了。她需要您二位的帮助。”
“你说什么?!”勃然变『色』的聂乌斯基和里奥守备长两人相视了一眼意识到了事态的严峻,很明显,帕帕多罗斯家族内部似乎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他们最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
第三十八章 托付
“里奥,我们最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聂乌斯基神情此时从未有过如此凝重,如果真的如眼前这个嬷嬷说的那样的话,那真的就大事不妙。现在他们困守在这里依靠的的力量有一半都来自于帕帕多罗斯家族,而倘若亚历克西娅真的无法控制住局面的话,那么后果无疑是灾难『性』的。
而一旁,里奥守备长则默默得点了点头,他同样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心情顿时感觉无比沉重。毕竟再坚固的壁垒如果从内部被攻破,任何努力也将无济于事。
两人交换了眼神,随即同时作出了决定看着眼前的女人说道:“那么这件事情亚里克西娅大人是准备怎么处理呢?我想她让您过来应该是有什么要拜托我们吧?”
从目前来看,如果真的有人蠢蠢欲动,那么他们应该暂时还没有动手,这种时候最合适的对策便是先下手为强。
而只见面前的佐伊嬷嬷咽了咽口水,犹豫了良久方才说道:“亚历克西娅小姐想要先单独见两位。如果可以的话,请现在跟我前去。”
情况已经十万火急了吗?看着对方紧张的模样,聂乌斯基和里奥守备长两人不由微微一惊,毫不犹豫随即点了点头。
“好,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动身。”
说着聂乌斯基和里奥守备长便准备带着侍卫跟着眼前的女人去见亚历克西娅,但是却被对方阻止了。
“这件事情很重要,为了掩人耳目,还请两位不要带太多的人以防引起别人的怀疑。”
“那好吧。”见事情紧急,聂乌斯基和里奥两人不疑有他,于是只带着几个随从便跟着这个嬷嬷一同前往了亚历克西娅在修道院所在的别院。
……
……
……
夜幕已经完全降临,已经化作一座堡垒的修道院警惕着山下随时可能发起的进攻——尽管已经陷入重重包围,但是在帕帕多罗斯家族的私人武装和公爵侍卫联手防御下,支持查士丁尼的力量击退了叛军一次次进攻。
可是此时的局面却一点也不乐观,女人站在这座古老的修道院诵经楼上向下眺望,只见山下的道路已经被莫利亚的叛军完全封死了。如果不是这里曾经是特里波利斯的武备修道院,而叛『乱』发生的那天她正好带着女儿前来这里做弥撒。只怕现在已经落在了利奥斯格罗斯的手中。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明明帝国已经到了现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不是吗?”尽管脸上既没有浮现悲伤也没有愤怒可是欧朵西娅的低语中透着沉痛。
而这时,在她的背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一切悲剧都来自于人『性』的贪婪,而为了满足自己的贪婪,一切都可以任意去背叛。这种事情在我们的历史上难道还少吗?远的不说篡位者安德洛尼卡一世为了戴稳他那顶沾满鲜血的肮脏皇冠不惜恢复了威尼斯人的贸易特权,使得曼努埃尔陛下的努力付诸东流。何其讽刺,但又何其现实。大多数人永远只在乎属于他们眼前的那份利益而已。某种意义上令尊可以说深谙其中的道理。”床榻上卧病在床的老人,幽幽地说道,正是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原本只是偶感微恙的他因为这突然发生的叛『乱』把自己弄得身心俱疲,反而加重了自己的病情。然而仓促之间,这里连一个医生也没有,以至于只能依靠身为公主的欧朵西娅来照顾病中老人的起居。
而对此,曾经跟随过修道院修女嬷嬷们学过一点简单医疗常识的欧朵西娅毫无怨言,即便阿纳斯塔修斯大公提及到了她的父亲也是一样。
“您说的没有错,的确如此,如果国家中能够多一点向您一样的人的话或许一切的悲剧也就不会发生了。”欧朵西娅并没有没有反驳,如果说真的要追究责任的话,她的父亲阿历克塞三世是要负直接责任,在他在位的十年之中,帝国政治日益腐败,军备日益废弛,以至于君士坦丁堡城下率领八万大军居然惨败于拉丁十字军前并最终仓皇出逃抛弃了他的子民痛失了众城之中最璀璨的那枚珍珠——君士坦丁堡。
而病榻之上,看着眼神中诚心忏悔的这位皇女,阿纳斯塔修斯却自嘲地笑了起来,虚弱地咳嗽了两声说道:“事到如今,我又有什么资格说这些漂亮话呢?当初安德洛尼卡篡位,心灰意冷之下我到莫利亚隐居下来也不过是逃避责任的一种方式罢了!倒是您,尊敬的公主殿下,像您这样还铭记着紫衣贵族荣光并愿意为之履行的人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某种意义上,您和查士丁尼那个孩子都是‘怪胎’!”
“‘怪胎’吗?其实我一度也想过放弃的,直到查士丁尼那个孩子出现对我说了那样的一番话。他真的很奇特,总是可以给我们带来改变和奇迹。也许这个国家的未来真的可以寄托在他的身上吧!”说到这里,欧朵西娅的脸上也浮现出了感慨的神情,也正因为她相信着查士丁尼所以即便如今的局面如此危急,可是这位皇女却依旧心中平静。
可是在这时,病床上,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却忽然看着面前的欧朵西娅郑重其事地说道:“咳咳……公主殿下,这也许是我这一把老骨头的直觉吧,尽管这种时候说这些话非常的不吉利,咳咳咳……咳咳……可是我还是希望要是我出现了什么意外的话,你能够将一些话带给查士丁尼,也算是我活这么一大把岁数最后的一点奢求了。”老人说到这里,便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不健康的『潮』红。而看着这一幕,欧朵西娅尽管脸上极力掩藏着哀伤,可她的心情却已经坠落谷底,很明显眼前的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已经到了油灯枯尽的地步了,而如果不是这突如其来的这场叛『乱』本可以完全避免这一切的。尽管悲痛,但是强忍着情绪的波动,欧朵西娅还是看着眼前垂暮的老人答应了他最后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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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背叛之夜
“佐伊夫人,去亚历克西娅女伯爵别院的路似乎不是这一条吧!”跟着面前的女人七拐八拐绕过了好几座院墙,里奥守备长也不禁有些怀疑道。虽然建在山上的这座修道院规模不小,可他还是记得之前去的路线的,这明明不是原来的那条路才对的。
然而身前掌着灯的佐伊嬷嬷却依旧面不改『色』,一边缓步向前引路,一边解释道:“亚历克西娅小姐嘱咐我一定要小心翼翼把你们带过去,决不能引起家族中那些人注意到。这条路虽然绕的有些远了,但是却足够隐蔽。这样就最大可能不被他们发现。”脸上『露』出小心翼翼的神情佐伊嬷嬷说着又向前拐了一个弯,而周围的环境也变得越发僻静了。
“那……好吧,快点带我们过去吧,这儿一到晚上怪阴森森的。”聂乌斯基点了点头,看着周围昏暗的环境皱起了眉『毛』,他很不喜欢这里这种感觉。
这是一座有数百年历史的老式修道院,虽然教士隐居风气一直以来在西部教会更加盛行,但是东部教会也多少受到了一定的影响。因此这儿的建筑群既有着拜占庭式的穹顶,又有一些拉丁修道院的森严肃穆的风格。
所以这里繁复的建筑形成了复杂的地形,虽然之前聂乌斯基和里奥两人有些怀疑,但是佐伊嬷嬷这番回答倒也没有什么太大不对。
不疑有他,两人于是跟着佐伊继续走了一段距离,直到踏入了一片小型广场之中,引路的女人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吗?”莫名其妙的聂乌斯基和里奥守备长同时微微一愣有些搞不清清楚究竟这是怎么回事。直到站在前面的佐伊缓缓转过身来,手中掌着的灯照着那张惨败面孔在深夜的环境下显得格外诡异,两人终于意识到了似乎有些不妙。
而只见,此时这个女人也已经完全撕掉了自己原来的伪装,『露』出了一张冷若冰霜的面容朝着黑暗喊道:“好了,现在可以动手,诸位!”
只听她的话音刚落,随即黑暗被突然点燃起来的火把照亮,而下一刻,背靠着背带领着侍卫们戒备着的聂乌斯基和里奥两人便发现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只见上百名贵族私兵全副武装手持着弓箭刀枪切断了所有去路,这差不多是帕帕多罗斯家族大半力量齐聚于此。
此时这种情况,已经再明显不过了,帕帕多罗斯家族的背叛早已经开始了,而这里无疑就是准备好的陷阱。
“原来如此,看来这次我们真的是大意了。只是我很好奇,这一切是亚历克西娅女伯爵授意的吗?”手边的战斧都没有带,手持着侍卫递上的阔剑摆开架势的聂乌斯基问道,用毫不畏惧的眼神直视着重重包围,并没有因为身处险境,而又任何胆怯和动摇。
“这点你没有必要知道。”昏暗的火光下,只听有人冷哼了一声回答道。
但这样的回答根本就等于不打自招,只见聂乌斯基的眼睛中寒光微凝,沉声道:“那么这样看来,我真的是高估了你们这些这些人的底线了呢!这难道就是你们效忠自己家族的体现吗?”这何止是背盟,更是**『裸』的背叛,乃是最令人不齿的行为,而这些帕帕多罗斯家族的家臣居然为了一己之私敢做出这种事情,彻底激怒了这一向将忠诚看作是第一位的瓦兰吉人。
然而面对这样的怒斥,那个叫佐伊的女人,却神『色』如常地说道:“正是因为作为帕帕多罗斯家族最忠诚的家臣,我们才要在必要的时候纠正出现的错误,聂乌斯基阁下。请不要忘了,帕帕多罗斯家族是莫利亚的帕帕多罗斯家族其次才是帝国的帕帕多罗斯家族,追随查士丁尼大人使得我们几乎已经连立锥之地都没有了,现在这样做也是无可奈何的选择。我们并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请两位放弃抵抗吧,至少在我们手中可以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
面对这样的回答,聂乌斯基也无话可说,脸上浮现出的唯有不屑的眼神,将手中的阔剑指向了面前围上来的背叛者冷冷道:“哼,即便君士坦丁堡沦陷之日瓦兰吉人也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就凭你们,让我束手就擒,也配吗?”
得到这番讽刺,此刻站在人群中俨然是众人之首的佐伊嬷嬷脸上也『露』出了了然的神情,对聂乌斯基这样的反应她一点都不意外,于是缓缓闭上了眼睛道:“既然这样的话,那么我们也就没有什么顾虑了。动手吧,不必在意死活!”女人的话音在这一刻落下,原本还有着一丝忌惮的叛『乱』者也在这一刻向杀向了聂乌斯基和里奥守备长他们。
反正他们已经彻彻底底选择了背叛,那么和查士丁尼也就等于撕破了脸皮,正因为知道可能将会承受那只小狐狸无穷的怒火,已经孤注一掷的这些叛『乱』者选择了毫不犹豫下杀手。
而知道这一切的聂乌斯基则在这时低声地对身旁的里奥守备长低语道:“抱歉了,里奥阁下这次是我疏忽了,请原谅我刚才独自做出决定将你也一起牵连进来了。”
而与聂乌斯基背靠着背的里奥守备长则神清轻松地道:“您说的是哪里话,作为讲荣誉的帝国战士这点『操』守我还是具备的,更何况。能够和帝国最优秀的禁卫军并肩作战完成自己的谢幕是我当了几十年边防军老兵都没有能够得到的荣幸。”
“那也同样是我的荣幸,那么就让我们尽情来一场畅快的大战吧,就算我们的敌人四面来攻,而我们已经陷入绝地,也当给他们迎头痛击!”得到这番回答的聂乌斯基随即酣畅地哈哈大笑起来。
面对四面来攻的敌人,聂乌斯基和里奥两人夷然不惧,而是带领寥寥数人但足够忠诚的侍卫们迎向了他们即将接受的命运了。
……
……
……
第四十章 失踪的皇女(上)
“利奥阁下,我们还要等多久?已经两天了,为什么还是按兵不动!”终于按捺不住的莫利亚贵族们一清早便找到了利奥斯格罗斯质问道。自从之前的那场强攻结束后,他们一直保持着对山上修道院的包围再也没有发起任何一场主动的进攻,这种反常的举动使得这些贵族们心急如焚。要知道,他们背后还有查士丁尼那个心腹大患,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十分珍贵,哪里能够容忍这样白白坐失时机。
然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却依旧坐在桌案前头也没有抬起来,仍然平静如常。
“难道不是你们之前向我抱怨伤亡太惨重了么?”利奥斯格罗斯微微冷笑道。
“就算那样,也不是让你在这里毫无作为。不要忘了,要是我们失败了,查士丁尼这次是绝对不会放过没有欧朵西娅皇女殿下庇护的你。”科尼尔伯爵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他们这次已经将一切都赌了上去,甚至和作为叛徒利奥斯格罗斯乃至威尼斯人合作也在所不惜誓要将查士丁尼给从莫利亚彻底除掉,他们根本承受不了失败的代价。尤其一想起可能那只小狐狸的报复,纵然是自诩出身高贵的科尼尔也忍不住不寒而栗。
而当听到对方提到了欧朵西娅,忽然间利奥斯格罗斯的脸『色』也变得阴沉了起来,可以说当初他被查士丁尼放逐是他一生中最大的耻辱。尽管实际上这个男人能够逃过一死完全要感谢欧朵西娅向查士丁尼的求情,然而这却根本不妨碍利奥斯格罗斯心中对其的怨毒。
在这一刻利奥斯格罗斯的眼睛里泛起恨之入骨,让不经意触及到科尼尔伯爵也心惊肉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明白自己刚才的话触碰到禁区的他连忙闭上了嘴巴。
但是利奥斯格罗斯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寒意转瞬即逝,随即便又恢复了原来的神情,缓缓地起身道:“急什么,我之前就已经说过了我自有打算,又何必那么风声鹤唳。”
只听男人的话音刚落,军帐之外在这时忽然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
“公……公爵大人!”
“怎么了,这样慌慌张张?”看着上接不接下气的士兵,科尼尔也不由有些神情紧张地问道,生怕是查士丁尼率领大军从南方赶了回来。
可是下面他听到的消息却令他惊的下巴都要跌落了下来。
“山上升起了白旗,帕帕多罗斯家族已经打开了通往山上壁垒的通道……宣布投降了!”兴奋的有些结结巴巴,这名士兵也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围困这座坚固修道院已经好几天了的他们付出了众多伤亡,可没想到对方竟然比他们先支撑不下去,这让所有人原本提着的心这时终于可以放了下来。
然而对这一切,利奥斯格罗斯的脸上却似乎一点也没有意外,而是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身看着仍然陷入震惊中的莫利亚贵族淡淡地道:“虽然两天前的一场恶战令诸位心疼了好一阵子,可是他们也一样。我早已经说过了,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即便再坚固的堡垒人心散了便不足为虑,与其在外部攻破还不如等候它自己土崩瓦解。”
……
……
……
山上,阻挡了一次又一次进攻的鹿砦和堑壕如今都被夷平,而修道院最后的一道防线——巨大的垒门也轰然打开,趾高气扬的叛军终于得以鱼贯而入这座令他们折戟多次的修道院中。而扑面而来的是便是经历了一夜的硝烟和血腥,尽管用清水洗刷了一遍又一遍,但是杀戮的气息又岂能被轻易掩盖。
背叛者尽管用诡计使得反抗者群龙无首,各自为战,可是那些仍然效忠于查士丁尼的人却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尤其是那些从伊洛凡堡时跟随查士丁尼过来的意大利雇佣军,依靠着训练有素的个人素质硬生生给予了叛『乱』者巨大的杀伤,让帕帕多罗斯家族都感觉到伤筋动骨。
而此时,只见利奥斯格罗斯骑着战马带着高傲的神情缓缓进入修道院中居高临下地接受帕帕多罗斯家族中封臣的臣服。这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自从上一代伯爵早逝之后,整个帕帕多罗斯家族管事的封臣基本都是一些旁枝末节亲族,只能依靠艾格尼丝孤儿寡母勉力支撑,如今只靠着亚历克西娅的血统维系实际上内部毫无忠诚可言。他从一开始围攻修道院的时候便料定了这一点,要做的只不过是用死亡的威胁加速催化这一过程罢了。不过能够如此成功,也要归功于他多年前埋下的一颗棋子——眼前的这个女人。
“你做的不错,佐伊!”带着熟稔的语气说道,仿佛利奥斯格罗斯和其早已经相识了。
只见带着恭敬的神情,佐伊也俯身行礼道,“幸不辱命,公爵大人。”实际上她作为一颗暗棋被利奥斯格罗斯安『插』入帕帕多罗斯家族已经有许多年了,而直到此时才显『露』出威力给予了最后一击。得知这一切,无论是帕帕多罗斯家族的内部还是身后跟随着的其他莫利亚贵族们都感觉到深深的震惊。这个男人究竟还有多少隐藏的暗手是他们不知道,仅仅想一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看着这一切利奥斯格罗斯也满意点了点头,忽然男人想起了什么朝着下方跪拜的帕帕多罗斯的家臣们问道:“对了,查士丁尼手下的那些人呢?”
“由于意大利人和瓦兰吉人仍然困兽犹斗,被尽数镇压。”为首的一个帕帕多罗斯家族的家臣连忙回禀道,本以为拿下了聂乌斯基和里奥守备长就万事大吉了,结果为了对付那群死战不降的疯子他们着实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可是他本以为能够以此邀功,却遭到了骑在马上的利奥斯格罗斯的白眼。
“愚蠢之极!”脸立即冷了下来的男人嫌恶地看着这些帕帕多罗斯家族的家臣,终归是腐烂到根子里面,竟然会做出这种傻到家的事情,且不说瓦兰吉人本身的价值,将他们全部杀光完全使得到时候不仅要面对那只小狐狸狂暴的怒火而且对付查士丁尼还少了一张底牌。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然而佐伊接下来的话却让志得意满的利奥斯格罗斯公爵勃然变『色』。
“只是还有一件事情,利奥大人,我们找遍了整座修道院封锁了所有的出路都没有找到欧朵西娅公主。”
第四十一章 失踪的皇女 下
“我们搜寻了整个修道院,但是欧朵西娅公主和她的女儿海伦娜……不知所踪。”尽管脸上神『色』犹豫再三,佐伊还是将这个坏消息告诉了利奥斯格雷斯。
而听到这个消息,原本还沉浸在一举成功拿下这座修道院的志得意满的男人勃然变『色』。
“你说什么?”利奥斯格罗斯的声音陡然间寒冷了下来,顿时间让气氛变得有些凝固了起来,而尤其是跪倒在地上表示臣服的帕帕多罗斯家族的家臣们更是心中忐忑不安,毕竟谁都知道欧朵西娅母女的重要『性』,当初查士丁尼接受邀请前往威斯卡里堡很大原因也是为了他们。现在她们失踪了,可想而知,利奥斯格罗斯此刻心中是多么震怒。
“我们找遍了整座修道院每一个角落,但是一点欧朵西娅和她的女儿的踪迹也没有。”这时,一名战战兢兢的贵族抬起了头辩解道,实际上他们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开始他们便封锁了整座修道院通往山下的出路,因此才使得反抗者无一落网,可是偏偏无论他们如何费尽心思可就是没有发现本应该在修道院之中的欧朵西娅母女。哪怕是拷问那位皇女身边的侍从仆人也什么没能够问出来。
“没用的东西!”而这名贵族的话才刚一说完,耳边便响起了利奥斯格罗斯勃然大怒的声音。
从未如此的失态,眼神透着**『裸』的杀意,利奥公爵挥舞着手中的马鞭直接抽在了那名瑟瑟发抖的贵族脸上直接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红印皮开肉裂,而如此折辱的行为在帕帕多罗斯族人眼中也是敢怒而不敢言。此时的他们在这个男人的面前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罢了,一时间已经有许多人开始有些后悔之前做出的选择了。而一旁科尼尔伯爵等其他莫利亚的贵族们也微微皱眉,虽说幸灾乐祸于首鼠两端的帕帕多罗斯家族落得如此下场,可看着此情此景而不免有些物伤其类要是这次胜利者是查士丁尼的话,他们的下场恐怕比这还要惨。
看见这一幕,而一旁的佐伊则连忙劝说道:“请您息怒,公爵大人。这件事情上我们已经尽力了,而且实际上我们主要目标仅仅是阿纳斯塔修斯大公而已,不是么?”看出利奥斯格罗斯如此动怒的主要原因仅仅是一心想要对欧朵西娅母女进行报复的期望落空。这个女人不得不提醒自己的主公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安抚一下帕帕多罗斯家族,毕竟这些人目前对利奥斯格雷斯而言还有用。
听了这番话,也觉得言之有理的利奥随即神『色』也稍稍缓和了下来,可是眉间仍然充满了冷意,对他而言,欧朵西娅母女无论如何他必是得之而甘心。无论是他的心结还是为了实现他的野心都是必不可少的,可现在也只好暂时作罢,可他百思不得其解,这么多人竟然让一队孤儿寡母在眼皮子底下溜掉了。
真是一群废物……
“带我去见阿纳斯塔修斯,你们该不会连那把老骨头也没有抓到吧?!”男人用冰冷的目光扫过了俯身战战兢兢的帕帕多罗斯贵族们说道。
“当然没有问题,利奥大人,只是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状态似乎并不太好。”略有些迟疑,佐伊还是将实情回禀道。
然而这一次利奥斯格雷斯却完全不在意地说道:“那不重要,只要他不在查士丁尼的手里就足够了。”眼睛之中透着冷厉,一时间让所有人心中不由为之一寒。终归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在莫利亚威望尚在,可是这个男人却根本一丝惧惮。
……
……
……
而此时,在另一边,距离特里波利斯城南部的荒野之中,查士丁尼率领着少数突厥骑兵驻扎在这里,尽管心急如焚但是却因为和阿尔斯兰的约定不都被选择裹足不前。
坐在一块光秃秃的岩石上,用凝重的眼神遥望北方,查士丁尼的心情无比沉重。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可是现在现实却是,仅仅凭借手中这些突厥武士们根本不足以抗衡特里波利斯的叛军。而手中新军主力大部队还在南方短时间根本赶不过来。唯一能够指望的只有阿尔斯兰前往安德拉维达去搬的救兵,然而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查士丁尼也不得而知。可时间每过去一分一秒,都意味着欧朵西娅、阿纳斯塔修斯还有聂乌斯基等人他们的安全希望渺茫一分。
一定要等着我回去啊!
查士丁尼在心中默默地说道,虽然自己离开特里波利斯之前和阿纳斯塔修斯大公有过一段不开心的谈话,然而他不可能对这个一直在支持自己的长辈安危无动于衷。
而正当查士丁尼一个人兀自出神的时候,他的身后一名突厥武士走上前来禀报道:“查士丁尼大人,斥候发现前方有一队人正朝着这里靠近,要不要先避免一下接触到,以防是叛军的眼线过来侦查。”
虽然这里距离特里波利斯距离并不近,但是由于之前阿尔斯兰首领临走前嘱咐过,所以这名管事的突厥人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建议查士丁尼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可是坐在大石头上的这个年轻人却在此时用冷峻的口气沉声道:“就算是那些叛军的眼线又能如何,难道我还能怕他们不成。过去看看!”已经受够了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查士丁尼猛然从石头上站了起来,怒目圆睁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看着眼前这位大人杀气毕『露』的神『色』,面前的突厥武士也心中一凛,毕竟跟随这个少年征战这么长时间对于查士丁尼,这些突厥雇佣兵也是心服口服。尽管阿尔斯兰少头领之前嘱咐过不要轻举妄动,但查士丁尼现在想要做的只不过是查看查看情况,倒也并非不可。
于是乎,这名突厥武士知趣地点了点头说道:“是,遵从您的命令,查士丁尼的人。”
第四十二章 小狐狸的怒火
在一片荒原之中,仓皇无措的一群人正朝着南方逃去。这是一伙平民模样打扮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仿佛有什么在追赶着他们宛如惊弓之鸟。
而正当他们漫无目的地逃亡的时候,急促的马蹄声一下子将他们的心提了起来,只见一队轻骑从背后追上,而马上凶神恶煞的骑手则握着兵刃『露』出了残忍的笑容,准备开始享用这场即将开始的杀戮盛宴。
“利奥大人已经说了,死活无论,只要别让他们逃到南方就可以了!跟我上!”在为首的壮汉一声令下,只听狂野的呼喝声此起彼伏,正当这些骑手们准备一拥而上的时候宰割这些瑟瑟发抖犹如羔羊的平民的时候,远处传来了金风破空之声,只见锐利的突厥羽箭朝着毫无防备的叛军骑手『射』去,箭无虚发,中者无一不是当场毙命。
“什么人?!”看着身边的手下一个个被裹挟着劲风的弓箭『射』杀,原本还嚣张不已的那名骑手此刻脸上也满是惊恐万状,下意识地大叫起来。
然而他无意识的喝问在耳边却得到了答复
“解决你们这些杂碎的人而已。”
下一秒骑着战马风驰电掣的少年便从长满长草的荒原之中冲了过来,正是查士丁尼,由于视线被遮挡住,这些叛军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见其手起剑落,为首的那名骑手便被他干净利落地斩落马下。
“头儿!”
原本之前还兴冲冲准备开始进行一场烧杀劫掠的叛军们看到这一幕从,早已经肝胆俱裂,而从四面八方围上来的突厥精骑的出现更加让他们彻底丧失了抵抗的勇气。因为这些突厥人的到来已经证明了一点查士丁尼回来了。
“快跑!”
不知是谁最先大喊,随即只见被吓破了胆的叛军四散而逃根本不敢再做停留便想要逃回去禀告这里发生的事情。然而查士丁尼挥落手中长剑抖去剑刃上的鲜血,冷冷地说道:“跑的了吗?”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整个空气都仿佛凝结了一般,心中一寒的叛军更是魂飞魄散只想着逃离这里捡回一条命,可是此刻的他们在突厥雇佣军面前完全只是轻而易举便可以解决掉的猎物而已。
战斗的过程几乎毫无悬念,这些来自于莫利亚贵族私兵的骑手欺辱平民劫掠村舍或许游刃有余,可是真正面对训练有素的拉丁骑士或者是剽悍勇猛的突厥骑兵却根本不堪一击。只见一波狂风扫叶的攻势叛军旋即便被轻捷如鹘的突厥骑兵追上扑灭干净。
……
“全部解决干净了吗?”看着突厥骑手们结束战斗收拢归队,查士丁尼只是象征『性』地问了一下,对他们的战斗力他从来没有任何的怀疑。
而为首的突厥武士则平静地回答道:“按照您的吩咐,只留了一个活口,其他的人没有一个溜掉。”对于骄傲的突厥人而言,马背上便是他们的天下,即便是和精英的法兰克骑士作战,依靠轻型的装备他们也从来不会感到畏惧。
查士丁尼只是点了点头,宛如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结束了,随即少年调转马头缓缓看向了一群仍然陷入恐惧张皇无措的村民。
“不必害怕了,现在你们已经安全了。”认出了这些人,查士丁尼记得他们正是之前邀请自己参加丰收祭典的村民,神情也在这时终于缓和了下来,关切地问道。
“是……是您吗,查士丁尼大人?”这才回过神来的村民方才如梦初醒,看着查士丁尼出现在眼前宛如得到摩西救赎的犹太人一般悲喜交加,在绝望的沙漠之中得到了久违的甘霖。
“是我……”看见这一幕,查士丁尼的心中也升起了一丝愧疚,固然这一切肯定是莫利亚的叛『乱』贵族的迁怒所造成的,可是他却不得不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自责。要是他自己之前能够再谨慎一点的话,一切悲剧就可以避免。而现在他也更加为城中的欧朵西娅他们的安危陷入了深深的担忧。
“查士丁尼大人,我们终于等到您了,请您一定要惩罚这些应该受到诅咒的叛『乱』者,他们完全毁掉了所有您为我们安置的村子,还抢走了我们粮食,杀害我们的亲人!请您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这些村民们此时眼睛里面已经充满的希望,在他们眼里无往不胜的少年是他们唯一可以托付一切的人了,而这更加让查士丁尼感到揪心。
强忍住心中的波动,查士丁尼努力让自己冷静了下来,“放心吧,我会还你们一个公道的。”说完少年便让身边的一支突厥小队带着勉强安定下来的村民们暂时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安定下来。
而看着少年阴沉的可怕的神情以及那双仿佛要吞噬一切的深邃的眼神,一旁的突厥侍卫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查士丁尼大人,您答应过阿尔斯兰大人的。”连特里波利斯周围的村庄都受到了这样的报复,很明显如今特里波利斯城中局势险恶可想而知,也正因为如此,他不得不担心查士丁尼会选择感情用事。
可是那双湖蓝『色』的眼睛却给了他一个带着无穷威压的眼神,几乎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这一点我知道,不需要你的提醒。那个被俘虏的人呢?把他带上来,我有话要问他。”
受到刚才那股气势的压迫,深深体会到眼前这位年轻的大人竟然也会有如此动怒的时刻,再也不敢多说什么,这名突厥武士只好点了点头让手下的人将之前的那名俘虏带上来。
只见已经被吓的心惊胆裂的那名唯一幸存的叛军被五花大绑地带了上来。看着骑在马上的少年,更加惊恐得说不出话来。毫无疑问,眼前这个少年真的是查士丁尼,而这时年轻而又冷峻的声音也在这时从头顶响起,宛如君王的意志一般压得他抬不起头来。
只听查士丁尼缓缓地问道:“现在特里波利斯怎么样了?我要听真话,这决定了你接下来是死是活。”
第四十三章 查士丁尼回来了
自从拉丁人入侵,经过了橄榄林之战、阿尔菲奥斯河之战两场兵爨之祸,从科罗尼到特里波利斯无数村镇被摧毁化为荒芜。正因为如此,在一望无垠的荒原之中除了几片森林之外没有任何能够遮挡住视线的存在。于是叛军也就将这里作为监视随时可能回来的查士丁尼最佳的地方。
只见通往特里波利斯的必经之路上,简易的木制营寨之中数十名叛军驻扎在这里防备着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
“都睁大你们的眼睛小心仔细着些,明白了没有!”只听这支叛军斥候的队长站在塔楼上朝着打瞌睡的手下呵斥道。
然而这些本应该警戒的士兵此时却完全没有这种自觉,毕竟连续好几天为了防备可能到来的查士丁尼他们早已经要累的虚脱。而现在整个特里波利斯已经完全落入了他们手里,自认为万事大吉的他们自然也就开始放松警惕。
“头儿,咱们在这儿有好怕什么,要真是查士丁尼来了,咱们早就发现,到时候赶回去禀告给利奥公爵大人就好了。何必这样总是这样风声鹤唳。”
“哼,你们这些混小子又懂什么,到时候只怕你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看着这群手下,这群斥候的首领悻悻地说道,他和这些人可不一样,是亲眼见证过阿尔戈斯城外查士丁尼率领军队以小博大击溃精锐的亚该亚军队的。明白这只小狐狸的可怕,这个男人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掉以轻心的。
而正当这时,急促的马蹄声却在这时打破了昏暗的黄昏之中的平静,顿时间让哨塔上的所有人心底下意识地一颤,尽管大多数人都已经不再像之前那般提心吊胆,可是还是不免对那位查士丁尼大人心怀畏惧。不由地,紧张起来的斥候们拿起了武器循声望去,只见一小队骑兵正朝着他们过来,而远远地他们便看到了飘扬的旗帜上绘着的是属于科尼尔伯爵家族的枫叶家徽,这才放下心来。
“嗨,吓了我们一大跳,原来是斯克里特他们那些家伙,追一些泥腿子到现在才回来,白白地害的我们提心吊胆。”认出是自己这边的人,这才放心下来的斥候们放下了弓箭忍不住咒骂道,要不是看见科尼尔家的家徽他们只怕二话不说就要用弓箭招呼。
而只见这一队骑兵很快到了营寨前,一名骑手缓缓上前朝着塔楼上的众人喊道:
“我们是斯克里特手下的人,请开门放行,我们有要事回去!”
“能有什么要事不过是干一些抢掠烧杀的勾当罢了。”一边不屑的低语,指挥驻扎在这里斥候的的男人一边示意着手下打开营寨的大门放行。由于之前这些家伙骄横跋扈强行让他们放行前去追击逃亡的村民双方闹得很不愉快,他心中很是看不上这一伙儿人,但终归他们是科尼尔家族的自由骑手,自己犯不上去得罪这群大爷们,随即便让毫无防备的手下们打开了营寨的大门。
……
“哼,他们这群混球出去吃肉,我们只能守在这里连点汤都混不上,这算什么事情嘛!”其他的守卫和他们的头领同样一脸不满,由于身份较低他们根本轮不上劫掠村庄得到战利品分到好处,只能守在这种荒郊野岭提心吊胆。但纵有千般不满他们还是将营寨的大门打了开来。然而下一幕发生的事情却让营寨之中这些斥候守卫们的神情陡然间僵硬在了他们的脸上——
营寨之下,本应该是来自于科尼尔家族的自由骑手为首的却并非是之前见过的斯克里特,而是一个岁数不大的年轻人,而他的脸上则挂着淡淡的笑意,可是在他们的眼中却不啻于死神的微笑。因为这个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本应该远在南方率领大军的查士丁尼。在其如此耀眼的战绩之下,又有谁对这张带着几分稚嫩的面孔陌生呢?可是特里波利斯失陷才不过两三天,他为什么这么快就出现了?!
然而此刻惊恐万分的守卫们哪里来得及想这么多,几乎所有在门前的人全部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而这才发现那些本该是莫利亚人组成的自由骑手头盔下的一张张面孔却都是属于东方的突厥人,更让他们魂飞魄散。很明显这哪里是科尼尔家族的私军,根本就是查士丁尼麾下那支精锐的突厥雇佣兵伪装的,衣服上斑斑血迹更已经证明了恐怕那些自由骑手已经凶多吉少。
可是在塔楼上,其他的斥候哨兵们却根本不知道下方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奇怪营寨的大门明明已经打开了为什么科尼尔家族的人怎么还不进来,哪里想到查士丁尼早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下面怎么回事了?快进来啊!”塔楼上男人发出了不耐烦的声音,而就在这时,远处比之前更加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这显然是有大队人马朝这里开进,很明显不是他们这边的人,这让所有人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若不是他们的人那只有可能是查士丁尼的人了。而在黄昏之中,远远望去一时间也看不出来什么究竟。
“你们究竟还在愣着干什么?有敌袭,快让他们进来。”
急了眼的斥候队长连忙朝下面早已经因为恐惧呆若木鸡的手下大吼道,然而却根本不知道下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率先从恐惧的压迫之中挣脱了出来,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尖叫。
“是查士丁尼……查士丁尼回来了!”
可这时一切早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在这群守卫反应过来之前还没有来得及拿起手边的武器,查士丁尼的身后,早已经跃跃欲试的的突厥武士们已经将致命的弓箭搭在了弓弦之上,而锐利的大马士革刀也已经亮出了刀鞘。
而与此同时,查士丁尼也咧开了冷冽的笑容,寒声道:“是的,我回来了。”
第四十四章 深入虎穴
被焚烧一空的营寨,查士丁尼以近乎残忍的手段将驻扎在这里的叛军清洗一空,而这种做法是前所未有的。即便是收复失地驱逐拉丁侵略者的时候,他采取的也绝非现在这样铁血杀伐的手段。可是这一刻,这个年轻人却没有一丝怜悯和犹豫。既然自己已经决定深入虎『穴』,那么任何的犹豫便有可能将所有人带入巨大的危险之中。
“您真的这么决定了吗?”
“是的,虽然说这样很对不起阿尔斯兰,毕竟我答应过他,但是我意已决。”看着眼前的仍然坚持反对他这样做的突厥部下们,查士丁尼神『色』坚毅地说道,没有丝毫退让的余地留给他们。
“可就算这样,也请带上我们一同前往啊,查士丁尼大人。要是您出现什么意外的话……”急红了眼的部下仍然努力想要说服查士丁尼。
然而抬手打断他的话,查士丁尼摇了摇头道:“放心吧,我答应你们一定会安全回来的,更何况你们在这里接应才是最妥当的选择。”
“但是查士丁尼大人,您这样做太冒险了,而且他们的话是真是假尚且还不知道,万一是一个陷阱怎么办?”
“即便有可能是一个陷阱,也值得我去去冒险,就像是即将溺死的人哪怕是握住了一根稻草也不会松开的。这里的一切就暂时交给你们了。”
说完,这个少年毫不犹豫地跨上了早已让手下人准备好的战马,眼神中透着斩钉截铁的意志,而不顾这些忠诚的手下苦口婆心的劝阻,查士丁尼挥起马鞭便绝尘而去朝着已经进入夜幕下的特里波利斯绝尘而去。
看着眼前浓浓的夜『色』即将要吞噬自己,而孤身一人的查士丁尼和身后的部下们的距离也越来越远,可他的内心却是前所未有一般毫无畏怯之意。就在审问叛军俘虏的时候,他得知了特里波利斯已经完全沦陷,而欧朵西娅母女的失踪是促使查士丁尼作出决定的主要原因。他当然清楚自己即将面临的危险是什么,然而哪怕还有一丝希望,那便值得他去放手一搏。
吾日莫途远,吾故倒行而逆施之。
……
……
……
而当查士丁尼踏入夜幕之中赶赴彼时已为龙潭虎『穴』的特里波利斯的时候,莫利亚的贵族们却完全沉浸在成功的喜悦当中。在他们看来,已经彻底控制这里的己方现如今稳『操』胜券。而到时候将那个困扰他们每日每夜的小狐狸彻底猎杀也将是易如反掌指日可待的事情。不过他们这样想也的确有他们的道理,毕竟查士丁尼能够控制如今莫利亚的局势固然因为他的军事才能,可若不是有作为**公的阿纳斯塔修斯背后支持,有哪里能够短时间集结起力量击败拉丁人呢?而现在局面已经完全不同,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病笃昏『迷』尽在他们掌控之中,那个从穷乡僻壤来的『毛』头小子失去了这最大的依靠纵然有有再不凡的军事才能也将无处施展。
“带着这个东西前往安德拉维达,看到了它,相信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私军到时候也将听我们调动,有了他们的话,就算查士丁尼带着他那些泥腿子组成的新军赶回来也将掀不起什么浪来。”将象征着**公权威的权杖上那颗绿松茸石扭了下来交到了面前一名贵族的手上,利奥斯格罗斯淡淡地说道,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控之中。
可是一旁的科尼尔伯爵却显得十分犹豫,道:“可是他们真的会听我们号令吗?要知道当初他们也曾经受查士丁尼指挥过的,仅凭一块石头能够调动他们是不是有些太草率了。”此时的这个男人已经再也不敢对面前的利奥公爵有任何的不敬之意,尽管提出了异议却显得小心翼翼。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利奥斯格罗斯不屑的目光,“哼,你以为我会想不到这点吗?不管如何,至少看见这块石头,那些家伙不可能会不来的。而这样就已经足够了,只要他们进入特里波利斯,便不愁他们不就范。”
然而此言一出,顿时间满座的莫利亚贵族们都『露』出了无比错愕的神情,以为自己是不是有些听错了。
“但是仅仅靠我们这些人的话……”科尼尔伯爵也有些脸『色』难看,当初威斯卡里堡之战他们可是见识过阿纳斯塔修斯大公手下私军的强大的。那是按照曼努埃尔皇帝军事改革标准打造的精锐军队,无一不是以一当百的菁英,仅仅靠他们手下这点人想要胁迫他们谈何容易。
可是利奥斯格罗斯却似乎早已经料到面前贵族们会有这样的疑问,淡淡地说道:“这又有什么好怕呢?我们还有我们拉丁人朋友不是么?”
“拉……拉丁人?”脸上满是错愕的莫利亚贵族更是瞠目结舌,不敢相信利奥斯格罗斯说的话。
“您……您没有在开玩笑吧,利奥公爵大人?!”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的科尼尔神『色』铁青,然而他面前的这个男人却已经一副淡定的模样。
“这难道有什么问题吗?诸位现在应该已经非常清楚了,就像我当初被流放时候说过的那样,对我们而言,查士丁尼才是最可怕的敌人。而对拉丁人也一样,既然是敌人的敌人,那么我们便又联手的可能。除此之外,我们没有任何办法猎杀掉那只危险的小狐狸。”
这一刻,在男人冰冷话音落下,让在场所有的莫利亚贵族们心中一寒,再一次感受到了这个男人的可怕,没想到为了对付查士丁尼,利奥斯格罗斯居然不惜引狼入室。的确科林斯城的亚该亚侯国残余势力仍然有可观的力量,但是这之后付出的代价可想而知。而他们也在此刻心中不得不承认,除了这种方法,没有更好对付查士丁尼的方案了。同样,除了利奥斯格罗斯这个“背叛者”,他们的确没有任何人能够依靠去和查士丁尼分庭抗礼。
第四十五章 与约柜碎片的约定
“借助拉丁人的力量……您疯了吗,利奥斯格罗斯阁下?这样做意味着什么您应该再清楚不过才是!”科尼尔伯爵得知了眼前这个男人疯狂的计划之后脸『色』大变,如今的帝国局势之下,这样做无异于将他们推向风口浪尖,自绝于天下。更重要的是放任拉丁人南下也是极为危险的,稍有不慎便可能是玩火**。
然而利奥斯格罗斯却冷笑道:“科尼尔,你知道你们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只能蜷缩在这里,既不能斗过主掌庙堂的马其顿派也无法抗衡控制兵马的东方派吗?你就是你还有那些家伙永远都是这样瞻前顾后,为了自己眼前的一丝利益而首鼠两端,以至于到现在竟然被查士丁尼这个小子弄得如此狼狈。”
“可他们真的可以为我们所用吗?”
“当然可以,如今亚该亚侯国残余的拉丁人只不过名义上尊奉科林斯城中的一个小孩子,实际上不过是为了争夺利益的一盘散沙。至于你所担心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的。若是他们真有这个本事当初也就不会各怀鬼胎了。而且相比起我们他们只怕更加忌惮的是查士丁尼,当查士丁尼将那两支阿格里尼翁军团连队安置在阿尔戈斯城的时候就已经证明了一切,允许拉丁人在科林斯的政治存在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所以在这种时候,如果我们向他们伸出手,那些拉丁人哪里会拒绝呢?”利奥斯格罗斯用无比平静的口吻说道,而实际上他的计划在他借助威尼斯人的力量回来之前便早已经在酝酿了。自信绝无可能有差池的男人,眼神之中此刻早已经闪烁着得胜者的光芒。
……
……
……
可是正当莫利亚的贵族们中大多数人以为自己一方已经稳『操』胜券的时候,他们却根本不知道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查士丁尼已经抵达了特里波利斯城下。
然而查士丁尼却没有选择潜入城中,毕竟仅仅靠着叛军俘虏口中的只言片语,贸然行事无异于引火烧身。他选择来到了城外山丘上已经化为废墟的修道院。按照那些俘虏统一的说法,欧朵西娅公主母女就是在这里消失踪影的。可尽管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然而在这里,欧朵西娅公主母女两人的一点蛛丝马迹查士丁尼也没有找到,这让查士丁尼一时间居然也有些心灰意冷。
被烈火焚烧的一切虽然眼前尽是焦土和废墟,然而并不能抹去一场卑鄙的背叛留下的痕迹。即便没有看到那些忠诚自己的人拼尽所有战斗到最后一刻,可是查士丁尼站在碎石瓦砾之间却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那场杀戮的酷烈。愧疚、愤怒以及哀伤无比浓烈地从心底涌入脑海,那种痛彻心扉的苦痛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查士丁尼跪倒在坚硬的瓦砾之间只觉得头痛欲裂,而与此同时从彤云密布的天空中飘落下来,是冷冰冰的细雪,初时亦不过密,如柳絮随风轻,然而不一会儿地面上便就已经白了。这场雪将深秋的莫利亚带入了冬季,也将查士丁尼的心带入了寒冷的冰窟之中。望着周围白花花的一片,这场到来的飞雪也仿佛是在和他作对一般要将这里最后的一切尽数吞噬,连查士丁尼咀嚼悔恨的机会都不给。
而这彻底让少年压抑的内心在这一刻骤然爆发,“可恶,可恶,可恶……”原本一直喃喃自语的少年猛地咆哮了起来,而那双湖蓝『色』的眼睛里面也跳动着暴怒的火焰,仿佛是在为了发泄,查士丁尼竟然一拳砸在了身旁不满了砖瓦碎石的地面上,任凭自己的拳头血肉模糊,就好像根本感受不到疼痛一样。
一拳又一拳,可就当查士丁尼抬起已经伤痕累累的拳头还要继续摧残自己的时候,他的血无意间溅落在了他脖子上一直挂着的挂坠盒上,只见血滴在一瞬间便消失犹如直接渗透了进去没了踪影,而在这一刻,自从查士丁尼成功从阿历克塞三世那里成功脱险后一直沉睡的约柜在这一刻竟然神奇地产生了反应。
挂坠盒产生刺眼的光亮撕裂了雪夜的黑暗,与此同时那个令查士丁尼一直胆寒的声音也随即在他的耳边响起。
“还是一如既往得没用啊,我当初救了你可不是为了让你这样自暴自弃的。”
一如既往的冷漠而稚嫩,约柜的话音萦绕在查士丁尼的耳边只让他觉的一阵恐惧,他当然还记得和对方的一年之约,约柜犹如头顶上悬着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而现在时间已经过了大半,“它”这时候苏醒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努力平复下自己的波动的情绪,查士丁尼强忍镇定道:“你不是一直在沉睡吗,这个时候出现想要干什么?第二块碎片虽然我已经找到了,但是还不在我的手里。”
“也恰恰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不得不出来为你收拾这些烂摊子啊!不要忘了,当初是我救了你的。而你的『性』命也不完全属于你。”白光之中,那道冷漠的声音罕见得透着一丝嘲笑。
而这也让查士丁尼心中有些怒气,冷冷道:“这点无需你的提醒,既然我已经答应过你,到时候我自然会履行我的承诺,大不了一条『性』命还给你就是了。”
“哦,听你的口气,似乎很有把握一样。那么这样的话,那么不告诉你那对母女在哪里也看来无所谓喽?”那白『色』的光影再一次发出了一声轻笑。
这却让查士丁尼在这一刻心中猛地一紧,下意识地问道:“你说什么?!”毫无疑问约柜口中的“母女”肯定指的就是欧朵西娅母女,可是“它”怎么会知道她们在哪里。但查士丁尼的内心深处却在告诉他,眼前这白『色』的光影并没有任何骗自己的意思。望着悬浮在空中的约柜,查士丁尼『露』出了急切的眼神。
看着查士丁尼焦急的神情,白『色』的光影在这时候却并没有再一次出言嘲讽,而是化作一道白光朝着修道院废墟深处『射』去。
“还愣着干什么,你不是想找她们吗?还不快跟上来!”
再一次听到那稚嫩而冷漠的声音,方才反应过来的查士丁尼连忙从地上站了起来,尽管跪的时间有些久了两天腿发麻,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只见白光穿梭到了残破不堪的修道院之中的一片空地上终于停了下来,淡淡地对查士丁尼说道:“就在这里。”
“这里?”看着眼前空旷旷的一切,一头雾水的查士丁尼完全愣住了,根本不明白约柜把自己带到这里的意思究竟是什么,因为这儿明明什么也没有。然而他正要继续开口询问的时候,忽然间他的目光落在了平整的砖石地板上,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整个被破坏的修道院遍地都是碎石瓦砾,可为什么唯独这里却十分干净,什么也没有。甚至连烈火焚烧过的痕迹也没有,大理石的地板也没有被熏黑。察觉到异样的查士丁尼终于明白了什么了约柜为什么将自己带到了这里。可是这里空『荡』『荡』的一片,哪里又有欧朵西娅她们的踪影呢?
正当查士丁尼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悬浮在半空中的约柜却用平静的口吻发出低语:“在真切之中孕育着谎言,而在虚幻之中隐藏着现实,你所见者永远未必是为真,而你所怀疑亦未必为虚。”光影中的话并不像是在对查士丁尼说话,而是对着眼前这片空『荡』『荡』的白地。然而就在这话音落下的一刹那。查士丁尼的面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一幕却发生了,仿佛空间也在这一刻扭曲了一般,在这一刻出现了两个光幕组成的圆球包裹着两个人形出现在在了他的视野之中。而亲眼目睹这一过程的查士丁尼『露』出膛目结舌的神情,尽管约柜将自己带到这里来以及之前发生的一切已经足够匪夷所思,然而现在眼前正发生的这一幕还是彻彻底底震惊了他。
看着光幕化作的圆球缓缓落下,查士丁尼这才看清了那里面的人正是欧朵西娅皇女还有她的女儿海伦娜。
“这……这太不可思议了。”目瞪口呆的少年良久之后方才缓缓地回过神来,可口中却依旧喃喃低语,无法从中释怀。难怪在重重包围之中欧朵西娅她们能够逃过叛军的追捕,可是她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目前来说也只有当初约柜碎片能够能够有这样奇异的能力。
等等,约柜的碎片
思绪突然顿住的查士丁尼想到了什么,而当约柜解除光幕的一刹那,昏『迷』之中那对母女身旁悬浮着的一颗绿『色』的松茸石终于为他解释了一切。
毫无疑问,那是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用手中的那枚碎片这才救了欧多西亚母女俩。这时的查士丁尼也想起了当初在威斯卡里堡,那个老人曾经告诉过自己他可以借助碎片模糊地预知到危险的降临,所以在那时阿纳斯塔修斯大公才能够“碰巧”地将欧朵西娅她们带到了修道院中,并又预知到了帕帕多罗斯家族的背叛保护住了这对母女再次逃过了利奥斯格罗斯的魔掌。想到这里,查士丁尼内心中的愧疚便又加重了一筹。
“她们应该……没事吧?”看着昏『迷』的欧朵西娅和小海伦娜,尽管还有着脉搏,但却十分衰弱,这让查士丁尼不由有些担心。
“问题我想应该不大,不过强行将人送进精神空间里面,恐怕对使用者的伤害恐怕更加严重,不过若是你再晚来一会儿的话,也许她们也将永远留在里面也说不定。”这个一向冷漠的声音在这一刻用不怀恶意的口吻说道,更让查士丁尼心中一沉,更加担心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安危,正如他猜测的那样约柜碎片能力的发动真的都是要付出相应代价的。
“她们知道约柜她们问题真的不大吧,你应该没有骗我吧?”尽管并不敢质疑约柜,可查士丁尼看着这对母女微弱的气息仍然有些担心,不由地再次问道。
可是悬空的约柜却懒得理他,“你认为我会因为这种事情骗你吗?我已经修改了她们的记忆,到时候醒过来,她们不会记得自己究竟在那段时间里面经历了什么,关于约柜的事情她们也将一无所知。”说着,那团光影转向了漂浮着的绿松茸石并锁定了它作势要吞噬,而仿佛感受到了威胁,只见那颗绿松茸石颤抖着好像要飞出去一般。可是哪里挣扎的了分毫,眼看着就要被白『色』的光影彻底吞掉。
但就在这时,查士丁尼却突然喊道:“请先等一等,它对我还有用。”
而这让被阻止了的约柜碎片很是不悦,光影之中冰冷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别忘了你和我的约定,一年之期已经过了一大半。你要是还找不到一块碎片的话,后果是什么应该不需要我提醒你才对。而且你现在还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资格。”
“至少它目前对我还有用,只要你能够答应我这个要求,我保证约定的时间到了之后,我一定可以将第二块碎片也拿到手。”咬了咬牙说道,查士丁尼为了阻止约柜现在就将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绿松茸石给吞掉竟然不惜许下了这样的承诺,终于让那团白『色』的光影停顿了下来。
“有趣……”冷漠的声音响起,同时将一直在挣扎的绿松茸石又交到了查士丁尼的手中,居然真的答应了查士丁尼的条件。
“记住你说的话,时间如果到了的话,你拿不出来,那么你的『性』命我也将重新收回。”
平平淡淡地说完了这句话,约柜原本散发着的光影也在这一刻渐渐回落消散,直至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终于重新变回了那普普通通的挂坠盒回到了查士丁尼的脖子上。然而此时的少年早已经后背被冰冷的汗水浸透了,向喜怒无常的约柜碎片已经让查士丁尼鼓足了最后的勇气,而终于成功让他此刻也身心俱疲。
看着归于沉寂挂坠盒,查士丁尼将其小心翼翼地收回到衣领之中,走到了昏『迷』的欧朵西娅公主身旁,努力想要唤醒这位皇女。尽管这儿并没有叛军看守,然而刚才约柜苏醒闹出了这么大动静,自己绝对不能再在这里逗留了,无论如何也要先带她们离开这里才行。
“公主殿下……”
“欧朵西娅公主殿下……快醒醒!”
……
……
……
第四十六章 小孩儿
古代有一天一位国王猎得一个据说有智慧的怪兽,于是国王问它,世界上最好的事是什么?怪兽回答说:世界上最好的事是别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国王又问它,其次最好的是什么?怪兽说,是刚出生就死了。
欧朵西娅在很小的时候,在皇室的私人教师的口中第一次听到了这句古希腊哲人所说的话,而还是孩童的她仅仅认为那是愤世嫉俗之语。然而随着自己渐渐长大,经历了无数的事情看遍了紫衣宫廷中阴谋诡计,这位皇女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真正的含义。
生命固然美好,然而世上最难的事,不是死,而是怀揣着沉重的责任踽踽独行,度日如年地活着。这大概就是以赛亚书中所叙述的那样“仰观上天,俯察下地,不料尽是艰难、黑暗与幽深的痛苦。而流离之人必将被赶入深渊的黑暗之中。”
此时的欧朵西娅感觉自己犹如深深陷入进冰冷的海水里,四肢百骸之中又仿佛灌入了铅水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明明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可是却偏偏神志还很清醒。她已经记不清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当时那一晚自己带着熟睡的女儿答应了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像极了遗嘱的托付,而后便陷入在了这种状态里面,然而那种感觉却愈发得『逼』得她近乎崩溃。她好像纵身跳下悬崖可是身处的深渊却永远不见底。
直到欧朵西娅的耳边响起了一个令她心碎的声音,犹如黑夜中的响起的钟声唤醒了一切让她终于看见了一抹光明。在这一刻,那声音将她从绝望的深渊中拉了出来。
“妈妈!”
……
……
……
“妈妈!”
猛地睁开了双眼,因为突然苏醒心脏而在剧烈跳动的女人看到了一双令人无比安心的眼睛,犹如两颗绿『色』的琥珀一般明亮透彻,胜过一切灵丹妙『药』令她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而将她唤醒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女儿海伦娜。
早已经哭成泪人的小丫头连声音都已经沙哑,然而当看着母亲终于醒了过来,海伦娜还是在第一刻破涕为笑,犹如『乳』燕投林一般扑在了欧朵西娅的怀中,热烈亲吻着自己母亲的脸颊。
而愣住的欧朵西娅公主看着女儿的样子这才回过神来,抱着怀里的小海伦娜顿时间百感交集而眼角边的泪水早已经止不住地流淌打湿了衣裳。
看着这对母女相拥而泣,在一旁默默等候的查士丁尼也静静无言,并没有去打扰她们。对他来说亲情,即便是没有穿越到这里也已经是很陌生的东西了,可是看见这一幕,他的心弦还是多少被触动到了。
相比起之前状态有些虚弱得令人害怕的欧朵西娅,查士丁尼查看过了小海伦娜的状况,却十分正常,只是单纯得陷入了昏睡之中,很早便已经醒了过来。而之前无论自己如何尝试欧朵西娅公主一直都昏『迷』不醒,却最终因为她女儿的哭声奇迹般地苏醒。这也许就是亲情的力量吧!虽然这样的说法有些老套,然而对此查士丁尼也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而这时,抱着女儿的欧朵西娅也终于注意到了身边的查士丁尼,看着身处在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修道院之中,而天空中正飘扬着的雪花纷纷而来下,一时间只觉得这一切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是你吗……查士丁尼?”
而在这一刻,只见走上前来的查士丁尼最先做的却是单膝跪倒在了欧朵西娅的面前,犹如罪人在忏悔一般,并将自己的手臂按在了自己的胸膛前,用深沉的口吻说道:
“公主殿下,让您受惊了。”
只见这个年轻人的双目之中透着无比愧疚的情感,此时的查士丁尼固然为欧朵西娅她们安然无恙而高兴,可更多的是对自己之前决策失误的自责。
“请原谅我回来的有些迟了。要是我来的更早一些的话,甚至我之前小心谨慎一些话,就完全可以避免这一切了。”
那双湖蓝『色』的眼睛在这一刻也流下了悔恨的泪水,第一次,这个在欧朵西娅眼中一向深沉的大男孩儿『露』出了如此脆弱的一面。感受着他强忍着心中的哀伤,查士丁尼给欧朵西娅这种感觉像极一个将很么事情都憋在肚子里面不肯说出来的小孩子。
尽管经历了一场生死之劫,但是欧朵西娅内心中却并没有责怪查士丁尼的意思,可是放下怀中的女儿缓缓地走上前去,她还是走到了查士丁尼的面前,抚平了查士丁尼那因为一路奔波而已经『乱』成一团鸡窝的头发,“我知道你在痛苦着什么,但是这并不能全怪你,查士丁尼!你只是太希望能够做好一切而已。而有的时候,命运这种东西又太喜欢去捉弄我们。”
当初查士丁尼前往南方对付袭扰的威尼斯人其实她也没有太多反对,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会是利奥斯格罗斯故意设下的陷阱。如果真的要怪的话,也只能怪他们不得不将整个帝国的命运寄托在在这样一个年轻人单薄的身上。一直依赖别的人便是自身变得软弱的最大证明。
然而听到了这番话,查士丁尼却更加无地自容,声音也变得哽咽。
“可是我……”
“你只是背负的太多太多罢了……不要为了这些而苛责自己自暴自弃,要不然他们的牺牲又有什么意义呢?”欧朵西娅犹如姐姐一般的谆谆劝导终于让一直强忍着情绪波动的查士丁尼再也无法控制住了,泪如泉涌。
而欧朵西娅也静静地看着哭泣的查士丁尼。背负了这么多别人强加给他的责任,这个大男孩儿需要这样的机会去发泄一下心中的苦闷。虽然他在外面是令拉丁人都无比胆寒周旋于无数君侯之间的莫利亚的小狐狸,可是实际上他也不过是半大的小孩子罢了。会闹别扭,会自大疏忽,也会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而悔恨不已。
第四十七章 雪夜(上)
不知过了多久,情绪平复下来的查士丁尼这才有些尴尬地从欧朵西娅的身边退开。虽然这样的发泄之后他的心里面真的好受了许多,可是现在却反而更加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的这位皇女。
见过了无数的贵族的查士丁尼,有坚毅仁厚也有阴鸷诡谲,然而欧朵西娅却是真正意义上吸引自己的。并非是单纯情感上的憧憬,而是那种身为贵族所鲜有的亲和力和责任心真正让查士丁尼感到折服,而这在拜占庭的历史上早已经消失了很多年了。可以说,作为阿历克塞三世的女儿欧朵西娅和她的父亲完全没有一点点相像的地方。可惜她是一个女孩儿,否则的话她一定有机会成为真正可以改变帝国的君主。
而在面对她的时候,查士丁尼觉得和她之间并非像是臣子一般,反而有一种姐姐和弟弟之间的感觉。在她的面前,查士丁尼也不必再刻意地披上原本那层外衣,尽可以做真正的查士丁尼,而非让外人胆寒的小狐狸。
就在这时,一旁之前一直静静地看着哭泣着的查士丁尼,被母亲“冷落”在一边的小海伦娜却在这时扮了一个鬼脸,一下子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男孩子哭鼻子没出息,羞啊~羞!”之间一边说道,海伦娜一边朝着查士丁尼挂着鼻子跳到了母亲的身边。幼女气鼓鼓的脸上写满了不满,顿时间让之前沉重的气氛一下子活泼起来。
“海伦娜!”无奈的母亲看着自己女儿吃醋的模样也不由忍俊不禁起来,虽然嘴上在呵斥,但是毫无说服力可言。
而这一幕落入查士丁尼的眼中,也让他原本沉重的心情顿时间轻松了许多。下意识地抬头看着天上的雪,这个年轻人忽然想起了什么,只见查士丁尼连忙站了起来一边脱下了自己身上穿着的长袍罩在了欧朵西娅母女的身上给他们御寒用,一边说道:
“欧朵西娅殿下,此地不可久留,我带你们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安顿下来。”
欧朵西娅也是心中一凛,虽然这里已经成为一片废墟,但是难保叛军万一不放心找过来,那样可就糟糕了。多停留一刻便多一分危险,也没有推辞便披上查士丁尼的狐裘长袍,欧朵西娅抱起了身旁刚才还闹脾气现在又变得乖巧的女儿准备乘上查士丁尼的马一同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急促的马蹄声却在这时从上山的小路上忽然间传来,顿时间让查士丁尼和欧朵西娅两人陡然间心中一凉。而此时此刻想要再躲回修道院的废墟之中已经来不及了。
之前最担心的事情看来还是发生了,让欧朵西娅母女躲在自己的身后,查士丁尼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只见,举着明亮的火把出现在山顶,在火光照耀下骑手的黑影也被无限拉长,显然对方人数不少。而这更加让查士丁尼心中一沉,凭自己的实力单独一个人应付的话全身而退尚且有些勉强,更不用说自己还要保护一对母女。难道说这次真的是陷入绝境了吗?
死死地攥紧手中的武器,做好觉悟的查士丁尼此时此刻也只得选择拼死一搏了。
可就在这时,查士丁尼的对面,那群黑影之中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让原本一直手握着武器准备迎敌的少年为之一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您吗,查士丁尼大人?”
“怎么会是你们?!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一下子便听出了对方的声音,查士丁尼吓了一跳,而明晃晃的火光下,他也终于看清楚了出现在这里的黑影真正的面目,果然,这些骑手不是别人,正是查士丁尼麾下的那些突厥武士们。明明他再三嘱咐过让他们不要跟随,可是这些家伙也和他一样没有遵守约定,偷偷地跟了过来。
……
……
……
而在另一边,特里波利斯城外的雪已经越下越大,这样的一幕在莫利亚已经几十年没有出现过了,今年的冬天来得未免有些太早了。也恰恰是这样,城外山丘上发生的一切没有任何人察觉到,而雪花纷飞之下,也就更不会有人有闲心去那里查看情况了。
所有人都在无所事事地观赏着城内外的雪景,无论是城中的贵族,还是城内的平民亦或是城墙上守夜的士兵,区别不过是一把柴火带给的温暖罢了。
然而相比起这些,城中的监狱就显得太糟糕了,寒冷的冬天过早地降临使得这儿的环境更加折磨人。里面的囚犯不仅没有炭火可以取暖,甚至于连御寒的棉衣也没有,只能徒劳地咒骂。然而有一个地方却和其他的牢房不同,在一个偏僻角落,临时被腾空的监牢——一向是为重犯而准备的,其中却有着火光。相比起其他监牢臭气熏天的模样,这儿简直就像天堂,不仅特意打扫干净,还有单独的床被更重要的是还有炭火可以取暖。但囚禁在这里的人也根本不像是犯人的模样,而是穿着打扮华丽的一位贵族小姐。而她不是别人,正是帕帕多罗斯家族的女伯爵亚历克西娅。
“亚历克西娅小姐,您想好了吗?”就在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从牢门外响起,缓缓走来的人正是那位亚历克西娅当做是亲人一般对待的佐伊嬷嬷。
此时此刻,这个女人已经为完全没有了当初那副下人低眉顺眼的模样而是带着一张高傲冰冷的面孔,平静地走了进来看着已经两天水米未进的亚历克西娅问道。
然而回答她的却是亚历克西娅高傲而冰冷的话语,“佐伊嬷嬷,我已经说过一遍了,而且以后也将是一样的回答,不可能。我绝对不会和害死我母亲的人合作的。即便是我死甚至整个帕帕多罗斯家族毁灭也一样,绝无半点可能。”用斩钉截铁的话语打断了对方的劝说,亚历克西娅用这种最简单直接的态度直接拒绝了对方的诱『惑』。而看着少女油盐不进的模样,一直冷若冰霜的佐伊夫人也眉头微微皱起,可是却没有再继续劝说,而是选择一言不发地离开了牢房,不再做任何徒劳的努力。
第四十七章 雪夜(下)
“为了查士丁尼,值得这样吗,亚历克西娅小姐?”看着油盐不进的少女,佐伊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极力想要劝说亚历克西娅放弃,利奥斯格罗斯已经给出了条件,只要亚历克西娅愿意臣服那么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帕帕多罗斯家族在莫利亚的地位也将一如过去。
可是亚历克西娅连头也没有回,坐在床边透过监狱高墙铁窗之外,看着黑夜之中雪花纷飞飘扬,淡淡地说道:“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从那个男人害死我的母亲的那一刻,我和他不共戴天。与其说我是效忠于查士丁尼大人……不如说我是在效忠我自己的内心。”
“既然您已经这么说了,我尊重您的决定。这是这样的后果意味着什么,您应该知道的。”见无法说服亚里克西娅,佐伊夫人十分平静地说道,其实对少女的反应她没有丝毫的意外。毕竟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贵族少女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佐伊再了解不过她的心『性』。这副外表下实际上藏着的是一颗无比骄傲的内心,让她选择屈服本身就不可能。
而听罢,亚里克西娅的脸上则依然神『色』未变,尽管这个女人是曾经自己最信任的人,却在最后一刻背叛了她,然而事到如今她的内心却无丝毫怨怼,更多的是平静接受属于自己的命运。
只见佐伊合上了沉重的监狱大门终于离开,而空洞洞的牢房之中再一次只有亚历克西娅一个人,除了炭火中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一切都静悄悄的。而一言不发的亚历克西娅也终于缓缓地站了起来,抬头通过窗子看着深邃的夜空,而心中有想起了那道英勇的身影。只见少女『露』出了无比虔诚的神情,喃喃地朝着天上做出了祈祷:“我慈悲的天主啊!求你恩赐于勇气和公义加身于查士丁尼大人,以圣剑的加持庇佑他的武运,纵有列国为敌亦当击杀,飞鸟将吃饱他们肉,而他们死后也将被被扔在烧着硫磺的火湖里。当他所行之处,罪恶的背叛将犹如黑暗被黎明驱散,而一切的腐朽也将湮灭于他的公义之中,再也无法染指这片净土,阿门。”
……
而另一边,离开监牢的佐伊夫人,一出来便看见了了早已经在外面等候她多时的利奥斯格罗斯公爵。
看着这位佐伊嬷嬷的脸上的神情,利奥公爵不用问也已经知道了结果,冷笑着说道:“哼,你又在这里浪费功夫啊,佐伊。我已经给过那孩子机会了,但是她注定像她母亲那样愚蠢冥顽不化,一味地去相信别人,最终将『性』命也断送掉。不同的是她母亲相信了我,而她选择相信了查士丁尼罢了。然而直到现在,她却仍然抱着不切实际的期望。而你却还在想要为了她向我求情。”说话之间,利奥斯格罗斯言语之中满满透着嘲讽,如果不是眼前的佐伊之前恳求的话,亚历克西娅根本活不到现在,然而那个少女油盐不进的态度却在一步步消磨掉利奥斯格罗斯的耐心。
见状,佐伊夫人也立即听出了眼前自己主人已经对亚历克西娅的不合作越发不耐烦,可是她却仍然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恳请道:“请您再给我一点时间,亚历克西娅还只是一个孩子罢了,总会有些年轻人才会具有的天真,但是终归她会明白真正大人的世界里从来只在乎权衡利弊,到时候一定可以为您所用。毕竟控制住了她,对安抚住帕帕多罗斯家族也更有用处。”
用这一席半真半假的话劝说道,佐伊终于暂时说服了利奥斯格罗斯公爵。
“随便你吧,但是有一个前提你要明白,佐伊,我的耐心是绝对有限度的,即便是你也是一样。”佐伊作为他布下的暗棋终归这一次立下了大功,也正因为如此利奥斯格罗斯所以才决定再给她一个机会,可是这一次他也彻彻底底下了最后通牒。
而知道这是利奥斯格罗斯已经做出最大的让步她只得接受,这个女人还是选择点了点头,无论亚历克西娅究竟多么恨自己,看着那个孩子长大的佐伊还是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看着女人脸上的神情,利奥斯格罗斯却是轻蔑地一笑,“好自为之吧,佐伊,可别让我对你感到失望。”说完,这个男人转身便要离开这里,一个亚历克西娅现在还轮不上让他费太多心思。
可是身后,欲言又止的佐伊夫人却又喊住了他。
“公爵大人……”
“又怎么了?”正要离开的利奥斯格罗斯停下了脚步,冷着一张脸转身看着面前的女人,利奥斯格罗斯有些不悦地问道。他今天已经在这里浪费了很多时间了。
只见佐伊看着利奥斯格罗斯思前想后,终于还是鼓起了勇气问道:“公爵大人,关于您派我的哥哥前往南方。我只是希望能够知道他现在究竟安全与否。您能告诉我吗?”可以说佐伊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便是她的哥哥,相依为命为斯格罗斯家族效忠,犹如提线木偶一般只能服从于命令。十年前她被利奥斯格罗斯安『插』进入了帕帕多罗斯家族便很少能够见到身为斯格罗斯家管事的兄长了。而她花费了大把青春终于摆脱了虚假的身份回来之后,却得知了她年过花甲的哥哥竟然前往南方执行牵制查士丁尼的危险任务,她不得不为此感到无比担心。
然而回应她的却只是利奥斯格罗斯态度透着十分微妙的话语,“你是说斯塔普洛斯么,放心吧,只不过是处理一些小事情而已,以他的能力应该不会有问题,至于消息嘛,暂时先等的一等吧,相信消灭掉查士丁尼之后,你们一定可以想见的。”说完利奥斯格罗斯也似乎有些态度模棱两可,不再逗留转身而去,然而看着公爵离去的背影,不安的感觉却在佐伊的心中不禁又加重了一分。
第四十八章 发酵的叛乱
“是您吗,查士丁尼大人?”
那群黑影之中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让原本一直手握着武器准备迎敌的少年为之一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明晃晃的火光下,他也终于看清楚了出现在这里的黑影真正的面目,果然,这些骑手不是别人,正是查士丁尼麾下的那些突厥武士们。
“怎么会是你们?!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不是让你们别跟过来的吗?”明明他再三嘱咐过让他们不要跟随,可是这些家伙也和他一样没有遵守约定,偷偷地跟了过来。
“我们实在放心不下您的安全,请原谅我们的任『性』。如果您要惩罚我们的话,我们也在所不惜。”只见这些突厥人尽管下马请罪,可是脸上仍然一副斩钉截铁的模样,让查士丁尼又想气又想笑。
“你们这些家伙……”满是无奈地看着这群突厥部下,查士丁尼也是觉得一阵头大。
然而这时,身后看着这一幕觉得有趣的欧朵西娅公主却带着笑意揶揄道:“这也不能怪他们啊,有你这样一位任『性』的长官,怎么能指望他们能够循规蹈矩听话呢?”
“也许真的是这样吧!”耸了耸肩,查士丁尼也苦笑道,现在他一想起到时候怎么和阿尔斯兰解释就头疼。然而看着这些突厥雇佣军真的不顾危险追随自己,其实他的内心感受更多的是一丝温暖。
真的讽刺,明明同是罗马人,莫利亚贵族想要制他于死地,而意大利的雇佣军和瓦兰吉卫队战斗到了最后一刻,这些突厥武士深入险地也心甘情愿。想到此处,查士丁尼反而更加感觉有一种黑『色』的幽默所特有的荒谬感觉。
“好了,起来吧!真拿你们没办法,先离开这里才最要紧。”只见查士丁尼满脸没好气地说道,但是这样缓和的态度顿时间让紧张的突厥手下们也终于松了一口气,『露』出欣喜的神情。
“是,查士丁尼大人!”
一群人连忙跳上了马做好护卫的工作,带着查士丁尼还有欧朵西娅母女一同下山先离开这里然后再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暂且安顿下来。然而此时此刻,查士丁尼坐在马上原本的笑容却早已经从他的脸上隐去,而是用那双无比深邃的眸子从山上眺望着下方雪夜之中的特里波利斯城。
既然你们已经出招了,那么接下来也该轮到我来反攻了。
在心中默默地说道,尽管这个年轻人一言不发,而他面孔之中还略带着青涩,可是此时查士丁尼湖蓝『色』的眼睛里面却藏着风雷。誓要让那些人为他们的背叛付出巨大的代价!
……
……
……
而与此同时,特里波利斯的失陷在结束的数天之后也终于在整个莫利亚渐渐发酵开来,不必要隐瞒下去的叛军此时反而刻意要将这件事情传扬出去,以图借此动摇查士丁尼此时在莫利亚的根基。而他们的目的同样也已经达到了,周围的村镇许多人都陷入了恐慌之中,大多数人对面前这摊被搅『乱』了的浑水完全手足无措。原本他已经适应了这位外来的年轻总督的统治,可是现在特里波利斯却下达了以阿纳斯塔修斯专制公名义颁布的命令,宣布查士丁尼阴谋勾结拉丁人企图颠覆帝国,处于叛国罪,要求所有人群起而攻之。
明明之前还曾经是专制公的继承人,而如今却成为了叛徒,这让所有人都半信半疑,拿不定主意。驻扎在阿尔戈斯城的两支阿格里尼翁军团的大连队更是直接表态不参与其中,这于是更加坚定了大多数人静观其变的态度。可这已经让利奥斯格罗斯达成了他的原本的目标。以这种方式分化孤立查士丁尼所能够调集的力量,到那时候即便是他是莫利亚令拉丁人畏惧的小狐狸,也终将成为孤家寡人。
至于利奥斯格罗斯的另一个目的,那便是为了以此来挑动现如今仍然表面臣服实际上割据一方的亚该亚残余贵族们。而在整个科林斯城中,拉丁贵族们也在为了这件事情争得不可开交。毕竟现在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以塞纳子爵为首的摄政派代表了大都数拉丁贵族的意愿,他们主张接受不久前利奥斯格罗斯派来使者提出的条件,出兵共同对付查士丁尼,以换取更大的利益。然而持谨慎态度的其他少部分贵族却坚决反对,在他们看来查士丁尼固然可怕但至少能够信守承诺,而特里波利斯那些莫利亚贵族们却并不值得信任。这样的分歧一时间谁也说服不了对方。以至于在科林斯的宫殿之上,双方激烈争执僵持不下。
“特里波利斯的那些人说的很对,现在是我们千载难逢的机会。连对他本国的贵族尚且如此,他又怎么可能继续容忍我们的存在,更不用说那两支驻扎在阿尔戈斯城的连队一开始也是为我们而准备的。这时候我们出兵和莫利亚那些人联手的话,不仅可以消灭掉查士丁尼这个心腹大患还可以趁机让希腊人做出让步弥补我们之前的损失。”此刻,作为摄政的塞纳义正言辞地说道,而他的这一番话一下子赢得了下面其他贵族一阵叫好。
然而这下面也不乏反对之声,只见一名贵族走上前去反驳道:“诸位,我们应该冷静一些,那些狡猾的希腊人不过是想利用我们相互勾心斗角而已。相信你我都应该清楚他们的口腹蜜剑是多么厉害,一旦我们贸然前往特里波利斯万一踏入他们的陷阱,后果是不堪设想的。我只是恳请我们的君主能够选择按兵不动,现在这种情况之下,只有静观其变才是最明智的。”说着这名贵族走向坐在御座前如今继承亚该亚君主之位的查理查普利特,恳切地劝谏道。然而看着这一幕,这个半大的孩子却显然有些手足无措,毕竟对他而言治理一个国家还是太勉强了。
第四十九章 拉丁人的犹豫
“殿下,请您三思。”反对出兵主张静观其变的贵族态度显得无比坚决,一时间虽然他们只是占少数,可是有理有据的谨慎态度也的确说动了许多态度模棱两可的中间派。
而在另一边,坐在御座上的男孩儿查理查普利特却显得手足无措,毕竟他还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而已,对他来说治理一个国家协调众多贵族之间的关系还是有些太勉强了。
可就在这时,作为如今摄政的塞纳子爵却冷哼了一声,说道:“一派胡言,如果为了区区风险便瞻前顾后,便永远成不了什么气候,现如今无疑是大好机会,就算无法摆脱希腊人的控制也可以换取特里波利斯的那些家伙作出更大的让步,怎么可能静观其变白白浪费时机。”
男人威严的声音犹如洪钟一般响亮,根本容不得反对之声的存在,身为迎奉查理查普利特夺回亚该亚主君之位的功臣,此时的的塞纳子爵可以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时间刚才反对的贵族们才刚刚说动了一部分人便又被彻底压了下来,敢怒而不敢言。
此时此刻在亚该亚的宫廷上贵族们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在塞纳子爵的主张下,大多数的拉丁贵族们都倾向于出兵和特里波利斯的希腊叛军联手一同对付查士丁尼,所需要等待仅仅是御座上这个孩子最后点头答应就可以了。可是不知道为何,身为主君的查理查普利特却有些犹豫不决。
这让塞纳子爵也不禁有些不耐烦了起来,“查理殿下,您还在犹豫什么?这可能是光复威廉殿下遗志的唯一一次机会了啊!您难道真的甘愿寄人篱下继续成为希腊人的附庸吗?”男人用极富煽动力的语气说道,顿时间引起了一大片拉丁贵族的共鸣他们加入十字军为的就是前往东方谋取富贵,当然不愿意接受拜占庭人统治,此时既然有机会他们当然不愿意放手。
可是就在这时,意想不到事情却发生了。在御座上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决的查理查普利特却朝着自己的身后问道:“巴蒂斯特叔叔,我想问一下您究竟是怎么想的?”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个略带着稚气的男孩儿居然向他身后一直没有做声没有『露』面的男人询问意见,而他的名字刚一说出口,整个宫廷上气氛在一刹那间便紧张了起来。
“您真的想听我的意见吗……查理殿下?”从后面的帷幕中走出,正是一直留在科林斯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到特里波利斯的巴蒂斯特爵士,只不过现在这样的称呼并不准确,如今的这个选择效忠查士丁尼的男人在亚该亚拉丁贵族之中早已经没有了一席之地。
而看到曾经自己的这位最得力的副手出现在他的面前,塞纳子爵脸上的神『色』阴沉的可怕。
“巴蒂斯特,这里可不是你应该呆的地方!”
“这是我特意允许过的,塞纳阁下,和巴蒂斯特叔叔无关。只是我认为究竟下一步该怎么办,询问比我们都要了解查士丁尼的人说的话更有说服力。”深吸口气鼓起勇气的少年打断了身为摄政的塞纳子爵,眼睛里面『露』出了不可多得的斩钉截铁,一时间让在座的所有拉丁贵族不由为之一愣。
连塞纳子爵也没有想到这个孩子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也只好将嘴边的话又给咽回到了肚子里面,可是他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好脸『色』。虽然并非和其他亚该亚贵族们一样将巴蒂斯特当做是叛徒,然而在塞纳子爵看来作为已经效忠于查士丁尼的这个男人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更不用说查理查普利特殿下居然询问他的意见。
在众人不善的目光之中,巴蒂斯特却反而神『色』十分平静,走到了宫廷之中坦然接受一切对他的敌意,淡淡地说道:“我刚才已经听了诸位所说的一切,无非是两种观点一种是塞纳子爵主张的与莫利亚的贵族联手趁机浑水『摸』鱼,另一种则是主张静观其变,尽可能不必趟这一潭浑水。只是我很好奇,诸位为什么从一开始似乎就在潜意识之中认为查士丁尼败局已定了呢?”
此言一出,随即满座便哄堂大笑起来,连塞纳子爵也不禁莞尔冷笑道:“巴蒂斯特,你该不会真的昏了头,居然还在对那个『毛』头小子报什么期望吧?与他为敌的可是整个莫利亚的旧贵族,凭他一个人又能做的了什么呢?”可以说认清现在形势的大多数人都认为查士丁尼没有翻盘的机会了,固然那个小子让他们吃了很大的苦头,可是这些拉丁贵族们却看出了查士丁尼也并非没有弱点——那就是缺少属于自己的基本盘,无论真实与否,确确实实失去了阿纳斯塔修斯大公支持的那个年轻人手上绝无筹码继续与莫利亚贵族们抗衡。
可是面对在场所有拉丁贵族们的嘲笑,巴蒂斯特却摇了摇头道:“恰恰因为他的敌人是莫利亚的那些人,事情才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塞纳子爵收敛起冷笑看着对方问道,很了解自己这位曾经的副手的他听出了巴蒂斯特言语中隐藏的意味。
而巴蒂斯特则面不改『色』,他的目光扫过了宫廷之上的所有人,缓缓地说道:“意思很简单,康多罗斯橄榄林之战以十倍兵力最终惨败给我们的人不恰恰就是特里波利斯城中这些人么?平心而论,威廉侯爵真的比得上查士丁尼的才智吗?而曾经给我们留下巨大阴影的那只莫利亚的小狐狸在南方尚且还有一支绝对忠诚于他的新军,阿尔戈斯城的两支连队名义上静观其变,可是真到关键时刻,诸位认为他们还会无动于衷么?至于接下来究竟该如何做出决定,我想经过深思熟虑的诸位大人相信一定可以做出正确的抉择。”
男人这看似平淡的话语,终于落下却出奇地让此事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十分安静,而在场的所有贵族听罢竟然在这一刻不约而同的都『露』出了一丝动摇的神情。
第五十章 查士丁尼的反攻
“绝对不行,我坚决反对,这样太危险了!”欧朵西娅生气地看着坚持己见的查士丁尼说道,和面前这个少年一样她根本不肯做出任何的让步。才刚从山上修道院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天蒙蒙亮,雪势稍缓,查士丁尼便又要准备独自一人潜入特里波利斯城中,这让欧朵西娅公主无论如何无法接受。
可是查士丁尼看似平和的话语之中却依旧透着斩钉截铁,丝毫不为关心自己的欧朵西娅皇女劝说所动,平静地说道:“这是我种下的因果,那么至少也要让我亲自去了结掉它,而更重要的是在特里波利斯城中还有其他的人在等待着我,我已经辜负过他们一次,现在已经回来的我决不能再辜负他们第二次了。”
“你知不知道现在特里波利斯城中利奥斯格罗斯可能已经在等你过去并布下天罗地网,凭你一个人怎么对付的了他们?”心情激动的欧朵西娅当然明白查士丁尼无法坐视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安危,即便那个老人的生命已经宛如风中残烛,可她还是做不到放任查士丁尼这样继续冒险下去。的确,这个大男孩儿就像是一个技巧高超的赌徒一样,一次次凭借着孤注一掷赢得了惊险的赌局,并成长到了今天成为他们的希望。然而即便是运气再好的人终归有一天会在赌局之中满盘皆输,欧朵西娅这一次说什么也绝对要阻止查士丁尼这样任『性』。
但查士丁尼却平静地摇了摇头,“我知道您担心我,但是我恳求您请您这次一定相信我,我绝不是在冒险,也不是凭着我一个人去对抗我的敌人们。只是为了弥补我之前的过失而已!”他的声音之中充满了恳切,而那双温润的双眸之中也满是坚定的眼神,让欧朵西娅看了也一阵头痛。
在这种时候的查士丁尼真的就像是一个任『性』极了的孩子,无论怎么样都说服不了他。但越是这样,欧朵西娅越是不能做到坐视不管。
“就算那样也不行!今天我绝对不会让你离开这里的。”头一次,这个『性』格一向温和的女人会动这么大的脾气,犹如查士丁尼的严厉的姐姐一样毫不退让。可这样的情绪激动之下却让她的脑海之中涌上了一阵倦意,陡然间的疲惫让欧朵西娅本来就已经虚弱不堪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只觉得眼前一阵朦胧脚下一软便倒在了查士丁尼的怀中。
“欧朵西娅!”
吓了一跳的查士丁尼心中在这一刻猛地一紧,生怕是之前进入精神空间造成的副作用,毕竟约柜碎片只不过说没什么大碍却不代表真的没有事情。仔细查看直到发现欧朵西娅呼吸还算平和只是脸『色』有些苍白查士丁尼方才放下心来。看来只是一时情绪激动再加上这个柔弱女子的身体太过于虚弱了,暂时昏睡了过去。
而看着怀中的女人,查士丁尼眼神里透着一丝愧疚,而当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之前在山上弄得满是伤痕的那双手上,只见被人整齐用撕开的布条小心仔细包扎了起来,正是下山的路上欧朵西娅执意撕破裙摆给查士丁尼弄的。而这些落入目光之中,更让查士丁尼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请原谅我吧,欧朵西娅殿下,请再让我任『性』妄为一次吧!
虽然明白这位皇女是真的为了他着想,但这一次他非去不可。此时欧朵西娅昏睡过去对他们来说,无疑是最好的结果,要不然查士丁尼也无法想象他该如何说服这个女人。
“查士丁尼大人……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这时,查士丁尼的身后,已经整装打发的突厥武士们也已经严阵以待只等查士丁尼一声令下,这些人在这一路上已经用行动证明了一切让查士丁尼对他们在这一刻也同样毫无保留。
“很好。”只见查士丁尼用自己的狐裘长袍铺在了地上小心翼翼地将昏睡中的皇女平躺在上面,转身看向了他们,“我现在有任务交给你们。”
“遵从您的命令,查士丁尼大人。”知道查士丁尼这一次态度坚决,这些突厥武士们也知道无论怎么劝说也无法说服这位大人,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竭力权力辅佐他了。尽管认为这个年轻人的所作所为简直可以说是疯狂,可是在这一刻这些突厥人却对他心悦诚服,而可以和他并肩作战也是他们最大的荣誉。
而看着面前也跃跃欲试的突厥部下们,查士丁尼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绿松茸石交给了他们,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之前阻止约柜碎片吞噬掉它的原因。这颗石头将决定接下来一切的走向乃至改变帝国的命运。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利奥斯格罗斯此时手中应该也有一个,只不过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给他的自然是一颗假的。
只听查士丁尼平静地下达了他的命令:“首先带着欧朵西娅公主她们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记住一定不要暴『露』你们的行踪,更不要鲁莽行事。然后将这个带给阿尔斯兰,如果我没有猜错,利奥斯格罗斯应该已经也已经派人前往安德拉维达了。把这件东西给驻扎在那儿的侍卫长撒琉乌斯看,他绝对会相信你们的。而接下来你们要替我向阿尔斯兰他们传达我接下来的计划才是至关重要的,而这个计划也将决定着接下来整个莫利亚以及所有人的命运,答应我!这次你们一定要遵守与我的约定,明白了吗?”查士丁尼带着无比郑重的神『色』凝重地说道,一时间面前的部下们也都感受到了这个年轻人此刻深沉的心情,明白了这次他们肩负着的任务重要『性』,随即相互对视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请放心吧,查士丁尼大人!”异口同声答应道的突厥战士们脸上『露』出了斩钉截铁的神『色』,以他们的荣誉和勇气起誓答应了查士丁尼的要求,万死不辞。
……
……
……
第五十一章 交换
在颠簸的行程之中醒来,欧朵西娅直觉的自己的脑袋仍然一阵剧痛,虚弱的乏力感席卷全身,让她连睁开眼睛的力气也没有。可是欧朵西娅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简陋的马车之中,而一旁的女儿海伦娜则趴在自己的腿上乖巧地睡着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刚才明明……难道是一场梦么?
刚刚醒过来记忆有些混『乱』的欧朵西娅公主低头思索了片刻,终于想起了在最后的记忆中她极力想要阻止查士丁尼前往特里波利斯城中,可是突如其来眼前一黑却让她之后什么意识也没有了。
该不会?
心中喃喃自语起来,欧朵西娅看着周遭的一切,连忙打开了马车的小窗向外望去,只见果然不出所料,外面早已经不是特里波利斯城外那片的荒原,此刻的她正置身于山壑崎岖的小路上。而马车的周围全部都是全副武装护送她的突厥武士们,可唯独查士丁尼并不在其中。
自己还是没有劝说的了他——心中一急的欧朵西娅下意识地一动,恰好将将身边熟睡的女儿吵醒了。
而这时,一旁睡眼惺忪的海伦娜听到了动静也不由『揉』了『揉』眼睛爬了起来,却看到了已经昏睡了足足两天的母亲醒来,欣喜地扑到了母亲的怀中。
“妈妈,你终于醒了,你睡了好久,吓死海伦娜了!”尽管是一个孩童但却十分懂事的海伦娜一路上十分乖巧照顾着母亲,但是她终归只是一个小孩子,在这一刻终于哇一声哭了出来,像是要将满肚子的委屈完全宣泄出来一般。
看着身旁哭成了小泪人的女儿,欧朵西娅也不由心中一酸,这一刻内心满是愧疚,身为一个母亲她却连照顾好自己女儿给她一个安全成长的环境都做不到。现在唯一能够做的也只能是尽力去安抚她,而她尽管还担心着查士丁尼的安危,可现如今也只能默默祈祷着那个年轻人能够真的一如既往的得到幸运女神的垂青。
……
……
……
而在特里波利斯的监狱之中,另一个同样担心着查士丁尼安危的少女亚历克西娅却再一次拒绝了前来劝说自己的佐伊夫人。即便是眼前这个女人已经将条件压倒了最低——只需要亚历克西娅公开宣布不再支持查士丁尼便可以安然回去继续执掌帕帕多罗斯家族,然而这个贵族少女却依旧不为所动,亚历克西娅当然知道这位佐伊嬷嬷其实是一片苦心想要救她一命,可她又怎么可能会忘记当初是谁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呢!
与利奥斯格罗斯之仇,不共戴天!
“亚历克西娅,你又何苦这样呢?也许这样的话你不愿意相信……可是这也是事实,那就是当初你的母亲也是和利奥大人一样联手对付查士丁尼。而你母亲的死某种意义上也是查士丁尼步步紧『逼』下一种不得已而为之。你为什么还是宁愿这样还要执『迷』不悟呢?要知道活下去永远比什么都重要,当初艾格尼丝夫人又何尝不是为了维系住风雨飘摇的帕帕多罗斯家族选择一次次委曲求全,将你含辛茹苦带大,而你就甘心这样让她苦心白费吗?”痛心疾首的女人说道,仍然企图说服亚历克西娅选择屈服,可她的这一番话却根本动摇不了面前少女心意分毫,反而更加坚定了她的决心。
“所以为了那不得已,利奥斯格罗斯才要杀害我的母亲灭口不是么?这一点查士丁尼大人从一开始就已经和我挑明了这件事情,我也知道妈妈她曾经一时糊涂选择了错误的路。也正因为这样,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选错了。以为我知道这个世界缺少的从来不是软弱的委曲求全而是敢于抗争的勇气。即便是走向毁灭也在所不惜,因为有些时候总有些东西要比生命要重要的多。”亚历克西娅在这一刻的回答没有任何的犹豫和软弱,让眼前的佐伊夫人也不由为之脸『色』一沉,很明显她的努力完全失败了。
才不过短短两三个月,待在查士丁尼身边带给亚历克西娅这个孩子的变化便远远超过了艾格尼丝夫人十几年精心调教下给她的塑造。这一刻,她完全长大了成为了一个和她母亲完全不一样的人,而作为从小看着亚历克西娅长大的人,佐伊能听到这个女孩儿说出这一番话心中其实是有些欣慰的,她再也不是那个只知道听母亲指挥的提线木偶,而变成了真正独立的“自己”。可是亚历克西娅偏偏选择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即便是自己再有心相救也无济于事——利奥斯格罗斯公爵无论是对自己还是这个少女的耐心都是有限的。
在这一刻,深吸一口气的佐伊夫人终于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不动声『色』地平静说道:“既然你已经选择了自己的路,那么我也不再强求了。可是你不在乎自己的『性』命,难道其他人的生死也能够做到无动于衷吗?”
“你是说现在帕帕多罗斯家族吗?对我而言他们又有什么留恋的呢?我不是我的母亲,不是为家族而生的傀儡。”眼睛也不抬的亚历克西娅冷冷地说道。
“当然不是他们,你认为我会那他们当一回事吗?”同样眼神中透『露』着不屑,佐伊夫人说道。当初正是她只不过靠着三言两语便轻易地说动了他们。
“那你什么意思,总不能是只要我选择屈服你就可以放了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吧?”亚历克西娅灵动的眼神微微一动,故作深沉地问道。
然而佐伊嬷嬷随即便摇了摇头否认道:“这怎么可能,即便是我也没有这个胆子拿着个说服利奥大人的。不过即便是这样,我给你的条件也已经很冒险了。”
“什么条件……?”看着对方郑重其事的神『色』,一时间亚历克西娅竟然也不由有些好奇,究竟还有什么人躲过了之前那场叛『乱』。
而见眼前的少女不出所料的有些态度动摇,心中暗暗点头,随即说出了那个让亚历克西娅听到也不由惊愕住的名字。
“查士丁尼的最得力的助手,那个瓦兰吉人——聂乌斯基。”
“这怎么可能?!”听到了这个名字,亚历克西娅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因为据她所知,在修道院的那场叛『乱』中,大多数效忠于查士丁尼的人都战斗到了最后一刻,除了极少部分人之外应该没有俘虏才是,更不用说地位特殊的聂乌斯基。
可是佐伊夫人接下来的话却向亚历克西娅解释了一切。
“这件事情其实利奥斯格罗斯大人也并不知道。当时遭遇设下埋伏,那个男人的确战斗到了最后一刻,身负重伤,我们本以为他死了,可是不得不佩服瓦兰吉人的生命力,竟然最后脱离了生命危险。您知道的,如果利奥大人知道的话他下场是什么。但是亚历克西娅小姐,您愿意考虑一下的话,只需要您的一句微不足道的话,这个男人就可以不必白白断送掉『性』命,而这样做也算您报答了当初查士丁尼对您的恩情不是么?”已经看出了查士丁尼在眼前少女心中的地位,佐伊夫人不失时机地诱导道,终于让原本已经心如铁石的亚历克西娅终于『露』出了一丝不起眼的裂缝。
这个少女终于动摇了——
“我……”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意味,心底也在挣扎着的亚历克西娅下意识张开了檀口,可却在这一刻被佐伊夫人给打断了。
“您现在暂时还不用这么快就回答我,亚历克西娅小姐,您已经三天不吃不喝了,还先用一点之后再好好考虑吧!到那个时候我会回来再询问您最后的决定的。”看出少女心底里面动摇的佐伊夫人这下反而并不急于求成,毕竟若是让对方感觉是一时冲动很有可能会中途返回。于是这个女人选择故意让亚历克西娅再细细考虑一番,然而实际上看着面前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少女,心里面已经是十拿九稳了。
亚历克西娅啊,亚历克西娅,不管你内心里面再怎么恨我,终归还是我一手将你带大的,你心里究竟会怎么想。掩饰的再好我也是可以看出来的。
佐伊夫人在心底喃喃自语,其实很久以前她便已经猜到了亚历克西娅对查士丁尼仰慕之情,毕竟在失去母亲孤苦无依的那一刻,正是那个男人伸出了手拯救了她,也恰恰如此这个女孩儿才愿意如此拼命,而现在她利用的也正是这一点,既是这个孩子此刻的动力也是她唯一的弱点。
只见,此时此刻,亚历克西娅也陷入了沉默,不知过了多久,低着头一直也不说话少女终于缓缓地张开了口:“让我再考虑一会儿。并且我一个人待着,我想静一静。”思来想去的她终于有了一些动摇,明白聂乌斯基对查士丁尼重要『性』的她在这一刻不得不犹豫起来。
见亚历克西娅的态度终于缓和了下来,暗暗点头窃喜的佐伊这下有了完全的把握,不再劝说什么,道:“当然没有问题,这是您的权利,只是希望不要太久,毕竟我为您争取的时间是有限的。”说完女人便转身让外面的人打开了房门,并让下面的狱卒送上早已经准备好的饭菜送了上来。
三天水米未进的女孩儿此刻何止是清减了许多,只怕再这样下去那柔弱的身体便根本撑不下去了。一心想着亚历克西娅能够活下来佐伊用近乎严厉的语调神『色』警告了一番之后便暂且推门离开了,毕竟她知道这个女孩儿其实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便是自己了。
……
……
……
“南方仍然一点消息也没有吗?”男人看着眼前的地图喃喃自语道,这几天音信全无反而让他有些坐不住了。尽管利奥斯格罗斯『性』格深沉有城府,可这一次面对的是诡计百出的查士丁尼,让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淡定下来,毕竟上一次他就栽了一个大跟头几乎万劫不复。
明明按照他的计划,一切现如今已经完成了大半,在特里波利斯一直等待查士丁尼的利奥斯格雷斯此时却依然得不到任何消息,这反而让自以为胜券在握的这个男人此刻居然有些心中不安。因为当初在威斯卡里堡的时候他也自以为可以万无一失,所以这次没有十成把握他绝不会轻举妄动。
但偏偏问题就出在他最信任的老管家,佐伊夫人的兄长,前往南方的那个老人居然到现在什么消息也没有。
究竟怎么回事,威尼斯人解决了没有,而查士丁尼现在究竟有什么计划?利奥公爵现在一无所知,尽管这次计划周密,然而查士丁尼之前的一次次表现不得不让他心怀忌惮。
所幸的是虽然这样其实利奥斯格雷斯现在倒并不是太担心,因为此时此刻优势仍然在他这一边。查士丁尼手上真正可以依赖的是那三千人的新军,战斗力有限是一个问题,更主要的是一时半会儿根本抵达不了这里,而这段时间只要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私军以及科林斯的拉丁人最终加入他们,即便那只小狐狸再狡猾也将掀不起什么风浪。
而正当男人陷入思索当中的时候,他的房门却在这时响起敲门声。
“公爵大人!”
“什么事情?我不是说了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打扰我吗!”有些愠怒的男人皱眉道,他最不喜欢思考问题的时候被人打扰。
而这时门外却传来了不一样的声音,“利奥大人,是科林斯和安德拉维达那里消息传过来了。”
心中下意识地一惊的利奥公爵脸『色』在这一刻陡然一变,连忙说道:“快进来!”
只见房门立即被推开,一名神『色』带着激动的贵族上接不接下气,而急切等待的利奥公爵也在等待着最后的消息。
“启禀公爵大人,拉丁人已经答应出兵,而驻扎在安德拉维达的撒琉乌斯看到了权杖之后接受了我们的调令,正率领着军队前往这里。”
而这个消息落入利奥斯格雷斯的耳中,让这个男人一直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了看来,发出了令人胆寒的冷笑。
“哼哈哈,好,很好,现在万事俱备,就算是那只小狐狸再捉『摸』难定也在劫难逃!”
……
……
……
第五十二章 潜入
“启禀公爵大人,拉丁人已经答应出兵,而驻扎在安德拉维达的撒琉乌斯看到了权杖之后接受了我们的调令,正率领着军队前往这里。”激动地说话都有些不利索的男人欣喜地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眼前的利奥公爵。
而这个消息落入利奥斯格雷斯的耳中,即便是深沉如他也在这一刻将一直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了看来,随即发出了畅快而令人胆寒的冷笑。
“哼哈哈,好,很好,现在万事俱备,就算是那只小狐狸再捉『摸』难定也在劫难逃!”有了这两支力量,再加上阿尔戈斯城的阿格里尼翁军团也宣布中立,利奥斯格罗斯这一次终于有了十足把握接下来如何对付查士丁尼了。即便是南边一点消息也没有,在他看来查士丁尼也势必掀不起什么浪来了。
“只是科尼尔大人他们似乎仍然对拉丁人有些顾虑。”只听面前这名态度颇为谄媚的小贵族小心翼翼道,尽管利奥公爵力排众议准备和亚该亚侯国的残余力量联手,然而毕竟当初橄榄林之战让许多莫利亚贵族依旧心怀芥蒂。
而听罢,利奥斯格罗斯却发出了一声冷笑,“又是这种鼠目寸光的论调,现在这种千载难逢的时机要是再犹豫不决,难道他们还想要落得之前那样受制于人不成?不必理睬他们,反正他们也只能突然发一发没用的牢『骚』罢了。”
“这是自然,现在整个莫利亚,所有人又有谁不唯您马首是瞻呢?”只见这名小贵族小声奉承道,满脸尽是顺从。而利奥斯格罗斯对此反倒是十分受用,眼前的男子是帕帕多罗斯家族投靠过来的小贵族,地位身份其实并不起眼,可恰恰如此反而被利奥斯格罗斯给看中,作为他安『插』在莫利亚贵族之中的眼线。
“这是自然。”听完了这表面上吹捧,随即收敛起神『色』的利奥斯格罗斯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佐伊夫人还在劝说亚历克西娅那个丫头吗?”
微微一愣的男子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点了点头回答道:“似乎佐伊夫人还是没有放弃,昨天之后又去三番五次前去,只是亚历克西娅小姐的态度也很坚决。”作为利奥公爵的眼线,这个男人不仅仅监视莫利亚的其他贵族们,也同样观察着像佐伊夫人这样利奥手下为数不多的亲信的一举一动。
得知这一切之后,利奥斯格罗斯却是满脸的不屑,冷哼了一声说道:“哼,完全是无聊多余的举动,她以为这样就可以让自己心里面好受一些,然而实际上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对他而言,没有亚历克西娅的存在帕帕多罗斯家族也一样牢牢攥在了他的手里面,相反那个女孩儿只是一个碍眼的存在,如果不是看在佐伊是自己跟随自己多年的仆从以利奥的心『性』是根本不可能给这样的机会的。
不过即便那样又能如何——利奥斯格罗斯并不会认为与自己有血海深仇的亚历克西娅愿意屈服。实际上在『性』格方面,那个女孩儿和她的母亲艾格尼丝夫人一样刚烈无比。这样的话,即便佐伊夫人再想救她『性』命也不妨碍利奥公爵送亚历克西娅上路。
可是正当这个男人将此事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时候,准备一语带过的时候,面前这名小贵族却忽然『露』出了故作神秘的神『色』,道:“可是,公爵大人,不久前我刚听说佐伊夫人似乎说动了亚历克西娅小姐……而且似乎达成了某项交易。”
而这一刻,听到了这个消息的利奥斯格罗斯冷冷的那双眼睛也在这一刻眯缝了起来,透着令人心惊的寒意。他听出了眼前这个小贵族话里有话,虽然有可能是他搬弄是非,然而事实却肯定不是空『穴』来风。因为利奥公爵也不禁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能够让佐伊夫人可以劝说的动本来矢志不渝绝不屈服的亚历克西娅的。
……
……
……
而此时此刻,在特里波利斯城中的深牢大狱之中,亚历克西娅也在内心中做着斗争。原本她根本不会早愿意多听佐伊劝她的任何一句的。可是在得知了重伤未死的聂乌斯基在她的手里之后,这个女孩儿却头一次如此动摇。尽管她相信着查士丁尼,可是现在严峻的局势下让亚历克西娅无疑心中无比地不安。而聂乌斯基对那个男人的重要『性』在此时此刻更是无以复加,现在的自己或许真的可以榨干身上最后的一点用处尽最大可能来帮助查士丁尼,这对亚历克西娅而言便已经足够了。
可正当亚历克西娅在陷入思索的时候,监狱的牢门这时被打开的声响却打断了她的思绪。
只见一名佝偻着身躯的老狱卒端着食物和水走了进来,原来是送饭的时候到了。由于佐伊的那番话,亚历克西娅终于选择暂时妥协,不再选择继续绝食了。可是被一下子打扰到了的贵族少女却现在一点食欲也没有,而看到这送食物的老狱卒脸上更是嫌恶无比。
“我已经说了,在进来之前要先敲门才行!把东西端出去,我现在一点也不饿!”满脸不快的亚历克西娅好不容情地说道,尽管身为阶下囚,可是由于佐伊夫人的原因加上她本来的身份,这里的所有人没有一个人胆敢违抗。
可是眼前这名浑身肮脏的狱卒却没有『露』出平常应该有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而是出乎少女预料地缓缓地直起了身子,完全没有了刚才进来时候那副老态龙钟佝偻弯腰的模样,而当对方摘下了灰扑扑的帽子之后『露』出了真正的面容的一刻,震惊的根本说不出话来的亚历克西娅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因为站在她面前的哪里是之前一直送饮食的那名老狱卒,而是经过了一番乔装打扮之后进来的一个年轻人,而那张熟悉的面孔还有那双湖蓝『色』明澈的双瞳早已经印入了亚历克西娅的脑海之中——不是别人,正是潜入特里波利斯城里面的查士丁尼!
第五十三章 约定
“查……查士丁尼大人?!”半晌说不出话来的亚历克西娅良久方才回过神来,可是看见此时出现在眼前的查士丁尼仍然觉得犹如在梦中一般。
而查士丁尼也在这时竖起了自己的手指示意面前的少女噤声,“嘘,小声点,别惊动外面的人。好久不见了,亚历克西娅。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看着查士丁尼安全无恙,然而亚历克西娅却并没有一丝欣喜反而『露』出焦急的神『色』,“可是您怎么会在这里,这儿太危险了!”她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心思缜密的年轻人竟然会选择冒着这样巨大的风险身处险地,一旦叛军察觉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查士丁尼却摆了摆手说道:“放心吧,凭他们还没有这个能耐也想不到我敢于这样做。”自信的话音之中铿锵有力,绝不仅仅是年轻人的自傲,而是对自己才能的胸有成竹。令人闻之胆寒的阿萨辛刺客尚且可以出入宫帐取君王将相『性』命于无形,区区一座监狱还真难不倒查士丁尼。
见查士丁尼如此平静的模样,亚历克西娅原本颤动的心也在这时不知为何平静了下来,仿佛只要有他在,一切万难也将不难排除,于是点了点头。
“可是您是怎么找到我的?”明明自己是秘密关押在这里的,查士丁尼竟然能够潜入这里找到自己还是让亚历克西娅感到意外。
然而查士丁尼却很是随意地耸了耸肩膀道:“再怎么小心翼翼,只要是人总会有出纰漏的时候,就算利奥斯格罗斯机关算尽甚至不惜血腥清洗,特里波利斯也早已经不是他们的特里波利斯,莫利亚也不再是他们的莫利亚了。”这一刻他说话的语气也一下子变得清冷了许多,而那双湖蓝『色』的眼睛里面也透着冷厉。
如果是让那些背叛查士丁尼的莫利亚贵族们看到,一定会后悔他们做出的愚蠢选择吧。看着这一切,亚历克西娅也不由心想道。其实从威斯卡里堡的时候,她便已经明白了,这个被莫利亚贵族眼中根本看不起的『毛』头小子根本不是他们招惹的起的的。
“但只有您一个人救我出去还是太勉强了。”尽管相信查士丁尼,然而从一座防卫森严的监狱潜入进来已属不易,再想要救自己安全出去,亚历克西娅也没有半点信心。
然而查士丁尼却摇了摇头打断了面前有些悲观的少女的话头,道:“恰恰如此,所以我进来正是为了让你来配合我的计划来演上一出戏。而其实你要做的第一步便是答应佐伊夫人为你开出的条件。”
“您怎么知道的……?”亚历克西娅惊愕地看着查士丁尼没有想到对方居然连这个也了解的一清二楚。
然而查士丁尼却摊了摊手说道:“因为我说了整个特里波利斯早已经不再是属于他们的特里波利斯,对我而言一切都毫无秘密可言。”实际上他早已经混进了监狱之中恰巧偷听到了昨天佐伊夫人和亚历克西娅的谈话,这才让查士丁尼放弃了强行救出亚历克西娅打算,而是选择此时现身让亚历克西娅故作屈服答应对方的条件从而让其上钩趁机救出聂乌斯基。
而望着查士丁尼那双明澈的眸子,亚历克西娅也在这一刻仿佛痴了一般,犹如汲取到了什么力量一般,心中的彷徨与恐惧也在这瞬间『荡』然无存。
“我明白了,查士丁尼大人。”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少女有力地点了点头,原本暗淡的眼睛重新充满了不可撼动的坚定。
……
……
……
“您终于想好了吗?”并不意外亚历克西娅会选择屈服,可是得知消息之后,佐伊夫人还是惊喜于其能够这么快回心转意。
而眼前的少女则依旧十分平静地回答道:“是的,我已经想好了,佐伊嬷嬷,但是你之前所说的真的能够保证兑现吗?”选择答应了对方的条件,亚历克西娅第一时间提到并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作为之前谈判筹码的聂乌斯基,她知道那个瓦兰吉人一定还活着,要不然佐伊夫人根本不可能用这个要挟自己。而按照她和查士丁尼的约定,她必须假装屈服从而探知到聂乌斯基究极现在情况怎么样。
见亚历克西娅如此认真地说道,之前正为此心中高兴不已的佐伊夫人不由微微一愣,因为仿佛是恍惚之间,她只觉得眼前的女孩儿和之前又有些不一样了,明明被动摇的那一丝裂缝又好像愈合了一般。随即佐伊夫人脸『色』一沉,但还是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答应道:“放心吧,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一定说到做到。”
“那就好,但我也有另外的条件,一定要让我亲眼看到聂乌斯基他安全地离开这里。”亚历克西娅在得到了佐伊夫人的承诺之后仍然坚持道。
“当然,这本来就是我答应您的,自然不会食言。尽管这件事情要等一会儿,而且您还要暂时在这里委屈一段时间。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先打理一下吧!”
“这点没有问题。我已经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这一次,佐伊夫人并没有犹豫干净利落地答应了少女的要求,只见这个女人缓缓地走上前来,看着已经消瘦不已女孩儿,忍不住有些心疼地抚了抚那已经有些干枯的火红『色』头发,这可是亚历克西娅曾经引以为傲让无数年轻贵族子弟为之疯狂过的,可是现在这个女孩儿却对此完全丝毫没有在意,仅仅是为了一个可恶的外邦人。这让一直将亚历克西娅看作是女儿看待的这个女人对查士丁尼厌恶更是加深了一步。
放心吧,这一切很快就已经可以结束了。哪怕你是怪我也好憎恶也好,不久之后,莫利亚的小狐狸便即将成为历史。而我所做的一切仅仅是为了让你能够平平安安地活下去,这就已经足够了。默默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佐伊夫人的眼睛里面也前所未有地透着如此的坚定。
第五十四章 帷幕(上)
一切都已经开始了,而帷幕也在这时终于升起,但这并不谈得上太迟,因为任何一场伟大的戏剧永远都是在最后方才在等待到它的主角粉墨登场。
而对此,无论是查士丁尼还是利奥斯格罗斯都清楚明白这一点,他们都并没有任何急躁,而都是选择静静等待最佳的时机。仿佛战场上僵持不下的战士,短暂的停顿为的仅仅是下一击能够更加凌厉准确要了对手的『性』命。
不过在此时的利奥斯格罗斯看来,这场最后的较量中胜利已经向他招手了,从科林斯日夜兼程赶来拉丁军队在今天终于抵达了特里波利斯城下,而有了他们的支持,即便是查士丁尼再想怎样也绝对无法翻盘。
哼,现在的你如果仍然像之前那样一点动静也没有的话,那么这一次输得彻彻底底的人便是你了,查士丁尼!没有了阿纳斯塔修斯,你在我面前什么也不是。因为再狡猾的狐狸也是无法逃过猎人的追捕的。静静地在心中说道,利奥斯格罗斯那张冷峻的面孔上浮现出了彻骨寒意的冷笑,而这其中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意。或许之前他还能够因为关于查士丁尼消息他一无所知而心怀忌惮,可是现在这最后的迟疑已经被力量上的碾压彻底消磨『荡』然无存。
阿纳斯塔修斯大公此时在利奥斯格罗斯的手中,加上叛军本身手中的力量,一旦成功和亚该亚残余的力量联手,凭借着查士丁尼那从科罗尼调过来的已经是舟车劳顿的区区三千新军,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扭转如今的局面。而当初威斯卡里堡那个小子给他的耻辱他也终于可以加倍奉还了。
……
而与此同时,在特里波利斯的城下,一支浩浩『荡』『荡』的拉丁军队再一次踏上了这片土地,而距离上一次他们看到这片高耸的城墙的时候正是被查士丁尼率领着区区几千人的军队犹如驱逐丧家之犬一般狼狈赶出这里。可是讽刺的是,现在他们却反而被查士丁尼庇护着的莫利亚人给请了回来,一起对付那只狡猾的小狐狸。
可是另一边城墙上看着这些他们眼中野蛮的拉丁人,莫利亚的贵族们也一样心情复杂,谁都清楚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此时此刻是多么的荒谬。明明自从君士坦丁堡沦陷之后,帝国上下对拉丁人的憎恶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可是他们却反而与之联手,这简直让大多数人都无法接受。然而现在,和利奥斯格罗斯已经绑在了一辆战车的他们却早已经无法选择了。毕竟他们不得不承认,凭他们自己的力量没有人有信心可以对付得了查士丁尼。
只见拉丁人的军队顺着特里波利斯城前的罗马式大道走出,骑兵和步兵原本分散的阵列在这一刻汇聚成庞大的阵势,一鼓作气压向了特里波利斯城前,而这一幕顿时间让众多目睹这一切的莫利亚贵族也忍不住脸『色』一变。他们一年多前在橄榄林之战留下的阴影仿佛被唤醒了一般忍不住心中颤抖,尤其是现在亚该亚侯国的残余贵族虽说遭遇了查士丁尼残酷的毁灭『性』打击,可依旧保持着不俗的力量,要不然也不会被利奥斯格罗斯看作是足以改变莫利亚力量天平的潜在盟友了。然而在其他的莫利亚贵族眼中这却不啻于与虎谋皮。
“利奥大人,真的是疯了……”科尼尔伯爵望着城下忍不住喃喃自语。
只见在最前面的是举着飘扬十字旗帜的旗手簇拥下,穿着着沉重盔甲骑着披着布链甲的战马的骑士也终于出现在了莫利亚人的面前,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看着这区区两三百人的拉丁人,连成一线,带着无比沉重的威压缓步出现在军阵前的最前方,都不禁屏住了呼吸。
因为他们便是亚该亚侯国最核心的力量,当初威廉查普利特便是依靠着八百十字军骑士击溃了十倍于他的拜占庭军队的。
如今虽然遭遇查士丁尼在雅典会战的重创这剩下了这么多却仍然让特里波利斯城中的诸人感觉如临大敌。要是对方现在发难的话,凭借他们手中的力量真的可以有把握反制的了他们吗?扪心自问之下,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这么认为。
而至于跟在这些拉丁骑士其后的,则是各种各样的士兵,尽管不再是令希腊人胆寒的重甲骑士,然而这些人都是从西方前往东方攫取财富的雇佣兵,而经过这里的时候因为金钱而选择效忠于亚该亚贵族。尽管数量庞杂,可是却都是敢于死战的猛士,尤其当他们列阵遮蔽了整个特里波利斯城墙前的平原时候,其甲胄和武器在午后的阳光下闪耀无比格外夺目,更加显得杀意外『露』,就好像准备随时大开杀戒,让莫利亚贵族们越看越觉得心惊胆战。
紧张到绷住呼吸的科尼尔伯爵下意识地咬了咬牙,只能在自己的心中侥幸地希望,当他们联手解决掉查士丁尼的问题之后,利奥斯格罗斯所说开出的条件可以让这虎狼之师能够真的满足。否则的话,接下来该如何收场实在让人无法想象。
正当城头上科尼尔满脑子『乱』想的时候,这时城下,庄严的号角声响起,而与此同时本来喧哗的拉丁军队也在这时安静下来,肃穆的军阵缓缓打开,簇拥着一个骑着白『色』骏马的小男孩儿出现,这一刻连那些趾高气扬的亚该亚骑士们也在这时纷纷下马显『露』出恭恭敬敬的模样,为其马首是瞻。而他不是别人,正是如今科林斯的统治者,拉丁贵族们的共主刚刚不久前继位的信任大侯爵——查理查普利特。在他身旁则还有一个骑着战马跟随的贵族,乃是如今亚该亚的摄政,塞纳子爵。只见他用冷冷的目光望向了特里波利斯的城头,缓缓朗声道:
“我们已经答应了利奥斯格罗斯阁下的邀请,而现在我们已经来了,这就是诸位的待客的方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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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帷幕 下
“这就是你们的待客的方式么,莫利亚的诸位?”跨着骏马的塞纳子爵冷冷说道,顿时间让城头上莫利亚的众多贵族们感到十分不舒服。可是偏偏无可奈何,因为现在的他们为了对付查士丁尼有求于对方。尤其是现在这一支兵强马壮的拉丁军队兵临城下,谁也不敢把局面搞得太僵。
而这时候,特里波利斯的城门却忽然轰然打开,让始料未及还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出现在城下拉丁人的莫利亚贵族们勃然变『色』。
“是谁下令开的城门,他疯了吗?”科尼尔伯爵看着城下忍不住惊呼道,可是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在还没有完全搞清楚城下拉丁人真正来意前便贸然打开城门,这完全是将特里波利斯城置于危险之中。大多数仍然对拉丁人心怀恐惧的莫利亚贵族们的心在这一刻一下子提了起来。
城头上的士兵们也都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死死盯着城下全副武装的拉丁人,生怕对方暴起发难。可是此时此刻,看见特里波利斯城门被打开的拉丁人却并没有任何反应,而骑在战马上的塞纳子爵也仅仅是将目光放在了缓缓被打开的城门。
而这时只听城门之中也传来了一个男人平淡的话音。
“欢迎诸位的到来,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很高兴你们能够接受在下的邀请。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相信塞纳阁下从科林斯来之前一定也已经考虑过我的建议了吧?”
城门之中,在身后全副武装的卫队跟随下,早已经准备好了一切的利奥斯格罗斯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而正是他命令守军将城门打开。站在护城河前,面对着气势汹汹的拉丁军队,这个男人依旧面不改『色』。
而看见从城中走出来的利奥公爵,塞纳却有些不置可否地回答道:“我们的确是接受了阁下的邀请,也的确考虑了您的建议,可是查理殿下思来想去觉得做决定尚且为时过早。所以才选择亲自前来想要看一看你们的请求是否真诚。而这一次我们带着橄榄枝和利剑来到这里,至于橄榄枝是否从我手中落下则取决于诸位的态度。”
这一句看似轻描淡写的话语在塞纳子爵的嘴边随口说道,然而这落入城头上莫利亚贵族们的耳中却不啻于焦雷炸响,脸『色』陡然变得无比苍白。这句话分明就是**『裸』的威胁,可是面对拉丁人如此嚣张的气焰,这些人却又觉得内心无比无力。因为没有了查士丁尼,凭他们力量根本奈何不了哪怕已经元气大伤的亚该亚侯国残余,更不用说现如今他们真的有求于对方。而从塞纳刚才的那番话的口气中,莫利亚贵族们也明显感受到了待价而沽的意味,可想而知这一切结束之后他们将不得不付出巨大的代价。
这一边,城头上的拜占庭贵族们正神『色』铁青,可反观城门前,利奥斯格罗斯却是并没有因为塞纳子爵刚才那一番话神情里面有任何的不快,反而是平静如常地点头微笑道:
“这是自然,虽然在其他方面我倒是无法保证但是唯独在诚意上请相信我绝对不会诸位失望的。如果还有什么疑问的话,那么还是请进城一叙。”
“那是自然。”见利奥斯格罗斯这样的回答,原本态度冷淡的塞纳子爵也终于点了点头,命令着军队准备进城。而在城楼上看着利奥公爵与拉丁人的交涉终于看似圆满结束,莫利亚的众多贵族们都不由捏了一把汗,只是接下来一整支拉丁军队进入城中,只怕他们还有头疼一阵子了。
可唯独只有利奥斯格罗斯却并没有丝毫在意,淡然地看着全副武装的拉丁军队在特里波利斯城中横冲直撞,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这些外来者可能的反噬。
静静地任凭亚该亚侯国的人马进入特里波利斯城中,忽然间这个男人将目光转向了南方的天空,『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现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无论你还在暗地里准备着什么,查士丁尼,这一次都已经输定了。带着心中的得意,利奥斯格罗斯命令着手下的士兵将特里波利斯的城门关上。然而他不知道的却是,这里发生的一切全部尽数落入冷眼旁观的查士丁尼眼中。
这个疯子……
在心中喃喃自语的查士丁尼躲藏在幽深的巷角间,目睹着拉丁军队进入特里波利斯城中而城中的居民见到无不避之不及。毕竟谁也没有想到在这些拉丁人被赶出去才不过短短几个月,侵略者竟然反过来受到统治者的邀请来到这里共同对付曾经拯救整个莫利亚于水火的英雄。何其讽刺,何其悲哀!
而由于拉丁人的介入,现在的这种局面下,纵然是他也不得不承认事情已然有些棘手了起来。一旦叛军和他们合流,靠着目前的力量,查士丁尼也没有把握可以做到一举翻盘。
“现在也只能暂时走一步看一步了。”自言自语道,查士丁尼也不禁若有所思,事在人为,而最后成功与否的关键一切全都寄托在了前往安德拉维达的阿尔斯兰了。尽管十分冒险,可是对那个男人的信任却让查士丁尼对扭转局面仍然保持着信心,而现在在这里的他也则还有属于他的那一份工作要去完成。
而正当这个时候,查士丁尼的身后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查士丁尼大人,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全部准备好了。”
“原来是你啊,吓了我一跳,亏你这么快就找到这里呢!”被突然发现的查士丁尼并没有太意外半开玩笑地对身后这个男人说道。
“哪里的话,为您效劳是在下的荣幸。”出现在查士丁尼身后的男子恭恭敬敬道。
然而查士丁尼却看着对方无奈地摆了摆手,“唉,这个习惯你还是改不了呢。不过既然一切已经万事俱备,那么接下来也轮到我们拉开帷幕给利奥斯格雷斯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了。”
……
……
……
第五十六章 风起云涌
特里波利斯城中这几天一直笼罩在沉重压抑的气氛之中,由于拉丁人的进入,城中的帝国百姓对贵族们的不满终于到达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本身这些贵族们发动叛『乱』背叛了曾经拯救莫利亚于水火之中赢得了极高威望的查士丁尼便已经引起了大多数平民的反感,而现在邀请拉丁人出兵这种引狼入室的举动彻底点燃了底层人民的怒火。教士们率先走上了街头奔走疾呼,而『露』天剧场的艺人也在自己的戏曲中讽刺谤骂,赢得观众们一阵叫好。群情汹涌之下,以至于一开始站在利奥斯格罗斯这边的有些贵族们都不禁有些担惊受怕起来。或许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的贵族但不代表他们就真的能够做到无视于那些升斗小民,尤其是罗马帝国的人民从来都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比如当初那位篡位登基的安德洛尼卡一世被君士坦丁堡的市民愤怒地撕成碎片才不过过去二十年。
然而这一切在利奥斯格罗斯近乎高压的手段下,却很快烟消云散,暗杀、逮捕和血腥镇压,整个特里波利斯仿佛陷入进了恐怖之中。由于力量的悬殊,再加上拉丁人力量的威慑,特里波利斯平民的反抗很快也不得不走向了低谷,零星的反对者只能潜入进了暗处等待时机。
另一边,尽管利奥斯格罗斯成功及时地压下了潜在的威胁,可是整个城市之中,居民们对查士丁尼收复这里治理的短暂时间却越发怀念,而对统治自己的领主们则更加厌弃。
尤其是南方另一个传言的传来更是加剧了这种『骚』动从科罗尼赶回来的莫利亚新军在查士丁尼的率领下终于赶赴特里波利斯城附近。
而这这不仅仅让城中许多人在经历了残酷镇压欢欣鼓舞,更让莫利亚的贵族们有些紧张了起来。他们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所做的事情是多么不得人心,然而已经被利奥斯格罗斯绑上了战车,他们只能选择一条路上走到黑,一边继续高压统治进行全城戒严,另一边尽可能满足前来这里的拉丁人近乎苛刻的要求。最终,拉丁人答应了利奥斯格罗斯的条件,以科林斯一带的统治权承认为报酬同样与莫利亚贵族们一起对付已经日益『逼』近特里波利斯的查士丁尼大军。
一时间拉丁人和莫利亚贵族们正式联手,使得原本查士丁尼回来的好消息一下子蒙上了一层阴影。然而另一件事情的发生这更加让下层的民众心寒,那就是之前一直传言不肯与叛军同流合污女伯爵亚历克西娅也终于在众目睽睽下宣布了对利奥斯格罗斯的臣服。这无疑让人们对如今的局势更多了一丝悲观,毕竟在普通人看来这意味着支持查士丁尼的力量又少了一个。而两天后驻扎在安德拉维达的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私军也抵达了特里波利斯城下宣布了对利奥斯格罗斯的效忠,彻底浇灭了城中不满的底层原本因为查士丁尼归来而重新燃起的希望。
可是这些却完全都在利奥斯格罗斯的预料之中,作为当初科林斯的公爵,他也曾经在充斥着勾心斗角的君士坦丁堡待过很长的一段时间。他很明白所谓平民究竟在想着什么,所谓的民意又究竟有什么用处。是的,大多数时候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恰恰如此底层的力量才会那么容易被利用,而稍有不慎的统治者便会被政敌利用这把锐利的剑砍下脖子上的脑袋。然而利奥斯格罗斯却对此有着更进一步的了解,那就是所谓的人民意愿是非常不可靠的,只要善于利用去分化去震慑,他们随时可能犹如乌合之众一样一哄而散。一如当年共和时代格拉古兄弟们利用着公民大会的“民意”企图倒『逼』着元老院做出改革,可是元老院最终一项“最终劝告”落下,整个罗马城却没有一个平民向敢于为他们发声的格拉古兄弟伸出援助之手,坐视着他们被残忍杀害。
“看一看这些懦弱的人吧,阿纳斯塔修斯大公!他们永远都在指望着别人能够去拯救他们,却对危险望而却步,而您看中的那个小子想要靠着他们而抛弃旧的贵族,殊不知没有自己的基本盘的他那样做简直愚蠢之极,难道您真的以为查士丁尼能够阿历克塞一世皇帝所做成功的事情吗?(阿历克塞一世兵变登基,继位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清洗了当时占据拜占庭帝国统治地位的贵族官僚体系促使了军事贵族占据了日后帝国的政治舞台,不仅完全改变了拜占庭的政治体制,甚至对社会、经济方面都造成了巨大的影响。)”看着病床上的老人,利奥斯格罗斯平静着说道,眼神中没有嘲讽只有淡淡怜悯,平心而论对于这个老人,他心里一直抱着一丝敬意的。不过利奥斯格罗斯留他『性』命到现在却并非因为这一丝敬意,而是为了他最后的野心,趁着这个『乱』世他满足于的可不仅仅是一个小小的莫利亚,而是君士坦丁堡之中的那无上尊贵的御座莫利亚对他而言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
……
……
而在另一边,特里波利斯城外,一支军队这才终于抵达了他们的目的地。而其中,那面黑『色』的野狐战旗显得格外醒目。迤逦前行,只见疲惫、愤怒还有苦闷、哀伤,可以说所以负面情绪集于一体的这支军队之中,可唯独没有恐惧,当查士丁尼一手调教出来莫利亚的新军看见了特里波利斯城外那些查士丁尼曾经给予他们的家园被夷为平地之后,他们便已经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那份彷徨,而是彻彻底底坚定了自己最后的决心要让城中的那些人为他们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无形之中,尽管最后的决战尚且还没有打响,然而此时此刻暗流涌动之下,一场风暴的降临已然是昭然若揭,
第五十七章 战前的准备(上)
从南方赶回来的新军一进入特里波利斯便引来了莫利亚叛军的严阵以待,1205年冬,查士丁尼与莫利亚贵族同盟决定未来帝国国势走向的战争在这一刻终于全面打响。
查士丁尼一方统帅的新军共计三千人,莫利亚贵族和拉丁人的同盟联军共计六千人在特里波利斯以南的河谷平原摆开阵势。无疑战争的胜负关乎整个莫利亚每一个大人物的命运,然而相比其之前查士丁尼光复整个莫利亚与亚该亚侯国的战争,此战的规模却远远不及。可是多方势力的暗中参与以及许多人隔岸观火的奇观却反而让局势无形之中变得更加凶险,稍有不慎便有可能粉身碎骨。无形之中,新军与旧贵族叛军之间形成了一种无形之中的均势,两军对峙僵持时有交锋,最后的决战却迟迟没有正式开启。
但是谁也不敢掉以轻心,尤其是以利奥斯格罗斯为首的莫利亚贵族,虽然还没有亲眼见到查士丁尼的人,然而远远看到那面军旗上张牙舞爪的黑『色』野狐便已经觉得心惊胆战了。
今年的冬日来的比往年格外要早,由于前几日的那场雪,整个特里波利斯周围本就光秃秃的旷野一时间道路也有些泥泞了起来。尽管这样的天气并不适合作战,因为无论是对进攻方和防御方而言都是对体力的极大负担,可是为了尽快结束这一切拉丁人和莫利亚贵族们联军还是选择了出动出击,企图在最短的时间彻底击垮查士丁尼手上最后的力量。
“啪嗒啪嗒——”
只听包裹着蹄铁的马蹄将一处水洼踩动成跳跃的浆黄『色』,只见全副武装的拉丁骑士们率领着军队,慢慢驱马走到了处高阜处,这里对他们来说不仅仅是视界良好的地方,同时也避免了泥泞的地形使得他们战马艰难行进,而反观另一边,山坡下的低地之中,属于查士丁尼那一边的新军则选择在那里安营扎寨。让站在高处俯瞰着这一切的塞纳子爵眉头不由微微一皱,他实在不明白对面的人这样的选择究竟有什么意图。从纸面数据来看,联军的力量远远超出了所谓的新军,这时候连战场地势的优势也要放弃,那个曾被他们畏惧地称为是小狐狸的小子到底葫芦里面装着什么『药』?
正一个人望着这一幕兀自出神,这时候塞纳子爵的身后传来一个男人谦卑恭敬的声音,“塞纳阁下,您在想着什么吗?”
转过身来只见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此时此刻的“盟友”,莫利亚贵族们的代表之一科尼尔伯爵。这种时候这个男人出现在在这里干什么?嘴角微微一挑,尽管作为联军,莫利亚贵族的军队和亚该亚的军队是分开结营的,所以塞纳子爵并不是很欢迎对方如此突兀出现在这里。
“只是想起一些别的事情微微走神了而已,您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吗,尊敬的科尼尔阁下?”口中虽然带着敬语,可是塞纳的脸上却什么表情也没有。
但对此,科尼尔伯爵也不以为忤,微微一笑道:“只不过是提前来庆祝即将得到胜利罢了,并没有什么其他重要的事情。”
“如果没有什么其他重要的事情,那我想阁下还是请回吧!毕竟战前准备匆忙,军中我也不好直接招待阁下。”有些不耐烦起来,塞纳子爵虽然答应了与莫利亚贵族们联手却一直没有给任何的好脸『色』,对这位科尼尔伯爵也更是不客气直接下了逐客令。这让前来面前站着的希腊男人这一刻脸上笑容也变得有些僵硬。
哪里受过这样的轻慢,科尼尔伯爵忍不住脸『色』一沉,可是一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却只得硬生生咽下不快,平和地说道:“我只是希望谈一谈关于一切结束之后贵方提出要求内容还能否稍加商量,尽管我们尽可能想要满足阁下的条件,然而这上面有一些对我们来说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无法接受?那你们自己对付查士丁尼就好了,何必在这里讨价还价。”了解对方来意之后,塞纳子爵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冷冷道。
“我们并非是在讨价还价,只是希望能够塞纳阁下您能够通融一些,而其他的条件我们都可以尽可能满足。这些事情实在太强人所难了!一旦这些内容公布出来,整个莫利亚上下都将群情沸腾,即便是我们到时候也无法控制局面。”由于之前的谈判完全是利奥斯格罗斯主导,不久前科尼尔等莫利亚贵族之后方才得知了其中达成协议的内容,却发现有几条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承受范围,他们只得选择这样低声下气请求眼前这个拉丁人。
可是心中鄙视着这些希腊人的塞纳子爵却完全不为所动,“这既然是利奥斯格罗斯所答应的,那么你们有什么有问题应该自己去找他才对。我没有闲工夫在这里和阁下继续浪费时间。更何况,所谓的群情沸腾对你们来说恐怕早已经习以为常了吧?既然都选择不得不与你们眼中不屑的拉丁人联手,又何必还在扯什么民意呢!不过是舍不得自己手上的那些东西罢了。”因嘲弄的言语挤兑道,塞纳子爵冷哼了一声,随即让卫兵送客一边转身扬长而去。
果然莫利亚的这群希腊人还是像当初那样一点长进也没有呢!难怪他们会走到今天这种可悲可笑的地步!塞纳子爵在心中冷笑,他早已经看出来这些目光短浅的莫利亚贵族此时此刻已经成了利奥斯格罗斯的提线木偶,早已经没有往日的那种高傲。现如今走到这一步,简直可以说贵族的脊梁都已经被打碎的不剩什么了。而这一刻他的目光又落在了远处低地查士丁尼麾下大军驻扎下的营寨,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冷不丁地自言自语道:
“不过话虽如此,可是面对这些家伙,你现在仍然处于劣势,你究竟在准备做什么呢,小狐狸?可别让那个家伙看错你啊,查士丁尼!”话音之中带着微妙的意味,然而低沉的声音简直细不可闻,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男人在此刻的呢喃自语。
第五十八章 战前的准备(下)
最后的决战日已接近,河谷平原上,双方的对峙却仍然再继续。无论是征讨叛逆的新军还是旧贵族和拉丁人的联军都在选择最后的时机,而相比起占据着绝对优势的莫利亚贵族和拉丁人的联军正在不紧不慢地安营扎寨,这会儿,紧张不已的新军却正在营寨之中努力备战。
只见营帐外,全军上下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侍从都忙成一片,简直恨不得自己多张一双手来,准备着最后的决战。可以说所有人都明白最后的决战已经日益接近,看着叛军声势浩大的阵仗,纵然是普通的士卒也清楚对方想要毕其功于一役,一锤定胜负。恰恰如此,他们也明白这场战争决定的不仅仅是查士丁尼和莫利亚旧贵族之间的胜负,更是决定了他们的存亡。
再备战的同时,营寨的防御也做到了滴水不漏,由于敌军将他们在河谷低地三面围定,而今他们只能选择严阵以待,城头矮墙上站着的是来自于巴尔干山地之中的弓箭手,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训练和实战之后他们已经是优秀的战士,而与他们配合的则是举着盾牌的长矛手保护着同伴的安危,正因为有了他们营地上无数随军的工匠与军仆才能够放心进行着战前准备,修补盔甲,磨砺刀剑,从容应对着数量众多的敌军都聚集到了他们面前。
军营之中,有紧张有不安,但是唯独没有恐惧,尽管他们已经知道了失败将会有什么下场,然而回到特里波利斯看到自己的家园被敌人夷为平地的那一刻,复仇便成为了这支军队唯一的信念。这支新军犹如经历了一场洗礼,远胜过身经百战,让其在这一刻不再像之前那样孱弱,而是内心之中充满了坚强无比的意志。尤其是不久前,他们的灵魂查士丁尼的归来更让他们军心大振。
而在军营内最高的塔楼上,站在飘扬的红『色』军旗下,神情严肃无比的查士丁尼正静静地看着下方,看着新军有条不紊的做着战前准备与营地的布置。很明显,战斗意志和士气,这支军队现如今一样也不缺,可是究竟他们能不能打赢这场战争,他自己也说不好。而这时查士丁尼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看起来近在咫尺的敌军,由旧贵族率领的叛军、南下的拉丁军队以及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私军从三个方面包围住了他们。仅仅是看着远处那面十字军旗,查士丁尼便忍不住咬了咬牙,就算是看不见,他也能够猜到现在整个山岗上应该密布着数百甲胄闪烁,骑矛如林的拉丁骑士。这些精锐中的精锐冲锋的时候势必引起惊天动地的气势,正面交锋,他麾下的突厥骑兵根本没有战胜的把握,而若是一旦战败,驻扎在低地的他们势必将陷入无比危险的境地,被居高临下的敌人一网打尽。
对于拉丁人的威胁,查士丁尼自然再清楚不过,所以在完成了特里波利斯城内的布局之后,第一时间他便趁着混『乱』的潜出城去与阿尔斯兰他们会合。可是这也造成了他计划的仓促,如果说他们唯一有什么确保无误的底牌的话,就是潜入敌阵中的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卫队,在看到了查士丁尼派人送来的真正绿松茸石之后,卫队长撒琉乌斯服从了他的命令假意屈服于叛军,成为了扎入敌人心脏之中的一颗钉子。可偏偏拉丁人的突然出现使得原本计划一下子被打『乱』,即便是查士丁尼也不得不心中产生了顾虑。毕竟这样大力量差距谁也没有取胜的把握……
看着尽在咫尺而又遥不可及的特里波利斯城,想起了亚历克西娅他们的安危,查士丁尼忍不住握紧了拳头道:“一定要等着我啊!”
正当这个少年喃喃自语的时候,忽然只听下方传来了下达的作战命令。
这是一名声音之中犹然带着稚嫩的传令兵,他从统帅的营帐之中走出熟练地喊起面前军队将领们的名,并一个个下达了属于他们的任务,“在进攻之前,所有人按兵不动,对营地的防御和警戒必须分人负责。一旦出现意外必须第一时间发出警戒,而那个时候提奥多尔你要立即做出反应率领你的部队负责正面组织守御阻滞敌人的进攻,不惜一切代价。然后掩护大部队及时进入防线进行反击。要记住这次我们面对的最大敌人是拉丁人,稍有不慎他们的铁骑进攻速度便足以在我们反应过来之前撕裂一切警戒防御,明白了吗?”男孩飞快地说道,简直像是不假思索一般,然而话语之中却没有任何一点点的纰漏,干净利落便将所有命令下达到了每一个人身上。也正因为如此,面对这样一个小男孩儿下达命令的时候,等候着的军队将领们没有丝毫的不满,反而对眼前男孩儿过耳不忘的能力以及从容不迫的口才充满了欣赏。
看着塔楼下的少年,查士丁尼眼睛里面也透着一丝赞赏之意,这个男孩正是之前他在南方从威尼斯人手中救下的小彼得,正是依靠他他们才能够及时在山谷中发现了威尼斯人以及利奥斯格罗斯的阴谋。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小『毛』孩子还真的的确是一块材料。
而就在所有人急急忙忙地想要做好战前最后的准备的时候,急促的脚步声在这时候传来,一下子紧张的气氛让在场众人脸『色』微微一变,只见急匆匆跑过来的一名士兵走上前来,显然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查士丁尼大人……”
“怎么了吗?”看着手下士兵脸上的神情,平静的查士丁尼也已经猜出了什么。
“叛军派人下达了战书,要与我们明天清晨一决胜负!”
这么快吗?!已经料到迟早回来的查士丁尼还是稍微有些意外,这次敌人完全没有任何阴谋诡计,如此光明正大的宣战,看来是真的要与己方一决胜负了。而算好了自己在城中布局时间,查士丁尼此刻也没有犹豫,沉声说道:
“那便告诉他们——你要战便来战!”
第五十九章 战(上)
在得到了对方答允迎战之后,利奥斯格罗斯此时此刻反而并没有那么喜悦鼓舞,而是面无表情地在军营高处朝着河谷低地望去,查士丁尼在那里安营扎寨的大军清晰可见。
“看来他们也已经严阵以待了,公爵大人!”一旁跟随的亲信们也都看见了远处那面飘扬的战旗,心中有着一丝担忧,显然接下来他们对付的可不是舟车劳顿的敌人,而是已经做好准备决一死战的精锐之师。即便这一次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可是怀着对莫利亚的那一份敬畏,任谁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认为此战必胜。
而利奥斯格罗斯也同样微微皱起了眉头,看着那支无形之中已经大不相同的莫利亚新军只觉得内心里面有陌生的感觉。那还是当初他认为的一群泥腿子组成的乌合之众吗?
不,自从军区废弛之后,虽然帝国步伐战力不俗的精锐,然而都是靠着武装累积和财富鼓舞才勉强打造的,而这样一支发自内心追随查士丁尼依旧军心坚定的军队无疑将是接下来要面对的可怕敌人。
要不是这一次他盟友有强大的拉丁骑士,而查士丁尼现在缺少的正是重骑兵,鹿死谁手真的说不定呢!想到这里利奥斯格罗斯也不禁有些后怕起来。
但是不管怎么样,现在都已经是骑虎难下,此次进兵,利奥斯格罗斯要的便是彻彻底底将查士丁尼最后翻盘的可能扼杀在摇篮里面。
他和其他莫利亚的那些贵族们呢可完全不一样,从一开始的时候,利奥便明白查士丁尼所具有的才能。这样的人,如果不是朋友便只能是敌人。
他的目的从来不是守着所谓莫利亚的利益,而是为了借着帝国分裂瓦解的机会与群雄逐鹿,所以查士丁尼这个阻碍绝对要在成为大麻烦前消灭掉,否则他将寝食难安。
莫利亚的小狐狸么?靠着自己的狡猾趁机崛起的你这一次在绝对悬殊的力量差距前还能再扭转的了什么呢?
缓缓地冷笑着,这时营寨的大门缓缓打开,而早已经准备好出战的军队,也浩浩『荡』『荡』倾巢而出,每一个人都紧紧握着手中的兵器,因为他们知道接下来要将迎接的是决定整个莫利亚命运走向的生死之战。那势必将血流成河,而即便是所谓的上位者一旦失败也将直接坠落地狱。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驻扎的拉丁军队作为友军也同时张开张开阵势,顺着河谷走出,与莫利亚贵族同盟军汇聚成庞大的阵势,以高屋建瓴的气势压向了查士丁尼在河谷低地的营地。好似大海上的惊涛骇浪在这一刻涌向了一叶扁舟,顷刻间便可将其吞噬。
然而,另一边,莫利亚的新军却完全没有被敌人的气势压垮,反而打开了营门列阵而出,真的选择了正面迎敌。
在最前面举着飘扬战旗的旗手带领下,首先出现压阵的是手持复合弓腰间挎着长刀的突厥轻骑,只见雄壮的骏马连成一线,快步如飞,这人马并进迎着对手大军推进的一幕仿佛一道低矮的堤坝正竭力阻挡着山洪暴发。只见其甲胄和武器在清晨的阳光下闪耀无比格外夺目,勇敢无比的突厥武士们的脸上面对着数倍于己的敌人没有任何的畏惧。
这就是查士丁尼麾下的突厥骑兵么!利奥斯格罗斯在马上放眼望去,在还是他第一次好好见识这支军队的真面目,当初威斯卡里堡的时候,正是他们重创了威尼斯人。连与帝国对抗了上百年之久的突厥人查士丁尼都可以降服收为己用,这让利奥斯格罗斯既羡慕又忌惮。
虽说现在自己这边无论是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卫队中的铁甲骑兵还是拉丁重骑兵纸面实力都遥遥超出这些突厥雇佣军,但是利奥斯格罗斯心中完全没有任何掉以轻心的想法。
而正当男人的思绪飞速在脑海中穿梭的时候,查士丁尼的大军也在这时终于摆好了架势,那从骨子里面透着的铁血气息让利奥斯格罗斯也不禁脸『色』一沉。
难怪查士丁尼有这样的信心,果然他有这样做的底气。
不得不承认,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面查士丁尼让莫利亚的新军完成了一个质的飞升。根本不是从前军备飞驰的罗马军队可以相提并论的。
“真是令人意外啊,查士丁尼!”利奥斯格罗斯喃喃自语道。
而一旁的亲信们看着面前的公爵大人如此感叹,不由问道:“怎么了吗,利奥大人?”
“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即便到这种时候查士丁尼也还是像一颗咬不开砸不烂的硬核桃,真的可以说是值得尊敬的对手。”微微耸了耸肩,虽说一直对查士丁尼恨之入骨,可是纵然是利奥斯格罗斯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人真的太过于耀眼,足以照亮帝国此时笼罩的黑暗。
可惜不能为自己所用,所以也只能选择将他彻底毁掉了。
“撒琉乌斯那里怎么样了?”忽然,利奥斯格罗斯想起了什么,看着身边手下贵族问道。虽然人数不多,在撒琉乌斯率领的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私军也是此战举足轻重的一股力量。他们不久前抵达特里波利斯宣布了对利奥斯格罗斯的效忠,可是大多数莫利亚的贵族其实并不信任他们,毕竟当初撒琉乌斯可是在威斯卡里堡与查士丁尼并肩作战过的人,然而看起来利奥公爵对他们一点防备也没有。
“他们也已经拔寨进军,只是利奥大人,分兵合击是不是有些不妥当,万一交战正酣那些家伙起了什么异心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原来你们是在担心这个啊!这点大可以放心,我当然清楚这一点,所以才没有把撒琉乌斯放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而一旦他真的愚蠢地选择支持查士丁尼,那么在背后监视他们的拉丁军队便将给他们致命的一击!”早已经做好准备的利奥斯格罗斯『露』出了残酷的冷笑,而他的目光投向了远方已经列阵完毕的对手其中充满了彻骨的寒意。
第六十章 战(中)
在这一刻,查士丁尼也已经做好了最后决战的心理准备,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的他此时骑在马上却依旧用那副自信的神情面对着那些相信他的部下们,大声高呼道:
“罗马人们、突厥人们,今天我们在帝国的旗帜下并肩作战,能够统帅你们这是我的荣幸也同样是你们的幸运。无论是能否从战场上平安归来,你们都将被光荣地记载在史册上得到后辈的缅怀,而我们面前的敌人则将被钉在耻辱柱上永远遭受唾骂与诅咒。在特里波利斯的贵族们啊,他们自诩着自己是最高贵的罗马人,然而可惜的是民族从来不代表荣耀,我曾经见过最高贵的突厥人,也曾见过最卑劣的罗马人,而我衡量他们的准则从来不是他们身上的血统,说着的语言,而是他们的行为。高举起你们手中的剑吧,与我并肩作战的兄弟们,是时候了,让这片土地,我们的家园重新回到我们的怀抱之中。万岁,这一声战吼既不是属于帝国也不属于任何一个人,而是我们的脚下的土地!”
……
“万岁——”
……
“万岁——”
……
在阵前鼓舞军心的查士丁尼话音落下之间,无论是莫利亚的士兵还是突厥武士们都在这一刻发出震天的呐喊,简直地动山摇一般。
这一幕让对面准备进攻的联军士兵看得无不心神动摇,这是何等的气势啊!尽管面前的对手人数不到自己这一边的一半,可是谁也不敢心中留有半分小觑。
而看着士气高昂的部下们,此时此刻,查士丁尼内心之中也没有了之前的彷徨,刚才的那一番话不仅仅是对他的士兵们说的,也是在对他自己说的。
当初离开君士坦丁堡时,瓦西里对自己耳边的话也在这时耳边萦绕。
“一代过来,一代过去,而唯有大地永存……”
这时候的查士丁尼也多少已经有些明白了当时那个男人那一番心境究竟是如何了。
在查士丁尼指挥下,莫利亚新军和突厥骑兵没有选择等敌人进攻,而是选择了主动进攻。
没有人向属于自己的神而祷告,祈求胜利,而是怒吼着向敌人发起进攻,正如查士丁尼所说,他们不是为任何人而战,而是为他们自己而战。
率先发起冲锋的是骑着战马驰骋横行的突厥武士,在马上娴熟地发出的利箭,铺天盖地『射』向了毫无防备的叛军。
作为炮灰仅有一面盾牌的前军本来就没有料到对方会主动进攻,面对密集的箭雨措手不及,顿时间死伤狼藉。
他们面对的可不是普通弓箭民兵『射』出的弓箭,而是剽悍的突厥人的箭雨,又有匠师打造的精良箭矢,透穿普通士兵简陋的盔甲盾牌简直轻而易举,长着倒刺的狼牙箭即便是没有『射』进致命的地方造成的创伤也足以还活着的人哀嚎不止,丧失战斗力。
可是对此利奥斯格罗斯却目光冷峻,并无半点动容,若是没有付出这样伤亡觉悟他又怎能选择和查士丁尼决一死战。的确突厥骑兵的袭扰足以让一般人胆寒,可是一开始就将自己的王牌拿出来,查士丁尼的选择再利奥公爵看来并非多么明智。
进攻,进攻,利奥斯格罗斯命令之中除了进攻但唯独没有后退。
率先与查士丁尼接触的莫利亚贵族军很快与查士丁尼的大军碰撞在一起,犹如进入了绞肉机,顷刻间血流成河。
嗜血的士兵都在咆哮,想要借此发泄心中的恐惧,人马的践踏、刀剑的劈砍,箭弩的飞『射』,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双方都没有后退,但不同的是,维系查士丁尼的大军的是他们的意志,而贵族同盟的叛军却是因为身后督战队的屠刀。
这一刻,即便是久经战阵的人也因为这些的发生心头发颤,冷汗直流。
然而血战将至!除了收割敌人的生命便只有等待死神降临在自己的头顶。
“冲击,击垮他们的阵型,让他们的力量无法汇集到一处,只能被各个击破!”
莫利亚旧贵族所依赖的普罗尼亚重骑兵从侧翼杀出,企图在查士丁尼的军队两边撕开缺口,造成全军溃退。然而本以为一击即破的他们冲入敌阵的那一刻却发现自己错了。
只见靠拢在查士丁尼战旗下的莫利亚新军紧紧靠在一起阵列,将手中的长矛对向了冲来的敌人,死死守住自己的防线,犹如两条腿生根一般,举起盾牌和长矛以及血肉之躯,无畏地唱着圣歌,与叛军后继骑兵对冲而来,一个人倒下,自阵列的同伴便会补上空缺,纵然数百普洛尼亚骑兵们扬着钉锤和阔剑,烟尘遮日,想要依靠铁蹄压垮眼前的莫利亚新军,却无济于事,反而陷入团团包围,苦战伤亡愈演愈烈。
看着这一切,莫利亚的贵族们脸『色』都十分难看,这些普罗尼亚骑兵都是有下层贵族组成,是他们之中的精华,这样与泥腿子的混战造成的损失是不能被容忍的。已经陷入胶着,几乎每一个普罗尼亚贵族都挨了刀,可是就算他们拼命举起钉锤,催动战马就是砸不开对面的防线。这让双方之间的战斗也愈发残酷,随着整个战场的战斗越来越激烈,就像狭窄空间之中两个碾盘互相冲击绞杀,纵然是再精锐的战士进入这里面稍有不慎便可能被杀死。这样触目惊心的密集程度,使得重骑兵不仅发挥不了优势,反而因为任何一方都不肯轻易后退,束手束脚起来,连武器也挥舞的越来越困难,不得不选择陷入泥潭前撤退。
而正当贵族同盟叛军和查士丁尼的莫利亚新军陷入鏖战的时候,西北方向传来了雄浑的号角声,这是拉丁人进攻的信号,而听到了它的声音,所有人都在这是脸『色』为之一变。
终于来了吗!
利奥斯格罗斯和查士丁尼几乎同时低语道,可是其中语气的差别不言而喻。而西北方向的山坡上,屹立如山的黑影排成一列已经做好了最后的准备。
第六十一章 战(下)
在查士丁尼的带领下,莫利亚新军奋勇当先,以顽强的意志抵御着无论数量还是装备都占据绝对优势的叛军围攻。
只见突厥人『射』出满天箭雨,凡敢当者竞相仆倒,死伤无计。而叛军欲以铁骑相『逼』,尽皆落空,回旋辗转徒劳无功。
直到普洛尼亚贵族的出击这才勉强取得了战斗的主动权。普洛尼亚骑兵,是帝国中衰之后,对军区变相妥协后产生采邑军事贵族,很快取代了拜占庭禁卫甲胄和农兵重骑的地位,由于其自备武装,战斗力也曾经颇为不俗。然而经过了几十年的军备废驰,其早已经腐朽严重,在战场上对付拉丁人、突厥人的表现就可见一斑。也就欺负查士丁尼率领的军队多为轻装锐卒,鲜有重装披挂者,然而企图撕裂查士丁尼布阵的普洛尼亚贵族陷入泥潭鏖战方才大呼不妙。
军中首重军纪严明其次方为勇于公战。这是查士丁尼组建莫利亚新军一开始就申饬明白的,而直到这时这支军队因为国仇家恨化为哀师方才彻底贯通了这点。
犹如脚下生根的士卒手持长矛阻敌与铁骑碰撞,无有一人退者。非但没有因为冲锋的威慑而溃败,反而愈战愈勇,不仅死死拖住了普洛尼亚,还为友军进行反包抄争取到了时间。
“快撤!快撤!”
意识到不妙的普洛尼亚骑兵企图立即后撤,可已经来不及了,四面八方都是疯狂嗜血的士卒前仆后继。而与此同时,终于做好了最后准备的突厥骑兵也出现在了阵脚大『乱』的普洛尼亚贵族们的身后。
“不好!有埋伏!”惊恐万状的贵族们完全没有了之前那番气势,只想着赶紧撤离,然而面前的莫利亚新军犹如甩不开的牛皮糖一般。
这一刻,由阿尔斯兰率领的突厥骑兵也发起了致命的冲锋。
“诸君,既然退后一步已经是万丈悬崖,与其四散溃逃任人宰割,何不奋勇死战成就不世之功。突厥勇士们啊,冲锋吧!让敌人如同野狗一般在你们的刀剑下呻『吟』!”
在阿尔斯兰的咆哮声中,勇猛的骠骑挥舞着钉锤弯刀冲向了敌人,瞬间击垮了已经没了斗志的普洛尼亚骑兵。
而目睹对面敌人军势之盛大,莫利亚的贵族们不禁心下栗栗,面若死灰。在顷刻之间溃散的重骑兵便被莫利亚新军淹没。只见战况惨烈,血流成河,使得见到的人无不心惊肉跳。包括指挥着军队进攻的利奥斯格罗斯。
与此同时,查士丁尼的军队之中则传来了士兵的『吟』诵之声。
“尽管前途漫长,处境艰辛,但我们更要竭力结束这无尽的邪恶,愿天主赐予力量,令我们面对敌人毫无惧『色』,在我们的鲜血浇灌下让和平降临家园!”
战者,欺敌也,静若处子,动若雷霆。数百年之后,马基雅维利曾于着作如是写道。
然而这并不代表直到那时人们这才明白战争胜利的本质是欺骗自己的敌人,事实上马基雅维利也不过是对前人经验的总结罢了。取胜之道从来就不是仅仅依靠蛮力便可以取得的。突如其来的变局直接让战争的走向顿时间变得微妙起来,查士丁尼的麾下越战越勇,而莫利亚的贵族们却心有戚戚。
直到远方的号角声传来,查士丁尼身边的所有人都不由『露』出了凝重的神『色』,因为这预示着拉丁人终于有所动作了。这意味着什么可想而知,即便是曾经击败他们的查士丁尼也明白这是一股足以决定力量天平走向的力量。
高地上,一列黑影排开,只见这精锐无比的大军四面云集,摩肩擦踵,在清晨的阳光照耀下盔明甲亮,只待最后一声令下便当厮杀过来。
“准备迎击勿『乱』,列阵!”看着这一切,查士丁尼并没有慌『乱』而是大吼一声让麾下的新军摆开阵势。
他早已经料到了拉丁人迟早会动手,因此即便一时间取得了优势查士丁尼也一直提防着这些家伙。
他们既然已经作出了如此选择,那么我现在也已经仁至义尽了,巴蒂斯特。
现在想起,查士丁尼当初和巴蒂斯特达成协议,对亚该亚的残余势力网开一面这才导致了现在的局面,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误的决定。但现在也唯有选择与之一战。而看着东北方向,此时此刻,查士丁尼却仍然抱着最后的一丝侥幸撒琉乌斯指挥的那支军队作为他安『插』在敌军内部一把尖刀是唯一变数,前提是利奥斯格雷斯那个狡猾的男人真的毫无防备。可偏偏对此查士丁尼心里面也没有一点底。
而看着拉丁盟友的出现,利奥斯格雷斯也『露』出狂喜的神情,完全没有了刚才那副错愕交加恼羞成怒的表情。
终于还是来了吗?!
脸上浮现出残酷的笑容,利奥斯格雷斯喃喃自语道:“查士丁尼,今天你的一切都将结束了。”
只见拉丁人发起了令大地都发起颤抖的冲锋,在他们骑枪之下,即便是巴比伦的城墙也将不堪一击。更不用说已经脆弱不堪一击的莫利亚贵族同盟了,他们的普洛尼亚重骑兵早已经元气大伤。
可是正当所有人以为查士丁尼的末日即将到来,而指挥着莫利亚新军的查士丁尼也心情沉重只能寄希望于奇迹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
本以为冲向查士丁尼所在军阵的拉丁骑兵骤然间掉转了进攻方向,在这一刻化作狂风暴雨杀向了完全毫无防备的莫利亚贵族们。
“什么?!”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快跑啊,拉丁人疯了吗?”
惊恐万状的叛军才刚刚松了一口气,万万没有料到自己竟然会遭到盟友的进攻,毫无防备之中,直接让全副武装的拉丁骑士轻而易举地冲入战阵之中,肆意砍杀。顿时叛军方寸大『乱』,原本已经和查士丁尼麾下混战已经精疲力竭的他们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丢盔卸甲,任凭贵族们如何呼喊也再也没有勇气抵抗下去。
第六十二章 原委
当是时,叛军军势正盛,而查士丁尼以孱弱之师以少击多,这一切落入自统一军的撒留乌斯眼中,令他心急如焚。
身为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侍卫长,撒留乌斯自然绝对效忠于撒留乌斯也同样不会背叛作为专制公继承人的查士丁尼。可是现在的他却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拉丁人的强势『插』手直接打『乱』了之前与查士丁尼的约定。
更尤其严峻的是,利奥斯格雷斯明显并没有放松警惕,不仅一开始就将撒留乌斯率领的这支军队安『插』在拉丁军队的视野之中,还光明正大地布置了一支督战队监视撒留乌斯的背后。
这让撒留乌斯一时间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这一下子却引起了许多人的不理解,已经到了这种最后关头,几乎是所有人都都跃跃欲试纷纷请战。麾下卫队之中大多数都曾经在威斯卡里堡与查士丁尼并肩作战,对那个年轻人的能力没有不服的,而查士丁尼又是被阿纳斯塔修斯大公收为养子,所以他们更是不愿意对此时此刻的战局袖手旁观。
“撒琉乌斯大人,您究竟还要犹豫到什么时候,再这样下去,查士丁尼大人不一定还能够一直坚持下去啊!”
“趁现在,我们反戈一击,必然能够收获全功!”
“是啊,大人,战吧!”
军阵前,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诸人和应请战情绪激昂,只等撒琉乌斯一声令下。
可是此刻他们心目中一直以果决勇猛着称的侍卫长却仍然面『色』透着无奈,内心反复挣扎之下,终于打破了沉默,沉声道:
“够了……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可是大人,万一战局出现意外那可怎么办?我们应该趁着主动权还在我们手里主动出击才对。”一腔热血的卫士们本来就和莫利亚的旧贵族们不是一路人,现在只想着如何帮助查士丁尼化解危机,可哪里晓得撒留乌斯有属于自己的苦处。
固然他效忠于查士丁尼,可是作为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亲信他不得考虑失败的后果,一旦连他们都失败了,阿纳斯塔修斯大公该怎么办!他不得不将这一层考虑进去。
他再一次加重了语气看着自己的部下们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你们现在心中急切的心理,而我也一样。可是正因为如此,才不能如此莽撞冲动,现在——时机还没有成熟。”
言语之中一半是真一半是假,撒留乌斯也只能选择如此来回答自己的部下们。
然而正当这时,一个略带着的声音却在撒留乌斯和他的部下们的身后忽然响起。
“所谓的机会依靠的可从来都是对局势的审慎揣度的把握,而不是徘徊犹豫裹足不前啊,撒琉乌斯阁下。您现在的所作所为,根本救不了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反而会将他们全部推向死路,白白浪费了查士丁尼对你的期待。即便这样你还决定继续在这里坐视不管吗?”
什么人?!
悚然一惊的众人下意识地扭头望去,他们刚才的话居然被外人听到了,这可大事不妙。警惕的卫士们纷纷拔出了腰间的佩剑,而只见身后不知何时一个穿着打扮破破烂烂犹如游侠骑士的拉丁男子竟然骑着马平静地看着他们。
正当所有人都惊惧不已,想着该如何应对的时候,撒琉乌斯却镇定了下来认出了眼前这个男人。
“你是……巴蒂斯特爵士!”
跟随查士丁尼征讨亚该亚侯国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并没有过去多久,所以撒琉乌斯对面前出现的这个拉丁男人还有着印象。小心翼翼地看着对方,虽说撒琉乌斯知道这个叫巴蒂斯特的男人已经向查士丁尼效忠,但是其拉丁身份,不得不让撒琉乌斯如临大敌。
而只见巴蒂斯特依旧平静如常,尽管感受到了身旁围上来的罗马人心存的戒备和敌意,却只是耸了耸肩说道:“看来还算幸运,至少有人还能能够记得我。”
“我有些听不懂您说的话的意思,阁下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死死盯着对方,撒琉乌斯冷冷地说道,刚才的话已经被对方听到,一旦有什么不对,他只能选择奋起一击。
感受到了对方身上的杀意,巴蒂斯特却依旧夷然不惧,反而再一次冷笑道:“当然是为了帮助你们下决心的。可怜啊,查士丁尼一心所为之奋战的不过是你们这些希腊人,然而有意或无意之间将他送上风口浪尖的也是你们这些希腊人,现在反而要靠我这种你们口中野蛮的拉丁人去拉他一把,何其讽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撒琉乌斯虽然听出了对方话语之中的嘲讽以及罗马人上下最讨厌被称呼的“希腊人”。可还是听出了对方弦外之音,平息下来怒火镇定下来。
“你以为还能有什么别的意思呢?”说着巴蒂斯特朝着背后吹了一声口哨,随即稳健的马蹄声从山坡的那一边传来,令撒琉乌斯和的部下们纷纷紧张起来。可是突然出现的拉丁重骑兵却并没有发起进攻,而是将一面破破烂烂的战旗丢在了他们的眼前。那上面莫利亚的贵族家徽显得格外醒目,正是属于一直在撒琉乌斯身后监视他们的那支莫利亚贵族军。现在以这种姿态出现在这里,一切原委昭然若揭。
看着这一幕,撒琉乌斯仍然惊愕得瞠目结舌,根本不敢相信。
“这……难道说……”
“还愣着干什么,你不会到现在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吧?利奥斯格罗斯最大的错误就是单纯地以为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然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我们眼中,查士丁尼比他要可爱的多。”巴蒂斯特用轻描淡写的口吻轻声说道,完全将自己之前在科林斯努力劝说拉丁贵族们的事情完全一笔带过。而这一番话,彻底让原本还在犹豫的撒琉乌斯终于下定了决心做出了选择。
……
……
……
这才有了此刻,突然出现的拉丁军队倒戈一击,将完全没有料到这一切的莫利亚叛『乱』贵族们瞬间杀得溃不成军。
第六十三章 败逃
怎么会这样?心中怒吼的利奥斯格罗斯无法接受眼前的这个现实,然而任凭现在的他如何锥心沥血都已经无法挽救这个残酷的现实——毫无防备的贵族军再瞬间便被拉丁人的铁骑冲垮了。
本来就对拉丁军队心存恐惧,在突如其来的打击下,莫利亚贵族军的防线简直就像是一层纸糊的一样。拉丁人的冲锋简直就像是雷霆一般,锋利的骑枪狠狠撕裂贯穿着叛军们的血肉身躯之上,他们所带来不仅仅是杀戮同时还有刻骨的恐惧。这让莫利亚贵族军瞬间丢盔卸甲不顾可能挤压到同伴,便仓皇而逃。
这反而让追亡逐北的拉丁骑士们更加轻而易举将叛军冲撞得七零八碎,宛如麦田遭遇了大风的席卷一般倒伏,战场上瞬间死伤者相以枕藉,有的人当即被骑矛贯穿。有的则被马蹄践踏。更是有人是被同伴踩踏推搡,临死前犹然惨嚎声不绝于耳,令人不寒而栗。
而之前还在陷入鏖战莫利亚新军也全部愣住了,包括查士丁尼,他本来寄希望于撒琉乌斯他们,可却没想到拉丁人在这时给了利奥斯格罗斯“腰部”被狠狠扎上一剑。看着瞬即崩溃的敌军,即便是查士丁尼竟然也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看见撒琉乌斯率领着的铁甲骑兵杀散了周围还在负隅顽抗的叛军赶来以及其身旁跟随的巴蒂斯特,这个年轻人这才猜到了这一切的原委。
“能看见您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真是让我以外呢,查士丁尼大人!”巴蒂斯特在马上微微躬身带着几分揶揄说道,他的出现让查士丁尼顿时明白了拉丁人为什么会突然倒戈一击。
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查士丁尼摊了摊手说道:“我又不是无所不能的神,再说了我之前遇到的窘境可比这个要厉害多了,再寻常不过了!不过不得不说这次多亏了你,要不然真的要出大事了。”忍不苦笑着,可是查士丁尼的语气里面却透着郑重,这次若不是巴蒂斯特的话,自己恐怕真的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可是巴蒂斯特却摇了摇头回答道:“要感谢的话,就感谢查理殿下吧!如果不是那个孩子的话,即便是我也做不到说服所有人。但终归您有恩于我们,也算求仁得仁。”
事实上,当时巴蒂斯特努力想要劝说在科林斯的众多拉丁贵族们,可是连塞纳子爵都没有站在他这一边,结果最终却因为那个还只是一个孩子的君主,查理查普利特坚持之下,众多拉丁贵族才勉强改变了主意,选择帮助查士丁尼。
查理查普利特么?查士丁尼这时也想起了自己当时收留的那个男孩儿,帮助其推翻戈特弗里复位也仅仅是利益一致时候的顺手而为,却不想居然无形之间救了自己一命。
只是这些事情现在也没有时间去谈这些事情了,与撒琉乌斯汇合之后的查士丁尼随即将目光落在了阵脚大『乱』的叛军身上,趁此机会他必须一鼓作气决不能再让利奥斯格罗斯那个家伙再逃掉了。
“全军前进!”战旗之下,查士丁尼高举着长剑喝道,而身后,士卒们纷纷一呼百应,尽管拼命鏖战让他们精疲力竭,可是却丝毫没有怯战的意思,反而同时都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举着手中的兵器欢呼雀跃起来。
“碾碎他们,一个敌人也不留!”
“杀——”
只见,原本以为胜券在握的莫利亚贵族军直接遭到了两面包抄的进攻,局势急转直下。罗马军队和拉丁人联手形成了强有力的钳形攻势,而叛军们不管无论从哪里突围都将遭遇到疯狂的追击,而聚集起来困守却根本是坐以待毙,因为现在力量上天平已经朝着查士丁尼那一边倾泻。无数负隅顽抗的人被砍倒、杀死。面对铁蹄践踏,失去了普罗尼亚骑兵的叛军毫无反制措施,任凭对方肆意横行,死伤越来愈多,恐惧也愈发弥漫开来,这样下去橄榄林的兵败如山倒无疑将会重现。然而无可奈何,即便知道这一点叛军也不敢分兵只得苦苦支撑。
而这时,查士丁尼这一边传来了招降的呼声彻底压垮了莫利亚贵族们最后的希望——
“此战只诛首恶,胁从不论,凡是放弃抵抗归顺者皆既往不咎!”
犹如一支锋利的箭刺入了叛『乱』军队的心脏,话音落下的一刹那,他们的防线便土崩瓦解了。而任凭旧贵族们如何呵斥,这些普通的士兵们头也不回便丢下武器选择了投降。
“我军右翼溃逃!”
“我军左翼也开始溃逃!”
“这样下去人都要跑光了!”
看着这一幕幕,莫利亚的贵族们的心都在滴血,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这简直可以用凄惨来形容了。整个战场上滚滚烟尘终于开始消散,可是他们麾下的士卒用已经十不存一或许有些夸张,可是剩下的人根本无法扭转一场战斗的结局了。而作为指挥者的利奥斯格罗斯全身都在颤抖,濒临崩溃,他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可是一切对他就是这么残酷,在上一秒他还在天堂,下一秒便直接被打下了地狱。
“查士丁尼……”
看着一旁已经失去冷静的利奥斯格罗斯,这时候,一直跟随在侧的年轻贵族却连忙拉住了他。
“公爵大人,请您冷静下来,再这样下去我们的退路都有可能被封锁了,现在已经胜负已定。与其继续留在这里等死退守城里才是正途。”虽说已经兵败如山倒,这个小贵族却并没有像他人一样慌了手脚。
这才恍然回过神来,利奥斯格罗斯抿起了嘴唇,一言不发,心如死灰。但是他明白现在自己就这么放弃了那就真的一切结束没有翻盘可能了。至少现在回去他有阿纳斯塔修斯在手里,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深深地看了眼前的这个小贵族一眼,利奥斯格罗斯点了点头,看来这个年轻人不仅仅作为自己的眼线很有一套,没想到在这种关键时候也能及时地为自己出谋划策。虽然是帕帕多罗斯家族那边投靠过来的,但是这一刻利奥斯格罗斯也不由起了倚重之心。
第六十四章 最忠诚者
而另一边,渐渐面临着两面夹攻的境地下的莫利亚贵族叛军也已经越发无法支撑了。丢盔卸甲的士兵大多数放弃抵抗选择投降,然而贵族们却知道自己是没有这条退路的。然而继续负隅顽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可是即便是利奥斯格罗斯也已经无法保持自己的那一份从容。
“怎么会这样!”男人『露』出的狰狞的面孔,一如当初在审判席上被查士丁尼『逼』上穷途末路的模样,而这让莫利亚的贵族们也心有惴惴寻思着他们自己的退路。
而就在这时,利奥斯格罗斯的身边一个声音响起,“公爵大人,请您冷静下来,再这样下去我们的退路都有可能被封锁了,现在已经胜负已定。与其继续留在这里等死退守城里才是正途。”虽说已经兵败如山倒,这个小贵族却并没有像他人一样慌了手脚。
这才恍然回过神来,利奥斯格罗斯抿起了嘴唇,一言不发,心如死灰。但是他明白现在自己就这么放弃了那就真的一切结束没有翻盘可能了。至少现在回去他有阿纳斯塔修斯在手里,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深深地看了眼前的这个小贵族一眼,利奥斯格罗斯点了点头。
“你说的不错,福卡斯。现在就这么认输还为时过早!”咬牙切齿道,虽然面前这个叫福卡斯的小贵族来自于帕帕多罗斯家族投靠过来的,但是利奥斯格罗斯不得不承认除了作为眼线之外,但关键时刻还是有些用的。
在利奥斯格罗斯的命令下,勉强收拾起来人心,已经被重创的贵族军且战且退,意图朝着特里波利斯城的方向撤退。而这一切早已经落入了彼时山坡上正注视着战况进程的男人眼中。
……
“我们胜利了,塞纳阁下!”略带着兴奋的语气,稚嫩的少年兴高采烈地看着在拉丁人和查士丁尼麾下的大军联手进攻下,莫利亚的叛军犹如一堵断垣残壁土崩瓦解,再也没有能够抵抗下去的勇气了。查理查普利特在这一刻终于得以松了一口气。
而在山上犹如旁观者冷眼看着这一幕,塞纳子爵却一直沉默着什么话也没有说。这场战斗的指挥者并不是他,而是巴蒂斯特。他只不过是顺从了查理查普利特,答应了反戈一击帮助本已经穷途末路的查士丁尼。虽然他们获得了胜利,但是这个男人心中却并没有因为胜利而喜悦。
“谢谢您,塞纳叔叔……不,摄政阁下。”有些拘谨,年轻的查理侯爵仍然有些不习惯自己现在的身份。但是他知道,自己虽然名义上是亚该亚侯国的君主,可若不是最后关头,塞纳子爵站在了他这一边,说服那么多的贵族几乎是不可能的。
塞纳子爵却只是摆了摆手,道:“这是您的决定,我只是照做罢了。可是也希望您以后还能多听一下我们的建议。”语气之中透着一丝无奈,如果不是这个孩子的坚持,现在死无葬身之地的应该是那只莫利亚的小狐狸。
这样的选择真的是正确的吗?在心里问着自己,塞纳也没有底。如果不是身旁这位小殿下,他根本不可能选择站在查士丁尼这一边。不过这样一来,查理查普利特当初欠查士丁尼的情也就一笔勾销了。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好事情。只不过在他看来,身为上位者最不需要的其实就是这种温情,而是应该像一只狐狸,去发现陷阱,也应该像是一只狮子,去战胜群狼。一切为了利益而服务才是正确的选择,这一点,相信那个叫查士丁尼的年轻人也是再清楚不过的。而如今成为君主的查理查普利特肩负着重任,作为摄政,塞纳子爵必须快点教会他才行。
……
“进攻,决不能让他们再逃走!”
占据了战场上的主动,使得查士丁尼麾下的大军士气高涨,剽悍的突厥骑兵摧枯拉朽一般追杀着溃逃的敌人。
短短时间里无数叛军选择了投降,他们已经没有了斗志,即便是指挥他们的贵族也放下了武器,瞬间上千人全部缴械,无论甲胄、武器还是马匹都交了出来,这些所谓留下来断后的士兵其实都知道自己不过是当做炮灰罢了。谁也不想白白送命。
只是这样还是浪费了很多的时间,使得追亡逐北的士兵们脚步放缓了下来,只见利奥斯格罗斯率领的叛军已经差不多快跑进了特里波利斯城中,追之不及。
“该死的!”阿尔斯兰在马上咒骂道,但也已经无可奈何,查士丁尼已经下达了命令暂停追击。
“清点一下伤亡,穷寇勿追。”似乎并没有因为放跑了利奥斯格罗斯而特别懊恼,查士丁尼显得十分平静,命令着士兵们收拢回来,押着战俘清点人数。
“是,查士丁尼大人。”尽管不明白眼前这位大人这样做的用意,阿尔斯兰还是点了点头,下令麾下的人停止追击,打扫战场。
很快大致的伤亡报告便送到了查士丁尼的面前,“查士丁尼大人,伤亡超过七百人,整个新军军团每个连队都有伤亡,共计杀伤了叛军一千五百余,俘虏将近两千。”由于之前的拉锯战,在拉丁人强势『插』手之前,鏖战使得他们伤亡较多。不过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而查士丁尼则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用那双还算明澈的眼睛扫视过了经历过一场血战之后的众人,良久之后终于缓缓地开口道:“留下一部分人看守俘虏,剩下的人还有战斗力的跟我一起——是时候让那些背叛者付出代价了!”
他的话音刚一落下,在这一刻,所有摩拳擦掌的士兵们早等着查士丁尼下达这个命令,哄然响应,如痴如狂地高举起了手中的武器,而他们口中欢呼着,好似倾吐自己淤积于胸腔之间已经好久的一股怨气。
“万岁!”
……
“万岁!”
呼声直冲云霄,引得旁边的拉丁人侧目,可是没有人敢去嘲笑这支经历过了一场血战的军队。
……
……
……
特里波利斯的城中,预警的钟声在人们头顶上回响,令城中的所有人都不由紧张了起来。任谁都已经猜出了城外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见城下,被所有人都认为是穷途末路的查士丁尼在最后一刻绝处逢生,而现在穷途末路的则是那个当初自以为稳『操』胜券的男人。
“开门,快开门!”
带着残兵败将,灰头土脸的利奥斯格罗斯身后是已经仓皇狼狈的莫利亚贵族们逃到了城门前喝令着守城士兵赶快放行,而身后的追兵却距离他们并不远,这让所有人都十分紧张。
“利奥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被恐惧给支配的莫利亚贵族们现在只想着该如何寻找退路,就算躲进特里波利斯城中,凭他们这点人也支撑不了多久的。
“还能怎么办?退守城中静观其变。”利奥公爵冷冷地说道,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疯狂的赌徒一般,不到最后一刻不会选择人数。然而军中,莫利亚贵族们对他的不满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了出来!
“还要进去等死吗?这都要怪你,害得我们现在沦落到了如今的地步,你这个疯子!”本就对利奥十分不满的科尼尔伯爵率先发难。
而其他贵族们也纷纷歇斯底里起来,刚才的一战让他们最后的身家彻底被葬送,而由于他们的背叛,查士丁尼将带来的惩罚会是什么可想而知。越想越觉得愤怒,而对利奥斯格罗斯之前的畏惧也仿佛『荡』然无存,只留下了满腔怨毒。
“你骗了我们!”
“瞧瞧你引来的拉丁人都干了什么,你彻底毁灭了莫利亚。让几百年的家族传承毁于一旦,我们就不应该相信你!”
“我们现在被拉下了这摊浑水之中,所有人都要死!”
……
绝望无比的话语之中充斥着悲伤和愤怒,已经濒临崩溃的贵族们已经心里毫无理智可言。直到这时这些莫利亚的旧贵族们仍然想着在推卸责任,全然忘记了正是自己的贪婪无餍才导致了今天的下场。
可反观利奥斯格罗斯却『露』出了令人胆寒的笑容,充斥着彻骨的冷意,在这时他的身旁侍卫们拔出了长剑,顿时间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原来不知不觉之中,仓皇而逃的利奥斯格罗斯还是留下了一个心眼,此刻他们身边的残兵败将居然大多数人都是这位科林斯公爵的私军。
这一刻,所有刚才还群情激奋的贵族们都闭上了嘴巴,面面相觑,如今他们真的是孤家寡人,除了那一文不值的贵族身份之外,一无所有了。
“终于冷静下来了吗,你们这些废物?”利奥斯格罗斯癫狂地戏谑道,然而这男人却并没有放弃最后的希望,眼神之中透着一丝狠厉说道:“只要阿纳斯塔修斯大公还在我们的手里,查士丁尼便会有所顾忌,这场战争我们就还没有输!大不了最后鱼死网破玉石俱焚,现在诸位还认为你们存在退路吗?想一想之前你们所做的一切,那只睚眦必报的小狐狸真的能够容得下手上沾满鲜血的你们吗?”
男人振聋发聩的声音在这一刻响起,令在场所有的贵族们都好像萎靡了下来,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激愤。现在的他们早已经认命了,没了手中的军队他们就像是被打断了脊梁的狗,除了选择和这个疯狂的男人一同走向毁灭,他们什么选择也没有。
这一切还没有完,查士丁尼,就算是这次真的输了,我也让你赢不了!
脸上『露』出疯狂的利奥斯格罗斯转过头望向了正向这里追击过来的莫利亚新军和拉丁军队,那种阴鸷感觉让周围所有人都感觉十分不舒服,这一刻男人的目光又落在了眼前这座特里波利斯城前,似乎已经决定了什么。
就让你到时候收回这里的只有一座死城吧!让那些寄希望于你身上的人在你的眼前被杀死,一定会让我愉快一些的。利奥斯格罗斯在心里面喃喃自语道。如果有人能够听到他的心声一定会认为他是疯子。可现在这位利奥公爵已经不在乎任何一切,只想着疯狂的报复。
特里波利斯城门被打开,残兵败将退入其中,虽说近乎全军覆没,可凭借着坚城堡垒也足以暂时抵挡住外面的追兵了。而这拖延的时间对利奥斯格罗斯来说已经足够了。接下来究竟该投奔拉斯卡里斯家族还是君士坦丁堡的拉丁人,在心中盘算着手中莫利亚贵族们的价值,利奥斯格罗斯早已经想好了自己的退路。
可是当这个男人看见了城中迎接他的并不是自己的亲信佐伊夫人,而是一个神『色』冷漠仿佛出席葬礼的贵族小姑娘正漠然看着他的时候,利奥斯格罗斯的内心头一次竟然会这样冰冷。
不好——
本应该仍然被软禁起来的亚历克西娅出现在这里已经说明了一切。
“拿下她!”
惊怒交加的男人怒吼道,可是亚历克西娅的身后早已经摩肩擦踵的“暴民”犹如『潮』水一般扑了上来,吓得利奥斯格罗斯身后的残兵败将一动不敢动。
猝不及防的利奥公爵第一时间将手放在了腰间的剑鞘上。可是还是已经太晚了,下一刻,男人只觉的自己腰后传来了尖锐的刺痛感,一股滚烫的热流涌了出来浸透了衣裳。利奥斯格罗斯带着无比惊愕的神情看着自己的身后,只见一个年轻的男子用短剑贯穿了他后背。
“是你——”
“是我。”
那个名叫福卡斯的年轻贵族此刻的脸上完全没有往日的谄媚,而是无法言喻的坚毅,让利奥斯格罗斯在这时方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你——从一开始就是吗?”
“从一开始就是。”福卡斯平静地回答道,而这让利奥斯格罗斯也『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在帕帕多罗斯家族中不起眼的小子反而是最忠诚的,而一个平时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在这一刻却成为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六十五章 落幕(上)
“从一开始就是吗?”用那双冰冷的眼睛死死看着对方,利奥斯格雷斯的话音之中仍然带着怨毒和不甘。他万万没有想到之前对自己极尽奉承之能事的小贵族却反而是葬送自己最后的一根稻草。
而福卡斯则面『色』显得无比平静,只能用判若两人来形容,带着从容的神情男子用手臂钳住利奥斯格罗斯以防其挣扎一边将锋利短剑送进去,冷酷精确没有任何的一丝犹豫。而利奥斯格罗斯纵然此刻再不甘心认输,可是用尽全力也无法动弹,当要害脏器被利刃撕裂绞碎的那一刻,剧痛便让他连动一根手指也做不到了。
“好……”从牙缝之中蹦出了这最后一个字,痛苦而疯狂男人只留下了到最后也无法说完但里面满是恨意的话语,在惊呆了的众目睽睽之下,倒在了地上。只见腰间的鲜血在短剑抽出的那一刻方才汩汩流淌,渗透染红了城门前的沙土地。这个绝世的枭雄以如此戏剧『性』的结局谢幕,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只有早已经站在了城门前等待这一刻的亚历克西娅脸上无悲无喜,可是她那双颤抖的手却已经暴『露』了她心情此刻的激动。
妈妈,你看到了吗?利奥斯格罗斯终于付出了他应付的代价了。
少女抬头仰望着天空,心却犹如千万根针扎一般刺痛,泪水也在这一刻止不住地从脸颊边划过浸透了那火红『色』的秀发。
只见将手中的短剑收入剑鞘,这时福卡斯单膝跪倒在了亚历克西娅的裙下,沉声道:
“请原谅我的无能,直到这时才让主母大仇得报。但总算不负您托付给我的使命。”
这段时间的忍辱负重所为的一切都是为了亚历克西娅,谁也没有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小贵族竟然是亚历克西娅安『插』的一步暗棋。
在帕帕多罗斯家族叛『乱』的那一天晚上,从昏睡中清醒过来的时候亚历克西娅发现山上修道院的防线已经崩溃,而叛军犹如『潮』水一般涌了进来。无可奈何之下,这个贵族少女只能将一丝希望寄托在了福卡斯这个颇得她信任的小贵族身上。而他也果然没有令她失望不仅成功地打入到了利奥斯格罗斯的身边,还接应了潜入城中的查士丁尼,这才有了完成一切布局之后给叛军的这最后一击。
然而此时此刻,剩下的莫利亚贵族们虽然失去了他们的主心骨利奥斯格罗斯,可是这些家伙却哪里愿意坐以待毙束手就擒。
“他们……杀了公爵大人!”
“拿下他们!”
“为公爵大人报仇!”
见亚历克西娅身边的人势单力孤,残余的叛军仍然企图负隅顽抗,纷纷呼喝起来拿起手中的武器想要围攻上去。可正当他们蠢蠢欲动的时候,他们身后的吊桥,绳索猛地被人一斧头砍断,轰然落下。
一个男人的咆哮声从头顶上传来。
“你们动一个试试!”
不好!
猝不及防的莫利亚贵族们大惊失『色』,吊桥被放下的话身后追兵岂不是就可以直接一马平川杀进来了。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追上来的突厥骑兵只在咫尺眼前,惊恐万状的莫利亚贵族的心底一片冰凉……而当他们看见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的时候,顿时间再也没有一个人有继续抵抗下去的勇气了。
因为在城门口上,站着的是一个无比魁梧的男人,手持着沉重无比的战斧,尽管身上缠满了绷带,可是莫利亚贵族上下全都认出了他。不是别人,正是查士丁尼的亲信,本应该在那一晚上死于帕帕多罗斯家族哗变的瓦兰吉人,聂乌斯基。与此同时,他的身后跟随他的还有少数那一战中幸存的人,人数虽少,可是却已经让锐气尽失的莫利亚叛军再也心生不出反抗之心,因为谁都明白瓦兰吉人的力量从来都不是依靠人数来衡量的。
“这……这不可能……”犹如失了魂一般,这一刻贵族们颤抖着战栗着,终于明白了他们的末日就要到了,想要逃跑,可是两条腿却仿佛灌进了铅一般动也动不了。
“查士丁尼大人已经下达过了命令,只记首恶,不问胁从。如今利奥斯格罗斯已经伏法,你们选择放下武器尚且还有一线生机,要是执『迷』不悟,便是自取灭亡。”单手提着战斧,聂乌斯基从城头下缓缓走了下来,尽管全身伤痕累累,重伤下的男人脚步虚浮,可是这种气势却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咣当”一声,不知是谁最先放下了手中的武器,有一个开了头,接下来便犹如多米诺骨牌一般,紧接着所有的叛军都纷纷放下了武器,他们本已经兵败如山倒,而现在这种处境下,谁都知道势必再也无法有翻盘的机会了。而面面相觑的莫利亚贵族们看着这一幕,除了心中绝望愈发沉重,什么也做不了,选择了这条道路的他们将会付出怎样的代价呢?谁也不知道,可是他们的心在此刻已经彻底坠入到了地狱之中。
……
……
……
1205年,席卷了大半个伯罗奔尼撒的莫利亚贵族同盟叛『乱』在持续半个月之后最终得以平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莫利亚总督查士丁尼在拉丁人的反戈一击下绝地求生终于取得了胜利。而选择背叛的莫利亚的旧贵族失去了所有,不仅仅是身份地位同时还有他们引以为傲的家族荣誉。
然而着一切付出的代价却是巨大,仅仅特里波利斯一带的平民就因为战火的波及死伤惨重,加上遭遇贵族报复流离失所,还有利奥斯格罗斯在城中实行的恐怖镇压统治,之前收复这里的查士丁尼所做的努力完全付之东流。而战争之中士兵的伤亡也极为惨重,新组建的莫利亚新军前后付出了半数的伤亡。
可是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几乎所有莫利亚人都将铭记这一天,准确地说是日后的所有罗马人,因为从这一刻开始,帝国即将获得新生。
第六十六章 落幕(下)
特里波利斯的城外,气氛庄严而肃穆。尽管全城的人之前还在为了恢复由于战争而被破坏的家园而紧张忙碌着,可是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暂时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前来出席这场极其隆重的葬礼。
只听悲怆的号角声伴随着修道院的钟声被吹响,两侧,笔直挺拔列阵以待的士兵们作为仪仗队脸上的神情无比郑重。没有人敢有一丝懈怠,因为这场葬礼并不属于一个人,而是属于所有死于那场叛『乱』中的死难者的。对出席这场葬礼的悼亡者而言,离他们而去的那都是熟悉的人。每一个角落都能听到啜泣的声音,每一个角落都能看到掩面哀恸的人们。毕竟葬礼是为活着的人准备的,他们需要一个宣泄伤感的场所。即便一时间人们可能因为生活中的困苦将那些情感暂时抛掷脑后,然而终归做不到无动于衷。
越来越多的人自发地来到这里,形成了一片人山人海,而到了这个时候举行葬礼的一切方才准备好了。抬着死难者还没有钉好的棺木放了下来,已经等候好的牧师们缓缓走上前去,为死者做最后的仪式,由于忙不过来一旁的助手们上去帮忙给遗体涂抹圣油,这本应该是临终前完成的,然而这些战死者却只能退而求其次,而如果不是查士丁尼严令之下,许多人连这些都无法得到。
可即便这样,现在这样特殊的葬礼下,一些仪式也还是不得不进行省略,给死者手中放上基督或其主保的圣像,头上放上花环并在前端放上十字架,牧师们便合上棺材后无法再留给死者的亲人们更多一些时间去怀念了。神父们走上前去,手中轻轻摇晃着手里的铜铎,唱起了令人感伤的唱诗。
这时,只听司祭也开始了低声诵念起来,
“一切灵体和凡躯的上帝啊,您践灭的死亡,击败了恶魔……
……
……
……因为您是唯一的无罪者,您的义德永远长存,您的言语尽属真实。”
“阿门。前来,让我们敬伏于上帝基督,我们的君王,阿门!”
呼应着神父,用嘴唇在十字架上吻了一下,跪下祈祷的人们缓缓地站了起来,而合上的棺木也终于被早已经等候的役夫抬起来送到墓地安葬。这一刻,乐工开始演奏哀乐,那些奉献人就在乐声中把好些指定作为牺牲的动物牵过来杀死,把它们的鲜血与牛『奶』、蜜和葡萄酒掺和在一起,然后拿来洒在之前准备好的柴堆周围。在送葬的仪式这一切完毕以后,送葬的人们就开始向柴堆上面浇香油,抛掷种种香料,堆上不计其数的桂冠和花圈。花圈多极了,不但盖满了整个柴堆,而且在柴堆四周厚厚地叠了起来。这是古老的罗马风俗,虽然并非是基督仪式,可是乡土之中仍然有所保留,出席这场葬礼的人们用这种方式向战死者表示最后的敬意。
只见一阵火焰突然进发出来,随即迅速地蔓延开去。终于,整个柴堆发出无数蜿蜒飘动的火舌,而且被一阵阵云雾一般的芳香的浓烟所笼罩了。
……
……
……
而默默地看着带着芳香的浓烟袅袅升起,查士丁尼此时却出现在了城外的那座山上的破修道院之中。只有他一个人,并没有出席那场他本应该到的葬礼。而是默默地走过了碎石瓦砾遍布的废墟,尽管叛『乱』结束,无数旧贵族被送上了审判席上,等待他们的是绞刑架和牢狱之灾,可是他的内心这几天却仍然无法平静下来。他最信任的里奥守备长不在了,聂乌斯基的一条胳膊也几乎废掉了,而那位阿纳斯塔修斯大公至今仍然病重昏『迷』,生死难卜,更不用说许多跟随他的人就这样因为自己的失误而永远离开了自己。查士丁尼当然明白有战争就会有死亡,可越是这样他越无法原谅自己的疏忽酿成的这场灾难,直到现在他也觉没有面目去见那些从前一直到现在仍然相信自己的人。谁都可以爱戴地将他视作为英雄,可唯独查士丁尼自己不行。
从未有过如此消沉,自从自己被约柜带到了这里,虽然遇到过重重险阻,但是查士丁尼最后都无往不利,所以他才敢于冒险,就像是顶着天命的庇护一般,横行无忌。可这一次,他却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辜负了那些相信自己的人。
这时,山坡上另一侧,另外的一群人则正在远远地注视着独自一人的查士丁尼生怕他有什么想不开。
“查士丁尼大人这是在干什么啊?在这里已经快两天了,没有吃也没有喝,这样下去可怎么行啊!”阿尔斯兰心急如焚地直跺脚。
“他只是有些自责罢了,我们给他的身上背负起来了太多东西,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一直以来的光环让他太过于相信自己,以至于无法接受眼前残酷。可终究在我们眼里可以创造奇迹的小狐狸只是一个凡人而已。”聂乌斯基看着查士丁尼现在的模样,摇了摇头,尽管他的一条手臂失去了,可是这个瓦兰吉人心里面其实对查士丁尼一点怨恨也没有。
“可那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样干看着吧?”
“总会有人能够说服他的,而查士丁尼那小子也不是那种死钻牛角尖的家伙,自然会想开的。你们就别瞎『操』心了。”聂乌斯基白了一旁火急火燎的阿尔斯兰一眼,忽然看见了什么,眼前一亮。只见山路上,一辆马车缓缓朝这里驶来。而老远,聂乌斯基便看见了车上的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结束葬礼后赶过来的欧朵西娅皇女。
“喏,刚才还说呢,现在人不已经到了么!”瞅了瞅身旁的阿尔斯兰他们,聂乌斯基十分有把握地说道,而只见其他人你看了你我看着我,也不由在心中点了点头。现在如果有什么人能够劝说查士丁尼的话,恐怕也只有这位公主殿下了。
第六十七章 尾声(上)
在修道院的废墟之中,查士丁尼默默地行走在碎石瓦砾之中,他仍然咀嚼着那一份自责的悔意。而就在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却惊动了一直在深思的他。
不是说了让他们别来了吗?我只是想一个人静静而已。查士丁尼转身刚要开口,却看见了那个熟悉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不是别人,正是帝国的公主欧朵西娅。她刚刚结束了一场庄严肃穆的葬礼便赶了过来寻找一直未曾『露』面的查士丁尼。
“公主殿下……?”有些愕然的查士丁尼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正要上前俯身行礼。
可是却被眼前的欧朵西娅公主给阻止了,“我已经说过好几遍了,查士丁尼,我们之间就没有必要行这样的虚礼的。”只听这个女人没好气地叉着腰对查士丁尼说道,此时的两人经历了之前的一切已经是交心的朋友一般相互信任对方。自然所说的话也是真心实意,实际上欧朵西娅对自己的公主身份并不十分看重,从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见欧朵西娅如此坚持,查士丁尼也只好有些尴尬地起身,在这个女人的面前他完全没有往日那种一方诸侯的气势与威严。
“是,殿下。可您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这你就别管了,今天那么重要的事情全城所有人都在等你『露』面,结果你还是缺席了,我总不能在一声不吭了吧?”欧朵西娅有些嗔怪地看着面前年轻的查士丁尼,今天本应该是振奋人心的最好时机可是却被他白白浪费了。
“原来是这件事情啦!”查士丁尼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比自己大几岁的这位公主殿下完全继承了她母亲的『性』格,对一切都有着事无巨细的严谨。恐怕谁也没有想到令拉丁人畏惧不已的莫利亚的小狐狸在此刻这个女人面前完全像是一个犯错的小孩子一般。
而他的心底里面却是一阵无奈。这一定是阿尔斯兰他们搞得鬼,自己在这里的消息也就他们几个人知道,自己只是想来这里散散心,却不成想惊动了欧朵西娅过来。
“你还在为之前的事情自责消沉,是吗?”忽然话锋一转的欧朵西娅公主平静地看着查士丁尼,问道。从战争结束之后一直到现在,她一直没有再看到查士丁尼,而这个年轻人此刻一个人来到这儿,更让欧朵西娅一下子猜出了他的心结。虽然之前劝说过了他,可是明显还是无法做到让查士丁尼完全释然。
“……”
只见查士丁尼在这时也沉默不语,因为欧朵西娅的话他无可否认,之前的他一直内心里认为自己可以做到无往而不利,可是如今却陷入到了对自己能力上的怀疑。约柜将自己带到这里仅仅是为了寻找那些碎片,而他现在却企图挽救一个帝国的存亡。
这究竟是激昂壮志的雄心还是荒谬可笑的妄想,连查士丁尼自己都无法确定了。
可就在内心陷入极大的动摇的时候,他的耳边却传来了欧朵西娅那平和却充满力量的话语,
“虽然不能保证完全体会你心中现在正承受的那份煎熬。但是,查士丁尼,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明白,无论之前的其他的人对你寄托了什么,其实你不必承受那么多,因为一个人的力量终归是有限的。而当你有一天明白在你一个人奋战的时候其实有许许多多的人一直行走于黑暗之中与你并肩作战,扶持着你走完这前方的路,为你指引亮光的时候,你面前的一切敌人便将『荡』然无存。”
“可是我踏上的路却是一条遍布荆棘崎岖无比的道路,以至于我现在都在犹豫,自己选择的路是否是一个错误。”这一刻查士丁尼的心扉仿佛被打开了一般,忽然间喃喃自语道,将内心之中的那一份对自我的怀疑说了出来。
可是欧朵西娅却摇了摇头道:“当然不是,就像圣经里面那句话所说的那样【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完了,应行的路我已经行尽了,当守的道我守住了。从此以后,有公义的冠冕为你留存。】你需要做的仅仅是相信自己就足够了,这也是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在那一天最后留下的嘱托”
这简短而浅显的话语犹如一双无形的双手安抚下了心底里面那份颤抖,一下子弥补上了查士丁尼胸前的那一块空洞。
阿纳斯塔修斯大公也是这样说的吗……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养子,可是查士丁尼一直对那个老人保持着最高的崇敬,而回忆起之前离开时与阿纳斯塔修斯的分歧引起的不快,顿时间百感交集。
在这一刻,那双之前一直幽深的蓝『色』双眸也同时变得明澈起来,终于,目光之中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光芒,查士丁尼用平静的口吻开口道:“请放心吧,公主殿下,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不会再有所消沉下去,只是上山来调整一下心态也已经差不多了。谢谢您今天对我说的这番话!”
最初的时候,查士丁尼只以为欧朵西娅仅仅不过是罗马帝国腐朽贵族之中的一员罢了,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与其接触的越多,他越能够感受到这个女人的不凡,而对她内心的敬慕也更加重了一分。也许在他终结了『乱』世之后,帝国在她这样人的治下或许将有希望恢复旧时辉煌的荣光。
而查士丁尼不知道的是,在欧朵西娅的眼中,他才是能够做到一切众望所归的人。
加油吧,查士丁尼!愿天父的庇佑赐予你拯救这个国家于危难之中,结束这漫长的黑夜。看着查士丁尼从消沉之中走出的昔日皇女默默地在心底说道。
可是这时,这个女人却浑然不觉自己早已经浑身发烫,像是行走在火海之中,下一刻欧朵西娅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犹如又要坠落入了黑暗的深渊里。可是耳边焦急关切的声音却又将她从失去意识的边缘拉了回来。
“公主殿下……欧朵西娅!”
惊慌失措的查士丁尼连忙扶住了刚刚摇摇欲倒的皇女,只觉得自己的怀中扶风弱柳一般的女子刺客犹如一团炭火一般滚烫。
第六十八章 尾声(下)
“您感觉走么样了。公主殿下?”看着退烧了的欧朵西娅,查士丁尼仍然有些不放心地问道。此时的他们已经从山上的修道院回到了特里波利斯城中。一察觉到不对,那一群在暗中观察的大老爷们便连滚带爬地将全身滚烫的公主殿下送回了城里,让当时在场的查士丁尼哭笑不得。总算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碍,来自撒拉逊的医生仅仅开了几副『药』便起了『药』效——在这方面此时的阿拉伯人显然要比只会放血的欧洲人高明的多。
而在床榻上,比之前好像精神了一些的欧朵西娅则微笑着宽慰:“放心吧,没什么大碍。明明今天一早还没有那么严重,只是觉得身上有些乏了而已。结果害的你们手忙脚『乱』,担心了这半天。”努力想要让查士丁尼安心下来,但是女人这样说的话却并没有什么说服力,那苍白的脸颊透着不健康的肤『色』在查士丁尼的眼中一目了然,显然欧朵西娅的身体还是有些虚弱,尤其是他在询问了大夫诊断情况之后,更加确定了这一点。然而这位一直乐观的皇女却依旧在勉强着自己。
不忍戳穿对方善意的谎言,也不愿意打扰她的休息,查士丁尼也只得点了点头,吩咐下面的人好好照看欧朵西娅将养身体。
“好吧,既然这样请您一定要保重身体,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必在为我的事情『操』心了,现在好好休息才是最要紧的。”细心地嘱咐道,查士丁尼缓缓离开房间,而当他关上了房门的那一刻,他的脸『色』变得低沉得令人害怕。
从那一天他救回了欧朵西娅公主母女两人起,查士丁尼便发现欧朵西娅的身体似乎有些不对劲。才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这几天中却总是莫名其妙意识不清昏昏欲睡,一开始他还以为是经历了叛『乱』之后遭到了波及身体有些虚弱,可是现在他却越发感觉有些不对劲。因为相比起来,还是一个孩子的海伦娜此时却活蹦『乱』跳地在下面的院子里面和侍女们玩着捉『迷』藏,即便是欧朵西娅的身体再弱也不至于这样。这种感觉让查士丁尼此时此刻感觉非常的不舒服,总有一种十分不安的感觉。
而这时候,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他正在进行的思索,只见一个拉丁男人匆匆朝着他这里走了过来,正是效忠于自己的巴蒂斯特,自从叛『乱』平息之后他便接替了死去的里奥守备长的职责帮助他处理特里波利斯善后事宜,包括对死难者的抚恤以及对叛军的清算,更重要的便是全权代表自己和这次协助己方平息叛『乱』者的了的贵族们讨价还价。这种时候赶过来看样子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查士丁尼不得不将欧朵西娅的事情暂时放在了一边。
“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吗,巴蒂斯特?”很是从容淡定,查士丁尼问道。想来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巴蒂斯特此行的目的应该是关于拉丁人的,他也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毕竟这次拉丁人没有趁火打劫他就要谢天谢地了,那么对方再怎么狮子大开口,自己也不好说什么。
然而巴蒂斯特的回答却让查士丁尼大为意外——
“是关于善后事宜的事情。抚恤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按照标准发放下去了,总算您给我的钱勉强够用。只是战后的修缮工作的开支您什么时候下发给我,这可是一笔不小的钱。”
从头到尾,眼前这个拉丁男人居然只字不提还在城中没有离开那些的亚该亚军队,难道说他们还没有想好要提出的条件吗?查士丁尼可不这么认为,对那些拉丁贵族而言,现在可是脱离帝国控制的大好时机,这些家伙不可能无动于衷。
“好的,钱的你不必担心,我会尽快到位的,只是这次你来这里总不会只为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吧?我之前委托你你找查理查普利特殿下谈判有结果了吧?帮了我这么大忙,总不可能一点报酬也不要把!”用半揶揄的口气说道,查士丁尼耸了耸肩,干脆选择摊牌开门见山,他不喜欢在这种时候拐弯抹角。
可是,巴蒂斯特却摇了摇头回答道:“查理查普利特侯爵托我转告您,他们没有任何的要求,仅仅是履行自己的义务而已,只需要您依旧信守着之前承诺的话就可以了。明天他们便将开拔回科林斯城去。”
“就这么简单?”查士丁尼有些意外地看着巴蒂斯特,有些不敢相信。
然而巴蒂斯特却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道:“就是这么简单。也许对您而言,拉丁人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实在超出了您的预估,但是小查理殿下力排众议的理由就是如此单纯——希望还您一个人情。”
说完,眼前这个拉丁男人深深地向查士丁尼恭敬行礼便平静退下了,只留下查士丁尼一个人站着,默默地品味着刚才巴蒂斯特所说的话,的确现在盘踞在帝国土地上的拉丁人是拜占庭上下人们眼中最大的敌人,以至于仇恨在后来的两百年中一直无法泯灭,而如今站在这个历史转折的风口浪尖,查士丁尼也不禁在想,自己究竟有没有可能改变这一切呢?
……
不过这一切就目前来看,还不是查士丁尼所应该关心的,很快他便从这层思索中挣脱了出来。现在最关键的还是收复失地,重新巩固构建这个支离破碎的帝国。如今,查士丁尼已经勉强完成了第一步,虽然过程艰难,但他终于基本完成了对整个莫利亚地区的整合,这场叛『乱』使得旧贵族被合理化彻底镇压消灭,而他们原本家族的力量被重新进行了整合更加牢牢地攥在了查士丁尼手中。而通过改革,战争中涌现的第一批新的军事贵族也让查士丁尼真正意义上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基本盘。而接下来的一切便是全新的开始,查士丁尼将面对的不再是现在这些小打小闹,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全面战争,他未来的敌人也将给他前所未有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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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1206年,在帝国曾经神圣的土地上,随着皇权彻底崩塌,拉丁十字军与罗马贵族割据一方早已经成为常态。而这种局面至今仍然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反而越发撕裂整个帝国统治的根基,大大小小的拉丁贵族在帝国的废墟上建立起西方的采邑制度直接为后来罗马人收复失地埋下了巨大隐患。
不过罗马人的处境虽然艰难,可是拉丁人也所面对的局面却同样错综复杂。
一方面,教廷以及威尼斯企图扶持君士坦丁堡的拉丁帝国即是所谓的罗马尼亚国代替原本的正教所宗的拜占庭帝国,前者为了天主教会的权威,后者则是为了自己在东地中海的贸易利益。这使得拉丁帝国可以得到西边源源不断的外援输血。
可另一方面,拉丁人的进入直接打破了地缘上的平衡,除了残余罗马贵族时刻都在为了血洗国耻,北方的保加尔人和东边的突厥人都在虎视眈眈。无形之中,这不共戴天的三方同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默契地达成了合作。
在伊庇鲁斯的杜卡斯家族选择和保加利亚结盟,而罗姆苏丹国则给予了尼西亚的拉斯卡利斯家族以庇护,这直接导致了拉丁人陷入了敌对者的重重包围里,占据少数的拉丁人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手中的军队了。
如此险恶的棋局中,稍有不慎走错一步便将满盘皆输,拉丁人知道,罗马反抗者们也同样知道,而双方都在寻找对方疏忽大意『露』出的破绽。而首先出错的是刚刚拿下君士坦丁堡志得意满的拉丁人,他们本以为可以一举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然而他们眼中怯懦狡猾的希腊人却从来不缺少勇气。起义者在亚德里安堡掀起了光复运动,不惜选择卑躬屈膝向昔日的敌人保加尔人寻求帮助,而保加利亚沙皇卡洛扬处于自己利益得失的考虑最终选择出兵南下与拉丁帝国兵戎相见。而自以为稳『操』胜券的拉丁皇帝鲍德温一世毫无防备,在起义者的配合下,勇猛的保加利亚军队一举击垮了身经百战的西方十字军,俘虏了鲍德温,兵锋直指君士坦丁堡。卡洛扬也因此被冠之于,让拉丁帝国上下无不闻之丧胆。甚至后来第四次十字军东征公认为首功的博尼法斯坐守塞萨洛尼卡一时间也不得不选择避其锋芒,一度保加尔人和罗马人竟然联手直接围攻了塞萨洛尼卡城。
一时间,战局好似一下子被扭转,曾经围攻君士坦丁堡的十字军反而陷入一年多以前罗马人面临的窘境之中。然而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保加尔人和罗马人联手即将彻底消灭内部出现分裂的拉丁人的时候,一个男人的横空出世却打断了这一可能。
佛兰德尔的亨利,拉丁帝国皇帝鲍德温一世的弟弟,十字军时期虽然崭『露』头角可远远谈不上耀眼,但是临危受命登上皇位的亨利皇帝却立即展现出了过人的才能。其果断与尼西亚的拉斯卡里斯家族达成停战协议之后,立即和塞萨洛尼卡的博尼法斯不计前嫌共同联手,终于在关键一战利用保加尔人内部的分歧暂时击退了卡洛扬沙皇和米哈伊尔杜卡斯率领的联军,重新掌握了巴尔干半岛上的主动权。亨利皇帝将各自为战的拉丁人重新扭成了一条绳,尤其是亚该亚侯国和雅典公国彻底覆灭之后,所有仍然幻想着割据一方的十字军贵族只得选择归顺于罗马尼亚这一面大旗之下共同应付希腊人的反攻倒算。即便是高傲犹如塞萨洛尼卡国王博尼法斯最终也选择了向亨利称臣。
可以说,这既是机遇,又是挑战。在君士坦丁堡的亨利皇帝再清楚不过什么是“遇到皇冠必承其重”,而这道理反过来一样,即便世界三面来攻,却反而让他的御座更加不可撼动。通过整合各方力量,此刻的拉丁帝国在这个男人的带领下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境内的罗马人反抗遭遇到了残酷的镇压,而新的采邑制度被强行推行,对地方的控制不断加深,使得拉丁帝国在短短半年之中便平息下了国内的不稳定。
这离不开亨利的手段拳腕,他不仅让拉丁贵族们汇聚到他的旗下,而且还笼络到了大量原来的罗马贵族,甚至他新娶的皇后都是一个希腊人。很明显这样的怀柔手段十分有效,以至于连宗教上的矛盾也在这个男人的协调下化解了不少。再加上威尼斯人在背后的支持和坐拥经历战火仍然富庶无比的君士坦丁堡,源源不断的西方雇佣兵从海上踏足这片土地,壮大着拉丁帝国的军事力量。
这让罗马人再一次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机。无论是伊庇鲁斯还是尼西亚,都意识到了这次君士坦丁堡的对手很不简单。尤其是伊庇鲁斯的杜卡斯家族,米哈伊尔虽然自称皇帝,可是正统『性』远不如身为帝婿的拉斯卡里斯,想要夺得皇位他最需要的便是胜利。
然而这时候,伊庇鲁斯所在位置的弊端也就显现了出来,依靠着山岭的地势,米哈伊尔成功抵御了之前十字军侵袭的浪『潮』,并趁机做大。可是割据一方容易,想要进取图谋天下却变得难如登天。尼西亚与君士坦丁堡只有一海之隔,而拉斯卡里斯手上还握着帝国海军,可是伊庇鲁斯和君士坦丁堡只见横亘的不仅仅是崎岖的山岭,更有固若金汤的塞萨洛尼卡城。作为罗马帝国第二大城市,其城墙规模和防御强大仅次于君士坦丁堡,正因为这样,想要光复君士坦丁堡,米哈伊尔杜卡斯明白无论如何塞萨洛尼卡这个首当其冲的阻碍,必须被拿下。而这场笼罩在整个上下马其顿的战争的阴云也才刚刚弥漫开来。
一场轰轰烈烈的光复战争在伊庇鲁斯做出抉择这一刻,最终拉开了序幕!
第一章 鲁斯尼纳的来信
莫利亚的冬季罕见地如此寒冷,准确的说整个帝国境内此时都在饱受着严寒的折磨。对罗马人而言,此刻他们的心境就和天气一样从未有经历过过如此漫长的冬天。也恰恰因为如此,曾经肆虐了整个马其顿的兵戈战火也暂时得以平息,然而这并不代表一切就会结束,仅仅告一段落的休整是不可能结束这场战争,双方都在暗中积蓄力量。拉丁人想要一劳永逸消灭周围的威胁,而罗马人不将外来入侵者赶出自己的家园也是不会罢休的。
虽然是深冬,特里波利斯这种地方本应该气候依旧相对适宜才对,可是反常的天气使得这里都飘起了大雪。如果不是查士丁尼不惜耗费巨资安置难民处理叛『乱』之后满目疮痍的城市,面对这样的寒冬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但即便这样,面对的局面仍然不怎么乐观。要不是由比萨人通过海上运送的粮食供应给整个莫利亚,依靠莫利亚贫瘠的土地产出想要熬过这段时间几乎不可能。
不过,这也让查士丁尼付出的巨大的代价,毕竟比萨人运过来的粮食可不是免费的,即便是约柜中有从阿历克塞三世那里顺过来的巨额财富,也让他差点背过了气。不得不将皇室的艺术品交给还算识货的比萨人典当,总算是解决了当前的危机,然而这还是让查士丁尼心疼的要死,即便这笔财富本来并不属于他。他只能选择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安慰自己,这些财富落在阿历克塞三世也是挥霍一空的浪费,到自己手中也算物尽其用,即便那些精美的艺术品都是帝国的瑰宝,可饥不可食寒不可衣,不如用它们来救更多的人。
一边想着,查士丁尼一边走在雪地里,微微有些走神了的他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可还是下意识地手松了开来,而他此刻正握着的风筝线也随即飞了出去。
“哇,我的风筝!”
身旁,看着自己脱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海伦娜焦急地跑了上去想要拉回飘到空中的风筝线,可是还没有张开的小小个子哪里够得着这能眼睁睁地看着陪伴自己这一冬天的风筝被风不知道刮到了哪里去了。
而之前想着心事的查士丁尼这才反应了过来,只见手里本应该握着的风筝线早已经不见了踪影。而海伦娜此刻也满脸通红地鼓起了脸颊大喊道:
“查士丁尼叔叔,笨蛋,真是一个大笨蛋!”
一整个冬天,陪伴海伦娜玩耍的便是这个查士丁尼给她做的风筝,这个几百年之后才传入欧洲的东方玩具显然很得这个小女孩的欢心,以至于她对查士丁尼的态度也比以前大为改观。而查士丁尼也乐得如此,每天总会抽出一些时间陪海伦娜玩耍。
可是这次自己的一不小心却把海伦娜一直心爱的风筝给弄丢了,查士丁尼也不由有些尴尬。
“这可伤脑筋了,抱歉啦,抱歉啦!”
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查士丁尼道歉道,堂堂莫利亚的总督被称为莫利亚的小狐狸的他这样哄一个孩子开心,要是旁人看见也一定会觉得不可思议吧!
可是这可一点也没有海伦娜有任何一点消气,无处发泄怒火的小女孩开始敲打查士丁尼的膝盖。
“我才不接受查士丁尼的道歉,除非查士丁尼再赔一个……不,两个风筝才行!还有以后要是还是这样漫不经心的话,我就再也不和查士丁尼玩了啦!”海伦娜呜地咧开嘴,活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小『奶』猫吓唬查士丁尼似的嘀咕着。
被下了这样的最后通牒,查士丁尼也连忙『露』出一副陪着小心的模样赶忙道:“好的,好的,我亲爱的小殿下,我保证给你再做两个更好的。”这样说道,之前气鼓鼓的小海伦娜这才心情有些好转。
“你保证!”
“以耶和华的名义。”查士丁尼这番郑重其事地起誓这才让眼前的女孩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好,那我今天姑且原谅你啦!”
“荣幸之至,小殿下。那今天我们就先回去吧?”虽说陪海伦娜玩耍的时间还没有到,但既然风筝已经飞的没影了,于是查士丁尼提议今天就暂时到这里。
然而海伦娜却忽然脸上挂着坏笑挺起了胸膛,“那好吧,但是作为表现赔礼道歉的诚意,今天查士丁尼你要化身为马匹背我回去。”
“好的,遵从您的旨意,小殿下!”对这样的要求,查士丁尼自然“不敢”不从命了,至少可以确定这下子女孩儿的气是真的消了。让小小的身体骑在自己脖子上,查士丁尼小心翼翼生怕摔倒了海伦娜,可是显然这个孩子一点也不害怕。
“啊哈哈,好高,好高!驾驾”
骑在了查士丁尼的肩膀上,只听海伦娜激动地喊着,而查士丁尼也配合着一路小跑起来,在冬日里面倒也可以暖和暖和身子,就这样一个大人和一个孩子便跑回到了内庭里。而一路上,侍卫们却早已经对此习以为常。
但是甫一回来,查士丁尼便看见了早已经在门前等候多时的侍从脸上的神『色』,立即察觉到了肯定又有什么重要的消息要告诉自己。
“小殿下,我待会儿还有些事情,就不能亲自带你过去了,代我向公主殿下问安。”将海伦娜抱了下来,招呼身边的仆人侍卫,查士丁尼仍然微笑地说道,没有让紧张的气氛影响到眼前女孩的好心情。
可是早慧的海伦娜虽然懵懵懂懂一知半解还是明白此刻眼前的大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办,于是乖巧地点了点头,跟着仆人们离开了这里。
而看着女孩儿被『乳』媪抱着离去的背影消失,转过身来,查士丁尼很快换了一副模样,又变成了让众多人感到畏惧的那只莫利亚之狐。
“发生了什么事,这么紧张?”他平静地问道,这种时候打扰自己显然不是一般的事情。
而眼前的侍从也连忙将早已经攥在手中的信札送到了查士丁尼的面前。
“是鲁斯尼纳送过来的信件,请大人您亲眼过目。”
鲁斯尼纳?查士丁尼下意识地一愣,有些意外,可是当他的目光落在了信札上那火漆上盖上的印章时,脸『色』在这一刻不易察觉地阴沉了下来。
第二章 邀请函与诏书
“是鲁斯尼纳送过来的信件,请大人您亲眼过目。”侍从连忙小心翼翼地将信札送到了查士丁尼的面前,显然是很重要的信件。
鲁斯尼纳?查士丁尼下意识地一愣,离开那座城市也差不多好几个月了,究竟是谁送来的?不禁有些意外,可是当他的目光落在了信札上那火漆上盖上的印章时,脸『色』在这一刻不易察觉地阴沉了下来。
看见了那象征着帝国皇室的双头鹰,不用拆开信封,查士丁尼便猜出了是谁写的这封信。能使用这样的印玺只有帝国的皇帝,而穆兹菲乌斯仍然幽居于修道院中,那么便只有那个人了,如今伊庇鲁斯的统治者,共治皇帝米哈伊尔杜卡斯。可是这里距离鲁斯尼纳有千里之遥,如今仍然是深冬时节,这时候送来信札对方究竟是什么意图呢?
对米哈伊尔杜卡斯,虽然自从来到伊庇鲁斯之后就没有更多的接触,但是查士丁尼的心中其实一直都在提防着那个男人,而对方想必也一样。因为明面上,查士丁尼是穆兹菲乌斯的人又受到了之前的打压被安置在伊洛凡堡双方之间并不愉快,而暗地里查士丁尼也自然清楚如今的他已经是一方诸侯,不可能久居人下。固然目前最大的敌人还是拉丁人,然而与米哈伊尔之间的矛盾爆发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默默地在心中思索着,查士丁尼打开了信封,可是里面却并不是如预想的那样的是一封信,而是一张普通的邀请函,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成,邀请他参加一场即将在鲁斯尼纳举办的宴会。这让看着这张邀请函的查士丁尼也不禁有一种一头雾水的感觉。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
……
“鲁斯尼纳的邀请函?”聂乌斯基拿过了查士丁尼递过来的邀请函,但是作为一个瓦兰吉人他却并不是太能看明白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
“原来你也看不懂啊……大致就是鲁斯尼纳在一个月之后将有一场宴会举行,伊庇鲁斯上下的贵族都将前往,至于究竟是干什么,从这上面就看不出来了。”查士丁尼耸了耸肩,没好气地回答道。毕竟在古代消息还是有些闭塞,伊庇鲁斯内部发生的事情他也无法及时掌握。面对这样的邀请,他不由有些踌躇。主要是是这封邀请函实在有些莫名其妙,明明信封外面盖着帝国皇帝的印玺,可是上面的字体却和之前米哈伊尔杜卡斯亲自下颁诏书有着很大不同,口气上也不像是皇帝下达的命令。加上之前送信的人又不知所踪,不用细想也能猜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对,所以查士丁尼这才找聂乌斯基过来商量。
“你是觉得有些不对吗?”
“当然不对劲,我在鲁斯尼纳那里可没有任何交集,怎么会有人送邀请函过来。至少来者不善。”略带着苦笑说道,查士丁尼话音里面也透着无可奈何,无论是那一次邀请自己卷入其中便绝对没有好事,更何况这次这场所谓的宴会所在的地点是远在千里之外的鲁斯尼纳,经历过之前好几次风波的他这次已经决定不再继续冒险了
可就在查士丁尼已经准备对这封邀请函置之不理的时候,房间的门却在突然间被敲响,打破了查士丁尼和聂乌斯基两人的思绪。
“进来。”两人相视一眼,随即查士丁尼和聂乌斯基停止了之前的谈话,如此急促的敲门声看来又有什么大事情发生了。
只见一名慌慌张张的官员推开房门,一看见查士丁尼连忙禀告道:“查士丁尼大人,是来自鲁斯尼纳米哈伊尔陛下的诏令。”
又是鲁斯尼纳?!查士丁尼和聂乌斯基同时心中一凛,怎么会这么巧!而那位所谓的共治皇帝在这时候下达的诏令又究竟是什么,这一刻查士丁尼的神情也微微有些凝重。
“诏令,上面内容是什么?”从容的年轻人并没有慌『乱』手脚,而是依旧镇定自若淡淡地说道。
“是,查士丁尼大人。”见眼前这位总督阁下居然一副对皇帝的诏令视若无物的淡定,送来诏令的这名贵族官员暗暗有些咋舌,真不愧是莫利亚的小狐狸啊!只不过边将对皇帝的命令阳奉阴违其实早已经是帝国习以为常的事情了,这种惊讶也仅仅到此为止。这名被查士丁尼新提拔的贵族官员连忙将诏令上鲁斯尼纳下达的命令一字一句原封不动地禀告给了眼前这位年轻的总督。
“……米哈伊尔陛下命令帝国上下全面进入备战阶段,一切贵族必须服从征召前往鲁斯尼纳于来年对拉丁人进行新一轮的反击,一切军备物资须由自己准备,不得有误。”
结束了前面冗长的浮词虚言,直到最后,查士丁尼和聂乌斯基才听明白了这所谓诏令中下达的是什么意思。很显然这是一场总动员,不仅仅是查士丁尼,恐怕此时整个在伊庇鲁斯统治下的帝国境内,所有的贵族都接到了这条诏令。如果是这样的话,很明显,米哈伊尔杜卡斯是要有什么大动作了。
屏退了眼前传递消息的贵族官员,查士丁尼看着身旁的聂乌斯基冷笑了一声,道:“哼,我们那位尊敬的陛下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打算啊!征召我们前往而且军需自备,然而为了光复帝国恐怕没有一个人会违抗。看来这一次,鲁斯尼纳是不得不前往了呢!”
“又要开战了吗?”这一刻,聂乌斯基也叹息了一声感慨道,固然他一心也想着恢复故国山河,可是这样频繁残酷的战争令他也无法平静下来。
可是查士丁尼此刻却反而神『色』轻松,拍了拍眼前这个男人的肩膀说道:“这本身就是迟早的事情嘛,又何必唉声叹气呢!正因为我们现在选择不计得失,所以这个国家即便面临着衰颓的威胁却依旧有得到挽救的希望,当罗马的荣光重新恢复,鹰旗飘扬在地中海的每一个角落的时候,一切的代价边都是值得的。”
“可是现在的我却已经帮不了你太多了。”看着自己残废的一条胳膊,聂乌斯基苦笑道。他越发相信自己的眼光的确没有错,查士丁尼的确是可以挽救这个帝国危亡之人,可正因为这样他越不愿意查士丁尼什么都选择独自承担。这种感觉就就像自己成为马太福音说的那样,“他们把难担的重担捆起来,搁在他人的肩膀上,但是自己一个指头也不肯动”的人。
可是查士丁尼却摇摇头道:“至少你能够留守在这里的话我才能够安心北上。”道出了自己的请求,里奥守备长的离去不啻于斩断了他的左膀右臂,率军赶赴鲁斯尼纳如果没有一个绝对信任稳重妥当的人的话,查士丁尼绝对无法安心。可是想起这个男人对穆兹菲乌斯的忠诚,他又越发觉得难以将这个请求说出口。
可是出乎查士丁尼意料的是,高出他一头的这个瓦兰吉男人却这时用自己宽大的手掌摁住了他『乱』蓬蓬的头发,耳边响起了聂乌斯平和的声音。
“荣幸之至,既然您这样嘱托给我,那就请放心吧,查士丁尼大人!”
……
……
……
随着战争动员的消息逐渐传播开来,整个特里波利斯城,人们的心情又不由紧张了起来。每一个经历了拉丁人入侵的罗马人自然都希望着有一天可以将侵略者赶出他们的家园。然而现实的残酷却在一点点消磨他们的意志,让血『液』之中的温度逐渐变得冰冷。尤其是饱受战火肆虐之后的莫利亚,百废待兴,人们此时此刻最厌恶的莫过于战争。
战争乃至凶之物,它扭曲人『性』,摧残信仰,它拆散家庭,毁灭国家。任何灾难,都与之相形见拙。马丁路德。
对于这一点查士丁尼有着清楚的认识,也理解人们的厌战之心,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征召能够动员到的士兵,开始准备军需物资来准备接下来的战争。
留给查士丁尼的时间不多了,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做最后的准备,而距离他和约柜之间的约定期限也越来越近。他不仅仅要将现在手中掌握着的绿松茸石碎片给对方,还要伺机取回保加利亚的国宝铁王冠之中的碎片,这种压力简直令查士丁尼几乎无法喘息过来。
然而查士丁尼却并没有气馁,更谈不上绝望,因为他相信自己可以做到,因为他脚下所站着的是富饶的罗马大地,所依靠的是勇敢的罗马人民,这就足够了。
罗马是一个伟大的国家吗?不,它不是一个伟大的国家,但是它可以成为一个伟大的国家,即便如今千疮百孔支离破碎。查士丁尼仍然坚定地相信这一点。
查士丁尼阿纳斯塔修斯,在诏令书上签下这有力的名字,并将阿纳斯塔修斯大公交给他的印章盖在纸上。他终于下达了这个命令,即便要接受无数人对他的不解与不满。
……
……
……
而就在整个莫利亚、伊庇鲁斯再一次化为战争机械,即将掀起伟大的光复战争的时候,彼时严冬的海上,从热那亚一支船队正缓缓地朝着伊庇鲁斯驶来。
它们的目的地正是伊庇鲁斯的首府鲁斯尼纳。看上去这似乎只不过是一队商船,虽然是地中海在严冬季节,风大浪高,可是对追名不感兴趣而热衷于逐利的意大利人可不会被这些所难住。因此一路上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可是谁也没有料到,这支船队商船的身份只不过是障眼法的伪装,乘船在其中的无不是热那亚共和国之中名门望族里地位颇高的人物。他们此次前往鲁斯尼纳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达成与伊庇鲁斯的合作共同对付在海上力量日益膨胀的威尼斯人。
尽管之前或多或少都有着一些接触,热那亚也乐于给威尼斯人使些绊子,但一直以来热那亚人都并没有和罗马残余力量正式合作的打算。毕竟威尼斯的强大,让热那亚不得不有所顾忌不想与之撕破脸皮。
可是随着事态的进一步发展,大大超乎他们预料的局面,令热那亚共和国不禁动摇了起来。谁都会眼红于威尼斯人在爱琴海上的独霸一方,其支持的拉丁帝国占据着君士坦丁堡也意味着威尼斯人将有可能染指那令无数航海人心痒难耐的黑海。但是反过来一想的话,要是他们能够帮助罗马人中的残余力量收复失地入主君士坦丁堡,对方必然感恩戴德,那么威尼斯人如今享用的利益将被彻底取代。热那亚人心动不已,可惜最合适的尼西亚倒向了突厥人,让最开始热那亚的贵族们几乎要放弃了这个选项。但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伊庇鲁斯在莫利亚的一系列胜利让这群意大利人嗅到了机遇的味道。于是乎,伊庇鲁斯之前一直梦寐以求的与热那亚正式签订同盟协议就这样水到渠成地完成了。
不过话虽如此,距离鲁斯尼纳仍然还有一段路程,热那亚人到也不敢掉以轻心,大人物们这几天几夜里除了由于海上的颠簸实在不得安寝外,便是时刻提防着可能遭遇到威尼斯人的危险。一旦被发现的话,两国之间只怕将会毫不犹豫直接开战,这是他们完全不愿意发生的。
不过在这些年纪都已经四五十岁的贵族之中,有一个人却显得格格不入,此次前往伊庇鲁斯的热那亚贵族里面居然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之间在这些长辈之间,男子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优雅和从容,没有一丝紧张与稚嫩。而其他的贵族们也似乎看着这个年轻人的眼神没有丝毫的轻视,反而完全没有任何芥蒂地将其看作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而就在这时,一个中年男人从下层甲板下面上来朝着年轻人径直走了过去,直到其面前方才放下了脚步。
“能打扰您一下吗,安德烈亚君?”
第三章 海上的消息
“能打扰您一下么,安德烈亚君?”走上前来的男人,约莫不过四十岁的样子可是却对眼前的年轻人态度毕恭毕敬的,显然相比起来年长的他在船上众多热那亚贵族们中地位上并不如何。
可是年轻人将对方如此郑重其事的神情,他的眼神之中夹杂了一丝别样的意味,于是点了点头,“当然没有问题,费尔南阁下。”安德烈亚随即起身与面前的中年男人一同离开了船舱,直接往甲板上走去,只留下其他在颠簸的船上闭目养神的其他贵族们。
“费尔南.皮耶罗什么时候和安德烈亚那孩子居然走了那么近了啊!”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消失,沉默的船舱中,忽然一名年纪颇大的贵族意味深长地自言自语道。
“的确是稀奇啊,要知道多利亚家族一向都是看不上费尔南那样的外来暴发户的。”这时,身旁另一名贵族男『性』也不由搭话调侃道。
多利亚家族在热那亚无疑是有着巨大份量,已经有许多年的积淀,出过总督也有过将军,其威望自然不言而喻,而其自矜的门风也同样是出了名的。由于热那亚是一座商人的城市,外来者只要有能力很容易便可以谋得一席之地。对大多数热那亚贵族来说这已经习以为常,乐于结交,可唯独多利亚家族从来都是不假辞『色』。
所以今天安德烈亚多利亚这样的反应反而让在场的其他贵族们都有些意外与好奇。
以他们的身份自然不会拉下面子穷根问底,可仍然不免猜测些许其中的根由。
“的确有些奇怪,不过也并不是不好理解。毕竟费尔南那家伙这几年在黑海那一圈发了不小的横财啊。而他想要跻身于热那亚的贵族圈子里面讨好多利亚家族再好不过了!而对黑海,相信连在座诸位也必然会十分感兴趣的。”就在这时,一名贵族一副淡定的模样将其中的缘由一语道破。而气氛也随着这句话的落下顿时一变。
黑海……
谈到这里,一时间所有人的眼神里都闪烁了起来。那个地方一直以来对整个欧洲来说都是未探索的地域,因为扼住海峡咽喉要道的罗马人一直禁止外人染指。可谁都明白那里蕴含着巨大的财富和机遇,由于***与十字军的战争愈演愈烈,黎凡特一带的十字军领地日益萎缩,旧的商路迟早难遇维系,因此新的商路迫在眉睫,黑海无疑是最好不过的选择。如今罗马帝国四分五裂本该是最好不过的机会,然而君士坦丁堡的拉丁帝国却一点也不蠢,连威尼斯人都最终没能让他们屈服进入博斯普鲁斯海峡。而他们所说的那位费尔南皮耶罗便是少数成功偷渡进入的人之一,那个男人手里不仅掌握着黑海一带的航海图而且又有私人据点,可想而知其中的巨大价值。
“哈哈,看来连多利亚家族都坐不住了,居然连安德烈亚那个孩子都派出来,看来是志在必得。”
“真是让人有些羡慕啊!多利亚家族里面有安德烈亚君这样优秀的孩子,连这种事情都可以办成,哪像我们这么大把年纪还要亲自拖着自己的这把老骨头。”
“知足吧,像那小子一样风头无两的人世上又有几个呢?更何况,再优秀的年轻人出来闯『荡』一下,为了也是磨炼一下,接受一下长辈的指点,这才是我们出来的价值啊。”
感慨唏嘘的他们相互之间调侃一时间让沉闷的船舱之中一下子似乎欢快了许多,然而实际上这些贵族们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也不知道离开的那两个人之间究竟是在商谈什么事情,真是遗憾啊!每一个人真实的心声其实都是这样的,热那亚共和国之中,贵族们斗争虽然比不上威尼斯那样酷烈,罗马人那样阴险,但是他们却足够自私自利。对于费尔南和多利亚家族的交好以及那个叫安德烈亚的年轻人异军突起,谁都眼红的厉害。即便是这一次,事情关乎和伊庇鲁斯的合作,这些贵族们现在也已经义无反顾地在盘算着究竟该怎么给多利亚家族下绊子了。
……
……
……
“有什么事情这么着急?我不是已经叮嘱过你必要的时候不要与我接触太近,这样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一上甲板,见四周环绕无人,安德烈亚便随即换上了另外的一副面孔,看着眼前的男人问道。虽说家族中和这个男人的确达成了协议,可是一直希望尽可能不要引人注目,然而刚才那番举动可想而知船舱里面那些人不可能不察觉到什么的。
但眼前的费尔南却将一张小纸条递给到了安德烈亚多利亚的面前,而他接下来所说的话顿时让这个一向能够沉得住气的年轻人脸『色』勃然大变。
“这是我在东边的手下们用信鸽送来的消息,您让我查的事情已经有了着落了。因为您之前让我一得到消息就来告诉您所以我半点功夫也不敢耽误就过来了。请原谅我的鲁莽。”
而一把夺过纸条的安德烈亚多利亚连忙看着上面写的内容,心急如焚的他等着这个消息已经有大半年了,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
“鲁斯尼纳……?”
微微有些惊讶的年轻人十分意外于这个巧合,因为上面他要找的人此时似乎就在伊庇鲁斯的鲁斯尼纳,和他此去的目的地不谋而合。然而他的脸上很快『露』出了一丝笑容,忍不住微微摇了摇头道:“如果是那个家伙的话怎么可能会是巧合呢!总是这样,真是让我一点也没有办法呢……”笑容之中透着一丝无奈,但是安德烈亚的脸上神情显然表示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点了点头,此刻这个年轻人看着面前的费尔南皮耶罗态度立即有了很大的不同,恳切地说道:“真是麻烦阁下了,这段时间全赖您能够照顾,关于您和家族的事情大可以放心全部包在我身上了。”
“那一切就拜托你了,安德烈亚君。”
……
……
……
第四章 启程前的准备(上)
此时的特里波利斯,由于查士丁尼以总督的命令下达去了动员令,整个莫利亚还有雅典地区各地都抽调驻防军队陆陆续续集结在这里,甚至连在可是的拉丁人都接受了征召,派遣了一支小部队加入了查士丁尼。
而从科罗尼、纳夫普利翁一带比萨商人和热那亚商人输送的物资也来到了特里波利斯,有粮食有兵器有木材也有布料衣被堆积如山在府库之中。谁都能感受这种迫在眉睫的紧张感。看来,他们的那位查士丁尼大人真的是下定决心了,如此兴师动众,可想而知接下来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你究竟是从哪里搞到这些东西的……”从纳夫普利翁赶来的这个比萨男人此时看着查士丁尼真的将所承诺的东西作为交换,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库房之中摆放的无不是精美的罗马皇室御用的器具,许多都是出自底比斯御制局之手,就算谈不上价值连城,也是有价无市。然而现在查士丁尼却从容淡定地表示愿意拿这些换取比萨商人运过来的物资,这让皮埃尔看着查士丁尼就像是看着一个疯子。
“这你就别管了,我想这些东西的价值你应该比我要清楚,带回去的话达官贵人门会出多大的价码买下他们,只怕你做梦都会笑出声来。话说你到底要不要?”查士丁尼平静地说道,没有一丝心疼,这些皇室御用的艺术价值对他来说毫无意义,换钱才是第一位,而在满目疮痍的拜占庭帝国,倒卖这些东西还是有些困难的,因此卖给意大利人再合适不过了,而他们也再乐意不过。当初君士坦丁堡沦陷,威尼斯人第一件事情便是搬走了大量皇宫之中十字军看都没有看一眼的艺术品以及雕像和铜柱。
而果然,见查士丁尼这样的表态,皮埃尔再也难以忍耐住自己的兴奋,看着眼前一切焦急地搓起了手来。
“当然要,当然要!本来以为威尼斯人把君士坦丁堡掀了一个底朝天,一点油水也没留下,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还能找到这些。无论是品质还是数量都完美极了,到时候无论热那亚、比萨还是佛罗伦萨、米兰甚至罗马,人们都会为之疯狂的。只要这些归我,城外我带来的那些东西就全归你的了!”这个男人难掩其商人本『性』,根本懒得在关心讨价还价,满口答应道。
可是对此,查士丁尼却冷哼了一声,“你是在看玩笑吗?热那亚的商人开出的价码可是你的两倍!我说过你应该清楚这些东西的价值,便说明了我也同样对此一清二楚。你我之间达成合作也有不短的时间,这样做未免有些不厚道了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也只好选择和热那亚人去谈一谈生意了。”
“唉~别别,有话好好说,一切好商量!”见查士丁尼欲转身就走,心中叫苦不迭的皮埃尔一边腹诽着眼前小子的黑心一边讨好似的极力挽留一副怫然不悦的查士丁尼。
“我刚才一时兴奋,实在疏忽了,请原谅我,查士丁尼大人。我想您现在如此兴师动众一定又是准备什么大动作吧,那么仅仅是这些物资的话恐怕还有些不够,后续还缺什么一切就交给我身上吧!大可以不必担心,虽说教廷查的一直很紧,但是我一个朋友在亚历山大港倒卖埃及人的粮食,顺路还可以去阿卡城那里,您需要的一切那儿应有尽有。”志在必得,皮埃尔终于下定决心,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也要拿下。如今东方的局势风云诡谲,他也早已经在想着退路,要是把这些东西带回比萨绝对可以谋一个更好的差事。
而见对方上钩,查士丁尼心中窃喜,可是脸上却不着痕迹,只是淡定地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只不过说来也是凑巧,我的那些从科罗尼过来的朋友们提出的条件与阁下如出一辙。这让我实在有些烦恼啊,无论是您还是他们都和我有着很深的交情,任何偏颇最后只会让我心中过意不去,您说这可怎么办啊!”
你小子不就是想要坐地起价嘛,说这么冠冕堂皇的话给鬼听啊!
看着对方,差点一口气背过去的皮埃尔心里面气得不行,可是脸面上还要陪着笑,真是有苦说不出来。作为一个商人,他要是听不出查士丁尼这弦外之音才怪,但是也只好打碎了牙往肚里面咽下去,暗地里面则把热那亚人的全家都给问候了一遍。
“哈哈,你我之间的交情那还用多说吗!只要查士丁尼您一点头,您想要的东西只要我皮埃尔办得到,我保证第一时间必然到位。在信用上,我还是有把握胜过那些热那亚人的。”拍了拍胸脯保证道,这个比萨男人的急切心理也彻底被查士丁尼把握到。
可是这只莫利亚的小狐狸依旧不动声『色』,让面前的皮埃尔只能干看着心中焦急却又无可奈何。
“一切好说。作为莫利亚人最真诚的朋友,您的诚意我相信。而我的确有一件事情要摆脱给您,相信阁下一定要比热那亚人更靠谱,不会让我失望的。”查士丁尼终于开口回应,而他话里面意思也终于让急切的皮埃尔得以松了一口气。
只听这个男人也不问查士丁尼究竟要什么便满口答应道:“你放心,你放心,只要咱们达成交易,你的那件事情包在我身上。”
“哦,那么这样的话,我希望阁下能够在一个月内送来一批投石机给我,当然只有图纸和材料的话也可以接受。只要您能够答应的话,这些东西现在就是阁下的了,甚至事成之后我还另有酬劳。”查士丁尼提出了条件并给出了慷慨的承诺,然而本来还兴高采烈摩拳擦掌的皮埃尔却在这时笑容一下子在脸上僵住了。
“您……是在开玩笑吧,查士丁尼大人,这恐怕有些……”脸『色』难看的比萨男人几乎是咬着牙说道。
第五章 启程前的准备(中)
“我当然没有开玩笑,一个月后我需要一批新式投石机,越快越好。”看着面前的男人,查士丁尼平静地回答道。
接下来的战争将远不同于他之前在莫利亚和拉丁人的战斗,塞萨洛尼卡等巨城的攻坚的艰难可想而知,而博尼法斯之流也绝对不可能放弃坚城不守正面迎战,那就意味着查士丁尼必须得到一批攻城器械,而如今能够获取到途径只能依靠意大利商人了。
然而他之前这样的要求却被热那亚拒绝了,即便查士丁尼愿意支付更高的价码,对方也不愿意答应,因此这次只能寄希望于皮埃尔的身上,寄希望于比萨人可以帮自己搞到这些东西。
可是眼前的男人却断然拒绝了查士丁尼,“这不可能,英诺森宗座已经宣布了教令,一切军需品都是对东海岸禁运的。粮食之类的物资还有一些无关痛痒的兵器还好说,投石机这种东西即便是西方诸国也都是军中利器轻易绝不对外示人的,我从哪里给你搞到这些东西!”
见皮埃尔如此拒绝,查士丁尼并不是十分意外,所谓的教廷命令其实并不是主要原因,而是西方列国征战数年僵持不下,靠的就是城堡壁垒,而攻城器械的重要『性』可想而知,投石机这种惹人眼目的东西运上船的确困难。而每个国家之间投石机的设计也各有各的不同,自然怎么都不可能愿意泄『露』给别的国家的人的,更是严格管制。皮埃尔的为难的确不是推诿。
可是,查士丁尼却没有放弃的意思,因为他看出来皮埃尔虽然貌似言辞决绝,可依旧对自己的“藏品”恋恋不舍,这就说明这个男人绝对有门路。只不过还需要自己在推他一把。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么,哪怕只有图纸和材料的话我也可以接受,相信这些东西虽然有些困难,但是凭您的话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事成之后,我也保证不会将这件事情泄『露』给任何人。”看出对方实际上是害怕担责任,查士丁尼干脆选择开门见山直接打消了皮埃尔最后的顾虑。
“……好吧,我答应你,但也只有这一次,而你刚才说的承诺还算数吧?”沉默了良久,皮埃尔终于咬了咬牙答应道。他其实一点也不想趟这滩浑水的,然而自己现在真的是很需要查士丁尼手上这些东西回去好交差。于是乎,这个男人还是选择同意与查士丁尼交易。
见眼前的比萨人果然还是答应了下来,查士丁尼的脸上终于展开了笑容,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既然交易达成,这些东西便全都是你的了,而事成之后我自然还有重谢。”这次他也一样下定了决心志在必得,对皮埃尔的条件也同样尽可能满足。
“好吧,一个月之内,我一定送到。”
……
……
……
特里波利斯的监狱之中,到处都是衣衫褴褛的囚徒。如此人满为患,正常人看见都会以为他们是什么亡命之徒,然而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却都在不久之前还是高高在上的莫利亚贵族,可是如今却沦落到了这种地步。
原本心存侥幸的贵族们一开始变成阶下囚还抱着一丝幻想,然而现实却给了他们沉重一击。作为总督的查士丁尼赦免了大多数的叛『乱』士兵,然而唯独对贵族们的惩罚毫不手软。科尼尔伯爵等权贵直接被送上了断头台,其家族也被拆分,而其他中小贵族也同样要么被剥夺爵位投入监狱,要么自愿削除特权放弃封地勉强逃过一劫。如今,监狱之中面对着生死难卜的命运,这些贵族们也是后悔不已,每天这里都有人掩面垂泣,真是可以说是一片哀鸿。
然而一处监牢之中,却有一个被囚禁的人和其他人截然不同,每天都安安静静,仿佛已经预知到了自己的命运平静地将其接受一般。
就在这时,深牢之中沉重的狱门被打开,只见一个留着一卷火红『色』长发的贵族少女缓缓地走了进来,其明艳动人将监狱之中的阴冷一下子仿佛驱散了大半。而她正是如今在特里波利斯地位仅次于查士丁尼的贵族——亚历克西娅女伯爵,她的到来让所有人都感到惊愕,狱卒们则丝毫不敢违逆怠慢。
“你们先退下吧!”看着身后,亚历克西娅对狱卒们说道。
“可是查士丁尼大人……”
“这件事情到时候我会和大人讲清楚的,你们不必担心。”看着左右为难的狱卒,少女平静地说道,然而听起来平和话音里面却透着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威压。
不敢违抗的几个看守连忙点了点头,赶紧退了下去,不敢再留。一时间,牢狱之中又只有了亚历克西娅和眼前这个女人两个人。
“真的好久不见了,亚历克西娅小姐,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呢!”一直面对着监狱高墙的女人终于转过头来与来到这里的贵族少女四目相视。上一次见面,明明她们的位置是截然相反的,可是现在却已经互换,只觉得恍如隔世。
百感交集的亚历克西娅点了点头回答道:“是的,好久不见了,佐伊嬷嬷。”看着曾经犹如亲人一般的人沦落至此,她此刻也是心中唏嘘,也正因为如此,直到这时她才选择来到这里。
“你结婚了?”忽然看见了亚历克西娅手上戴着的婚戒,意外的佐伊看着少女问道。
而亚历克西娅攥握着手指,也点了点头承认道:“是的,不久前我答应了福卡斯的求婚并很快举办了婚礼。”事实上,亚历克西娅的这场婚礼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福卡斯尽管在平叛之中立下大功,可是全城上下谁也没想到亚历克西娅这颗莫利亚的明珠竟然如此干脆利落地答应下嫁给这个之前毫不起眼的小贵族。
而佐伊也同样如此,但看着亚历克西娅的神『色』这个女人却半揶揄道:“原来是那个小子,我还以为是查士丁尼呢!不过也很正常,约瑟夫·福卡斯也的的确确是可以托付的人,隐藏的那么深让我还有利奥斯格罗斯殿下都看走了眼。你的眼光没有错,依靠他即便帕帕多罗斯家族被清洗过了一遍也有复兴的希望。只是这真的是您愿意的吗?”
第六章 启程前的准备(下)
“这真的是你愿意的吗,亚历克西娅?”佐伊嬷嬷平静地问道,看着这自己一手带大的女孩儿,对方心里想着什么,她一看便知。
然而亚历克西娅却无比平静地回答道:“我是自愿成为约瑟夫·福卡斯的妻子的。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和其他人都无关。”
少女直接打断了两人之间的交谈,尽管声音平和,可是佐伊还是听出了那孩子骨子里面的倔强。而在亚历克西娅的身上,她也再一次看到了那种沉稳的成长,也许这个曾经还会对自己撒娇的孩子真的已经长大了吧!
略带欣慰的点了点头,女人点了点头,微笑道:“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多置喙。相信你这么大了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只是这一次难得你来看我,应该不是为了这件事情,想来我的日子应该不远了吧!”明白自己都做了什么,佐伊清楚失去那么多亲信部属的查士丁尼不可放过自己,所以她一直都在等待着这一天。
而果然不出佐伊所料,亚历克西娅沉默无言只是静静地与她四目相视,等于承认了她的猜测是对的。
良久之后,这个贵族少女经过了心中的挣扎终于打破了沉默,看着从小一直陪伴自己的『乳』媪说道:“我可以救你出去。”
可是她的话才一说完,早已经猜到了的佐伊嬷嬷却摇了摇头直接拒绝了她。“这不可能的,亚历克西娅。你比我更了解那位查士丁尼大人,从那一天起,我就知道都总是会有这一天。能够再看你一眼,确保你能够平平安安我就已经心满意足的。既然是我当初的选择,就要从容接受这最后的结果。强行挽回的最后对你对我都将无法得到一个完美的结局。”
“可是那一天你对我可不是这么说的。”亚历克西娅近乎有些心情崩溃,声音在这一刻也变得哽咽。
但面前的女人依旧不为所动,“此一时彼一时,那位查士丁尼大人是不能犯同样的错误,这便是他和利奥斯格罗斯大人的不同。而这也恰恰证明了你所追随的人的确没有错。如今的我已经再无立锥之地了,既然已经没有了其他的留恋,那么体面的离开这个世界才是我最好的归宿。”心意已决,佐伊没有给亚历克西娅任何的余地,便结束了谈话,她虽然只是斯格罗斯家族的家臣,一切也随着利奥公爵的死化为泡影然而她决心也始终未变。
而见佐伊转过了身,看着对方的背影,亚历克西娅也终于明白即便自己在如何努力,恐怕面前的这个女人也绝对不会回心转意,擦干了眼角的眼泪,少女躬了躬身,也不再多说什么,带着失魂落魄的眼神从监狱的牢房里几乎是夺路而逃离开了这个地方。
……
……
……
难得如此安静闲适的午后,庭院中的积雪虽然还在,可是沐浴在这冬日里面和煦阳光之中,大致便已经感受到了冬季即将迎来尾声。
而在庭院之中,活泼的小女孩正跟着侍女们一起玩耍,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母亲则微笑着看着自己可爱的女儿一举一动,脸上无时无刻不流『露』出深深关爱。
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美好的时光了!看着这一切,欧朵西娅心中也不由感慨,和平的日子在失去之后方才觉得是多么可贵。然而她也明白在将拉丁人赶走之前,这种闲适是无比奢侈而短暂的。
这几天,特里波利斯城上下,征召的总动员的事情这位皇女早已经知晓,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然而欧朵西娅此刻的心里却又不由为那个人感到担忧。曾经在君士坦丁堡的这位公主对那些拉丁人的恐怖了解的要比一般人要多得多,查士丁尼目前所经历的一切比起君士坦丁堡之战仍然不过是小儿科。欧朵西娅当然相信着查士丁尼的能力,可却也不得不心中忐忑不安。想到这里,女人下意识地有些出了神,呆坐在石凳上,以至于直到他走到了身边,忽然发现侍女们的嬉笑声停止的她才注意到了他的到来。
“贵安,公主殿下!”走进了庭院之中的人正是查士丁尼。
“哎呀——是你来了,我都没有注意。”
欧朵西娅的嘴边微微『露』出了一丝矜持的微笑,然而看着查士丁尼似乎有些消瘦枯槁的形容,心中不禁惴惴不安。看来为了备战的事情,这个年轻人这几天一定是殚精竭虑。
马上问出到底有没有遇到什么难处,需不需要自己来帮忙,然后嘱咐他不要将什么担子都一力承担。欧朵西娅想要这么做,可是她知道,眼前的大男孩儿永远只会『露』出那副自信满满的笑容,让她一切放心。
“差不多有好几天没见了吧!看来这些天的事情也够你忙了。”
“啊啊……是啊。”
查士丁尼耸了耸肩,而他看着欧朵西娅的目光顿时间变得有些闪烁,看来眼前的皇女也早已经听到了风声,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沉默,查士丁尼明白自己得要赶紧去找个轻松一些的话题转移一下注意力。
——找到了。他看着和侍女们玩耍,小小年纪便可以看出将来美貌不让母亲的女孩。
“海伦娜!你看这是什么。”
查士丁尼边喊边挥了挥自己手上拿着的“礼物”
而海伦娜马上注意到了他,看见了查士丁尼手上的东西立即满面笑容地跑了过来。
“查士丁尼叔叔,路上辛苦了!”乖巧的海伦娜朝着查士丁尼甜甜问好道。
“你好啊,海伦娜。上次弄丢了你的风筝,我答应过要给你再做两个当做赔礼道歉。喜欢么?”
查士丁尼笑着『摸』了『摸』女孩儿的小脑袋,将自己做好两个崭新的风筝一起递给了小女孩。
“哇,好漂亮……”
这次的风筝就不是之前那样简易的菱形风筝了,按照前世的记忆查士丁尼做成了两只彩『色』的纸鸢一下子就把女孩的心俘获了。
“查士丁尼叔叔,谢谢你,这两个我一定会珍惜的。”兴冲冲的海伦娜笑着说道,完全将心思放在了查士丁尼送给他的新礼物上。
“哈哈,你喜欢就好。”见她立马就带着风筝让侍女们陪着她放着玩,查士丁尼的心中也是由衷的欢喜。这种年纪孩子本应该这样无忧无虑,只不过是因为战火才让她们许多人连一个安稳的童年也无法得到。
而看着查士丁尼,欧朵西娅则有些无奈地责备道:“明明已经这么忙了,你又何必花这么多心思!”
“举手之劳罢了,也谈不上什么心思不心思的。”查士丁尼摆了摆手随口笑道。
可是这时,欧朵西娅却用很严肃的口吻看着他问道:“那你今天来应该还有别的事情要和我说才对吧,关于北边的事情你还要瞒我瞒到什么时候,查士丁尼?”
第七章 皇女的命令
看着查士丁尼做的风筝,欧朵西娅则有些无奈地责备道:“明明已经这么忙了,你又何必为了一个小孩子花这么多心思!”
“举手之劳罢了,也谈不上什么心思不心思的。”查士丁尼摆了摆手随口笑道,并没有在意,而这风筝他本身也的确是顺手带过了的。
可是这时,欧朵西娅却收回了放在自己女儿身上的目光用很严肃的眼神看着他问道:“那你今天来应该还有别的事情要和我说才对吧,关于北边的事情你还要瞒我瞒到什么时候,查士丁尼?”
早已经料到被会被这样问道,查士丁尼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却并没有回答,而是选择缄口沉默。其实他并不想直接告诉眼前的女人让她再多一层忧思。
“鲁斯尼纳,看来又是一场恶战吧?”身为皇女的欧朵西娅并非对此一无所知,尽管查士丁尼有意隐瞒,可这几天特里波利斯的氛围便已经让她猜出了缘由。
而看着这个如此敏锐的女人,查士丁尼也无奈地点了点头,承认道:“真是一点也瞒不住公主殿下您呢!不过倒也不是刻意想要瞒着您,实在是这几天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今天才勉强抽空赶了过来,其实想说的就是这件事情。”
“如果不是我派人请你过来的话,恐怕到时候你只会又像之前那样不辞而别。”欧朵西娅也是没好气地白了一眼查士丁尼说道。
“我哪里敢这样啊!”苦笑着的查士丁尼转过头来吐了吐舌头,然而其实他之前心里还真的是这么准备的,此时此刻被欧朵西娅抓了一个现形,反而令他有些不好意思。
而一边坐在石凳子上的皇女却正看着正兴高采烈放着风筝的女儿,用平静无比的口吻缓缓地说道:“其实今天我让你过来是想要有件事情拜托你的。你能够答应我吗,查士丁尼?”
见欧朵西娅如此严肃,显然对方是有什么事情想要托付自己,这一刻查士丁尼也换了一副肃然神情,道:
“当然没问题,公主殿下。您的请求我一定竭尽所能,在所不辞!”
“如果可以的话,这一次你前往鲁斯尼纳,带上我和欧朵西娅。”
“什么?”吃了一惊的查士丁尼显然没有想到面前的这位公主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请求,顿时间面『露』难『色』起来,犹豫再三还是咬了咬牙,没有答应她的请求。
“这太危险了,公主殿下,为了您还有海伦娜殿下的安全,恕难从命。”
要知道此次出征非同往常,拉丁人的威胁加上鲁斯尼纳那位居心叵测的共治皇帝,查士丁尼自己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带上欧朵西娅母女的话,他也不敢保证能够保护他们周全。
可是起身走上前去一步的皇女却用那双明澈的眼睛紧紧盯着查士丁尼,“我知道你心中的顾虑,无非担心我和海伦娜的安全,但这一点你不必担心我——除了莫利亚的贵族,在伊庇鲁斯知道我的人本身就屈指可数更没有几个人能够认出我的身份,只要乔装打扮一下是不会有人察觉到的。反而是你前往鲁斯尼纳的话,米哈伊尔杜卡斯会不会暗地里使什么手段对付你才是你应该担心的。”这一点开始欧朵西娅便已经考虑到了,她当然不会让查士丁尼为难的。而她这一次也有一个必须坚持同行的目的。
看见面前的女人如此坚持,查士丁尼心中无奈但仍然试图劝说道:“但这一路上舟车劳顿我实在担心殿下您的身体,而您留在这里的话,既可以安心养病我也可以放心一些。”由于那片约柜碎片的原因,眼前的这位公主的身体其实已经大受影响,他实在不愿意让长途的跋涉压垮这个柔弱的母亲。
可是欧朵西娅却依旧没有妥协,看似柔弱的她却从来不是一个会选择妥协的人,查士丁尼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的。
“我明白你是为了我和海伦娜好,但既然走上了这条路,我选择肩负我所应该承担的那一刻,就意味着我不可能永远接受你或者他人的保护……之前每次都是你那么任『性』,但是这次就容我偏要勉强你一次吧!”眼神之中透着从容不迫,这一刻欧朵西娅不再是一个只为了守护自己孩子的母亲而是变成了真正帝国的皇女,而她的话语之中仿佛天然便透着不容违逆的意味,让看着她的查士丁尼一时间居然也有一种恍然的感觉,直到看见了那双明亮的双瞳方才回过神来。这大概就是皇室之中孕育下才有的真正的紫衣贵族的风范吧,亦或者完全不是,而是单纯是这个女人灵魂之中所独有的光辉,也恰恰如此,自己才会被其吸引,赢得了他心里真正的尊重。
而知道其志不可夺,他也终于选择了放弃,尽管心中此时也是万般无奈,但是查士丁尼还是选择了妥协,而这也是身为莫利亚的小狐狸少有的做出的妥协举动。
“好吧,我答应您,公主殿下。”
眼神里面透着复杂的情感,查士丁尼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究竟是对还是错,正是当初那天晚上,自己的那番话,让这个本来已经失去希望只想着平淡度过一生的女人重新唤醒,这才让他们之间互相吸引互相成就对方,然而这位皇女固然收回了初心,可她也将面临接下来一切要面对的艰险,而对一个母亲而言究竟是不是太残酷了呢?即便自己有着那块可以预言吉凶的约柜碎片,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听上帝来作出安排了。
……
……
……
而在这边,莫利亚还在为了未来的战事紧张准备着的时候,此时此刻的鲁斯尼纳城内,一座无比幽深的修道院里,一个身披紫袍的男人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平静地面对着另外一个男人,而对方不是别人,正是如今伊庇鲁斯的统治者,对外宣称为罗马帝国皇帝的米哈伊尔杜卡斯。
平静地看着椅子上坐着的男人,米哈伊尔平静地打着招呼道:“好久不见了,穆兹菲乌斯陛下!”
第八章 共治皇帝的忧虑
“好久不见了,穆兹菲乌斯陛下!”看着眼前这个双目失明的男人,米哈伊尔杜卡斯微笑着问好道。只是也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注意到,在这幽暗的修道院之中,他笑声却让人不寒而栗。
而坐在椅子上,穆兹菲乌斯当然明白面前这个男人一定是来者不善,可是却依然淡定从容,“的确好久不见了,亲爱的米哈伊尔。只不过在这个地方我几乎都已经快忘记时间过去多久,还以为已经所有人都把我忘记了!”
“哈哈,怎么会呢?您可是我们最尊敬的皇帝陛下,有谁能将您给忘记了呢?只不过陛下您的眼睛也不太方便,在这里不被人打扰相信才是对你最好的归宿。”『露』出惨白的牙齿哈哈大笑,米哈伊尔的笑声回『荡』在修道院的长廊之中久久不散,而那双阴鸷的眼睛正死死盯着面前穆兹菲乌斯脸上任何一丝变化。
然而即便是这样,穆兹菲乌斯却依旧是一如往常,从容不迫,微微耸了耸肩道:“是啊,这也许就是我的归宿吧,毕竟对一个瞎子而言,无论是在外面还是在里面都是‘暗无天日’的。”
这看似半开玩笑的话语之中,听在米哈伊尔杜卡斯的耳中却显得格外刺耳,充满了讥讽之意,可偏偏穆兹菲乌斯的脸上却连一点点揶揄的意味也没有显『露』出来。而他脸上阴沉的脸『色』叶对一个盲人毫无意义可言。
米哈伊尔冷笑,忽然间低下了头,用低沉的嗓音附在穆兹菲乌斯的耳边冷不丁道:“陛下,您还记得那个救您回来的叫查士丁尼的小子吗?”
这一刻,气氛一下子变了许多,仿佛时间也在瞬间凝固了一般。米哈伊尔低下头几乎和穆兹菲乌斯的面孔都要贴在一起,注视着对方脸上每个地方的变化,好似想要看出破绽。可是依旧,穆兹菲乌斯好像仍然不为所动,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
“哦,是那个孩子啊,我当然记得,当初多亏他我才能从拉丁人的手上逃出来呢!他怎么了吗?”口气平和,略带一些惊讶的意味,穆兹菲乌斯依旧镇定自若地问道。
而见这个瞎了眼睛的男人仍然如此,脸上什么东西也看不出来,米哈伊尔也不得不在心中表示佩服穆兹菲乌斯能够撑得住气,点了点头道:“没什么,只是忽然想了起来罢了,当初我将他派往了伊洛凡堡那里,他在那里干的是真不错啊!果然没有让我失望,的确是一个可造之材。正是帝国如今需要的栋梁之才!其他倒也没有什么事情了,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去处理,还请您能够允许我暂且告退了,陛下。”
“这还需要我来允许吗,米哈伊尔?”穆兹菲乌斯略带着笑意揶揄道,然而他的这句话里面或明或暗都带有着对面前这个野心家的不屑和讥讽。
米哈伊尔杜卡斯自然也一清二楚,脸上冷意一闪而过,随即起身却依旧对着眼前这位瞎了眼睛的皇帝躬身告退,并没有丝毫礼仪上的僭越。
留下深深的背影,米哈伊尔杜卡斯离开了幽深的修道院,沉重的脚步声回响,而一扇扇沉重的大门也打开而后重重合上,最终再一次将孤独的穆兹菲乌斯一个人留在里面。而当这个男人从修道院之中走出,在外面等候多时的伊庇鲁斯宦臣们连忙迎了上去。
“陛下,您终于出来了,让我们好生担心啊!”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难道我还会怕一个瞎子不成?”米哈伊尔杜卡斯皇帝冷冷地嗤笑道,完全了没有刚才在修道院之中那副恭恭敬敬的模样。如今的伊庇鲁斯,虽然依靠着穆兹菲乌斯的旗号,然而真正的统治者其实是他,米哈伊尔自然不会将穆兹菲乌斯多么放在眼里的。而他今天过来问候,也不过是有着自己的意图罢了。
然而身边的大宦官却仍然不解自家陛下这样做的原因,“可就算这样,也不必您屈尊亲自来这种地方啊,只需要派一个人就行了的!”
“派一个人过来?之前派去的人没有一个带回来有用的东西。穆兹菲乌斯那个家伙一向隐藏的够深的。如果不是我亲自来,想弄出点蛛丝马迹恐怕都不可能。”米哈伊尔杜卡斯冷哼一声,深感自己以前太大意了,以为将对方幽禁在这里便可以高枕无忧了。可是之前的短短几个月里面,南方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让他终于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而见此状况,谄媚的大宦官连忙恭维道:“陛下英明,这是微臣难以想到的。那这样看来,穆兹菲乌斯这家伙一直以来都都不安分啊!”
“何止是不安分啊,我和他认识了这么多年,他岂是甘居人下之人。只不过这一次我是真的疏忽了,没想到放跑了的那个小子在南方居然真的搞出来这么大的动静。”眉头锁起,这个男人不得不感到忧虑,那个叫查士丁尼的年轻人占据着莫利亚还有雅典,虽然看起来那里饱受战火,但是俨然已经是一方诸侯,足以有分庭抗礼的底气。加上自己在阿格里尼翁的那个弟弟,米哈伊尔杜卡斯明白自己的麻烦大了。
可是身旁这些宦官们却哪里晓得他心中所想的事情,仍然一副讨好的模样,“那又如何,那种出身低贱的小子终归难成气候,他还能反叛不成?如今陛下众望所归,得到保加尔人、热那亚人的协助,谁敢不从,等他们来到鲁斯尼纳还不是陛下您一句话的事情。”
然而他们的这些话哪里有半点用处,米哈伊尔心中满是不屑:要是真这么容易的话,我又何必花那么大心思去准备。只不过现在从穆兹菲乌斯的表现来看,他应该不知道查士丁尼现在的近况,这倒是一个好消息,至少对付他们的时候也就有一张底牌了。
而此时距离着那些心怀叵测,首鼠两端的封臣们来到鲁斯尼纳也不剩下多长的时间了。
第九章 抵达
伊庇鲁斯西海岸的重镇伊古迈尼察,港口上一时间人来人往,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尽管这里曾经不过是一座帝国西部普通的城镇,然而随着东部难民的涌入,这里因此也变得繁荣起来,依靠着亚德里亚海的水道,这座城市如今承担起了伊庇鲁斯与西边拉丁国家的大部分贸易。
然而本来应该远离战争最前线的这里却一直以来并不太平。尽管如今的伊庇鲁斯作为罗马帝国的继承者在战『乱』的伤痛之中渐渐恢复过来,并掀起了光复运动,可是实际上由于如今四分五裂的现状,依旧应对得有些力不从心。以至于威尼斯人扶持起来的克罗地亚海盗在周边肆虐,伊庇鲁斯也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在安杰列斯王朝的数十年里,军备废弛早已经到了令人触目惊心的地步,陆军孱弱无比,而海军更是一样,大量的战船无法得到维护,地方驻防海军被解散,而唯一还算精锐的禁卫海军在君士坦丁堡沦陷之后便撤退到了尼西亚效忠于拉斯卡里斯家族了。所以,仅仅凭借自己的力量,米哈伊尔杜卡斯也无法完全解决海上的威胁。这也就是为什么,伊庇鲁斯一直以来谋求与热那亚的合作。不过如今一切都已经解决了,因为在不久之后热那亚的使团便将抵达鲁斯尼纳和伊庇鲁斯达成同盟,而有了热那亚共和国的海上力量的支援,西海岸的祸患无疑将大大减轻。
“呜——呜——”
港口边,浑厚的号角声驱散着栈桥上的人群,只见海上一支全服武装的船队朝这里驶来,一下子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然而当众人看到了船上在海风中飘扬的鹰旗,顿时又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一支伊古迈尼察的驻防海军回来了。
可是当残破的战船停靠在岸边,远远被士兵隔开的城镇居民往来商旅们都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这伤痕累累的模样简直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一般。可惜的是,越来越多的驻防军赶来将围观的人赶走,即便再好奇也没法一看究竟了。
“哟,希米恩,看样子这一次你又碰上硬骨头了呢!”看着从甲板上走下来的朋友,伊古迈尼察的驻防长官奥尔西尼半调侃地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可是却被正在气头上的海军长官希米恩一巴掌拍开,见此情景奥尔西尼也不由有些尴尬地将手缩了回去,看着破损的船体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了?”
“还能有什么,当然是该死的威尼斯人了!”心中怒气腾腾,希米恩一拳砸在了栈桥旁边的木桩上,咬牙切齿地几乎睚眦俱裂。
“可就算是克罗地亚海盗也不至于这样吧,你们这次的损失好像有些严重……”得知了手下清点出来的伤亡和损失,奥尔西尼也不由惊了,海盗尽管凶残,可是毕竟靠的是流寇式的袭扰,也不至于竟然让煮饭海军都伤筋动骨才对,这其中显然有什么隐情。
“当然不是克罗地亚人,是威尼斯人这群不要脸的东西,居然亲自撸袖子下场伪装成海盗突然袭击。要不是我及时撤退的话,恐怕能不能活着赶回来都是个问题。”想到这里,希米恩便气不打一处来,死里逃生的庆幸和心有余悸反而要在后面。
看着自己的老朋友,奥尔西尼松了口气劝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唉,只怪现在科孚岛在威尼斯人的手中我们没有能力收复那里,否则的话怎么能够允许他们在我们门前耀武扬威!”科孚岛的重要『性』,他们比谁都要清楚,那里曾经是热那亚的地盘,而不久前被威尼斯人夺走犹如一把匕首『插』在了亚德里亚海通往地中海的要道,彻底保证了威尼斯共和国的制海权。即便他们在如何恨之入骨,以目前的力量和威尼斯人公然开战还是不太现实的。
“唉,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件事情呢?可如今国家沦丧,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光复,说不定要等我们这把骨头老朽透了,约翰他们长大了才有希望赶走该死的拉丁人。”希米恩不乏悲观地摇了摇头,自己的亲人有许多都在君士坦丁堡丧生,若说他不急切于收复故土是不可能的,然而几次与拉丁人的鏖战却逐渐令他的心情冷了下来。内部贵族的逡巡倾轧更令他不满,因此不久前他才奏请米哈伊尔皇帝调防到这里,远离鲁斯尼纳那个是非之地。
就在这两个男人互相交谈的时候,岸防的哨兵却吹响了警戒的号角声,令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因为这个号角声代表着海上有不明目标正靠向这里。驻守的士兵们立即集结了起来,严阵以待,看着海上一支规模不小的船队正朝这里靠拢,不得不心中忐忑起来。
只见,目标越来越近,而秉着呼吸的伊庇鲁斯士兵们则死死盯着海上的这支船队缓缓进入他们的视野,只见最前面的船上挂着的是商船的旗帜。然而这并没有让罗马士兵们放松警惕,因为伪装成商船发动袭击的事情可是屡见不鲜的,这样大规模的船队,万一满载着敌人的话,一旦交火容不得他们半点疏忽大意。
“在海上拦截……还是……”
“船只损伤太厉害了,而且对方身份不明,还是等靠岸再做计较吧。”谨慎的奥西尼亚说道,而终于对面的商船也终于进入了伊古迈尼察的港口之中停下。可就在这一个当口,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这支商船本来挂着的商船旗帜在这时陡然落下,而取而代之的却是一面令岸防士兵们都没有料到的旗帜——伊庇鲁斯的鹰旗。
怎么会这样,看着这一幕,奥西尼亚和希米恩都不由面面相觑。
而只听,他们头顶上,靠拢停下的巨大商船的甲板上,一个从容不迫的声音在这时不紧不慢地响起在两人的耳边。只见一个贵族打扮的年轻人在这时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微微躬身道:
“好久不见了,您还记得我吗,希米恩将军,我是查士丁尼。”
……
……
……
第十章 合作达成
“没想到还能够见到你,查士丁尼君,不,现在应该称呼您为总督大人。”希米恩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也不由心底掀起万般感慨,谁能够想到当初这个在保加尔人的使团之中毫不起眼的小子如今却成为了莫利亚的一方统治者。
而此刻得到了伊古迈尼察热情接待的查士丁尼则摇了摇头笑道:“无需如此见外,希米恩阁下,当初还要感谢您在隘口能够相信我放行,要不然我也不可能有今天。”
“这是您自己的造化,我也是只是因为您当时手里的金玺诏书的缘故才答应放行的,结果那一次之后查士丁尼大人您就被派往了伊洛凡堡,我对您护送我外甥的事情一直没能好好道谢。”希米恩由衷地说道,虽然王城之中对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说法千奇百怪,有吹捧也不乏诋毁,但是他仍然记得当初这个年轻人将自己外甥一路护送的恩情,因此本身便对查士丁尼的好感大于一般的旁人。
“那只是我分内的事情,毕竟当初离开君士坦丁堡的时候,受人之托,当然要竭力完成,没什么好谢的。约翰呢,他最近怎么样了?”
“劳您费心了,我让他在鲁斯尼纳的军械库找了一个差使当学徒,虽然苦了一点,但是至少能让我在外面安心一些。”
“原来是这样,我说怎么没有看见他。”查士丁尼颔首了然道,“也是,毕竟现在兵荒马『乱』,有安全的地方比什么都重要。”
“是啊,这可不,不久前刚刚跟威尼斯人照了面侥幸没有吃太大的亏。不过,查士丁尼大人,米哈伊尔陛下虽然下了诏令征召各地,可是您来的也太早了。而且——”
“而且人我带的也不多,更没有军需粮草之类的东西,你是想问这些吧?”猜出对方新中国想法的查士丁尼从容承认道。
话没来得及说完的希米恩点了点头,其实之前在港口上看见查士丁尼的希米恩也是大吃一惊,半晌这才依稀认出了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查士丁尼,可是看着船上这点人马似乎刚满一千,他不禁为眼前的年轻人感到担心,这样前往鲁斯尼纳恐怕怎么也无法让米哈伊尔皇帝满意的,而且城中捕风捉影里面他也听闻了查士丁尼和杜卡斯之间的过节。所以,这一刻,希米恩以最委婉的方式提醒了一下面前的查士丁尼,而对方也承认了,反而不禁更令他有些疑『惑』。
“那么……”
“这只是一部分而已,后续的军队将会在一个月之内从海上进入伊庇鲁斯,军需物资兵马粮草一应俱全。而我来这里则是为了拜托您一件事情的。”查士丁尼一边解释道,一边忽然间压低了声音,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禁让希米恩看着对方如此郑重其事的神情有点心情紧张起来。
“什么事情?还请大人您明示,只要是我能力范围之内的,自然没有推辞的道理。”
而见希米恩如此表态,查士丁尼也点了点头,道:“好,既然这样,我也就开门见山了。如果可以,希望阁下能够允许在这段时间里,我的兵马能够暂时驻扎在这里,并隐瞒关于我抵达这里的消息,可以吗?”
“这……这是何意啊,查士丁尼大人?”没想到眼前的年轻人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希米恩也不禁有些意外。这个请求的确只需要他一句话就够了,而查士丁尼手上的士兵就算驻扎在这里对于伊古迈尼察也谈不上太大的负担,可是这样做实际上却是不符合帝国法令的,为了避免地方军队出现叛『乱』哗变,帝国明令禁止隐藏军队驻扎信息。此时此刻,这个男人也不得不有些犹豫起来,一旦要是被多疑的米哈伊尔皇帝知道的话,可就不妙了。即便他再对查士丁尼有好感,但也不敢拿这件事情来开玩笑。
而查士丁尼这时也看出了对方心中的顾虑,也清楚这样的要求的确是有些强人所难,于是缓缓地说道:“请放心吧,如果出了什么差池一切都有我一个人来负责,绝对不会牵连到你的身上。”
“可是,查士丁尼大人,即便是这样恐怕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做出决定的……”心中无奈的希米恩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查士丁尼。毕竟他的爵位官职实在微不足道,根本不敢冒这样大的风险。
然而查士丁尼接下来所说的话却令这个本来已经决定拒绝查士丁尼请求的男人一下子动摇了起来。
“即便我可以帮你们解决掉科孚岛上的敌人你也依旧不愿意答应我的请求吗,希米恩阁下?其实这件事情对您来说并不困难,只要将我们说成是来自热那亚的雇佣兵的话,我想即便是米哈伊尔皇帝真的知晓这件事情也不会过问太多的。而且我们帮助您解决了海盗的问题,到时候不仅解释起来顺理成章了,而您还可以获得大功一件,一举两得,不是吗?”查士丁尼平静地说道,仿佛拿下科孚岛对他而言简直轻而易举。
如果一般人说的话,希米恩绝对会以为是在开玩笑。然而查士丁尼在莫利亚的威名早已经响彻伊庇鲁斯,而从这个年轻人的脸上从容淡定的神情,希米恩明白查士丁尼完全不是在开玩笑,这让饱受海盗之苦的希米恩不得不有些动心。
“您真的说到做到?”深吸了一口气,希米恩再一次认真地确认道,终于下定了决心。
而看着对方终于动摇,查士丁尼也微笑着伸出了手,“当然,在这一方面我还是有点信心,不至于夸下海口的。而这一切,只需要阁下你能够看在昔日的情分上,行一个方便即可。”
“那么,成交!”咬了咬牙,男人握住了面前这个年轻人的手,同意了和对方达成的合作,然而他的心中却仍然有些忐忑不安。纵然他听闻了【莫利亚的小狐狸】的威名,然而这个当初名不见经传的小子真的能够做得到吗?那可是威尼斯人驻守的海上要塞啊!然而科孚岛的诱『惑』最终还是让这个男人做出了决定,答应了查士丁尼的要求。
第十一章 会合
<>>亚得里亚海,科孚dao,这座地理位置重要的dao屿一直以来都是海上的兵家必争之地,不过对于大多数时间将精力集中于东方的拜占庭而言,却一直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尤其是在曼努埃尔一世皇帝驾崩之后,帝国便再也没有对西方产生任何的兴趣,这也就导致了科孚dao在这几十年里遭到了意大利人疯狂的争夺,几度易手。
最先获得胜利的是热那亚人,其控制下的私掠海盗首先将科孚dao染指于囊中,便建立起了据点,最初不仅仅是作为商路的中转站同时还是打击竞争对手的巢『穴』。比萨人和威尼斯人的商船多次深受其苦,积怨已久。
因此在拿下了君士坦丁堡之后不久,威尼斯便挟大胜之威一举驱逐了科孚dao上热那亚人的势力,成功占据了这一重要的据点。而对此,忌惮对方实力的热那亚人也是敢怒而不敢言。可是这并不代表热那亚会忍气吞声,他们只不过是暂时放弃暗地里一直伺机而动。
而随着如今整个拜占庭帝国的旧疆局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热那亚所希望的机会恰恰也在这时给予了他们。
两个月前,在科孚dao驻扎的一支驻军从海上离开前往了君士坦丁堡,似乎是要支援拉丁帝国对尼西亚的攻势,这导致了科孚dao要塞的力量被大大削减。当然对付周围的海盗和已经孱弱不堪的拜占庭海军是绰绰有余,然而这对热那亚人而言简直就是开门揖盗。
于是乎,在东方的热那亚商人会分部没有来得及向母邦请示便最终决定发起对科孚dao上威尼斯人的报复行动。
一支规模不小的精锐船队从塞浦路斯、的黎波里出发集结,而统帅他们的则是这一年多来功勋赫赫节节高升的新锐,班提克。这个得到了多利亚家族垂青的男人,即便他的资历在老一辈中尚浅,但也凭借此足以服众。
然而此时,班提克却心情颇为凝重,因为对他而言这既是那位大人给他的一次可以继续向上爬的机遇也同样是一次残酷考验,如果失败的话,班提克明白自己绝对会被毫不犹豫放弃的。因此他知道这次行动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可是曾经见过科孚dao要塞坚固的班提克筹备到现在仍然没有完全的把握。
停泊在海上仍然监视着科孚dao一草一木风吹草动,班提克在等一个人。
“班提克大人,他们到了。”
在船舱之中,甲板上匆匆赶来的士兵连忙将这个男人一直等待着的消息告诉了他,终于令班提克悬着的心可以放了下来。
果然,查士丁尼真的没有让他失望。
一支从伊古迈尼察驶来的舰队接近了过来,而那上面除了查士丁尼自己麾下的军团协同作战的还有希米恩抽调由查士丁尼指挥的伊庇鲁斯边防军。
“你终于来了,等了你小子好久了。让我担心了许久。”看着查士丁尼登上自己舰船的甲板上,班提克终于可以长长地松上一口气了。眼前的年轻人果真不出所料又带来了一支生力军助阵。
而查士丁尼却没好气地耸了耸肩说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小事一桩而已,这样你我之间之前的事情也算两清。不过你之前答应我的还是要说到做到的!”
“行,只要攻克科孚dao一切都好说。”终于有了把握,班提克这时也忍不住兴奋地摩拳擦掌起来说道。
而如果希米恩亲眼看到这一幕的话,他便会意识到自己上了查士丁尼的当,显然这一切都是其精心策划好的,查士丁尼从莫利亚离开的船只全部都是班提克提供的,而作为代价查士丁尼则要协助他们进攻科孚dao上的威尼斯守军。借此机会,他不仅仅说服了希米恩同意他暂时驻扎在伊古迈尼察,还得到了边防驻军的协助,一举两得。查士丁尼心中其实明白这样做多少有些不地道辜负了希米恩对自己的信任,不过事到如今一切也不得不便宜从事,到时候也只能尽可能避免伊古迈尼察的边防军的伤亡以及带回去的战利品稍作弥补了。
“情况现在怎么样?”打定好主意的查士丁尼问道,现在进攻之前他必须了解一下目前dao上的情况,纵然威尼斯人主力不在,贸然登陆作战都是非常危险的。
班提克明白查士丁尼的意思随即点了点头,便让自己的手下摊开了地图。
“这是半个月前dao上的细作提供的驻防地图,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算有变化也不会太大。尽管敌人人数不多,但是要害位置都把守森严,就算人数占据优势我们轻易之间很难立即攻克。”
“因此才要突然袭击打一个敌人措手不及,不是么?人数的优势从来都不是用在消耗的,而是战果更快的扩大化。如果让敌人快速反应过来的话利用dao上的防御工事我们的人数优势便『荡』然无存。”不假思索地说道,查士丁尼认真看着面前的班提克,一语道破了此战的关键便是能够在突然袭击之后彻底让威尼斯在科孚dao上的防御瘫痪。
“正是如此。”班提克说道,这正是他请求查士丁尼助阵的原因,作为海上民族,热那亚人是不善于陆地上的攻坚奔袭的,而查士丁尼麾下勇猛的战士在莫利亚立下赫赫威名,让他决定和查士丁尼达成合作,不惜支付了巨大的代价这才说服了这只狡猾的小狐狸,令他心疼不已。
不过目前看来,这一切显然都是值得的,看着平静沉稳的查士丁尼,以及他麾下跃跃欲试的战兵武士,看来这一次的进攻绝对是十拿九稳了。
“准备何时进攻?”沉『吟』了片刻,拿定了主意查士丁尼问道。
“明日黎明时分,趁着海上雾『色』朦胧,毕其功于一役。”班提克说出了自己制定的计划,而这成功与否便全部在于查士丁尼手下的精锐能够一举击溃威尼斯人的防线。
“是不是有些没有把握?”见查士丁尼半晌不语,班提克有些担心其是不是打了退堂鼓。
然而查士丁尼却摇了摇头,坦然一笑,“不是,我只是想着怎么样攻克下来能让伤亡最小而有些出神了。”轻声低语道,只见这个年轻人的脸上满是从容淡定,仿佛科孚dao已经是他囊中之物一般,而事实上对查士丁尼而言,的确如此,攻克这一座dao屿根本谈不上什么有没有把握,他只需要在意的仅仅是怎么回去之后好给伊古迈尼察的希米恩一个完美的交代罢了。
第十二章 奇袭科孚岛(上)
<>>黎明时分,深冬之中的天仍然昏暗无光,再加上朦胧的雾『色』,科孚dao周围的海面上什么也看不见,与黑暗完美融为一体。而dao上的沙滩作为科孚dao的“边境”,这里有着哨塔,昏暗的火光勉强照亮了这一隅之地。可更多的只不过是摆设罢了,困极了的哨兵打着瞌睡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可能遭遇的危险。
不过也难怪,一年之前,大约千名热那亚人被他们从dao上赶了出去,而亚德里亚海上的海盗无一不是从属于威尼斯,在海上根本谈不上有什么威胁。唯一有可能进攻的伊庇鲁斯现在自顾不暇,又缺少运输军队的船只,反倒成为威尼斯『操』控海盗洗劫村镇获取巨大甜头的对象,海盗们打一处换一处,肆意袭扰,不用看也知道希腊人现在一定焦头烂额的模样十分滑稽。
威尼斯人现在十分享受与袭扰和劫掠为主的策略,无需亲自冒巨大的风险便可以获得巨大的利益,只要面对的拜占庭驻军将领,丝毫没有反击进取的意思,他们便可以继续在科孚dao高枕无忧。
可惜的是,今天他们的好日子注定是要到头了。
趁着夜『色』和『迷』雾的掩护,娴熟的热那亚水手『摸』着黑掌着舵避开危险的礁石,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到了科孚dao的岸上,而威尼斯人还在睡meng之中浑然不觉。
浪花拍着礁石,一艘小船最先上岸,从上面跳下了十几名背着箭囊和弯刀的突厥武士,这些跟随查士丁尼征战许久的雇佣兵可以说是查士丁尼最信任的王牌,只见他们缓缓地『摸』向了海边威尼斯人的哨塔神不知鬼不觉。很快『迷』『迷』糊糊打着瞌睡的哨兵便在无声无息之中被解决,一点动静也没有。
而在船上,查士丁尼看见了哨塔上突厥部下用火把挥舞的信号,随即朝着班提克点了点头。
“岸上安全,一切准备就绪。”
得到了年轻人确定的答复,这一刻这个男人也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果然查士丁尼麾下的这些人真名不虚传。朝着部下们挥手,班提克终于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所有人准备进攻,务必保持安静,违令者军法从事!”
摩肩擦踵的热那亚士兵们就等着这一刻,与他们并肩作战的还有来自莫利亚、伊庇鲁斯的罗马军队以及突厥雇佣兵。
只见在黎明时分,依靠朦胧雾『色』伪装的巨大舰船停泊在科孚dao的海岸边上,船舱缓缓打开,士兵们从沉闷的舱内鱼贯而出,呼吸着新鲜的海风。尤其是热那亚人十分兴奋,时隔一年终于又一次踏上了这片土地向从他们手里夺取这儿的威尼斯人复仇。
可惜的是,现在他们无法发出怒吼声,在无言之中,热那亚、罗马组成的这支军队集结在一起在查士丁尼和班提克的指挥下朝着科孚dao上威尼斯人控制的三座堡垒进发,只要攻陷了这里,这座dao屿便将重新回归热那亚人的控制。
“攻陷科孚dao的话是不是意味着热那亚和威尼斯正式开战?”黑暗中,查士丁尼有意无意地问道,这次行动要是成功的话,吃了这么大的亏的威尼斯人忍气吞声恐怕很难。”
然而班提克却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年轻人回答道:“当然不是这样,当初无论是我们还是威尼斯人占领科孚dao明面上的身份都是海盗,因为法理上这里还是罗马帝国的领土,所以进攻的时候双方都以剿匪的名义,即便吃了多大的亏都只能咽下肚子里面去,上一次是我们吃哑巴亏,现在轮到威尼斯人了。”
“原来如此。”查士丁尼微妙地轻笑了一声,他早已经猜到,威尼斯和热那亚如今矛盾还没有激化到后来那一步,如今双方虽然暗中博弈,但是仍然留有余地,可衰弱的拜占庭帝国却成了承受这一切苦果的苦主。想要扭转这这一切,首先要尽快将热那亚拉下水,而仅仅结盟还远远不够。查士丁尼下定了决心,而这时,联军忽然停了下来。
“只要穿过这里,威尼斯人的据点便就在眼前了,这势必是一场恶战。”班提克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让自己的手下们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而当在联军面前的是一片茂密的树林,这里是科孚dao岸防的天然屏障,穿过这里便是科孚dao上的堡垒,如果正面作战,轻易进入无疑将会遭遇早有准备的守军埋伏而死伤惨重。所幸的是威尼斯人这次并没有准备,但这不代表一切就如同所看到那样安全。
只见一名突厥武士一跃而起,快步窜进了这片树林之中,他敏捷的速度奔跑着犹如一匹猎豹。然而就在这个突厥人踏入其中的那一刻,他便被一双眼睛盯上了。
是敌人吗?还是其他的什么
不容思索,在一颗大树后面的岩石边,一名威尼斯的暗哨士兵毫不犹豫举起了手中的十字弩,然而他的弩箭才刚刚瞄准极速奔跑之中那名突厥武士,黑暗之中一支弓箭便破空而来,还没有反应,这名威尼斯的尖兵便被当场『射』杀。
看着这一幕查士丁尼冷笑道:“看来威尼斯人还真是谨慎啊,真的时刻都留了一手,要不是早有准备,恐怕我们真的反而要着了他们的道呢!”
他们的猎物的确谨慎,但奈何手里掌握这内线提供的驻防图,查士丁尼他们一开始知晓了暗哨的存在。这直接导致了这些精心设计的布置在他的眼中毫无存在的意义。
只见查士丁尼麾下的突厥武士们两个人为一队分头行动,他们一前一后相随,拉开一定的距离,前面的人吸引威尼斯人哨兵的注意,而后面的人『射』箭掩护并拔出目标,只听见为数不多挣扎的惨叫,不一会儿这里的威尼斯暗哨便一个不剩全部被拔掉。
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班提克也忍不住心中赞叹,难怪即便罗马皇帝在战场上与突厥人作战吃尽苦头却依旧乐于任用他们,的的确确是精锐中的精锐,不过更难得的是他们对查士丁尼的忠心以及查士丁尼对他们的信任。
第十三章 奇袭科孚岛(下)
“怎么回事,这究竟发生了什么!”驻守在这里的是威尼斯的私掠海盗首领,名义上科孚岛的领主,贝鲁特·图卡利安。根本没有预料到会遭遇突然袭击,而此时兵临城下,这个男人方才意识到大祸临头。
“大人……热那亚人已经包围了我们。”低下了头的部下们看着眼前他们气急败坏的总督只得战战兢兢地回答道。他们也没有想到热那亚居然会这么快就发动报复,竟然一点也不忌惮威尼斯气势正盛的锋芒。以如此雷霆之势进攻过来,想来这次的敌人显然志在必得。一时间城中上下早已经人人自危,毕竟他们的老对手热那亚人的手段从来都是无所不用其极,即便他们是威尼斯的人。
“为什么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暗哨和岸防军队都干什么去了?居然让敌人『摸』到了眼皮子底下!”图卡利安近乎怒吼道质问道,简直可以说对热那亚的进攻毫无防备,以至于现在无论是海港之中停泊的舰队还是岛上的复杂地理环境都没有派上半点用场。
“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简直就像是见了鬼一样,热那亚人似乎知道我们布置暗哨的地方。”
听到自己手下的回答,贝鲁特图卡利安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咒骂道:“愿天主将他们钉在十字架上,一定是有『奸』细,要不然不可能前脚韦尼尔大人刚走,这群家伙后脚就过来偷袭……该死的,热那亚人在这座岛上经营了这么多年肯定是有后手留下来的。”
有『奸』细?如果真的如同他们的总督说的那样,那么此时热那亚人已经对岛上的虚实了如指掌了。
面面相觑的威尼斯人之觉得头皮发麻,看着面前一脸阴沉的贝鲁特,彷徨无助道:“那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这一次,热那亚人兴师动众,而他们在岛上留守的兵力实在有限,现在连虚实都已经暴『露』,他们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而神情阴鸷的贝鲁特摇了摇头,并没有太大把握地说道:“暂时先看情况吧,我们所在的主城防御还算坚固,热那亚人无论是直接进攻还是分兵围攻两侧翼堡一时半会儿都拿不下来,只要我们支撑的时间够久,或许事情还能有些转机。”如今的他也只能寄希望于侥幸,热那亚人远道而来必然没有大型的攻城器械,而攻坚战对他们来说也势必是短板,只要坚持一段时间,说的不定能够勉强等到援军到来,不拼一拼就这么选择投降贝鲁特实在心有不甘。
下定决心的贝鲁特选择孤注一掷,他好不容易得到了驻扎在科孚岛这个美差,他无法接受就这么轻易丢失。
而实际上,这个威尼斯男人的想法倒也并没有什么错,科孚岛上的要塞的确坚固,要是死守住一段时间等到援军救援不是不可能。可惜的是他挑错了对手,他本以为对付的是短于攻城的热那亚人,然而当威尼斯人的守军看见怀着复仇目光罗马军队登上墙头的那一刻一切便截然不同了。
……
“呜呜呜~~~。”完全不同于热那亚人的战争号角声在这时吹响,戴着东方式的粗犷,令人不寒而栗,习惯于与拜占庭人打交道的威尼斯士兵对这个号角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了。他们惊恐地看向了城下,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与热那亚的战争之中会有希腊人『插』手进来。
而早就集结起来查士丁尼麾下的士兵们则一个个摩拳擦掌,只等着一声令下便发起进攻。
“直接进攻主城真的好吗?”班提克看着查士丁尼如此做法不禁有些顾虑,毕竟谁都能看出来面前这座堡垒的坚固,直接强攻必然会伤亡惨重。
可是对此,查士丁尼却有着不同的见解,摇了摇头回答道:“不,现在时间对我们来说更重要,这一点城上威尼斯人比我们更清楚。威尼斯的各个海上据点相互靠近的地方必然会有往来,拖延下去必然会被发现,而现在科孚岛的守军就是想要要死守到援军到来。如果不果决一些快刀斩『乱』麻的话,只会正中他们下怀。只要在其他他们的援军反应过来之前攻克主城,其他两座城堡自然传檄而定。”
说罢,骑着骏马出阵,只见查士丁尼拔出了腰间的长剑朝着着跃跃欲试的士兵们下达了进攻的命令,并向他们说出了令无数罗马人热血沸腾的誓言。
“前进吧,我的战友们,如今的罗马是一片分裂土地,我们与侵略者血腥厮杀令人民饱受磨难,但是在上帝和帝国义下,我们的人民仍然站在我们的这一边,为重获自由而顽强抗争,从君士坦丁堡沦陷的那一天开始光复战争每天都在继续,经年猜疑和内斗令我们身心俱疲这才致使不幸,遍察伊庇鲁斯到奇里乞亚,都无强手可与威尼斯相抗,在如此黑暗和绝望的年代,罗马的人民是多么希望于有人能够聆听人民呼声,带领他们走出困境让罗马重返自由,再度统一!是时候站出来了,我的战友们,不必畏惧牺牲,用你们的剑去证明,你们便是那个人,那个让人民对困苦处之泰然,也愿意和你们并肩作战顽强抗争的人!
只有全部收复失地,罗马方才能成为那个伟大的国家,人民从来需要不仅仅是一位伟大的领导者还需要一个又一个前赴后继勇敢的扞卫者!为了帝国和帝国的子民,把力量借给我和我前进吧,我的战友们!”
“为了帝国,进攻~!”
士兵的战意犹如火『药』被点燃,一片山呼海啸,即便是第一次加入查士丁尼指挥下的伊庇鲁斯军队也被这位年纪轻轻的指挥官所感染,激动的热泪盈眶。
从来没有人对他们说过这样的话,而这正是这些士兵们想说却一直无法表达出来的。眼前这个男人在暮气沉沉帝国上下宛如一团火焰让看见的人无不感受到了希望,怀着近乎无畏的姿态,以磅礴的气势,作为前锋的罗马人对威尼斯人城堡的攻坚战在这一刻打响了。
“嘎吱嘎吱。”只见由热那亚人提供冲撞车被罗马军队推着前进,盯着城头上威尼斯弓箭手的箭雨,士兵们吃力的推动着冲撞车前进。
威尼斯人的城堡门前故意用土石修葺了一个小坡,平时倒是无所谓,但是要想推着沉重无比的冲撞车靠近城门这短短距离在这一刻无比漫长,大大消耗进攻的拜占庭士兵的体力,加上城堡上威尼斯弩箭手凌厉的『射』击,不一会儿便给进攻的罗马军队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不过,因为布鲁斯修建的塔楼,以及床弩的克制,城墙上的弓箭手们基本上起不了作用,很快木梯手们越过山坡来到了城墙下,木梯被搭在了城墙上。
“冲啊~~。”然而这并不阻碍罗马军队猛烈的冲击,在听完了查士丁尼对他们说的那番话之后,进攻的士兵无不拼死效命,争先恐后,他们知道谁能够首先登上墙头,并且夺下这座城堡,自己的功绩和荣耀将不可磨灭。同时这也是他们人生以来对嚣张跋扈的威尼斯人的第一次进攻,正如查士丁尼对他们说的那样,他们不再是为了贵族而战,将军而战,而是为了他们自己而战,包围着自己的土地……怀着巨大的勇气,越来越多的人涌来,而协同进攻人数占多数的热那亚军队反而没有了什么存在感。
“这群家伙是魔鬼吗?”贝鲁特看着城下这一幕喃喃自语道。
而身旁的手下却苦笑道:“他们只是一群不要命了的东正教教会的基督徒,我们眼中怯懦胆小的希腊人。然而带领他们的这一次却是一只狮子。”
“狮子吗……”贝鲁特喃喃自语道,在意大利的语境下,尤其是威尼斯,狮子是代表着强大和勇敢,乃是强权者的象征,正如谚语所说,如狮子般称雄一日,胜过若绵羊般苟活百年。
他不认为指挥这支希腊人军队的是热那亚人,而对面的指挥官也的确配得上这样的形容。
贝鲁特的直觉是对的,他面对的敌人不仅仅是一只狡猾的狐狸,可以及时去发现陷阱。也同样是一只狮子,可以去战胜群狼。
“快,快把木梯推下去。”见不要命的希腊人将云梯架了上来,贝鲁特总督终于坐不住了亲自披挂上阵,命令长矛手们把木梯拖下去,但是来自城楼下突厥人的箭矢压制的他们几乎抬不起头,同时热那亚人使用的攻城器械也将了燃烧着的沥青木桶投『射』入威尼斯的城堡之中将所过之处尽数变成一片火海。
终于迎着联军成功顶着威尼斯人的阻击压了上来。
当冲撞车来到城门下的时候,在城中的威尼斯人终于知道大势已去,他们面『色』苍白的看着冲撞车撞击着大门,那撞门声一下下仿佛是敲击在自己的心脏上。即便是再怎么扔下去滚木落石,再怎样在城头阻击登城拾的希腊士兵,这座堡垒能够坚持的时间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这一边城下岌岌可危,而城墙上厮杀的也是如火如荼,伊庇鲁斯和莫利亚的士兵们不断的攀爬上木梯,越过高高的城墙跳了上去,在城墙上和威尼斯人斧剑相向,短兵相接之下顿时间便血流成河,热气腾腾的鲜血从伤口处喷『射』而出,而无数的尸体相互重叠分不清彼此。一时间,双方争执不下,面对存亡关头,这下威尼斯人也抱着必死之心,导致罗马军队居然强攻不下。
“咔嚓~~。”可是随着一声巨响,科孚岛要塞的主城的大门被撞开,战场上的均势被被彻底打破。早就守候在城门口处的突厥骑兵率先冲杀进去,登时间仅仅靠在一起的威尼斯守军便被这恐怖的进攻冲垮四分五裂。
几乎在一瞬间——城门失守。
“暂时撤退到城内!”还不犹豫下达了命令,贝鲁特没有愚蠢地让手下们继续留在这里被内外夹击,而是果断选择放弃。尽管知道自己之前的打算已经完全落空了,但他还不准备就这样认输,哪怕掰断对方的一颗牙齿也令他输了可以体面一些。
而另一边查士丁尼看着被撞开的城堡大门,在这一刻眉头松开常常的出了一口气,随即全副武装的他夹住马肚握紧着缰绳便纵马而去,见此情况突厥护卫们也紧紧跟在查士丁尼的身后,敌人已经放弃了城墙不必在担心冷箭落石之类的威胁,可是还是要小心为上。
“你们已经输了。还不放下武器等到什么时候?”看着城堡各处撤退向广场内部且战且退的威尼斯人,查士丁尼大声高喊道,一下子便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们惊恐的看着这个年轻的希腊人指挥官,以及已经被占据的城墙,还有四处都是查士丁尼麾下士兵们的身影。
就是这个人吗?这一刻贝鲁特也死死盯着视线里这张年轻的面孔,仿佛要将之印刻在心底一般。看见了兵强马壮的突厥人紧随在其后任何人都没有轻举妄动的念头,贝鲁特也一样,只是他很好奇对方究竟是什么人,自己竟然一点印象也没有。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希腊人中有这等存在绝对是共和国的心腹大患。
但目前,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而这时,查士丁尼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不怒自威。
“你们可以选择继续顽抗,但是首先有一点要记住,你们面对不是彬彬有礼的意大利人而是你们口中狡诈凶狠的希腊人,我们不会如同热那亚人那样信守承诺善待战俘,若是你们真的给了我们巨大的伤亡,得到的绝不是心中复仇的畅快而将是绝望,想想失去战友的士兵将对会你们的妻子和儿女作出何等暴行。放下武器投降是你们唯一的出路,趁我还能驾驭的了他们心中的猛兽。”
这个看似彬彬有礼的年轻人的话说完了,罗马军队也听从查士丁尼的命令暂时后退没有进攻给威尼斯人考虑的时间,而威尼斯人也陷入了沉默,那一番话看似风轻云淡然而里面透着的意味却比一切狂风暴雨的威胁更具有威慑。连一些贵族都打了退堂鼓,包括之前还想困兽犹斗的贝鲁特总督。
“看来,我们只能体面的投降了。”无奈地说道,贝鲁特的话音低沉,然而却没有人会责怪他。
无论贵族们还是普通士兵都已经狼狈不堪,强弩之末下,没有人再有一战之力,尤其是看见了强大无比的突厥骑兵出现在战场上,而溃败或者放下武器投降都是无比耻辱,相比起来趁现在事情还没有失控,贝鲁特明白体面一点对大家都好。
只见满身是血的贝鲁特·图卡利安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将手中的剑抛在了地上,缓缓地走到了查士丁尼的面前,张开了臂膀,平静地说道:
“我们要求谈判,贵族间的谈判。”
第十四章 报酬
科孚岛的战役,随着岛上威尼斯守军的投降而最终结束,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场攻坚战会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以这种方式画上句号。
清点着获得的战利品以及投降的威尼斯战俘,班提克此时也是心花怒放。看来查士丁尼真的没有让他失望,他们几乎以最小的代价便攻克这座城堡让失去了斗志的威尼斯人选择了束手就擒。这样巨大的功劳就这么轻易被他收入囊中,班提克看着眼前的查士丁尼也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该怎么答谢他。
“真是太感谢你了,查士丁尼。多亏有你在,我才能这么轻松就把这里的事情给解决了。”班提克说道。
而查士丁尼则对此并不在意,耸了耸肩说道:“分内的事情罢了,也算是对之前你帮我这么多次的答谢,更何况以后也还要有再麻烦阁下的地方。”说着,好似有意好似无意地抛着指尖的那枚金币,查士丁尼回答道。
看着这一幕,班提克没好气地说道:“这是自然,就算没有这件事情,你手上有这枚多利亚的金币,我还有拒绝的余地吗?”他本身的平步青云便全是依靠多利亚家族的权势,所以拥有着那枚金币的查士丁尼想要差遣他也不过一句话的事情。
“说出你的条件吧,总不会大费周章一点报酬也不要吧?除了你应得的战利品,你总会其他想要的吧,否则的话你本可以直接拒绝掺和进来的。”随即开门见山,班提克看着查士丁尼问道。这是他们之前就已经约定好了的,而作为一个商人在这种时候为了长远利益班提克还是乐于信守承诺。
而查士丁尼平静地点了点头,不紧不慢地回答道:“那好,我也不必客气了。我希望我的军队驻扎在伊古迈尼察的时候,粮食能够得到及时的供应,而从海上运输是最为方便的,这对您来说应该并不困难。至于价钱上,我希望能够公道一些,既然你我已经达成合作,那么也就没必要想着在我身上敲太多油水,相信您也是这么认为的。”
“哈,真是对你来说一笔好买卖呢,查士丁尼,算了这么精细,看样子你从一开始就有这样打算了吧!”见查士丁尼脱口而出便开出索要的报酬,深深地看了年轻人一眼,班提克意味深长地说道。
可是对此,查士丁尼也不掩饰,直接承认道:“的确如此,其实最开始是指望比萨人,不过和他们打了那长时间口水仗,他们愣是不愿意松口,所以只好来麻烦阁下了。”军未动粮草先行,这句古话无论东西方皆然。自己率领的先头部队人数不少,而后续还有主力赶过来,虽说带了一部分粮食但是消耗太多的话对接下来的计划不利,因此在后勤上查士丁尼决定要另谋出路,这才想起了面前的热那亚,毕竟在伊古迈尼察,希米恩将军便是再友好也不可能不断的提供物资,在物资吃紧前这个问题必须解决掉。而班提克是最好的选择对象。
听罢查士丁尼的回答,班提克忽然哈哈大笑捂着肚子说道:“想从比萨人最里面夺食,真亏的是你呢,查士丁尼!你知道在我们那里都怎么形容比萨人吗?”
“什么?”
“在意大利,人们会说宁可魔鬼敲门也不愿比萨人过来敲门。不过你要是真的和那群比萨人谈拢了,那恐怕才是最让你后悔的。他们可是最擅长将放高利贷的手段用在交易上的,从阿尔卑斯山到爱奥尼亚海,比萨人的恶名无人不晓。”班提克一边从战利品中开了一瓶葡萄酒一边戏谑地说道,热那亚和比萨的关系一向非常紧张,他自然对比萨人一点好感也没有,自然冷嘲热讽极尽所能。
然而查士丁尼的下一句却差点让正灌着酒的班提克一口呛死。
“难道比你们的名声还难听?”
“你”哑口无言的热那亚男人自然清楚自己国家在地中海一带的名声那可是和威尼斯齐名一直让罗马的教宗都感觉到头疼的,只不过现在气焰正汹的威尼斯更加臭名昭着一些罢了。也只好悻悻地说道:“哼,那就是两回事了,毕竟比萨这种小角『色』也只能在整个意大利跳梁,而我们热那亚的舞台是整个地中海甚至以后直达遥远的东方也说不定。”将目光看向了东边,班提克的眼神在这一刻一下子变了似的透着一股烧不尽的火焰,可以说这不仅仅是每一个热那亚人心中一直所渴望的,从亚历山大时期,整个西方都有着这种雄心壮志。带动他们不断开拓,最终走向成功。
而看着野心勃勃的男人,查士丁尼真是打心底想告诉他,东方不东方不知道,至少美洲以后是你们热那亚人发现的,我倒是晓得的。不过这个时候,就算他告诉和班提克赫拉克勒斯之柱以西还有一片未被发现的世界也没有什么用,毕竟以现在航海的技术是无法完成的。
“那好吧,既然这样,相信您应该不会和比萨人那样无良,那么粮食的问题咱们就这么成交吧!”查士丁尼伸出了自己的手说道。
而班提克也是爽快直接答应了查士丁尼的要求,握手成交,“没问题,我的船队会持续从亚历山大港、突尼斯还有那不勒斯给你送来粮食,只要你准备好钱就行。”如今的他身份和当初早有不同,这点事情还是手到擒来的。
“那就拜托您了。”了却了这桩心事,查士丁尼也终于可以着手准备下面了,毕竟科孚岛这种战役只是试水,接下来和拉丁帝国的决战必然不再会有之前的那样轻松了。
“好,既然已经一切结束了,那我派人送你们回去吧!科孚岛的事情我还要处理,所以就不能亲自相送了。”想了起来还要有正事要忙,班提克准备派手下安排船只送查士丁尼他们回伊庇鲁斯。
可是这时候却被查士丁尼给拦了下来,手上拿着一份邀请函,年轻人目光灼灼地盯着班提克,让他有些心慌。
“班提克阁下,我离开这里之前,还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教一下您,可以吗?”
第十五章 疑问
“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班提克阁下,你能回答我吗?”查士丁尼平静看着眼前这个热那亚人问道,而他手上还攥握着一封邀请函。
“突然这么严肃是干什么?您要是想问我什么的话,就尽管问吧,查士丁尼君,我知无不言。”被眼前这个年轻人目光灼灼的眼神盯的有些不自在的班提克笑了笑回答道,仍然保持着镇定。
“这份邀请函应该是安德烈亚君写给我的对吧?您应该对上面的字迹比我更加熟悉。毕竟他暗地里命令您那么多次,是不可能没有留下亲笔书信的。”查士丁尼直截了当地问道,反而一下子打了班提克一个措手不及。
“这这个,查士丁尼阁下您这话说的我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支支吾吾回答道,班提克这样的反应反而更加让查士丁尼确信了自己一开始的推断。
他从一开始就已经有些怀疑了,邀请他前往鲁斯尼纳赴会的应该不是米哈伊尔杜卡斯皇帝,那么只有可能是自从君士坦丁堡一别便再未有『露』面的那位多利亚了。因为在不久前的伊古迈尼察,查士丁尼询问过了希米恩将军,得知了他手里这张邀请函非同一般,是不久之后出席迎接热那亚使团宴会的凭证,而能够得到的人无一不是伊庇鲁斯上下显赫的贵族豪门。查士丁尼实在不认为那些自矜身份的贵族能够会这么好心给自己一张,毕竟在他们的眼中自己虽然身为莫利亚的总督却不过是行伍出身的暴发户根本没有和他们平起平坐的资格所以。只有那个人才有这样能耐搞到这张邀请函,毕竟本来就是用来迎接热那亚人的,以多利亚的身份多搞一张轻而易举。
只是唯一让查士丁尼好奇疑『惑』的是,这样做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这让查士丁尼觉得很不舒服,无论是之前阿尔斯兰他们愿意效忠于他还是后来威斯卡里堡之战热那亚舰队的及时出现,背后都总是离不开那个人的影子。甚至查士丁尼自己都有时会有一种习以为常的感觉。但是他明白,那个人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绝不是没有理由的,这也就是为什么查士丁尼本应该心怀感激,然而却一直怀着一种深深的忌惮。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关注着,仿佛一个提线木偶一般,真的非常不爽。
不过这一次,安德烈亚多利亚邀请自己到这里,而他也必然会出席那场宴会看来他们终于能再次见面了。到时候这些疑问或许可以通过见面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而见班提克有些手忙脚『乱』,已经达成目的了的查士丁尼也不准备再为难这个男人,毕竟他只是一颗棋子。随即说道:
“如果可以的话,能否转告他,我非常感谢他之前对我的帮助,到时候我一定会按时赴会,很期待与他的见面。”说罢,查士丁尼也不准备再做停留随即转身而去,命令下面的手下打扫完战场上的战利品便回到船上准备返回伊庇鲁斯,毕竟继续留在科孚岛太久的话也有被威尼斯人盯上的危险。当时科孚岛守军要求面对面谈判的时候,查士丁尼毫不犹豫便拒绝了,直接让热那亚人处理受降,而没有选择将自己真正的身份暴『露』。
而目前来说,进入伊庇鲁斯的他们最重要的还是要低调,在给予敌人最致命的一击之前决不能让对方心生警惕。
“查士丁尼大人,原来您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啊!”在返回伊古迈尼察的路上,神情有些尴尬的阿尔斯兰站在甲板上看着背对着自己的查士丁尼,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正如查士丁尼所说的那样,当初剿灭了克罗地亚海盗返回伊洛凡堡的那一天晚上,他们接受了多利亚的雇佣一直保护着查士丁尼的安全。
而感受着冷嗖嗖的海风,查士丁尼耸了耸肩说道:“当时你的父亲穆拉德一直准备脱离提奥多尔亲王的控制,结果中途突然改变主意的时候我就有些猜到了。但是我并没有怀疑你们,你我之间并肩作战过那么多次,要是连这点信任也没有的话,我想你早已经不愿因追随我了。”
“抱歉,查士丁尼大人,是我骗了您。”见此情景,阿尔斯兰更加感觉心中愧疚,跪下请罪道。这个突厥男子此刻后悔自己没有早一点向查士丁尼坦白这件事情,明明现在的他已经下定决心愿意辅佐这个男人。只是当初在他看来效忠一位新的主公,这样的原因实在太不光彩,他本以为可以就这么遗忘,却不想查士丁尼一直都对此一清二楚。
“我从来没有怪你的意思,阿尔斯兰,忠诚这种抽象的东西,从来都不是依靠简简单单的誓词就可以证明的,而是需要时时刻刻的一言一行,而你早已经向我证明过了。就凭这一点,你便没有必要归罪于自己。”淡淡地一笑了之,查士丁尼转身将自责的突厥男儿扶起说道。
而这样的举动则更加让阿尔斯兰心怀感动,心底进一步加深了对查士丁尼的忠诚之心,这恰恰是查士丁尼需要的效果。他对阿尔斯兰所说的话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但是最重要的是效果,平常之中只会显得多余,但是在此时此刻,其用处却强化了何止千倍万倍。
他当然将眼前的阿尔斯兰当成是朋友,可是正因为有这种关系,他才要强化他们之间主从的意识,这也是为了防止日后双方的友谊发生破裂,以至于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当初曼努埃尔皇帝和罗姆苏丹基利杰阿尔斯兰二世又何尝不是惺惺相惜的好友,但最终为了帝国霸业还是不得不走上了兵戎相见的一步,查士丁尼实在不希望自己和眼前的同袍战友日后重演那一幕悲剧。
海风之中,甲板上的两个年轻人相互对视着,而一切都仿佛归于平静,只有天边的海鸥鸣叫以及海浪拍打浪花的声音在耳边回响,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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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归来
伊古迈尼察城的海边,聚集着许多凑热闹的人,因为这几天莫名其妙的戒严缘故,原本往来的商船客人都少了许多才对。然而当人们看着士兵们从甲板上拖运下大批大批战利品,所有人无不对此感到惊愕莫名,显然这是经历了一场巨大的胜利才能获得如此丰厚的战果。可是明明几天前他们才看见驻防海军狼狈从海上回来根本不是肆虐的克罗地亚海盗的对手。
还想要继续看看究竟,然而码头上,赶来的官军刚到便着手驱赶了人群,不允许闲杂人等再继续留在这里。
“希米恩将军,我应该没有让您失望吧!”从甲板上走了下来,查士丁尼轻松地笑了笑说道,而他的面前,姗姗来迟的驻防长官希米恩和伊古迈尼察留守奥尔西尼正对着大量从船上搬下来的战利品目瞪口呆,很难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是真的。
“您……您真的做到了,查士丁尼大人?”尽管将军队交到了查士丁尼的手上,其实希米恩还是不太放心。毕竟科孚岛上威尼斯人的防御有多么可怕他心里还是清楚的,更不用说查士丁尼居然取得了如此巨大的战果,一时间这个男人对面前这个年轻人有了全新的认知。
这就是莫利亚的那只小狐狸啊,原本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年轻人却最终可以让强大的拉丁人都闻风丧胆,收复了莫利亚和雅典的失地,立下赫赫威名。一时间希米恩也似乎明白了当时那位穆兹菲乌斯皇帝一定要将查士丁尼送出权力漩涡之中的鲁斯尼纳的用意,当手握雄兵已经足以节制一方的莫利亚之狐进入人们的视野,他不仅仅是威慑拉丁人的一柄利剑,更是米哈伊尔杜卡斯皇帝的心腹大患。
想一想都觉得头皮发麻,希米恩此刻更是庆幸自己当初选择离开是对的,只不过这次自己答应为查士丁尼提供方便日后要是被发现着实是一个不小的麻烦。然而既然已经承诺,希米恩是一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现在没有拒绝的余地了。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可不是自己能够轻易糊弄过去的。
“科孚岛上的威尼斯人已经被全部驱逐了出去,就算想要重建也需要很长时间,而没有了他们的帮助克罗地亚海盗自然不敢再有轻举妄动主动袭扰。相信这个结果您一定没有失望吧?”轻描淡写地说道,查士丁尼脸上有着一种毫不作伪的从容,而他也的确有这个底气,更让伊古迈尼察的诸人心中对他更多了一丝敬畏。
“那么之前的事情……?”查士丁尼问道。
“当然没问题,查士丁尼大人,一切都包在小人身上。”还没有等希米恩答话,一旁的奥尔西尼便连忙站了出来主动示好应承了下来。
“那么一切就麻烦二位了。”见状查士丁尼微微颔首,相信二人的他随即挥手命令自己的手下从船上下来。
而当兵强马壮的突厥骑兵和全副武装的莫利亚新军在希米恩、奥尔西尼眼前出现,更让两人一时间都有些心里紧张起来,尽管知道这支军队并不会攻击自己,可还是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令他们一时间喘不过气来。
“就是这样的一支军队吗,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奥尔西尼看着查士丁尼离去的背影啧啧说道。
而一旁,希米恩也点了点头,说道:“的确不可思议,但却真的发生了,而这一切只不过是短短一年多就发生了。”他们两人都曾经见证过帝国土崩瓦解,见识过帝**队腐朽暮气沉沉,被拉丁人,突厥人追亡逐北犹如丧家之犬。
可是现如今,在这个叫查士丁尼的年轻人带领下,犹如焕然一新,不仅可以击败不可一世的威尼斯人,甚至让羁傲不逊的突厥人也在其鞍前马后效劳。这种能力,想一想便让人感到无比不可思议……或许这个年轻人的存在真的可以改变这个国家的命运也说不定!脑袋里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希米恩也不禁为自己心中冒出来的想法下意识感到诧异,可是却又不自觉地觉得的确如此。
……
……
……
伊古迈尼察的别馆,这里本来是帝国用来接待外国商人的地方,由于查士丁尼他们到来,希米恩他们便安排了他们暂时在这里居住了下来。虽然条件一般,倒也还算清净,至少不人多眼杂,总体而言,查士丁尼对这里还算满意。
而他一个人刚踏进院子里面,一个小家伙的身影便一下子蹿了出来扑进了自己的自己怀里。
“查士丁尼叔叔!”
只见穿着一身紫袍的小女孩正满脸笑容地迎接自己,天使一样的面容和天籁一般声音仿佛一下子给了查士丁尼治愈,之前经历了一场在科孚岛上的恶战浑身的疲惫也在这一瞬间『荡』然无存。
“我不在的时候,在这里还待的习惯吗,海伦娜?”将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抱在了怀里,查士丁尼问道。
“嗯,待得还习惯。查士丁尼叔叔,你看你看,这是妈妈给我做的新衣服!”沾沾自喜地小女孩扯着自己的袖子炫耀似的说道。
而查士丁尼这才注意到海伦娜身上的打扮和来的时候完全不同,换上了一身紫『色』长裙,衬托着童稚娇嫩的肌肤犹如瓷器一般白皙娇嫩。原本扎成两个小辫的头发也挽起了发髻,戴上了几个贵族家小孩子用的小饰品,更显俏皮可爱。这一刻,站在自己面前的海伦娜就宛如一个真正的小公主一般,挺直着自己小小的身躯,虽然脸上满是孩子稚嫩,却有着一种说不来的独特气质。
而这时候,女孩的身后一个无奈的声音响起。
“海伦娜,不准这么没有礼貌。”
生气的母亲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正要教训道,而迎面便看见了查士丁尼不禁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将挂在嘴边责怪女儿的话又给咽回了肚子里面,半晌方才说出话来。
“你回来啦!”
虽然只有一句话,但是欧朵西娅的话音之中却透着无比的释然,一直以来这几天的担心仿佛全部糅在了其中终于得以解脱出来。看见了查士丁尼安然无恙地回来,她那双明澈的眼睛里面竟然也有些雾蒙蒙的了。
“我回来了,公主殿下。”查士丁尼微微颔首说道,将抱着的海伦娜给轻轻放了下来,平静地看着欧朵西娅说道。他当然明白对方的担忧,然而自己现在所做的却是对帝国的重建必不可少的。而他也只有在这个地方,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才能多少可以得到些许放松。如果您中途有事离开,请按ctrl+d键保存当前页面至收藏夹,以便以后接着观看!
第十七章 委任
伊庇鲁斯的鲁斯尼纳,很快,科孚岛发生的消息便已经传到了这里,而城中的罗马人街头巷尾无不对盟友热那亚人发起的进攻感到欢欣鼓舞伊庇鲁斯早已经对科孚岛上的威尼斯人深恶痛绝了。而热那亚人这一次的出手也可以说明了,两国之间这一次在对付威尼斯人的问题上终于真正站到了一块儿,这对将来光复故土驱逐拉丁人无疑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然而平民的看法终究是简单而没有层次的,他们仅仅会在意事情表面,被眼前的事物所蒙蔽,先入为主的观念代替了本质和真相。得知了这一切,在自己的宫殿之中,伊庇鲁斯的统治者,米哈伊尔杜卡斯此刻却脸『色』低沉召开着朝会,前来到他御前的,有帝国的执事长官、各个大区总督、军队司令、司法大臣和名义上的君士坦丁堡市长等高官以及米哈伊尔最信任的宫廷宦官。显然这里有一场重要的会议,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以至于要求帝国全体高层都必须出席。
“你们都已经听说了吗?”米哈伊尔皇帝用冷冷的目光扫视过面前的大臣们神『色』不一的面孔问道,这场御前会议一开始气氛显得就有些沉重,直到这个男人开口还是一片静悄悄的。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再这样沉默下去也不是办法。
这时一位大臣终于开口问道:“您是说科孚岛的事情是吗,陛下?”他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的君主,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对此也不敢太确定,只好用这种语气回应不怒自威的皇帝。
而只见米哈伊尔皇帝忽然冷笑了一声:哼,当然是这件事情,我们尊敬的盟友总是会做出一些令我们感到意外的事情,朕想知道你们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有些『摸』不准眼前陛下的心里所想的大臣犹豫之下方才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想这应该是一件好事情吧,毕竟这段时间以来威尼斯人在那里建立据点支持海盗肆虐我国,热那亚人这样做也证明了他们愿意和我们一同合作对付威尼斯人。我想应该是借此来表达善意的。”
然而这名大臣的话,才刚一说完,他的身旁,一名贵族却摇了摇头道:“可是终归还是表面文章,那些狡猾的意大利人从来都是精打细算永远不会吃一点亏的。他们这一次突然进攻科孚岛,可是打的旗号却是声称接受我们的雇佣,完全是把威尼斯的注意力往我们的身上转移。反观我们半点实际的好处也没有,科孚岛还要继续委派热那亚人托管,而他们也没有给予我们正式的承诺。”
此言一出,听罢在场的人面面相觑,其实他们也都意识到了这一层,只是不敢在米哈伊尔皇帝面前亲口这样说罢了。
“果然还是你最懂朕啊,尼基弗鲁斯。”看着自己最信任的执事长官终于说出了他一直所想的,米哈伊尔点了点头,眼睛里面充满了对热那亚人的震怒。
而实际上他的愤怒并不仅仅是因为科孚岛的那一件事情。和热那亚人漫长的谈判一步步在消耗着这个男人的耐心。不久之前,他得知了热那亚人的使团终于准备前来,本来米哈伊尔皇帝是龙颜大悦的,可昨日他又得到了消息,热那亚人没有选择直接从海上直接进入伊庇鲁斯境内而是从都拉佐辗转塞尔维亚再就前往鲁斯尼纳,又耽误了一段行程使得约定时间一拖再拖,终于让他忍无可忍了。
他可是身为罗马帝国的皇帝,而热那亚竟然如此怠慢,三番五次不遵守自己订下约定也就罢了,而取道都拉佐实际上仍然是动机不纯不想将和伊庇鲁斯结盟的消息公之于众,加上今天得知了科孚岛发生的事情,愤怒的米哈伊尔更加确信对方只想着利用他来对付威尼斯,而自己只愿意在后面『操』控却不与威尼斯人公开撕破脸皮,如此做法令这个男人也无法忍受。
然而他又不得不承认一个残酷的事实,那便是以他现在的力量若是没有足够的外部力量支持,想要驱逐拉丁人收复君士坦丁堡无异是痴人说梦。
“这群混账的家伙,今日之耻辱他日朕必然加倍奉还。”
一时间,御前会议的气氛更加紧张了起来,任谁都感受到了这位皇帝的愤怒,毕竟这位野心勃勃的陛下一直以来都渴望着进入君士坦丁堡攫取皇冠,但偏偏缺少的就是力量,热那亚这样做实际上是想要驯服伊庇鲁斯吧!低下了头,这些大臣们都是早年跟随米哈伊尔的,自然清楚他们陛下的喜怒无常,但是其暴戾多疑的『性』格又让他们不敢去随便劝说。
终于作为最受信赖的臣子,执事长官尼基弗鲁斯卡迪乌斯缓缓地开口劝解道:“陛下,与其现在恼怒,不如暂时退让一步,当初瓦西里二世皇帝不正是选择了与罗斯人妥协,才得到了忠贞的瓦兰吉卫队平定了叛『乱』么!对热那亚人的要求,我们大可以暂时答应下来,等到以后陛下您君临四方的时候,相信那些意大利人也终究会明白什么才是他们应该有的态度,在此之前,隐忍才是最重要的,毕竟您还需要他们的力量稳定好内部才行。”
说罢,尼基弗鲁斯深深地看了眼前的皇帝一眼,意有所指。
而米哈伊尔也似乎想起了什么,终于将心中的怒火按捺了下来,但他的嘴边仍然喃喃道:“内部么……”在这一刻,那双老鹰一般的眼睛里面残酷的寒芒一闪而过,旋即这个男人从自己的御座上站了起来。看向了身前的尼基弗鲁斯卡迪乌斯。
“你说的朕会考虑的,但是接下来迎接热那亚人的事情朕不想再花太多精力了,一切全部有你一人来处理。记住,不要让那些意大利人太得意忘形。”终于放弃了冲动,米哈伊尔仍然有些耿耿于怀,而热那亚使团到达的日期愈发接近,他终于还是选择了将这件事情交到了自己的执事长官手上。
而尼基弗鲁斯也没有推辞,随即点了点头接受了皇帝的委任说道:“这是我的荣幸,这件事情就请您放心吧,陛下。”如果您中途有事离开,请按ctrl+d键保存当前页面至收藏夹,以便以后接着观看!
第十八章 热那亚的使团
热那亚的使团从都拉佐出发避开了威尼斯人在海上的耳目,选择了一条相对安全的路线,越过了斯莫利卡山区秘密进入了伊庇鲁斯北境并最终抵达了他们的目的地——鲁斯尼纳。
而在鲁斯尼纳,出使的热那亚贵族得到了伊庇鲁斯的热情欢迎,高大的王城内外,除了全副武装的罗马士兵之外,无论贵族和平民都在翘首以盼他们的盟友到来。只见一片人山人海的景象,要不是有士兵弹压的话,这样的场面稍有不慎便会非常混『乱』的。
鲁斯尼纳的青铜大门缓缓地敞开了,而只见热那亚人所乘坐的礼宾车组成的车队从中驶入城内,每辆车都在车头上『插』有两面旗帜,一面旗帜上是罗马帝国的双头鹰徽章,而另一面上则是热那亚共和国的白底红十字图纹。车队的两侧,身穿棉甲和锁甲复合的甲胄骑士奔跑在礼车的两侧充当护卫,这是伊庇鲁斯最精锐的部队,可以说帝国少之又少的重骑兵部队遗脉,由他们带领着热那亚的使团前往鲁斯尼纳的皇城区。
只见道路两侧的民众挥舞着鲜花或者礼花棒致敬,同时小声猜测着坐在那些礼车中的大人物都是谁。虽说希腊人和热那亚人也曾经有过不愉快的经历,可是大多数人都对两国之间的结盟抱有非常乐观的态度。
为首的是一辆白『色』的马车,而后面则都是一辆辆黑『色』的马车,显然当先马车中坐着一定是一个大人物。这可惜这些马车都是特殊定制的,从外面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然而,车厢之中的热那亚贵族们却对外面热闹的景象一清二楚,只不过相比起罗马人的热情,他们对此一直冷眼旁顾,脸上浮现出了隐隐的一丝嘲讽。
白『色』的马车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却在这时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忽然问道:“安德烈亚,对这些希腊人自作聪明的做法你怎么看?”只见老人十指交叉地等待着坐在他对面的安德烈亚多利亚的回答。
而目光投向窗外的安德烈亚微微耸了耸肩膀回答道:“既然伯父您已经说了这是自作聪明,那还需要侄儿的看法么?希腊人之所以这样兴师动众只不过是希望能够确保和我们之间的结盟罢了。”
“是啊,他们总是那样幼稚,以为耍一点小聪明就可以达成自己的目的了。然而大多数的时候反而是弄巧成拙罢了。”老人的声音里面充满了不屑,实际上当初君士坦丁堡经历的事情一直让他耿耿于怀,不过此次他们前来却的的确确是和希腊人达成同盟的,而对方此刻这样的虚张声势,只会让老人更加看透了如今所谓的罗马帝国的虚弱。
不过,忽然,这个老人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意味深长地将目光落在了面前安德烈亚多利亚的身上,微微一笑,“话虽如此,但是细想起昨天我得到的一个消息,希腊人如此反应倒是情有可原的,你听说了科孚岛发生的事情吗,安德烈亚?”
显然,老人的话意有所指,那锐利如刀的视线也仿佛将他的侄子全身笼罩了一般,安德烈亚稍微的一丝变化都逃不过他那双黄澄澄的眼睛。
可是他失望了——年轻的青年从容而淡定没有『露』出任何的慌『乱』或是紧张。
只见安德烈亚点了点头,淡淡地回答道:“听说了,似乎是我们的人自作主张报复了之前抢占科孚岛的威尼斯人,所以打的是罗马雇佣军的旗号,您是说希腊人因为这件事情就对我们感到不满了吗,伯父?”
“自作主张么……”深深望了自己的侄子一眼,似乎只是在呢喃自语的老人随即收回了他目光,“这只是我的猜测罢了。但愿的确像你说的那样,不过可以肯定,我们的盟友一定对我们的做法十分不高兴。对了,有你妹妹的消息吗?”
突然的发问让一向沉稳的安德烈亚多利亚下意识地心底一颤,对方怎么莫名其妙想起了这件事情,难不成他知道了什么!
不经意的惊愕在这个意大利少年的脸上一闪而过,安德烈亚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自从安东尼娅一个人偷偷溜出了家,我派人出去找了好久一直没有什么消息,只有每个月都会收到那孩子送来的信,想来应该平安无事。说不定她在外面玩腻了什么时候便回来了。”
“噢是么?但愿如此吧!不过想来安东尼娅就算一个人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毕竟你们是我看着长大的,遇见她还敢图谋不轨的人最好还是自求多福比较靠谱。哎,如果她也是一个男孩儿的话,也许如今我们多利亚家族便会有两个安德烈亚了。不过这一切结束之后,我想作为兄长的你应该让那孩子明白自己的身份究竟是什么了!要知道家族的确喜欢你们的优秀,然而这却不是容忍你们任『性』的理由。你最清楚为了消除不安定因素家族会怎么做!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所以对你我没有任何不放心的地方,但唯一让我担心的便是安东尼娅。要是你真的为她好的话,就要让她明白她从来不属于她一个人!”老人用着低沉的声音说道,静静地看着自己的侄子等待着他的回答。
而低下了头之前一直不说话的安德烈亚终于打破了沉默,点了点道:“我明白了,康斯坦斯伯父,等安东尼娅回来了我会好好管教她的。”
“希望你说到做到,安德烈亚,你作为她最亲的人,要知道溺爱并不是对那孩子最好的。我希望明年这个时候便可以和你一起参加她在米兰帕维亚教堂的婚礼。”冷冷地说道,康斯坦斯多利亚不再看向自己的侄子,而这时马车队已经抵达了鲁斯尼纳的城中心的马尔斯广场。
……
……
……
人头攒动的民众都在伸长了脖子想要亲眼看一看热那亚使团的到来,使得巨大的马尔斯广场也变得拥挤不堪。而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个稚嫩的声音忽然响起。
“哇,这里好热闹啊,查士丁尼叔叔!简直就像是庆典一样。”骑在查士丁尼肩膀上的海伦娜显然高兴坏了,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从她记事起还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热闹的场面。
而查士丁尼点了点头说道:“嗯,因为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所以在这里正在举办一场弥撒。”
“弥撒?可是妈妈带我去过的,根本不是这样啊!弥撒明明应该在教堂里面举办才对啊!”海伦娜好奇地问道,这和自己以前去过的一点都不一样。
“因为没有那么大的教堂啊,因此才在『露』天广场上举行仪式。”查士丁尼耸了耸肩说道,按照罗马帝国的传统,每逢重大事宜都要举办盛大的弥撒作为庆祝。因此为了更多的民众能够参与这场弥撒,伊庇鲁斯人举办的地点选在了由赛马场改建的马尔斯大广场上『露』天进行,不仅仅有教区牧首亲自主持,连伊庇鲁斯王城上下的贵族首脑也都来出席。自己当初在阿格里尼翁也曾经见过一次,不过相比起这里的规模明显捉衣见肘,可想而知要是在君士坦丁堡的话该会有多么让人感到震撼了。
弥撒刚刚开始大家还是很虔诚地对待的,但随着仪式接近尾声,而热那亚使团的车队也终于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之中,广场上变成了一场联欢的盛会,气氛一下子轻松亲切起来,有礼花、奏乐、还有分发给平民们钱币,将在场所有人情绪推向了高『潮』。
而默默地混在人群里面,查士丁尼尽可能不想引人注意,可是他肩膀上背着的粉雕玉琢似的孩子却让这显得十分困难。不久前他带着欧朵西娅母女还有部下们进入了鲁斯尼纳,本来是不想太过抛头『露』面更不用说参加这样规模盛大的弥撒盛典,然而他实在拗不过海伦娜。毕竟从这个孩子记事起,她便对自己的出生地君士坦丁堡毫无印象,在偏僻的莫利亚根本看不到这样的庆典,也难怪她会那么渴望。
于是心软的查士丁尼答应了这个孩子,也成功说服了欧朵西娅公主带海伦娜到这里。
为了这次出门,查士丁尼做了充分的准备,选择带海伦娜观看的地点在马尔斯广场的西北角,因为这里视野很好而且相对来说偏离贵族所在观礼台的视野,这样也就不太容易被发现。而暗地里,他也派阿尔斯兰他们在附近巡逻,再加上自己亲自保护海伦娜,特意乔装打扮,危险已经降到了最低。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查士丁尼总是感觉有些心里不自在,就好像有人在暗中观察着他一般。
差不多准备离开吧!查士丁尼看着弥撒仪式已经到了尾声,而热那亚的使团此刻应该也已经到了皇宫,没有必要再继续留在这里了。可就在这时,人群忽然间一下子又『骚』动了起来,让查士丁尼也下意识地紧张了起来。
“皇帝陛下,是皇帝陛下来了!”不知是谁最先尖叫,引起了一片狂热的欢呼之声。
透过人群,相对来说身材还算高大的查士丁尼终于看见了在皇家仪仗队簇拥之下,那个男人缓缓走到了高台之上,以皇帝的身姿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顿时引来了一片热烈的欢呼声——自从君士坦丁堡沦陷后大量『色』雷斯的难民涌入伊庇鲁斯得到了米哈伊尔杜卡斯的庇护,为其赢得了巨大的声望。
“查士丁尼叔叔,查士丁尼叔叔,再把我抱高一点!”忽然海伦娜也在肩膀上一蹦一蹦地催促道。
查士丁尼没有办法,只好尽可能将海伦娜举高一些越过人群更清楚看见前面发生了什么。而这时他才发现背在身上还不怎么样,这样举起感觉女孩又重了好些,真是在飞快地长大呢。见到这样能够茁壮成长的女儿,穆兹菲乌斯陛下应该也会感到欣慰吧!
为了安全一些,查士丁尼又腾挪地方挤开了挡在面前的人群,终于找到了一座大理石的巨大雕塑旁边,让小小的海伦娜站在石砌的高台上,而自己两只手扶着她,免得她掉下去,
而这一刻海伦娜紫『色』的裙子飞舞翩翩犹如一朵紫『色』的鲜花在人们头顶绽放,瞬间吸引了周围人的视线,并没有人注意到查士丁尼,更多的是落在那个令人惊叹宛如珠玉的小女孩身上。这显然不是平民家的小孩子,就算是稍微富裕的中产之家也培养不出如此的气质,甚至连普通贵族家的小姐与之相比也颇有不如,看着这一幕,一群人也不禁感觉有些好奇。
这下反而出乎了查士丁尼的预料,微微皱眉的他,正想避开外人视线换一个地方,可是耳边忽然传来了小海伦娜的声音,“那是……我的爸爸么?”
尽管自己的母亲一直避而不谈,早慧的海伦娜其实早已经猜到自己的父亲并不是利奥斯格罗斯公爵,而是一位皇帝,一位真正君临四方的皇帝。
这也是为什么一向乖巧的她会执拗地要求来这里,那也许是她能够亲眼看见自己父亲的机会。然而这个可怜的孩子却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父亲虽然是帝国的皇帝,却无法出现在这光鲜亮丽的场合下接受他的子民们的景仰,只能一个人置身于幽暗的修道院之中,暗无天日。
可是现在亲眼望着远处遥不可及的皇帝,海伦娜的脸上却有着一丝困『惑』疑问以及淡淡地失望,仿佛直觉一般让她觉得那个人应该不是自己的父亲。
而看着这一幕心里忽然一痛,好像针扎了一般,将海伦娜从石台抱下来离开了人群,查士丁尼用坚定的语气细声低语道:“不是这个人,你的爸爸名字叫阿历克塞.穆兹菲乌斯,他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皇帝。眼前的这个家伙只是一个冒牌货而已。”
“真的吗?那我爸爸是不是比那个冒牌货好看多了……”睁大着明澈的眼睛兴奋地看着查士丁尼,像只『奶』猫一样的女孩说这句话的时候满满的天真浪漫,让人望之生怜。
而查士丁尼这时也用力点了点头告诉怀中有些失落的孩子道:“这是当然的,他是现在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皇帝,而总有一天,查士丁尼叔叔会带海伦娜见到她的爸爸的。”
“那你保证!”
“我像您保证,小殿下!”
第十九章 碰面
“我向您保证,小殿下。”查士丁尼温柔地轻声承诺道,“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和我回去吧,要不然欧朵西娅殿下该着急了。”
“嗯。”懂事的海伦娜乖巧的点了点头。
而这时广场上人群还没有散掉仍然热闹非常,所以这个时候是掩人耳目离开的最好时机,今天查士丁尼已经有些托大冒险了,一旦要是被人注意到了,那可就麻烦大了。
可是正当查士丁尼将海伦娜背在肩上准备离开,忽然一转身,只见一个男人不知何时出现他的后面挡在了要他离开的去路。
看着那个男人,看似消瘦的面孔,却有着强壮挺拔的身材,一头略显凌『乱』的头发,可是配上满是棱角的面庞,那种冷峻的气息瞬间让查士丁尼猛地心中一紧——直觉告诉他对方并不是凑巧路过的普通人,而这种时候这样的人十有八九来者不善。
警惕地年轻人立即后退了两步与眼前的这个男人拉开了距离,并将自己的手背到了后面,这是他的这具身体十几年来的习惯,身为刺客的条件反『射』,让查士丁尼下意识地准备随时反击解决掉视野中的威胁。
然而他的背后却并没有武器,可即便这样,死死盯着查士丁尼却用着余光寻找着其他的退路,另一边他也在焦急等待着在周围巡逻的阿尔斯兰他们发现这里的异动。不到万不得已,查士丁尼还不想轻举妄动,毕竟自己身边还带着一个孩子,万一出现了什么意外,他万死莫辞。
可就在这进退两难的时候,挡住查士丁尼他们去路的男人却突然开口了,“您是查士丁尼阁下么,请不要紧张,我没有恶意,是多利亚少爷派我过来的。”这个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让人听得很不舒服,然而镇定下来紧紧盯着对方查士丁尼却的确没有察觉到这男人身上有什么不轨的企图。而再听完对方所说的话,他刚刚提起来的心终于稍稍放了下来。他早已经料到进入鲁斯尼纳之后,安德烈亚多利亚应该会来主动联系自己,不过没想到这么快。明明前脚热那亚的使团才刚刚进城,后脚他的人便找到了自己。
对此,查士丁尼倒也不是太过于起疑,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对那个家伙来讲本身就是轻而易举的吧。
不过尽管如此,他也没有完全大意,看着面前这个男人,查士丁尼问道:“如果真的是那样,总该有什么凭证来证明你说的是真的吧?想来安德烈亚君应该不会那么马虎大意的。”
而对方也早有准备,点了点头,从怀中『摸』出了一样东西递给了查士丁尼,“这是自然,您请看。”只见男人的手里攥着的一盏精致绝伦的银杯,显然不是寻常人家所用的器物,似乎是皇室御制。
“多利亚少爷说,当初正是靠着这件东西才认识您的,因此一直留在身边以作纪念,他相信您一定还有印象。”
说着男人将银『色』酒杯交到了查士丁尼的手里,而查士丁尼一眼便认出了这件东西,虽然记忆模糊了一些,不过他还是记得这杯子正是当初贿赂热那亚走私商人当报酬用的。难怪当时在船上自己和穆兹菲乌斯皇帝莫名其妙被认出身份来。
原来是这样……
彻底打消了顾虑,查士丁尼点了点头。
“您现在相信我不是对您不利了吧!能否让您的人把武器从我的身边拿走了呢?”男人沉声问道,他早已经看出了查士丁尼一开始对自己的怀疑,不过更让他不得不这样解释的动力却是源自于他身后赶过来的查士丁尼的护卫们。手握着短刀,只等查士丁尼一声令下,男人若是有半点可疑便可能当场被解决掉。
面对如此险境,这个男人却一直从容不迫配合查士丁尼,没有让周围人察觉到丝毫的异样,查士丁尼这时也用略带赞许的目光深深看了对方一眼道:“当然没问题,刚才多有得罪,但是这种情况下也希望你能够多体谅。”
说罢,查士丁尼用目光示意,随即抵在这个男人腰后的兵刃不着痕迹地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那么安德烈亚君派你过来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吗?”查士丁尼问道,显然在这里遇到这个男人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这里人多眼杂,还请您移驾别处到一个僻静的地方一叙,不知可否?”男人并没有直接回答低声提议道。
的确这种地方人多眼杂很是不方便,于是查士丁尼也点了点头,“当然没有问题,这里我本身也不想久留的。”
而这时,广场上弥撒接近尾声,热闹的氛围终于稍稍有些平息了下来。
只见在庄严肃穆的会场上,主持的牧首和司铎念出神圣的祈祷词,并迎接那位居高临下的皇帝从高台上走下,接见他的子民。
只见米哈伊尔杜卡斯故作仁慈,俯身接受伊庇鲁斯的罗马人欢呼欣喜的顶礼膜拜,安之若素。
而这一幕让查士丁尼看的只感觉作呕,别人或许不知道,可是他来自后世清楚知道这位伊庇鲁斯的君主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更明白其绝不是罗马帝国的中兴之主。
而另一边,米哈伊尔杜卡斯皇帝则居高临下,看着那些神『色』虔诚的民众,嘴角带着一丝无法察觉到的冷冷笑意,这一切本是属于那个人的,然而那个瞎子注定无法得到。这个世界就是这么虚伪,太多的骗局,连号称最虔诚信仰都不例外。
时间也差不多了吧……估算着热那亚的使团已经进入皇宫有一阵子了,米哈伊尔的短暂『露』面就此结束,只见在皇家仪仗队的簇拥下,那个男人终于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我离开一会儿,留在这里等我好吗,海伦娜。”查士丁尼将肩上的女孩轻轻放了下来『摸』了『摸』她的头发交给了他的护卫们看护,随即转身跟着多利亚的使者离去很快便被密密麻麻的人群吞噬不见了踪影。
……
……
……
第二十章 谈判交锋(上)
“欢迎你们的到来,帝国最亲爱的朋友们,很高兴由我——帝国的执事长官来接待热那亚的诸君。一路上你们辛苦了。”
鲁斯尼纳皇城之中的宫廷大殿上,以尼基弗鲁斯为首的伊庇鲁斯重臣上下接待了远道而来的热那亚使团。可是如此的高规格礼遇,却并没有得到热那亚人的热情回应,相反,眼前站在大殿之上倨傲的意大利人态度十分冷淡,让伊庇鲁斯上下一时间都十分不满。
可是一想起现在帝国有求于这些热那亚人,无可奈何的他们只好在皇帝回来之前忍气吞声,尽可能对这些外来的意大利人保持心情平和。
而一边,作为主持这场欢迎仪式的执事长官尼基弗鲁斯,他刚才热情的姿态却被热那亚使团如此置若罔闻,张开的手臂不放下来也不是,放下来也不是,一时间气氛变得十分尴尬。显然热那亚人对皇帝没有亲自出现十分不满,看出了米哈伊尔杜卡斯是有意冷落。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态度冷冰冰的使团之中,终于有一个老人缓缓地走了出来,用淡淡的目光扫视过了在场的伊庇鲁斯贵族们说道:
“感谢诸位如此热情的迎接,我是这次热那亚使团的负责人,康斯坦斯多利亚。相信不用我再多说,诸位应该也已经知道了这次我们前来的目的是什么。然而既然是如此重要的事情,我很疑『惑』,为什么我们尊敬的皇帝陛下却不在这里。”
老人平和的话音犹如藏着无形的力量顿时间让压下了潜在不满的暗流,而听罢,伊庇鲁斯的贵族们也心中一凛,康斯坦斯多利亚——看来这次热那亚真的派来了不得了的人物呢!这让所有人对两国之间的结盟更加放心了一点。不过此时此刻,面对这样的质问,希腊贵族们不禁有些慌『乱』,他们的皇帝仍然还没有从宫外回来,虽说由于不满热那亚人的倨傲,米哈伊尔皇帝故意将其晾在一边想要打压一下热那亚使团的锐气,可是谁也不希望这酿成外交上的事故造成不快最终使得两国联盟胎死腹中。
于是乎,作为米哈伊尔杜卡斯最信赖的亲信,尼基弗鲁斯·卡迪乌斯联盟和颜悦『色』地解释道:“请您能够见谅,康斯坦斯阁下。我们的皇帝自然十分重视这次与贵国的结盟,只不过是今天的弥撒仪式必须需要皇帝陛下亲自到现场所以才耽误了时间,正因如此,皇帝陛下才安排了我们来迎接诸位,还希望热那亚的诸君能够不要放在心上。”早已经料到会这样的尼基弗鲁斯早已经准备好了托词,而马尔斯广场上的弥撒仪式也是他示意伊庇鲁斯牧首举行的。这样就算热那亚人不相信,但是至少有足够的理由搪塞过去了。
“哦,原来是这样。”意味深长地看了对方一眼,康斯坦斯多利亚并没有在多说什么,他自然清楚眼前这些希腊人心中的意图究竟是什么。无非是两国外交之间耍的一些手段罢了,打压一下互相气焰而已,倒也正常,不过想借这种手段来争取谈判上的主动权恐怕就有些可笑了。
正当所有热那亚的贵族们对伊庇鲁斯贵族的态度不置可否的时候,宫殿之外,全副武装的禁卫军走来进来,朝着皇宫内外大声喊道:
“皇帝陛下驾到了!”
所有人,无论是伊庇鲁斯的贵族大臣们还是热那亚的使臣都纷纷肃然以待,这位名义上的罗马皇帝的到来。
只见皇家仪仗下,宦臣簇拥着带着紫『色』冠冕的皇帝缓缓走了进来,而随着他的到来,整个皇宫上下的排场一下子变得静穆而威严。
他便是伊庇鲁斯的统治者,如今罗马帝国的共治皇帝米哈伊尔杜卡斯。
而热那亚人之中,却有一双眼睛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默不作声。刻意没有站在显眼的地方,安德烈亚多利亚冷眼旁观,这就是希腊人总是喜欢彰显所谓的威严,和宗教的感化,可惜的是他们的这一套在过去的时候压服那些无知的蛮族兴许还有些用处,然而对他们这些热那亚人而言却显得十分可笑。如今的“罗马”连他们引以为傲的君士坦丁堡都不在手里,其中的虚弱也是前所未有,摆着这样的牌面对他们来说毫无用处。
不过虽说是这样,终归他们还是需要满足一下这些希腊人的虚荣心,于是热那亚的使臣们缓缓地单膝跪拜在这位“皇帝”面前。
“拜见皇帝陛下。”两边无论是伊庇鲁斯的大臣们还是热那亚的使者们齐声道,恭恭敬敬地站在了宫殿两侧,一瞬间之前还有些紧张的气氛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而姗姗来迟的米哈伊尔皇帝目光如炬,犹如苍鹰一般,扫视过了周遭的一切,看着来到的热那亚使团,『露』出了微笑,用威严无比但是却冷的彻骨的声音缓缓道:
“朕来迟了,你们好啊,热那亚的诸位!”
……
……
……
另一边,将海伦娜交到了护卫的身边独自一人跟着突然出现的男人,查士丁尼和对方一同走进了一片小巷子里面,终于离开了拥挤的广场,不必要在引人耳目。他这才方可以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而这时一直走在他前面的男人忽然却停了下来。
“怎么了么?”看着站在自己身前一动不动的男人,查士丁尼有些疑『惑』地问道,对方不是应该有什么事情告诉自己,怎么把自己带到了这里便停了下来。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令他顿时警惕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下一刻,站在原地的男人突然开口朝着不知道什么地方沉声喊道:“查尔斯大人,我把人带过来了。”而说罢,这个男人以利落的身形跳出了查士丁尼的视线之外随即与查士丁尼只见拉开了距离。
他的话音刚落,下一刻——幽静的巷子里面一群人从黑暗中出现,前后将查士丁尼包围了起来
第二十一章 谈判交锋(中)
“哼,热那亚人,你们不要欺人太甚,虽然朕现在的确有求于你们,但是这并不代表你们就可以借此机会趁火打劫。”鲁斯尼纳的宫廷之上,一个威严而阴冷的声音回响,让原本谈判的气氛一瞬间急转直下。
一时间群臣栗然,而原本还准备继续讨价还价的热那亚使臣们的脸上神『色』也不是很好看。他们本以为自己掌握着这场谈判的主动权,任他们怎么开出条件,眼前的这些希腊人只能选择无可奈何地接受,然而当他们正式与眼前这位帝国的共治皇帝见面后,他们却发现事情并没有想的那样简单。米哈伊尔杜卡斯并不是一个可以任其他人随意摆布的人,两国虽然之间已经有意达成结盟,可是主动权,显然伊庇鲁斯这一边一点也不想交出来。
双方的分歧在于黑海的航行权,以及驱逐威尼斯之后的贸易特权问题,热那亚一开始便狮子大开口,不仅索要进出黑海的权力还要求收复君士坦丁堡后租借加拉塔区为热那亚人永久的定居点,并且热那亚商人将在帝国全境享有贸易免税、司法独立等一些列特权。这完全就是仿照威尼斯人当初一步步侵蚀帝国的手段,只不过狂妄贪婪的热那亚人想要一步到位,这下目光再短浅的人也立刻能够看出来他们有何居心。这让伊庇鲁斯一时间根本无法接受,更让米哈伊尔愤怒。他找人合作可不是甘心沦为附庸的,贸易特权尚可以商量,可是黑海,纵然帝国在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有想过与他人分享,热那亚人此举分明就是乘人之危。
盛怒之下,米哈伊尔杜卡斯干脆准备结束两国之间的谈判,这到让热那亚人有些始料未及。
“米哈伊尔陛下……”
眼看如此情景,场面一下子被弄的这么僵,有些担心两国同盟半途而废的热那亚人首先心中打起了退堂鼓,正要作出一些让步来平息罗马人的不满。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随即便被挡在他前面这次使团的首领康斯坦斯多利亚挥手打断了。
只见,从容不迫的老人并没有因为罗马皇帝的强硬而又丝毫的动摇,而是缓缓地站了出来,直面米哈伊尔皇帝那双鹰一样的眼睛,神态自若地回答道:“欺人太甚?陛下的话让在下有些糊涂了。这本身就是互惠互利的事情,又怎么能算得上趁火打劫呢?本身与帝国成为朋友,我们的母邦,热那亚共和国便要承受巨大的风险。如果说陛下您连这点代价都不愿意付出,那么我们反而要质疑您和我们结盟的诚意了。”
“诚意?哼,你居然还好意思说诚意?”得到如此回答的米哈伊尔怒极反笑,随即那张脸上,阴沉的神『色』在此时此刻竟然有些狰狞。“既然阁下这么说,那么几天前科孚岛上发生的事情,阁下能够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吗?连报复威尼斯人这种事情都要假手于帝国的旗号而不直接出手,朕怎么相信你们可以帮助朕对付拉丁人、对付威尼斯人、收复君士坦丁堡?”低沉的怒吼声让宫殿上下所有人都不由为之心中微微一颤,包括在场的热那亚使臣团,这件事情的确是他们理亏,可偏偏下令做出这件事情的人,他们也无从知晓。
“那仅仅是一个误会而已。请陛下您能够息怒,这件事情我们也是刚刚抵达的时候才知晓,具体的情况到时候一定会彻查后给帝国一个交代的。但是我想这件事情并不足以妨碍到我们两国之间的结盟,如果陛下仅仅因为此时而怀怨,实非君王所应有气量,不是么?”这时使臣之中,一个不卑不亢的声音响起,从容自若,只是实在太年轻了些,反而在一群长辈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一下子便吸引到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米哈伊尔杜卡斯也立即注意了在热那亚的使团中站着一个很是显眼的年轻人。
这是一个样貌俊朗的年轻人,里面穿着一身白『色』的意大利式贵族紧身衣,而外面则披着一套褐『色』的敞胸披肩,一头金褐『色』的长发披在身后,显得干净利落。之前他躲在大人的后面并没有让米哈伊尔在意,而现在他竟然主动站了出来,用那双蓝『色』的眼睛看着自己,不禁让这位共治皇帝有些心中好奇。
“你是……?”没有呵斥也没有轻蔑,米哈伊尔杜卡斯似乎对眼前这个年轻人很感兴趣。
而主动站出来的热那亚年轻人也恭恭敬敬没有任何失态地回答道:“回禀尊敬的陛下,我是康斯坦斯大人的侄子,安德烈亚多利亚,随使团一同前来。”
“安德烈亚多利亚……虽然没什么印象,但你能够随同来到这里,相信也一定有过人之处再能得到如此重视。你刚才说朕气量不够是什么意思?”深深地看了面前这个年轻人一眼,米哈伊尔皇帝问道。而这一幕顿时让在场的人都十分紧张,无论是伊庇鲁斯的大臣们还是热那亚的使者们,即便安德烈亚再怎么优秀,终归还是太年轻了,万一要是说错了什么话可就糟糕了。
然而唯独安德烈亚的伯父,康斯坦斯多利亚却并没有阻止这一切,反而是静静地推到了一边,似乎将说服米哈伊尔皇帝的任务全部交给了安德烈亚,更让所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安德烈亚镇定自若地回答道:“陛下您过奖了,我并没有认为陛下的气量不够,只是认为您应该不会这么轻易放弃我们的支持,因为想必在您看来和我们合作恐怕要比和保加利亚合作要让您更安心一些。毕竟和我们热那亚,帝国没有什么直接的利益冲突的。而野心勃勃的卡洛扬沙皇既是您的合作者也是您皇位的竞争者,不是么?”
年轻人故意拖长了声音,意有所指的回答让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微微有了变化,而听到这样一番话的米哈伊尔杜卡斯此刻脸上神情也微妙了起来。整个宫廷瞬间一片寂静,静悄悄的压抑的人有些害怕。
就在这时一旁服侍在皇帝身侧的大宦官终于站了出来,尖声尖气地呵斥道:
“放肆!你居然胆敢在这里胡说八道,米哈伊尔陛下可是得到了穆兹菲乌斯陛下金玺诏书册立加冕为共治皇帝的,哪里有什么所谓的皇位竞争者,正统皇权岂容你这个小子出言中伤!来人,把他轰出大殿!”
第二十二章 谈判交锋(下)
“来人把他轰出大殿!”
在宦臣的一声令下,宫殿两侧的帝国禁卫军随即站了出来,只等米哈伊尔皇帝最后的命令,这让原本谈判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紧张的热那亚使臣们也下意识地背靠着靠拢在一块,生怕双方真的引发冲突,酿成大祸。不少人心中更是埋怨安德烈亚多利亚终归太年轻,说话都不知道轻重。
常年和眼前这些希腊人打交道,热那亚人很清楚对方对皇权正统『性』比他们这些城邦共和国重视程度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即便伊庇鲁斯不过是割据一方而已,但既然两国决定达成同盟,应有体面还是要给对方的。这些触碰到了对方的逆鳞,恐怕谈判能否继续都很难说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本应该盛怒的米哈伊尔皇帝却抬手屏退了正要上前的侍卫们,平静地看着安德烈亚多利亚问道:“这话怎么说?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难道你们和保加利亚有什么不同?难道朕对自己的盟友还有什么顾虑不成么?”
“您也当然应该有这层顾虑,和我们不一样,保加利亚从帝国分裂出去不过才二十年,某种意义上他们只不过是帝国的割据叛『乱』者,如果有唾手可得的机会难道说保加尔人真的会对君士坦丁堡的皇冠一点也不感兴趣吗?而且索菲亚似乎距离君士坦丁堡比您这儿要更近的,要是您没有我们的帮助,那么到时候进军君士坦丁堡帝国将不得不选择陆路,想一想在您行军的征途中却只有保加尔人这样盟友守在您的背后,陛下真的能心安吗?”安德烈亚一针见血地说道,干净利落地分析了眼前的局势,而要是查士丁尼也在场的话必然也会震惊于他的未卜先知,因为后世伊庇鲁斯一蹶不振,正是在拿下塞萨洛尼卡距离君士坦丁堡一步之遥的时候与保加利亚结果翻脸元气大伤,从此失去了入主君士坦丁堡的机会。
终于原本不动声『色』的米哈伊尔杜卡斯脸『色』微微一变,之前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一层,此刻想起的确让他心生忧虑。他谈不上信任保加利亚,只是想要利用对方罢了,可若是真的如眼前这个热那亚年轻人所说,那么倒是与虎谋皮,热那亚人提出的条件反倒不算什么了。
望着一旁气定神闲的康斯坦斯多利亚,米哈伊尔皇帝意味深长地说道:“阁下倒是真的有一位不得了的侄儿,这一席话正让朕大开眼界。”
“您谬赞了。回来吧,安德烈亚。现在看这样子,我想我们之间的谈判应该可以继续了吧,米哈伊尔陛下!”笑纳了对方的夸奖,康斯坦斯提议道,而这下谈判的气氛也在这一刻轻松了许多。
而米哈伊尔点了点头,也没有继续强硬下去,态度终于有了些许松动,点了点头道:“除了黑海航行的事情,其他的条件都可以商量,毕竟君士坦丁堡还不在我的手上现在谈这些为时过早。”
他这句话落入康斯坦斯多利亚的耳中显然有些其他的意味,老人玩味地笑了笑,旋即点了点头:“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我们自然也不好再强人所难了,我们愿意在加拉塔区的问题上做出一些退让。”
“多利亚大人!”
黑海的事情可是此次出使的重中之重,其他的热那亚贵族们根本没想到这次出使的主持者康斯坦斯竟然如此干脆利落放弃了,正想要出言阻止可是却被老人用眼神示意制止了,这让他们很是不解,但也还是忍住了。
“很好,既然这样,其他的事情倒是都可以慢慢商量,只要事情达成,贵国助我一臂之力登上君士坦丁堡的御座,帝国必将有重谢。这么长时间,天『色』也不早了,那么暂且就先到这里吧。来人啊,送热那亚使者们先休息,其他事情明日再议。”见热那亚人终于没有在步步紧『逼』,满意的米哈伊尔明白眼前这只老狐狸一点也已经明白了他刚才的弦外之音,于是吩咐下面的人准备安排热那亚的使者们出宫安歇。而对此康斯坦斯也没有异议,随即在宫人的带领下,仍然有些不明白怎么回事的热那亚使团便被一同带出了宫殿前往使馆准备落脚。
而一路上,几乎所有人都一头雾水,可唯独安德烈亚多利亚跟在自己的伯父身边,心如明镜。
“你对此一点事情都不想问我为什么吗,安德烈亚?”康斯坦斯看了自己的侄子一眼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而低着声音,安德烈亚平静地摇了摇头说道:“刚才米哈伊尔皇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自然也就不必再问了。”
“哦,怎么讲?”老人故作意外,实际上是在考较自己的这个侄子。
而安德烈亚多利亚也的确不负康斯坦斯所望,说破其中的根由道:“他只说不会出让黑海航行权,但是只字不提加拉塔区的割让,就说明他的态度已经有些动摇。既然伯父目的已经达到,那么下面诱使那个男人就范,也就不再是什么难事了。”加拉塔区扼守着海峡,一旦他们真的控制了那里,那么进出黑海便将畅通无阻,所谓的通行权也就可有可无了。那位米哈伊尔皇帝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在刚才谈判上遗漏绝如果不是记『性』不好,必然是有意为之。所以安德烈亚这才断定,自己的伯父这样痛快离开他的目的十有八九已经达成了。
听罢,老人少有地用赞许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这个侄子抚掌笑道:“真不愧是你啊!小小年纪便可以这样干练,看来说不定再过几年你就真的可以接替我这把老骨头了。”
如此的话从开怀大笑的老人口中说出,安德烈亚却恭恭敬敬表示不敢承受,而低下了头的这个年轻人却在心中细细思索着对方所说的究竟真的心里所想还是故意为之的戏言呢!不敢确定的他跟随在康斯坦斯多利亚身旁如履薄冰,而此时残阳如血,夜『色』将至。
第二十三章 猎杀
“喂喂喂!这样的玩笑似乎一点也不好笑啊,诸位!”
在热那亚使团离开宫殿的时候,此时此刻,孤身一人的查士丁尼却站在寂静而不起眼的小巷之中已经被一群人团团包围了。而面前和背后,这些从来没有见过的人手中拿着便于近距离格杀使用的短剑显然来者不善,即便在后知后觉,查士丁尼也意识到了这分明就是一个陷阱。
可是这究竟是安德烈亚多利亚本人的意思,还是其他人弄的手脚,这才是查士丁尼现在最在意的。虽说有那盏银杯似乎已经证明了一切,可是他实在想不出那个人费了那么大劲帮助自己现在却翻脸不认账想要把他除掉的用意是什么。
这件事情必然有蹊跷!
打定好主意,查士丁尼一面故作镇定与围上来的杀手们周旋,一面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周围有没有机会可以趁机逃脱。毕竟纵然他对自己再怎么自信,也没有把握一下子对付这么多人。
“他只有一个人,迅速解决掉他,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你们的。”黑暗中,一个看不见面孔的男人冷酷地下达了命令,显然是非要查士丁尼的『性』命不可。
只是对方虽然刻意没有『露』面,然而刚才那个男人对他的称呼以及他的声音却已经让查士丁尼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原来是查尔斯先生您啊,真是好久不见了呢!不过这样的见面礼可让我有些消受不起,只是我想安德烈亚君邀我至此应该不会用这种方式来接待我的才对吧!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吗?”查士丁尼意味深长地看着站在幽暗的巷角处的男人问道,而这三言两语之间,他和扑上来的杀手之间已经短兵相接数次,只听刀剑的铮鸣声清脆悦耳——如果不是之前突厥护卫们不放心查士丁尼一个人前去执意将护身使用的猎刀让查士丁尼带在身边,他已经命丧敌手了。
而黑暗之中,只听回应查士丁尼的只有一声冷哼,也不知道对方是不屑还是默认。另一边,一时间围上来的杀手们更加靠拢过来,尽管刚才的交手让他们心中深深忌惮着面前这个年轻人,但是骨子里杀手般的悍勇却不会令他们后退半步的。
见状,查士丁尼也只好耸了耸肩,道:“那好吧,既然这样那看来也是真的没办法了。那么也就别管我手下不留情面了。”说罢,再次睁开眼睛的这个年轻人一刹那间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只见那双深邃的眼睛犹如冰冷的寒潭让人望之生畏,感受到压迫感的刺客们下意识地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兵刃,不敢有丝毫大意。
而下一秒,眨眼之间,本来处于防御姿态的查士丁尼却突然解除了防御主动扑了上来让几乎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小心!”惊呼着的杀手们互相想要掩护,可是他们却发现眼前的这个『毛』头小子展现出来的惊人爆发力大大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锋利的猎刀可以轻易割开鬣狗的背脊,而在查士丁尼的手中更是宛如死神的镰刀,只见他兔起鹘落斩入刺客中,狭小的空间之中仿佛溅起血雨。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便一下子有数人倒在了查士丁尼的刀下,而依稀看见这些杀手们似乎来自不同的地方,有摩尔人也有法兰克人,但相同的是一个个都悍勇无比。连查士丁尼都不禁暗暗吃惊这些要杀自己的家伙简直就是亡命之徒。要不是这个巷子空间实在狭小,杀手们无法做到真正的群起而攻之,他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一刀伤了一名杀手的手臂,查士丁尼正想要给他最后一击,然而不想那个人竟然毫不退缩,反而迎了上来,任由锋利的短刀贯穿自己的身体,并用剩下的手死死握住刀刃,任凭鲜血横流也绝不松手,一时间他竟然将刀无法抽出来。
该死——不好!
心中大呼不妙的查士丁尼立即意识到了危险,就在这个刹那,另两个杀手旋即扑了上来,前后夹击。
已经来不及抽刀了,只能选择脱手弃刀,这种时候他也只能赌一赌了,哪怕拼着重伤查士丁尼也准备空手夺刀,即便他知道慢得半分,他自己前后心便都要被刺出一个透明窟窿来。这成功几率有多小,当初教他的人便已经告诉了他,身为此刻不到万不得已兵刃绝不能脱手,可现在的处境早已经间不容发了。
可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头顶上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惊呼让所有人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冒着火星的炭火盆居然在这时从天而降砸了下来,来不及细想为什么会突发变故,杀手们和查士丁尼条件反『射』地躲让闪避,硬生生地打断了刚才的生死关头。同时也让这些本来严阵以待刺客们为了避开掉落下来的炭火而阵脚大『乱』终于『露』出了破绽。
好机会!
看着这一幕,心中大喜的查士丁尼刚准备夺路而逃,而混『乱』之中,不知何时有人出现在了他的身旁我住了他的手,低声道:
“快跟我走!”
是安德烈亚的声音!先是吃了一惊,但是很快查士丁尼便听出了这个熟悉的声音,虽说君士坦丁堡上一别已经快有一年了但对那个人的声音他仍然记忆犹新。不管事情究竟如何,显然对方突然出现应该没有恶意而是来救自己的,不疑有他,查士丁尼随即握住了对方的手跟上了来人的步子径直冲出了被杀手们团团包围的小巷。
而这些事情只发生在眨眼之间,等慌『乱』的杀手们镇定下来的时候,却发现原本还在眼前的目标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追,他跑不了多远!”
目瞪口呆的的黑衣人们立即反应过来,对自己的失手哪里肯甘心,正准备循着踪迹追杀,然而身后一直沉默的查尔斯的声音却在这时再一次响起。
“够了,全部回来,不要再追了!”
第二十四章 故人相逢
“够了,不要再追了,全都回来!”幽暗的巷角之中,男人终于从中走了出来冷冷地说道。
可是这些杀手们吃了这么大亏却无功而返,那里能够咽的下这口气,不甘地说道:“先生,我们明明可以——”
“我说了,全部回来!还要我说第二遍吗?”查尔斯冷厉的目光一下子便打断了杀手们的话,仅仅用眼神中的压迫感便让这些刀口喋血的人噤若寒蝉。他们知道这个人其实不过是多利亚家族之中的一介管事,然而他还有一层身份的特殊『性』却让他们心中深深忌惮,不敢在此时有半点违逆。
“……是,查尔斯先生,我们知道了。”杀手们的头领点了点头恭恭敬敬地说道,没有有丝毫微词小心翼翼地带着自己的手下们停止了追击旋即隐藏入了巷角的黑暗之中。
而走出来的查尔斯对此也没有丝毫的表示,而是默默地看着查士丁尼刚才逃离消失的方向兀自出神,忽然喃喃自语道:“出了这里就不归我管了,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至于接下来的事情就靠那孩子自己的了。但愿她没有低估她哥哥在这种事情的上下的决心,否则就真是让人伤脑筋啊!”
这种后街的小巷子虽然充斥着肮脏,但是胜在地形复杂,只要随即应变的话甩开追踪到安全的地方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可是查尔斯却明白麻烦还在后面呢!
然而查尔斯不知道的是,这一幕,却尽数落入了刚才将查士丁尼引到这里的瘦削男子的眼中,在心中暗暗记下,只见其不动声『色』地说道:“查尔斯先生,既然行动失败,那么不如咱们先回去向安德烈亚少爷复命吧,想来这时候使团应该也已经离开皇宫了。”
“嗯。”看了看天『色』的确已经不早了,查尔斯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便和瘦削男子一同离开了这里,而之前毙命倒地的杀手尸体也不知何时消失,地上的血迹也被沙土掩埋一丝痕迹也没有保留,仿佛刚才激烈的打斗根本没有发生过一般,只留下这片幽静小巷却无人可诉衷肠。
……
……
……
而在另一边,被人在混『乱』之中拉了出来夺路而逃这才甩掉了围杀自己的刺客,查士丁尼躲进了蜿蜒曲折的棚户区确定没有人追上来,方才停下了脚步。本来拉着自己的安德烈亚多利亚反倒被甩到了后面,气喘吁吁。
贵族家娇生惯养的公子体力上还是不行啊!连手『摸』起来都像个女孩儿似的。
查士丁尼在心中嘲笑道,刚才逃命的时候倒是还没有注意到,可是这时候回过神来只觉得攥在自己手里的那只手皮肤细腻柔若无骨,哪里像一个男人的手掌。
刚刚脱离了危险,正要开口揶揄几句,然而查士丁尼才刚一转身,却看见自己手里拉着的哪里是一个贵族公子而是一个金褐『色』长发的小姑娘。他一呆之下,拉着少女的手身体僵直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只见气喘吁吁的少女一路被查士丁尼拉着过来早已经上接不接下气,另一只手轻轻按着胸口,显然是累坏了,让人望之生怜。少女眼睛紧闭,睫『毛』甚长,容貌秀丽绝伦,不过十七八岁年纪。虽然有些面熟,但是查士丁尼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她。
一时间气氛变得十分尴尬,查士丁尼心中更是奇怪之极:眼前的女孩是谁?怎么我手里拉着的成了她?安德烈亚那家伙人呢?该不会半路把他给丢掉了吧!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刚才只顾着逃命哪里还管其他,说不定就在那时把人弄错了。查士丁尼只觉得头皮发麻,要是那样可就太他妈的丢人了。
“喂,小姑娘,你没事吧?”
看着精疲力竭的女孩儿似乎连抬一根手指也无力气,查士丁尼更加心中觉得不好意思了,但也不知道究竟该如何解释。
“被人从那么远的地方拉了过来,连口气都喘不了,你说有没有事?真当其他人跟你一样壮得像一匹蠢马一样吗!你还握着我的手干什么,都快被你攥得没知觉了!”终于缓过气来的少女睁开了那双蓝『色』眼睛愤愤地将自己的手从查士丁尼的手掌中抽了出来,没好气地嗔怪道。
后知后觉的查士丁尼这才反应过来,松开了手,脸上写满了尴尬局促,连忙解释道:“抱歉,姑娘,实在怪我我刚才认错人了,误把你当做是我的一个朋友,事情紧急结果根本没有注意到。把你带到了这儿来,实在对不起,我这送你回去吧!”这种情形下,面对一个比自己还要小的少女,一向遇到事情从容镇定的查士丁尼反而有些手忙脚『乱』的,那里像是一个统帅千军万马的一方统帅。
而看着查士丁尼一副慌不择神的表情,刚平复下内息的少女一下子被逗乐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上接不接下气。
这下反而让查士丁尼有些一头雾水了,“姑娘,你这是笑什么?”
“嘻嘻嘻,我是在笑我们的莫利亚的小狐狸居然也会有这么迟钝的时候……嘻哈哈,不行了,笑死我啦!”丝毫不在意淑女形象,少女又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可是她的话却一下子让查士丁尼警惕了起来——这个与自己素不相识的少女居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半惊半惧的年轻人看着眼前的少女,下意识地将手放回到了腰间,可是被应该『插』着猎刀的刀鞘此刻却空空如也。
“你是在找这个的吧,查士丁尼君!”耳边倏然响起了少女清脆但却透着狡黠的声音,只见不知何时查士丁尼护身的猎刀居然已经到了她的手中,这让查士丁尼更加紧张起来。
“你……究竟是什么人?”
看着之前局促紧张的查士丁尼又变回了警惕的小狐狸,少女也知道开玩笑也该差不多了,没好气地『插』着腰说道:“我还指望你自己就看出来了呢,现在你总该有些印象了吧!我们的查士丁尼大人!”将头发撩到了身后扎在一块,长长的金『色』马尾披下,而少女有用手捋开自己的刘海『露』出了有些男孩子气的眉『毛』,本来秀丽的少女竟然在这一刻有些男孩子的英气,而这一幕却顿时让查士丁尼一下子目瞪口呆半晌方才反应过来。
咽了咽口水,嘴巴里面有些苦涩的查士丁尼仍然有些不敢相信,良久方才艰难地说道:“你该不会是……安德烈亚君吧?!”
第二十五章 安东尼娅多利亚
“你……究竟是什么人?”查士丁尼虽然觉得心里面想的实在荒唐可笑,可还是忐忑地问道。
看着之前局促紧张的查士丁尼又变回了警惕的小狐狸,少女也知道开玩笑也该差不多了,没好气地『插』着腰说道:“我还指望你自己就看出来了呢,现在你总该有些印象了吧!我们的查士丁尼大人!”
“你……你该不会是安德烈亚君吧?”脸『色』难看的查士丁尼艰难地问道,而他的眼神之中仍然满是震惊,不敢相信当初和自己在金角湾一别的人居然是眼前这个女孩儿。
可是当面前的少女将那头柔顺的金褐『色』头发扎起来束在身后『露』出那双男孩子气的眉『毛』的时候,虽然穿着法国式的细麻裙但是她身上那浑然而生的男子英气却让查士丁尼感觉到无比熟悉,令他不得不信她真的就是那位“安德烈亚多利亚”。
然而对此,查士丁尼却一时间仍然有许多疑『惑』未解,迟疑道:“可是刚才你的声音……”明明在黑暗中和自己说话的声音不是一个女孩子才对。
“这本身就很简单啊!”少女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中锋利的猎刀回答道,而她的声线也随着刀刃抛落起伏变化,随心所欲。“每一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同的天赋不是么?就像我第一次打扮成水手试探查士丁尼你的时候便一眼看出了你的与众不同,而你也的确没有让我看走眼呢!现在你总该相信我了吧!”
“你真的是安德烈亚多利亚……”听罢,查士丁尼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因为对方所说的这些事情也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可沉浸在震惊之中的他仍然对如此庞大的信息量感到一片糊涂。
“嘻嘻,怎么说呢,总觉得好麻烦啊~准确的说是我也不是我。算了,还是正式自我介绍一下吧!我的名字叫安东尼娅,安东尼娅多利亚。好久不见了,查士丁尼君,接下来这段日子还请多多指教哦!”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少女俏皮地一笑,随即指尖提起裙摆,慢雅地向查士丁尼行礼道,等于正式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喔嗯嗯,请多指教。”手忙脚『乱』正要还礼道,可是查士丁尼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子身体像是僵住了一般,半晌面对着正歪着头看着自己的少女,方才问道:
“那真正的安德烈亚多利亚是……?”
“是我的哥哥,不用猜啦,刚才派人要杀你的就是我哥那家伙!”见查士丁尼果然已经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料到他一定能够察觉,安东尼娅也没有丝毫掩饰的意思,直截了当的承认道,反而让查士丁尼目瞪口呆。
“安东尼娅小姐你能把你刚才说的话再复述一遍吗?”查士丁尼的脸上保持着少有的一丝不苟的微笑再次问道。
而安东尼娅则也一本正经地双手拍了怕查士丁尼的肩膀,用悲悯而严肃的眼神望着他说道:“嘿,少年哟,不要在怀疑了,的确是我哥要杀你。你一点也没有听错。放弃挣扎吧!”
……
一片死一般的寂静,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的查士丁尼深吸了一口气,二话不说转身便要走人,却被面前安东尼娅多利亚挡住了去路。
“难道你一点也不想知道为什么吗?”安东尼娅对查士丁尼的反应有些意外,她认识的这个男人可不是那么胆小怕事才对。
而查士丁尼却看着眼前的少女气不打一处来,随即从身上拿出了随身带着的那枚多利亚金币还给了她,没好气地说道:“还能因为什么,你将你哥哥用来保护你的东西送给了我。换成是我也会担心出问题的,如此重要的东西还是还给你吧!”虽然这金币的确给自己帮了不少的忙,然而查士丁尼可不想因此得罪整个多利亚家族,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其实安东尼娅应该没有转赠金币的权利的,而他有意无意的使用却造成了多利亚家族名誉的受损,这才引来了报复。说着,想要抛掉这个棘手的包袱,查士丁尼转身便准备从另一条路离开这个地方,可还是被面前的少女给拦了下来。
“好吧,你说的不错,但只说对了一半,如果你认为这样就可以结束的话就太低估我哥那个人了。怎么样,准不准备和我合作一下?也算报答我之前帮你那么多的忙,怎么样?”只听少女纤细的足上穿着小牛皮做成的短靴,在小巷子里面的石板路上敲出欢快的节奏,而那双眼睛里面的狡黠让查士丁尼一听便明白绝对没有什么好事儿,可是他却知道安东尼娅多利亚敢这么说觉得有她的理由。一句话里面一旦九分是真的却掺了一分假的,便由不得自己信还是不信了。
迟疑、沉默,在内心中挣扎了片刻,确定对方的确没有对自己有恶意,查士丁尼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死死盯着面前的少女问道:
“你要我帮你什么……?”
而见查士丁尼果然态度有了一丝松动,安东尼娅丝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得意,径直走到了查士丁尼的身边在他耳边低语道:“这里说话不方便,先换一个地方,然后我再告诉你。”只见少女伸出纤细的手与查士丁尼十指相扣,抬起双眼与查士丁尼四目相望。
看着那双和自己一样清澈的蓝『色』双眸,让查士丁尼一时间也不禁心跳不已,而之前并没有太在意到安东尼娅手掌的细腻,现在,掌心指尖那种柔软温润的触感却越发清晰,下意识地,从未有过这样感觉的年轻人脸颊微微一热。
而察觉到这一点安东尼娅的嘴角边『露』出一抹若隐若现的微笑,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拉着查士丁尼径直走向了自己早已经准备的地方而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复杂蜿蜒的街道之中不见了踪迹。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却还远远没有谈得上结束。
……
……
……
“”
第二十六章 安德烈亚的决意
“查尔斯叔叔,虽然计划失败了,但是还是劳您您辛苦了。”热那亚使馆之中,一回来安德烈亚多利亚便得知了围杀查士丁尼行动的失败,却并没有流『露』出多么不满的神情,而对身为管事的查尔斯也是一副客客气气的模样。
可尽管得到了谅解,眼前,请罪的查尔斯管事却摘下了自己的帽子说道:“不管怎样,这都是我的疏忽才造成了这次行动的失败,下一次想要让那只小狐狸再落入陷阱恐怕就没有这么容易了。还请少爷您责罚。”说着,男人单膝跪下,没有丝毫对自己的辩解。
而沉默地低头看着自己的管事,安德烈亚的脸『色』也透着一丝冷意,但是却并没有直接表『露』出来,反而平和地道:“责罚还是免了吧,查尔斯叔叔。你每次办事我还是很放心的,这次一时失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不知道可不可以?”
“当然没有问题,对少爷我一定知无不言。”跪在地上的管事抬起了头对面前的安德烈亚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安德烈亚点了点头,道:“好,我只有一个疑问,那就是按照您的说法当时查士丁尼趁『乱』逃出了包围圈追之不及只好选择放弃,可是跟您在一起的克里斯托尔却向我禀告说您当时阻止了想要追击的刺杀队,看起来像是主动放过了逃走的查士丁尼,我猜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或者克里斯托尔那家伙看走了眼。”
话音一落,气氛似乎一下子凝固了起来,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透『露』着年纪轻轻的这位安德烈亚少爷身上难以言喻的威压。
然而半跪在地上的查尔斯却在此时依旧从容淡定,“原来是这件事情啊,克里斯托尔向您禀告的话并没有错,当时也的确是我阻止了继续追杀。”
“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查尔斯叔叔!”安德烈亚的语调突然间急转直下,话音之中的寒意仿佛要将整个房间的冻结,这个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年轻人头一次『露』出这样的神情,令人不寒而栗。对这次行动的失败,安德烈亚其实真的怒了,但重要的是他要知道为什么失败,而如果是有人暗中做了什么手脚,即便是自己一直很尊重的人,安德烈亚也绝对不会留任何情面的。
看着跪在地上请罪的管事查尔斯,安德烈亚在等待他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
而低着头一言不发,查尔斯似乎在心中想着什么——良久过去,房间之中的二人似乎都十分有耐心。
不知过了多久,跪在地上的管事终于打破了沉默,抬起了头平静地对视着面前那双不怒自威的蓝『色』双眸。缓缓道:“因为安东尼娅小姐,当时是安东尼娅小姐救走了查士丁尼,我担心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更重要的是安东尼娅小姐的安全,所以才命令他们不要追击的。”
“安东尼娅?她怎么会在那里!”微微皱起眉头,握紧了拳头,安德烈亚难得脸上有了一丝紧张。
而查尔斯摇了摇头回答道:“这就不是我能够知道的了。当时在混『乱』之中我认出了小姐的身影但是已经来不及阻止,这是我的失职,我愿意接受任何的惩罚。”
可安德烈亚此刻却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摆了摆手说道:“算了,这并不怪你,你做的没有错,是我错怪你了,查尔斯叔叔。虽说行动失败了,但至少可以百分之百确定消息是真的,安东尼娅那孩子真的在这里!真是太好了。”由衷地说道,他的脸上罕见地浮现了一丝柔和,而毕竟那个人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见一向城府极深年轻人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而跪在地上的查尔斯也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果然照实回答是最好的选择,作为一直跟在这位小少爷身边的人,他太了解安德烈亚多利亚了,明白要是有所隐瞒的话稍有不慎便有可能穿帮,那还不如照实告诉他。
安东尼娅小姐,事情到了这一步,能帮助您的我已经尽力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就全靠您自己的了。查尔斯在心中默默说道,而另一边他缓缓地站了起来向面前的安德烈亚说道:
“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安德烈亚少爷,那我就先下去了。毕竟手底下还有其他的事情。”
“那也好,查尔斯叔叔,你先忙你的吧,这件事情也实在太麻烦您了。”
并没有阻拦,安德烈亚多利亚起身送面前的男人离开,似乎对之前发生的事情的怀疑并没有继续放在心上,然而等他将查尔斯管事送离了房门之外,一个人站在自己的房间之中,脸上的神情却又一下子冷了下来。
“您真的相信他吗,安德烈亚少爷?”帷幕后面,一直躲着的瘦削男人缓缓从中走了出来,正是给安德烈亚报信的克里斯托尔。
“那你怎么看?”歪着头安德烈亚淡淡地问道。
“那还用说,就算他没有故意放水,安东尼娅小姐能够知道我们的计划也一定是有人泄密,您认为呢?”克里斯托尔显然对面前的主人刻意不戳破那个叫查尔斯的管事的谎言很是不解。
但是安德烈亚却耸了耸肩,眼睛里面有些疲倦地说道:“不相信那又怎么样,毕竟查尔斯叔叔他照顾了我和安东尼娅这么多年,随他去吧!至少按照计划也的确把那孩子给引了出来,目的已经达到了。”
“那么那个叫查士丁尼的希腊小子呢?我们还要继续吗?”克里斯托尔请示道。
而再次听到了这个名字,安德烈亚的眼神中寒光一闪,摆了摆手说道:“首要目标是将安东尼娅安全带回来,那个人可除可不除,或许以后有用,但是一旦他要是成为阻碍,直接趁着这个机会抹杀掉。”年轻的男人声音斩钉截铁,充满了杀伐决断。
而感受到了这股决意,克里斯托尔也是心中一寒,随即点头答应道:
“是,安德烈亚少爷!”
第二十七章 无可奈何的合作达成
“这里是……”跟着安东尼娅多利亚走进了一家并不起眼的小酒馆里,而里面经营的老板似乎早已经认识了少女,恭恭敬敬地将他们带到了一间幽静的小屋子里面,而看着这一幕查士丁尼也终于明白这应该是安东尼娅早就准备好的“避难”之地,位置很偏僻正好可以躲过他人的视线,十分安全。
对此,少女也坦然地答道:“没错,这儿是我一年以前买下来的,也多亏当时未雨绸缪,要不然连一个藏身之所都找不到,只能乖乖被我哥给带回去。怎么样,不错吧!”坐在椅子上舒展着筋骨刚才一路上可把她给累坏了,一边展示着自己的秘密据点,一边说道而安东尼娅看这查士丁尼的惊讶的反应脸上颇为得意。
“的确很隐秘,原来你早就有了全身而退的准备了。那么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想来应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单独和我说吧,安东尼娅小姐!”查士丁尼点了点头,随即也找了一张椅子坐下,而看着眼前的热那亚贵族少女,他也不想在绕什么圈子了选择直截了当开门见山。查士丁尼心中仍然怀着警惕看着对方,并没有因为现在他知道所谓的安德烈亚其实是个小姑娘而又丝毫放松,这大半年未曾面对面的博弈,让查士丁尼清楚地明白这个少女的可怕。她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不是没有理由的!
见状,微微一愣的少女旋即嘴角边流『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用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正同样望着自己的查士丁尼,无奈地耸了耸肩道:“真是的,和聪明的人打交道总是这样,这么快就直击要害了呢!本来还想和你多聊聊这大半年来好玩的事情,也只好算了吧!真是遗憾,不过这也是为什么当初那么看好你的原因嘛!的确我邀请你过来其实是有一件小事情想要拜托你。”
看着面前大大咧咧的少女脸上不怀好意的坏笑,查士丁尼立即察觉到了所谓的一间小事情十有八九是大麻烦,但是见安东尼娅那副志在必得的神情,他也猜到恐怕自己十有八九难以推脱。
但查士丁尼还是问道:“是……什么事情,至少我也知道才能决定能不能答应。”
“你肯定会答应的!刚才你也看到了,那些人围杀你其实真正的目的是想要将我引出来,为了你我可是不惜暴『露』身份的哟!相信我们的查士丁尼大人一定会知恩图报的。”少女一边说道,一边走上前去凑到查士丁尼的面前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他。
而少女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芳香,仿佛是春天的青草沁人心脾,可惜的是查士丁尼才不会被这一条给『迷』『惑』。
“说吧,到底有什么事情,我可不想留在这里太久。”看着外面的天『色』,和分别海伦娜他们分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查士丁尼可不想让他们再继续担心,只想着尽快结束眼前的麻烦。只要安东尼娅的要求不是太过分,他是不会拒绝的。
见查士丁尼如此干脆的回答,微微颔首,少女也不再准备继续卖关子了,随即双手合十道:
“我希望你能够这一次带我偷偷离开这里!要不然这一次我哥一定会把握带回去的,拜托你了,查士丁尼君!”
……
“唯独这件事情,请容我拒绝!”一脸冷漠的年轻人不假思索间便断然拒绝道。
顿时,本来心中充满希望的少女一下子变得满脸沮丧,突然扑上来保住了查士丁尼的胳膊大声抱怨道:“为什么嘛!这明明对你来说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我之前帮了你那么多次,你这次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而查士丁尼一边努力想要推开像牛皮糖一般粘上来的安东尼娅,一边说道:“啧——这可是你们家的家事,我疯了才会继续牵扯进去。虽然你的确帮了我很多,但是全用的是你哥哥的人情,拜你所赐,刚才我差点就丢了『性』命,好不好!现在我要是帮你逃走的话,一旦被知道恐怕到时候整个多利亚家族都要来找我麻烦,我可是还想多活几年呢!其他事情都好说,唯独这件事情不行。”
从来到这个世界以来,查士丁尼还是头一次见到安东尼娅这样的女孩儿,自己竟然完全应付不来,可是他可不会被她表面的大大咧咧给『迷』『惑』住。他可以百分之百确定眼前这个满肚子坏水的少女其实一定有什么圈套准备到时候安排自己一个明明白白。
而见查士丁尼不为所动,安东尼娅也只好暂时放弃,撇了撇嘴。“切,不帮就不帮,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那真是我求之不得的,这个邀请函还给你,既然我们已经见过面了,那么我想这个东西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了。”将之前安东尼娅送给自己那份宴会邀请放在了桌上,准备在鲁斯尼纳尽可能低调的查士丁尼并不准备参加伊庇鲁斯贵族的歌舞升平,说着起身的查士丁尼便准备告辞离开这里。
然而少女接下来的一席话却让他不得不停住了脚步。
看着着桌上的邀请函,安东尼娅的脸上却又『露』出了狡黠的笑容,眼神之中带着一丝玩味对查士丁尼说道:“你确定要这样吗,查士丁尼君?”
“难道我有什么好犹豫的吗?”查士丁尼有些有些狐疑地望着女孩和那自己亲手还回去的请帖,心中莫名其妙,也不知道对方究竟又在买什么关子。
“你就不好奇这场宴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吗,查士丁尼君?”伸出纤细素手,食指交叉的少女幽幽地反问道,让本来不想与之再有任何瓜葛的查士丁尼终于又不得不折回来坐回了椅子上。
“他们有什么目的?”无可奈何的他还是上了安东尼娅的钩,问道。
然而故作神秘的少女却并没有回答查士丁尼的问题,反而一脸悠然地回答:“去了那里你便知道了,似乎有关于黑海什么的,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当时以为对你有用所以留了一个心眼,只不过某人似乎并不是很愿意领本小姐的情呢!那也只好我一个人去啦。”说着拿起桌上的那封邀请函便准备收起来。
可就在这时,一个冷厉的声音骤然响起“你说什么?”正要收回去的少女手腕却突然被快步上前的查士丁尼给握住了不能动弹。
“疼疼疼~你用那么大劲干什么呀!”被突然这一幕吓了一跳的安东尼娅多利亚一边叫痛一边想要挣脱开来却发现查士丁尼抓住自己的手犹如铁箍一般牢固,任凭自己如何努力都无济于事,反倒力道越来越大顿时吧安东尼娅吓傻了。
“笨蛋,你弄疼我啦!”
疼的直掉眼泪,安东尼娅狠狠地用靴子踩了查士丁尼一脚,而这才让查士丁尼“诶呦”了一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行为过激,少年连忙松开了手有些尴尬地后退两步道:“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安东尼娅小姐?”
他刚才听到安东尼娅说的话中提到了黑海,下意识地心中咯噔一下,心中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联想起热那亚的使团前来鲁斯尼纳,登时间,查士丁尼便猜到了双方谈判的内容恐怕就是有关于黑海的航行权的。这种猜测完全不是空『穴』来风,如今他们的这位米哈伊尔杜卡斯皇帝的『操』守与后世的米哈伊尔八世皇帝恐怕只能说不相伯仲,为了登上皇位那个男人绝对会不择手段。要是那样的话,一切的努力可就都白费了,查士丁尼要复兴的可是脱胎换骨罗马帝国而不是建立起第二个帕列奥格列王朝,那样毫无意义。所以一时情急的他才会对安东尼娅动作粗暴。
“你说有没有事啊?”安东尼娅一面叫痛一面看着查士丁尼的反应暗中窃喜,果然对这件事情这个家伙还是沉不住气了。
而现在查士丁尼还哪里关心这些,紧张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实在抱歉,是我反应太过激了,吓到你了。只是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安东尼娅小姐?”
“具体的事情我了解也不是很多,但是图谋黑海在热那亚早已经不是一个秘密了,准确的说从君士坦丁堡沦陷之后整个意大利的海上商人无不蠢蠢欲动。你认为我哥哥他们会轻易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吗?至于是真是假到时候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见查士丁尼如此肃然神情,知道对方也的确颇为在意这件事情,安东尼娅没有再开玩笑而是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了面前的男人,说着将手中的邀请函又重新交到了查士丁尼的手上。
神『色』复杂地看着手中的红『色』请帖,心中纠结许久查士丁尼终于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真不愧是你呢,总是可以做到快我一步,恐怕早在我还在莫利亚没有启程的时候,你就已经猜到我一定不会无动于衷的吧!无论是真是假,这下我都欠了你一个很大的人情,那么接下来就算我再不愿意也只能选择答应你之前的要求了。”
实际上已经等于妥协,而查士丁尼对面前安东尼娅的忌惮也加深了一层,纵然是一个看起来涉世未深的少女,可是展现出来的心计却绝非常人可以相提并论。连她都是这样,那么那位一直素未蒙面却扬名在外的安德烈亚多利亚又究竟是何等出彩的人物呢?!这让查士丁尼颇感不安,因为他知道自己目前和热那亚的合作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上方还是会撕破脸皮,到那时候,这对兄妹无疑是自己的劲敌。
目的已经达到,看出查士丁尼眼神中对自己的忌惮,安东尼娅反而颇为自得,双手一拍微笑道:“那么一切就拜托你了!我想这么晚了,你的人也应该早就已经等急了吧!暂且一别,明天我会主动找你的。”
“主动找我?”有些诧异地看着少女,查士丁尼问道。
“要不然呢,明天就是宴会举行的日子,而要是没有我帮你的话,凭你一个人拿着这封邀请函可参加不了宴会的。”安东尼娅摊开手揶揄道,而她也不准备再继续挽留查士丁尼了,
“那么明天见了,查士丁尼君,希望我们依旧合作愉快!”
只见少女迈着轻盈的步伐向门口走去只留下查士丁尼一个人似乎在沉思着什么,而看着安东尼娅的背影,查士丁尼忽然喊住了她。
“我还有一个疑问,安东尼娅小姐,你能告诉我吗?”
“嗯?”略感意外的少女偏过头看着查士丁尼,显然没想到他还有事情要问自己。
“我很疑『惑』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应该通过班提克阁下知道我是绝对不会允许帝国通往黑海的要道向外人开放的,而为了做到这一点我也绝不会有任何顾忌,哪怕和过去的盟友兵戎相见。而现在你告诉了我这些,不怕我坏了你哥哥他们的好事吗?”查士丁尼实在不解,身为一个热那亚人,安东尼娅这样做的逻辑究竟是什么。
然而安东尼娅的回答却更让查士丁尼一头雾水——
“彼之蜜糖我之砒霜,热那亚的得失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如果你真的能够让那些老家伙的计划落空的话,我说不定还要好好感谢你呢!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查士丁尼君!”
留下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转身离去的安东尼娅多利亚随即关上了房门,只留下房间之中查士丁尼一个人默然不语。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查士丁尼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虽然目前来看,鲁斯尼纳的这潭水很深很深,但无论究竟怎么一回事,有一点可以肯定他这次是真的被捆上了那个疯丫头的战场上,然而更可怕的是偏偏战车的方向盘却正好就在她的手上,似乎如今除了听天由命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
……
……
第二十八章 阴霾
“查士丁尼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一行人暂居的旅店中,一直找不到查士丁尼而心急如焚的阿尔斯兰看见这个年轻人终于平安回来出现在他的眼前这才松了一口气。
“您究竟去了哪里?这段时间我们担心死了,还好您平安回来了。”
看着眼前好友刚才焦急的神情,查士丁尼也不禁心中一暖,直到对方是为自己的安全着想,随即点了点头,“是我疏忽了。刚才我去见一位老朋友,结果把你们给忘了,让你们费心了。”
“我们费心倒是不算什么,只是当时您许久没来我让手底下几个人去找您结果在一片小巷子里面发现了打斗过的痕迹,着实让我们惊疑不已,因此我才自作主张先带着海伦娜小殿下回来了。不过你回来没事就好。”阿尔斯兰这下终于得以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给放了下来,可是他的话却让查士丁尼心里面下意识地咯噔了一下。
所幸自己离开及时,要不然他们说不定正好目睹之前那一幕被牵连进去。
虽说热那亚人围杀自己的事查士丁尼迟早要和他们好好算这一笔账,不过现在鲁斯尼纳之中的他并不想弄出太大的动静,所以不动声『色』的他并没有将所发生的事情告诉阿尔斯兰他们。
“欧朵西娅殿下她们应该也已经休息了吧?”查士丁尼看着身旁的阿尔斯兰忽然问道,自己这么晚不会来,恐怕她们也一定十分担心自己的安全,这也是他之前一直担心的。不过却没有看见欧朵西娅她们彻夜未眠,不免心中有些奇怪。
而阿尔斯兰却回禀道:“殿下她们都已经先睡下了,我自作主张说您有事在身会很晚才能回来。”
“你做的很对,这种时候封锁消息稳定人心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多亏你能想到这一层。”果然不愧是自己最看重的左膀右臂,如今眼前的这个突厥男人也早已经没有当初见面时候的草莽气息,逐渐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存在了,查士丁尼不禁赞许地点了点头。
然而阿尔斯兰此刻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些忧虑的神情,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向眼前的年轻的大人说出了自己的困『惑』,“不过,查士丁尼大人,我们真的应该继续留在这里吗?”
没想到阿尔斯兰会这么问查士丁尼微微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可能是直觉吧!”突厥男人苦笑道,“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着实让我有些心中不安,而不久前我父亲也写信跟我说不要让我来趟这滩浑水。查士丁尼大人,我们完全可以就留在伊古迈尼察的,而不必来这么危险的地方啊!”
看着眼前阿尔斯兰如此说道,查士丁尼脸『色』微微一沉,他并没有责怪对手所说的话,但也同样没有任何的回应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阿尔斯兰的父亲穆拉德既然都这么说的话,那么说明那位提奥多尔亲王应该多少了解鲁斯尼纳之中的一些隐情,再结合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阿尔斯兰所说的撤回伊古迈尼察的建议的确是上策。
但现在——查士丁尼却有留在这里的理由,安东尼娅之前对自己说的那些话绝不是空『穴』来风……无论那个人的真正墓地究竟是什么,他必须有所行动。
满怀不可阻挠的决意,查士丁尼缓缓抬起了头用那锈铁蚀金的目光看向了请求自己的阿尔斯兰,缓缓地说道:“我明白你所担心的事情,只是——如果我真的有不得不留在这里的理由,你愿意和我并肩作战吗?”
而看着查士丁尼用对自己从未有过如此严肃的神情说出了这句话,阿尔斯兰也不禁神情微变,而联想起父亲给自己的信,对查士丁尼的担忧也不禁加深了一层。心中挣扎着,最终阿尔斯兰还是做出了决定,用坚定不移的目光回应向查士丁尼那双湖蓝『色』的眼睛,道:
“如果是您的话,我又有什么继续推辞的理由呢,查士丁尼大人?”
……
……
……
鲁斯尼纳的宫殿之中,此刻,伊庇鲁斯人则正在忙于准备明天即将举行的盛大宴会。而其中到场的不仅仅是伊庇鲁斯的各大贵族们,一切的重头戏都是为了款待远道而来的热那亚使团,并未最终两国之间达成同盟协议而造势。
可以说,对此,米哈伊尔皇帝以下,全体的罗马贵族们都无比重视,不敢有丝毫大意。半夜里,皇家御用的厨师和糕点师便已经为第二天的宴席做着准备,而各地进贡上来的美酒也都运入了鲁斯尼纳城中。可以说万事具备。
“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吗?”米哈伊尔杜卡斯看着面前自己最信任的大臣,尼基弗鲁斯图卡利安问道。他将一切事宜都交到了这个男人手上可还是有些不放心忍不住过问道。
而恭恭敬敬半跪在在御座之下,男人也回禀道:“请您放心吧,陛下,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就绪,绝不会让您有丝毫失望的。只是我刚才接到了消息,陛下,您的弟弟提奥多尔亲王明天也将抵达鲁斯尼纳。您看我们——”由于坐镇在阿格里尼翁的提奥多尔亲王自成一体,基本是听调不听宣的半独立状态,宴会的邀请名单中也没有他。
得知了这个消息,米哈伊尔杜卡斯皇帝却并没有十分的意外,只是冷哼了一声,道:“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不过朕的这位弟弟还真的敢跑来我这里,看样子也吃准了朕现在不敢动他。”
见眼前的皇帝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御座下,尼基弗鲁斯连忙说道:“请陛下息怒,这之后对塞萨洛尼卡正是用兵之计,目前阿格里尼翁也愿意合作,无论提奥多尔亲王殿下究竟又什么打算,目前还都不是我们与他翻脸的时候。”生怕这位陛下感情用事,尼基弗鲁斯是在提醒米哈伊尔。
而米哈伊尔也随即摆了摆手说道:“这些事情你不用说朕也知道,只不过那个家伙自以为可以来挑战朕着实可笑,他扶植查士丁尼那个小子究极有什么意图昭然若揭,这件事情朕迟早要还以颜『色』给他看看的。”冷峻的话音在宫廷上响起令人不寒而栗,而此刻宫殿外的夜『色』也越发深沉黑暗,就犹如如今帝国的这曲折的命运一半,只有这淡淡的一丝希望的星光仍然在黑暗中挣扎闪烁着。
……
第二十九章 星光
幽静的夜幕下,白天热闹非凡的广场集会结束后整个城市的一切仿佛又都归于沉寂之中,和人们一起进入了梦乡。彼时,夜里的天气仍然有些寒意,而一个人坐在窗沿边的查士丁尼却并仍然没有安然入睡,一杯旅店提供的劣质苹果酒灌入喉中他仍然在回想着过去将近一年所发生的事情。
犹如是一场梦一般,由于他的到来,历史已经开始改写,一丝小小的改变却足以掀起惊天动地的剧变。穆兹菲乌斯因为他而逃过了一劫,保加利亚和伊庇鲁斯提前达成了同盟遏制住了拉丁人的进一步扩张,而后世百年之中都无法收复的莫利亚、雅典此刻却成为了他的领地。想一想就觉得不可思议,查士丁尼望着黑暗的天空不禁会心一笑,缓缓地将手伸向了窗外,像是要抓住什么似的。
兴许这一切真的可以被自己给改写,查士丁尼在心中喃喃自语,之前的他也曾还有一些『迷』茫,但是现在他已经明白无论是为了自己找回约柜的碎片,还是为了挽救这自己曾经惋惜不已的国家,如今的他已经与之捆绑在了一起了。既然约柜选择了他,而他也做出了选择主动站在了这个风口浪尖,那么即便再有多么巨大的艰难险阻也无法再让查士丁尼有丝毫的动摇!暗暗下定决心,那双湖蓝『色』的双眼在黑夜之中宛若星光!
而就在查士丁尼下定决定的时候,耳边却忽然响起了一个女人柔和低婉的声音:
“很不错的眼神哦,查士丁尼!”
隔壁房间的窗户不知何时打开,而用手肘撑在阳台的栏杆旁的欧朵西娅则一直观察着查士丁尼,而一直在想着心事的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
只见欧朵西娅穿着轻薄的白『色』睡衣外面只披着一种叫帕鲁达门托姆的方形的大斗篷用来御寒,见此情景,查士丁尼连忙从窗沿边跳了下来好整以暇地收起了刚才的惫懒姿态。
“实在让您见笑了,公主殿下。军队里面的养成的习惯现在再也改不掉了,晚上睡不着就会喝两口。”尴尬地笑了笑查士丁尼将手中的酒瓶放在了一旁,没想到这么晚了,这位皇女殿下居然也没有就寝安睡。
可是见查士丁尼如此拘谨的样子,无奈的欧朵西娅,轻声一笑道:“我并没有怪你,而且我已经说了好多遍了,查士丁尼,这种私下里面的场合根本没有必要称呼我为殿下。直接喊我‘欧朵西娅’就好了。”说着不由查士丁尼分说,抵着阳台边上的栏杆倾着身子跳了过来,欧朵西娅一把将查士丁尼手边的那瓶苹果酒抢夺在手。
生怕眼前的公主遭遇危险查士丁尼吓得忍不住惊呼,下意识地喊住了她的名字。
“欧朵西娅!”
“这样才对。”
而欧朵西娅也不嫌弃村野酿的酒水粗劣,拿着瓶子随即喝了一口入喉,暖暖的酒意顿时笼罩在四肢百骸,那张雪白的脸庞上也浮现出了一丝红润,眼神『迷』离之中带着明显的愉快,“哇,好久没有这样畅畅快快地这样喝酒了。真是怀念以前的日子呢!”这几句话尽管欧朵西娅是面带着笑容说的,然而其中的意味听在查士丁尼的耳中却仿佛犹如寄托着无限的哀思一般苦闷压抑。
此刻看着这一幕,查士丁尼也十分惊讶,他还是第一次见识到眼前这位公主殿下放弃往日矜持的模样。
欧朵西娅的酒越喝越快,即便不是烈酒不一会儿便有些醉醺醺的了。而静静地注视着她,查士丁尼并没有阻止。或许是因为太重的担子一直压在这个女人的身上,所以才会这样选择发泄吧!查士丁尼心想。这并不奇怪,尽管是一个母亲还是帝国的公主同时也可能将是未来的皇后乃至太后,然而究根到底她只不过是一个柔弱的女子罢了。欧朵西娅既不同于自己所见伊莲娜杜卡斯有父兄的庇护也不同于安东尼娅多利亚自身具有男儿的才智权谋,支撑她的仅仅是一份单纯的责任感而已。而莫利亚的亚历克西娅在失去了母亲之后的遭遇反倒更类似于如今欧朵西娅的处境,可是支撑一个家族和挽救一个国家危亡又岂能同日而语。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将已经半空的酒瓶放了下来,而刚才还兴致勃勃的皇女的情绪也在这一刻低落了下来忽然开始自说自话起来。
“查士丁尼君,我想给你讲一个故事给你听,这是我很小的时候,我的老师告诉我的,说古代有一天一位国王猎得一个据说有智慧的怪兽,于是国王问它,世界上最好的事是什么?而那头怪兽回答说:世界上最好的事是别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国王又问它,其次最好的是什么?怪兽说,是刚出生就死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嘴角带着苦涩的笑容幽幽地望着远处的夜空,欧朵西娅从未在查士丁尼面前『露』出如此脆弱的神情。
而看着那双带着醉意和哀伤的眼睛查士丁尼眼中闪过了一丝迟疑,他听过这个寓言,但还是缓缓地回答道:“因为对那头怪兽而言这个世界上,就意味着承担无穷无尽的痛苦和烦恼。所以对于这个充满痛苦的世界来说,最好的事情就是从未来到过;即使来到了这里,那最好的结果也是不要停留。”
而欧朵西娅也随即点了点头,凄然地说道:“是啊,当初的我一直没有明白这句话的含义,而如今我才深刻体会到这层含义,身在皇室的我就如同那头怪兽啊。能够答应我一个请求吗,查士丁尼,不要让海伦娜重蹈我的覆辙,如果说还有什么值得我留念不舍得便是她了,若是我有什么意外的话答应我一定要保护好她。”
“您……为什么要这样说,殿下?”
欧朵西娅的话语让查士丁尼顿时间感到一丝不妙,而下一刻眼前柔弱的女人却似乎醉了一般一下子倒进了自己的怀里……
“真是可怜啊!”
而几乎是同一时刻,查士丁尼脖子上挂着的挂坠盒中那个冰冷而稚嫩的声音久违地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第三十章 约柜的警告
“欧朵西娅!”
看着似乎已经是醉了的皇女倒入自己的怀中,查士丁尼并没有起一丝任何旖旎的心思,反而吃了一惊,因为怀中并不是什么温香软玉——此刻欧朵西娅的身体热的发烫,就像当初特里波利斯那晚一模一样。
显然那苍白的脸上浮现的不健康的红润也不是因为酒意,这让一直就担心不已的查士丁尼顿时心中一沉。特里波利斯之『乱』后,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欧朵西娅公主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除了每天嗜睡之外便是这偶然间歇『性』的高烧,这绝不是一个好兆头。恐怕这位皇女也是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所以才会对自己说那样的一番话吧!查士丁尼眼神凝重地看着面前昏睡过去的女人,而脑海里无限的思绪也顿时犹如『潮』水一般要将他淹没。
而就在这时,那个久违的稚嫩声音再一次稚嫩地在查士丁尼的耳边响起。
“真是可怜啊!”
查士丁尼的脖子上,挂坠盒之中约柜的碎片再一次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半带着讥讽的口吻说道,而它的声音再一次让查士丁尼不寒而栗。
“什么意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死死地望着那团模糊不清的光影,虽然心中已经有了预感但是查士丁尼还是选择抱着最后的一点点希望问道。
然而约柜的回应却让他心底最后一丝侥幸也在瞬间『荡』然无存——
“你不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么,还问我干什么?你们人类总是喜欢多此一举。”
约柜如此漫不经心的的回答在查士丁尼的耳中刺耳无比,令他心中的怒火熊熊燃起,几乎咬牙切齿的少年低吼看着面前的那团光影:“你当时不是说没有什么大碍吗?为什么会这样!”
“我当时的确是这么对你说的,但是你认为寻常人进入约柜碎片的精神空间之中真的一点后遗症都没有吗?要知道那里可不是允许生命进入的地方,连作为使用者强行改变规则都要付出近乎生命的代价,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所说的没有大碍就是真的一点事情没有的吧!不过说起来真让我惊讶的反而是这个女人仿佛早有预感,所以在那里面一直保护着她的女儿,一个人承受了精神空间之中的伤害,否则也不至于身体损伤这么厉害,倒的确是我失算了。”光影之中又是一声轻笑满是讽刺,而这一幕直接让查士丁尼的额头青筋突起,紧紧攥着拳头,指甲都陷入了掌心之中,可他却知道自己的怒火就算倾泻向对面前的在约柜碎片毫无作用可言。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看了一眼怀中呼吸还算均匀的皇女,查士丁尼望向眼前的约柜碎片凝神正『色』地问道:“你这时候出现应该没有无聊到是为了出来嘲讽这几句的吧!说吧,你又想让我做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在提醒你而已,距离你所说将第二块碎片交给我的日子已经不剩下多长时间了。如果你还想着救她的话,就千万别让我失望。”若有若无之间,光影之中冷漠的声音仿佛是在暗示着什么,令查士丁尼也下意识地脸『色』微微一变——
警惕地看着面前的光影,查士丁尼却忽然冷笑了一声,“没想到你也会忽然换了这种方式来威胁我,真是让我意外呢!难道说你也开始害怕我像你以前的合作者那样不受控制吗?”
然而约柜的碎片却并没有被查士丁尼这种挑衅丝毫激怒,反而是淡漠地回答道:“没什么好意外的,因为这段时间虽然我在沉睡却一一都有见证,我太了解你了,相比起来你自己的生死与否根本无法成为你的驱动力,那么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妨换一种方式。看看你是否愿意为别人赌上『性』命?另外作为约柜我是没有恐惧这种情感,既然所罗门之后我已经等待了千年,那么再等上一千年也对毫无触动。不要再想着耍你的小聪明了。”
刹那间,随着那冷漠的话音落下,查士丁尼的眼前,本来模糊的光影骤然发出刺眼的光亮,而又在下一秒戛然而止,仿佛经历了一场梦,而当查士丁尼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脖子上的挂坠盒好像原本什么也没有发生依旧挂在上面。而怀中的欧朵西娅公主仍然昏睡这,只是不知何时身上滚烫的温度竟然降了下来,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约柜碎片的手笔。
神『色』无比凝重的查士丁尼微微叹息了一声,而此刻的东方,一抹鱼肚白渐渐亮起,原来时间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到了第二天。只可惜的是如此初晨的景『色』却无法让查士丁尼眼前一亮,而最深的阴霾还潜藏在日光之下从没有消失过。
……
……
……
清晨的鲁斯尼纳,街上是静谧的。当第一缕晨光『射』穿薄雾,街上便迎来了一个温馨的晨。从昨日狂欢的睡梦中醒来,城中的居民也纷纷走到了街上准备着新的一天。随着冬日渐渐离去,整个世界是清亮的,阳光透过淡淡的震气,温柔地洒在万物上,别有一番赏心悦目的感觉。
而城头上,伊庇鲁斯的士兵也换了班,休息了一晚上精神抖擞的士兵换下了困得不行的同伴登上了城楼。可是正当他们准备招呼着下面把城门打开的时候,城南方向,远处的平原上扬起的飞尘却令所有人紧张了起来。这种声势究竟是什么来头,警惕起来的士兵纷纷站在城墙上驻足观看。
而当他们终于看清了远处渐渐接近过来的事物是什么的时候,每一个士兵都『露』出了震惊的神情——一支军队,一支无比庞大的军队居然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倒抽一口凉气的守备长官连忙想要让手下的人准备去拉响预警的钟声,可是却被身旁的部下给拉住了。
“大人,您看!”
顺着身边士兵指过去的方向,远远地城墙守军便看见了一面威武雄壮的旗帜在北风中飘扬——那是一只狰狞双头雄鹰,而在它之下的是一支精锐的帝国之师!
第三十一章 亲王
“这是……”尽管看见了那英武的双头鹰战旗,可是城头上,伊庇鲁斯的士兵仍然惊愕莫名地望着这支城下的军队。很难想象,伊庇鲁斯除了皇帝陛下直接统帅的禁卫军以及野战军团究竟哪里还有这样规模的军队。
远远望去,那种气势根本不是地方军备废弛的戍边军团和边防军可以相提并论的,抱着这样的怀疑,守城的将领随即准备命令部下将城门紧闭,绝对不能疏忽大意。
然而他的命令还没有来得及传达,却被一个走上前来的贵族男子厉声呵止了。
“蠢货,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快派人把城门打开!”
“尼基弗鲁斯大人!”出现在城墙上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帝国如今的执事长官尼基弗鲁斯图卡利安,这样的大人物居然会出现在这里,惶恐不安的军官和士兵们连忙战战兢兢迎接。
然而根本懒得多看这些武夫一眼,尼基弗鲁斯不耐烦地命令道:“快把城门打开,迎接亲王殿下!”
“提奥多尔亲王殿下?!”得知了这个消息,面面相觑的守城将领们不禁愕然,自从十年前那位杜卡斯家族的提奥多尔和当今的陛下闹翻了之后,除了兵戎相见外便一次也没有回鲁斯尼纳,而这一次若他真的带兵前来为什么眼前的尼基弗鲁斯大人不仅没有下令防御反而让他们打开城门。
“这是皇帝陛下的命令还需要我再来重复吗?”尼基弗鲁斯瞪大了眼睛带着不可置疑的语气说道,令在场的其他人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忙命令下面的人赶紧打开城门。
而另一边,执事长官尼基弗鲁斯也望着已经渐渐接近城下的阿格里尼翁军团心中也有一丝紧张。因为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对如此局面,而那位提奥多尔亲王抵达的时间也大大提前完全超乎了他的预料。这种反常令他其实也很不安心,要知道这位亲王殿下和他的兄长也就是如今的米哈伊尔皇帝达成和平也不过才几年的时间,双方之间的隔阂可没有一点消除。此次这个男人主动前来究竟有何目的谁也不知道,明明今天这场贵族宴会并没有邀请这位尊贵的亲王,这让尼基弗鲁斯其实心里面也有些惴惴不安,不过既然米哈伊尔皇帝也已经下达的命令,他也只好照做了。即便是对方真的不怀好意,如今鲁斯尼纳集结的军队也足以应对了。
尼基弗鲁斯在心中给自己打气,而与此同时,鲁斯尼纳的城门在这一刻缓缓地打开,有些紧张的伊庇鲁斯士兵们守在门前,生怕出现什么变故,而当他们在城下望着平原上而来的那支军队,所有人无不屏住了呼吸。
只见提奥多尔亲王亲自统帅着军队顺着四方大道前进,汇聚成庞大的阵势,尽管行进缓慢可是那种磅礴的气势丝毫不亚于排山倒海的进攻。在最前面的是举着飘扬鹰旗的旗手,以及巴尔干山民之中征召起来的轻装箭手和长矛手,大约有两千人,尽管看起来装备并不怎么样,可是尼基弗鲁斯当初南下征讨阿格里尼翁可是和他们交过手的,可以说是极为优秀的轻步兵,在山地和他们作战简直可以说是一场噩梦;跟在其后的,则是骑着骏马的重装骑兵阵列,他们人马并进簇拥着他们亲王殿下的仪仗,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而这一幕让鲁斯尼纳的守军都如临大敌,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因为这是提奥多尔亲王,不,准确的说是帝国上下都依赖的支柱——普罗尼亚贵族骑兵,骑手穿着精良的锁子甲,而马上也披着想着铁片的棉甲,武器精良丝毫不逊于西方的法兰克骑士。而在最后面压阵则是手持三角形长盾和长矛的重装步兵,他们基本受雇于提奥多尔的雇佣军担任,其甲胄和武器都有阿格里尼翁方面提供实力更是不容小觑。仅仅望着那严整的队形,尼基弗鲁斯便感受到了巨大的压迫感。
除此之外,阿格里尼翁军队方阵的两侧还有几队突厥骑兵,也引起了伊庇鲁斯人的注意,他们的威胁丝毫不弱于普罗尼亚重骑兵,一旦他们驰骋起来将是最优秀的杀戮者,一直以来鲁斯尼纳方面便对阿格里尼翁征召安纳托利亚的突厥雇佣兵很是不满,便是由于这层威胁。
而此刻在紧张到绷住呼吸的尼基弗鲁斯图卡利安眼前,提奥多尔亲王的大军已经像迅速涨起的海『潮』般,涌向鲁斯尼纳,是越来越近,这分明像是一种示威,心底里面也不禁为皇帝的决定打起了退堂鼓。
可是就在这时,鲁斯尼纳城中,一个骑着快马的男子突然驰骋出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没有人来得及阻拦。只见骑马者在阿格里尼翁军队前便停了下来,而更神奇的是阿格里尼翁最前面的轻装步兵则纷纷散开让开了一条道路。年轻的男子翻身从马上跳下,牵着马缓步走到了提奥多尔亲王的仪仗前,恭敬地向着骑在马上统帅者军队的提奥多尔亲王鞠躬行礼。
“您终于到了,孩儿迎接您来迟了。”站在提奥多尔亲王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长子罗曼努斯杜卡斯。
而看着这个自己不久前为了处罚他让作为质子留居在鲁斯尼纳的儿子,提奥多尔亲王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几个月不见,看来经过一番磨砺,我儿的确长进了不少。你在这儿,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有父亲大人在,没有人敢为难孩儿。”罗曼努斯恭恭敬敬地回答道,的确似乎比之前收敛了不少的锋芒,而这让一直对这个儿子有些许偏见的提奥多尔亲王也不禁心里面有了一些欣慰。
“这样最好,既然我儿没有让我失望,这次你也可以和我一同回去真正历练一番,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了。”
听父亲如此这般,欣喜的罗曼努斯连忙跪谢道:“孩儿绝对不会辜负父亲您的信任,城中已经在迎接父亲您,孩儿为您领路。”
“也好,过了这么长时间,第一次回来,也是该和我的那位好哥哥叙叙旧了。”冷笑了一声,提奥多尔似乎想起了有些过去不愉快的事情,手随即一挥,命令着军队朝着城中进发,而他也相信与此同时在鲁斯尼纳的皇宫之中那个男人此刻恐怕也在等值自己。
第三十二章 乔装
鲁斯尼纳的早上,整座城市似乎已经不再沉浸在昨天狂欢的喜悦之中,开始了新的一天,人们忙碌着工作而街道上也到处是往来喧闹的人流。 .虽然不久前那位阿格里尼翁的亲王殿下带着军队到来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然而时近中午,已经没有多少人继续关心这件事情,整座城市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祥和,仿佛一切隐藏在下面的暗流完全不存在一般。
而按照之前的约定,早早地,查士丁尼便来到了之前安东尼娅多利亚带自己进去过的那间酒馆见到了早已经等候多时的热那亚少女。
“贵安,查士丁尼君。”提裙躬身的少女微笑着走上前来向查士丁尼行礼道,而她此刻的打扮却让查士丁尼眼前一亮。
代替了亚麻编织的白『色』长裙和法兰西式的褐『色』坎肩的是一身完全拜占庭式风格的织锦连衣裙,『色』彩绚丽而华美,精巧的流苏滚边反而比寻常罗马贵族服饰上镶嵌的宝石要更显高雅雍容。只见安东尼娅披着宝石蓝颜『色』的披肩头上戴着雪白的头纱将那一头金褐『色』的秀发掩盖住,要是不细细观察的话,怎么看都是一位美丽动人的罗马贵族人家的小姐。
如此打扮的意大利少女着实让查士丁尼都感觉十分意外,如果要形容的话。眼前的安东尼娅给他感觉和原本初次见面时候俏丽灵动的形象截然不同,活脱脱就是真正的温婉贵族家淑女的模样。
真的犹如安东尼娅所说,她的确有这种天赋。要是初次见面的少女是以这种形象来见自己的话,兴许真的会被表象欺骗也说不定。想到这些,随即查士丁尼对安东尼娅的提防也加深了一层。
“安东尼娅君?”
“啊……贵安,安东尼娅小姐。”半晌方才回过神来的查士丁尼也向眼前的少女致意道,尽管对方只是一个看起来柔弱的小姑娘,可是现在的他可没有丝毫轻视的意思,而是真正将对方当成平等的合作者看待。更何况接下来的事情,他也的的确确需要对方的帮助热那亚使团和伊庇鲁斯之间的正式结盟就在今日,而想要潜入那场宴会自己一个人的话恐怕很难有所作为甚至可能面临。既然安东尼娅邀自己前来,那么想必她应该已经有了计划。
然而此时的安东尼娅多利亚却似乎并不着急,反而捻着裙子轻轻地转了一个圈朝着查士丁尼又『露』出了俏皮的神情,“瞧瞧我自己挑的这一身好看么?”少女的脸上颇为欢喜,显然对自己挑选穿在身上异国的服饰十分喜爱,而女孩的爱美的天『性』也在这一刻显『露』了出来。
可是安东尼娅在这时表现的这种小孩子一般的心『性』却让查士丁尼满脸黑线看来平日里不管再怎么样狡黠,女子好打扮爱漂亮天『性』还是改变不了的,只好无奈道:“十分合适您,安东尼娅小姐!我已经按约定准时到了,那么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准备启程呢!”
事情紧急,查士丁尼实在不愿意再多拖延一时半会儿。
一眼便看破了查士丁尼敷衍的态度,安东尼娅也颇为扫兴地撇了撇嘴,于是收敛神『色』看着查士丁尼沉声道:“我这样做可不是为了单纯好玩,待会儿我们赶往帝国贵族比武大会,虽然人多不易被察觉,可是难保不会正巧被人发现,尤其是我哥哥他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如果不乔装打扮一番的话,咱们恐怕根本躲不过他的眼睛。”
“比武大会?!那是什么?”查士丁尼对这突然的消息吃了一惊,他本以为只是一场单纯的饮宴而已的,而现在从安东尼娅透『露』的口风来看似乎并不是自己原来想的那样。
可是少女却眨了眨眼睛道:“当然是比武大会这样的场合才能有理由召集境内的贵族,在宫廷之中可无法这样兴师动众,而且正因为是这样人多眼杂的场合我们才能有机会啊,我的查士丁尼大人,要不然的话我也不会写信给你了。好啦,现在跟我来吧!”说着,没好气的安东尼娅多利亚忽然拉住了查士丁尼手,让他找一个地方坐下,而她的而身后,几个佣人模样的随从带着各式各样的衣服走了进来,让查士丁尼目瞪口呆。
“这是干什么?”愕然的查士丁尼看着这一幕诧异地问道。
“还能干什么,自然是给你挑选一套衣裳了。你认为我哥哥会认不出来你么?更重要的是,我一直没想到堂堂的罗马帝国的莫利亚总督,穿衣打扮的品味却简直像一个钦察人,真是让人无法忍受。我觉得有必要给你上一堂课了。”热那亚少女一边揶揄道,一边从一旁的服饰之中挑选着适合查士丁尼穿着的衣裳。而这一切的结束之后,他们也准备动身前往他们此行的目的地鲁斯尼纳场外的皇室庄园。
……
……
……
鲁斯尼纳城外的田陇上,农夫们正忙着在田地里播种,可是嘈杂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们循声而去,只见一群成纵队行进的人马,全副武装,正嘈杂地渡过涨水的溪流向这里行进。而距离老远,这些乡野农民便看见了属于皇帝专属的紫金『色』皇家的仪仗,吓得连手中的锄头叉子都忘了带走便跑回了家中不敢轻易出来。
而另一边骑着马的禁卫军拉住缰绳呼喝着驱散无关人等,为队伍开道。这支队伍从鲁斯尼纳城中出来,而最终的目的地则是属于米哈伊尔皇帝的皇家庄园。
一场盛会即将在那里举行,各地赶赴而来的贵族都来到了鲁斯尼纳,参加这场由皇帝陛下举办的比武大会。而贵族身后的大道上除了跟随保护的普罗尼亚贵族护卫和还有禁卫军骑手外,便是带着竖琴和皮鼓的『吟』游诗人,以及满载葡萄酒、苹果酒和一桶桶蜂蜜的马车,除此之外还有已经准备好的丰盛佳肴,洋溢着令人垂涎的芳香。只见浩浩『荡』『荡』的队伍朝着西北方向缓缓前行。
第三十三章 计划
“这里就是……皇家庄园么。 .”贵族打扮的年轻人冷漠地在一个人喃喃自语。
坐在马车之中,查士丁尼望着那越来越近皇家庄园,眼神中多了一丝冷意。只见这规模不小的庄园,直接圈占了了鲁斯尼纳绝大多数的肥沃田地,不可谓不富饶。而其中,农庄,磨坊、谷仓、车库、厩舍等设施醒目齐全,无一不有,而田陇上正在劳作的农民则都是属于米哈伊尔杜卡斯一个人的佃农,只不过某种意义上这和农奴或者是查士丁尼一世皇帝时期竭力维持的隶农处境差不多,完全没有人身自由可言。而查士丁尼更清楚这所谓的皇家庄园实际上究竟是什么的产物这片广袤的庄园正是杜卡斯家族在伊庇鲁斯圈地已久的成果,而这种恶劣的现象正是危害着整个帝国的罪魁祸首。
然而可悲的是,这种事情随着普洛尼亚制度取代了军区制之后便已经被大众熟视无睹了。而这也导致了像是杜卡斯家族这样崛起的军事贵族吃相哪怕再难看也不会有丝毫的忌惮。名义上存在的军区已经名存实亡,军区本来应该获得的土地被贵族们侵吞,而本来自由农民可以被编入军队,让其成为“兵农合一”成为帝国支柱。但昔日立下赫赫战功的屯田兵如今除了全部变成了向国家缴纳土地税、人头税老实巴交的农民,大多变成了当地军区贵族的佃农,经济来源缩水直接导致了装备老化训练废弛,战斗力缩减。
这才有了普罗尼亚贵族的用武之地,可是查士丁尼比任何人都明白这是一种饮鸩止渴的选择。粗暴仿照西方的采邑制度也就等同于舍弃了传统帝国的赋税制度,这才让科穆宁王朝以降,工商业税收占据了大头,致使后来帝国想要复兴却被被威尼斯人和热那亚人死死扼住了喉咙。而更重要的是,普罗尼亚贵族的对地方民众绝对支配的特权海导致了地方离心倾向,让分裂割据的加剧,这个幽灵将纠缠着帝国一生,直到与之一同走向覆灭。
而现在,查士丁尼所要重建的秩序恰恰就是过去的“军区制”,那种军政兼容、兵农合一的制度,不仅可以基本上解决了兵员和军费上的困难,还能使拜占庭帝国目前陷入的人口流动中的无组织状态得到控制,而更重要的是赋税制度将重新确立的基础,帝国将不再那么依赖于东西方贸易带来的利润,这样才有本钱去慢慢恢复元气。只不过看似容易,实际上查士丁尼要面对的敌人将是一个庞然大物,至今帝国内部军事贵族方兴未艾,连帝国的官职也基本是军事头衔为主。文官的职能早已经不存在了,就算有也是和旧贵族合流,占有大量土地,强化对农民的控制,形成一股巨大的反对力量,势必日后将是查士丁尼要面对的敌人。一想到这一点,查士丁尼的心中冷意更甚。
“你在想着什么吗,查士丁尼君?”看着查士丁尼眉头紧锁的样子,在一旁坐着的安东尼娅多利亚也似乎察觉到了一丝异样问道。
查士丁尼却只是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着一些别的事情有些走神了罢了。”他当然不可能将自己心中所想的告诉他人,因为任何人一旦知道都会第一时间认为他是一个疯子,而若是心思稍微缜密一些便会体会出查士丁尼心中一直酝酿的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而整个伊庇鲁斯的贵族只怕都会将查士丁尼视作是心腹大患处之而后快,毕竟他不再是人微言轻的『毛』头小子了,而是莫利亚的一方诸侯。
而另一边,静静地注视着查士丁尼没有一丝波动的神情,安东尼娅却似乎有些似懂非懂地道:“虽然觉得还是有些看不透你,但是也许以后你我会发现其实我们似乎有相似的地方。不过姑且之间还是作为合作的朋友,我还是希望给你一个忠告,在力量未曾稳固之前,还是不要意气用事。按照我家乡的俚语来说便是真正勇敢的人固然固然要像一头狮子敢于亮出的牙齿,同时也要像一只狐狸懂得如何去趋利避害。我只是给你提供一个机会,而至于怎么做全都只能靠你自己决定。我不希望你做出错误的决定。”
少女如此『露』骨的话语已经是很明显的提醒了,而查士丁尼也似乎心中有了一丝触动,深深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安东尼娅,只觉的这个女孩儿身上笼罩的『迷』雾反而更深了,而她究竟有什么秘密隐藏着,查士丁尼仍然一无所知。但无疑的是,安东尼娅多利亚的话的确点醒了他,在自己力量还没有积蓄完全之前,任何的轻举妄动都是不明智的,而这一次想要阻止热那亚人和米哈伊尔杜卡斯在黑海上的交易,他绝不能仅仅依靠自己,因为要是那样的话,就算成功也将成为众矢之的。而究竟谁能够帮助他呢?正当查士丁尼微微出神思索的时候,不远处,人群之中传来了『骚』动声音,而周围的贵族们都纷纷循声望去惶恐地给后方如此兴师动众的仪仗队开路,而当迎面出现了一面熟悉的旗帜在查士丁尼的视野之中,在脑海中灵光一闪的查士丁尼下意识地『露』出了会心一笑。
只见仅次于皇家的仪仗队簇拥之中,一个查士丁尼熟悉的男人正轿子前往即将举行的比武大会。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赶来的阿格里尼翁亲王提奥多尔杜卡斯。
心中瞬间有了决断,一个计划的雏形也在这一刻形成,查士丁尼随即附在身旁热那亚少女的耳边,严肃低声道:“混进去之后,我有一个计划。”
而同样认认真真地看着查士丁尼,安东尼娅多利亚则微微点了点头:“你确定已经做好了准备吗,如果你决定好了的话,我会尽我所能帮你完成,不过前提是别忘了你之前答应过我的事情。”
“放心吧!进去之后,我希望你……”说着胸有成竹的查士丁尼将自己的计划向面前的少女和盘托出,已然是有了不小的把握
而另一边,带着微妙的神情听着查士丁尼的计划,热那亚的少女看着查士丁尼一副认真的模样也不禁下意识地『露』出了笑容,看来自己的眼光一点也没错,真的是一点就透。
第三十四章 成则罗马兮败则希腊
查士丁尼和安东尼娅乘着马车前往鲁斯尼纳城外的比武大会。而皇家庄园之中,百余座帐篷已然搭起,得到特殊的恩宠,有数以千计的中产百姓也有幸可以前来观赏。当然他们所在的观看席是远远地与贵族席隔开的——而纵然这样这场比武大会的壮观景象还是让查士丁尼也不禁大开眼界:身穿闪亮的铠甲皇室禁卫军,群众的高声吆喝,以及风中飘『荡』的双头鹰旗帜……都彰显着奢华雍容,哪里让人能感受到帝国现如今居然还面临着重重危机。
陆陆续续,时值正午,伊庇鲁斯的贵族们终于齐聚于米哈伊尔皇帝的皇家庄园之中,人声鼎沸。而这之中出席的人大都非同小可,皆是伊庇鲁斯各地的名门望族,随便一个都有极为古老的历史传承,尊贵非凡。如此盛况,可谓前所未有,因为这些贵族们大多镇守一方,即便是当初君士坦丁堡未能沦陷他们也因为保持着极大的独立『性』很少会同时接受征召。而这一切的根由便是在于过去的一年中,米哈伊尔杜卡斯通过对拉丁人的反击取得了在拜占庭残余贵族之中极大的威望,尤其是亚该亚侯国、雅典公国的败亡,虽说并非是米哈伊尔主导,却让许多摇摆不定的中间派对比起东边风雨飘摇的尼西亚『政府』对伊庇鲁斯的杜卡斯家族更加青睐。
“不得不说,查士丁尼君,有的时候,你们希腊人乐观态度真让我也有些惊叹的说。”安东尼娅静静地看着这奢靡铺张的盛宴,她不禁轻声地说,而倏然改变的那冷漠的语气透着一丝讥讽。
而面对这样的嘲讽,查士丁尼却并没有动气,而是淡淡地回答道:“所以我才选择了那条别人眼中最危险也是最困难的路,并不仅仅是为了荣誉或者权力而是为了改变这一切。而阻止我的人,无论拉丁人还是意大利人亦或是罗马人都是我的敌人。”他当然明白正是由于太多眼前这样的贵族耽于享乐才导致了帝国如今的四分五裂。即便是被人轻蔑的称呼为希腊人也没有什么好辩驳的了,毕竟成则罗马兮败为希腊,昔日帝国国力之盛可以使得教宗生杀予夺皆系于皇帝指掌之间,而如今国势倾颓,也可能接受这样的结局——因为人们不一定只尊重强大,但绝对唾弃孱弱。
查士丁尼平静的回答令安东尼娅也微微一愣,她本以为查士丁尼会反唇相讥,可是对方却说出了一番让她也微微感到心惊的话语使得安东尼娅看着面前的这个和自己哥哥一般大的男人的眼神又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多了一丝钦佩同时也有了些许忌惮。
而就在这时,查士丁尼他们所乘坐马车也终于停了下来——进入贵族席位的接下来的一段路必须步行倒可以。
而这让虽然经过了乔装打扮的查士丁尼看着那些全副武装接过请帖的帝国御卫军不禁有些忐忑不安起来,毕竟他们的身份其实是伪造的,要是被发现可就糟糕了。
然而耳边却响起了少女镇定自若的低语,“放心吧,只要尽可能避开认识的人,他们不会发现我们的。”
说着戴上了面纱的安东尼娅拉着查士丁尼一同从马车上下来,将早已经准备好的两张邀请函交给了在车旁迎接的御卫军官。
“是……埃泽萨边疆伯及其夫人么,欢迎你们的到来,请跟从这里走。”看了一眼货真价实的请帖便没有了任何怀疑,侍奉在侧的侍卫随即领着查士丁尼和安东尼娅进入贵族席位上。
“这所谓的埃泽萨边疆伯究竟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你自己瞎诌的吧!”见如此轻易便蒙混过关,查士丁尼不禁诧异地看着正挽着自己手臂的少女问道。
而安东尼娅多利亚则将头轻轻歪到了一边上,古灵精怪地微微一笑低声回答道:“当然不是,这个身份自然是货真价实的。不过那位边疆伯的节『操』倒是真的让人不好恭维,虽然最近投靠了伊庇鲁斯,然而他除了这个爵位之外几乎一无所有。祖上留下来的产业倒是被他的那位妻子给挥霍的差不多了。所以正好见我出手慷慨,自然十二万分愿意地就将他们的头衔借给我们啰!”
“好吧,这倒是还真的是那群人可能做出的事情……”半晌无语的查士丁尼方才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
而这时本来就热闹的比武大会上,气氛一下子变得更加活跃。只见平民在帐篷下忽然大声欢呼了起来。只见赛场上跃然在眼前的,是一个比一个雄壮勇猛的参赛者。他们身着各『色』各样的铠甲,有淡金『色』『色』调华贵的波斯式鳞甲,也有洁白犹如初雪的扎甲以及充满拉丁风格的锁子甲。似乎来自于不同的地方,而他们手中的武器也一样各不相同,从阔剑到钉头锤应有尽有,看来这场比武大会还真不是随便应付应付的。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看着身旁的查士丁尼,安东尼娅忽然问道。“你是准备现在去找那位提奥多尔亲王吗?”按照他们两人的计划,一切成功的关键将是利用提奥多尔亲王和米哈伊尔皇帝的矛盾。既然已经成功潜入那么不如现在就去联系提奥多尔杜卡斯为接下来的计划做好准备。
但是这时查士丁尼却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道:“暂时还是静观其变吧,在米哈伊尔杜卡斯有动作前,任何多余的举动只可能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那好吧!接下来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见查士丁尼如此坚持,安东尼娅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此刻,帝国的比武大会仍然还没有开始。而兴奋的人们已经在呐喊助威,紧张等待着高台之上那位皇帝缓缓走入他们的视线之内,而随着米哈伊尔皇帝的宣布,这场万众瞩目的盛会终于拉开了序幕。
……
……
……
第三十五章 比武大会(上)
鲁斯尼纳的比武大会在庄严的号角声中拉开了序幕,而来参加这场比武大会的是伊庇鲁斯各大贵族的代表,同样包括身为皇族的杜卡斯家族,只是更加令在场人瞩目的却是热那亚的使团居然也派出了一位参赛者。
那是一名全身锁甲的步行骑士,手持着盾牌和一柄钉锤站在其他的参赛者之中显得格外显眼,而他的头上戴着一顶桶盔,根本看不清这名骑士长得什么模样。可是远远望去,查士丁尼的心中油然而生便有了一种压迫感——对面绝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而热那亚人身边带着这样的高手让他也不禁心生忌惮起来。
但是相比起来,显然关于米哈伊尔皇帝与热那亚人之间的盟约内容究竟是什么要更加重要,思来想去查士丁尼还是不得不将这件事情暂时放到了一边。
而另一边,比武大会已经如火如荼开始了——
而河道一侧,观看者这场盛会的平民显得极为兴奋,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曼努埃尔皇帝对西方贵族比武风气的成功推广,尽管拜占庭帝国和西方诸国之间多有龃龉,可是对法兰克骑士的强大,历任皇帝都无不艳羡不已。因此在曼努埃尔一世在位期间,除了大量的拉丁外来者得到重用,帝国的重骑兵也通过改革完成了对旧式骑术的淘汰。而为了达成这个目的,皇帝本人经常与贵族们举行骑术以及格斗的比武。所有几十年来的推广到如今蔚然成风,而这种厮杀的愉悦感自然而然令帝国上下都十分喜爱。
只见首先出场的居然是提奥多尔亲王麾下的一名武士,只见其穿着钦察式的扎甲带着鞑靼人风格的面具,上面没有任何纹章或雕饰,而肩头上的灰蓝『色』披风活像件脏兮兮的破布。一上场便引来一大片的嘘声,毕竟这样的打扮在罗马人乃至西方人眼里都是极为野蛮的,罗马军队之中也只有部分来自于罗斯国的士兵有的时候会有这样的打扮。然而观众的轻蔑归轻蔑,与他交手的那名普罗尼亚贵族却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
双方都是步行作战,所用的武器这都是看起来便令人心中发憷的钉头锤。赛场上,两名勇敢的武士相互鞠躬开始了决斗,而正当人们以为必然将会有一场恶战的时候,头一遭上场的普罗尼亚贵族便将钦察武士三下五除二给撂倒了,连挣扎都没有来得及挣扎,钦察人的钉头锤砸在头盔上将其捶的七荤八素。不过显然钦察武士力道控制的刚刚好,除了一些擦伤之外并没有造成致命的一击。
这一幕顿时间引起了满座的哗然,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瞬间对原本还轻蔑对待的那名钦察武士刮目相看。也对接下来的比武更加期待起来,可惜的是有了开头的珠玉在前,接下来的比武虽然也还算精彩但是对比一下之前还是有些黯然失『色』起来。
直到第二轮的骑术比赛开始,当那名钦察武士出现,原来不温不火的场面再一次沸腾起来,而其也的确不负众望第二回合便手持木质长枪打落一名来自于伊苏利亚的自由骑手,再一次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这下连高台上的米哈伊尔皇帝一时间都有些坐不住了,冷冷地看向了不远处正气定神闲观战的弟弟,眼睛里满是冷意。他知道自己的兄弟提奥多尔这样做实际上是有意来给他难堪的。要是真的让他的人在这场比武大会上独领风『骚』那还了得!
而这时,他身旁,一个老人却忽然微微一笑,“陛下,您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啊!”
“啊……哈哈,哪里的话,朕只是微微有些出神罢了,让您见笑了。”这才反应过来,米哈伊尔皇帝连忙掩饰道,然而看着这一幕的热那亚使团代表康斯坦斯多利亚却早已经心中了然。
忽然低下了头,老人朝着身边的侍从忽然低声嘱咐了一些什么,转头便朝着身前的米哈伊尔皇帝微微欠身道:“陛下在担心什么我已经猜到了一些,还请您无需多虑,作为皇帝您最忠实的盟友,这些小麻烦我还是可以为您解决一二的。”
而听对方这番回答,米哈伊尔也明白了对方的弦外之音,随即微微颔首道:“既然康斯坦斯先生这般说了,那么朕也就拭目以待了。”
……
很快,第二轮的骑术比赛又淘汰了许多参赛者,而接下来则又是一轮骑术比赛,仍然这一次比武者使用的武器从木质长矛换成了短兵器。
而当提奥多尔亲王的那位钦察武士第三次出场的时候,他已然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胜利似乎已经属于了他,人们只需要观看那短暂而精彩的一击便可以了。然而就这时候,出现在对面的对手却让所有人不禁微微一愣,因为此刻骑在马上准备与钦察武士一战的乃是作为热那亚代表的那名法兰克骑士。前两场他也获得了胜利,然而和之前的钦察武士一比就没这么抢眼了,望着这一幕,参观们情不自禁为热那亚人的失败而扼腕叹息了。可唯独查士丁尼却一脸阴沉的望着这下面,而放在桌布地下的手早已经攥着十指苍白了。
“你认为谁会取得胜利?”望着同样关注这场决斗的安东尼娅多利亚,查士丁尼问道。
而面前的少女微微耸了耸肩漫不经心说道:“不好说,必须得承认阿尔弗雷德是多利亚家的一条好狗同时也是一条恶狗,提奥多尔亲王手下的那位虽然不得不说很厉害,可若是他还是像前两次那样大意的话,恐怕会吃不小苦头。”
随着安东尼娅的话音落下,角斗的号角吹响,只见赛场上骑手相互冲撞,虽然没有了长枪迸裂粉碎,可是钉头锤与阔剑碰撞的铮鸣依旧群众高声尖叫,而这一次,钦察武士并没有速战速决,几次往来交手,双方居然都了一个旗鼓相当,一时间令在场的众人瞠目结舌。这样精彩的场面顿时让观众精神抖擞起来,都忍不住齐声为双方呐喊助威。可唯独查士丁尼依旧神『色』凝重,因为那短暂的交手犹如电光火石,没有足够敏锐的洞察力根本察觉不到,刚才的那几次交手哪里是切磋比试分明是以命相搏。
而另一边,漠然看着这场比赛的安东尼娅多利亚却直接判定了这场决斗的输赢。
“很遗憾,看来这一次是阿尔弗雷德那家伙赢了……”
第三十六章 比武大会(下)
“看来很遗憾,是阿尔弗雷德那家伙赢了呢……如果那个钦察人一开始就认真起来的话本来是不至于这样的。”安东尼娅平静地看着比武场上交手的两人,直接冰冷地判定了这场决斗的输赢。
然而查士丁尼竟然也没有反驳,同样点了点头,“是的,从一开始就他已经输掉了,只是那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恐怕根本没有几个人看得清,所有人仅仅是惊奇于这场交手的精彩,却不知道此刻的他们根本是在以命相搏。”
查士丁尼的话音刚落,而这时钦察武士和对面的法兰克武士也刚刚又完成了一次交手,可是下一秒,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一幕却发生了。
只见,鲜血突然从钦察武士腰间迸溅而出飞舞在半空之中化作一道血雾染红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而原本在场上呐喊助威的呼声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目瞪口呆的观众席上谁也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一幕,明明刚才双方交手还不相上下,在人们眼中无比强大的钦察武士怎么会就这样受了这么重的伤?!
“扑通”的一声,只见流血的钦察人终于不支从马上重重的摔了下来,显然已经彻彻底底落败,望着这样场景,裁判随即毫不犹豫地宣布了比武的胜负,而这时候四下的人也连忙赶上去查看情况。然而打开面罩,看着盔甲中那张惨白的面孔以及鲜血随着越来越衰弱的脉搏向外汩汩流出的景象,所有人都知道,这名武士是受了致命伤,已经无法施救了。
钦察式的扎甲晶亮崭新,可是在明媚的日光照『射』下,却显得寒光四『射』。而他的披风之上绣着草原风格狼头新月,但此刻鲜血渗透,让那上面的月亮和狼纹也一个接一个变得血红。
顿时间满座哗然,这是比武大会上意外而死第一个人,虽说历来这种事情并不少见,毕竟刀剑无眼,可是还是让观战的人们觉得不可思议。因为钦察武士的实力之前都是有目共睹,怎么可能会几个回合交手下毫无征兆就这么被杀了。一时间所有人看着那位热那亚派来的武士代表的眼神也瞬间变了,有畏惧有惊愕,然而席上却只有寥寥几人看出了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真没想到你的家族之中有这样的好手,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的话,第一次照面我想我也会因为固有印象而吃大亏的。”查士丁尼望着身旁的少女也由衷地说道,而心中对场下的那名法兰克武士的忌惮也更加深了一层。实际上给予钦察武士致命一击的根本不是最后一击,而是决斗刚刚开始那一刹那。虽然很快,但是敏锐的查士丁尼还是捕捉到了——热那亚人的武士以快得令人发指的速度将手中的薄刃阔剑刺入了钦察武士扎甲的缝隙,不着痕迹地将其腰间的脏器切成两半。那种剧痛甚至疼的能让受害者连话都说不出来,而其干净利落的手段可以让血都在剑上毫无残留,这才给一般人错觉,以为是几个回合之后的一击才让钦察武士落败。
而安东尼娅却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膀说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每一个家族想要维系权力总要干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这种时候豢养一条凶猛的猎狗自然必不可少。只不过我哥哥他手下的这一条却可以恶斗群狼罢了。”尽管那名武士是是多利亚的人,但是少女似乎对其十分反感,不过她的言辞之中也在提醒着查士丁尼其潜在的威胁『性』。
对此查士丁尼也没有再多过问什么,而是将目光重新放回到了场上,只见从马上下来的那名法兰克武士缓缓走到了赛场边上向他的主人献捷,查士丁尼也终于得以亲眼看到那位真正的安德烈亚多利亚的真面目了。那是一个样貌俊朗的年轻人,里面穿着一身白『色』的意大利式贵族紧身衣,而外面则披着一套褐『色』的敞胸披肩,一头金褐『色』的长发披在身后,修长的躯干加之俊美的面孔远远望去简直和安东尼娅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这样看来也无怪乎安东尼娅假扮成他游刃有余。
这时,注意到了查士丁尼眼神的安东尼娅则在旁边饶有兴趣地说道:“嘻嘻,我之前就猜你看到我哥的时候会是这幅表情,因为我们是双胞胎,小的时候就长得很相像,像到连我们的妈妈都分不清谁是谁。她是一个笨拙家伙,刚生下我们的时候,她手忙脚『乱』的甚至分不清男女,取名字的时候干脆都叫andrea(安德烈亚/安多莉亚),直到我和我哥哥被多利亚家族给接回去了,他们觉得这样不成体统,于是我们的名字就成我哥哥一个人的了,而我的名字则成了antonia(安东尼娅)”
虽说是在向查士丁尼解释,可是说着说着,安东尼娅却似乎像是在自说自话着,而那双美眸之中眼神忽然柔和忽然锐利,随着她对往事的回忆而变化,而当她结束了这短暂的缅怀追思之后,在她的眼眶之中查士丁尼看见了那碧蓝『色』的深海里仿佛有着仇恨的浪涛在涌动,令他居然也有些不寒而栗,显然这个意大利女孩儿的身世似乎并不像他之前想的那么简单。
“被家族接回去……?”查士丁尼望着身旁的少女着问道,尽管这个时候自己并不应该这么好奇可还是下意识地开口了。而当他意识到自己这样做会被当做是有意试探的时候,却已经为时已晚。
然而,安东尼娅却并没有表现出自己被冒犯的意思,反而很快将眼神中的阴霾一扫而光,戏谑地看着查士丁尼,“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嘻嘻,难道说我们的查士丁尼总督阁下那么想要更多了解我的事情吗?这样可是会被认为是在图谋不轨哟!当然了,要是您那么想知道的话,找个时间我可以原原本本说给你听,只不过现在可不行……”
望着少女突然间又变回了像之前那般捉『摸』不定的狡黠,查士丁尼也是满脸黑线——“我现在可没心思和你在这里开玩笑……”心中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应付这样的小丫头实在一点办法也没有。
而这时的安东尼娅却微微耸了耸肩,没好气地道:“我当然也没有再看玩笑啊,因为有人过来找你啦!”
第三十七章 亨得利尔的真正身份
“我当然是没有在开玩笑啊,我的查士丁尼大人,你看没等我们过去,提奥多尔亲王自己现在都已经坐不住了呢!”安东尼娅多利亚没好气望着查士丁尼地说道。
而这时,查士丁尼的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随即响起。
“好久不见了,查士丁尼君!”男人用富有磁『性』和张力的嗓音低声喊出了查士丁尼的名字,令他也不禁下意识地悚然一惊——毕竟目前他的身份其实是埃泽萨边境伯才对,怎么还有其他人认出了他。
身体有些僵硬地转身,而只见一个熟悉的人正站在他的身后——不是别人正是提奥多尔亲王的亲信,他的秘书官亨得利尔卿。他居然一下子就找到了自己,令查士丁尼也不禁有些愕然。
可是面前这个男人接下来的举动才是更让他始料未及的,只见亨得利尔看向了查士丁尼身旁的安东尼娅多利亚,没有丝毫惊讶而是恭恭敬敬地向其行礼道:“安东尼娅小姐,我来迟了,还请您能见谅。”
“没事,亨得利尔叔叔,提奥多尔那个老家伙没有为难你吧!”安东尼娅摆摆手道,而两人对话时候熟稔的场景让目睹这一切发生的查士丁尼一时间也是一头雾水。
望着查士丁尼脸上怪异的神情,亨得利尔也不禁笑道:“看来安东尼娅小姐还没有跟您说过关于我的事情吧!”
“难不成——”头皮发麻的年轻人此刻也已经有了一些预感,可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然而安东尼娅却坦然承认道:“对,他也是我手下的人。要不然的话,你认为我在伊庇鲁斯呆这么久怎么躲过我哥哥他那么多手下的眼线的?”
“所以说亨得利尔卿在提奥多尔亲王那里多次暗中帮助我也是你的意思喽?”此刻回想起来之前的一些疑『惑』也一下子迎刃而解,明明之前素不相识,可是这位提奥多尔亲王最信任的人却几次三番为自己解围,原来是这样的缘故,可笑自己居然一点也没有察觉。
但是面前,亨得利尔却摇了摇头道:“这您其实误会了,我只是做了最明智的选择而已,一开始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安东尼娅小姐选择了您,只是单纯地认为您有拉拢价值罢了。当然了至于后面的事情自然是安东尼娅小姐嘱咐我去做的,不过也因此被提奥多尔殿下给发现了我的真正身份。”
“那他居然还会留你在他身边?”查士丁尼怀疑道,以他对那位亲王殿下的了解,其多疑的『性』格绝不可能有如此的大度。
然而不等亨得利尔回答,安东尼娅便开口没好气地接道:“这是自然,因此我才不得不选择干脆与那个老家伙翻牌,毕竟损失了亨得利尔代价可就太大了。不过总算那家伙要识时务的多,明白米哈伊尔得到热那亚支持对他意味着什么,也就乐意与我合作,将亨得利尔继续留在身边。不过也因此我从鲁斯尼纳前往阿格里尼翁的路上被家族的密探发现了踪迹暴『露』了身份这才引得我哥亲自动身到这里。”说着至今想起这件事情,少女似乎仍然懊恼不已。
一旁亨得利尔也连忙低下了头,到:“这是我的过失,请小姐责罚。”
但是安东尼娅却摇了摇头没有出言责怪,而是无奈道:“这是我自己失误,怪不到你身上,亨得利尔叔叔。不过这时候你过来,想必那位亲王殿下现在应该已经坐不住了吧!”
将话茬拉回正事,安东尼娅正『色』道,而亨得利尔卿也随即严肃起来回禀:
“是的,连我也没有预料到阿尔弗雷德的强大,结果吃了一个大亏,提奥多尔亲王手下最得力钦察武士战死,这样下去的话想要获胜可能『性』微乎其微。”
“哦,听着意思,提奥多尔亲王似乎对这场比武大会的胜利志在必得?”查士丁尼没有想到对这场比武的胜负,提奥多尔亲王居然会这么上心。着实有些不可思议,按理说提奥多尔那个男人似乎不会在意这些才对。
可是亨得利尔接下来的话却让查士丁尼这时也坐不住了。
“这是自然,按照往年惯例,比武大会的夺冠者不仅可以得到金钱上的赏赐,同时他以及他代表的人都可以向皇帝本人提出一个请求。而即将征讨塞萨洛尼卡的统帅之位至今悬而未决,在提奥多尔亲王看来若是借此机会夺取下来势必可以在日后收复马其顿军区上获得极大的主动权。不过目前看,米哈伊尔皇帝也并不向让他得逞,因此才让热那亚人下场当打手。”
一个要求——
这个消息一下子令查士丁尼猛的一个机灵,顿时间一个大胆的想法完完整整呈现在了脑海里,他望着面前的亨得利尔卿随即道:“所以这一次,提奥多尔亲王是想要让我当他的打手喽?”
“正是,提奥多尔当初是见过您的身手的,从我这里得知您也来到了这里,他当时就想到了您。”亨得利尔微笑着回答道,等于承认了这种说法。
而查士丁尼也冷笑了一声。“哼,只怕是你让他想到了我。不过也好,就算你不来,我本来也是要亲自走一趟的。”说着,在座位上已经坐腻了的年轻人起身离开了自己的坐席,而安东尼娅却并没有和他一起。
“你不去么?”查士丁尼有些意外地问道。
而眼前,意大利少女却摇了摇头,“我就不一起了,防止遇到不必要的麻烦,我姑且在这里静候佳音了。不过,亨得利尔叔叔,带查士丁尼君去的时候最好不要让任何人看见,包括你们身边的人。”忽然正『色』的安东尼娅望着亨得利尔提醒道。
“难道您是在怀疑……?”
“不,只是为了保险起见。”
见自家小姐如此严词正『色』,亨得利尔不敢有丝毫违抗,连忙点了点头,随即带着查士丁尼一同离开了原本的观众席顺着一条偏僻的小道向提奥多尔亲王所在的帐篷而去。
第三十八章 各取所需(上)
跟着亨得利尔一同离开了原本的坐席,而在前往见提奥多尔亲王的路上,查士丁尼望着身旁的男人忽然问道:“安东尼娅千方百计想要躲着他哥哥究竟是为什么?而你们身为多利亚家族的人这样帮助她真的一点问题也没有么?”
从一开始查士丁尼心中便有了疑『惑』,目前安东尼娅所做的事情仿佛都是在与她的家族乃至整个热那亚对着干,而如果她仅仅是一个任『性』的贵族大小姐,本应该无法调集这么多资源才是,而这些多利亚家族的家臣也更不可能与她一块胡闹,可是事实却是从上至下似乎一支忠诚的力量一直追随着那个意大利少女。这才是让查士丁尼最觉得不可思议的!
然而对此,亨得利尔却很是轻松地耸了耸肩给出了他的回答:“安东尼娅小姐逃到这儿是为了不被她的哥哥带回热那亚,因为那样的话,用不了多久她与米兰人的婚事便会被提上日程沦为政治的牺牲品,而你认为我们的那位大小姐是那样甘愿任人摆布的傀儡吗?而至于我们为什么帮她原因很简单,我们仅仅效忠于安东尼娅这个名字而不是后面那个无用的后缀‘多利亚’。”
“你们不是多利亚家族的人?”听罢,查士丁尼也不禁愕然。
“当然不是,我们只听从安东尼娅小姐以及日后能够成为她所依赖的人的命令。”深深地看了一眼查士丁尼,亨得利尔意味深长地说道,而那值得玩味的话语和眼神顿时让查士丁尼也有些浑身不自在起来。
“咳咳,”连忙咳嗽了两声转移话题,查士丁尼又问道:“那么关于她的身世——安东尼娅应该不是多利亚家的人吧,不对,准确的表述应该不是从小在热那亚城里长大的吧!”
“哦?没想到安东尼娅小姐居然会对你提过去的事情……真是让我太意外了。”亨得利尔的嘴角又扬起微妙的弧度。
望着对方的神情查士丁尼则满脸黑线道:“你别又多想什么……只是之前她跟我偶然提及罢了,我有些好奇才想向你问一些情况的。”
可是亨得利尔却淡定地摇了摇头回答道:“既然可以偶然提及,那么我相信安东尼娅小姐总有一天自然会将那件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查士丁尼阁下你的,又何必来问我呢?至少对您安东尼娅小姐是有着信任的,而她不想说清楚自然有她的道理不是么?”
面对对方如此滴水不漏的回答,查士丁尼也不好再多问什么——只是他总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美人莫名倾心的情节应该出现在一两百年后伊比利亚的骑士小说里面而不是如今风雨飘摇的拜占庭,这片土地永远最适合阴谋诡计滋生。而那个意大利少女挑中自己一定是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原因,而对安东尼娅了解如同一张白纸的他根本束手无策,无从知晓。
沉默不语,而不知不觉中,跟着亨得利尔脚步,此刻查士丁尼终于来到了提奥多尔所在的帐篷前,抵达了此行的最终目的地。
……
……
……
“好久不见了,查士丁尼君!”在帷帐下单独接见了查士丁尼,提奥多尔亲王依旧如同往日一般神情冷峻。
而对此早已经习以为常的查士丁尼则淡然地单膝下跪,行礼道:“贵安,亲王殿下,雅典城一别,的确有差不多三月未见了。”
“三个月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转眼已经是第二年了。而你的表现也的确没有让我失望,特里波利斯一战彻底弹压下了莫利亚的那些酒囊饭袋,某种意义上如今的你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莫利亚专制公了。”提奥多尔意味深长地对查士丁尼说道。
可是查士丁尼却严词厉『色』地摇了摇头,“无论有什么事情发生,只要阿纳斯塔修斯大公还健在,我便仍然只是他名义上的继承人,莫利亚的总督仅此而已。”
“是么……不过你这么想,别的人可不是这么认为的。当初你平叛的时候,我手下那两个连队作壁上观想必你还在怪我吧?”提奥多尔亲王一边说道,一边他那锐利的目光『射』去犹如一支利箭仿佛要将查士丁尼的心思洞穿,然而依旧无法从那双湖蓝『色』的眼睛里面看到什么。
只见查士丁尼缓缓地回答道:“当然没有,既然要让整个莫利亚对我的统治心悦诚服,那么借助外来的力量便没有任何意义,而这样凭我自己的力量得到的地位将前所未有得到巩固。就像我一直所相信的那样‘苦战称帝者,远胜生而为王之辈。后者乃生而如此,前者则须雄才大略’。”
望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在自己的面前从容不迫丝毫没有被他的气势压垮,提奥多尔亲王也不禁微微点头,喃喃自语道:“苦战称帝者,远胜生而为王之辈。后者乃生而如此,前者则须雄才大略。的确,没有比这个说的更贴切的了……虽然对我这种生而为王的人而言的确有些刺耳,但是不得不承认这句话是对的。就像人们崇拜凯撒远胜于其他历任皇帝那样。你的野心果然绝非一个小小的莫利亚啊,查士丁尼。”
“这是自然,亲王殿下您不是也一样么,要不然这时候找我过来又是所为何事呢?”查士丁尼故作轻松地说道,完全没有任何的压力。
而这一刻,提奥多尔亲王也终于决定开门见山,“既然这样,那么我也就不再和你兜圈子了。最迟一个月,整个伊庇鲁斯整装待发便将会对马其顿发动光复战争,到那时候拉丁人在塞萨洛尼卡的僭主将会变成一堆土鸡瓦狗。而你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吗,查士丁尼?”
与那双狼一般的眼睛对视,查士丁尼知道答案究竟是什么,可是他却不愿意说出来,而是冷冷道:“意味着无数的帝国百姓将得以从拉丁人的铁蹄下得以解放。”
可是提奥多尔却摆了摆手不屑道:“你其实知道我的意思,真正的意义在于这将是扩张实力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
第三十九章 各取所需(下)
“真正的意义在于这一次将是我们扩张实力的大好时机,甚至可以说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提奥多尔亲王冰冷的话音在查士丁尼的耳边回响着,令他他心底里面一团怒火也在悄然燃烧。
果然,自己对这位亲王之前好抱着一丝好感和期望都是幼稚的,这个男人和历史上的那个伊庇鲁斯的统治者一样薄情寡义,『迷』恋权力胜于一切。
直到这种时候,扩充力量排除异己仍然是这些伊庇鲁斯人首选目标,望着这一切,查士丁尼下意识地想要作呕,可还是没有表现出来。淡淡地反问道:
“所以说呢?”
“所以说,这一次光复战的统帅之位,我势在必得,而你作为我的盟友也将可以随我一同出征,到时候便足以与米哈伊尔分庭抗礼。可是这一切的前提却是能够赢得这场比武大会的胜利,但是遗憾的是,正如你之前所看到的那样,我最看好的那位钦察武士很不幸落败了。”提奥多尔亲王毫不避讳地道。
而查士丁尼也彻底了然了,“因此您才想到了我,慷慨地想要将这个大好机会与我分享。”反唇相讥道,此刻的年轻人丝毫没有给提奥多尔杜卡斯面子。
可被顶撞的提奥多尔亲王却并没有『露』出不悦,反而对查士丁尼的反应心里早有准备,抚着胡须说道:“随你怎么想吧,你终归还是年轻,仍然还保留着过往的那种天真,我并没有嘲笑你的意思,但是也必须提醒你一句,查士丁尼君,在战争中你这样的人是最容易死掉的,而且势必不是死在敌人的手里。无论是什么时代,有能力的人都会被人尊重,可是有一个前提是他要足够明智。现在米哈伊尔杜卡斯已经对你产生了忌惮,而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很不幸,以他目前的状态根本无法庇护你,这就意味着莫利亚在我那个亲爱的哥哥眼中是一块美味的肥肉,对你动手只是时间问题。若是你还是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便只能任人宰割鱼肉。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现在整个伊庇鲁斯只有我可以为你提供帮助。所以,无论你心中对我还有什么偏见,要是你还真的有自己想完成的事情,就与我合作吧!”
了解查士丁尼心『性』的提奥多尔杜卡斯采取了软硬兼施的策略,并不急于让查士丁尼屈服,而是晓之以理说以利害,他相信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不可能无动于衷的。
而终于,查士丁尼也做出了让步,他同样清楚现在面临的处境是什么,但是还是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你需要我怎么办?”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其实也已经猜到了我想怎么办了吧,热那亚派出的那个人恐怕我手边没有人能够对付得了。简直就是战场上的刺客,某种意义上,你是最了解他们的作战方式的。”当初在阿格里尼翁,提奥多尔便看出了查士丁尼的身手恐怕出自鹰巢堡,只不过其中缘由他实在懒得深究。而现在对付刺客最佳的办法便是同样派出刺客。一场杀手的对决,恐怕对面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可是查士丁尼这时也提出了他的要求,“我出场可以,但是现在的我还不想在米哈伊尔杜卡斯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你需要给我准备一副钦察人的盔甲,将我包裹的严严实实决不能让人认出来。”并非是畏惧米哈伊尔杜卡斯,而是因为现在鲁斯尼纳城中还有欧朵西娅她们,查士丁尼实在不想要冒险,而身穿甲胄隐藏身份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到时候金蝉脱壳也轻松许多。
对这个要求,提奥多尔也没有理由拒绝,随即点了点头,“这自然是小事一桩,只要你不嫌沉重影响到对战就行。”这样子总该么问题了吧!静静地望着查士丁尼,提奥多尔也觉得自己这样满足查士丁尼的要求,这个年轻人应该不再会推辞了。
可是令中年男人没有想到的是,查士丁尼此刻却反而目光如炬,用那双深蓝『色』的眼睛望着他,缓缓道:“最后的最后,既然亲王殿下您已经说了是各取所需,那么您也应该答应我一个条件了,不是么?”
“什么条件?”望着这突然的一幕,提奥多尔隐约感觉有些不妙地望着年轻人,迟疑道。
“我需要您在大会之后,阻止热那亚人和米哈伊尔皇帝缔结!”语不惊人死不休,查士丁尼的一番话一说出口当即令提奥多尔杜卡斯勃然变『色』——
“你该不会是疯了吧?”
望着眼前的查士丁尼,面『色』铁青的男人万万没想到查士丁尼居然会提出这样不可思议的要求,明明现在热那亚和伊庇鲁斯的结盟刻不容缓。他却让自己去阻止,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稍有不慎他们便可能成为众矢之的!像查士丁尼这样的聪明人不该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
“这不可能——”提奥多尔想都没有多想便断然拒绝道。
可是查士丁尼接下来的话却令他也不禁气急败坏,“如果您不愿意的话,大会最后我会当众向米哈伊尔陛下提出这个要求,而届时相信您一定愿意为我声援的。”
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仿佛已经吃准了面前的男人,只见查士丁尼悠然道:“否则的话,一概免提,想要找人出战对付那个热那亚人就还请您另选高明吧!”
见查士丁尼如此坚决的态度,命门被人抓住了一般,提奥多尔亲王面『色』铁青,心中不知挣扎了多长时间,终于还是咬了咬牙道:“你的条件我不是不可以接受,但你必须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否则的话我绝对不会当这个冤大头的。”熟悉查士丁尼风格的他知道这个年轻人如此果决的态度一定另有隐情,而他也必须知道其中的缘由,要不然的话稍有不慎说不定便是自己反被利用了。
而当这一边提奥多尔亲王改变了原本态度,另一边,刚才也在进行一场豪赌的查士丁尼的心里终于一块大石头落了下来。
得手了!只要有了这个男人的合作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将迎刃而解……
第四十章 上场(上)
此时此刻,鲁斯尼纳城外比武大会仍然没有结束——光是马上比武进行了一下午,此时已经接近黄昏。而场上战马蹄声仍然轰隆作响,把比武场的土地践踏成一片破败不堪的荒原。
可越是这样,底下的观众便也是兴奋,虽然难免惊险,可是像之前的伤亡却并没有在出现,充其量是受了一些轻伤。不过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尽管不是骑手们端着长枪相互冲撞,使得观众无法感受到那长枪迸裂粉碎的刺激感,可是短兵器之间迸发出来的铮鸣一样可以让四下的观众高声尖叫,都忍不住齐声为支持者呐喊。
而相对而言,贵族们观赏这场盛会的态度则显得矜持的多,他们淡然地看着武士们为了他们的荣誉而相互间厮杀,即便是有人坠马重伤也一样风轻云淡。而太阳渐渐落山,胜负也终于基本见了分晓。
作为代表米哈伊尔皇帝的参赛者——禁卫军军官年轻的尼古拉斯·奥凡尼亚战绩辉煌,在接下来的比武大会上他如表演般轻取了多名之前表现非凡的选手,而接着又与被称为夺冠热门的热那亚代表多利亚家的阿尔弗雷德展开激战,并最终居然奇迹一般地取得了胜利。为此赢得了让场下无数的欢呼与掌声。然而这一切在真正的行家眼中早已暴『露』出了其中的猫腻,前几局没什么好说,而最后一场尼古拉斯和热那亚的那名骑士作战,明眼人一眼便看出了热那亚武士是在故意放水,以那个人之前展示出来的身手怎么可能打不赢一个纨绔贵族,可无奈地是偏偏那名热那亚武士手法不着痕迹,而局外人又被这位英俊的近卫军官的花拳绣腿给『迷』『惑』住了。
尽管如此,在场看出这些来的人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直接戳破,似乎已经默认了这个事实,这不禁让已经穿着好了盔甲在下方观战的查士丁尼也有些好奇。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仅仅为了一个禁卫军官就有那么多人放水!”即便是再后知活觉,此刻查士丁尼也猜到了这个叫尼古拉斯的年轻贵族身份恐怕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而见查士丁尼也猜到了这其中大概,一旁,亨得利尔也微微耸了耸肩,略带着调侃的语气道:“坊间有传闻,我们这位年轻潇洒的尼古拉斯阁下是我们伟大的陛下的私生子。虽然是流言蜚语事实上,米哈伊尔皇帝一直态度暧昧,无论这个小子是多么绣花大枕头都不遗余力委以重任。看来这一次,我们的皇帝是真的决定不惜一切代价将尼古拉斯奥凡尼亚推上收复塞萨洛尼卡的位置上去了。”
“让整个人……?”钦察人的面具下,查士丁尼嘿然冷笑了一声,自己看来是真的高估了米哈伊尔杜卡斯,居然为了一个私生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要知道塞萨洛尼卡是前往君士坦丁堡的门户,收复那里驱逐拉丁人将是一场恶战,可是为了一己之私那个男人居然想要任命一个纨绔子弟来担任前锋统帅。
“真是愚不可及呢!”
查士丁尼不屑地低语道,而这时候场外的号角声缓缓地被吹响。
“时间到了,查士丁尼君,我也只能送您到这里了。”抬头望着天『色』,亨得利尔也停下了脚步向查士丁尼行礼道,“希望您能够旗开得胜。”
而面具下,查士丁尼也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缓缓地走向了赛场的准备区,他替代的是之前战死的那名钦察武士,而接下来也终于轮到他上场了——
……
……
……
马术比试终于已经结束了,全场上下只有最后八个人留了下来,他们代表着彼此不同的家族和势力,但同样的是都对接下来的胜利志在必得。毕竟获胜者不仅可以得到荣誉和财富更能够得到皇帝陛下的一个允诺,八位获胜者之中热那亚的阿尔弗雷德和尼古拉斯奥凡尼亚自然也在其中,而保留实力的查士丁尼也一样磕磕绊绊进入了最后一场决赛,虽然天『色』已晚,不过大会似乎并不想拖延到第二天。
略作休息之后,最后的决赛也终于打响。经过抽签,第一场比赛出战的便是查士丁尼,而他的对手却令他也不禁微微一愣,居然是之前赢得了无数目光和掌声的禁卫军军官尼古拉斯奥凡尼亚!
一时间整个赛场上,两侧帐篷下的观众们都聚精会神等待着这场即将开始的决斗。
这时西边的月亮早已升起,不过人们似乎一旦也不累,谁都不希望最后几场比试拖延到明天早上,于是乎在米哈伊尔皇帝的示意下,观战的观众们被允许一边用餐,一边讨论着当日的比武盛事和等待即将开始的重头好戏,只见六头大得惊人的肥牛在烤肉铁叉上缓缓转动,已经烤了好几个小时,旁边的御用厨师忙着涂抹『奶』油,直到肉烤得香香酥酥,油脂四溢,令人闻之欲醉。帐篷外搭起大餐桌和长椅,桌上的菜肴、羹汤和刚出炉的面包早已经堆得老高,而已经饿得不行的人们随即开始狼吞虎咽纵情欢乐饮宴达旦。
但是宴会上的热闹却丝毫没有冲淡人们对接下来决斗的期待,因为谁都知道即将展开的战斗与其说是两个武士相互比试高低,不如说是帝国的皇帝和那位人们不敢提名字的亲王之间的博弈。二人的不和早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了,而这一次比武大会上说不得也要争个高低。虽说外人不敢牵涉其中,可是任谁都是极为乐意看看热闹的。
而另一边,米哈伊尔皇帝也坐在高台之上,此刻这个赛场的火炬都被点燃灯火通明,望着缓缓走上赛场的穿着钦察盔甲的武士,男人微微皱眉道:“没想到他手下居然还有人。”本以为将提奥多尔手下最厉害的武士给解决掉了,对方也只能无计可施,可偏偏居然还是找了个替补上来杀入了决赛,令他脸『色』不由变得铁青。
可是这时候他的耳边,康斯坦斯多利亚淡定沧桑的声音却再次响起,“我想这一点,陛下您无需多虑。提奥多尔亲王派来的人之前比试的两场您也看见了,勉勉强强杀入决赛而已,尼古拉斯君绝对足以应对,就算一时失手,我们的人也一定可以帮陛下您解决这个麻烦的。”
第四十一章 上场(下)
“我想这一点,陛下您无需多虑。提奥多尔亲王派来的人之前比试的两场您也看见了,勉勉强强杀入决赛而已,尼古拉斯君绝对足以应对,就算一时失手,我们的人也一定可以帮陛下您解决这个麻烦的。”
“那么到时候朕就全都要仰仗康斯坦斯阁下您了。”有了如此两手准备,心中稍安的米哈伊尔皇帝也不禁微微颔首,而这时候他们也将注意力重新转会到了赛场上。
只见灯火通明将黑暗驱散使得赛场之中犹如白昼,而跃跃欲试的武士也各自走到了两侧,只等待最后决斗开始的号角声吹响。
人们匆匆结束了用餐回到了自己的坐席上观看着即将开始的决斗,相互之间窃窃私语,彼此之间兴奋交谈着谁将可能获得胜利。不过有的人仅仅是当做饭后闲聊,而有的人却是另有居心。
望着场上,安德烈亚多利亚向站在自己身旁的家臣阿尔弗雷德问道:“提奥多尔手上新派来的那个钦察人的身手你觉得怎么样,阿福?”他并不是很精于武艺,对这种比武大会也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是看着米哈伊尔皇帝的那个私生子居然对上了提奥多尔亲王的人,不禁有些不放心。
可是一旁,仍然戴着头盔的阿尔弗雷德发出了沙哑的声音却冷冷地回答道:“在我眼中都一样……不堪一击。”
“啊,我就知道不应该问你的。”以手扶额的安德烈亚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阿尔弗雷德虽然是非常锋利的一把刀,可是在其他方面委实不是一个非常好用的一个仆人,他也只能选择放弃。
就在这时一直坐在旁边的费尔南·皮耶罗也看出了安德烈亚的担心却微微一笑问道:“难不成安德烈亚君你有些不放心?”
而眉头紧锁的安德烈亚则犹豫不决地回答道:“差不多吧……毕竟有些变数是计算不到的,希腊人总是喜欢弄这些无聊的事情,白白在这里浪费我们的时间。”
“您还在担心安东尼娅小姐吧。”看出了其中的症结,费尔南一针见血道。
“是又如何呢?纵然现在知道那孩子就在城里,现在却只能在这里和希腊人浪费口舌。”丝毫不掩饰心中的不悦,安德烈亚怫然说道。
看出了眼前年轻人的焦躁,费尔南微微耸了耸肩劝解道:“上层的扯皮一向如此不是么,毕竟折冲樽俎才是常态嘛!只要安东尼娅小姐还在城里,相信我们眼线总能找到她的,也不必太过担心。现在还是让我们看看那位皇帝陛下的私生子究竟能不能应付的来野蛮的钦察人,不过到时候有阿尔弗雷德在,就算出现什么意外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如果可以的话,我情愿没有这种意外。”安德烈亚随即冷然道,如果不是那个希腊花花公子为了在赛场上强出风头,本来对付赛场上那个钦察武士应该是十拿九稳的阿尔弗雷德,可现在这样的局面却使得他的计划产生了变数。万一要是出现什么意外可就糟糕了,毕竟谁也不敢保证提奥多尔亲王吃了一个暗亏就真的没有第二手准备了。
……
号角轰然吹响,决斗正式开始——
最后的决战采用是步战方式,而武士们可以自由选择自己趁手的兵器,入场的尼古拉斯和查士丁尼各自到两边选取自自己拿的顺手的武器,各种样式应有尽有,有长矛有刀剑,有钩镰有钉锤,而款式上也很丰富,有拜占庭本土制造的也有西边舶来,甚至还有与东方***交战后缴获的武器。
查士丁尼目光扫了过去,随即上前,而他心中也在思索着使用什么样的武器更合适,之前的比试中,为了藏拙掩饰自己,他使用的是钦察人常用的弯刀,用的很不习惯破甲能力不足对付重甲单位极为困难,之前两场勉强制伏敌人倒还真不完全是掩饰,更多的是一种无奈——这样看来战场上一直习惯使用阔剑反而成为了首选。
然而这很快便被查士丁尼排除了选择,因为自己身穿着一身钦察式的扎甲使用阔剑的样子太扎眼了,说不定会引起那些人的怀疑。而望着不远处,已经做好了准备朝着场中央昂首阔步走来的尼古拉斯,查士丁尼终于做出了决定从众多兵器中捡起了一柄沉甸甸锤子作为自己参战的武器缓缓地走向了赛场之上。
而目睹了查士丁尼选定好的兵器,见识过查士丁尼作战方式的提奥多尔亲王和一旁的亨得利尔都不由愣住了——这是一柄做工精巧的页锤,上面的纹路清晰可见,而锤头上的棱角也让人感受到这把武器的厉害,足以让任何人为之胆寒。在旁人看来身为游牧民的钦察人选择了这种武器并不稀奇,可是目睹过此时的刺客一般的矫捷身手,他们实在难以想象查士丁尼究竟如何使用着笨重短小的钝器来对付手持长剑的尼古拉斯·奥凡尼亚。
可是现在想要阻止都已经来不及了,身穿着结实而不花哨的盔甲,查士丁尼站到了身为禁卫军的尼古拉斯对面与之形成鲜明的对比,只见那纤瘦贵族,穿着一身华丽无比的银『色』甲胄,擦得银亮刺眼,上面还镶了宝石而其肩头的披风也同样华美异常,织满了瑰丽的花纹。
看样子这位皇帝的私生子是自认为胜券在握了,所以才要如此高姿态想要一举击溃我了!
看出了对方的想法,查士丁尼在心中自言自语,而面具下他也『露』出了轻蔑的冷笑,果然对方是真的将自己给误判了,认为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因此才会这样大摇大摆完全没有将决斗放在心上。
“这样也好,也是时候给他们顺便来一个惊喜了,不是么!”查士丁尼悠然地耸了耸肩呢喃自语道,而他的手中沉重的页锤也早已经跃跃欲试了。
7
第四十二章 毫不留情
页锤?谁都没想到查士丁尼居然会放弃轻便的阔剑而是选择使用这种沉重的兵器,固然铁锤可以说是一切重甲的噩梦,但是却敏捷不足,在决斗上未必会占据什么优势。提奥多尔亲王也不禁神情微微一沉,虽说他看不上那个叫尼古拉斯的年轻人,但是查士丁尼这样托大还令他有些心中不满。
“真是胡闹……”提奥多尔亲王望着眼前这一幕冷冷地说道,可是现在他也只能选择相信查士丁尼了,但愿这次这个小子可以挫败自己那位哥哥的图谋。
……
比武大会的赛场上此时已经是人声鼎沸,观众们的热情丝毫没有因为天『色』已晚而有丝毫消退。
赛场上,尼古拉斯.奥凡尼亚已经等待了查士丁尼足足半分钟之久,但他似乎并没有『露』出不耐烦的样子,而是依旧平静地伫立在赛场中央,人们也只有耐着『性』子等待。此刻那修长的黑影身影也终于从黑暗中缓缓走出,穿着钦察式的扎甲的武士终于进入了人们的视野,这时,赛场上也吹响了决斗开始的号角。
望着全副武装的钦察武士向自己走来,这一刻尼古拉斯也『露』出了一丝隐隐的得意。身为米哈伊尔皇帝唯一的儿子,他确实一个私生子,尼古拉斯清楚自己的身份想要得到被承认,依靠身为皇帝的父亲还不够,还需要积攒足够的威望,否则的话根本无法支撑得起帝国皇子的身份。而这势必就需要巨大的军功,正因如此,这场比武大会的胜利他志在必得,这样他便可以名正言顺率领军队征伐塞萨洛尼卡的拉丁人。所以凡是挡在他前进路上的人都是必须铲除的敌人!而在此之前,一切强敌将被热那亚方面派出的武士解决掉,现在他面对的这名钦察武士在尼古拉斯眼中根本不值一哂。刚才的几场比赛他都注意观察过,凭自己的本事完全足够对付了。
而这样做也是为了让台上自己观战的父亲能够亲眼看见的成长,他这一次要靠自己真实实力获取一场胜利。心中下定决心跃跃欲试,已经似乎稳『操』胜券的尼古拉斯·奥凡尼亚将手中的长剑举在半空指向了对面做出了一个挑衅的动作。可对面却对此不为所动,只有一张铁面具冷冷地朝着耀武扬威的尼古拉斯,令这位皇帝的私生子恼火不已。
场下,呐喊助威的声音也在此时响起——之前的几战已经为尼古拉斯积攒了不少的人望和支持,而大多数人经过观战后也已经有了直观感受,对提奥多尔亲王临时拍出来替补的钦察武士并不是很看好。
然而就在号角声吹响的那一刻,谁都没有料到,刚一上场的钦察武士居然冲了上去,这一幕出乎所有人预料,打尼古拉斯也是一个措手不及。
怎么会这样——?!倒抽了一口冷气的尼古拉斯哪里料到对面连最起码的致意都没有便像一头狮子扑了上来。
心惊肉跳的尼古拉斯反应过来,对面的钦察武士便已经与自己只有咫尺之遥了。
『操』——搞什么鬼!
想也不想,连后退的机会也没有了,尼古拉斯随即毫不犹豫得举起手中的剑格挡已经向他砸来的四瓣页锤。
首先铁锤和剑刃交击声刹时响彻广场。尼古拉斯挡下面前钦察武士一记照头挥来的猛击,而对方力道之大震得他手臂酸麻。这股巨大的力量顺着兵器传导过来,只听尼古拉斯一声闷哼,随即双手酸麻不已,险些握不住手中的武器。
不好!心中大呼不妙的尼古拉斯连忙后退,对方这个刚猛的一击完全将他的节奏给打断顿时使得他全身上下破绽大『露』,感觉到威胁的尼古拉斯英俊的面庞变得狰狞不已,连忙暴退。可惜的是这已经来不及……
耳边轮动的铁锤虎虎生风已经再一次砸了过来,也顾不得体面,尼古拉斯狼狈躲开了凶险一击,然而哪里有丝毫刚才禁卫军的潇洒。
只听盔甲铿锵一声,疼痛直『逼』尼古拉斯后颈,他的后背结结实实挨了一锤,重心不稳,咒骂着尼古拉斯踉踉跄跄聪地上爬起,赶紧和自己的敌手拉开距离。
这家伙绝对不简单,太大意了!
这下彻底没有了之前的轻蔑之心,警惕地望着身穿全服盔甲的钦察武士,尼古拉斯清楚地明白面前的这个男人很强,刚才那样的速度、力量以及爆发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难道说这个人是提奥多尔亲王手底下影藏的底牌不撑,意识到不妙的尼古拉斯这一刻不禁神情凝重起来。
回忆起自家剑术老师教他的诀窍,尼古拉斯清楚明白了,正面急需对付面前的对手将十分不利。虽说受众的剑有长度的优势可对方力量速度都非常惊人,让尼古拉斯也大感头痛,在军中几年也没见试过这样厉害的人,他明白在继续下去不改变战术恐怕没这么好过了。
……
而在另一边,高台上目睹发生的一切,米哈伊尔皇帝也不禁神情微微一变。显然这样事情的发生出乎他的预料——
见场下自己的儿子刚才勉强躲过了凶险地一击,心提到嗓子眼的男人险些从御座上站起,却被一旁的康斯坦斯多利亚给阻拦住了。
“陛下,现在阻止的话我想有些『操』之过急了。”
“『操』之过急……朕说过绝对不允许有意外发生。”声音带着一丝怒意,望着面前的热那亚老人米哈伊尔杜卡斯说道。
然而面『色』坦然的康斯坦斯多利亚却胸有成竹地说道:“请陛下放心,绝对不会有什么意外的——您看,尼古拉斯阁下似乎已经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只见这时的赛场上,此时原本一边到的战局也似乎又发生了些许变化……
原本准备正面迎击的尼古拉斯改变了原来的战术,不再准备正面应急而是选择了一种游走的作战方式极可能与手持钦察武士拉开距离。依靠着兵器长度优势和身穿铠甲的轻便想要消耗他的对手。
然而一拉开距离,察觉到尼古拉斯意图的钦察武士便扑了上去,只见他犹如一头猛兽一般着接近黑武士,双手挥舞的铁锤带起死亡的旋风。
尼古拉斯只得展开防御,长剑左右格挡。但钦察武士的重击无休无止,一轮结束跟着下一轮就开始,仿佛没有尽头。而每多挨一下都让年轻禁卫军官全身一阵,胸口都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终于,在对面的狂风暴雨式的进攻稍微放缓的一刹那,尼古拉斯跳出攻击笼罩的圈子成功再次拉开了距离。而紧接着钦察武士又跟上去重复着刚才的过程,乍一看似乎钦察武士仍然大占上风压制着尼古拉斯,近乎是在追打可是明眼人一看这种战斗便意识到现在钦察武士其实远比那种一边倒的战斗耗费体力,这样下去对耗的话恐怕是对尼古拉斯更加有利。要是钦察武士没有反制措施的话,那么必然落得惨败下场。
可大部分是外行人的平民观众们却开始有些不耐烦了。他们不懂什么精巧的格斗技巧,他们来这里是要看钢铁打击钢铁的刺激碰撞,希望武器铮鸣撞击迸溅出闪亮的火花,可是现在这种游走牵扯却一点意思也没有。
嘘声四起,这是厌倦了这场比赛的表示。纵然面对贵族,罗马的平民们在千年的历史之中从来不吝啬他们的嘲讽。
但是对此一向注重自己潇洒外观的尼古拉斯却似乎不为所动,而是继续消磨面前对手的体力。他知道胜利马上就可以属于他的了,对面除了爆发力惊人外其他倒是平庸的很,要是没选错武器倒是比较棘手,可现在的话他被自己打败仅仅是时间问题。
再次躲过钦察武士的追击,明显感到刚才的锤风比之前弱了许多,显然对方的体力已经被消耗大半了。目的已经达成的尼古拉斯忽然停了下来,不再游走,而是举起右手握着的长剑直至天空!这霸气的一幕使得观众席上忽然安静下来,人么不由自主地深呼吸,眼睛里流『露』出某种渴望。这可以说是尼古拉斯奥凡尼亚前几场战斗的招牌制式,这意味着他即将给对手最后一击,观众席上几乎所有人都流『露』出期待的眼神,因为他们都已经看出钦察武士体力以及不济了,既然这样就让他们年轻俊美的尼古拉斯以华丽的姿态结束这场乏善可陈的比试吧!
只见深吸一口气的尼古拉斯重新振作精神,发出低沉的咆哮,猛地他除了一步,这一刻他仿佛成为了牢牢地控制住了场上局面的王。现在体力占优的情况下,他将不必忌惮对手的爆发力,眼前的这个人已经支撑不起刚才那样狂风暴雨的攻势,现在攻守易位了——
猛地冲了上去,手中的长剑飞舞着裹挟着劲风朝着已经疲惫不堪的钦察武士劈砍过去,用尽全力的尼古拉斯如风似电的进攻在瞬间笼罩了钦察武士的周身。而疲惫的钦察武士此刻也居然无法躲避只能拿着武器勉强格挡但是已经被压制得无力反击,照这么打下去之前看似恐怖的他会在毫无反击之力的情形下被尼古拉斯这猛烈进攻碾压到死。
越来越微弱的抵挡便是最好的证明!
直观感受到这一切的尼古拉斯心中顿时暗暗窃喜,原来这个蛮子也不过如此,刚才看似恐怖的进攻也不是黔驴技穷而已,自己竟然被他威慑住了,这位一向骄傲的贵公子此刻都不禁觉得有些丢脸,之前他竟然会担心自己被打败,用了讨巧的游走战术才勉强获得优势——自己的父亲恐怕会对此十分不满,越想越觉得生气,望着面前的钦察蛮子那仿佛是在嘲讽自己的铁面具,尼古拉斯心中的杀意此刻更甚。
只见尼古拉斯忽然停下了长剑的重劈,而是退后几步,俊美的脸上再一次浮现出挑衅的神情,他伸出手指向那面前的钦察武士勾了勾,仿佛是在嘲讽道——要么攻过来打中我的要害,要么就去死!
已经完全取得了上风的尼古拉斯显然要彻彻底底摧毁击垮面前的对手来挽回刚才颜面,杀死另一个提奥多尔亲王的手下,尼古拉斯相信自己的父亲会十分赞赏自己的。
“好!”而这一刻,在那副盔甲之中一直沉默的武士终于轻声做出了回答。
事实上,查士丁尼对此早已经等待很久了,若不是尼古拉斯足够谨慎,恐怕这场决斗已经结束了。虽说证明了这个嚣张的皇帝私生子有些脑子,不过消磨着查士丁尼的耐心却委实不是一个绝佳的选择。
看着自负的尼古拉斯门户大开,沉重盔甲中的小狐狸『露』出了冷冷的笑容,而下一刻,查士丁尼便犹如一颗炮弹被投石机弹『射』而出,猛地扑向了气焰嚣张的尼古拉斯奥凡尼亚。
什么——
吃了一惊的尼古拉斯根本没想到对方居然还会留有余裕的体力,这怎么可能,如此惊人的爆发力简直太匪夷所思了。他连忙回剑抵挡想要挡住这凶猛的一击。
可是那沉重的页锤带着一连串的火花从尼古拉斯的胸口盔甲擦过,仅仅轻轻一扫便足以让这位私生的皇子发出痛苦的咆哮,尼古拉斯忽然觉得自己失去了力量……那种感觉就像无有依靠的蒲公英花絮,整个人仿佛都要飞了出去,而巨大的惯『性』让全身的血『液』奔流,气血翻滚之下他几乎直接晕了过去。
勉强稳定住中心,尼古拉斯连续后退了好几步方才站稳,可是那钦察武士接下来的进攻扑面而至。
没有正面抢攻,查士丁尼选择闪到尼古拉斯的身后,大力一挥,用铁锤直接砸中了对方头盔,巨大的震『荡』感旋即将措手不及的尼古拉斯震得头晕眼花。
但是反应过来的禁卫军仍然还是下意识回身,可是晕头转向的他此刻只能笨拙地举剑格挡。但他刚举剑,查士丁尼便猛力一挥攻他下盘,击中他的脚,打得他步伐踉跄。而尼古拉斯要向下还击,脸上却又挨了一记拳头,而他的头盔也已经被页锤打凹。只见愤怒的这个年轻贵族狼狈不堪,他用尽全力想要使出一记凶狠的侧劈,结果从容淡定的查士丁尼却用锤柄轻松拨开他的剑,然后用锤头尖顶狠狠地撞击他的腹部。只见已经满脸鲜血的尼古拉斯终于重心不稳,狠狠地跌坐在赛场上。而紧接着查士丁尼跟上一脚踢中他的腕关节,痛得他惨叫一声丢下剑。这一刻原本人声鼎沸的格斗场一时间鸦雀无声……谁也没想到潇洒英俊的禁卫军官此刻却被一名钦察蛮子用如此粗鲁的手段蹂躏,不只是平民,就连贵族乃至米哈伊尔皇帝本人也惊住了。
而神志已经有些模糊的尼古拉斯此刻仍然感受到自己全身被一阵拳打脚踢,他甚至来不及喊出一声“投降”,便已经渐渐失去了意识。
在最后一刻,他只听到了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声音在调侃这自己道:
“知道我为什么选择页锤么?因为这样揍你我可以尽情一些。而不至于要了你的『性』命。不过你究竟耐不耐揍就是另一回事了。”
戏谑的声音落下只尼古拉斯的心中烙印下无比深刻的耻辱,而怒火中烧的他刚想要爬起来的冲动却很快被在眼前陷入沉寂的黑暗给彻底吞噬殆尽了……
第四十三章 瞩目
全场,此刻鸦雀无声,刚才尼古拉斯奥凡尼亚的支持者们还大声欢呼呐喊着,可是此时此刻却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正发生的一切。
原本占据劣势甚至已经快要落败的钦察武士此刻居然反败为胜,近乎蹂躏地将尼古拉斯抡倒在地上,而那身华丽的盔甲在页锤的敲击之下早已经变形损坏不成模样,至于那张尼古拉斯一向自傲的英俊面庞也已经一片青紫,乍看之下甚至连往日的样子都丝毫认不出来了。
看着这一幕,在高台上的米哈伊尔皇帝此刻已然是脸『色』阴沉的可怕,那双阴鸷的眼睛望向了另一侧帐篷之下的提奥多尔亲王,这时候对方也同样看着他。在米哈伊尔杜卡斯看来,这一切恐怕都是自己的那位弟弟的手笔,而提奥多尔亲王也对此坦然受之,尽管查士丁尼的所作所为也大大超乎预料,可是这个男人可一点也不在意和眼前的皇帝翻脸,因为他知道至少在现在米哈伊尔还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
赛场上,终战的号角声终于响起,匆忙赶上来的禁卫军冲了上来,而这时候查士丁尼也停止了动作,看着那些凶神恶煞的禁卫军他很明智地选择了拉开了距离。不过这样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了,从头到尾他的攻击都没有致命伤害,然而对于尼古拉斯那种娇生惯养的身子骨而言恐怕光想要养好身上的伤就要好几个月了米哈伊尔杜卡斯的计划此刻完全已经泡汤了。
只不过这样的话,米哈伊尔皇帝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然而纵然如此,查士丁尼在心中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看着重伤昏『迷』的尼古拉斯被人抬下了场,查士丁尼也随即转身缓缓地选择下场,冷冷地望向观众席扫视了一眼,便将手中沉重的页锤随手丢在了一边,实际上他也已经精疲力竭,要不是尼古拉斯太过于对自己自信的话,恐怕最后吃亏的会是自己。但即便这样,查士丁尼的表现也足以威慑全城,原本热闹的赛场如今静悄悄的,直到查士丁尼离开了众人的视线也是一样,无论平民还是贵族心中都在为此战栗不已,漫长的沉默之后热烈的呐喊和鼓掌,这是人们对这名强大武士敬畏的最好证明。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人在意其钦察人的身份了,即便罗马人一向骄傲,将周边的异族都视作蛮族,可当见到刚才那一幕,无论他是谁,无论他看起来有多卑微,他都是个值得敬畏的家伙,是任谁都要尊重的强者。
此时此刻,无数双来自于大人物的双眼都在投『射』向已经下场的查士丁尼,但是除了提奥多尔亲王没有人知道这副钦察盔甲之下人的真实身份。然而他的表现却已经引起了许多人的警惕注意。
“看来这次没想到阿尔弗雷德阁下也会看走了眼呢!”结束了观战的费尔南男爵拊掌笑道。
而一旁矗立在侧的铁甲武士却一声不吭什么也没有回答,反倒是一直紧锁眉头的安德烈亚多利亚却忽然开口道:“看来有些不对劲啊!”
“怎么了吗,安德烈亚君?”
“我们居然都被提奥多尔给骗了,怎么看这个人的身手要比他之前顶替的人要厉害得多。”虽说不精于此道,可看完了刚才的比试,他还是能分辨出一二,而这种事情现在看来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也许只是提奥多尔杜卡斯隐藏的一张底牌吧,看来这次对方也是早有准备。”耸了耸肩的费尔南并没有察觉有任何不妥,耸了耸肩回答道。
然而敏锐地察觉到不对的安德烈亚多利亚却摇了摇头笃定地说道:“如果说一开始就对这场比斗志在必得的话,就应该一开始放出王牌才对不是么?刚开始的时候,那个希腊人可没有预言能力知道自己派出的人会死在阿尔弗雷德的手上。虽然实在想不出为什么,但我觉得其中一定有什么猫腻。”
“那么需要我的人下去查一查吗?”费尔南将此情况随即道,他久在东方游历,背地里有不少培植的势力,想要调查清楚一个人的状况还是容易的。
而见一旁的费尔南主动站出来,这正合他的心意,安德烈亚点了点头道:“如果那样的话就再好不过了,那么下面一切就拜托你了,费尔南男爵。”
“这是在下的荣幸,您不必客气。”微笑着说道,于是费尔南招呼着下人过来,附在耳边说了几句话,旋即便让其退了下去。男人的脸上满是自信,凭他的能耐查清楚一个钦察人的身份他自认为绝对可以轻易完成的。然而另一边,面无表情的安德烈亚多利亚依旧看着下方,脸上却似乎并不以为然。
……
接下来还有三场比武,尽管第一场的精彩已经给了人们深刻的印象,可是接下来战斗同样引人注目,第二场的决斗最令万众瞩目是热那亚派出的武士阿尔弗雷德,他强壮魁梧的身躯刚一出现在众人眼中便引起了热烈欢呼,而他的对手是一位边区侯爵的家臣,他之前的表现的确不错,可惜的是才刚一上场就被他的对手击倒在地,阿尔弗雷德用的是沉重的链枷,那名拜占庭武士被狠狠地击中,几乎是往后平飞。他的头落地时剧烈地铿了一声,全场观众听了倒抽一口冷气。只见拜占庭武士直接倒在地上,连挣扎都没有挣扎便一动不动了,胜负见分晓简直轻而易举,随即宣布阿尔弗雷德获胜的号角便被吹响。而那法兰克的武士在头盔中哼了一声,把地上沾着血的头盔抛进观众席,而虽然可怕老百姓还是立刻为了那精美的镀金头盔争得你死我活。可看着这一幕,罗马贵族们都脸『色』难看,这简直是**『裸』的羞辱,但迫于形势也没有还再多说什么便让人将那名重伤垂危的武士搬下了场。
很快剩下两场也相继打响,等到结束,这时月亮已高高升起,人们也累了,于是国王宣布最后三场比试将等到明天早上,在团体比武前举行。群众渐渐散去,一边讨论着当日的比武盛事和隔天的重头好戏,而剩下的贵族们则鱼贯而入皇帝在庄园的别墅之中休息准备第二天的盛会。
可在另一处偏僻的地方,脱下甲胄的查士丁尼来到了之前约定好的地方,只见穿着整齐的贵族少女此刻也正等待着他。
第四十四章 各有准备
戴着面纱的安东尼娅早已经在约定好的地方等他,微笑着准备欢迎旗开得胜的查士丁尼,然而眼前的年轻人刚走上来,一言不发的他便忽然拉住了安东尼娅的手。
“查士……”吃了一惊的安东尼娅完全没有料到查士丁尼居然会主动这么做,脸『色』微微一红,可是望着那双湖蓝『色』的眼睛透着冷厉的光,少女立即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
“怎么了吗?”
“嘘——跟我来!”
查士丁尼一边低声说道,一边拉着安东尼娅的手混入了贵族人群之中,而他们本来应该原路返回回到城里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是……”见查士丁尼突然改变计划,热那亚少女此刻仍然有些一头雾水。
可直到他们的身影被周围地贵族人群淹没进入了米哈伊尔皇帝的私人别墅之中,查士丁尼才松开了握着安东尼娅的手,神情有些凝重地说道:“是我大意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我们这下应该已经被人盯上了。”
“什么……?”听罢,安东尼娅此刻也不禁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想要回头向身后望去,但是却被身旁的查士丁尼给阻止了。
“别回头找了,找不到的,而且被他们看到的话反而会怀疑。”刚一下场,他便将身上的甲胄换掉离开,而凭借着这具身体刺客的敏锐查士丁尼立即便感觉到有人在追踪他。可就近是什么人,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那便是一定是自己在场上的表现引起了一些人的怀疑。
而这时,安东尼娅也已经猜出了大概,查士丁尼在场上的表现她也是亲眼见过的,那惊才艳艳的一幕,想都不用想肯定会被人怀疑,而这背后在跟踪他们的人只怕不是米哈伊尔皇帝的人便是热那亚派来的人。一想到这里自己说不定可能被自己的哥哥发现,即便是她也不禁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看出安东尼娅心中的担心,查士丁尼也略带歉意地道:“抱歉的确是我疏忽了,不过目前他们应该还没有发现我们的真实身份。”
“都怪你,瞎出什么风头。”少女嗔怪地白了查士丁尼一眼,随即正『色』起来,想来眼前的他应该已经有了对策,“那接下来该怎么办,现在回去的话十有八九会暴『露』身份的。”
“所以今天只能在这里留宿了。”深吸了一口气,查士丁尼终于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我觉得很大概率应该是你哥哥派来的人,米哈伊尔杜卡斯现在的精力应该还放在提奥多尔亲王那儿,而我们留在这里的话,心有顾忌的他们只能查清我们伪装的身份,却无法立即核实。为今之计,这是上策。”
“在……在这里……留宿?!”难以置信地看着查士丁尼,而那面纱之下的少女早已经是脸红耳热,慌慌张张的模样哪里还有之前狡黠精怪的半点模样。
而看着身旁安东尼娅闪烁的眼神,查士丁尼其实心里有些尴尬,留在这儿的话也就意味着两人孤男寡女就要单独待在这里一宿,这对一个未出嫁的小姑娘来说的确是很难接受。
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查士丁尼道:“我真的保证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为了保险起见而已。要是实在不行的话……”
“也……也……不是不行,哈哈,我又不害拍……难道说我们的查士丁尼阁下难道心里面对我有什么不好的幻想不成……”只见安东尼娅一边心虚地干笑着,一边想要开着玩笑缓和一下气氛。
可是这时候查士丁尼声音却在她的耳边响起,“放心吧,我到时候会睡在外面的,不会被别人发现的。只需要坚持一晚上就可以了,明天早上就可以和那些人做一个了断了。”
而这平和的一句话顿时令安东尼娅也不禁愣住了,望着那双平静如水的双眸,和认真的面孔,此刻少女忍不住噗嗤一笑。
“你笑什么?”
“谁让你这么假正经!要是旁人见到了谁会相信你是一只小狐狸?”
嘻嘻一笑的安东尼娅说着将双手背在身后道:“我是无所谓,只要你那边的人不担心你就行。只要一切结束之后你能够兑现之前的承诺,本小姐委屈一下也不是不可以。”说着这个意大利小姑娘『露』出了少有的率真表情欢脱地走在人群中央,而那那一刻明丽的少女姿容也在夜幕下显得格外美丽宛如珠玉。
……
……
……
夜『色』已深,然而却依旧掩盖不住伊庇鲁斯皇家的别墅灯火通明,虽说是别墅,然而实际上规格却近乎于行宫,罗马皇帝自古以来便有建造私人别墅的习惯,比如帝政时代的提比略皇帝便相比起罗马城更愿意在他岛上的私人别墅办公,而如今已经过去了千年,帝国贵族已经热衷于此。
提奥多尔亲王一行人也没有而是选择住了下来,似乎并没有丝毫的防备。
坐在窗台边上望着黑魆魆的夜空,男人忽然笑了一声转身望向了身后侍奉在侧的秘书官亨得利尔道:“看来你的主人也是够胡闹的居然真的和查士丁尼小子一起住了下来。”
而亨得利尔也尴尬地笑了笑道:“这恐怕也是没有办法的才出此下策。”
“是啊,毕竟白天查士丁尼那个小子的表现的确太引人注目了,要是没有被人察觉到不对才是稀奇的。而这时候这样的选择才是最明智的,他们指挥怀疑是埃德萨边境伯和我达成了某项合作,而不会猜到他们的真实身份,即便是知道不对劲想要去核实,现在时间也已经不够了。”提奥多尔感慨道,调侃归调侃,但是实际上他对查士丁尼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想法现在是越来越不一样了。现在想起来,与其利用还真的不如好好结交一番成为助力。不过想归想,一切还要看查士丁尼日后的表现是否值得他花大代价。
随机男人脸上的神『色』忽然变得肃穆起来,道:“亨德利尔。”
“亲王殿下,您有什么吩咐吗?”
“我有一件事情要托你去办。”
第四十五章 杀意
“所以说,那个所谓的钦察武士的真实身份是此次前来的埃德萨边境伯么?”坐在餐桌上享用着早餐,康斯坦斯多利亚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愉快的一顿饭,而拜占庭的海鱼一向美味勾起他早已经迟钝不堪的味蕾。之前他的笑容还轻松自如,直到自己的侄子匆匆赶来将调查的结果告诉了他。
“只是一个希腊人小伯爵么!我还以为是一个大人物呢!可那样为什么要假扮成钦察人的模样呢?”老人大失所望地切开了鱼排放到嘴里拒绝。
“也许是那个人不想让米哈伊尔皇帝知道他投靠了提奥多尔杜卡斯。”一旁的安德烈亚多利亚揣测道。
“或许吧!”喝了一口葡萄酒的康斯坦斯多利亚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脸上的神情却似乎不以为然。略吃了几口便拿过纸巾擦了擦嘴从椅子上起来。
“难道您觉得还有什么不妥吗?”见状安德烈亚多利亚迟疑道。
“其实你又何尝不是在怀疑呢,我的孩子?一个小小的边境伯有这样的身手实在太不可思议了,要知道做到那种位置的希腊人满脑肥肠才是最普遍的。”康斯坦斯不屑地嘲讽道。
“那么要不要我再派人下去核实一下。”
可是老人却摆了摆手道:“不必了,往返来回浪费时间太多了,查清楚毫无意义。不过有一点你的确说对了——提奥多尔那家伙的确不想将那个人的真实身份告诉米哈伊尔皇帝。”
“可是这个提奥多尔恐怕以后还会给我们不小的麻烦,明明只是区区一个希腊贵族而已。伯父,要不要……?”带着征询的神『色』,安德烈亚似乎在暗示着除掉提奥多尔杜卡斯。
可是却直接被否决,康斯坦斯缓缓地说道:“不不不,你还是太年轻了,我亲爱的侄子,虽然的确他给我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但也间接表示他的确有足够的能力。我们除掉他的话不算太难,可是却是免费给希腊人国王清理了麻烦,留下他牵制住他才是最合适的选择。”深谙其中之道的老人深谙制衡之道,虽说他们愿意帮助伊庇鲁斯,但实际上也是为了对抗威尼斯人罢了,谁也不愿意一个强大的罗马帝国再一次横亘在财富之路的上面。
而见自己的伯父如此说,安德烈亚多利亚也点了点头恭顺地道:“伯父大人您教诲的是,那我们现在——”
“准备准备去观战吧,反正米哈伊尔陛下的那个没用的私生子已经连床都起不来了,能不能阻止提奥多尔的人获胜也就不再那么重要了。不过我还是很好奇,那个人究竟和阿尔弗雷德比,谁要强一些。”
……
……
……
主持大会的执事长官尼基弗鲁斯随同米哈伊尔皇帝走进比武会场,虽说昨天晚上出现了意外,但是这场比武还是不得不继续进行。而目光撇向了一旁提奥多尔亲王所在的帐篷,只见,那个男人旁边的座位是空的,居然一个家眷也没有带过来这不禁令他感觉十分疑『惑』。
“尼古拉斯那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了?”耳边,皇帝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而昨晚明显没有睡好的米哈伊尔皇帝显然仍然在担心他重伤的私生子。可是虽说这已经是人们公所周知的事实,但是已经身为皇帝,这个男人也不好亲自去看望,所以全部交给了尼基弗鲁斯来办。
尼基弗鲁斯连忙回禀道:“请陛下放心,尼古拉斯殿下身体并无大碍,虽说伤不轻,不过谈不上伤筋动骨,应该不会造成什么后遗症,只是必须得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了。”
得知了这个消息,米哈伊尔杜卡斯阴鸷眼神更加布满阴霾,显然是已经愤怒到了极致,“哼,提奥多尔他还真敢啊!”无论是否是那个钦察武士自作主张,此刻这位皇帝已经将这笔账记在了他兄弟身上。
随即他下令道:“告诉热那亚人,这次他们取胜之外,要是能够将那个钦察人的『性』命取了,整他日必有重谢。我要让他知道狗就算肚饿,也知道不能咬主人的手。”冷厉神情,目光如刀,如此情景令尼基弗鲁斯也不禁心惊胆战,而显然他面前的陛下是真的震怒了。
不敢有半点磨蹭,随即这位惶恐的执事长官便下令让人给热那亚人传消息过去。
而这时,当天第一场比武的号角正好吹响。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看着武场,没注意此刻这场盛会下潜藏的暗流在涌动。
只剩下最后两场比试,而最大的得冠热门自然是提奥多尔亲王派上场的那位钦察武士以及热那亚人的代表——那个出手狠厉的法兰克武士。
只是场上对钦察武士的支持反而要占一大半,钦察蛮族和西边来的法兰克人其实在拜占庭人眼中半斤八两,而一开始人们对法兰克武士还有算有些好感,毕竟谁都崇拜强者,可是其愈发残暴的行为却导致了许多人心中十分厌恶,尤其昨天以为边区侯爵派出的年轻武士被其沉重的链枷击倒重伤不治。人们越发相信,当初其败在尼古拉斯奥凡尼亚是故意为之,是赤『裸』『裸』的放水作弊。
所以多利亚家族派出的阿尔弗雷德一出现在场子上,便引来了一片嘘声。
“一百个苏赌提奥多尔亲王殿下家的钦察武士赢。”一名贵族在这时喊道,他是来自于提奥多尔亲王辖下的,其用意不言而喻。
只是看热闹的人不嫌事大,自然跟风而起参加了这场豪赌,本来是在暗地里面的事情被翻到了明面,这让目睹这一切坐在高台上的米哈伊尔皇帝此刻已经面『色』铁青了。可也不好说什么,因为无数贵族和平民都已经暗暗下注了。
“两百枚!”这时热那亚贵族中有人站了出来冷冷地回敬,是费尔南男爵,“两百枚金马克赌多利亚家的阿尔弗雷德获胜。”
而这火上浇油让查士丁尼和阿尔弗雷德之间比斗还没有开始便已经仿佛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了。
第四十六章 争锋于此(上)
两百金马克,所有人都微微一愣,没想到眼前这个热那亚男子居然眼都不眨便下了如此赌注。面面相觑的人们也不禁心中对这个男人的身份多有揣测。
可是刚才下注的那名贵族却怡然不惧,笑道:“那样最好,我再加一百个苏!”
此言一出顿时引爆了全场的氛围,而对此,费尔南男爵却冷笑道:“我啊还以为你会继续追加呢!那现在我也只能该想想怎么来花你的钱了。”
毫不掩饰的讥讽透『露』在话语之中令对面的罗安贵族也脸『色』微微一变,正要反唇相讥,可是这时候,
“呜呜~~~”的号角声吹响掩盖下了一切争执、喧闹、嬉笑。人们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席位安静了下来。今天比武大会的第一场比试已经开始了。
……
……
……
而首先出场的依旧是提奥多尔家的钦察武士,甫一出场他便引来了无数的掌声和欢呼。而他的对手则是一位“阿贡托普莱”即是军官子弟。其是阿历克塞一世皇帝时期开始组建本事精锐的中央部队,当初是有军官孤儿组建的重装骑兵,可是却后来的都拉佐之战表现极为差劲,因此在曼努埃尔皇帝法兰克化军事改革下消亡徒有其名,成为贵族的一种普通官衔。
不过既然其能进入四强,自然也应该有些能耐,在钦察面具下的查士丁尼骑上了战马缓缓进入赛场,并没有丝毫的骄傲自满。
不知是不是因为昨天的缘故,今天比赛的规则特意有了变化,参赛者可以骑马同时可以装备一切武器和护具,全副武装进行决斗,生死不算。显然是是被触怒到了的米哈伊尔杜卡斯已经将查士丁尼假扮成的这个钦察武士看作是眼中钉肉中刺了。
哈哈,看样子这次想要获胜还挺麻烦的呢!
在心中干笑着的查士丁尼骑着高头大马进入了赛场中间停了下来,而他的面前那名年轻的军官子弟脸上却带着一丝慌张,明显有些畏惧,但终于还是上场了。
只听“铿”地一声,其将波斯式的面罩盖上,准备就位。而在四下的欢呼呐喊声之中,两名骑在马上的武士平举起自己手中的长枪。同时向对方发起了冲锋——
而米哈伊尔皇帝虽然已经猜到会是谁能够获胜,可他还是选择观看,他最乐于见到的莫过于查士丁尼死在那名军官子弟的枪下,只不过这样的期盼着实有些渺茫。两匹马开始全速奔跑,两边帐篷下的人们只觉得脚下也随之震动。这名军官子弟虽然有些怯意,可是马术娴熟,只见他骑在马上,身体前倾,采用法兰克式的夹枪冲锋,只见马上他的长枪稳若磐石,但对此查士丁尼却视若无物,仿佛那锐利的骑枪在他眼中并不值一提,在交击前的一刻他把身体一挪,结果对方的枪尖被查士丁尼另一只手持的铁盾毫发无伤地卸开,而一击未中军官子弟自己反而在马上一个踉跄,马背上摇晃,他差点跌了下去。这精彩的一回合瞬间让群众里响起一阵粗声的叫好。
“他又再隐藏实力,凭他的敏锐,完全那一击就可以解决这场战斗了。”帝国禁卫军统帅对米哈伊尔皇帝说道。
“至少也要给朕打下那个钦察蛮子的头盔,让朕瞧瞧那里面是什么怪物!要不然的话,你的侄子就太没用了。”皇帝冷冷的说道,而而一旁的禁卫军统领连忙点头称是,可是心里面却一点也没有底,昨天那场换了自己也没有把握挡住那最后惊人的一击,更何况场下那个钦察人说的不定还隐藏实力也说不定呢!
马上不稳的军官子弟总算还是稳住身子没掉下去,他猛地勒马转身,骑回场边准备第二回合。而查士丁尼也调整状态,他不是放水,而是在试探,而刚才的一击他也感受到对方的确是全力而为想要取他『性』命的,这样一来米哈伊尔杜卡斯的态度查士丁尼这时候也就把握差不多了。于是用力一夹马肚,策骑前奔,而对面的对手也骑马相迎。而这回当查士丁尼动身子时,只见那名军官子弟也跟着躯体一侧。那柄长枪绕过了盾牌朝着查士丁尼脖颈处贯穿而去,引得众人一片惊呼,钦察式的扎甲对那里的防护可是不够的,要是被击中必死无疑。无数人都屏住呼吸,女人们都不禁捂上了眼睛,可最终意想不到的一幕却发生了——
一匹没有主人的战马跑出了赛场,然而却不是钦察武士的坐骑。
只见本来似乎已经得手的军官子弟却在泥地里打滚狼狈不堪,而他的头盔却给打凹了。刚才发生的太快,许多人都没有注意到,而只有少数人看清了。而被击飞的那名骑手本人也是其中之一,就在自己即将得手的一刹那,钦察武士突然以匪夷所思的反应用盾牌格挡住了他的一枪,而紧接着是手腕翻转便用枪杆狠狠甩了过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倒地不起,头昏眼花的他企图爬了起来,可他打歪了一边撞凹了进去的头盔却挡住了他的视线,结果他无法把头盔摘下来。观众指指点点,嘘声连连,即便是贵族们也忍不住笑,众声喧哗中,禁卫军统帅瓦伦斯·道尔是脸『色』最不好看的,最后只好派人领着目不视物、跌跌撞撞的侄子去找铁匠,仓促地宣布了场下钦察武士的胜利……
第一场比赛无疑给了许多人欢喜,可是接下来的一场决斗却让观众们经历了什么是噩梦。对阵热那亚的阿尔弗雷德的倒霉骑手是一名雇佣兵,他本来是一位很优秀的武士,可惜的是遇上了暴戾的对手,在众目睽睽之下,最后一具没有了脑袋的尸体从奔跑的马儿上坠地,引起了所有人不寒而栗。
而此时此刻,一切已经明朗了,即将争夺最后的胜利的果然是一开始众人猜到的这两个人,可是这势必将是一场令所有人铭记的一场恶战。
第四十七章 争锋于此(下)
心情忐忑的人们在等待着一场恶战,究竟是一鸣惊人的钦察武士获胜还是凶神恶煞的法兰克骑士获胜,谁也没有把握。单纯的呐喊助威全凭好恶,可是私下里的赌场中给两人的赌注几乎是差不多的。
经过了短暂的休息之后,四下的士兵有再一次吹响了悠长激越的号角声。
这是竞赛比武开始的讯号,人们纷纷又从窃窃私语中回过神来,兴奋地等待着这即将拉开序幕的一场恶战。
“给我杀了他。”一旁的执事长官听见了耳边响起了皇帝近乎于从牙齿缝中冒出了这话,可想而知对下方那个钦察武士的恨意。他极少看见自己的部下会有如此震怒,而皇帝的震怒一向是要血流漂杵的,尼基弗鲁斯不禁怜悯地望着下方。之前他们已经做了准备,又有热那亚人派来的人帮忙,这个钦察人现在恐怕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判了死刑。
“请放心吧,陛下,您一定不会失望的。”恭顺地向眼前的陛下保证道,尼基弗鲁斯一边命令手下宣布最后的比试开始——
此时所有席位上此刻座无虚席,人们都在观看着这场比武,虽说进入决赛的两人都是外邦人,可是毕竟有感情偏向,除了押赌注的人,其他人都更宁愿钦察的蛮子获胜,方可以压一压意大利人的风头。
而另一边提奥多尔亲王却脸上充满不安和担心,甚至不时地站了起来;并非是对查士丁尼的能力有什么质疑,而是这次被激怒的米哈伊尔皇帝一定在暗地里做出了什么小动作,即便是他想『插』手都很困难,这一刻他也不禁紧张地抿住了嘴唇,看着比赛场上心事沉重。
但是一旁,身为秘书官的亨得利尔却低声说道:“请殿下还是放心吧,查士丁尼君可从来没有让我们失望过的。”
“可越是这样,我总担心会有什么差池,你应该知道我们这些罗马人为了权力可以不择手段的。”望着身旁的部下,提奥多尔反常地自嘲道,可见他对查士丁尼获胜也没有十足的把握。经过了调查,他们已经可以确定,那个叫阿尔弗雷德的骑士是来自德意志的游侠,身手狠厉绝对不在查士丁尼之下,而客场于此的他在这场比试之中毫无优势可言,而稍有不慎丢了『性』命可就糟糕了。但是心里这么想,提奥多尔还是不可能主动让查士丁尼放弃的,毕竟征讨塞萨洛尼卡的统帅之位他是无论如何无法割舍的。
而另一边,安东尼娅多利亚也在静静地看着场上的态势,似乎在不断默念祈祷着什么。昨天一晚上的共处现在想起,这个意大利少女的耳朵仍然有些发热,而她仍然记得对方当时衣不解带坐在床边一宿没合眼的模样。
难道自己就这么没有魅力吗?安东尼娅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但是内心深处也不禁对查士丁尼有些担心,可她并没有去阻止他,因为她知道那只莫利亚的小狐狸从来都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
而这场恶斗的输赢结果目前来看,谁也无法预测到走向。
……
这时,决斗的信号已经打响,双方选手依旧如同往常那样去选择自己趁手的兵器。而场中两人的举动都引起了在场人们的惊奇。
本应该骑马而战的两人都没有选择骑枪之类的长兵器,但是阿尔弗雷德选择了之前令所有人望之丧胆的链枷,而奇怪的是查士丁尼却没有拿起让他一鸣惊人的页锤,相反选择了一把阔剑,这种平行的剑刃,长椭圆的头部,较宽厚的刀身和够双手使用的剑柄,属于非常有特『色』.的英格兰武器。传到拜占庭之后也非常流行,几乎成为罗马人的制式武器,虽说和这身钦察盔甲混搭起来有些让人别扭,但也说不过去。可是他接下来的选择就实在匪夷所思了,查士丁尼捡拿起了一把撒拉森风格的短刀,可是这种武器在马战上应该一点用也没有才对。
正当人们都在匪夷所思的时候,更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一幕却发生了:查士丁尼竟然没有选择骑马作战,而是将身旁那匹个头大、脾气坏放在了赛场的一边。这种情况下几乎是等于自动将战场上优势拱手让人,所有人都知道步战对付骑兵是很困难的。
可目睹这一幕的米哈伊尔皇帝和他身边的人反而脸『色』十分难看,显然是不希望这样的一幕发生。
“他怎么会事先晓得的?”阴沉着脸的米哈伊尔皇帝冷冷地望着处理这些事情的执事长官,而一旁,尼基弗鲁斯连忙低下了头请罪。
“是我的疏忽居然让他们打探到消息,还请陛下责罚。”颤抖的尼基弗鲁斯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而按照本来的计划,场下钦察武士的坐骑是野『性』有余而纪律不足的马,而给阿尔弗雷德的则是正在发情的母马。一旦两人马上交手,钦察武士必然马失前蹄,死于当场。可偏偏对方这时候放弃了步战,很明显察觉到了不对。
“真是没用,朕让你做这点事情也办不好吗!”米哈伊尔几乎要怒吼出来,但是这件事情偏偏自己还不好捅破。只能将继续观战,至少现在,法兰克武士骑着马占据着绝对优势。然而对方既然敢于下马作战明显是有备而来,这又不禁让他心底不安起来。
……
只见查士丁尼平举着长剑指着马上的对手,而那钦察面具下传来了他沙哑的声音。
“这就是你的骑士准则么,阁下?我本来还以为你有着荣誉感,但是看来并非如此啊!你是否敢和我公平较量,来一场堂堂正正的决斗呢?”他面对着那漆黑头盔下的法兰克骑士,心中并没有绝对把握,于是查士丁尼选择了激将法,按照他的印象,西欧的骑士们在公共场合下非常看重自己的名声,要是对方愿意并不知道战马被做了手脚的话,一定会和自己下马比试的。
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马上,对方却并没有任何动作,气氛一时间也变得十分僵硬。而直到阿尔弗雷德缓缓推开了自己的面罩『露』出满是疮痍的面孔,这沉默方才被打破。
“我不是什么‘阁下’,阁下。我只要胜利和你的『性』命。”阿尔弗雷德『露』出肮脏的黄『色』的牙齿,那张狰狞的面孔足以让每一个见到人做上十天十夜的噩梦,显然根本不想和查士丁尼多啰嗦什么,随即缓缓地一夹马肚,而整个人朝着站在空地上的查士丁尼冲锋而去。他是北地在冰雪中的游侠,和寒冷之地的异族征战,骑士的精神对他而言毫无作用。他本来就知道计划,虽然他对自己的力量有绝对自信,可他的信条里只要获胜就足够了。
噢——赞美上帝啊!
这才意识到不秒的查士丁尼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他终于戒备起来,明白自己对付的绝不是一名骑士而是一名拿着剑的屠夫。
只听马蹄践踏,而在马上阿尔弗雷德双手举高了链枷,接着奋力一甩,随即那沉重的玩意儿就如同急速的风车般,对着查士丁尼便呼啸飞去!而一旦被砸中只怕不死也要重伤,目睹这一切的场下一片惊呼。
而查士丁尼能够依赖的却只有一柄阔剑,深吸一口气的他当然没有蠢到正面抵挡飞来的链枷,一个翻身便躲了过去,可是背后还是一声闷响,只见打偏的链枷飞出了好远,“噗通”砸在地上留下了深深的一个坑,吓得附近的观众面『色』苍白,刚才太快了他们连躲避的反应时间都没有。
现在,尽管一击未中可是阿尔弗雷德成功地拉近了距离,查士丁尼已经在他马蹄践踏的范围之下,而他手中还有一柄斩击剑,这种平常人双手使用的兵器被他在马上挥舞一样轻松,而在马匹飞速狂奔着的加持下,足以击破一切的防御,猛地继续加速,阿尔弗雷德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对着查士丁尼而来。
看着这一幕几乎所有人都以为那个钦察武士将必死无疑——包括米哈伊尔皇帝和提奥多尔亲王两人。
死吧!
完了!
两个截然不同的念头同时穿过二人脑海,可这时查士丁尼却抛却手中的阔剑拔出了撒拉逊短刀,压低身子犹如绷紧的弓,而钦察面具之下传来了低低咆哮,兔起鹘落的他本来看似转身逃命,可下一刻却翻身跃起,远远望去犹如径自飞起来!
他居然主动迎了上去,然而在马上见状,魁梧的法兰克骑士却立即反应了过来,猛地挥舞起手中的斩击剑,以足以将对方连人带盔甲斩为两段的力量横砍过去!而当时现场的所有人都如此认为,在半空中无处借力的查士丁尼显然没办法躲避。
就连观众席上,望着查士丁尼的安东尼娅多利亚也没想到查士丁尼会如此疯狂,惊恐地捂住了双眼,不敢看那接下来发生的惨状。
然而下一秒,阿尔弗雷德的战马却马失前蹄了一般,一个踉跄向前跌倒让马上不稳的法兰克武士这一剑直接砍偏了。剑刃顺着钦察式的扎甲划过,而那夹片应声断裂,只差几寸便可以要了查士丁尼的『性』命。
居然偏偏这时候发生了意外——这是众人第一个念头,可是紧接着人们便发觉到不对劲,因为那跌倒的战马的脖颈处飞溅的鲜血犹如在半空中绽放的鲜花——而那是那名钦察武士的杰作。
“你们看!”
眼尖的人立即看见钦察武士的是手中那柄撒拉逊短刀站着鲜血,正是它将一匹战马见血封喉,在查士丁尼弹跳的那一刻,那马儿便已经死了,所以才会有刚才阿尔弗雷德马失前蹄的错觉。
从马上险些摔下去的阿尔弗雷德摇摇欲坠,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而他斩击剑也因为惯『性』飞了出去。
好机会!毫不犹豫的查士丁尼手腕翻转,只见一道寒芒,手中的短刀便刺入了法兰克骑士肩头的锁甲。吃了痛的阿尔弗雷德旋即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咆哮,无比有力大如簸箕的双手随即朝肩头伸了过去,似乎要将查士丁尼撕成碎片。可是现在的他对查士丁尼而言却已经没有了任何威胁可言。从他成功的使出了阿萨辛刺客的战场刺杀时,这场胜利便已经结束了。虽然冒险——稍有不慎死的就是自己,但是显然是值得的。
“当初你怎么杀死那个钦察人,现在你也将怎么死掉。”钦察面具下,一声死亡的低语后——
只见刀光化作一道优美的弧度,从肩头拔出的短刀,被查士丁尼直接刺入了阿尔弗雷德缺乏护甲保护的脖子和肩膀之间,没有丝毫停留之后便拔了出来,而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他的刀上居然没有留下任何鲜血。
而那双孔武有力的胳膊本来已经接近查士丁尼的脖子可是也在这一刻半途停下,只见阿尔弗雷德的脖子无力地歪在一边,而那双粗壮的胳膊也垂了下去,喷溅的鲜血从脖子间的致命伤口喷『射』了出去,而从那魁梧的身躯跳下的查士丁尼优雅躲开,没有被一点血沾染。
望着如同一座雕像倒塌,咕咚栽倒在地上的法兰克武士,查士丁尼确定他彻底死了之后,潇洒的转身将手中的短刀『插』在地上,随即扫视着周围的所有人。尽管看不到他的真实模样,然而观众门次克却似乎能够看到那面具下带着睥睨的神情。而对观众沉默的注视,查士丁尼也一样坦然受之,接受这最后胜利者的荣誉
良久后,四下猛地爆发了巨大的欢呼声,犹如获得了一场战争一般兴奋,尽管死掉的是他们盟友热那亚派出的人,可是贵族尚且克制,但平民的欢喜这时此起彼伏。
第四十八章 请求
四下爆发出了惊人的欢呼声,除了台上的上位者外,几乎是所有人都在为场下获胜的钦察武士呐喊。 尽管死在场上的那名法兰克骑士是他们的盟友热那亚人派出来的,可是之前热那亚人傲慢的态度却让许多人打心底里面欢喜这一次得以杀一杀对方的威风,纵然依靠的是一个钦察蛮子。
而在另一边米哈伊尔皇帝的脸上满是阴沉的神『色』,可是他还偏偏只能接受着下方自己子民的欢呼无论是怎么样也不能将自己心中所想暴『露』出来,值得极力压制内心的怒火。
就连同样在一旁观战的康斯坦斯多利亚也非常意外这样的结果,虽然他一开始也没有把握阿尔弗雷德可以拿得下场上的这个钦察武士,然而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自己手下最得力的打手居然就这么被杀,却令老人对下方的那个获胜者更多了一丝忌惮和隐约的不安。
之前下注的费尔南男爵此时也一副垂头丧气的神情缓缓地转头来,将准备好的钱袋子丢给了和自己打赌的那名拜占庭贵族,虽说心中不情愿,但他还是信守赌约,而获得这笔横财的罗马贵族则是欣喜若狂。
至于,之前心提到嗓子眼的提奥多尔亲王以及安东尼娅多利亚他们,这时候方才大大松了一口气,没有了之前的担心,可回想起那一幕仍然心有余悸惊心动魄。谁都没有想到查士丁尼居然用这样匪夷所思的一击取得了胜利,看起来似乎轻而易举,可是细细一想,这其中对时机的把握以及对出『色』的身体素质要求都是令人无法想象的。
……
这时,在欢呼声里,穿着盔甲的查士丁尼重从地上捡起被丢弃的阔剑,站在了场地的中央,抬头透过面具望着高高在上的米哈伊尔皇帝,握着剑单膝跪下,“愿上帝将福祉降于我们英明的陛下,愿您可以带领我们的帝国重返昔日的荣光,尊贵的罗马皇帝啊,我将这胜利献给您和您伟大的帝国而请您也将您的慷慨恩赐于您忠诚的勇士以激励我等将此身献与罗马帝国与她的人民。”
只听不卑不亢的话语从盔甲之下传来,而尽管没有看到这名武士真正的面孔,场下大多数的观众此刻心中对其的好感顿时因此上升了许多,如今的帝国内忧外患,而像这样的勇猛武士任谁都会感到喜悦。
当然除了米哈伊尔皇帝本人以外,可是他却不得不『露』出虚伪僵硬的微笑,从自己的御座上站了起来,接受这所谓的恭维。而他那双阴鸷的眼睛则望向了不远处他的弟弟提奥多尔亲王,想都不要想他也已经知晓对方在图谋什么了,无非想要争夺即将征讨塞萨洛尼卡的统帅之位罢了。可他现在偏偏什么也阻止不了,下面那个该死的钦察武士不仅仅获得的是胜利也为提奥多尔杜卡斯赢得了巨大的声望。
而作为比武大会冠军的赏赐,米哈伊尔杜卡斯将不得不答应两人一人一个愿望作为赏赐。可这本来是为自己的儿子尼古拉斯准备的,一想到这里心中的怒火便愈发不可收拾,两只手紧紧攥住着御座两边的护手不停地颤抖,而他身上散发着杀气也愈发浓重
察觉到了这一点,一旁的执事长官尼基弗鲁斯连忙劝道:“陛下,大局为重啊!”要是眼前的皇帝一时气愤真的把下面的那个钦察武士给砍了,那恐怕指挥引来满座哗然从而导致米哈伊尔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威望一下子付之东流,这反而是提奥多尔杜卡斯乐于看到的结果。
而这一点,此刻愤怒的皇帝也其实心里清楚,只是他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但所以最终这个男人还是忍了下来。
只见皇帝的表情也渐渐平复下来,用冷漠的口吻,居高临下地说道:“帝国能够有如此忠勇之士朕十分欣慰,既然竞赛已经有了结果,那么你便配得上这胜利者的名号,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随便是什么朕都可以满足。”
一边说道,同时米哈伊尔一边将目光又转向了身边帐篷下正同样望过来的自己的弟弟提奥多尔杜卡斯,“而朕的弟弟提奥多尔,帝国的亲王,由于你之前也向朕自我推荐过,因此作为对你的奖赏,朕将任命你为即将前往塞萨洛尼卡统帅各路大军对拉丁人进行远征军统帅。相信你一定不会辜负朕的期望。”
既然已经让对方得逞,那么干脆就让损失降到最低,米哈伊尔杜卡斯抢先一步做出了任命。
而对此提奥多尔亲王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冷冷地一哼站了出来跪谢皇恩自然明白自己那位哥哥的用意,随即坦然地接受了这令所有人垂涎的任命。如此重任非得是皇帝极为信任的人才可以得到托付,难不成皇帝陛下和这位亲王已经达成了和解,人群中不禁对米哈伊尔陛下的干脆的决断窃窃私语。而更多的人则关心着场下那位钦察武士会提出什么样的请求,要知道那可是罗马皇帝的诺言,一言九鼎。
屏住呼吸,众人都在等待着这一刻。而场上那身穿沉重盔甲的武士也终于缓缓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愿望。然而当盔甲中那沙哑的声音响彻整个赛场那一刻,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我的愿望很简单,我希望陛下能够暂停与热那亚人的结盟至少在达成合理的协议之前,我恳请我们伟大的皇帝拒绝热那亚人的趁火打劫。”
查士丁尼的话音并不甚响亮,可是在整个比武大会场上下,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却都听的一清二楚,最先是一片死寂,旋即是满座的哗然。谁都以为这名钦察武士只不过是为了求一个一官半职或是赏赐些金银珠宝,可他居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令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而他们的目光也都紧接着不约而同汇聚到了不远处的提奥多尔杜卡斯身上。很明显大多数人都已经默认为这样要求背后『操』控的自然而然便是那位亲王殿下的意志。
第四十九章 骑虎难下(上)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同时汇聚到了不远处的提奥多尔杜卡斯身上,很明显大多数人都已经默认为这样要求背后『操』控的自然而然便是那位亲王殿下的意志,而不可能是一个小小的钦察武士能够自作主张的。
而对此,提奥多尔亲王却在这一刻不禁有一种欲哭无泪的冲动,但还是硬着头皮默认了这一切。虽说这可能让热那亚方面对他的好感更低就是了,然而就像查士丁尼对他所说的那样,此刻若是在抓不住机会的话,自己和米哈伊尔杜卡斯之间实力的差距将越来越大直至无法逾越,与其这样不如赌上一把,相信查士丁尼一次。但尽管这样,男人心底里面也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而这时,脸『色』已经铁青的米哈伊尔皇帝却一言不发,而是突然离开了自己所在的高台。
只见在无数侍从和宦官的簇拥下,戴着紫『色』冠冕的皇帝缓缓地走入了赛场中央,而周围还有全副武装的禁卫军守护,一时间气氛除了静穆而威严还有一丝剑拔弩张。
莫不是皇帝陛下真的动怒了不成……?在场的人们议论纷纷,而望着那钦察武士不禁有些惋惜,虽说是当了提奥多尔亲王的棋子,可若是他就这么死了的话着实让人不忍心,毕竟如此猛士在比武大会的表现已经征服了所有人。
只见披着盔甲单膝跪拜在皇帝面前的查士丁尼,透着冰冷的面具抬眼望着那气派非常的仪仗,却一点也没有被那所谓的帝王的压迫感所控制。一如历史上那样,纵然是一时的得势,这个男人也不是真正的君王而不过是窃国的僭主罢了。
而同样看着查士丁尼的米哈伊尔杜卡斯内心,则非常复杂,他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要是提奥多尔亲自提出来也就罢了,可这么一个小小的钦察蛮子居然如此大胆,他不仅很好奇那张面具底下的人究竟是谁。
“掀起你的面罩再回答朕的问话!”
男人下达了冰冷的命令,而这一刻另一边的提奥多尔亲王和亨得利尔两人的心中猛地咯噔了一下。要是查士丁尼被认出来可就糟糕了。然而他们却无法阻止,强行『插』手的话反而会更加引起米哈伊尔的怀疑。
然而,面对这样的要求,查士丁尼却平静地接受,缓缓地照下了自己脸上戴着的铁面具,可是『露』出的却是一张粗犷的钦察游牧民族的面孔。令远远旁观的提奥多尔亲王也不禁愣住了,完全没有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刚才那样的身手绝对是查士丁尼无疑才对。
一旁的亨得利尔则自然猜到了这恐怕是自家小姐的杰作,为的就是以防万一,经过伪装又甲胄在身不仔细观察是察觉不到什么的。
果然米哈伊尔皇帝也的确没有在那张脸上发现任何的不对,也没再有其他的怀疑,于是缓缓地开口问道:
“你刚才说什么,把你之前所说的请求再复述一遍给朕听!”
帝王的话音并不甚响,可是全场此刻却鸦雀无声,使得米哈伊尔此刻的神态不怒自威,让一般的平民贵族都忍不住低下了头不敢作声。
可是单膝拄剑的查士丁尼却反而昂首挺胸直视着那双阴鸷的眼睛,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就和当初他与阿历克塞三世对视时候一模一样,可现在内心真实的反应却和当时不可同日而语。
只见镇定自如,查士丁尼镇定自若道:“我恳请陛下,暂停我们与热那亚人达成的同盟协议,并明确当众拒绝热那亚人趁火打劫的无理请求。”
“放肆这种国家大事又岂能是你一介武夫可以随便『插』手的!”一声呵叱响起,可却不是来自于米哈伊尔皇帝,而是他身旁跟随在侧的禁卫军统领,瓦伦斯道尔。
对查士丁尼怒目而视,瓦伦斯站了出来,“热那亚人乃是帝国神圣的盟友,岂是有你这个肮脏的钦察野种口中污蔑的趁火打劫。你可知道你刚才的所作所为要是损害到了帝国和热那亚共和国的友谊,罪同谋逆,就算是把你拉出去吊死一万次也难以赎罪。”
“可是按照瓦西里二世以及后来阿历克塞一世、约翰二世,他们的金玺诏书之中威尼斯人不也是帝国最忠实的神圣盟友么?然而在帝国最困难的时候,威尼斯人最终却又干了什么呢?而陛下答允热那亚人的要求又和当初帝国对威尼斯人的宽纵又有什么不同呢?请陛下三思!”对眼前禁卫军统领的恫吓视若无物,查士丁尼反而高声答道。
而他的这一番话却引起了一大片人的『骚』动,无论贵族还是平民他们对威尼斯人极大的厌恶都是来自于帝国中央对这些外国人的优待,而本国人无形之中处处受到打压。热那亚人现在军事援助固然是他们需要的,可是若是让其成为威尼斯第二,那可就不是他们所愿意看见的了。
被如此反驳的瓦伦斯听罢也哑口无言,居然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过了半晌只好对着查士丁尼吼道,“你这个北边来的野蛮人也配在陛下面前进行毫无理由的指责!你到底是是什么居心?”
说着咆哮着男人哪里等查士丁尼回答便拔出了腰间的长剑作势要披头砍下。然而这电光火石的一场那,只听“锵”的一声金铁铮鸣,突然上前的提奥多尔亲王却拔出了剑替查士丁尼挡住了这一击。
“争论归争论,动什么手呢,瓦伦斯阁下!陛下可是亲口说了要满足这小子一个愿望的,在此之前谁都不能动他的。”提奥多尔冷冷地说道挡在了查士丁尼的面前,而这让吃了一惊的瓦伦斯也大为意外,结结巴巴起来。
“亲……亲王殿下,您……你这是……”
“退下吧,瓦伦斯,朕没有让你来『插』手此事,别留在这里继续丢人现眼了。”一声低语,威严的皇帝再一次开口,可他却斥退了身边的禁卫军统领,随即男人望向自己的弟弟慢慢地走上前去,用低不可闻的话音说道:
“好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究竟有什么意图直接告诉我吧,没有必要弄成现在这样的局面,提奥多尔,你知道没有热那亚人的帮助,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第五十章 骑虎难下(下)
“够了,瓦伦斯,朕没有让你来『插』手此事,别留在这里继续丢人现眼了。”一声低语,威严的皇帝再一次开口,可他却斥退了身边的禁卫军统领,随即男人望向自己的弟弟慢慢地走上前去,用低不可闻的话音说道:
“好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究竟有什么意图直接告诉我吧,没有必要弄成现在这样的局面,提奥多尔,你知道没有热那亚人的帮助,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陛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切已经够了,提奥多尔,你让这个钦察蛮子这么做不外乎是想要讨价还价而已。说出你真正的条件吧,不要再这么冠冕堂皇下去了,你的为人朕难道还不清楚吗?要知道,惹怒了热那亚人,对你我都没有好处。”米哈伊尔皇帝冷冷地低声道,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这位弟弟搞的鬼……事到如今心中虽然恼火,他还是觉得做出一些让步。毕竟这一次和热那亚联盟他志在必得,只要有了这股力量的帮助制衡住威尼斯人的话,那么君士坦丁堡以及真正的皇帝之名也将唾手可得。所以即使面对眼前这个水火不容的兄弟,米哈伊尔也愿意无条件做出让步。
而听到这样的话,提奥多尔伯爵的脸上却不禁微妙的神情,随即压低了声音反问道:“哦,条件,那么陛下您又能够给我什么条件呢?”
“哼,这一次让你担任进攻塞萨洛尼卡的统帅你还不知足么?”米哈伊尔微微冷笑。
然而提奥多尔亲王却面不改『色』地对眼前的皇帝回答道:“一码归一码,既然是我的人获得了这场比武大会的胜利,因此这难道不是我应得的么?”
“人太贪心可不是什么好事,提奥多尔,你还是老样子!不过朕也早已经料到会是这样。只要你答应朕的要求不再来『插』手捣『乱』此时,之前我们的过节一笔勾销,而朕也可以下诏承认你在莫利亚雅典的统治权,包括日后光复塞萨洛尼卡的失地一部分也将成为你的封地。等到朕真正加冕于君士坦丁堡之后,你便将是未来帝国的共治皇帝,权力仅次于朕之下。”
开出如此慷慨的条件,一时间连在旁的查士丁尼听了也不禁暗暗吃了一惊,没想到为了拉拢提奥多尔米哈伊尔皇帝居然如此不遗余力,而如果真的是旁人的话恐怕很荣誉便利令智昏了。
然而查士丁尼却从中嗅到了一丝糖衣炮弹的味道,至于一旁的提奥多尔亲王,自然也没有那么容易就被糊弄。
“莫利亚和雅典?我记得那里似乎是阿纳斯塔修斯专制公的领地吧!”
可米哈伊尔皇帝却意有所指地笑着说道:“已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家不是么?而且朕听说他命在须臾,这种风烛残年的老家伙根本撑不了多久。朕不认为身处近在咫尺的阿格里尼翁你会一点心思也没有,你的两个野战连队不是一直都驻扎在阿尔戈斯吗,提奥多尔?”
这刺耳的话语落入了查士丁尼耳中,一股无名怒火从年轻人的心中窜起,他没有想到米哈伊尔杜卡斯的下限远远超出他的预料,可是心中的告诫却最终压下了查士丁尼的冲动,隐忍了下来。
而似乎察觉到了这一点的提奥多尔亲王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查士丁尼,随即又将目光收了回来,对自己的皇兄说道:“可是那里可还有一个查士丁尼啊,陛下!”
“你是说他?区区一个外来的小子,除了他曾经是穆兹菲乌斯皇帝的侍从之外,朕早已经查过了他的身份,他连一个贵族姓氏都没有,既然朕可以任命他为莫利亚的总督也可以随时剥夺。怎么样,这个条件对你来说应该不差吧?”在米哈伊尔杜卡斯看来没有人会拒绝这样的诱『惑』,即便是自己的弟弟提奥多尔一直有不臣之心,他也不可能拒绝一个趁机壮大自己力量的机会。虽说这样之后可能会有尾大不掉的麻烦,可是有了热那亚人的支持他也就根本不必担心,对付自己这位不恭顺的弟弟只是迟早的问题。而且这样做,也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把莫利亚的查士丁尼顺便解决,虽说那个小子还没有让他到寝食难安的地步,可是终归是个威胁。
这如此歹毒的计划可谓是一石二鸟,可惜的是米哈伊尔虽然志在必得,但查士丁尼此刻却近在眼前,而提奥多尔更不会是那样鼠目寸光之辈。
“容我拒绝,我亲爱的哥哥!我对你的条件一点也不感兴趣。”
带着一丝戏谑,提奥多尔亲王断然拒绝了皇帝这无比慷慨的条件,只留下米哈伊尔愕然站在原地。
“什么?”大为意外的米哈伊尔杜卡斯吃惊地看着自己的弟弟拂袖而去,而下一秒紧接着会场上忽然响起了提奥多尔亲王的慷慨陈词:
“齐聚于鲁斯尼纳的诸位,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在此我不想作一篇冗长的演说来评述一些你们都很熟悉的问题,因为这将近两年的时间我们已经一同经历了帝国有史以来最黑暗的一段时光。所幸的是我们并肩作战砥砺而行,这才得以看到希望的曙光:所以我不说我们现如今面临的危险局面,也不说我们卫国战士英勇地抵抗我们拉丁人入侵的战役。我所要说的,首先是讨论如何让我们伟大的帝国重新焕发昔日的荣光。如今的我们的确需要帮助——因为羞于求援只能让我们困守在世界的孤岛之中走向灭亡。就像希拉克略皇帝靠突厥人打败了波斯人,阿历克塞一世皇帝靠十字军击退了塞尔柱人一样,这从来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我并非是是故意想要阻止这场同盟,毕竟如今的我们亟需得到热那亚人的援助,然而诸位,当一个人快要渴死的时候,他真的会服下一瓶毒『药』止渴吗?这是当然不可能的。倘若我们的热那亚朋友出手仅仅是代替威尼斯人在罗马帝国疆土上的地位,那么恕我直言,这样的友谊恰如饮鸩止渴。如果真的为了两国邦交情谊可以地久天长的话,我希望暂停两国之间的结盟,至少一切事宜应该交与上下贵族的宫廷议事进行商讨,而不应该由皇帝陛下一个人独自裁决。”
此言一出,顿时群情涌动,在场瞬时间有不少贵族们纷纷附和起来,他们大多数都是刚刚归附伊庇鲁斯的地方贵族,其实心里面对米哈伊尔杜卡斯的皇帝权威还是半信半疑并且对热那亚人和米哈伊尔皇帝之间达成的协议还是一知半解,此刻被这句话点醒,于是大声在会场上表达出了自己的不满。而这让目睹这一切的米哈伊尔皇帝顿感压力倍增,他只不过想要借此机会巩固统治,却没有想到反而被将了一军。要是自己这件事情处理不好的话,只怕自身的正统地位也将被动摇。想到此处,望着自己的弟弟,这位共治皇帝眼神中更是怨毒。
……
而望着这一幕热那亚使团来的人也是脸『色』难看到不行,他们此次前来满怀希望能够做成这一笔一本万利的买卖,可现在他们看好的这个希腊人国王却连这点事情都摆平不了,令他们也不禁失望透顶。要是这次结盟就这样半途而废,那出丑可就大了。可在人群中,唯独安德烈亚多利亚却显得很平静,他既没有因为之前阿尔弗雷德的死而感到十分意外,也没有因为现在局势紧张而苦恼,相反而是他那双锐利的双眸凝视着赛场中央正半跪着的查士丁尼,仿佛用看穿那具严严实实的钦察盔甲似的。
“真是令人烦恼的事情不是么?”一旁传来了费尔南男爵的声音,相比起其他人这位仁兄也是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不过更大的原因恐怕还是在于他严格意义上并不算是一个热那亚人,而是一个单纯的合作者,于是乎这场闹剧与他而言也就没有太大的关系了。
而安德烈亚却有些不置可否,依旧望着场上没有其他任何的表态,似乎心里面也才在思索着什么。
“你还是觉得有些不对是么?”饶有兴趣地望着这个小伙子的脸,费尔南问道。实际上他对安德烈亚多利亚十分感兴趣,他差不多也是像安德烈亚多利亚这个年纪一个人独自出去闯『荡』终于弄出了一番事业,纵然是一个热那亚贵族看不上的未来暴发户,但是却无法否认他的能力。可现在他却不得不承认同年龄的时候自己远不如身旁这个年轻的小子,无论是心思还是手段都十分老道,也难怪成为多利亚家族中的一颗种子。他很好奇,这个年轻人究竟发现哪里有什么不对。
然而安德烈亚却收回了目光看向了费尔南,道:“其实阁下不也一样么,何必明知故问,从一开始我不便认为事情只有看上去那么简单。一个被自己哥哥十年来压制在一隅之地的希腊贵族居然给身为共治皇帝的兄长以及我们下了这样一个连环套,太难以置信了,而刚才那种煽动『性』的话语也不想那样的人可以说出来的。”
此刻,安德烈亚多利亚已经察觉到不对,很明显对方是有备而来,似乎在之前便已经知道了他们与米哈伊尔杜卡斯谈判的内容,要不然这一系列发生的事情不可能环环相扣才对。但若是真的这样,这背后的人未免也太可怕了,不仅仅是手段,还有他居然可以让一位帝国的亲王愿意受其驱使直面米哈伊尔皇帝的怒火,着实不可思议。
“那么你认为会是谁呢,安德烈亚君?”费尔南问道。
“自然是让阁下输了钱的那个人喽!”
费尔南微微一愣,随即想了起来,神情有些愕然道:“您是说那个钦察人?不对,应该是埃德萨边境伯……”
可安德烈亚却沉『吟』着摇了摇头道:“只怕连那个所谓的埃德萨边境伯恐怕也只是一个假的身份。既然可以捏造一个,那么再捏造一个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就这样放弃吗?”
“要不然呢?那是希腊人的事情,我也懒得『插』手去管了,现在的局面是骑虎难下,究根到底,这位米哈伊尔陛下明面上的身份也不过是一个共治皇帝,而在场又有许多贵族仍然没有完全归顺于他,所以那个人才敢于当众采取这种策略『逼』得我们也进退两难。接下来也只能看我伯父他决定怎么做了。反正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我们不得不换一个合作对象而已。”
……
……
……
而正当面『色』铁青的皇帝不知道该如何处置面临的问题的时候,会场上一个老人沙哑低沉的声音却在这一刻缓缓响起。只见不知何时,作为热那亚使团的代表,康斯坦斯多利亚居然也从台上走了下来进入到了人们的视野之中。
面对着无数道质疑的目光,康斯坦斯既没有气急败坏也没有退缩放弃,相反地是坦然接受着来自四处的嘘声,一直等到不满的声音渐渐平息了下来方才缓缓地开口道:
“我十分理解诸位的质疑,毕竟如今的帝国早已经是千疮百孔了,越是这样越是对外来者警惕。然而诸位可曾想过我们热那亚人并非是救济院也不可能真正做到无偿无私地援助贵国。人人都希望最好的选择自然是能够和帝国达成互惠互利的关系,可事情往往就是这样难以达成公平。或许有些条件有些苛刻,这才使得有的人会担心我们成为第二个威尼斯。可平心而论,在我们看来维护两国之间的友好才是最符合热那亚利益的。毕竟肆虐贵国海洋的不是我们,蚕食贵国国土的也不是我们。若是仅仅为了单纯的风险便放弃了一个潜在的盟友,那么很遗憾将是帝国的损失。请诸位权衡一下,君士坦丁堡是准备还要蒙受外来侵略者的屈辱多少年,是十年还是二十年?亦或是更长?而如果帝国如今可以得到我国的鼎力相助,那么为什么又要拒绝呢?”
第五十一章 妥协
“请诸位权衡一下,君士坦丁堡是准备还要蒙受外来侵略者的屈辱多少年,是十年还是二十年?亦或是更长?而现在的帝国真的能依靠自己的力量驱逐拉丁人吗?”康斯坦斯多利亚的反问一下子打断了在场大多数人不满的表态,面面相觑的罗马人比谁都清楚,如今的帝国国力早已经在数十年的内耗之中枯竭殆尽,的确不依靠外部的力量根本无法收复失地。但是真的如提奥多尔亲王之前所说的那样的话,热那亚的条件还是让大多数人无法接受,毕竟经历了威尼斯人的动『乱』之后,大多数拜占庭人都对外来者有着天然的警惕,热那亚人也是意大利人,自然也在这其中之内。
可即便如此,反对的呼声还是因为康斯坦斯多利亚的这一句话而微弱了许多,毕竟如今收复失地驱逐拉丁人才是明面上的当务之急。而伊庇鲁斯想要证明其正统『性』也必须紧紧握住这面旗帜才可以。
而只听老人继续说道:“在意大利,每一个商人都知道每多挣一枚金币便多一分破产的风险,可是谁也不会因为风险而放弃经商。同样我们仅仅希望能够得到帝国的免税特权以及在君士坦丁堡加拉塔的一块定居点作为酬劳,我实在不认为这是过分。”
“可是这样要求还是太苛刻了一些,不是吗?恐怕被称作是乘人之危,我觉得也没有任何问题。作为帝国的盟友,阁下这样的举动恐怕只会让我们感到寒心。”听罢,提奥多尔亲王则冷冷地说道,他知道眼前这个老人刚才的那番话语是想要转移话题,那么他便选择直击要害,将争执的重心转向热那亚人苛刻的条件上来。
毕竟热那亚本身就在1115年的时候得到了帝国给予的贸易特权,虽说后来帝国和热那亚也一样多有龃龉,可是却一直保留着这一项条约的效用——凭借此热那亚商人在帝国全境内享有免税权利,而热那亚共和国只需要向帝国『政府』每年提供一部分的贡金罢了。这本身就已经让很多拜占庭的有识之士诟病不已,而倘若其进一步继承威尼斯人的那一部分特权,便意味着这样热那亚更可以躲过高昂的各类税收,在和拜占庭本土商人的竞争中更有优势。这是让许多贵族都无法接受的,如今的罗马贵族们领地上采取的包税人制度并不能为他们带来足够的收入支付庞大的开销,因此领地内的工商业税已经是对他们而言必不可少的存在,要是热那亚商人依靠免税挤垮了他们的产业那可是他们无论如何都无法容忍的。
而他这一句话顿时引起了无数贵族们的共鸣,他们对蝗虫一般的威尼斯商人对自己领地上的财富敲骨吸髓已经是恨之入骨,而现在热那亚要是成为这第二条吸金的蚂蟥他们宁可拒绝这所谓的援助。
另一边,一直单膝跪下的查士丁尼则冷眼旁观着这一切,虽然隐藏身份的他只能作为一个局外人默不作声,可是旁观者清这样他反而能够更加轻易看出此刻眼前这些人的心思。虽然双方已经产生矛盾,可惜的是反对者大多数为的都是自己的私利,根本没有真正意识到热那亚提供条件隐藏的深层威胁。
只恐怕,其他的条件都是一个幌子,热那亚人一开始看重的便是加拉塔的租借权,只要控制了那里,已经衰落的拜占庭海军便无法再阻止热那亚的商船进出黑海了。而一旦黑海航道落入他们的手中,命垂一线的帝国恐怕最后的生命线都要拱手让人了。唯独这一点,查士丁尼无论如何也要阻止。
不过目前来看,形势已经是最有利的了,有了提奥多尔亲王的帮助,伊庇鲁斯内部的贵族已经产生了分化,而米哈伊尔身为共治皇帝的权威还无法达到真正的皇帝,因此这一次的同盟恐怕也只能半途而废。
这一点,此刻脸『色』已经难看的不成模样的米哈伊尔也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可偏偏对此无可奈何,因为虽然他自诩为皇帝然而却根本没有压制内部贵族的力量,名义上自己不过是代行穆兹菲乌斯的权力罢了,一想到这里,这个男人此刻更是妒火中烧。但是又一点可以肯定,无论如何这个男人都没办法压下贵族的反对之声了。
难道说他只能选择暂停和热那亚人的同盟了吗?!米哈伊尔杜卡斯心中泛起了无力的感觉,要是那样的话他的权威将被重挫,而他之前所费尽心思的努力也将成为一个笑话。
然而这个时候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事情却发生了——
康斯坦斯多利亚望着这一切忽然开口道:“提奥多尔亲王殿下所说的的确不无道理,而米哈伊尔陛下之前也的确和我们进行过交涉。既然诸位在这件事情上仍然有些犹豫,那么两国结盟之事也只好暂时告一段落吧。但是尽管这样,我国还是愿意率先表达合作的诚意。”
诚意?!
在场的人们不禁都微微一愣,无论是米哈伊尔杜卡斯本人亦或是提奥多尔亲王以及查士丁尼都没有弄明白对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只听对方的下一番话说出,顿时间整个场上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在一瞬间鸦雀无声。
“作为无偿的赠礼以显示两国的友谊,热那亚共和国将派出一支舰队协助贵国近期收复塞萨洛尼卡的失地——与此同时共和国也将愿意承担一部分的军费缓解贵国的压力。而当塞萨洛尼卡重新回到陛下的手中之后,我相信您一定能够重新考虑一下我们之前的提议。”
看着这一幕,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热那亚人居然开出了如此慷慨的条件,然而却什么要求也没有,以至于连措手不及的米哈伊尔皇帝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唯独,穿着甲胄单膝跪下的查士丁尼却用那双蓝『色』的眼睛望着那个远处的老人,而他的脸上刺客浮现出了一丝低沉的神『色』,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
第五十二章 整装待发
“呼,看来虽然一波三折,但是至少已经成功阻止了米哈伊尔皇帝野心和热那亚人的图谋呢,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您呢,查士丁尼阁下。”望着散去的人群,前来送别的亨得利尔由衷地向查士丁尼感谢道。
然而已经卸去伪装的查士丁尼却神情冷漠地反问道:“你说成功阻止?恐怕未必有那么简单吧……”坐在马车上的查士丁尼目光落向身后的远方,嘴角边满是冷意,而这让一头雾水的亨得利尔反而大『惑』不解。
“可是经过这一次双方这么一闹……双方之间的结盟事宜不是已经不得不暂时中止了么?”亨得利尔说道,明明在在大庭广众之下,热那亚的使团宣布暂时停止两国的结盟,继续转入谈判,可是已经挫败了对方意图的查士丁尼却似乎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而这时,坐在查士丁尼身旁的安东尼娅多利亚却忽然开口说道:“亨得利尔叔叔,双方谈崩了的情况下还会愿意派出一支军队无偿援助,你认为会有这种可能吗?至少我印象里面的母国可从来没有这么慷慨过,”此刻,这位从小在热那亚城长大的意大利少女也察觉到了这其中的反常。
“那么说……这样的话……”
“不过是以退为进的方法而已,热那亚人真正意图才不是所谓贸易特权,他们一直想要的不过是加拉太区和金角湾罢了。而如果这一次在他们帮助下帝国收复了塞萨洛尼卡,到时候只怕米哈伊尔便可以趁机答应热那亚人的条件而不会遭到像之前那样的阻挠了。”一语道破玄机的查士丁尼一开始便发现了热那亚人实际上的打算,可惜的是满座的罗马贵族们却丝毫没有真正意识到黑海的重要『性』,不仅从头到尾没有提及过此事,而且一点点防备也没有。
“那该怎么办……”听查士丁尼如此说道,亨得利尔也不禁有些担忧。
“那就要看我们的那位提奥多尔亲王能不能在进攻塞萨洛尼卡的拉丁人上获得更大的战功了,要不然的话没有足够的力量我们根本无法与实力巩固的共治皇帝分庭抗礼的。”只见查士丁尼平静地说道一下子点醒了仍然有些弄不明白的亨得利尔。
亨得利尔连忙点了点头答应道:“放心吧,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我一定一字一句原封不动转告给亲王的。”
“那么就此别过吧,亨得利尔卿,这里的事情结束之后,我便会先回伊古迈尼察召集军队,按照约定整装待发。”说着坐在马车上的查士丁尼也准备让车夫驾车离开,尽管有伪装的身份可是继续呆在这里毕竟还是有风险的。
明白这一点的亨得利尔也嗯了一声,略微有些迟疑地先是望了望另一边的安东尼娅多利亚又看着查士丁尼作最后的道别,“安东尼娅小姐就拜托你了,请一定要护她周全。”
“放心吧,能够奈何得了这个丫头的人恐怕到现在还没有出世呢!”没好气地查士丁尼应道,但是还是等于答应了亨得利尔的请求,虽然他被称为小狐狸可至少答应的事情他还是可以信守承诺的。
随即告别了亨得利尔,乘坐着马车的查士丁尼和安东尼娅一同踏上了返回鲁斯尼纳城的路上。
……
……
……
回去的一路上,查士丁尼都没有再说一句话,沉默寡言的年轻人一直都在思索着心中的事情。
而终于忍不住的少女叹了一口气道:“我们的查士丁尼总督阁下,您不会还在怪我吧?!”
“难道说我有什么理由不怪你吗,安东尼娅小姐?这一切恐怕一开始你便已经料到了吧?”
一旁,安东尼娅则有些不好意思欠了欠身,摊了摊手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毕竟现在罗马帝国上下根本就没有一个真正意义的主心骨,而几个掌握权力的人则更在意眼前的利益。我伯父他那样做的用意本质上其实就是一种试探罢了,而刚才的一切已经证明了他们的猜想。我一开始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直到后来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望着眼前曼妙的意大利少女美丽的姿容,谁又能想到这是一朵危险的玫瑰,只听查士丁尼没好气地说道:“所以从一开始热那亚便没有结盟的意思,是么?”
“对,可以这么理解,那样苛刻的条件一旦真的全部答应了,那么与附庸无异,没有哪个国家的君主会那么愚蠢的,他们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实际上我的母国到现在其实还没有准备想要和威尼斯人正式撕破脸皮,所以结盟本身就是一个幌子,即便提奥多尔亲王不发难,相信使团也会故意将结盟协议内容泄『露』出去,使得同盟不了了之,毕竟如今帝国四分五裂的残余势力的确是最好的棋子,可惜在有人可以将其整合统一之前却注定无法成为真正的盟友。”对查士丁尼的质问,安东尼娅多利亚毫不掩饰地承认道,显然她早已经料到事情到最后的时候查士丁尼会醒悟过来。
看着那双和自己一样蓝『色』的眼睛里面透着狡黠,查士丁尼不禁满脸无奈地扶着额头说道:“果然还是被你摆了一道呢!所以我如果没猜错的话,热那亚人其实和尼西亚的拉斯卡里斯以及特里波利斯的科穆宁其实都有过这样的接触吧!”
“对,毕竟每一个有可能成为未来罗马皇帝的人都是热那亚会拉拢的对象。”查士丁尼如此精确的猜测让安东尼娅也不禁微微一愣,实际上,尼西亚和特拉比松的接触甚至比伊庇鲁斯还要早,因为在查士丁尼一举收复莫利亚之前,伊庇鲁斯是最不被看好的。
“还真是符合你们热那亚人投机风格呢!”得到肯定答复的查士丁尼随即冷哼了一声嘲讽道。
然而眼前的安东尼娅却对此安之若素,嘻嘻一笑道:“多谢总督夸奖,毕竟投机是每一个正统的热那亚人都有的天赋要不然的话我怎么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选对了你呢,查士丁尼君!”
第五十三章 热那亚人的计划
“康斯坦斯大人,您为何要这样做?这未免……太……”
“太愚蠢,你们是这样认为的么?”没等面前的同僚的话说完,一直闭目养神的老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便打断了对方的话反问道。结束了比武大会他便带着热那亚的使团离开了会场没有再作停留,只不过手下的其他家族的人都明显对其在场上公开的表态十分不满。而对此,康斯坦斯多利亚早已经预料到会是这样,可是此时此刻望着面前其他人的质疑,这个老人却显得十分平静。
望着那张苍老的面孔波澜不惊,无形中的压迫感让刚刚还心有愤懑的其他热那亚贵族们顿时间有些忐忑起来,毕竟眼前的这个老人——康斯坦斯多利亚即便在整个热那亚都是元老级别的人物,轻易谁也不会愚蠢到冒犯他的权威。上前的那名贵族连忙低下头道歉道:“不敢,阁下您这样说反而让我有些愧疚了,其实我们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您这样做的做法事先甚至没有和我们打过招呼,如此用意我们是在无法理解。”
一开始所有人都知道此次前来虽然的确没有打算和伊庇鲁斯正式结盟,而是形式上给予一些援助就可以了,可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康斯坦斯多利亚居然当众场合下高调地宣布热那亚共和国将援助一支海军舰队配合伊庇鲁斯人收复塞萨洛尼卡。这是让其他热那亚贵族万万没有料到的。如此重大的事情仅仅凭借康斯坦斯多利亚一个人来决定,即便是他声望极高,其他的热那亚贵族们还是觉得十分不妥。
而康斯坦斯也自然知道自己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的话,在场的其他人是绝对无法满意的,为了平息众怒,只见老人终于开口回答道:“这件事情是执政官大人和元老院统一意见之后向我单独下达的命令,如果有什么疑问的话,等这一切结束会热那亚城你们便可以亲自前去核实这件事情究竟是不是真的。”
“执政官大人?!还有元老院……?”面面相觑的热那亚贵族们实在觉得难以置信,可是将老人如此笃定的回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相信还是不相信。
而眼前,康斯坦斯也知道仅仅这样的回答还不足以让这些人完全信服,随即解释道:“你们知道这三个月里都发生了什么了吗?”
“发生了什么?”见对方如此郑重其事的模样,顿时间热那亚贵族们也不禁纷纷竖起耳朵,对于多利亚家族在东方的情报网,还是没有人会质疑的。
只听康斯坦斯缓缓说道:“就在这三个月里,在寒冬中君士坦丁堡的亨利突然率领军队跨过海峡闪击毫无防备的尼西亚,尽管那里的希腊人当时得到了塞尔柱,但是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拉斯卡里斯家族惨败,虽然最后因为粮草不济,罗马利亚军队从尼西亚撤退,可还是成功获得了尼西亚的屈服。现如今我们一直以来瞧不起的那群十字军土包子已经在君士坦丁堡站稳脚跟。”
“什么!这是真的吗?”听到这个消息的热那亚贵族们无不吃了一惊,他们偏居于地中海西部,而如今威尼斯力量扩张使得原本热那亚在东地中海的影响力被大为削弱,因此之前根本连一点风声都不知道。可若是真的这样,那么原本对十字军建立的所谓罗马利亚国的评估就必然要有所改变。
而望着诸人的神情,康斯坦斯也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我想诸君现在也应该明白我这么做的原因了吧!虽然我们目前的确还没有和威尼斯人翻脸的意思,可是遏制住它在东地中海的扩张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了。这才是我之前答应热那亚人军事援助的根本原因,现在当务之急便是必须虚弱罗马利亚,而热那亚的拉斯卡里斯家族本来是最合适的选择,可是他们的表现实在令人失望,因此伊庇鲁斯便是最好的选择。”
听罢,原本还颇有怀疑的热那亚贵族们终于打消了之前的怀疑,纷纷点头默认了这项决定的重要『性』,虽说热那亚贵族之中会有争斗,可是整个城邦利益才是第一位的,基本已经没有人在对康斯坦斯多利亚所说的内容真实『性』有什么质疑。同仇敌忾地表示没有任何的异议,毕竟现在威尼斯人威胁已经到了令他们都寝食难安的地步,这两年来,每每看着账本上自己财产的缩水都让热那亚人对威尼斯恨之入骨。
不过也不是没有人不表示担心——
“既然如此的话,那的确是最好的选择了,不过这样的话我们和威尼斯人之间的关系恐怕又要剑拔弩张了。万一这一次『插』手被他们知道的话,那可就糟糕了啊!”
“的确,万一真的撕破脸皮,恐怕我们仓促之间应对会非常吃力。”
“哼,就算这样又能如何,我们和他们之间的过节本来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了。无论是和米兰人、比萨人眉来眼去还是之前好几次袭击我们的商船,我看威尼斯人都没有收敛的意思。与其忍受多咄咄『逼』人的他们还不如借此机会好好挫挫他们的锐气。”
“没错,也是时候让他们吃吃苦头了!”
……
热那亚贵族们相互之间争论道,而对此康斯坦斯多利亚却并没有任何表态,实际上他反而一点也不担心威尼斯人会突然翻脸,毕竟光是教廷绝罚的事情就已经让他们焦头烂额,而为了消化侵占罗马帝国八分之三的领土即便接下来他们真的知道进攻塞萨洛尼卡的希腊人背后有热那亚的援助也决计不会真的弄出太大的动静的。正因为如此,之前康斯坦斯多利亚才亲自出面说服了执政官和元老院,可以说这一切虽然有比武大会这样的『插』曲但总体而言并没有超出之前的计划,而这时候正当老人志得意满的时候,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侄子安德烈亚多利亚居然不在自己的身边。
第五十四章 回敬
热那亚贵族们相互之间仍然在争论着,而对此康斯坦斯多利亚却并没有任何表态,似乎完全没有在意。
而实际上他一点也不担心威尼斯人会突然翻脸,毕竟看似力量强大的威尼斯共和国现在光是处理教廷绝罚的事情就已经让他们焦头烂额,而为了消化侵占罗马帝国八分之三的领土即便接下来他们真的知道进攻塞萨洛尼卡的希腊人背后有热那亚的援助也决计不会真的弄出太大的动静的。
正因为如此,之前康斯坦斯多利亚才亲自出面说服了执政官和元老院,可以说这一切虽然有比武大会这样的『插』曲但总体而言并没有超出之前的计划,而这时候正当老人志得意满的时候,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侄子安德烈亚多利亚居然不在自己的身边。
“咦,那个孩子怎么会不见了,难不成——”疑『惑』的康斯坦斯多利亚并没有让人下去寻找,毕竟对自己那个侄子他还是完全放心的,可是此刻老人却似乎若有所思在想着别的事情。
……
在康斯坦斯多利亚刚刚说服了自己身边的同僚却发现自己的侄子不知何时居然不见了踪影的时候,另一边安德烈亚多利亚和费尔南男爵却早已经快马加鞭离开了使团的队伍。
“安德烈亚君,我们这样做真的好吗?”费尔南望着身旁纵马疾驰的年轻人问道,似乎并不赞同安德烈亚多利亚现在的做法。
“我觉得应该先告诉康斯坦斯阁下或许更好一些。”
然而此刻安德烈亚却一直目光朝着前方没有丝毫的动摇,根本没有听进去费尔南男爵的劝说,“这个时候是最后的机会,要是不能在此之前拦住他们的话恐怕这一次就没机会了。一定要在安东尼娅那丫头离开之前阻止她。”
就在不久前,骑着马在人群待在最后的安德烈亚和身边的费尔南还在谈论着之前在比武大会上的事情,虽然热那亚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可是提奥多尔亲王派出的那名“钦察人”却给了他们深刻的印象。可以说此行最大的意外便是那名钦察人,为此多利亚家族最得力的打手阿尔弗雷德居然都死在他的手上,而最后公然煽动贵族不满动摇米哈伊尔皇帝的权威使得同盟协议签订破产表面上似乎是提奥多尔杜卡斯的杰作,可是直觉却让安德烈亚对那个身份可疑的“钦察人”怀疑不已。他不认为草原上的一个蛮子会在当时应对一位皇帝的时候那样从容,而且提奥多尔亲王所说的话也不像是他自己能够想出来的。加之之前那个“埃德萨边境伯”身份,虽然不知真假,可从对方表现来看显然也是一层伪装,这不得不让安德烈亚回去的路上越想越不对。而当身旁费尔南男爵忽然提及到提奥多尔似乎对他们和米哈伊尔杜卡斯商议内容十分了解之后,突然意识到什么的安德烈亚多利亚立即一个人离开了使团队伍朝着鲁斯尼纳城的方向快马加鞭而去。
而跟在这个热那亚年轻人的身后,费尔南仍然一头雾水——
“安东尼娅?这和安东尼娅小姐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说提奥多尔杜卡斯似乎对我们和米哈伊尔皇帝谈判的内容十分了解么?可是按照他们兄弟两人的关系,恐怕米哈伊尔绝对不会对其泄『露』丝毫的。”
“所以说——”
“所以说只有可能是安东尼娅那个丫头的杰作……”声音之中透着一种至亲亲人才会有的无奈,虽然听起来像是责备,但是费尔南还是从年轻人的语气里面捕捉到了一丝喜悦。看来安德烈亚是真的对自己的那个妹妹挂念的很。
“可是就算这样,恐怕并不一定会是安东尼娅小姐吧?”虽然见安德烈亚多利亚说得如此笃定,可是费尔南却觉得并不一定。
然而安德烈亚却依旧斩钉截铁,看着身旁的费尔南反问道:“要不然呢?除了她没有人有理由这么做,而那个‘钦察武士’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就是那位查士丁尼吧!”
“查士丁尼?那位在莫利亚的新任总督。”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可是费尔南的商队也曾经经过科罗尼听说过那个被称为‘莫利亚的小狐狸’的年轻人的事迹,虽然听起来不可思议但是他的确硬生生从十字军手中夺回了大片土地名声赫赫。可是现在眼前的安德烈亚却笃定地告诉他之前在比武大会上崭『露』头角的便是那个人,着实让费尔南男爵吃惊不小。
“当时在巷角中把查士丁尼救走的不正是我那任『性』的妹妹不是么?现在想起来一切也就说得通了,当时查士丁尼展『露』出的身手不正类似于今天他杀死阿尔弗雷德的方式么?诡谲而迅猛的刺手手段,我本应该早一点察觉到的。”安德烈亚多利亚懊恼地在马上一边说着一边催马加速,决定这一次一定要将自己的妹妹给带回来。
……
……
……
而与此同时,在另一边,最所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的查士丁尼和安东尼娅仍然乘坐着马车前往鲁斯尼纳。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查士丁尼君?”看着身旁的查士丁尼安东尼娅忽然认真地问道,“我想之前的一切已经知道了,米哈伊尔杜卡斯其实已经开始准备对付你了。”之前在比武大会上发生一切,查士丁尼也都已经原原本本告诉了安东尼娅,而这其中也就包括米哈伊尔皇帝当时为提奥多尔亲王开出的条件。虽然最终被拒绝,但已经可以证明了那位共治皇帝应该已经着手准备对付看似势单力薄的查士丁尼管辖的莫利亚。
可是对此查士丁尼却显得十分平静,他目光一直投向远方的村镇,似乎没有听到安东尼娅问他的内容似的,良久,神情平淡的年轻人忽然缓缓地开口道:
“这一点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为那位米哈伊尔陛下其实也早已经准备好了回敬的礼物。”
第五十五章 对峙(上)
“这一点你大可不必担心,到时候我自然会给米哈伊尔一个难忘的教训的,也算是我给那位共治皇帝这段时间对我照顾的回敬。”查士丁尼坐在马车上神『色』从容地回答道,他的话语之中显然已经是记下了这笔账,然而听起来却一点也不像是在放狠话,而是平淡地陈述事实一般。
静静地看着身旁查士丁尼那双深邃的眼睛,安东尼娅多利亚也没有任何的质疑,慵懒地伸了伸懒腰,“既然这样的话,如果到时候需要什么帮助的话尽管开口吧!也算我偿还我之前欠你的一个人情。至少这一点小忙我还是能够帮上一些的。”毕竟这一次查士丁尼被盯上也多少有自己的一部分原因,安东尼娅如此许诺道,自信的语气里面似乎和查士丁尼一样一点也没有把米哈伊尔杜卡斯这个伊庇鲁斯的实际统治者放在眼里。
而这时,马车的速度却忽然放缓了许多,只见鲁斯尼纳城的城门也已经进入了查士丁尼和安东尼娅的视线之中,他们终于平安地回来了,这一切结束之后他们便可以暂时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然而事实上却并非想的那么简单,所谓告一段落仅仅表面上是这样的。
远远便看见了城门前一队人马早已经在那里等候,虽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也不知道其意图究竟是什么,查士丁尼和安东尼娅同时察觉到了气氛之中有着一丝不对劲。
“是你的人吗?”
“看起来并不是,之前我还以为是你的人呢。”安东尼娅摇了摇头否认道,而这更让查士丁尼神情不禁微微一沉,一目了然,在那里的那伙人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我们怎么办,安东尼娅小姐?”驾车的车夫是安东尼娅的人,虽然忠心耿耿可是望着面前的景象也不禁有些忐忑。
城门口前任此时差不多已经清空了,慌慌张张的人群被粗暴地驱赶,甚至一些客商都来不及带走自己的货物行李,便被强行赶走。可没有一个人胆敢表『露』出心中的不满,更不用说阻止这样粗暴的行为,甚至连守城的士兵这时候都躲得远远的不敢『插』手。而这一切便是因为这些守在城门口前的人可不是一般人,而是帝国的皇室禁卫军的成员,只见全副武装的他们似乎在严阵以待什么,而他们显然知道自己的目标是谁,目光直直地锁定住了向这里驶来的马车,只见这伙人的脸上『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的笑容。只等着一声令下,似乎就要凶猛地扑了过来,活像是围猎的狼群。
“绕路而行吧,小姐!这伙人明显冲我们来的。”车上的马车夫只思考了一两秒钟就做出了判断,继续前进的话一定会遭遇危险的,万一被截住可就糟糕了。
“不,绕路而行只会让自『乱』阵脚,保持原样继续前进。”一边的查士丁尼镇定地说着,阻止了车夫调转车头。
“小姐……”神情犹豫的车夫望着身后的自家的主人,安东尼娅多利亚却什么也没有说,而是用目光告诉他听从查士丁尼的命令。
见此情况,无可奈何的车夫也只得点了点头硬着头皮继续驾着马车向前,朝着鲁斯尼纳城前进。
而这样,坐在马车上的查士丁尼和安东尼娅也终于看清楚了挡在他们前面的人究竟是谁——除了全副武装的帝国禁卫军之外,还有一张熟悉的面孔。便是当时在比武大会上被查士丁尼三两下揍得狼狈不堪的那名阿贡托普莱骑手,查士丁尼依稀记得这个人好像是禁卫军统领瓦伦斯道尔的侄子。可他这样来者不善地出现在这里分明是在等候自己和安东尼娅,这让查士丁尼心中也不由咯噔了一下,但即便这样,他已然保持着镇定。
“他们该不会已经识破了我们的身份吧?”安东尼娅那双男孩子气的眉『毛』也微微一蹙,也和查士丁尼一样察觉到了异常。
然而查士丁尼却食指在嘴边竖起,“先不要慌,他们应该还没有识破我们的身份,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些家伙只是过来找我的麻烦罢了。实际上他们根本不知道你我究竟是什么人,说不定还在认为我是给提奥多尔亲王办事的小角『色』吧。”查士丁尼冷冷地笑道,“不够说实在的,要是这群蠢货真的知道我们的身份,只怕他们未必敢挡我们的道。”
“你怎么这么确定?”马车夫对查士丁尼如此笃定的态度有些惊诧,不由微微一愣。“要知道咱们的身份可是假的。万一暴『露』,咱们可就都完了!”
可是查士丁尼依旧胸有成竹,“谁敢这么一点点人来拘捕莫利亚的总督呢?无论我是否单枪匹马也轮不上这些小角『色』上来跳梁。”查士丁尼依旧冷峻地说,“继续往前,打开一条通道就是了!”
“好吧,姑且信你这个小子一回吧!”咬了咬牙,车夫只好继续挥动马鞭催马向前,现在距离城门也只有咫尺之遥了,就算自己再怎么不愿意也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马车驶去,终于抵达了鲁斯尼纳的城下,随即便不出所料地被城门前这伙禁卫军给拦了下来。
“给我站住!”站在最前面的是瓦伦斯统领家的那个侄子,他的脸上仍然带着查士丁尼给他留下的淤青,看起来滑稽不已。他挡在车前,两边的禁卫军士兵手持长矛交叉将去路严严实实地给挡住,而紧接着一群人便围了上来。
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望着这剑拔弩张的一幕,驾车的车夫却尽力镇定住大声说道:“你们想要干什么,车上面坐着是埃泽萨边境伯和边境伯夫人!我们接受米哈伊尔陛下的邀请来到这里刚刚结束比武大会回来,你们这种架势难道就是鲁斯尼纳城的待客之道吗?”壮足了胆量,深吸了一口气,车夫手持着马鞭高声怒斥道:“现在!闪开!”
然而这种呵斥对这些贵族出身的禁卫军非但没有起效,反而起了反作用。
第五十六章 对峙(下)
“你说让我们退下?就凭你一个车夫还是说后面那什么『乱』七八糟的边境伯?开什么玩笑,我们在这里等得就是你们!”气势汹汹的的军官子弟嘿然冷笑道,完全没有将马车上的人放在眼里。而他身后,那些禁卫军军官们也一副摩拳擦掌想要狠狠教训查士丁尼的模样,根本没有把那所谓的埃泽萨边境伯的名号放在眼里。
可这反而让马车上的查士丁尼和安东尼娅都松了一口气,果然对方只不过是猜出了比武大会上的钦察武士是假扮的,单纯地以为是这位“埃泽萨边境伯”和提奥多尔亲王有所勾结。
这伙人出现在这里看来十有八九是为了报比武大会结下的怨,而这样的话,这群乌合之众的威胁反而不值一提了。
于是乎,查士丁尼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用冷冷的目光扫过了周遭眼前的这伙人,淡淡地说道:“这难道是米哈伊尔陛下的意思吗?我作为臣子前来本应该接受礼遇才对,而你们这种行为就不怕惹人非议吗?身为帝国的边境伯,你们没有资格这样做,即便是皇帝命令也不该凭你们这些人来执行。如果真的是陛下的旨意的话那我只能表示伊庇鲁斯的所作所为太令人不齿了,但既然身为臣子我不得不接受!可你们若是擅作主张,那就等同于抹黑皇帝陛下的声望,而现在正是米哈伊尔陛下收揽人心关键时刻,到时候他知道你们现在的所作所为,是什么代价你们心里清楚!”
不卑不亢的男子从容地应对着此情此景,而对一开始气焰嚣张的禁卫军们直接视若无睹,几句话说出口那一股油然而生的无形气势仿佛是整个军团发起了冲锋,让本来跃跃欲试的禁卫军的胆量一下子像是『潮』水般涌了进来,又『潮』水般退却。
望着面前的查士丁尼,禁卫军一时间居然全都懵了,他们此次前来正是为了过来教训这个胆敢暗地里投靠提奥多尔亲王的小小边境伯的。毕竟对方既重伤了皇帝的私生子尼古拉斯又让瓦伦斯统领的侄子当众出丑,谁都咽不下这一口气,于是他们便想要借此机会把这个家伙好好报复一番,即便其是比武大会的冠军,他们人多势众之下也不怕出什么差池。
然而现在让这伙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从马车上下来的这位“边境伯”三言两语之间便将本来个人之间的私仇一下子上升到了帝国利益乃至皇帝尊严的高度,关键的是偏偏他们这群人还认为对方说的对。一时间面面相觑,一伙禁卫军官反倒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望着他们的来势汹汹,去势更猛,显然真的被自己那番话给唬住了,心中得意的查士丁尼眼神中带着一丝嘲弄说道:“几位想好了没有?要是已经做好了决定的话,就请快点表态,是准备放行,还是如何全在你们的一念之间。”料定对方被自己这番名为警告实为忽悠的话镇住,查士丁尼并不着急担心什么。
因为即便真的闹大了,自己也不必担心什么,由于安东尼娅收买了真正的埃泽萨伯爵,他们身上的假身份近乎天衣无缝,而作为帝国的边境伯,这样的贵族身份绝对不容小觑,以目前米哈伊尔杜卡斯未能巩固的根基来看是绝对不会公然对自己不利的。比武大会之后其明知道自己就是那个“钦察武士”却并没有任何动作便是最好的证明。
但是站在最前面的那名军官子弟却很是不甘心,在比武大会上自己好不容易进入四强,结果却被眼前这家伙揍得落花流水颜面扫地,沦为全城笑柄,所以他才鼓动禁卫军们以为尼古拉斯殿下报仇为名到这里截住眼前这个男人。可现在被对方一句话弄得气势全无,他实在无法忍气吞声!只能鼓足了气势拔出腰间的剑,气急败坏地怒声咆哮道:“一派胡言,我们此次前来就算根本不是陛下的命令,难道还动不了你不成,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教训你这种两面三刀的狡猾之辈。你真当我们不敢动手吗?”
“做事情从来没什么敢不敢的,”查士丁尼说,“可既然你知道我是谁,也应该知道对付我会有什么结果才对。要是连做什么事情付出什么代价都不明白,那才是愚蠢——要知道笨蛋比胆小鬼死得快。动手吧!”
莫利亚的小狐狸朗声说道,可是最后一句话却并不是给眼前鲁斯尼纳城前这些禁卫军的。
“你——什么……”
微微愕然的禁卫军们刚要开口便忽然间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沉重的马蹄奔跑的声音朝这里过来,令众人大吃一惊,这时候怎么会有马蹄声的!
这是什么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下意识地心想,如此的阵仗一下子让他们懵住了,似乎一支骑兵在朝着这里来,而望着查士丁尼脸上冷冷的笑意,军官子弟下意识地心底一颤,仿佛一只寒冷的巨手攥紧了他的心脏,虽然依旧搞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然而他还是察觉到了危险已经突如其来降临,并且绝对和面前这位“埃泽萨边境伯”大有联系。
“你干了什么!”张皇失措的贵族青年用剑指着查士丁尼喝问道,然而手腕的颤抖却已经暴『露』了他心中的恐惧。
而俯视着那颤抖的手正握着的长剑,查士丁尼却似乎视若无物,淡淡地一笑了之地回答道:“我什么也没有干,但是我提醒过你做一件事情就要知道做一件事情会有什么结果,所以现在这便是你所要得到的结果——”
说着,查士丁尼打了一个响指,而随即只见半空中一支飞箭穿云裂石而过,裹挟着劲风正中那柄背半举在空中虚弱无力的长剑。
只听“锵”的一声铮鸣,原本指着查士丁尼的那柄长剑便飞了出去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之后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第五十七章 威势
“什么?!”
吃了一惊的军官子弟也只感到耳边金风扑面,而紧接着只见半空中一支飞箭便穿云裂石而过,只觉裹挟着劲风刮得人脸生疼,下一刻他握着剑的手臂如遭重击,直接拿捏不稳将兵刃脱手。
“锵”的一声铮鸣,但见原本指着查士丁尼的那柄长剑居然飞了出去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之后,紧接着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令所有守在门口的禁卫军大吃一惊,虽说是出其不意,可是这一箭的力道可想而知。而一想起若是这一箭是直接『射』向自己,刚才还气势汹汹剑指着查士丁尼的那名年轻贵族此刻已经脸『色』惨白汗流浃背了。
“什么人!”
被这一幕也吓破了胆的帝国禁卫军这下也没了脾气,哪里还有丝毫之前半点的威风,他们连忙一边寻找地方躲避,一边惊骇的看着那弓箭『射』来的方向。
这时,只见一支全副武装的骑兵部队从距离城门的百步之外小树林中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内,看起来只有两三百人左右,虽然数量不多可是当其一出现伊庇鲁斯人的面前,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包括在城墙上袖手旁观看戏的那些守城士兵们。
“你们看,这……该不会是……”
倒抽了一口冷气的士兵们连忙招呼起同伴拿起武器严阵以待,尽管远远他们就看见了对方身后的旗帜上是属于帝国的双头鹰,然而心中依旧忐忑不安。
这是一支他们从未见过的重甲骑兵,不仅人马具装,而且装备着精良的长矛和弓箭以及刀剑——虽然帝国兴盛的时候曾经也是也曾经拥有过一支精锐的重装骑兵部队,可是随着时间推移国力式微,逐渐消失在历史的尘埃里。虽说曼努埃尔皇帝时期,也曾经通过法兰克化军事改革征募了一支在首都常备的禁卫甲胄骑兵,但可惜的是却因为密列奥塞法隆之战的惨败而夭折,加之帝国后来政局动『荡』,自然也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人们的眼里。
像此时此刻看到的这样的重装骑兵部队按理说在帝国境内成规模出现应该极为少有了才是,因此伊庇鲁斯的士兵们不禁警惕了起来,因为有这样规模的重骑兵出没就意味着很有可能一支规模惊人的军队就在附近驻扎。这不能确定这些人身份究竟是什么之前他们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队长,我们怎么办?”
“还愣着干什么快向瓦伦斯大人通报这里的情况。万一有意外的话仓促之间凭我们这点人可抵挡不住!”
……
先是望着城墙上那一群人惊恐的样子又看了看眼前的手足无措的禁卫军贵族,查士丁尼此刻的脸上也不由『露』出了一丝嘲讽的冷笑。
“大人,我们来晚了,让您受惊了。”查士丁尼的身后传来的声音正是阿尔斯兰,只是此时的他却并没有穿着往常那一副轻装锁子甲和浅灰『色』的战袍,而是换成了一副沉重的骑兵重甲,主护甲是坚固的札甲作为胸腹防护,同时又配上鳞片式的甲片防护他的腰胯和上臂。而小腿上则包着铁制的胫甲,同时前臂上裹着同样铁制的护臂,并戴着一副锁子甲手套,至于他的头顶戴着的也不是突厥式的皮帽子而是正统的拜占庭骑兵的头盔,乍一看谁也不会认出他居然并非帝国人而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塞尔柱突厥人。至于他坐下的战马的马铠也用薄铁片,层层遮盖,远远望去便让人觉得气势『逼』人。
“你们来的真真好,谈不上什么受惊,这样也算是给这几位一个交代,不是么?”查士丁尼微微送了耸肩显得对此漫不经心,而他扭头朝着之前拿着剑指着自己的人那名年轻的贵族微微一笑问道:
“现在你听明白我之前对你说的那番话真正的意思了吗?”
“你……你究竟想干什么?我……我叔父可是帝国……帝国的禁卫军统领,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他绝对不会放过你的!”这下『色』厉内荏的军官子弟现在哪里还有之前半分的勇气,哆哆嗦嗦奢望着自己叔叔的名号可以震慑住查士丁尼。但是他这一副模样却反而把查士丁尼给逗笑了。
“搞什么嘛,你根本没有把我刚才对你说的那番话记住啊!那可真是有些伤脑筋呢!那就让我再对你复述一遍,这一次我想你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查士丁尼的声音陡然间寒了下来,而紧接着身后阿尔斯兰腰间的大马士革刀便被这个年轻人给拔出了鞘握在手中。
这让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的贵族青年的心里一下子像是落入了冰窟窿里,但他仍然不相信一个边境伯敢动他,“别虚张声势了!你只不过是一个没有靠山的边境伯而已!热那亚人之前早把你的底细告诉了我,让我把你堵在这里,得罪了皇帝陛下还有热那亚的贵客,你就算投靠了提奥多尔亲王又能如何?别以为靠你身后这点人就能够吓到我!”
“你说热那亚人?”忽然顿住的他嘴唇微动,而所有人还没有看清楚,踏上前去一步的查士丁尼便将锋利的长刀送出直接对着年轻贵族的喉咙只有一个指节的距离,再稍微上前便可以令其血洒当场。
饶是如此,吓得肝胆俱裂的年轻贵族便已经差点站不稳险些站不稳跌倒,他绝望地用眼神向周围人求助,希望旁边那些禁卫军同僚可以来出手相助,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敢上来,至于城上那些普通的士兵们他们光是看着城下那一队重装骑兵便已经不敢轻举妄动了。
“你说热那亚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只听查士丁尼厉声喝问道,而手中的长刀又往前递了出去,刀尖直接抵在了对方的脖子上彻底击垮了年轻贵族的心理防线。
“是……是一个热那亚年轻人告诉我的,他让我带一群人先到城门口截住你,其……其他真的不管我的事情啊,别……别杀我!”吓得浑身瘫软的年轻贵族身为军官子弟却半点勇气也鼓不起来,近乎痛哭流涕地求饶,这让其他禁卫军官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而这时只听查士丁尼却忽然收回了手中的刀,平静地说道:“是么?原来他们还记得我。果然多少还是『露』出了一些破绽没能够瞒住呢!”
……
……
……
第五十八章 全身而退
“是么?原来他们还记得我。果然多少还是『露』出了一些破绽没能够瞒住呢!”查士丁尼仿佛是自言自语一般将刀收了回来,只留下失魂落魄的那个年轻贵族瘫倒在地上,锋利的刀尖从离开他脖子的那一刻,已经近乎崩溃的那个军官子弟便差点晕倒了过去,只觉得四肢百骸完全不听脑袋使唤,光有意识却没办法动弹。
而把大马士革刀扔还给身后的阿尔斯兰,查士丁尼头也没有回,只冷冷地说道:“我之前已经说过了,做什么事情便要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我知道你的叔叔是帝国禁卫军的统领,但我依旧可以这样做是因为凭这一点还没办法让我忌惮什么。而你仅仅听了别人的话就这么赶过替别人当马前卒却一点没有考虑后果就是彻彻底底的愚蠢了。帝国的未来居然都是像你这样存在真是太悲哀了。”
说罢,查士丁尼转身而去,而周围所有伊庇鲁斯人却没有一个胆敢拦住他,虽然听不懂刚才这个年轻人所说的家,但他们只是本能地觉得那平静的话语中蕴含着某种恐怖的气息,因此没有人再愚蠢到招惹眼前这个男子。不过他们就算是想阻挠的话也一点用也没有,毕竟就凭城门前这些重甲骑兵便足以纵横驰骋全身而退了。
只见查士丁尼缓缓走到了马车前伸出了手,“看来计划有变,还是下车乘马离开这里吧!”
“直接上马离开,不回城里吗?”安东尼娅之前一直平静地看着查士丁尼轻而易举摆平了眼前的伊庇鲁斯人,可是这是却反而微微有些惊讶。虽说一开始就准备和查士丁尼一同乔装躲过自己哥哥的耳目离开鲁斯尼纳城的。可是现在就走,未免太仓促了吧!
“城里我的人之前我已经安排他们提前离开了,所以没有什么还逗留的了。你的哥哥已经察觉到了我们的计划,再继续留在这里的话遇到什么麻烦我可不想再应付下去了。要是闹大了的话就算我可以全身而退,你是肯定没办法和我一块离开了。所以,现在就快点做决定吧,我们的时间有限。”查士丁尼沉声回答道。
从刚才的问话之中他已经知道了这一切的布局应该就是那位热那亚的安德烈亚君,对方仅凭一点点细节就反应过来比自己预计的要快得多,果然做什么事情都还是不能见希望寄托在对方的失误上。
而这时候,坐在马车上的意大利少女也不禁犹豫了,本来按照计划她回到城里还有别的事情要安排的。但是正如查士丁尼所说,自己的哥哥已经提前察觉,现在不离开的话就没有机会了。
摘掉了面纱,安东尼娅点了点头,“我和你一块离开!”
“大小姐……这样的话……!”被安东尼娅多利亚的表态吓了一跳的马车夫连忙想要劝阻。
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少女清脆的话音却丝毫不让须眉男儿斩钉截铁道:
“莫瑞安叔叔,你一个人回去,让他们暂时歇业潜伏下来,等过了这阵风声我会主动联系你们的。”安东尼娅的当机立断没有给自己的下人一点劝阻的余地,虽然说这样做恐怕会造成不小的损失,但是事出紧急她丝毫没有犹豫。
这让名叫莫瑞安的这名马车夫只得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望了望自家大小姐又望了望一旁的查士丁尼,男人咬了咬牙说道:“是,大小姐,望您一个人多多保重,这里我们一定会为您『操』持好的。还有那边的那个小子,大小姐要是出了什么事情的话,我们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中年人一副很不信任的模样望着查士丁尼警告道便驾着马车冲开了城门前一群失魂落魄的人扬长而去,而此情此景却让此刻的这位堂堂莫利亚总督只觉得一阵头大,没好气地撇了撇嘴道:“你们的大小姐又不是小孩子自己能够照顾自己。”
可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着,可另一边查士丁尼却吩咐着阿尔斯兰让首先牵来一匹相对温驯的战马给一旁的安东尼娅。
“接下来恐怕有一段是要颠簸了,安东尼娅小姐,我想您应该没有那么娇生惯养吧!”将马缰绳递给了眼前的热那亚少女,查士丁尼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可看着这一幕,安东尼娅多利亚却笑而不语地接过了缰绳,意味深长地向查士丁尼提裙行礼道:“那么接下来求请多多指教喽!”
……
……
……
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姗姗来迟的安德烈亚和费尔南终于抵达了鲁斯尼纳城,而他的身后还多了一队费尔南男爵手下的私人卫队——由于其再三要求下安德烈亚还是答应了对方带上,为防万一他通知了伊庇鲁斯的人务必在城门口拦住那辆他寻找的马车。
可是当他们到达目的地,却发现自己扑了一个空——
城门前一片狼藉,而失魂落魄的一群人正瘫倒在地上,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而城楼上刚刚下来的士兵们也连忙将被吓得脚发软的贵族们给搀扶起来。
这让目睹这一幕的安德烈亚多利亚顿时感觉大事不妙,他连忙从马上跳了下来,一眼便看到了那名被自己嘱咐过来带人拦截的军官子弟,可望着那一双无神的瞳孔,安德烈亚不问其实也已经猜到了结果。
“他们人跑到哪里去了,我不是让你带人截住他们的吗?”
猛地大声喝问道,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安德烈亚从未有过如此充满怒气。然而这个正被自己扯着衣领失魂落魄的家伙却一点东西也问不出来。
而这时,一旁在周边查看的费尔南男爵却忽然说道:“别问了,安德烈亚君,看来我们这次来迟了。看这个样子对对方显然是早有对策,一开始就已经派人来这里接应了。看模样人数有不少,所以这些不中用的家伙才会是这样一幅狼狈不堪的样子。”看着地上新鲜的马蹄印,男人如此推测道。
第五十九章 离去
“别问了,安德烈亚君,看来我们这次来迟了。看这个样子对对方显然是早有对策,一开始就已经派人来这里接应了。看模样人数有不少,所以这些不中用的家伙才会是这样一幅狼狈不堪的样子。”看着地上新鲜的马蹄印,费尔南男爵如此推测道。
他们显然来迟了,望着眼前的这些希腊人,失望至极的安德烈亚也只好松开了被自己拽着衣领的年轻贵族,而询问了目击之前发生一切的伊庇鲁斯士兵之后,他才彻底确定那个疑似是查士丁尼的人已经带着自己的妹妹真的已经离开了鲁斯尼纳城。
该死的,果然还是来迟了一步。
一言不发的安德烈亚多利亚此刻脸上从未有过如此阴沉,只见二话不说他便转身准备上马去,可是却被一旁的费尔南男爵给拦了下来。
“怎么,你该不会准备追上去吧!”费尔南猜出了眼前年轻人的意图挡在了安德烈亚的身前,关心则『乱』,显然眼前这个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年轻人为了找回自己的妹妹连自己的安危和事情的缓急都已经顾不上了。
“让开,费尔南,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安德烈亚冷冷地说道,虽然手无寸铁,可是却目光如刀让看惯了风浪的费尔南也不禁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可是这个男人却没有丝毫妥协的意思,定了定神望着被自己拦住的热那亚青年反问道:“就算你追上了又能如何呢?凭我们这一点人到时候追上去恐怕也对付不了之前出现的那一队人马具装的重骑兵的。”按照刚才伊庇鲁斯人的叙述以及现场留下的痕迹,费尔南大致已经估算到接应查士丁尼他们的应该是一支很精锐的骑兵,这绝非等闲。无论那位安东尼娅小姐是否被胁迫,仅仅凭借他们手上这点人根本奈何不了对方。
此言一出,顿时间被感情所控制的安德烈亚一时间似乎也清醒了过来,陷入了沉默,他的确没有想到这一层。现在的他身处异国他乡力量有限,没有十足的把握恐怕根本无法把人打上来。然而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妹妹的下落的他却实在无法甘心这样放弃。
而见安德烈亚多利亚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犹豫,知道对方已经有些被自己说服的费尔南不由暗暗地点了点头,继续趁热打铁道:“而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现在康斯坦斯多利亚大人说不定也应该在暗中观察着你,究竟是现在的事情重要还是安东尼娅小姐的事情重要,安德烈亚君,你必须作出权衡。否则的话你根本无法从众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即便康斯坦斯多阁下是你的伯父若是得不到他的绝对信任也是很难得到他的支持的。”
似乎是在提醒这个年轻人,费尔南男爵的话里面显然有弦外之音,而果然安德烈亚也听懂了其中的意思,尽管还有过一点挣扎在眼神之中,但是这下这个年轻人终于彻底放弃了之前打算,无奈地选择妥协点了点头。
“那……那就暂且这样吧!”
安德烈亚多利亚无比疲惫的语气里面充斥着经过取舍的无可奈何——事实上,多利亚家族虽然在热那亚也算得上是一个庞然大物,家族中也已经出过了好几位执政官,但遗憾的是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长期没有上位者庇护的家族无疑是很危险的,而面对着随时可能来临的门户衰败,如今家族中唯一挑大梁的便是安德烈亚的伯父康斯坦斯卿,可毕竟有限。更何况康斯坦斯卿现在也已经年迈,所以现在寻找替代的继承人也就刻不容缓了。多利亚家族内部的长老会议已经达成了协议,那便是从家族中的年轻人里选出一位能力出众的人尽全力培养,来竞争下一届的执政官,并为此不惜一切代价。这自然也就让家族中的年轻人之间的竞争愈发激烈起来,尽管安德烈亚多利亚的名声外『露』表面上使人们眼中似乎这个人选自然是他当之无愧。可是事实上,背地里安德烈亚还是有好几个竞争者的,这一点,他自己也是很清楚的。所以他才外结交眼前这位富有的费尔南男爵以为外援,对内培植自己的势力,尽管他一心想要自己那个任『性』的妹妹回来,但是现在权衡之下也只得放弃了。
而为了对方安心下来,已经将宝完全压在了面前这个年轻人身上的费尔南承诺道:“请放心吧,安德烈亚君,我的人还会继续帮你寻找令妹的下落的,这一点你无须担心。”
可是此刻却令他奇怪的是,安德烈亚望着远方却在一个人兀自出神,似乎没有听见他所说的话,反而一个人自言自语道:“但愿那个孩子当初说的话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否则的话——”
欲言又止,最终安德烈亚还是没有将嘴边这最后的半句话说出来,可是那双和他妹妹一样深蓝『色』的眼睛里面却似乎充满了担忧。而彼时的天空也渐渐黯淡了下来,只有远方的群山上夕阳渐落,赤霞漫天。
……
……
……
而另一边,骑在马上的安东尼娅多利亚正跟着查士丁尼的马队踏上返回伊古迈尼察的路上,这一刻,这个意大利少女也仿佛心有所感地回首朝着鲁斯尼纳城的方向望去,似乎眼神中和她的那个哥哥一样有着些许挣扎,但不同的是她却最终选择义无反顾地转过了头踏上自己要选择的道路,没有任何的留恋也没有任何的犹豫,亦如当初独自一人离开热那亚城的时候。
我亲爱的哥哥啊,纵然得到了整个世界却失去了自己,又有什么意义呢?这明明是以前小时候修女嬷嬷第一次给我们念圣经的时候就交给我们的道理。可你现在却似乎已经忘记了。我的路已经选定,既然我们已经分道扬镳,那么我绝对不会让你阻止我的——我也绝对不会愿意成为你手中的筹码!
在心中默默说道的热那亚少女挥动了马鞭,而她的前面另一双眼睛此时此刻却一直在平静的望着她的一举一动。
“查士丁尼大人,我们真的要带着那个女孩儿一块回去啊?”一旁的阿尔斯兰小声地望着查士丁尼问道,他实际上也十分惊讶,当初雇佣他们的居然就是这个意大利的贵族小姑娘。而这看似柔弱的身躯却蕴含着巨大的力量,可以说之前他们在莫利亚能够逢凶化吉很大程度上都要拜这个女孩所赐。
可是相对的,这也是一个大麻烦,不用想也知道,查士丁尼这次庇护安东尼娅要是被热那亚人知晓绝对后患无穷。
第六十章 预备
“万一他们要是发现我们的踪迹的话……”阿尔斯兰不禁有些担心,虽说现在查士丁尼拿下了整个莫利亚和雅典的统治权,但是经过了一场千疮百孔的大战之后,早已经疲敝不堪,查士丁尼手下的军队虽说还算可堪一用,但毕竟还是无法和大国抗衡的,这时候引来热那亚的敌意可非常不妙。
然而骑在马上的查士丁尼却漫不经心地转过脸来,没好气地说道:“怕什么,大不了死不承认就可以了。只要把那个丫头藏好,他们奈何不了我们。”
“哈?您没开玩笑吧!”望着查士丁尼满脸不在意的神情,也不知道他是真的胸有成竹还是已经麻木了,阿尔斯兰的脸上满是诧异的神情。
可是下一秒,查士丁尼悠然的声音却忽然在耳边响起,
“没有直接的证据他们目前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我如今至少还是帝国一方总督,而他们只知道那个埃泽萨边境伯的身份是假的而已,除此之外对我真正身份更多的都是臆测,奈何不了我们。”
“您真的确定?”
“除非他们不需要在莫利亚的那几个港口据点。”查士丁尼将头微微偏在一边回答道,“多利亚家族虽然厉害但是并不代表他们既可以行使整个热那亚的意志,每一股势力盘根错节实际上有合作也有争斗。没有十足把握动我只会自取其辱,而且不管是米哈伊尔还是提奥多尔无论心里面想什么也不会容许热那亚人在他们的地盘上随便肆意妄为的。”
“那样就好,所以您才让我们之前连您的旗号也没有打,原来是为了不让对方抓住把柄。”恍然大悟的阿尔斯兰这才点了点头,更加佩服查士丁尼居然可以精确料敌于先。
可是一旁的年轻人却在此刻腼腆笑了笑耸了耸肩道:“不,这个纯属巧合而已,没想到正好派上用场罢了。”现在想起来查士丁尼仍然有些心有余悸。要不是之前碰巧留了后手后果真的无法想象。
而随即话锋一转,查士丁尼眼角的目光扫过了在后面的安东尼娅多利亚,小声低语道:“不过唯一让我在意的是那位多利亚家的大小姐她真正的意图……我到现在都没有怎么看懂她。”微微摇了摇头的他也不得不承认,那个意大利少女似乎总是有数不清的秘密,而这样的人一向是最难对付的了。
“她该不会真的看上你了吧,查士丁尼大人!”这时满脸坏笑的突厥男人揶揄道,而虽然是开玩笑,可是阿尔斯兰其实心中还真的有过这样的念头,要不然的话一个贵族家的小姐为什么要这样帮助查士丁尼呢!这的确是匪夷所思,不得不让人往歪的地方想。毕竟罗马境内城镇中你总是能够听到一些这样那样贵族的风流韵事。
“饶了我吧!”看着这一张突厥人的脸上一副八卦的模样,查士丁尼手里拿着水袋差点掉下马去,实在没想到对方居然也会干这样的事情,果然环境是可以通化一个人的。
“不开玩笑了。”莫利亚的小狐狸摇了摇头,认认真真地看着身边的阿尔斯兰道:
“我想她应该也有自己的打算,而不知不觉中我们也成为了她计划上的一环吧!这样的人相处起来真是相当让人头痛呢!好了好了,不管怎么样这也不是现在该烦恼的了,现在我们开始说正事。”查士丁尼无奈地摊了摊手,而那张脸上却又恢复了往日之中那种少有的肃穆郑重的神情,一下子让阿尔斯兰也感觉身边的气氛似乎也随之一变。
见此情景,随即那个突厥男子也『露』出了严肃的模样,微微点头道:“是,谨遵您的命令,查士丁尼大人。”
……
……
……
1206年2月的某日,被拉丁人占领的北马其顿一带成立的塞萨洛尼卡王国境内,王都附近的平原上,牧羊的少年拉着牧羊犬驱赶着羊群,寻找着草场,由于战火纷飞的缘故,到处都是一片焦土,可纵然是面临着侵略者的蹂躏,为了足够补贴贫困的家庭,少年还是不得不为村中的有钱人家干活挣点钱维持生活。
虽说是现在其实还是战争时期,周围帝国的残余势力还有北边的保加尔蛮子仍然在和拉丁人交战,可是大部分原来帝国的子民其实自己已经麻木了。完全不在意这些,反正塞萨洛尼卡至今附近还不曾出现过希腊人的军队,哪怕心里面想着帝国光复的人其实内心深处也不再指望什么了。
因为如今的罗马已经衰弱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许多甚至干脆默认了君士坦丁堡之中那些拉丁僭主正统的身份,至于塞萨洛尼卡,这座地理位置很特殊的城市是帝国第二大城市,城防坚固仅次于君士坦丁堡唯一缺点便是所在地理位置一马平川罢了,可是想要攻克城墙可没那么容易。
太阳还未升起,东方隐隐有些发白,一片平原上居然有些雾蒙蒙的。
世界寂静如斯,只能听到远处不时传来鸟的叫声以及身旁的狗东嗅嗅西嗅嗅的声音,只见这条尽职尽责牧羊犬时不时地在羊群四周『乱』窜。可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的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却打破了这一片寂静,让所有人都心惊胆战起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少年以为强盗出没,毕竟这样的时候兵荒马『乱』很寻常不过,紧紧握着手中的杆子,内心仿佛被提了起来的小男孩屏住他的呼吸,心中充满恐惧……
雾气翻滚起来,而巨大的气浪忽然间将其从中间劈开,而青绿『色』的野草也随着风一浪浪起伏,一匹战马,一名骑手,从牧童的身边驰骋而过,而他的身后……
无数骑兵列队,远看像是黑铁的墙壁,这根本不是什么山贼而是一支精锐的军队,只见剽悍的骑手们握着骑枪背着弓箭,对牧童和他的羊群里安看都没有看一眼,而是直奔一个方向——那是塞萨洛尼卡的方向。
牧童手中的木棍掉在了地上,他吓得说不出话来,心底一片慌『乱』,他不知道该如何向村里面人解释,但还是掉头飞奔,向他的同胞们报信,说是保加尔人从北方来了!而一场战争也同样……来了!
第六十一章 征伐
“城外的情况怎么样了?”塞萨洛尼卡城内,博尼法斯疾言厉『色』地看着从城外逃回来的溃兵问道,事发突然以致于他居然一点防备都没有,他驻守在城外的边防军部队直接一触即溃,死伤惨重,只有很少一部分幸存下来逃回城里诉说着自己遭遇的惨况,而这使得塞萨洛尼卡全城上下一时间恐惧的阴霾笼罩,惶恐不安。
甚至这位第四次十字军的领袖博尼法斯本人此刻虽然神『色』冷厉,但是心中也已经有些惴惴不安了,因为他知道能够在短时间摧毁塞萨洛尼卡城外的堡垒以及驻防的军队,这绝对不是等闲之辈可以做到的。
究竟是什么人?是君士坦丁堡的那些家伙还是希腊人的残余势力!死死地望着逃回来的幸存士兵,此刻博尼法斯的脸『色』铁青阴沉的可怕。
而跪在自己效忠的国王御座阶下,灰头土脸全身还沾着血污的士兵仍然有些失魂落魄,半晌这才平静下来结结巴巴地回到道:“陛……陛下,我们遭……遭遇突袭,根本来不及和城内取得联系,甚至没有来得及关闭了城门,那些家伙便突然冲了进来,大肆杀戮……他们简直是魔鬼!”
说着那名士兵又惊恐万状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脑袋似乎又想起了之前战场上地狱一般的场景,仿佛不堪回首。
“废物,我问你的不是这个。”见状暴怒的博尼法斯一脚将那心理防线崩溃溃兵一脚给踢开,从御座上站了起来起视四下,“你们究竟有谁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位国王近乎咆哮地怒吼道,而在阶下的近臣们瑟瑟发抖,他们都是十字军东征时期追随博尼法斯侯爵的家臣,最清楚眼前这位陛下冲动易怒的『性』格。
“陛下,似乎是保加尔人南下……他们趁我们不备突然发动袭击,这才导致塞萨洛尼卡周围的堡垒沦陷。”这时,宫廷的大门外,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只见一位全副武装的骑士满脸血污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他似乎刚刚从战场上回来,汗水混着血水浸透了衣领而他进入中庭便单膝跪下,
“陛下,愿您安康。”
“发生这种事情你认为我还能安康起来吗?你刚才说保加尔人,丹尼斯特,是真的吗?”话虽然这样说,但是当博尼法斯看着这名骑士出现在眼前,先前还暴怒的这个男人一下子神情缓和了许多。
而其他的近臣们看着这个男人平安过来,也明显送了一口气,因为眼前的这位丹尼斯特可不是一位普通的骑士,而是博尼法斯国王亲侄子,同时也是第四次十字军途中的得力干将。如今驻守在博尼法斯的边防军统帅便是此人,受封侯爵,可以说是在王国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虽然初战失利,但是所幸他并没有遭遇意外,这让所有人之前沉重的心情多少有些许好转。
然而从丹尼斯特侯爵刚才的话里,宫廷之上的贵族们还是听出了这次事情非同小可,保加尔人突如其来的倾巢而出显然是早有准备……
见自己的伯父如此问道,丹尼斯特连忙点了点头:“是的,而且这一次保加尔人似乎是动真格的了……而不是往日的小打小闹。而且城外的堡垒都已经失守我想也意味着对方应该是早有准备事先就已经查看了周围的一切情况,否则的话不可能会有如此雷霆一击的。这全怪我的疏忽,要不然的话也不至于一点防备也没有。”脸上满是自责的骑士随即低下了头。
可他此言一出,宫廷上,刚刚稍稍安心的贵族们不禁又神经紧张起来,若是真如丹尼斯特说的那样,那么恐怕保加尔人这一次是下定决心要和他们不死不休了。
而这时,从台阶上走下来的博尼法斯国王却缓缓地走到了自己的侄子跟前将其一把拉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不怪你,毕竟保加尔人进攻本身就是迟早的,只不过是谁也没想到居然来这么快,你没有事情就好,至于我们损失的情况究竟如何这才是最重要的。”
“目前统计的话伤亡至少超过了三千人……”沉『吟』片刻的丹尼斯特将目前得到的数字大致报告给了眼前自己的伯父,回答道。
三千人?!
其他的拉丁贵族们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样的损失可绝对不是一个小损失,总共塞萨洛尼卡城能够目前调集的军队数量也不过四万人,而已开始他们便损失了将近十分之一,这无疑将会对下面战争中士兵的士气大有影响。
而这一点,久经战阵的博尼法斯自然也是再清楚不过了,此刻纵然是他也不得不沉默了,毕竟自从半年前亚德里亚堡战争中他麾下的骑士损失惨重使得元气至今都没有恢复过来,而十字军时期的不少雇佣军部下也不久前结束了契约离开,而这一次敌人气势汹汹博尼法斯清楚地明白凭借现在他的力量恐怕根本无法抵挡。
但是此时此刻,宫廷所有效忠于他的拉丁贵族们却都在等待着这个男人做出这关键的决定,沉默了良久这个男人终于艰难地做出抉择。
“派人前去君士坦丁堡,只要佛兰德尔的亨利愿意出兵,事成之后,塞萨洛尼卡王国愿意效忠于罗马利亚的皇帝。”
“国王陛下!”目睹这一切,宫廷上的的众臣们虽然也已经心里料到会是这样,可是还是有些吃惊于眼前这位高傲的博尼法斯国王真的选择了妥协。
“就按我的命令吧!”博尼法斯的声音之中透着无限疲惫,但是却无可奈何,他当然不甘心如此,但是他却知道凭自己的力量,君士坦丁堡的那边一群人要是真的袖手旁观的话自己决计无法抵挡保加尔人的。相比起犹如丧家之犬被对方击败驱逐丧失这好不容于得到的领地,男人宁可暂且忍受耻辱向君士坦丁堡方面暂时称臣。
……
……
……
第六十二章 保加尔人
在塞萨洛尼卡城中希腊人与拉丁人正惶恐不安的时候,城外,保加利亚的军队此刻却正在完成对城市的包围。
可以说这一次保加尔人真的可以说是算得上倾巢而出,沙皇卡洛扬率领着境内大小贵族军队共计四万人浩浩『荡』『荡』穿越马其顿平原长驱直入完全无视了塞萨洛尼卡王国北线的城镇,一改之前的袭扰战术而是选择了直接攻打塞萨洛尼卡这座城市,显然准备一战定胜负彻底将马其顿一带的拉丁人消灭干净,不给『色』雷斯、君士坦丁堡的拉丁人一点时间做出反应。
只见从山北掳掠而来作为炮灰汉特人部落战士此时正被保加尔人驱赶着准备攻城器械,只要沙皇一声令下,他们便要作为进攻的先头部队,无论遭遇什么都不容许后退一步,即便是死亡。而保加利亚的军队还有不少罗斯人和钦察人加入,只是基本都是以雇佣军的身份加入,显然这一次为了消灭博尼法斯,卡洛扬是真的花了不少功夫的。
只是目前而言,保加利亚内部对进攻塞萨洛尼卡却似乎仍然有一些分歧,以至于沙皇牙帐之下,两方贵族之间仍然争执不休。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以断定的是现在在『色』雷斯和君士坦丁堡一带的拉丁人应该还没有反应过来!而现在守备空虚的塞萨洛尼卡被我们围困,就算立即从海上求援,他们的援军一时半会儿也抵达不了,这个时候我们必须立刻行动拿下这座城池,到时候整个马其顿便将属于我们,沙皇陛下请允许我们出击吧!”只见左手边的一派贵族显然不愿意坐等时间流逝,努力在劝说卡洛扬沙皇乘胜追击一鼓作气拿下塞萨洛尼卡,而他们的首领不是别人正是卡洛扬沙皇的侄子鲍里尔公爵。他也在试图说服自己的叔叔答应他们的恳求,毕竟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路上由于沙皇的明令禁止,军队无法对沿路村庄洗劫已经让许多士兵不满了,而现在好不容易攻陷了周边的堡垒却空对一座城市踌躇不前,他们实在无法在继续忍受这样了。
但是他们这一派的主张却遭到另一方的嘲笑。
“愚蠢的想法,我亲爱的哥哥,你该不会你和你的人一样还对那愚蠢的想法自以为是吧。”
“你说什么!”涨红着脸望着声音来自的方向,而正带着一丝冷意望着鲍里尔的保加尔少年缓缓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而他正是卡洛扬沙皇另一个侄子,伊凡阿森。
站在其堂兄弟里面的这个年轻人完全将直接进攻塞萨洛尼卡城的计划弃若敝屣,望着自己的叔叔说道:“现在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直接进攻塞萨洛尼卡,陛下,一旦拉丁人的中枢被摧毁了的话,且不说我们将可能承受攻城遭受的重大损失,很大可能最后我们的战果反而便宜了伊庇鲁斯的希腊人。他们完全可以兵不血刃接受大量马其顿的领土,而那时我们空守着一座城市遭到希腊人和拉丁人的包围也将进退两难,最终一无所得。这一点我想我亲爱的哥哥,你和你手底下的人恐怕一点也没有想过吧!只盘算着如何攻陷一座城市然后洗劫,却根本不顾之后的事情,正是因为你们这样顾头不顾尾的行为所以我们才被视作蛮族的。”
伊凡阿森冷冷地说道,对自己的那位堂兄一点也不客气地说道,眼神里面充满了鄙夷。虽然接受拜占庭帝国统治久经王化但由于地处蛮荒保加利亚仍然保留着过去游牧民族的旧俗——比如沙皇位置继承方式仍然是兄终弟及,而眼前鲍里尔和伊凡虽然都是公爵身份,可是从继承权上,作为堂兄的鲍里尔却地位高过伊凡的。但是显然,伊凡阿森并不服气,也在暗中培植力量想要与其一争高下。
“你——”被公然嘲笑的鲍里尔阿森怒不可遏,他没想到眼前的堂弟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正要动怒的他刚要发作,可是却别正上方沙皇威严的声音给压了下来。
“够了!你们还要争吵到什么时候?我让你们来是给我出谋划策的而不是让你们来争执不休给他添麻烦的。”早已经看出两派水火不容的卡洛扬沙皇愠怒的话音里面也透着无奈,看似这个国家似乎欣欣向荣无比强大,可是当初从罗马帝国之中独立出来便已经带着先天的隐患。斯拉夫化和希腊化的两派保加尔贵族明争暗斗也已经有十几年了,并渐渐有不可遏制的趋势,鲍里尔和伊凡两人的争斗便是其中的缩影。没有子嗣的卡洛扬沙皇知道自己无论从二者之中挑选谁,都势必得罪一方,而到时候一场内『乱』可就无法阻止了。
所以卡洛扬沙皇才力排众议掀起这场会战级别的战役,想依靠对外战争来缓解内部的危机,同时而是趁此机会削弱国内贵族的力量,但是可惜的是目前看来事与愿违,即便是战场上两派贵族以及不愿意同仇敌忾。看来接受罗马人文明的保加尔人不仅学习了罗马人的制度、宗教同时将内斗的本事也学了个遍。
不过伊凡阿森刚才的一句话却的确说到了他的心坎里面——那就是他的确不准备急急忙忙进攻塞萨洛尼卡给希腊人做嫁衣,而是希望反过来。
……
而就在这时,牙帐之外——
“呜呜呜”号角声响起,吃了一惊的保加尔人赶紧跑到营地外面查看,他们手持着武器以防止敌人过来偷袭。而这时只见塞萨洛尼卡城外平原的西南方向,一支整齐列队的军队正朝着这里进发,甲光向日,森森发寒,从气势上就给人一种压迫感。
“这究竟是?”
警惕的保加尔人看着这支规模与战斗力不输于己方的军队连忙想要准备组织防御,以防万一,但是这时候从牙帐中走出的卡洛扬沙皇却并没有丝毫惊慌与紧张,远远地望着那面双头鹰旗,男人的嘴角扬起了一丝微笑。
“瞧,他们这些家伙也终于到了。”
第六十三章 联军(上)
一支锋芒正盛地军队出现在了塞萨洛尼卡的平原上,突如其来的这一幕让正在准备组织包围网的保加尔人也不禁紧张起来。万一要是敌人的话,他们边很有可能遭遇前后夹击,那就糟糕了!
毕竟这次保加利亚军队采取孤军深入的战术,一旦后路被截断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当从牙帐中走出的卡洛扬沙皇远远望见了那支军队之中飘扬的双头鹰旗帜时候,脸上却反而『露』出了一丝微笑。
终于,按照之前的约定——从伊庇鲁斯开拔的罗马军队按时抵达到了塞萨洛尼卡城下。而卡洛扬迟迟没有下命令进攻的原因也正是如此,虽然一年以前他们已经成为盟友,但实际上双方都应该晓得对方内心里面依旧各怀鬼胎,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双方共同出击才能够暂且放下顾虑。随即,卡洛扬一边命令手下的士兵接触预警,另一边则带着王国上下的贵族们一同走出营寨之外迎接他们盟友援军的到来。有了这样一只规模的军队增援,至少强攻塞萨洛尼卡的伤亡势必将大大减少,同时也避免了伊庇鲁斯人坐收渔翁之利的可能。
只是,当保加尔人出了营寨之外真正近距离看清楚了这支大军的面貌的时候,原本欣喜可以得到一方助力的他们脸上的神『色』却一下子变得有些难看。尤其是卡洛扬沙皇本人,此刻的神情一下子变得阴沉了起来。
这支军队的规模看起来的确是不小,作为先头部队就已经超过两万人,所携带的旗号也并没有什么问题,然而他本身真正期待的其实是兵强马壮的罗马人援军,而非眼前这群散兵游勇。
只见,打着罗马旗号的这支先头部队杂『乱』不堪,显然是从各个地方征调过来的军队,而不是曾经保加尔人到鲁斯尼纳所看见的伊庇鲁斯直属的精锐,首先其中的大部分组成的全都是装备简陋的地方民兵,也就是所谓军区制下罗马的戍边边防军,可是随着军区的名存实亡,这些士兵说不好听的和普通的农夫无异,谋生上前艰难更何况上战场作战,也许遭遇到拉丁人骑兵的冲锋说不定就会一哄而散了。
若非是对方打着那格外醒目的双头鹰战旗的话,乍一看之下谁又敢相信这居然是罗马帝国的军队呢?
可是现如今的情况下,苍蝇再小也是肉,失望之余,卡洛扬沙皇还是只好强打精神准备前去迎接他的盟友,反正罗马人的后续军队应该还会抵达,至少罗马人有一部分援军过来也让他之前心中的疑虑多少有些打消了。
……
另一边,率领这支军队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被任命为讨伐塞萨洛尼卡统帅的提奥多尔亲王,他的兄长帝国的共治皇帝米哈伊尔杜卡斯的确没有,将手中征召的士兵交与他统帅。只不过这个质量嘛……就不好说了,许多刚刚归顺的贵族首鼠两端自不用说,而效忠于米哈伊尔本人的那些罗马将军们自然不可能将自己精锐的私兵交出来给提奥多尔统领。所以除了他本身从阿格里尼翁所带来的八千军队之外,其他征召的贵族武装简直不堪一击,某种意义上称之为炮灰都很勉强。但是事已至此箭在弦上,提奥多尔也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呵呵,等到我们待会儿和保加尔人会师的时候,他们的脸『色』不知道该会有多难看。”骑在马上的提奥多尔亲王望着跟随在自己身边的查士丁尼自嘲地笑了笑说道,显然他看着自己手上这支孱弱的军队,也知道进攻塞萨洛尼卡的拉丁人会是有多么勉强。
而身侧,查士丁尼却依旧如同往日平静,不紧不慢地回答道:“这本来不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么,以我们那位共治皇帝陛下的『性』格,要是不在背地里使绊子反倒是让人不安怀疑了。不是么?”
这句话带着深深的讽刺,可却是事实,在鲁斯尼纳,由于提奥多尔和查士丁尼的合租他在贵族面前近乎颜面尽失,能够将军队调度权交给提奥多尔亲王便已经来之不易了。
说罢,查士丁尼将头偏向了另一边看着已经在视野之中塞萨洛尼卡的城墙,带着嘲弄的冷笑挂在脸上,对某些罗马贵族的秉『性』他早已经领教过了。毕竟那些人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是可以做出出卖帝国利益的事情而毫不犹豫的,目前他们能够愿意出兵已经很难得的了。
望着沉默不语的查士丁尼,提奥多尔亲王则微微耸了耸肩带着无奈的口吻道:“的确如此,不过你这一次带人似乎也不多。”望着这个年轻人率领的所部直辖的军队,男人的神『色』也有些微妙,毕竟查士丁尼这次也只带了数百名骑兵和千余人的步兵加入这次远征。可是当初雅典之战查士丁尼能够调动的军队便超过这个数字一倍之多,现在能够带来的军队怎么也该有一万人左右才是。
但是听出提奥多尔杜卡斯话外之音,查士丁尼却反问道:“补给问题呢?现在我们孤军深入的情况下,所依赖的补给全都要依靠鲁斯尼纳城,如果率领太多的步兵势必会造成过多的负担……所以我才率领着我最精锐的军队出征,现在你还认为我是在故意保存实力吗?”
如此直言不讳的话语一时间让气氛变得顿时间有些僵硬,以至于提奥多尔亲王神『色』尴尬地将目光移开,半晌方才道:“我并没这个意思,查士丁尼君,作为合作者我自然还是相信你的。不过瞧,看来我说真没有错,这些保加尔蛮子已经出来迎接我们了,只不过他们的脸『色』真的非常难看,就像秋天被打了霜的柿果一样。”
刻意地转移话题,但是提奥多尔这样做并没有让查士丁尼放下刚才心中的芥蒂,只不过相比起即将要再见面的保加尔人现在这些事情反倒显得微不足道了。
第六十四章 联军(下)
“真的好久不见了……真让我意外啊,查士丁尼君。”保加尔人的营寨前,与提奥多尔亲王见面之后,神『色』略有些微妙的卡洛扬沙皇一眼便认出了提奥多尔亲王身边的年轻人,带着意外也带着怀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他实在没想到当初那个被自己手下人俘虏的年轻人居然真的是那个被拉丁人称呼为莫利亚的小狐狸的查士丁尼。但是却也不算太震惊,毕竟当初自己的侄子伊凡阿森从鲁斯尼纳城回来之后便将事情经过告诉了他,因此卡洛扬沙皇一直对那个在成功欺骗了自己的年轻人有着很深的印象——他硬生生让一位本可以奇货可居的罗马皇帝从眼皮子底下溜走,恼怒之余他对查士丁尼多少还是有些欣赏的。
只不过短短不到一年能够在南边消灭两个拉丁人建立的国家成为罗马帝国之中举足轻重的一股力量,卡洛扬沙皇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对查士丁尼有些低估了,或许那位穆兹菲乌斯皇帝在背后多少有些助力,但是不可否认这个小子的确有其独到之处。
而此时此刻,查士丁尼则神『色』平静,远远地他便感受到了保加尔贵族之中并不友善的目光,而其中便有自己的“老朋友”年轻的伊凡阿森大公。果然,这一次保加利亚是倾巢而出,看来不灭掉塞萨洛尼卡王国誓不罢休。
只不过他并不在意,如今的他也已经今非昔比,不再是当初那个初出茅庐无立锥之地的『毛』头小子了,缓缓地点了点头,只见查士丁尼不卑不亢地向眼前的卡洛扬行礼道:“您好,沙皇陛下,当日一别的确好久不见了。”
“是啊,那时候的你和如今的你可以说判若两人……可惜啊,要是我当初知道会是这样的话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留住你的。”只听卡洛扬哈哈大笑不无遗憾地说道。
然而他的这一番话在查士丁尼耳中听起来却完全是鬼话,以查士丁尼对这位“罗马人的屠夫”的了解,要是卡洛扬知道会是这样的话怕不是先将自己这个威胁在成长的萌芽之中就给掐灭了。
但是自然不会戳穿,几句寒暄之后,罗马军队便与保加尔军队组成联军开始在塞萨洛尼卡城墙安营扎寨。毕竟目前而言,拉丁人已经被他们包围首要的事情便是站稳跟脚不给对方可乘之机。
……
“请原谅我的直率,沙皇陛下,我们几日来跋涉方才赶到,而如今的战况究竟如何,希望您能够告知,这样我们方才能够事先做好准备与保加利亚军队一同联手消灭盘踞在这里的拉丁人。”一走进牙帐之中,提奥多尔亲王便开门见山地问道,虽说这一次打了拉丁人一个措手不及,可是谁也不会否认塞萨洛尼卡城中那个名叫博尼法斯男人是一个极为棘手的存在,作为第四次十字军的统帅,要是没有绝对把握轻易之间出战是非常危险的,尤其是现在提奥多尔亲王手下只有自己阿格里尼翁军团以及查士丁尼的莫利亚新军可堪一战的情况下。
而提奥多尔亲王的疑问也随即得到了答复——虽然不喜欢罗马人,但是没有繁琐习惯的保加尔人一向不喜欢拖泥带水。
只见左手边,一名保加利亚的贵族随即站了出来回答道:“塞萨洛尼卡城外的小型堡垒已经尽数被我们攻陷。而其中的驻军或被歼灭或是逃散,整个城市之外附近已经没有了拉丁人的军队。城中敌人数量预估应该在四万左右,而其中半数都是辅兵和民团,其他才是拉丁人自己的所属武装以及数量不少的雇佣军。而现在除了从海上塞萨洛尼卡一切与外部的联系也都被我们中断。现在这里的拉丁人唯一能够依靠的便是那座巨大的城墙了。”
而听完了保加尔人叙述的情况,一边,查士丁尼和提奥多尔两人下意识地相视了一眼,他们的脸上不约而同都有些神『色』复杂。
一者是为这些保加尔军队强大的机动『性』而震惊,居然在短短的两天之内就肃清了拉丁人在塞萨洛尼卡城外的外围防御,可见如今的保加利亚真的可以上是处于全盛时期,其军队力量难怪可以在亚德里亚堡之外一举消灭拉丁帝国的军队俘虏鲍德温一世。虽然双方现在仍然是盟友,可是有这样强大的虎狼之国在帝国的北疆窥视,实在不得不让人如芒在背。
而另一者,则是对拉丁人军队龟缩进入城中的不安,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塞萨洛尼卡尽管遭遇战火摧残可以就是整个巴尔干第二大都市足以支撑数万人坚守很长一段时间。而这样的局面,要是直接强攻的话势必会造成巨大的损失,这是谁都无法接受的,尤其是查士丁尼他们这一方,那些临时征召的戍边士兵根本无法爬上城墙与剽悍的敌人厮杀。而让他们直属的军队投入这样的进攻势必落入保加尔人的彀中,一旦损失过大便意味着他们失去战后的筹码。而且那样也必然是坐镇后方的米哈伊尔皇帝最乐意看见的事情,就算查士丁尼不在意,提奥多尔亲王也不得不为此踌躇。
正当二人沉默不语的时候,这时,卡洛扬沙皇的声音却忽然在牙帐之中响起。
“既然我们的盟军已到,那么我想明天便能够举行对塞萨洛尼卡城的进攻。我想对此,二位应该没有什么异议了吧!”
没想到刚一抵达,对方便要求联合进攻,提奥多尔亲王正准备以军队正人困马乏为理由推辞,但是身旁的查士丁尼却在这时站了起来。
“这一点没有问题,明天清晨,帝国军队将配合贵国一同发起对塞萨洛尼卡的进攻。”年轻人的话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犹豫,竟然直接答应了保加尔人的要求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以至于提奥多尔亲王也震惊不已,而他正想要开口的时候,身旁那双深邃的蓝『色』眼睛之中却用深沉的意味望着自己似乎在示意着男人什么。而见状的提奥多尔也不知为何下意识地便将嘴边原本想说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第六十三章 攻城序曲
“明天一早就和保加尔人一起进攻塞萨洛尼卡会不会有些仓促了?”一回到营帐之中,男人便开口质疑道,刚才在牙帐之中,提奥多尔便有些吃惊于查士丁尼的表态,但是由于当时查士丁尼向他使了一个眼『色』因此才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可是对此他还是有些无法理解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凭目前他们的力量强攻守备完善塞萨洛尼卡是非常吃亏的。而尤其是现在城中博尼法斯能够调动的军队还有三四万人,要是消耗过大的话即便最后他们拿下塞萨洛尼卡城只怕也将是为他人做嫁衣。这可是这位阿格里尼翁亲王绝对无法接受的,他唯一能够依赖的便是手中的军队,而在帝国之中贵族能够有立足之地则必须掌握着一支足够强大的私军,因此纵然手里大多数都是不堪一击的戍边边防军,提奥多尔也绝对不会为了收复失地把自己的老本赔进去的。
而另一边,早已经料到提奥多尔亲王会这么问自己的查士丁尼神『色』却表现的十分平静,回答道:“的确有些仓促,但正因为这个原因我才选择答应保加尔人的要求这样做。”
“这难道有什么关联吗?”一头雾水的男人仍然没有听懂查士丁尼这句话里面的意思。
然而,他的面前,莫利亚的小狐狸却似乎并不准备再解释什么,而是平静而坚定地与之相视道:“到时候亲王殿下就知道我现在这样做的用意是什么了,在此之前希望您能够相信我将这一切交给我来主持……”
从未在查士丁尼的脸上看见过如此的神情,提奥多尔亲王也不禁微微愣住了,似乎这个年轻人真的有无论如何都要这样做的原因。望着那双深邃的碧蓝『色』双瞳,提奥多尔杜卡斯最终还是对查士丁尼做出了妥协。
“好吧,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但是我也有我的条件,你只能调度那些辅兵,我直辖的亲军在没有得到我的允许下你无权调动。”
而这已经是提奥多尔亲王可以做出最大的让步了,那些无足轻重的辅兵损失多少都不算什么,可唯独自己精锐的亲军是绝对不能有所差池的,整个马其顿固然诱人,但他不可能愿意付出过大的代价的,这一点查士丁尼也心知肚明——不过这对他而言已经够了。
得到了提奥多尔的承诺,查士丁尼点了点头:“那么一切就拜托您了。”说着微微躬身行礼告退,从容自若的少年随即走出了营帐之外,准备第二天的事宜。
而他的身后,静静地看着查士丁尼离去的身影,提奥多尔杜卡斯的脸上此刻『露』出了微妙的神『色』……虽然不知道那个年轻人此刻葫芦里面究竟卖的什么『药』,但是最终他还是选择相信了他,然而不是相信查士丁尼所对他说的话,而是相信这只小狐狸的实力。
一夜无话,而夜幕下一切是多么的平静。然而谁也不敢掉以轻心,因为这片战场——塞萨洛尼卡势必将要迎接一场鲜血与火焰的彻底洗礼,在劫难逃,但是最终鹿死谁手谁也不知道。
……
……
……
第二天清晨的日光洒落大地,而塞萨洛尼卡的城墙上,一直负责警戒防卫的戍卫军却一宿未眠,他们的神经完全绷紧成了一根弓弦不敢有丝毫懈怠随时防备可能发动突然袭击的保加尔人。毕竟几个月前的亚德里安堡之战中,拉丁帝国皇帝鲍德温一世便是率领着主力遭遇到保加利亚军队夜袭踹营而溃败的。
所以博尼法斯自然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然而尽管有了严密的防备,事态却依然非常不妙,使得全城如今都被不安所笼罩。
然而这些不安却是属于拉丁人外来者的,而非城中大多数罗马的居民,家园沦陷财富被掠夺,博尼法斯这些他们眼里野蛮的法兰克人无异于洪水野兽。
相比起来,被称为强盗的保加尔人反倒是看起来顺眼多了,毕竟都是正教徒,之间仇恨也只不过是国家层面,可是拉丁人就不一样了,越来越多的罗马平民因为国破家亡的苦难一股脑将法兰西人、德意志人、意大利人统一称为拉丁人仇恨。这一点博尼法斯这些外来者心知肚明,尤其是在昨天的时候得知了希腊人军队也已经抵达了塞萨洛尼卡城下完成了与保加利亚军队的联合,每一个人此刻都已经惶恐不安,生怕战后遭到清算。
于是残酷的清洗和戒严阴霾席卷了整座城市,无数人被投进到了监狱,更有人在夜幕中被送上了断头台和绞刑架。但是这样的暴行却愈发使得塞萨洛尼卡越来越像是一座熔炉。
“快,快,你们快看啊!”
这时,惊恐的尖叫声忽然响起吸引了所有昏昏欲睡的守城将士的注意力,他们还在等待人来换班,但是这一声呼唤却让他们每一个人都有些惊慌失措起来。
那士兵嗓门超大,周围还有人都傻愣在了那里,而等到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却看见城外的地平线上一支浩浩『荡』『荡』的军队已经做好了准备朝着他们这里进发,拉开了进攻的总序幕。
“快点拉响预警的钟声,快点派人请求支援,通告全城——希腊人和保加尔人开始进攻了!”
“混蛋,你们现在还在这里愣着干什么,都去拿上武器,想死在这里吗?卢修斯,你带着巡逻队搜查一切可能是叛『乱』者的人,看见了就格杀勿论!”守城的长官说出的话让士兵们大吃一惊,这样残酷的命令真的有必要吗?
然而没有人敢出声提出异议,无形之间,原本塞萨洛尼卡王国和罗马帝国之间的战争反而成为了民族之间不死不休的角力,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你们都愣在那里干什么!准备守城!”男人怒吼道,而这时望着城下,只见一支军队也已经在第一时间朝这里赶来。远远地,戍卫军士兵们便看见了那醒目的旗号,不禁一下子欣喜了起来。
“是丹尼斯特大人,快看是丹尼斯特侯爵带着他的士兵过来了。”
作为博尼法斯国王的侄子,十字军东征时期,丹尼斯特毕竟凭借自己的能力在与希腊人的战争中建立了相当高的威信,这时候在塞萨洛尼卡城中的拉丁士兵都习惯『性』的服从了他的命令。更相信这个男人可以带领他们解除这儿的危机。
不一会时间,城墙上就密密麻麻排布了数百名的弓弩手,由于身后援军已经朝这里赶来,信心倍增的他们严阵以待准备应战,胆怯的心情一下子化解了好多。
……
而此刻城下,由罗马军队辅兵以及保加利亚军队中部族武装组成先头部队正推动着攻城器械缓缓朝着进攻的目标接近,乍看起来,数千人的规模一拥而上的确令人感到震撼。
可是在城中的拉丁人此刻却似乎发现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这些军队——”丹尼斯特远远眺望城下微微一愣,随即略带嘲讽笑道,“看样子所谓的希腊人军队到没有我们之前想的那样棘手,根本是一群乌合之众啊!”
由辅兵组成的罗马军队装备甚至比不上保加利亚的炮灰部队,身上只有薄薄一层亚麻甲和盾牌,已经锈蚀的厉害的简易头盔,完全一副不堪一击的模样。
其他的拉丁贵族顺着丹尼斯特侯爵指着的方向看到这一幕也『露』出了不屑神情,嘲笑起来。
“我的大人,毕竟那些希腊人不久前还被我们如同对付丧家之犬一般驱逐,他们士兵们早已经被敲骨吸髓的没有一点力量可言,能有这么多人已经不错了。在莫利亚的所谓胜利不过是欺负那些法国佬根基不稳罢了。这样的军队,要是没有保加利亚军队的威胁,只需要一支精锐的骑兵我们便可以直接将其击垮。”
一名贵族胸有成竹的说道,而对此没有任何人发对,就连一向谨慎的丹尼斯特本人也是不置可否,的确在他眼中,所谓罗马军队卷土重来只不过是一个笑话吧了。当初在君士坦丁堡,就连罗马皇帝亲自率领中央军都被他们击败,其他的希腊人残余又算得了什么呢!
……
而这时,塞萨洛尼卡的城下,进攻的号角声也终于响了起来。
虽然蔑视希腊人的战斗力,可是拉丁人对保加利亚可以点不敢大意立即命令士兵准备防御。
而这时,远远地,希腊人和保加尔人的军队之中一面战旗在中央出现,那上面绘着一只黑『色』的狐狸。作为先锋部队,进攻城池的不是别人正是查士丁尼,由于统帅的是罗马辅兵和保加利亚的部族军队,提奥多尔亲王和卡洛扬沙皇都直接将指挥权交给了他。相信这个年轻人足以独当一面,而事实上查士丁尼也的确有这个能力。
在之前就已经派人『摸』清楚了塞萨洛尼卡城墙的结构,盘算了一下己方的兵力,以及可能遭遇到对方反击的火力,心里已经有了主张的年轻人,终于开始了自己的指挥。
“下令后方投石机!发『射』!”
一声令下,作为掩护,战阵后方的巨大投石机被推了上来,而其中就有查士丁尼摆脱比萨人搞来的新式投石机的图纸,这种整合了东西方攻城器械优点的大杀器威力惊人,随即将巨石和燃烧的沥青木桶抛『射』过巨大的『射』程向塞萨洛尼卡守军的头顶砸来。
大吃一惊的丹尼斯特一看见那巨大的投石车便感到不妙,而头顶上只听到一声轰鸣,一个巨大的火球便朝着他这里飞来,
“躲避!”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大吼,而一旁的士兵也纷纷扑上来保护。
“保护侯爵大人!”
将丹尼斯特扑在女墙下面勉强躲过这一击,可是周边好几个拉丁士兵却被波及死于非命,化作焦炭。
城墙上一时间恐怖的气氛四处弥漫。
“侯爵,您没事吧?”连忙将灰头土脸的丹尼斯特搀扶到一旁去,再也不敢暴『露』在城墙上遭遇可能落下的攻击。
可是,丹尼斯特侯爵却一把推开了身旁的护卫吼道:“不要管我,你们现在的职责是顶住敌人的进攻!刚才不过是意外而已。”尽管死里逃生狼狈不堪,可是丹尼斯特侯爵确不愿意离开前线,大战才刚刚开始呢!要是他这个时候就离开的话势必会让士气受挫,到时候不堪设想。更何况除了刚才那一下其他的投石机都没有命中城墙都只是越过去,说明命中率还是有限。
将丹尼斯特侯爵如此坚持,城墙的守军也无法再说什么只好答应。
然而“砰砰砰”接连不断的响声在战场上震爆,燃烧的沥青木桶巨大的落石破坏着拉丁人的防御使得塞萨洛尼卡城中的士气还是受到影响,而这时在投石机的掩护下,希腊人保加利亚联军的攻城部队也已经进入了拉丁守军的『射』程内。
好机会,丹尼斯特侯爵见状手持利剑继续督促士兵们坚守并在另一边下命令,
“稳住,弩手不要慌,等对面进入『射』程再发箭!一定不要惊慌,等我号令!”
毕竟经验老道,塞萨洛尼卡城墙上也有远程投『射』武器不至于被动挨打,不过『射』程上逊『色』许多,因此需要敌人接近才可以使用,以免浪费弹『药』。
终于,联军终于进入了拉丁人的『射』程之中,随即丹尼斯特亲自下达了反击的命令。
“放!”
一刹那上百支箭羽飞了出来,城下顿时联军士兵不少人扑倒在地,但是区区这点力量完全不足以阻挡他们的进攻,在掩护下数千人对着攻城器械排山倒海进军让拉丁守军也开始颤抖起来。
“装箭,快!”丹尼斯特看到弩手们手忙脚『乱』填装着弩箭,但是敌人已经距离城墙不足一百米了,他的额头落下了汗水,手里的长剑捏的紧紧的,这个时候他们趁此机会必须尽可能削弱敌人才行,可是毕竟希腊人和保加尔人太多了,弓弩伤亡不足以遏制他们,终于巨大的攻城塔和冲车还是打了塞萨洛尼卡城下
“抵御他们,不要后退”,丹尼斯特大声鼓舞着士兵们,而这场残酷战斗也终于奏响了序曲。
第六十六章 鏖战攻坚(上)
凭借着人数优势,发起总攻的联军顶着塞萨洛尼卡城头的箭雨蝗石,终于突入城下,而此刻之前保加利亚军队准备好数量庞大的攻城器械也终于已经就位。
而望着这一幕指挥着军队的查士丁尼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尽管他组织进攻的都是战斗力有限的辅兵,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手中筝型盾以及一杆还算锋利的长矛,但这些士兵的表现并没有让他失望,顺利完成了他初步的计划。
只见此刻,塞萨洛尼卡的城下,惊慌失措的拉丁人只觉得下方敌人的士兵密密麻麻,犹如洪水涌来,而他们则是最后的堤坝。而望着高耸的攻城塔渐渐靠拢过来。指挥着防御的丹尼斯特侯爵也不禁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这短短的几天时间面临突如其来的希腊人、保加尔人联军的进攻,他能够准备的十分有限,虽说之前他们还并不怎么看得起希腊人军队的战斗力,可对面的指挥官一下子投放如此巨大的兵力,着实令他措手不及。
就像是一场赌局,才刚一开始,对面就把大半的筹码推到了面前——这太反常了,反常到让丹尼斯特此刻反而有举棋不定。
但是已经容不得他再继续犹豫下去了……
“侯爵大人,敌人来了!”
身旁部下们略带颤抖的声音终于将沉思的丹尼斯特拉回到了眼前而这一刻,保加利亚军队的攻城塔布置已经就绪——由于君士坦丁堡的沦陷,大量希腊匠人逃亡到了保加利亚境内为卡洛扬沙皇效力,在此刻化作了拉丁人最致命的威胁。
冥冥之中就宛如是命运在作弄一般,然而这却不足以让塞萨洛尼卡中的守军就这样被吓破了胆,攻城塔门被放下的那一刻,丹尼斯特侯爵的咆哮声直干云霄。
“弩箭手,准备!”
他的话音刚落,从攻城塔上跳下来的汉特人部落战士便被凌厉的箭雨『射』成了筛子,惨死当场。可是这样血腥的一幕却并没有吓退这些攻城者,戴着兜帽的汉特人尽管身上只穿着一层薄薄的无袖扎甲,然而他们还是凭借着悍不畏死的作战风格登上了城墙。
而当他们跃入城墙之上挥动手中的草原弯刀旋即便开始了属于他们的杀戮——这些从大草原上被掳掠过来沦为炮灰的奴隶是天生的战士,只要给他们武器他们就绝对不会后退一步直到战死为止。
可是塞萨洛尼卡城中的拉丁人此刻也同样抱着必死的决心,因为他们知道一旦自己战败将会面临多么恐怖的报复。很快和面前的敌人一同杀红了眼,只见一边一名士兵即便肚子被弯刀捅烂肚破肠流,也抬着盾牌努力想要将登上城楼的敌人给推下去,而另一边又有一名士兵抱着敌人一块从高耸的城墙上跳下摔死。
但这显然无法阻止希腊人、保加利亚联军的进攻,越来越多的人登上城楼,塞萨洛尼卡军队显然十分吃力,兵力处于劣势的他们想要守住一面漫长的城墙并不容易。倘若继续下去的话,他们面临的局面将越来越被动。
再这样的情况下,必须做出取舍,丹尼斯特终于下定了决心。
“准备拿法油罐!”
终于等到了这个命令下达,迫不及待的拉丁士兵终于拿出了他们一直准备着的大杀器——拿法油罐,这是中东人用的一种『液』体燃烧弹,虽说一开始的灵感是借鉴的希腊火威力自然远远不如,可是在守城之中绝对是进攻一方的噩梦。
“烧死他们!”
在拉丁人癫狂的怒吼声中,沉甸甸的油罐被砸落在了攻城塔上、士兵的身上顿时间燃起了熊熊大火,人体本瞬间炙烤成焦炭,而攻城塔也化作一片火海,这一幕像极了异教徒祭祀的场景。
只听攻城塔中来不及逃离的人发出了凄惨的叫声,无数着火的人痛苦地从高耸的塔上跳下摔得粉身碎骨更让人觉得心惊胆战。
但对塞萨洛尼卡的守军而言,这无疑是极大鼓舞军心,无数士兵发出震天的纳喊,似乎能撼动天地。保加利亚人的第一轮进攻终于停止,死伤无数的汉特部落士兵只得败退眼睁睁地看着少量被抛弃的同伴在城墙上孤身作战失去后援最终被杀。
而远远地后续补上的罗马军队这看得无不心神动摇,汉特人已经败下阵来,接下来轮到他们了。尽管已经士气低『迷』,但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进攻,哪怕知道他们向前迎接他们的可能将是死亡。
……
……
……
果然还是这样么?收缩兵力的拉丁人虽然实力占据劣势,可是依靠城墙坚固的防御果然一时半会儿难以战胜啊!
另一边,在军阵之后遥望着前方的苦战,并不意外的查士丁尼心中喃喃自语,对拿法油罐的出现他根本不意外,十字军东征已经一百多年了,欧洲人早已经掌握了各种各样的战术和武器,丝毫不落后。可明知如此,面对如此巨大的伤亡,他依旧是没有任何放弃的意思,继续源源不断地将军队投送到第一线,以至于身边的阿尔斯兰一时间都无法理解眼前这位大人这样做的用意究竟是什么。
“查士丁尼大人,要是再继续这样的话,伤亡过大造成的责任,恐怕是我们无法承担的。”阿尔斯兰不得不提醒查士丁尼,手下的这些士兵固然是寻常意义上的“炮灰”,但是不代表就是可以随便消耗送死的,一旦失去了他们整个联军的实力绝对会伤筋动骨。
可是对此,查士丁尼却依然镇定自如,“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现在情况下我别无选择,继续执行我的命令。请相信我,在等一等……机会一定会出现的。”
见眼前这个年轻的总督如此认真地回答自己,阿尔斯兰也只好点了点头,从那句话你他听出了无奈的疲惫,而凭自己对查士丁尼的了解,对方的确不应该是那样是人命如草芥的悍将,或许他现在这样做的原因真的有不得已的理由吧。
第六十七章 鏖战攻坚(下)
保加利亚军队的退下使得攻城的任务落在了罗马军队的身上,这些大多数农民出身的士兵装备恐怕比汉特人还要差劲。可是他们也只能推着攻城塔缓缓前进,忐忑不安地走向战场。
进攻前,军中的正教司铎已经进行了布告,祈求胜利。
“上帝庇佑将我们驱逐侵略我们土地的异端,而伟大的胜利属于帝国!”
仅仅只有这样一句话的祷告萦绕在耳边,希腊士兵努力遗忘掉恐惧准备奋力与敌人搏杀。可是迎接帝国军却是拉丁人发出的利箭,铺天盖地,没有尽头。
仅有一面筝型盾的罗马士兵面对密集的箭雨,一下子死伤狼藉。他们太缺少训练以至于遭遇远程攻击如何躲避和防御都十分勉强,真正意义上还算可堪一战恐怕也只有占不到四分之一的历战老兵了。
只见上百名士兵转瞬之间便已丧生,而其中中箭倒地的人里面还有不少活着的哀嚎不止的。但是没有人会理睬他们,攻城部队不会因为他们而停下前进的步伐。
而查士丁尼也神情坚毅如铁,因为战场上没有牺牲便没有收获,任何愧疚歉意造成的迟疑才是对士兵的最大的伤害。
特制的长架云梯被搭到城头,以老兵作为骨干攻城部队开始攀登,相比起其他的辅兵他们显得毫无畏惧,只见他们迅速攀爬,灵敏躲避着落下的弓箭、落石和危险的火油。
这些人当中,有人跌落,有人摔死,但没有后退。因为在进攻前,查士丁尼已经做出了慷慨的承诺,任何一个登上城墙的人活下来便可以得到丰厚的奖赏,而即便他们战死他们的家人也可以得到妥善的安置。尽管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一句空话,但是相比起将他们视作炮灰还不如的领主而言,这已经堪称“仁慈”了。
究竟是默默无闻成为一具无人问津的尸体还是光复帝国失地荣耀加身的勇士,抱着这样的信念,一开始还有些胆怯的罗马士兵终于进入了状态,攀爬着云梯,这时候城头在望。
“杀——”
一声咆哮,既是发泄对拉丁人的仇恨也是排解心中的恐惧,『露』出那狰狞的面孔,守在城墙上的塞萨洛尼卡守军也被这一幕吓了一跳。
戍边军固然装备简陋军备废弛,可是拉丁人军队之中也有不少是战斗力有限民团,看着曾经的手下败将如此疯狂进攻,这些人心头发颤,冷汗直流。
“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
“把梯子推下去!快!”
……
“不要站着不动!放箭!”
……
“杀光这群拉丁野狗,为了帝国,万岁!”
……
此起彼伏的呼喊声久久不停歇,由于为了击退保加利亚军队的进攻,拉丁人的第一批拿法油罐已经用完,只能选择再城墙上和希腊军队厮杀在一块,
丹尼斯特在自己的战士们身后督战,手持长剑呼喝指挥,
“顶住,不要畏惧这些你们曾经的手下败将,将他们击退,荣耀将属于你们!”这个男人此刻依旧没有离开第一线的意思。虽然无法理解对面指挥官究竟又什么意图,但是他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面黑『色』狐狸的战旗应该就是属于那个叫查士丁尼男人的。
其在莫利亚的表现,即便身处马其顿的他们也有所耳闻。直觉告诉丹尼斯特,对方这样做的意图绝不是单纯的强攻,正因如此不敢有丝毫懈怠的他哪里肯离开。
但是就在这时,不远处轰的一声传来的巨响引来了所有人的关注。
只见,投石机抛『射』的巨石终于砸开了城墙的一角,那是一堵年代久远相对脆弱也低矮的多的一段老城墙,终归还是无法承受住刚才那样猛烈进攻。而看到了这一幕,本来因为苦战而神经绷紧岌岌可危的罗马军队犹如黑夜之中看见到了一丝希望的光。随即打了鸡血一般的士兵蜂拥而上,直接冲向了那道狭小的缺口企图打破此刻的僵局。
而迎接他们的却是在城墙之后手持战斧盾牌的拉丁步兵,这些由雇佣军组成的预备队一直在这里严阵以待,以备不虞之需,即便城墙上一度吃紧丹尼斯特侯爵都没有动用他们的意思。
在这一刻他们终于派上了用场和罗马军队交织厮杀,虽然他们人数不多但是个个身经百战,一时间不分胜负。而在丹尼斯特侯爵的遥控指挥下,塞萨洛尼卡的预备队一边击退进攻的罗马士兵一边扛着鹿砦拒马以及土袋补全城墙的缺口——时间推移,战局愈发胶着,而倒下的人也越来越多。
……
……
……
“我们有机会了,查士丁尼大人!”没想到从比萨人那里搞到的投石机真的派上了大用场,远远看见一边城墙被突破的阿尔斯兰也大喜过望,更加相信查士丁尼之前所说的话。
进攻的罗马军队也明显士气高昂了起来,一度一支小队成功消灭了一段城墙上的敌人拿下一座城楼将帝国的军旗『插』在了上面,让整个塞萨洛尼卡城都震动了起来,拉丁人飞快的奔着失陷的城楼而去,集结了重兵方才勉强夺回了城楼,然而手足无措之下,其他周围的防御也因此被突破了好几个地方,越发捉衣见肘起来。
但唯独只有查士丁尼脸上的神『色』却依旧凝重,那双蓝『色』的眼睛里面犹如藏着阴霾,丝毫没有因为前线的胜利有丝毫的喜悦。
而就在这个时候,战场上又一支军队的突然出现却使得局势再一次发生了变化,不仅仅是查士丁尼和塞萨洛尼卡交战的双方,一直在观战的卡洛扬沙皇他们也忽然间目瞪口呆。
西北方向一支剽悍的部队快速突入,那北方人雄壮的身躯,在罗马军队之中不要太引人注意了!这显然是保加利亚的精锐部队,足有三千人之多直接犹如旋风一般,他们突然加入战局却让后方观战的卡洛扬沙皇看得脸『色』发白,眼睛里面简直要喷火,忍不住发出怒吼——
“是谁允许鲍里尔率兵单独行动的!混账——”
第六十八章 变故
怎么会这样?!
被这意料之外的事情打『乱』了计划的查士丁尼也不禁为之愕然,看着战场突然出现的这支保加尔军队突然出现,他下意识地看向了身后。按照一开始的约定,这场进攻的指挥者只有一个人才对,这究竟是什么意思?这一支军队的出现造成了太多的变数让查士丁尼也不由心中一沉,万一全盘计划被打『乱』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这群让人头疼的保加尔人真会在这个时候给人添麻烦!”怒气满腔的查士丁尼心中暗骂,可是另一边对军队的指挥也开始了调整。
可同样诧异却还包括坐镇后方观战的卡洛扬沙皇,远远地他便认出了那只保加利亚军队所打旗号的拥有者,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侄子鲍里尔阿森。而这时人们也才发现身边,不知何时,本应该在也待在后方的鲍里尔大公已经不见了踪影,一同消失的还有属于他的亲军护卫——此时他他们正一同出现在前方的战场上,直扑城墙的缺口朝拉丁人发起主动进攻。
“谁让他这么干的,混账!”
勃然大怒的卡洛扬沙皇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低吼道,而他的身后保加利亚国内的贵族们却一个个沉默不语。按照旧时保加尔人的风俗,那位鲍里尔大公不出意外便将是日后新的沙皇,除了卡洛扬本人谁又能够阻止的了他。而卡洛扬本人如此大动肝火的原因也正是如此,尽管他在继承人人选的问题上在鲍里尔和伊凡二人之间举棋不定,可是鲍里尔毕竟是保加利亚王国的大公不容有失。
而看着那支鲍里尔阿森亲自率领的军队冲入塞萨洛尼卡城中,这下卡洛扬沙皇彻底坐不住了,表面上查士丁尼率领的联军似乎一时间占得上风,可是任何久经战阵的人都清楚知道仅仅攻破一面城墙根本无法一锤定音,一旦拉丁人收缩兵力巷战将是一场噩梦,不仅最后他们只能得到一座形同废墟的城池,更将付出前所未有的巨大伤亡。
“快,快调兵上去,把鲍里尔截回来!”大声喝道的卡洛扬沙皇连忙下达了命令,而此刻却有不少贵族们在这时面『露』难『色』起来,其中不乏有背地里面支持鲍里尔上位的保加尔贵族,因为这个时候一旦将兵力投入战场势必提前引发最后的决战,而仓促之间的话强攻一座守备森严的城池论谁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而看着手底下这些贵族们推脱的模样,一副指挥不动的样子,卡洛扬沙皇的脸上冷『色』如霜,铁青不已,可是却无可奈何——毕竟人都是趋利避害的,表面上保加利亚似乎是铁板一块,但是二十多年前其实从罗马帝国之中独立内部是好几家贵族一起合力完成的,阿森皇族说不好听的只不过是共主而已。即便是他想要强迫这些人出力,没有足够的代价是无法成功的。
但是就在这时,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提奥多尔亲王却忽然开口道:
“沙皇陛下,姑且再等一等吧!这样擅自调动军队的话我想反而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从而导致查士丁尼之前的计划被打『乱』,那样的话恐怕不仅仅无法保护鲍里尔大公的安全反而会将联军推向危机。”这支保加利亚军队的出现实在有些蹊跷,提奥多尔亲王也看出了其中有些猫腻,固然保加利亚军队真的投入进去是符合帝国利益的,可是潜意识里总觉得哪里不对的他最终还是不赞同卡洛扬沙皇的决定。
见此情景,本来也已经无法调动其他贵族的卡洛扬沙皇也只得顺势而为选择放弃,“那……那也只好暂时如此静观其变了……只是查士丁尼他真的可以有万全之策吗?”看着战场上那个被称为“小狐狸”的年轻人手中战斗力有限的军队,卡洛扬本身并不看好。本来他就不指望一鼓作气就可以拿下塞萨洛尼卡城,只是想借此机会消耗一下希腊人的力量罢了,不过其动用的新式投石机的威力大大超出了他的想象。然而这根本不足以扭转现在的局面,卡洛扬包括其他的保加利亚贵族都不禁对提奥多尔刚才所说的那番话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
……
……
另一边,前方的战况依旧尤为惨烈,鏖战的情况下双方将士无不精疲力竭。尤其是城墙缺口处到处都是堆积的尸体,罗马军队和拉丁军队短兵相接,在狭小的空间里,人们靠拢在一起连挥动胳膊都已经十分困难了。
这样的拉锯战下唯一可以决定胜负便是士兵的坚韧了,这一点无疑是拉丁人更占优势,但是凭借人数上优势,城墙下的塞萨洛尼卡守军也一样压力巨大。攻城战仍在继续,唯有这一侧的城墙静寂无声。
只见城头上巨石仍然在轰击,烟尘弥漫,遮蔽人眼,而飞落下来的断肢也让战场上场景血腥可怖!
而就在这时,突然冲杀过来的保加利亚军队却打破了这一片僵局,由鲍里尔阿森亲自率领的亲卫军争先恐后地想要杀入塞萨洛尼卡城中。
只听他声震如雷,由远及近,响彻每一个人的耳膜道:
“随我杀过去,屠杀这些孱弱的敌人,这座富庶的城市即将属于我们,尽情掳掠吧,我的同胞们!”
这个在马上猖狂大笑的胖子虽然浑身横肉压得坐下的战马都喘不过气来,可是却孔武有力,他所带领的亲卫军丝毫不在意身为盟军的罗马军队,放纵坐骑铁蹄肆意践踏,将无论是罗马人还是拉丁人尽数冲垮。
而这样疯狂的猪突战术却似乎起来神奇的效果,之前还在和希腊人鏖战的拉丁守军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进攻弄得完全手忙脚『乱』。
“哪里来的骑兵冲锋?”
突然察觉到这一幕的丹尼斯特侯爵也措手不及,看着城墙下自己的士兵被肆意冲击,忍不住暴怒的吼着,而他身边近卫们也在观望,可是混『乱』的场景下,谁都看不清情况!
第六十九章 对策
拉丁人因为保加利亚军队的突然袭击举足无措,然而在城外指挥的查士丁尼也一样脸『色』难看,虽说后方再没有其他的动静令他稍稍松了一口气,知道十有八九是提奥多尔亲王帮自己稳定住了局面,可是那只三千人的保加利亚军队还是大大搞『乱』了他的布局。
阿尔斯兰也看出了这一点,询问道:“查士丁尼大人,要不要暂时撤退下来,万一有什么变故的话可就糟了。”战场上瞬息万变,即便是查士丁尼这样谨慎小心的人也不敢保证什么都可以尽在自己掌握之中。
他也犹豫了——但这个时候放弃的话,那么之前的努力也就白费了,而那些死难者将士的生命也就真的变成了炮灰。头一次,查士丁尼居然也在脸上表『露』出踌躇与不安。
……
此刻,攻城的罗马士兵都停下步伐,他们惶恐不安,不知道敌人自何方来,那些保加利亚骑兵根本敌我不分,沉重的铁蹄直接把他们看作是垫脚石,野狼的战旗跃出,保加尔人如同山崩海啸般倾泻,惊涛拍岸,威势『逼』人。杀伤拉丁人的同时也让他们死伤甚重。
“向前冲锋,现在城池已破,没有人可以阻挠我们了!拿下这里,今天晚上我们便可以在这里痛饮美酒,蹂躏敌人的女人。”
鲍里尔阿森狂笑的声音宛如魔鬼,没有丝毫的怜悯,而他胸膛之下一颗兴奋的心脏正在跳动,但是唯独脑壳里面的东西被战意的热情融化成一团浆糊。
之前自己的建议没有被他的沙皇叔父给采纳,闷闷不乐的鲍里尔只能眼睁睁看着希腊人率先发动进攻,而当有人将城破的消息告诉他之后,终于按捺不住的他带着自己的军队杀了上去其他一个人拦下这所有的功劳。
只见这支保加利亚军队势如破竹,看似塞萨洛尼卡城已经唾手可得。而鲍里尔也是这么想的,认为之前自己叔父的犹豫完全是多余之举。
可是越是冲杀越是有数不尽的敌人迎上来,始终没有突破敌阵的情况实在出人意料,即便是鲍里尔这种满脑子肌肉的人也渐渐发觉到了有什么不对——
拉丁人的重兵原来一直在城中等候,城墙上看似薄弱的防御只是为了『迷』『惑』联军,而城中的巷战才是最后的主菜。博尼法斯国王和他的侄子丹尼斯特早已经决定一旦城墙失守便依靠街垒使其化作血肉磨盘尽全力消耗敌人,最终不敌大可以从海路撤退,到那时候精疲力竭的敌人守着残垣断壁的塞萨洛尼卡根本不会是从君士坦丁堡赶来援军的对手。
望着杀进来的保加利亚军队的旗帜,拉丁人也看出了对方是大人物,争先恐后地扑了上去,只是强悍的保加尔人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物,也决不会束手就擒,所以双方的攻势都无法化解,但继续这样下去,这一支贸然进攻的保加利亚军队恐怕只能被消灭殆尽了。
这样下去,鲍里尔大公必死无疑啊!旁观这一切的保加利亚贵族们也作出了断言,为这位鲁莽的大公行为感到惋惜,若是他死了的话,那么对联军的士气无疑是重创。
但是唯有一个人却在心中冷笑地观察着此刻眼前所发生的一幕,那便是卡洛扬沙皇的另一个侄子伊凡阿森。
我愚蠢的堂兄果然一点都没有让我失望,真的那么听话的就攥紧了这样陷阱里面,亏他也是和我竞争未来沙皇位置的人。真是可笑。
伊凡大公内心嗤笑不已,但是脸上却面『色』不改似乎很担心战局一样。显然告诉鲁莽自大的鲍里尔阿森假消息的诡计便是他的手笔,对自己的堂兄『性』格了如指掌的伊凡阿森就知道他会中计,为了全局考虑,卡洛扬沙皇肯定无法援救孤军深入的鲍里尔,而他若是死了的话那么日后的沙皇位置名正言顺便将属于自己。
心里面谋划着这一切的伊凡阿森早已经做好了打算,本身这一次出征塞萨洛尼卡他便和自己的叔父意见相左,而鲍里尔若是战死的话保加利亚军队便可以名正言顺地放弃这次进攻了。
……
……
……
但是这些,指挥进攻的查士丁尼也一样清楚,虽然身边阿尔斯兰已经在建议撤军,可是最终他还是否决了这个建议。年轻人微微皱眉,由于整个变故之前为拉丁人准备的秘密武器恐怕保不住只好提前使用了。
随即他看着阿尔斯兰用不容置疑和违逆的语气斩钉截铁道:“阿尔斯兰,计划现在改变,用那件东西对付拉丁人。刚才进去的那个保加尔的死胖子还不能死在那里面。”
“可是——”
“没有可是,如果那家伙死了的话我们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我绝对不会让某些人如意的。”锐利的目光『射』向身后,查士丁尼身上散发着可怕的气息。
他已经猜出了大概——如果自己没有穿越而来,按照历史,鲍里尔是在卡洛扬沙皇被刺杀之后拥戴为继任的人,而另一个有力竞争者伊凡阿森被迫逃亡到了罗斯诸国。而现在要是那个胖子死在塞萨洛尼卡城中,最大的受益者不是拉丁人而是那位伊凡阿森,他将成为无可争议的沙皇继承人。
鲍里尔那个庸人也就罢了,对于这个可能扼杀帝国国运的巨大威胁,查士丁尼绝对不允许他得逞。按照原本历史的轨迹的话,提奥多尔在吞并了塞萨洛尼卡之后距离君士坦丁堡本来只有咫尺之遥结果却遭到了伊凡阿森沙皇的背刺而元气大伤,最终硬生生将拉丁帝国的寿命延长了四十年之久,而罗马的复兴也失去了宝贵的时间再也一蹶不振。
查士丁尼岂能再犯第二次错误呢?
“杀过去!”
没有丝毫的感情的命令被下达到全军当中,一将功成万骨枯,指挥官一旦作出决断,便意味着无数人流血牺牲,不论敌我!
计划已经改变,从之前对地方的试探,现在改变为阻止保加利亚军队被消灭,一支精锐的军队被送上战场,而他们是查士丁尼一手『操』练的莫利亚新军,也就上千人,但是他们的出现却势如奔雷,不可抵挡,很快便犹如一把尖刀刺进了敌人的心脏。
第七十章 暂退
“快,快给我挡住!”
指挥着塞萨洛尼卡守军的丹尼斯特本人也大概万万没想到自己明明已经将贸然突击的保加尔人团团包围只待从容地慢慢绞杀,却在时候遭遇到了一支希腊军队的突击而措手不及。
由于城墙缺口处的战阵被保加尔骑兵冲垮,一时间居然无法阻挡住这支军队。之间其所过之处,塞萨洛尼卡的守军无不望风披靡,以民团为主的士兵渐渐抵挡不住,居然出现有人丢盔卸甲的景象。
此情此景着实让丹尼斯特侯爵也觉得不可思议,曾几何时在他们眼中不堪一击的希腊军队怎么会有如此强悍的战斗力,只见他们人数虽少,可是相互之间配合默契显然是战场上熟稔的伙伴才能做到,犹如一柄利刃很快便将拉丁军队的包围圈撕裂。
一下子得到罗马军队支援的鲍里尔大公以及他的亲卫军这时也终于压力骤减,此刻这个骑在马上的魁梧的大胖子早已经放弃了一度有想法乘胜追击攻占塞萨洛尼卡的野心,连忙趁着这个机会想要从拉丁人的团团包围之中突围出去。
而看到这一幕的塞萨洛尼卡守军哪里肯放,丹尼斯特侯爵已经放下重赏,哪怕杀死一个人都视作功劳,于是乎这些本来就是前来东方寻求财富的雇佣兵更加悍不畏死地迎上保加利亚骑兵的铁蹄。这使得鲍里尔和他手下一下子又陷入了泥潭无法自拔,这下狭小的空间里面骑兵反而不适合作战成为了长矛手眼中的活靶子,钩镰和钩斧成为了重骑兵最大的威胁,这导致鲍里尔大公手下的亲卫军不得不选择下马作战。一边突围一边与周围的拉丁军队缠斗,大大拖住了撤离的步伐。
“可恶,难道我真的要死在这里不成吗?”为了防止遭遇冷箭,鲍里尔阿森也从马上下来,沉重的盔甲和激烈的战斗已经让他气喘吁吁,心中的绝望又进一步加深。
然而正当这支保加利亚军队死伤惨重局势似乎真的再也无解的时候,他们头顶上此刻传来了一声巨响。
这是查士丁尼使用的黑火『药』造成的爆炸效果,在与雅典公国、亚该亚侯国作战的时候他第一次运用火『药』于战场上,虽然效果不错,但是劣势也同样很大,那就是需要足够的当量才可以有足够的杀伤效果,而短时间里面自己又暂时弄不出火炮之类的玩意儿,于是凭借着以前的记忆以及周边人的建议,查士丁尼用松脂等易燃物与火『药』混合做成了可以用投石机『射』出的火球,明显比沥青要方便,而其在战场上惊吓效果和杀伤都还不错。本来是最后关头给拉丁人一个惊喜的,但为了把那群鲁莽保加尔人救出来,他只能无奈提前拿出这项秘密武器了。
只见火球在半空中炸开,紧接着炽热的火光便笼罩在人们的上方,而白日之中高温焰火裹挟着呛人的烟灰从天而降『迷』人耳目,这昏天黑地的景象绝对不是沥青木桶所会造成的声势,完全懵住了的拉丁军队和保加利亚军队都不知所措了起来,以至于胆小的人以为是什么怪力『乱』神的事情发生。而塞萨洛尼卡的守军成分层次不齐,首先由民团组成的一部分士兵便惊吓地丢盔卸下掉头就跑,相互践踏这让拉丁军队顿时自『乱』阵脚。
这随即也就给了在外围进攻的莫利亚新军趁虚而入的机会,这支被带到马其顿的军队可以说查士丁尼平定南方之后调教出来最精锐的部队,无论是装备和训练都已经是今非昔比了。只见他们根本没有因为刚才的一幕所惊吓反而借此机会冲垮了拉丁人最后一道防御,由于他们用棉布蒙着面完全不受影响在呛人的烟尘掩护下成功击穿了塞萨洛尼卡守军的包围圈。只见因为亲人被杀害而积蓄了满腔怒火的这些流亡者们虽然怀揣着复仇之志在查士丁尼的麾下效忠,可他们成功杀入城中之后却没有被感情『操』纵大开杀戒,而是选择完成他们的任务——掩护保加尔人撤退。
“咳咳,咳咳,快,随我杀出去!”
反应过来的鲍里尔大公这时候也在烟雾中看见了罗马军队旗帜大喜过望犹如握到了一颗救命稻草,连忙大呼小叫地带着手下不顾一切地逃走撤离拉丁人的包围圈。本来不可一世保加尔人哪还有这前的气焰,反倒是掩护他们的莫利亚新军进退有度且战且退不给塞萨洛尼卡的守军丝毫可乘之机,从容不迫地退出了城外。
而在后方,远远地看到这一幕,心口一块大石头落下的卡洛扬沙皇望着自己的侄子安全撤了回来,终于松了一口气。望着身旁的提奥多尔亲王由衷地道:“真不愧是被拉丁人也畏惧地称为小狐狸的他,看来这个年轻人真的会是罗马帝国日后的栋梁。”
见此情景,提奥多尔却反而有些不置可否,而这时,撤退的号角声却忽然吹响,是来自于查士丁尼指挥的军阵之中,似乎放弃了继续强攻,随即只见之前还在攻城的士兵犹如退『潮』的海水一般退下,可已经付出巨大伤亡的莫利亚新军却依旧岿然不动压阵,直到全军撤离战场才缓缓退下。而这从头到尾,塞萨洛尼卡城中的拉丁军队居然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
而另一边,在城上,尽管看到这一幕,丹尼斯特侯爵也无可奈何,他必须在城墙上组织防御,但是这支希腊人军队的表现大大超出了他的预估,己方军队成分复杂一向悍勇有余但纪律不足,缺少便是这种纪律『性』,但是按理说随着罗马帝国的军备废弛,希腊人军队中本不应该再出现这样的精锐才是,可是刚才那行云流水一般的战术无疑是和两年前他们对付的希腊军队大不一样。
“这便是那所谓莫利亚的小狐狸吗?真是名不虚传……看来当初我们没有重视莫利亚所发生的事情真的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也说不定。”喃喃自语道,丹尼斯特有一种沉重的预感,远处敌阵之中那个素未蒙面的对手也许将是这里整个曾经参与肢解罗马帝国的人最大的威胁。
可惜啊,这种存在本来应该是在其萌芽的时候就应该消灭的,可是当时他们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北方和东方完全没有料到最衰弱的伊庇鲁斯可能会成为他们的掘墓人。
只能等待君士坦丁堡的亨利皇帝出兵救援了,尼西亚的拉斯卡里斯家族军队前不久才被他们打得大败,连尼西亚君主康士但丁拉斯卡里斯本人都在混战中失踪生死不明。
可想而知,若是这支军队驰援马其顿的话说不定真的可以扭转局面,只不过目前而言的前提是塞萨洛尼卡城短时间不会被攻破。本来丹尼斯特是有这个把握的,然而现在有了查士丁尼这个变数,他也没有了之前的信心。
第七十一章 困局
居然就这么后撤了吗?
不管是提奥多尔亲王还是卡洛扬沙皇,都有些意外,他们本以为查士丁尼还有什么后手,却没想到这个你年轻人竟然会在这时候选择放弃。
可二人却并没有因此有任何不悦不满,对提奥多尔杜卡斯而言,减少伤亡是他乐见其成的事情,而且他也相信查士丁尼那样的人绝对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情。而卡洛扬沙皇这样做的原因则有着更是层次的理由了——
看着第一次进攻就这样失败,其他的保加利亚贵族们虽然看出了塞萨洛尼卡城防御的坚固,但是他们还是忍不住发起了牢『骚』。毕竟他们也投入了自己的部分兵力,可是最终却白白付出了伤亡,虽说投石机轰垮了部分城墙,但是龟缩在城中的拉丁军队仍然让塞萨洛尼卡固若金汤。
这样下去的话,他们此次南下还有什么意义?对方坚壁清野,他们甚至连劫掠都没办法劫掠!
望着之前的进攻就这么草草结束了,再加上有人在其中有意跳动,使得保加尔人中不满情绪已经在开始酝酿,而贵族之中也在对指挥这场进攻的查士丁尼窃窃私语,指手画脚。
“居然就这么半途而废了,哼,白白付出了这么多伤亡。”
“什么莫利亚的小狐狸,终归只是懦弱的罗马人而已。对付拉丁人果然只能靠我们的力量。”
“没错,我们劳师动众来这里和罗马人会师作战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骚』动的贵族言语一句比一句难听,而提奥多尔亲王明明已经听见可是对此却似乎什么反应也没有。而直到卡洛扬沙皇威严的声音响起这才彻底压下了这些刺耳的声音。
“今天的攻势到此为止,查士丁尼卿既然已经保护了鲍里尔大公的周全便已经足够了。今天的进攻不过是试探敌人的仰攻罢了。你们如果还有什么异议大可以现在就说出来。”
男人严酷的声音没有丝毫感情让咋舌的贵族们不寒而栗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多言,而这时灰头土脸鲍里尔大公带着他已经残缺不齐的人马也回到了本阵,脸上全是火『药』爆炸时落下的烟灰看上去滑稽可笑狼狈不堪。
看着自己那个侄子终于安全回来,心中虽然庆幸着,然而卡洛扬沙皇却还是动怒地训斥道:
“瞧瞧你究竟都干了什么?做事情从来不瞻前顾后,才弄出今天这样的事情,徒然让人耻笑。要记住你不是王国的将军而是王国的大公,身为阿森王族有些事情根本不是你应该去做的,看看你现在的狼狈模样!要是还不明白的话,以后恐怕就不仅仅是这样了,总有一天你是怎么死都不知道。”
“是,叔……陛下。”嘴角蠕动的鲍里尔被这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弄得也是颜面尽失,可是他却一点也不敢抬头争辩,一个两百斤的大胖子此刻活像是一个胆小的孩子,更加让气氛变得有些古怪,许多人想笑却又不敢笑。可唯独有一个人此刻躲在其他贵族的身后却笑不出来。
伊凡阿森的计划居然失败了,查士丁尼麾下的莫利亚新军的战斗力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本以为鲍里尔在塞萨洛尼卡城中必死无疑。结果阴差阳错居然被救了下来。这不禁让他也惶恐不安起来,他的直觉告诉他刚才自己叔叔说的那番话实际上是说给他听的。一旦事后这一切被查明的话,后果不堪设想,神情无比紧张的伊凡阿森从未有过这样方寸大『乱』。不过卡洛扬沙皇应该还只是怀疑没有证据不然的话当场应该就会拆穿,但即便如此,年轻的伊凡手掌不经意中已经浸透了汗水。
……
……
……
而与此同时,放弃追击的丹尼斯特侯爵则命令着手下人一边收拾城中的残局一边让人干净修补坍塌的城墙,尽管希腊人的进攻被击退,可是谁也不敢保证对方就不会随时卷土重来。
“仔细检查伤亡,然后清点人数。晚些时候全部记录成册送到我那边。”身心俱疲的男人一边吩咐道一边带着伤痛走下了城墙,之前投石机的波及对他多少有些震『荡』的伤害,而他为了稳定军心却一直强忍着不说主持着防御。
而这时匆匆赶过来的一名宫廷内侍忽然感到了丹尼斯特的面前,连忙说道:“侯爵大人,国王陛下有要事请您过去,请务必立即和一同回宫。”
将如此模样,似乎有什么很严重的事情,不敢怠慢的丹尼斯特随即点了点头,只好暂时放下了手中的事情留给自己的部下来办跟着这名内侍官一同回到了他的叔叔博尼法斯的宫殿之中。
刚一踏入宫廷之中,丹尼斯特便迎来了眼前御座上那位国王暴怒的声音。
“混蛋,都是一群贪婪混蛋,白眼狼,趁火打劫的意大利佬!”
“一群商侩,狡诈的豺狼。”
“我就知道不应该相信他们,还有那群该死的法国佬,鲍德温那个混蛋就活该被保加尔人拿去头盖骨当碗盛酒!”
昔日十字军的领袖,如今王国的国王,博尼法斯显然已经气疯了,明明自己也是一个意大利人却一口一个意大利佬,而他口中的商侩如果丹尼斯特所料没错的话应该指的就是威尼斯人。而丹尼斯特有听到了自己叔叔接下来的话中又在咒骂不久前传闻死在保加利亚监狱里面的鲍德温皇帝,顿时明白了什么。
只见他缓缓地上前说道:“叔叔,我回来了。”
“是……是你啊,辛苦你了,丹尼斯特。”意识到自己失态的博尼法斯渐渐平静了下来,可是须发戟张的这个男人仍然心中狂怒不已,望着自己最信任的侄子说道:
“刚刚君士坦丁堡和威尼斯人那里我们之前求援的答复已经到了。”
博尼法斯的声音有些颤抖,而丹尼斯特侯爵也大致猜到了结果,平静地说道:“他们没有直接拒绝,但是也没有承诺会提供我们援助,是这样吗,叔叔?”
第七十二章 自负
“是我说的那样吗,叔叔?”看着满脸怒容的博尼法斯国王,丹尼斯特侯爵也已经猜出了大概,在保加利亚军队围城伊始,他们便派人从海上分别前往君士坦丁堡和威尼斯人殖民据点求援,而这个时候从海上应有消息回来了。
能让博尼法斯本人如此震怒失态,相比得到的绝不是什么好消息。显然那两者对出兵救援的态度并不痛快,哪怕是唇亡齿关系的君士坦丁堡,只怕佛兰德尔的亨利应该开出了什么令自己叔叔无法接受的代价,才会招致男人如此愤怒。丹尼斯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等待,知道面前御座上的这位国王怒火渐渐消散这才缓缓开口谏言道:
“叔叔,现在即便是再怎样大动肝火对解决目前我们面临的困境也毫无裨益,与其这样,还是不如暂且考虑一下接下来的应对之策吧!”
“应对之策……关键的是有什么应对之策,没有援军的话,接触塞萨洛尼卡的包围几乎是不可能的。再这样下去,咱们没有任何的胜算。你应该比我清楚,我的孩子,背地里面有多少人在惦记着我们这块肥肉。”嘿然冷笑的博尼法斯无比现实地说道,颇有些自暴自弃。
“但现在,敌人也是孤军深入,只要我们应对得到说不定会有转机。”
“没有什么转机,要是君士坦丁堡和威尼斯那些人都袖手旁观的话,那些当初愿意效忠于我的封臣们有哪个能指望得上,一个个现在恐怕都在观望着,说不定在等着我死在希腊人或者是保加尔人手上便来瓜分我的遗产,果然他们都是一群该死的白眼狼。”
满脸都是颓唐的男人一拳头砸在了身旁的御座上,愤愤地说道。
而这个局面他从一开始便撂倒了,虽然名义上自己是什么狗屁国王,然而这顶王冠在西方列国之中一点分量都没有,表面上肢解罗马帝国之中自己获得了仅次于鲍德温最好的地盘,然而自己的封地上那些原来的十字军将领,却来自于法兰西。德意志这些地方,成为贵族他们对自己这个意大利人根本谈不上多么忠诚。当初亚该亚侯国以及雅典公国从他手底下独立出去便可见一斑。
现在塞萨洛尼卡被围困,周围其他的贵族全部没有什么动静,指不定那群忘恩负义的家伙已经在盘算着另投他人了。
越想越觉得愤懑,博尼法斯完全没了分寸——其实这还是其次在,最让他心中惶恐却是无论是君士坦丁堡还是威尼斯人都对他的求援推脱不利迟迟没有答复,即便自己表示愿意开放塞萨洛尼卡海湾作为商岸给威尼斯人并且同意向罗马利亚称臣纳贡,可是这二者却都依旧不为所动。这不禁让他心中不安起来,当初攻克下君士坦丁堡的时候,由于利益分配不均,他几乎与二者兵戎相见,而他在北意大利封地蒙菲拉一直和威尼斯关系不恰,在鲍德温被保加利亚俘虏时他更是劫掠边境火上浇油。双方过节有多大可想而知……不过他们应该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才是。在心中极力安慰自己,可是隐约的不祥预感已然萦绕在他的心头。
狠狠地摇了摇头将烦心的事情放在脑后,努力让自己恢复镇定的博尼法斯看着自己的侄子随即问道:“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第一天的防御想来应该不会很轻松,士气正旺的希腊人和保加尔人一开始的进攻一定让你也累坏了吧,我的孩子。”情绪稳定下来的男人尽可能地和颜悦『色』地问道,他将今天防务全部交给了丹尼斯特不仅是相信他的能力也是为了锻炼自己这个侄子。
“一切如预想的那样,敌人应该只是佯攻试探而已,在伤亡到了一定程度下便选择了撤退。只是……”
“只是什么?”见丹尼斯特神情似乎有什么不对,博尼法斯也下意识地微微一愣,由于并没有亲自前往指挥所以他并不知道当时战况究竟如何,虽然敌人使用的新式投石机的确让他意外,可看着他这个侄子的这副模样貌似还有什么隐情。
而只听丹尼斯特回答道出了自己心中的忧虑,“其他的倒是不足为虑,只要我们坚壁清野,敌人一时半会儿是无法奈何得了塞萨洛尼卡的城墙,只是我唯一担心的是那只莫利亚的小狐狸。”
“莫利亚的小狐狸?你是说那个叫查士丁尼的男人。”亚该亚侯国和雅典公国的覆灭,博尼法斯当然有所耳闻,而对造成这一切的“元凶”查士丁尼,他当然不陌生。
“你是说今天指挥这场进攻的便是他了?!”微微一惊的博尼法斯立即反应了过来连忙问道。而面前的丹尼斯特侯爵于是乎也点点头向自己的叔叔确定了这个事实。
“今天初次交手,的确名不虚传。这个人说不定到时候将是我们面临的最大敌人。”
“真的有这么严重么?”见自己最信任的侄子都如此郑重其事地警告道,博尼法斯也不禁眉头微微一簇,可他很快便将其抛之脑后,没好气地看着丹尼斯特问道:“莫利亚的小狐狸,不过是那些没用的法国佬为了给自己的惨败蒙上一层遮羞布所唱的一出闹剧罢了,希腊人根本不是威胁,重要的是保加尔人!你太多心了,丹尼斯特,现在这些事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对付城外的保加尔人。只要把他们消灭掉,一切便可以迎刃而解。”
虽说并不是完全不放在心上,然而目前塞萨洛尼卡处于的困境才是博尼法斯最觉得麻烦的事情,而这个男人内心里面仍然沉浸在当初攻陷君士坦丁堡的不可一世里面,没有真正将“莫利亚的小狐狸”查士丁尼放在心上,更瞧不起手下败将罗马军队的战斗力。而他不知道的却是这一切将会给他造成难以弥补的巨大错误,并最终让这位参与肢解罗马帝国的十字军三杰之一付出血的代价。
第七十三章 意外
夜幕渐渐降临下来,围困塞萨洛尼卡城的希腊保加利亚联军选择了在原地安营扎寨,在周遭边上,保加利亚的轻骑兵负责警戒着周围的一切以防万一遭遇到敌人的突然袭击。
保加尔人本身祖先就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尽管在后来渐渐文明开化定居下来,可是游牧民的习惯却仍然保留着许多,而在军队之中更是这样。
望着漆黑的夜空,举着火把的保加利亚士兵警惕地望着周围一切,聚精会神的他们随时都准备作战,仅仅望着这副模样便知道他们绝对是保加利亚军中不输于任何精锐的部队。
可就在这时,只听黑暗中“咔嚓”一声貌似是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传来,在万籁俱寂的夜晚里面显得格外清楚,立即吸引了保加利亚巡逻骑兵的注意力。
“什么人,快出来!”
爆喝一声的士兵们立即进入了作战的状态,只见他们要么拿起手中的刀枪,要么张弓搭箭,要么拔出背后『插』着的标枪,只要对面还是不做声的话他们便一起招呼,万箭齐发之下就算不成刺猬也凶多吉少。
而气氛凝重紧张的这一刻,对面的黑暗中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
“是我,查士丁尼。我想今天白天所发生的事情应该已经证明了我不是保加利亚诸位的敌人了吧!”
在昏暗的火把光线的照明下,一个年轻的男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到了保加利亚士兵的眼前,而无疑他的确正是白天指挥军队进攻塞萨洛尼卡城的罗马莫利亚总督查士丁尼。
认出其样貌的保加利亚巡逻骑兵连忙收起了手中的武器,毕恭毕敬地说道:“原来是查士丁尼大人,刚才实在多有得罪,请阁下宽恕。”虽然保加尔贵族当中对查士丁尼白天的表现颇有微词,但是其击退拉丁人救援出了鲍里尔大公的事迹却赢得了许多下层士兵的好感,毕竟带着游牧民族的血『性』他们最佩服的便是在战场上英勇作战的人。于是看见了查士丁尼在这里出现,巡逻士兵们全都客客气气,甚至连询问其这么晚出现在这里的人也一个没有。
而就这样从容地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之中,查士丁尼这才松了一口气,而不知何时他的手里面多了一支模样很普通的弓箭,唯一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便是上面似乎绑着什么东西。
“您终于回来了,查士丁尼大人!”一直担心的阿尔斯兰在营帐之中终于等到其平安归来,这才终于放下心来,而看着对方模样,看来查士丁尼想要得到的东西应该都已经得手了。
只见查士丁尼微笑地点了点头道:“多亏了我们这些保加尔朋友们一个个都很朴实,所以一路上都十分顺利。而保加利亚军队的虚实现在我也已经差不很多『摸』透了。”眼神中透着一丝冷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的他没有任何一丝波动,无论是为了那顶铁王冠还是帝国的未来,和保加利亚他们迟早都是要撕破脸皮的,而在马其顿要是接下来一切顺利的话,塞萨洛尼卡王国覆灭便是双方博弈之时,弄不好兵戎相见是很正常的事情,查士丁尼自然要提前做好准备,而他这一次绝对不会如同历史上伊庇鲁斯最终惨败谢幕,反而是北方这个最大的威胁必须借此机会一劳永逸彻底消灭干净。
而一旁的阿尔斯兰自然没有想得那么多,根本想不到连眼前的拉丁人还没有消灭,面前这个年轻人便已经着手准备对付保加利亚了,他只是单纯以为是查士丁尼大人为了保险起见所做的准备,于是问道:“那么,查士丁尼大人,我想这么晚了塞萨洛尼卡城里面应该也已经有了消息了吧!”
这应该是最要紧的事情,而查士丁尼此次外出也的确是为了此事,见阿尔斯兰这般问道,他随即将手中的那支弓箭放在了桌上去下了那上面绑着的一张图纸。
“这是……”看着这一幕,阿尔斯兰先是微微一愣,旋即便『露』出了大喜过望的神情。
“这莫非就是城中拉丁人防御的图纸么?”惊喜的阿尔斯兰迫不及待地将图纸摊开,而那上面果然却都绘画着塞萨洛尼卡城中拉丁守军防御的安排和布置。博尼法斯占领了这里之后果然按照十字军的习惯对整座城市进行了改造,要是没有这些情报做足充分的准备,强攻必然会失败。
而这一切都是白天查士丁尼进攻塞萨洛尼卡城的时候所布置的细作混进城中取得的成果,在火『药』爆炸遮蔽住了守军视线的时候,查士丁尼亲自挑选的几个得力的人成功潜入。不过现在想起来还要感谢亚该亚侯国,他们手底下的拉丁士兵有不少归顺于查士丁尼,这才让潜入没有引起塞萨洛尼卡守军的怀疑,要不然就算搞到图纸只怕也没什么用处了。
“仓促之间完成,所幸的是不负所望,一切顺利,如果没有猜错的呼,拉丁人这样布阵应该本身就没有守住城市的打算。”仅仅看兵力配置,查士丁尼便猜出了敌人的打算,这无疑是一条歹毒的策略,要是一步步强攻,这个城市只怕都要化为灰烬,而背靠大海的拉丁人随时可以出海从容撤退。
而解开这场僵局的关键便是必须用什么办法来断掉这条退路才行,这样彻底陷入包围的敌人才会因此『露』出破绽。可是伊庇鲁斯没有海军可以封锁海面,而热那亚承诺的军队只负责运输军队和辎重不承诺加入作战,想要断掉他们的退路谈何容易。而这时一直沉『吟』不语的阿尔斯兰看着城中内应所绘制的塞萨洛尼卡城防图忽然想到了什么,“查士丁尼大人,也许我们应该找安东尼娅小姐帮忙,说不定她可以助我们一臂之力。”
可是阿尔斯兰的提醒却让查士丁尼微微一愣,一时半会儿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你说安东尼娅,她难道不应该还留在伊古迈尼察才对吗?”而话才刚说到一半,当看见了阿尔斯兰也一副茫然的神情,顿时间查士丁尼意识到了什么不对,脸上的神『色』也随即变得难看起来。
正当这时,那个熟悉的少女的声音也恰到好处地出现营帐之外,没好气地说道:
“果然还是没能够蒙混过关过去,本以为瞒过了你,谁想到还是白天的时候被发现了。”只见已经换上一身戎装的意大利少女走了进来。
而望着对方,只觉得一阵头大的查士丁尼也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我不是让你留在伊古迈尼察的吗?!”
第七十四章 笨狐狸
“我不是让你留在伊古迈尼察的吗?”以手抚额的查士丁尼满脸无奈地看着出现在自己帐前的热那亚少女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也真亏得安东尼娅居然瞒天过海跟过来,不过这对那个女孩而言的确谈不上有什么困难的。
此时一袭戎装的的少女将长发梳成长辫扎在脑后,若是戴上头盔的话乍一看恐怕谁也认不出来她的真实身份。
只见眼前的意大利少女没好气地撇了撇嘴,“时间太仓促了,结果中午的时候想把这身沉重的盔甲脱下来松一口气的,结果正好被人看见了。要不然我才不会让你知道我在这里呢!”
望着女孩满不在意的模样,查士丁尼也忍不住有些生气道:“我是问你为什么不留在伊古迈尼察,这里可不是闹着玩的!”当时自己为了安全考虑所以他才让安东尼娅留在相对安全的后方,结果还是没想到稍微大意便让狡黠的少女趁虚而入。
可是这一次面临的一场恶战,查士丁尼实在不希望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让自己分心。
而此时,安东尼娅却脸上颇为得意地撩了撩了额前的头发,微微耸了耸肩说道:“若不是这样的话,我又怎么能够安全离开伊庇鲁斯呢?指望您这位总督大人的话还不知道要迁延到什么时候……”说着,少女白了一眼查士丁尼,反倒让他哑口无言。
的确,偷偷『摸』『摸』跟过来的安东尼娅多利亚既然可以瞒住查士丁尼的耳目,那么在伊庇鲁斯的热那亚人也许也没有查觉他们要找的人已经混在出征军队里面离开了。但是这个丫头在军营之中无论如何还是查士丁尼觉得不放心,毕竟接下来所要面对的凶险绝非在莫利亚可以相提并论,而不管怎样眼前这个热那亚女孩都还是自己的合作者,谨慎之下查士丁尼绝对不敢有丝毫大意,这也就是为什么之前他一再坚持把安东尼娅安置在伊古迈尼察的。
“果然真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无奈摇了摇头将目光收回的查士丁尼随即又看向了面前之前向他提议的阿尔斯兰。
“你刚才说安东尼娅可以帮我这个忙是什么意思?”将话题又带回到了原来讨论进攻塞萨洛尼卡的事宜,查士丁尼随即换了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问道,作为自己的左膀右臂,想来阿尔斯兰一定是真的想到了什么才对自己说了这番话。
而刚才一直一脸尴尬地望着之前一幕的阿尔斯兰也这才回过神来,将查士丁尼如此认真地看着自己也连忙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咳咳,我只是提供一个思路,也不好保证是否可行,但既然那些热那亚人的舰队我们指望不上,或许安东尼娅小姐可以帮我们这个忙。毕竟她的手上应该有一支海军力量可以调动,当初我们也是借此才能够在莫利亚成功击败拉丁人的。相信这一次应该可以一举消灭掉塞萨洛尼卡敌人在海上的力量,从而彻底断掉他们的退路。”
无论是威斯卡里堡之战还是雅典之战,他们都已经见识过了安东尼娅自己独立掌握的那股力量的厉害,尽管这个小姑娘的身上一直有让人看不透的谜团,但是作为的盟友,她的实力丝毫不亚于她的哥哥真正的安德烈亚多利亚。
然而这个看似不错的建议却被查士丁尼直接给否决掉了,摇了摇头道:“你说的这些我之前早就已经考虑过了,但是最终还是选择放弃。如果动用了安东尼娅的力量的话势必会引起热那亚的注意,他们本来就已经开始怀疑我了,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所以不好直接发难。而若是这次轻举妄动『露』出马脚的话便是授人于柄了。”
既要对付拉丁人又要提防保加尔人,查士丁尼现在无论如何都不想再引火烧身再让热那亚寻自己的麻烦了,给予安东尼娅庇护已经是自己所能够承受的极限。
而另一边,安东尼娅也没有任何异议,她也是同样这么认为的,缓缓地说道:“的确如此,而且更重要的是,现在我也做不到调遣一支海军过来,班提克在攻陷了科孚岛之后便离开了伊庇鲁斯前往北意大利述职,就算我让他们过来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不可能的。”
“那……那可怎么办?总不能一昧强攻吧!”
已经看过城中内应送过来的图纸,阿尔斯兰确信无疑,强攻的话一定会损失惨重,而且前提是保加利亚军队愿意完全配合,否则以现在的兵力他们根本没有胜算。
而查士丁尼也自然同样这么认为,“当然不能强攻,要是那样的话反而如了他们的心意,而且就算拿下塞萨洛尼卡也将是一座焦土之城,毫无价值。”
“那么只能选择等待援军了。”无奈之下,阿尔斯兰不禁也有些气馁,但也不得不承认凭他们现在的力量对于大城市的攻坚果然还是有些勉强。
可这时一边的安东尼娅的声音却再一次响起,“这可一点都不像你哦,查士丁尼君?如果真的等米哈伊尔杜卡斯带着军队过来,且不说君士坦丁堡的拉丁人一定也会有所动作到时候胜负会比如今还难以预料,哪怕到时候这里真的被收复恐怕也将单方面巩固住那位共治皇帝陛下的权威,而这你意味着什么,我想聪明如你不可能不明白。”
“我当然知道……”神情冷淡的查士丁尼幽幽地说道,若是借此机会米哈伊尔成功抢先一步收复了塞萨洛尼卡,那他的地位将无人可以撼动,而到时候只怕不禁是自己和提奥多尔亲王,恐怕在修道院里面“隐居”的穆兹菲乌斯陛下的安全恐怕也将岌岌可危。
可是究竟该如何解决这个困局呢?暗暗地攥紧了拳头的查士丁尼此时此刻也忍不住内里面有些焦躁了起来。
而看出了此时在这个年轻人心中所焦虑之事,安东尼娅这时却忽然走到了查士丁尼的面前,双手猛地摁在了查士丁尼的额头上,男孩子气的眉『毛』微微扬起得意地揶揄道:“现在头大了吧,我们的查士丁尼大人。果然关键时刻还是要靠我出马来帮你才行。其实封锁住塞萨洛尼卡在海上的退路的确看起来有些困难,但不巧的是对我而言却轻而易举。所以感谢我吧,笨狐狸。你现在应该庆幸我跟你一块过来了。”
第七十五章 前奏
“其实封锁住塞萨洛尼卡在海上的退路的确看起来有些困难,但不巧的是对我而言却轻而易举。而当没有了海上的退路,即便是在坚固的堡垒也将从内部产生裂痕。所以感谢我吧,笨狐狸。现在你还埋怨我跟你过来吗?”自信满满的安东尼娅嘻嘻一笑地说道,让查士丁尼和一旁的阿尔斯兰也不禁愕然。
“难不成你真的有办法?!”望着眼前狡黠的少女,查士丁尼和阿尔斯兰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道。
而他们的眼前,安东尼娅多利亚的脸上所挂着的神情也的确丝毫不像是作伪。
只是这反而让查士丁尼却更加疑『惑』起来,明明之前她便说了自己手底下的舰队远在重洋之外,那么想要切断塞萨洛尼卡守军最后的退路大海,除了派一支强大海军封锁海湾那便只有——
想到这里的查士丁尼这时脑袋中灵光一现,他忽然明白了安东尼娅刚才对自己的那番暗示究竟是什么意思了,而望着正微笑看着自己的安东尼娅多利亚,只见查士丁尼嘴角边微微牵动,有些勉强地笑道:“你该不会打算真的那样吧?!”
“要不然呢,总督大人你现在还能想到更好的解决办法么?”
望着那双狡黠的眼睛以及一副吃定自己的模样,来到这个世界的查士丁尼到现在还从未有像今天这样欲哭无泪的感觉。看来早在莫利亚的时候安东尼娅说不定就已经看上了他手中的那样东西,然而偏偏此时此刻自己却无法拒绝。毕竟若是真的没有眼前这个热那亚少女的帮忙的话,塞萨洛尼卡的僵局只怕真的无法解开啊。
“你……赢了。”
“那就承让啦,查士丁尼君!”
短暂的三言两语,查士丁尼和安东尼娅终于达成了妥协,尽管心里面有些小小的不甘心,可是相比起来,目前还是赶紧收复塞萨洛尼卡才是最重要的。
而在一旁完全看不懂查士丁尼和安东尼娅相互间打哑谜的阿尔斯兰却是一头雾水看着二人完全够不懂他们之间究竟是在商量着什么。也许这就是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吧,不显山不『露』水就可以将一切的话说清楚。某种意义上,这两个人说实在真的很像。不过既然看样子他们已经对攻城有了头绪,那么看来应该不需要自己再继续『操』心了。
……
……
……
1206年春,在塞萨洛尼卡城被围困的第三天,尽管之前的敌人进攻无比猛烈,但是城中的拉丁守军依靠着坚固的城墙防御还是成功击退了希腊人保加利亚联军第一次大规模的攻势,即便城墙受损的情况下,他们最终还是成功迫使敌军选择撤退,丢下了无数尸体放弃了强攻。
这无疑大大鼓励了塞萨洛尼卡城中拉丁人的士气,他们将击杀的希腊士兵、保加利亚士兵的衣甲挂在了城头,作为他们炫耀的战果,极力去羞辱城下仍然包围着这座城市的联军,刺激着他们的神经。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们可以稳『操』胜券,信心满满的他们此刻的斗志已经完全超出了之前得知保加利亚军队袭来的时候。可是看着士卒健儿们如此自信满满的模样,指挥防御的丹尼斯特侯爵却反而愁眉不展。因为一直到现在,海上依旧没能都传来好消息,威尼斯人以及君士坦丁堡的罗马利亚显然都在观望迟迟不愿意救援塞萨洛尼卡。这个消息目前只有他和博尼法斯两个人知道,因为他们晓得一旦泄『露』那么整个城市上下便将陷入剧烈的动『荡』和不安给希腊人保加尔人可乘之机。
但目前最让他感到不安却还不是这些,而是今天一整天城下敌军的动静,居然毫无进攻的意思。原地修建起城寨扎营的联军始终没有吹响进攻的号角,使得一早上本来紧张兮兮的拉丁军队白白等了一上午,却最后弄得虚惊一场。这让塞萨洛尼卡守军对希腊人和保加利亚联军更加轻蔑,但是丹尼斯特侯爵却陷入了深深地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他死死盯着对面军阵之中那面野狐战旗,深信那个男人——查士丁尼绝对在暗中谋划着什么,可是偏偏自己现在什么头绪也没有。
无奈之下,丹尼斯特只能强行命令全军上下一直保持着警惕,随时准备可能到来的突然袭击,就这样如同绷紧的弓弦维持了整整一天,直到傍晚来临。夕阳下,围城的保加利亚希腊联军仍然毫无动作围而不攻而干巴巴地等待也同样让拉丁守军越发厌烦。
“真是的,究竟是干什么嘛!”
“就这么让我们等着,这群怯懦的希腊人。果然统统是一群手下败将,才过了一天居然就不敢来了!”
“就是,就是,害我们紧张兮兮,喂,下面的胆小鬼,你们要是害怕了就赶紧滚吧!哈哈哈!”
城头上,塞萨洛尼卡的守军大声戏谑着,用侮辱『性』的话语极尽嘲讽奚落希腊人和保加尔人的联军,丝毫不在意会不会激怒自己的敌人。
而另一边,目睹耳闻这一幕的保加利亚贵族们早已经气得肺都要炸了,他们何尝遭遇如此的羞辱。不久前他们还把拉丁人杀得屁滚『尿』流丢盔卸甲,而现在反而要看这些家伙可憎嘴脸,着实让他们咽不下这口气,而至于下层军队军官之中,自然更是纷纷请战,要求还以颜『色』给塞萨洛尼卡城中的守军瞧瞧。然而这却全部被身为沙皇的卡洛扬统统拒绝,没有任何解释也没有任何交代,无可奈何的愤怒人群也只能憋着这股气愤愤不平地离开了沙皇牙帐。
而这时,望着身旁的查士丁尼,卡洛扬沙皇也终于缓缓地开口道:“我能够帮你的忙已经做到了,也算是作为你救了我的侄子报答。阿森家族一向是恩怨分明的,但是我能为你争取的时间也只有这么多了,查士丁尼君,你确定今晚就会给我一个交代吗?”
第七十六章 沙皇的拉拢
“我能够帮你的忙已经做到了,也算是作为你救了我的侄子报答。阿森家族一向是恩怨分明的,但是我能为你争取的时间也只有这么多了,查士丁尼君,你确定今晚就会给我一个交代吗?”平静的卡洛扬沙皇望着查士丁尼说道,作为感谢他那一天救下了自己的侄子鲍里尔大公等人,卡洛扬答应了查士丁尼的请求,顶着王国内部贵族的质疑的压力强行命令所有军队不准再有任何轻举妄动。
而被这样问道的查士丁尼此时也依旧如同往日一般沉稳,淡淡地说道:“在这种事情上在下从来不愿意开玩笑,等到今晚的时候,相信沙皇陛下您一定可以得偿所愿。”
“那么我将拭目以待。”
“既然如此,那么我就暂且告退了。”虽然一切计划都已经完成继续,但查士丁尼现在还是有些其他的事情要完成说着恭敬地行了一礼便转身准备离开沙皇的牙帐。
而就在这时,他的身后,卡洛扬阿森的低沉的话音蓦地响起,
“查士丁尼君,我有一句话想不知你是否愿意一听。”
沙皇的话语带着些许其他的意味,玩味地看着驻足的查士丁尼滞留的背影,此刻卡洛扬的眼神也显得格外深邃,似乎有着什么其他的意图。“你大可以放心,这将只是作为一个长辈和一个晚辈之间的闲聊,而除了你我之外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这其中的内容的。”
如此保证的卡洛扬沙皇这般说道,反而让查士丁尼的嘴角微微漾起,他自然也已经猜到了记下来对方会对自己说什么,但依旧不动神『色』地道:“哦,是这样么,那么我愿意洗耳恭听。”
而见状,卡洛扬也微微颔首,说道:“既然这样,那么我也就直说了吧,自曼努埃尔皇帝溘然逝世以来,帝政蒙尘,政局动『荡』,昔日帝国荣光不再,外有强敌,而祸又生肘腋。昏庸的暴君接连上台使得科穆宁诸帝基业毁于一旦,这才如今这般困顿。而所谓伊庇鲁斯、尼西亚和特拉比松,表面上号称欲振兴帝纲,但背地里面各怀心思,内有龃龉,实在无法成事。与其寄希望于他们,为什么考虑一下其他人呢?想我保加利亚国本也是帝国藩臣,忠心耿耿只因帝国是非颠倒,宫廷之上豺狼当道,这才不得不奋起反抗,自立门户!到如今也已经快二十年了,但是上下又何尝不怀念昔日荣光。如今的保加利亚兵强马壮,上下同心,既然如今查士丁尼君你心有抱负,而才能亦出众,又为何愿意屈身于杜卡斯家族之下为他们鞍前马后效力呢?若是愿意转入我的麾下,助我一臂之力,远胜于待在伊庇鲁斯那块弹丸之地。到时候入主君士坦丁堡成不世之功,又岂不美哉?”
一副吃定了查士丁尼的神情,卡洛扬沙皇提出了自认为十分优厚的条件企图拉拢查士丁尼到自己的这一边。
然而一脸懵然的查士丁尼却差点将腹诽的那一句“从来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脱口而出,但饶是如此脸上的神情还是变得十分古怪。要知道当初保加利亚可是趁着帝国在抵御库曼人入侵的时候趁机独立的,双方之间早已经仇怨颇深,再加上如果按照历史轨迹继续的话,保加利亚将长久以来一直成为拜占庭在巴尔干地区巨大的威胁,彻底粉碎了帝国的国运,如此这般,现在眼前这位“罗马人的屠夫”卡洛扬沙皇却一副老子也是罗马帝国继业者理直气壮的模样着实让查士丁尼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只不过,目前查士丁尼还不好与眼前这个男人直接撕破脸皮,婉言谢绝道:“感谢沙皇您的好意,只是我目前无意于此,也不愿意过多『插』手权力上层的事情。为的不过是驱逐外来的侵略者,尽一份守土之责罢了。而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首先消灭塞萨洛尼卡的拉丁人不是么?”
回答得不卑不亢,查士丁尼既没有严词拒绝也没有欣然接受,这样的态度显然也让本来自信满满的卡洛扬沙皇不禁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因此便心中动怒,而是怅然若失地点了点头:“既然查士丁尼君你都这么回答了,那么我也就不好再强求你什么了。只可惜啊,有着查士丁尼这个名字的你本应该是有更好的机会一展身手施展抱负的,那么今天晚上我就静候佳音了。”
没有再强留查士丁尼,点头示意之后,卡洛扬沙皇目送着查士丁尼转身告退,而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身影,心中一个声音却在告诉他,这个年轻人若是不收入麾下的话便很有可能将来成为巨大的威胁,而除掉他才是最明智的选择。面『露』出犹豫之『色』,卡洛扬沙皇最终却还是摆了摆手放弃了这个打算,可是直觉告诉他那个叫查士丁尼的小子恐怕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自己的拉拢的……
但现在是用人之际,而保加利亚和伊庇鲁斯之间还不能立即就撕破脸皮,几经权衡之后,这位保加利亚的统治者还是决定姑且待之,毕竟如今自己国家的内部也一样暗流涌动,贸然树敌还不是时候。希腊派和斯拉夫派两个派系的贵族只要有一天在,明争暗斗便不会停止,自己的侄子鲍里尔昨日遇到的危险便是最好的证明,他确信无疑那绝对是有人暗做手脚,只不过他现在仍然需要证据。
……
……
……
而此时一个人离开了的查士丁尼才刚从沙皇牙帐中走出便和一个熟悉的老朋友擦肩而过——保加利亚的另一位大公,伊凡阿森。只见迎面而来的伊凡似乎没有注意到查士丁尼匆匆便从他的身边走过径直朝着沙皇牙帐而去。
这让查士丁尼不禁有些奇怪,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对方消失的背影,昨天发生的事情的确有些可疑,那位鲁莽的鲍里尔大公十有八九是是被人当刀使了,而他那背后『操』刀的人十有八九是这位聪明绝顶的伊凡阿森大公,只是唯一让他有些不解的是究竟什么是事情会让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完全大意到忽略与他擦肩而过,这其中必有猫腻。
正当查士丁尼查士丁尼这边若有所思的时候,忽然,脖子上一直挂着的约柜在此时似乎有了一些动静。
第七十七章 上钩了
脖子上所挂着的那个挂坠盒再一次久违地有了些许动静,让查士丁尼也不禁有些惊愕,偏偏在这个时候约柜居然苏醒了。
而紧接着那熟悉的冰冷无情的声音也再一次在耳边响起,“我又已经感受到了那个气息,而距离我们约定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你应该清楚的,查士丁尼。”
似乎是在警告,可是那声线平直的话音却根本感受不到任何情感上的波动,就像是一个稚嫩的孩童一般。可是查士丁尼却知道约柜可不会和自己开什么玩笑的,显然刚才自己和卡洛扬沙皇会面的时候,那顶属于保加利亚统治者的铁王冠上面封存的约柜碎片唤醒了它。
“现在时机还没有到,到时候我自然会兑现我的承诺。若是失败的话,我自愿承担一切后果。”淡淡地说道,查士丁尼从容不迫,似乎对拿到那块约柜碎片已经胸有成竹。
而胸口处,挂在脖子上的约柜却以及用那居高临下的冷淡回应道:“但愿如此吧,这也是我对你最后一次的提醒了……”说着约柜散发着的淡淡的白光再一次消散,而归于平静的挂坠盒也又变得再无任何的异样。
但是那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是给了查士丁尼心中大山一般的压力,他永远还记得当初和约柜达成契约之后对方所展现出来力量给自己的威慑。身为莫利亚的小狐狸,他在这种力量面前简直犹如蝼蚁一般。
必须得要快一点将这里的一切彻底结束,而卡洛扬沙皇的那顶铁王冠自己也必须快点拿到手中,而这一切的胜败关键便全部在今晚了。
……
……
……
夜幕降临,塞萨洛尼卡城南的海湾处,一片风平浪静。相比起城北激烈的战事,这里明显要轻松一些。城中的拉丁守军只需要在码头边上以及海墙边上注意警惕可能出现的海上敌人就足够了,不过说实在的,大多数人都不认为海上会有危险出现。毕竟所谓的罗马帝国在海上的力量早已经分崩离析,曼努埃尔皇帝的时候还能勉强支撑,可后来便就已经不堪一击了。更何况后来君士坦丁堡的皇家禁卫海军也跑到了尼西亚效忠拉斯卡里斯家族,剩下的罗马海军形同虚设。无论是伊庇鲁斯还是保加利亚都无法在海上有什么能耐直接攻下塞萨洛尼卡的海墙的,他们只要守在这里便足以高枕无忧了。
一整天城外的希腊人保加利亚联军都没有发起进攻,使得塞萨洛尼卡的拉丁人此刻已经完全懈怠了下来根本不把对手放在眼里。所以在海墙边上的守卫明显松懈了许多,而已经是三更半夜,黑灯瞎火之中除了海浪拍大海墙堤岸的声音一切都静悄悄的。打着瞌睡的士兵们丝毫没有发现一支小船此刻正神不知鬼不觉地『摸』着黑冲快颠簸的海浪接近到了塞萨洛尼卡的城下,连守军都不知道,他们自认为万无一失的海墙一直以来都有一个秘密通道。
不起眼的一块礁石的后面,一个只能够通过两个人的小洞口出现在了城墙下方,而那里早已经有人在这里等待着这一艘小船。
“怎么这么晚才来?”
“现在这个时候躲风头还来不及呢,你说还有谁敢来一座要打仗的城去做生意。”
“哼,有钱有什么敢不敢的,你们几个快过来卸货!”
接头的几个人明显很是熟稔,看来是老相识了,而在月光下,依稀的光线也终于模糊地照亮了岸上等候的几个人的模样——居然穿着的是一身巡逻士兵的打扮,然而准确的说他们正是负责海墙边巡逻的拉丁巡查队的成员。
而乘着小船过来的则是一伙热那亚的走私贩,他们的小船上装着的则都是贩运到塞萨洛尼卡城内的货物。双方之间的合作早已经有了一年之久,而这么长时间里面,热那亚商贩买通了这些士兵安全贩运货物进行走私,使得双方都赚得盆满钵满。因此食髓知味的这些拉丁士兵这段时间里由于和保加利亚的战事导致无钱可赚早已经怨声载道,所以当得知今他们的热那亚的朋友们又送货物过来,当即乐不可支早早地便来到这里等候了。
几个士兵走上前去利落地卸货,将走私的货物想从船上搬下来,而为首的巡逻队长接过了眼前热那亚商人递过来的钱袋,颠了颠重量便收进了怀里面,满脸堆笑道:
“差不多有一个月没见了吧!真怪是想念的紧呢!”
“哼,你想念的我手中的金币的紧我看还差不多。”没好气的热那亚商人冷哼了一声,“谁让这几天实在不太平呢!威尼斯人、希腊人全都不是省油的灯,赚点小钱都跟走钢丝似的。”
一边抱怨道,而这时热那亚商人忽然看着船边上几个士兵拿着火把走到后面要将几个木桶给搬下来,而脸『色』陡然一变的男人连忙上去把他们给赶走,怒声呵斥道:
“去去,快给到一边上,小心一点,干净给我把火把给熄了。”
而看着热那亚男人一副很紧张模样,那名拉丁军官反倒很是奇怪地看着那几个木桶,问道:“不过是几个木桶罢了,你犯得着这么小心吗?”
“你懂什么,这可是我从波尔多好容易搞来的上好的葡萄酒,我可不想被你们给糟蹋了。”热那亚商人撇了撇嘴说道,可是此言一出,顿时间眼前这几个拉丁士兵的耳朵一下子便竖了起来。
“你说波尔多?!”
“那是当然,货真价实,我进城里面可是要卖一个好价钱的。”
而被这句话一下子钩的心里面痒痒的几名拉丁士兵此刻神情已经和之前截然不同,来自于法兰西的他们已经好久没有尝过波尔多的葡萄酒滋味了,嗜酒如命的他们一直喝不惯希腊人酿的酒,而热那亚商人不说则已,一说现在的他们望着装着酒的木桶早已经垂涎三尺,酒瘾一被勾了起来,随即便将其他的事情望到了九霄云外。
有些兴奋地搓着手心,为首的那名拉丁士兵,望着眼前自己这位热那亚的老朋友,在同伴的撺掇下终于咬了咬牙说道:“要是真是波尔多的酒的话,看在咱们这么多年老朋友的份上,你能不能送我们一桶酒?”
果然——上钩了!只见欲罢不能的拉丁士兵『露』出了央求的眼神,而此刻这名热那亚商人也在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是表面上却一脸不悦地说道:“开什么玩笑,这怎么可能!”
第七十八章 圈套(上)
上钩了!
看着那些拉丁巡逻士兵的脸上热切的神情,热那亚走私贩心中窃喜,可是他的脸上却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严词拒绝道:
“开什么玩笑!你们知道这一桶酒我是花了多大功夫搞过来的,轻易卖给别人我都不愿意,还说要白送?你们还真厚的住脸面。起开,起开,想都不要想。”
见热那亚商人一口回绝,可是这些嗜酒如命的拉丁士兵哪里肯甘心,然而偏偏自己发财的门路全部都系于此人,轻易之间是不敢做出得罪对方的事情的。
于是乎,几个拉丁士兵终于商量了商量,咬了咬牙拿定了主意,央求着面前的商人道:“看在旧日的情面上,大不了这一次我们兄弟几个勒紧勒紧裤腰带少收您一半的钱,这样您总该愿意让我们一桶酒了吧!”
“呵,你们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张嘴就来,那点钱能抵得上什么,我一桶酒倒卖进去赚的钱起码是刚才打发你们的那点钱的两三倍。再说了,就算看在交情上,我也没看你哪次少收钱过啊!跨快让路吧,我还有其他要紧的事情别耽误功夫了。”不耐烦的热那亚商人哼哼地说道,可是他这番话却反而更加挑动这些人的神经,对眼前来自波尔多的上好红酒垂涎不已,然而眼看对方态度强硬,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无奈之下垂头丧气的几个拉丁士兵也只好准备让开了去路。
但就在这时,正准备带着自己的货物偷渡入城,只听热那亚商人话锋一转。
“哎呀,差点忘记了。虽说这一桶酒珍贵,不过话说回来,此次我前来倒还真有一件事情需要你们帮忙,若是办成了,那么这一桶酒就算白白送给了你们一桶又算得了什么呢?只不过不知道你们几个究竟愿意不愿意帮我这个忙,只要你们点头,这桶酒便归你们了。”
“此话当真?!”万万没想到眼前对方居然回心转意,哪里还顾得上去问对方究竟要摆脱自己干什么事情,几个嗜酒如命的军汉二话不说便满口答应了对方的条件。
……
……
……
而另一边,塞萨洛尼卡城边的海湾码头上,十几艘大小的船只停靠在了海岸边。这里是另一支拉丁军队在这里负责守卫,他们大多数都是来自于意大利水手,作为雇佣兵接受博尼法斯的指挥组成了塞萨洛尼卡王国唯一仅有的海军力量。相比起海墙一段的防御,这里明显守卫要森严的多,毕竟海上现在是塞萨洛尼卡城联系外部唯一的依靠,一旦这里出了问题后不堪设想。
尽管博尼法斯本人倒是一点也不认为已经荒废的罗马海军还有力量组织海上袭击,但是在他的侄子丹尼斯特侯爵的坚持下,防御还是被加强了。
“什么人!”
在昏暗的火光中发现几个陌生的人影朝这里过来,警惕的意大利雇佣军厉声喝道,立即抬起了手中拉满弦的十字弩朝着黑暗处瞄准。
“再敢上前,就一定格杀勿论。”
说着只听“嗖!”的一声,强劲的弩箭裹挟着劲风破空而去正好『射』中了旁边的一棵大树上。
而这一幕直接吓得黑暗中的人顿时间大气不敢出,连忙抬手说道:“长官,别放箭,别放箭,是我们,放心,是自家人!”
连忙走到了火光前,只见几个同样是塞萨洛尼卡守军打扮的人出现到了意大利雇佣军的面前。
“原来是法国佬……”低声嘟囔着的意大利人一眼便认出了对方是海墙那边的巡逻队,而历来,他们意大利人和邻居法兰西人都不算太友好。但是既然同样都是在此处为博尼法斯国王效命,所以几个意大利士兵还是将手里的十字弩放了下来。
可就在这时,意大利雇佣兵的身后一个冷峻的声音忽然响起,让所有人不禁下意识为之悚然。
“阿尔方索大人!”
望见身后那个脸上满是伤疤的男人向他们这里走来,意大利士兵们连忙低下了头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而此人正是负责海港边防卫的长官,阿尔方索。
而那个男人的目光扫过了这么晚上出现在这里法国人,脸上神『色』先是微微一愣但随即便又恢复了冷峻,“这么晚了,你们来这儿干什么,这里可不是你们的防区啊!你们的长官难不成没有告诉你们这个时间是不能擅离职守的吗?”
颇有怒意,阿尔方索高声厉喝道,然而面前,几个法兰西士兵也一脸无奈地搓了搓手掌,道:“因为是实在有要紧的事情,要不然的话我们也不敢大晚上来打扰长官您的。着实是生意上——”
“够了!”脸『色』一变的阿尔方索立即打断了面前这群蠢货嘴边的话,一边屏退了身旁的部下冷冷道:“你们还在这里愣着干什么,继续忙你们的事情去!”
“是。”
见长官如此凶神恶煞,几个意大利雇佣兵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还是知趣地选择溜之大吉,不敢再做逗留。
……
望着周围的无关人等走开,神情冰冷的阿尔方索这才将目光重新移了回来,看着这几个胆大妄为私自赶过来找自己的人,怒喝道:“我不是早就已经说过了,除了约定好的地方,其他时间其他地点都不准过来找我吗?你们疯了,居然这个时候溜了过来。”
见阿尔方索一副震怒的模样,畏畏缩缩的几个拉丁士兵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这才将终于准备好该如何向眼前这个男人解释。
“老大,您消消气,您消消气,这些天丹尼斯特侯爵大人注意力都在北边,我们这儿只要没有大动静不会被发现的。而且我们实在是有要紧的事情的,要不然也不回来麻烦您。”
“哼,要不是那样你认为我会放过你们吗?到底有什么事情这么着急?!”阿尔方索嘿然冷笑道,表面上他是负责塞萨洛尼卡城海岸防守的守备官,而背地里面他和眼前这几个巡逻士兵勾结在一起经营着走私的生意,相互盘根错节。只不过为了防止意外,阿尔方索从来不会亲自『插』手其中,而今天这群法兰西人居然主动过来找自己着实让他有些意外。
而正当他疑『惑』之间,突然阿尔方索发现了什么勃然变『色』道:
“你们怎么人数不对!”
刚才的昏暗的火光之中他只看到了那几张自己认识的面孔,可是这时男人才注意到了另外几个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人,吓得马上魂飞魄散,脸『色』都僵住了。
可就在这时一个哈哈大笑的声音从黑影中传了过来。
“哈哈,原来您就是阿尔方索阁下。有胆子收我的钱却没胆子和我见上一面,未免太贻笑大方了吧!”
从容地掀起戴着的兜帽,只见和巡逻的几个拉丁士兵一同过来的热那亚商人坦然地走上了前来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而看着这一幕,脸『色』难看的阿尔方索看了看眼前这个意大利人打扮的男人又看了看那几个神情尴尬的手下,顿时明白了自己肯定是被卖了。
这群该死的法国佬!
第七十九章 圈套(下)
这群混账法国佬,果然靠不住!
知道自己背后『操』纵这一切的身份已经全部暴『露』,带着一行人上了船舱,阿尔方索一屁股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恨恨地说道:“真亏的你们这些热那亚人居然非要这样穷根问底,难怪说得罪整个整个意大利都千万不要得罪热那亚人。今天真让我给见识了。”
“哪里,哪里,这样您就实在过奖了,只不过我们鼻子灵光的很,一下子就嗅到了阁下您这里可赚了不少经了我们热那亚人手的金币。所以找到您自然并非是什么难事。”热那亚商人打着哈哈说道却让面前的阿尔方索更加脸『色』阴沉。
懒得理会这种鬼话,干脆打破天窗说亮话的男人随即说道:“究竟有什么事情就说吧,我可懒得和你们拐弯抹角。我虽然没有直接出面,但是为你们能够进来不被察觉打通了不知多少关节,每一枚金币挣的都是天经地义,你要是想和我谈钱的事情那我劝你们趁早打道回府。”
望着眼前阿尔方索一副恼火要逐客的模样,而带热那亚商人其他几个人也慌了,连忙说道:“老大,您先息怒。我们来自热那亚的朋友此次前来可是为了想要和我们商谈一项大生意的。要是错了这次机会您一定会后悔的。”
“生意?”见眼前的那几个人一副神『色』郑重的模样不似作伪,阿尔方索也不禁有些犹豫起来,毕竟谁也不愿意放弃一个发财的好机会,只是这究竟是真是假,却着实让他有些怀疑。与对面这男人合作的确有一年多了,但是他基本没有出面过到底能不能信任对方阿尔方索也实在把握不好。
而反观面前,那个热那亚男人却一副气定神闲的神态似乎一点也不着急,静静地看着阿尔方索缓缓地说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这一次来塞萨洛尼卡只不过是单纯有一个发财的机会想带给你们,至于你们究竟愿不愿意抓住就不是我考虑的事情了。大不了我那批货暂且寄存到罗德岛上去,虽然远一些也贵一些,但不过是少赚些钱而已。”
见对方若无其事地说出了这一番话,望着热那亚商人阿尔方索终于无法抵挡住这巨大的诱『惑』,咬了咬牙问道:“究竟是什么货物寄存在这里,就算是一笔生意我总要知道是什么吧!”虽然好似仍然有些犹豫,可是对面,热那亚商人却已经知道这男人也已经上钩了,而既然咬了鱼饵再想吐出鱼钩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随即这名商人也不再拐弯抹角吊阿尔方索胃口,示意着自己跟过来的几个仆从可以把带来的几个木桶给打开。
而那里面放的并不是原来所说的波尔多的葡萄酒,盖子刚一被起开,扑面而来肉寇、丁香等香料刺鼻的气味。然而望着这一幕,阿尔方索等人此时的眼睛确直接都直了起来。
这可比波尔多的上好葡萄酒值钱多了,一整桶香料啊……谁都知道意味着什么,西方对东方香料狂热的追求形成辽阔的市场是的其价格水涨船高,此时这一桶香料不啻于一桶金子。
难怪眼前这个热那亚商人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发财的大好机会。
“这……这,难道说……”只听阿尔方索的声音颤抖,当过十字军的他永远记得当初在阿卡城意大利商人倒卖香料日赚斗金的暴利,可他实在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也能遇到这样的好事。
然而对面的男人却漫不经心地道:“别急,我带来了整整一船就在不远处的海上,阁下。这些天不太平,而就这样停在海上我又不放心,塞萨洛尼卡虽然也在打仗,可是希腊人这些天根本打不进来,所以相比起来还是这儿安全多了。你们我也还算相信,我只要求在这里寄放一段时间,到时候我自有重谢。”
热那亚商人随即给出了一个慷慨无比的酬劳数字让阿尔方索几个人眼睛也都一下子直了起来,一时间差点喘不过气来。如果真的这样的话,事成之后他们就完全可以洗手不干过上富足生活何必在这里冒着随时可能丢到生命危险,无疑这样巨大的而诱『惑』已经没有人会拒绝了。哪怕是丹尼斯特侯爵之前下达的严令也被阿尔方索抛到了脑后。
二话不说随即狠狠地点了点头,阿尔方索道:“好,没问题,就这么办,成交!”
“那好,一言为定,那就劳烦阁下了。”见对方不出自己所料地欣然接受,完成了此次任务的热那亚商人动声『色』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道。
“那好,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命令手下人开关。”欣喜若狂的阿尔方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落入他人的圈套之中,对眼前的那一桶桶香料不疑有他,便答应了对方一切要求。而此时塞萨洛尼卡城中防务都集中在北城,,而没有人会在意这里发生的一切,阿尔方索自然更要趁着不被丹尼斯特侯爵发现赶紧偷偷放热那亚的走私船进来。
……
……
……
塞萨洛尼卡港湾,在阿尔方索的命令下,一脸茫然的意大利水手们只好从命打开了封锁海湾的铁索放外面早已经等候多时的热那亚商船进来。
而在此之前,警惕的阿尔方索还是命令自己的手下上下搜查过了这艘船只,不大的空间里面除了少量水手之外便没有其他人了,只有装载的一桶桶香料,每一桶也都被拉丁士兵打开后确认,确信没有里面任何隐患后,阿尔方索这才兴奋地安排这艘船入港,似乎一切都像表面上看的那样顺利。
然而他却不知道自己正一步步迈入别人所为他铺设下来的圈套,那些木桶之中,尽是珍贵的肉桂、豆蔻、丁香等香料,刺鼻的气息恰到好处掩盖住了一丝硝烟的味道,而从未见过火『药』的拉丁人根本没有察觉出来,也问不出这味道和香料有什么不同,便无知地让这驶入港口的那一艘小船逐渐朝着塞萨洛尼卡那一艘艘大小舰船驶去。
而这一幕,尽收于不远处海上一艘船上正静静窥视这一幕的少女眼中。望着天空中朦胧美丽的月『色』,安东尼娅多利亚用手撑着下巴自言自语道:“该助你一臂之力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而接下来的成败就靠你自己一个人咯,笨狐狸!”
第八十章 夜火之花(上)
根本不知道眼前船上装满的都是危险的火『药』,满心欢喜的阿尔方索只想着日后发财,便没有任何警惕地让自己的手下偷偷打开封锁海湾的铁索放行。
而其他人也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察觉,毕竟他们打开木桶查看过,而其中最上面的确是珍贵的肉桂豆蔻丁香等东方香料,然而火『药』刺鼻味也恰到好处被遮掩,没被任何人怀疑。
只见,热那亚那艘的小船缓缓地行驶进了塞萨洛尼卡湾之中,终于停靠在了码头边。
为了防止被人怀疑,阿尔方索还偏偏正好让热那亚人把船停泊到塞萨洛尼卡海军的那十几艘大小战船边上,而这恰好正中热那亚男人下怀。望着这愚蠢的一幕,好似自掘坟墓,商人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意,然而在周围拉丁士兵眼中却以为是合作达成的喜悦,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一场圈套之中。
“那么这便交给你们了。”看着船已经就绪,热那亚商人掐算着时间差不多已经差不多了,随即脱帽致意道。而阿尔方索则另外安排了一艘船送热那亚的走私贩离开,他们已经定好了交接的日期,而慷慨的商人支付的一大笔预付款便足以让他动心不已。正因如此哪怕冒着被丹尼斯特侯爵发现而受到严惩,阿尔方索也决定铤而走险,至于其他的人这些意大利雇佣军本来就是为了财富而来,为了金钱他们当然愿意铤而走险,相比起富裕的生活忠诚并不能使得他们在乎,因此所有人都乐见其成。
很快,夜『色』更深了,而举着火把目送着热那亚商人的离开,阿尔方索难掩心中兴奋的神『色』,这么大一笔生意,等这里的战事结束便终于可以脱离现如今刀头喋血的生活,不必为了糊口而惴惴不安了。心中正一边盘算着,而一边缓缓从码头边上准备回到自己的岗位,忽然间阿尔方索却停住了脚下的步伐。
而另一边,乘着小船缓慢地驶离塞萨洛尼卡的海湾,望着天空上明亮的月『色』,任务完成的商人也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回想着之前拉丁人上船搜查,他至今仍然为自己捏一把汗了。要不是早有准备,对方就算认不出那叫“火『药』”的粉状物也一定会怀疑。只是自己花大价钱采购的香料就要这么付之一炬了,着实心疼。
他之前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这种一直被雪藏的闲棋冷子在这个烽火连天的时候被安东尼娅小姐给唤醒,付以重任,尽管心里面自己一万个不愿意,但他也不敢违逆,不过总算终于还是瞒天过海将东西运了进去,而接下来的事情就轮不着自己来管了。
只不过离开前他还需要确定几件事情才行
“引信你们之前已经点着了吧!”男人望着身边的部下仍然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而身旁,几个手下连忙答道:“请放心吧,我们确定已经点着了,而算起来时间我想应该也已经差不多了。”
“那就好。”这才放下心来的商人点了点头,这样就算失败自己也可以给安东尼娅多利亚一个交代。
而看着商人的神情,其他几个热那亚人却仍然一头雾水,问道:“只是老大,安东尼娅小姐让咱们运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啊?居然让我们这么小心,而且就那么放在那里也太奇怪了。”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不过似乎应该是和希腊火一样的燃烧武器,所以安东尼娅小姐才嘱咐我们一定要小心。”男人回答道,可是实际上他的心里面也在好奇那木桶黑『色』的粉状物究竟有什么威力居然让自家的小姐都那么忌惮事先千叮咛万嘱咐。但更让他不解的是,要是那玩意儿和希腊火一样就算烧着了,顶多也只能烧毁周围一两艘战船才是,安东尼娅小姐未免把那所谓的“火『药』”威力想的太过夸大了一些吧!
完成此行目的的热那亚商人心中不以为然,准备离开塞萨洛尼卡城交差,在他看来第二天顶多城中传来一两艘战船被焚毁消息以及塞萨洛尼卡守军对海上更加严密的封锁。然而与此同时,因为交易达成仍然欣喜若狂的阿尔方索却因为兴奋忍不住登上了停靠在海上的货船,想要再看一看那些贵如黄金的东方香料,哪怕是闻一闻它们的芬芳也仿佛置身于满是金银财宝的宝库之中。
然而当他刚一踏上漆黑的船舱之中,便看见了一点微红『色』的火星在眼前闪烁,而他的耳边也能够听到微弱的嘶嘶声,只见那点火星一点点朝着装着香料的木桶靠近只有几寸之遥,从没有看见过引信的阿尔方索当然搞不清楚这究竟是什么,然而潜意识里一种不祥的预感却让他下意识地便想要去阻止,然而他『摸』着黑想要快步上前的时候,一切却已经都迟了。
只见那点红『色』的火星跳进了木桶之中,而下一刻,在阿尔方索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看见了从未见过白炽,而紧接着便是排山倒海的炽浪在一瞬间将他吞噬殆尽。
轰!!
塞萨洛尼卡海湾的海面上巨大的爆炸声响彻原本宁静的这个夜空,而在所有拉丁守军瞠目结舌那艘热那亚留下的货船从中炸开,而周围惊恐的士兵们如同爆炸的碎片一般向四周飞『射』出去。但是巨大的爆炸引发的火浪却在一瞬间将周围的一切吞噬,仿佛连海水都要蒸发掉一般。连岸上尚且如此,在海上被波及到首当其冲的塞萨洛尼卡战船也摇摇欲坠,只听断裂的船身发出阵阵无力的。哪怕最坚固的龙骨也如同垂死的生命,轻易地直接支离破碎。
“上帝啊!”无助的士兵被气浪直接撞飞,幸存的人在岸上惶恐地看着像是燃烧的海面只以为是世界末日已经降临,喃喃自语地祈祷神能够宽恕他们给予庇佑。
但这一切却根本没有结束,“轰隆!!”又是一声巨响,塞萨洛尼卡的海岸冲出了一股炽热的波浪,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响,滚滚浓烟如同铺天盖地的沙尘暴一般,腾空而起,伴随着猩红『色』的火焰妖艳绽放,而爆炸仍然没有停歇,使得一朵又一朵夜火之花彼此之间争奇斗艳。
随着爆炸声不绝于耳,整个海上停泊的战船也被付之一炬,残破的碎片如同流星雨般纷纷坠落,毫不留情地砸向了岸上仓皇逃窜的士兵。
这一刻,这座城市,也好像摇摇欲坠。而火光,仿佛冲破天幕。
第八十一章 夜火之花(下)
“圣乔治啊!”望着腾空而起的火光照耀着此时的夜空,乘着船离开的热那亚人面面相觑,半晌才发出了惊骇激动的惊呼。如此浩大的声势完全超乎他们的预料原来安东尼娅小姐说的是真的,而现在躺在海港里面的那些战船恐怕连一根完整的舢板都没有留下吧!
这种巨大的威力完全超出了希腊火,虽然需要的量巨大,可是波及范围却更广,可以想见只要运用得当,这将绝对是可以取代希腊火更加恐怖的武器,而且相对局限『性』要更少。越想越觉得震撼,望着已经是火光冲天的塞萨洛尼卡城,他更加佩服的是搞出这玩意儿的家伙,随着日后这件武器被大规模投入战场,整个世界的战争将迎来一场新的变革。
与此同时,塞萨洛尼卡城中被剧烈的爆炸声从梦中惊醒的拉丁人也注意到了海湾附近火光冲天的景象,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很明显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而在城北驻扎的丹尼斯特侯爵刚已得到消息便已经意识到了是停泊在海上的战船一定出了事情,二话不说便带着手下的军队火速赶往了城南。可是率领着骑兵部队来到了海边却还是被眼前的这一幕彻底惊呆了,饶是他之前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还是没有料到原本停靠在海上的那十几艘战船早已经被火浪彻底吞噬,甚至连一块船板都没有留下,海面上到处都是残破不堪的船只碎片,这根本不像是被火焰吞噬之后的景象,望着一片狼藉的现场,丹尼斯特侯爵又惊又怒。随手拽起一个吓得瘫倒在地上的意大利外籍士兵怒吼着问道:
“告诉我,这里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近乎咆哮着的男人从未有过『露』出这样凶狠的神情,让身旁的随从都感到心惊,一向待人随和的这位丹尼斯特大人看来是真的怒急了。
可是被吓傻的那名士兵却仍然恍然如同在梦中根本没有缓过神来,只是口中喃喃自语着听不懂的话,断断续续来来回回便只是“爆炸”、“天罚”、“末日”之类的几个词语。但这反而让丹尼斯特侯爵的心中更是蒙上了一层阴影。无奈之下,他只好松开了自己的手,命令自己的部下赶紧去安排收治周边受到爆炸波及的死难者,而其望着漆黑的海面以及仍然冒着火焰的战船残骸,神情之中透着说不出的沉重。
“该死的,该死的!”
屏退了周围手下的男人狂怒地咒骂着,狠狠地用脚猛踩被海浪拍打回岸上的破烂船板,虽然毫无证据,但是丹尼斯特可以肯定这绝对是希腊人干的好事,唯一不知道仅仅是对方的手段罢了,然而这根本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敌人此时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整个塞萨洛尼卡现在等于彻底失去了退路,等到明天这件事情全城知晓之后会掀起什么波澜,丹尼斯特简直想都不敢想,而此事对士气的打击有多大,也不言而喻。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之前白天城外的希腊人保加利亚联军为何一直没有发起进攻的原因了,根本就是那只莫利亚的小狐狸为了麻痹自己而做的!
太大意了!完全提防于可能回来的夜袭,却没有料到对方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切断塞萨洛尼卡和外界唯一的联系。
真不愧是一只狡猾凶猛的狐狸。即便作为敌人,丹尼斯特侯爵还是不得不佩服自己对手的手段,但只可惜与这种人无疑是一场噩梦。
而彼时,在塞萨洛尼卡城外的查士丁尼也远远地便看见了黑暗中远处火光,尽管距离遥远,但是他也可以肯定绝对得手了。刚才那剧烈的爆炸声即便从这里也能够听见,自己的目的终于达成了,没有了最后退路,塞萨洛尼卡城中的拉丁军队变成了困兽,而被『逼』上绝路的野兽即便是再表现的凶猛,锐气已挫而它的破绽便会暴『露』出来,查士丁尼相信即便城里的指挥者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也将无法阻止这一切。
几乎已经握住胜券的查士丁尼此刻的脸上也久违得『露』出了一抹得意的微笑,但身后一个陌生的声音忽然响起。
“查士丁尼大人,我可总算找到您了。”
微微一愣的查士丁尼下意识转身,只见一个保加尔人此时出现在了自己的背后。
“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眉头微蹙的他看着眼前的人气喘吁吁的模样似乎是急急忙忙跑到自己这里来的,很是疑『惑』,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上接不接下气的这名保加尔男子这才缓过气来,连忙说道:“是沙皇陛下让我来找您的,他找您有事相商。请您速速前去。”
“卡洛扬陛下要见我?”查士丁尼诧异地问道,明明自己傍晚时分便已经与他见过一面了,怎么这个时候又要见自己。但最终他也没有在去过多过问,兴许那位沙皇也已经知道城南那里已经得手,是找自己商量明天继续进攻塞萨洛尼卡城的事情,不疑有他,于是乎便跟着眼前这名保加尔人一同前往了沙皇的牙帐。
而此时,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都听到了刚才塞萨洛尼卡城里面传来了的动静,而冲天的火光也让不少人都走出营帐想要去看看究竟。反倒是和带路的保加利亚侍从一同前往沙皇的牙帐一路上查士丁尼反而没有见到什么其他的人,而抵达了目的地,却只见牙帐外面居然连个守卫的也没有,这让看见这一幕的查士丁尼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如常。
“看样子连侍卫们也被刚才的动静给惊动到了似乎都去凑热闹去了。”不动声『色』扫视过周围,查士丁尼看着身旁的内侍官微微打趣道。
而看着这一幕,这名保加尔内侍官却脸『色』不变地解释道:“那怎么可能,没有沙皇命令谁也不敢擅离职守的,也许是陛下刚才带他们出去了,稍会儿便会回来,不如您先进去等候吧,查士丁尼大人。”
内侍如此建议道,可是他口气此时却似乎有了变化,完全不像是商量的口吻。
“既然如此,那么我就暂且先进去等一等吧。”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查士丁尼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的脸上仍然似乎是一片茫然不知的神情,但是那双眼睛里面若是细细观察便会发现闪烁着一丝微妙的光。只见他径直掀开了帷幕走了进去。而刚一踏入这漆黑的牙帐之中,扑面而来的便是他这种经历沙场早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血腥味。
下一秒,一道尖叫声便划破了夜空。
“有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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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卡洛扬之死
“有刺客!”
随着一声尖叫划破了夜空,黑暗中一直蛰伏着的士兵骤然间将整个沙皇的牙帐团团包围住,只见他们一个个都全副武装,但是这些人却根本不是卡洛扬沙皇的侍卫。
而在牙帐里面,仅仅听见了外面传来的动静,查士丁尼便已经确定这是一个早已经为自己准备好的陷阱。从刚才在外面的时候他便已经察觉到了这其中的古怪,不过若是当时他『露』出丝毫的迟疑,外面那些埋伏的人也许便会当场解决掉自己。
一切显然已经预谋好了,就是为了栽赃自己,而查士丁尼此时闻到的血腥味也让他心中立即意识到了不妙。点着了身旁烛台上的蜡烛,昏暗的火光下他终于看清了沙皇牙帐之中此刻正躺着一具已经冰冷僵硬的尸体在血泊之中,而那具尸体正是不久前还在试图好言相劝拉拢自己的保加利亚沙皇卡洛扬阿森。
尽管查士丁尼自己也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但是被称为“罗马人屠夫”的卡洛扬真的就真么被人杀死了。正如历史上被人刺杀,胸口处的致命一刀让其根本没有怎么挣扎便当场毙命。而看地上血『液』凝干的程度,卡洛扬沙皇本人显然是不久前被杀的。而身处在这里的自己现在无疑是有最大的嫌疑,要是被外面那群不怀好意的人抓住的话那么势必百口莫辩。
而就在查士丁尼进退维谷的时候,只听
“嗖!”
牙帐之外,传来了利箭破空的声音,大气被撕开的瞬间让查士丁尼变了脸『色』,立即做出反应的他连忙仆倒在地,这才让掠过头顶的飞箭没能取走自己的『性』命。
但饶是如此,电光火石之间还是让查士丁尼心有余悸,但心里面却反而送了一口气,看样子对面也有些忌惮,所以不敢立即冲进来一拥而上。要是那样的话,寡不敌众的查士丁尼必死无疑。
纵然这样,现在查士丁尼却仍然身陷绝境,他完全低估了保加尔人的下限,某种意义上这些家伙真的是拜占庭的继业者,连宫廷的阴谋和刺杀都学得有模有样,被团团包围的年轻人如今命悬一线,而牙帐之外,保加尔人的弓箭仍然不断『射』来。查士丁尼勉强躲在了桌案后面这才幸免于难,而现在唯一的出路便是冲出去重围回到自己的营垒,可外面却全是敌人的弓箭手,这种时候总不能奢望能让对方的『射』手停止攻击吧!
一言不发的查士丁尼也在心中苦笑,这次是真的陷入进险境去了,而对面显然早有准备,就是要致自己于死地的。现在唯一他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拖延时间,可当查士丁尼的目光随意扫过周围,忽然落在了血泊中一样东西却让查士丁尼眼睛猛地一跳顿住了。
是那顶保加利亚的铁王冠,虽然上面已经沾满了卡洛扬沙皇的鲜血不成模样,然而凭借着对约柜碎片的感应,查士丁尼一眼便认出了它。而就在这个时候,查士丁尼的脖子上,一直挂着的那只吊坠盒再一次散发出了那熟悉的浅白『色』光芒约柜今天第二次又主动苏醒了过来。
稚嫩声音在查士丁尼的耳边响起,犹如雪中送炭,而查士丁尼也不禁愣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果然,还是要我帮你一把才行呢,不过至少第二块碎片你总算交到了我的手中。”
而这话音才刚一落下,紧接着漂浮着的约柜上散发着白『色』的光芒便骤然间炽烈了起来,查士丁尼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便突然间被那四『射』的光芒吞噬了进去,随即两眼一黑,便只觉得自己在这一刻似乎是坠落向地狱的最深沉便再也没有了知觉。
“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沙皇牙帐处传来了有刺客的惊呼声之后,四处的保加利亚贵族和士兵便纷纷朝这里赶了过来,所有人之前都将注意力放在了之前发生变故的塞萨洛尼卡城,却没有想到他们的沙皇那里居然遭逢刺客。紧张的人立即赶去了那里,而其中也包括刚刚听闻消息的提奥多尔亲王,他也知道查士丁尼的计划,而看着塞萨洛尼卡城中的动静料想十有已经得手了。但是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却听闻了这样不祥的消息,不安的他立即抵达了卡洛扬沙皇的牙帐,却已经看到早有一大批人感到。而紧接着的传来的流言蜚语便证实了他来之前的不安,而这个消息也让所有在场的人都勃然变『色』。
就在不久之前,卡洛扬沙皇遇刺驾崩了!
惊惶的阴霾笼罩在所有人的头上,一国之君居然就这么被人刺杀,而现在大军在外,群龙无首,提奥多尔看着这一幕心中也一下子凉了半截,之前的努力全部付之东流了。
可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却让提奥多尔杜卡斯更加意想不到
“是谁杀了沙皇陛下,我们要让他血债血偿!”
不知人群中是谁最先大喊出了这一句,顿时间就像是点燃了整个保加利亚上下的情绪,只见群情激昂的保加尔人眼睛中满是复仇的火焰。让看着这一幕的提奥多尔都心惊胆战,不知怎么的感觉气氛似乎变得有些不妙。
而下一刻,一名尖着嗓子的保加利亚内侍官突然间用手指指向了他身上,大叫道:“杀死卡洛扬陛下的就是他们,就是这些希腊人,我亲眼看见那个叫查士丁尼的希腊人走进了沙皇的牙帐之中,等我一进去便看见了陛下已经倒在了血泊里面。”
什么?!
这一刻,众多勃然变『色』的人都把仇恨的目光『射』向了他们身后正站着的提奥多尔亲王以及他身边的人,所幸侍卫一直跟随在侧,紧张的罗马士兵们连忙将提奥多尔杜卡斯挡在了身后,随时提防着可能突然发难的保加尔人。
就在千钧一发的这一刻,一个声音却恰好响起阻止了群情激奋的保加利亚上下准备不分青红皂白复仇的冲动,而走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保加利亚的那位年轻的大公伊凡阿森。
“都给我住手!”
第八十三章 消失
“都给我住手!”
人群中在贵族们的簇拥下,伊凡阿森大公及时阻止住了全军上下群情沸腾的冲动行为,方才让提奥多尔亲王以及他的随从们松了一口气。而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王国另一位大公,鲍里尔阿森。负责左右大营军务的他们二人也是刚刚得到消息,这才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而看着被刺杀的卡洛扬沙皇的遗体被抬了出来,他们这才相信原来消息是真的,当即冲了上去悲痛欲绝俯身嚎啕,这反而更加挑动了此时保加尔人上下同仇敌忾之心。
“究竟是干的?刺客现在在何处我要将他碎尸万段!”『性』情一向刚烈的鲍里尔阿森怒声咆哮道,声若洪雷,而那双眼睛里面此时也布满血丝丝毫不像是作伪,显然愤怒极了。
这时,只见一言不发的保加利亚贵族们将目光都投向了提奥多尔亲王一行人,而那个狂怒不已的大胖子也朝这里凶神恶煞地望了过来、
看着那一副择人而噬的神情,着让一旁的提奥多尔亲王等人也觉得心惊胆战,显然所有人都将嫌疑放在了他们身上,可是想起刚才那名内侍官的指控,提奥多尔本人却无论不相信查士丁尼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的确凭那个人的身手,做到这一切不是没有可能,毕竟阿萨辛刺客的威名可是一向如雷贯耳的,但提奥多尔杜卡斯却更了解查士丁尼的为人,如今塞萨洛尼卡城已经就在眼前他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愚蠢的事情使得计划功亏一篑呢。
这一定是有人想要诬陷查士丁尼!
对此确信无疑的提奥多尔终于恢复了镇定,而此时鲍里尔阿森本人也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突然拔剑出鞘指向了他。
“放肆!”
提奥多尔杜卡斯身边的侍卫们惊怒交加也同时拔刀在手护卫着他们的亲王,可是对此魁梧的鲍里尔根本毫不在意步步紧『逼』,气氛一时间降至冰点,剑拔弩张的双方之间矛盾爆发似乎一触即发。
“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鲍里尔冷冷地低吼道。
可提奥多尔此时脸上却『露』出平静的神情,摇了摇头道:“很遗憾,尽管我也对沙皇陛下的离世痛心疾首,但这一切我也和你们一样一无所知。如果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那几个和我一同前来的贵国贵族,之前我一直都在营外寸步未曾离开,又怎么能够害死卡洛扬沙皇陛下呢?”
“你撒谎,我刚才亲眼看见了那个叫查士丁尼的人进了沙皇的牙帐之中。除了他之外就没有人再进去,肯定是他刺杀了卡洛扬陛下。希腊人你们休想狡辩!”提奥多尔的话音才刚一说完,之前的那名内侍官便又尖着嗓子指控道,挑动着在场的所有人的神经,原本刚刚稍微有些平复下来的众人又变得躁动起来。显然有了内侍官的这一句话,大多数人都直接将刺客的嫌疑锁定在了提奥多尔和查士丁尼他们的身上。只等着目前主持大局的两位大公一声令下他们便要准备发难为死去的沙皇复仇。
而提奥多尔杜卡斯也清楚,接下来自己的一言一行将决定着他们的生死,要是稍有不慎的话,恐怕原本并肩协力对付拉丁人的盟友便将可能成为不死不休的仇敌。
此刻,他更加确信刺杀卡洛扬的人不仅仅由于嫁祸更是为了扼杀这一次联军进攻塞萨洛尼卡城的大好机会。
深吸一口气的提奥多尔亲王随即望向了刚才指控自己的那名内侍官反问道:“你口口声声说是查士丁尼刺杀了卡洛扬陛下,那么证据呢?只凭你空口白牙一张嘴说出来的话我凭什么能够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你们有抓住刺客吗?或者哪怕查士丁尼身上的东西有遗落在这里这样才算证据确凿,否则就凭你这种苍白无力的目击证词恐怕根本不足以证明什么问题,因为它完全可能是捏造的。你们说是么,二位大公?”
此言一出,所有贵族也都微微一愣,因为提奥多尔所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而他们目光所注视着的那名内侍官此刻刚才的气势完全为其所夺,居然半晌才期期艾艾说道:
“这个我带着侍卫们第一时间就冲进了牙帐之中,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望着结结巴巴的内侍官,一旁的伊凡阿森也不禁不耐烦地喝问道。
“他消失了。”见伊凡大公也疾声厉『色』催问,而其他人也急于知道事情的真相,此刻面『露』难『色』的内侍官只得如实答道。他既没有用“不见了”也不用“逃跑了”,而是用“消失了”,因为那个叫查士丁尼的年轻人真的宛如蒸发了一般,原本这是一个天衣无缝的天罗地,将查士丁尼匡进来的他们本来确信无疑对方『插』翅难逃,而当他们包围之后发现其中半晌没有动静等连忙冲进去却发现牙帐内外早已经一个人影都没有。而没有抓住查士丁尼,那么就正如提奥多尔所说,查士丁尼行刺没有确凿的证据。而搞砸了这一件事情的内侍官开始极力想要转移注意力,而现在纸已经包不住火的他明白自己将承受什么样的后果。
内侍官的眼睛中划过了一道惧『色』看了一眼自己身旁便又连忙低下了头,然而眼尖的提奥多尔亲王却还是捕捉到了这一个细节,顺着视线捕捉到了应该有最大嫌疑的对象。
居然是他!
而另一边,即便理屈穷词,内侍官却仍然一口死死咬住他看到潜入牙帐中的刺客绝对是查士丁尼,信誓旦旦的模样让许多保加利亚贵族也真的相信事实如此,毕竟这名内侍官虽说没有证据,但提奥多尔杜卡斯同样也没有证据证明清白,而更重要的是查士丁尼到现在一直都迟迟没有出现也更加加重了众人对他的怀疑。
可正当此时局面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虚弱的声音这时从人群的身后传来,
“你们是在找我么?”
随着话音落下,几乎所有人都在第一时刻循声望去,尽管那声音有气无力,但是他们都认出了那个声音的主人正是不见了的查士丁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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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铁王冠
“你们是在找我么?”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这时从人们的身后传来,尽管听起来虚弱无比,但人们根据之前战场上的表现还是立即认出了那的确是查士丁尼的声音。
什么?!
一众保加利亚贵族们不可思议地循声望了过去,只见在几个士兵的搀扶下,脸『色』有些苍白的年轻人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神情平静而从容。
可是四下中,此刻尖锐的目光却犹如锋利的弓箭『射』向面带着病容憔悴不已的查士丁尼,而周围剑拔弩张的气氛也一下子降至冰点,只见拔出弯刀的保加尔侍卫们随即围了上去只等一声令下便要将这个刺杀沙皇的最大嫌疑人当场拿下。
而那名作证的内侍官更是煽风点火地尖叫道:“就是他刺杀了沙皇陛下。快……快把他拿下!”
这看似惊慌失措的模样此刻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提奥多尔亲王眼中却是显而易见的挑拨,而果不其然,原本稍微缓和的贵族旋即又群情激昂,看着查士丁尼的眼神也变得杀气腾腾。恐怕稍有不慎,事情便会变得不堪设想。不过相比起来此时最糟糕的却是,真正能够掌控局面的人却各怀鬼胎,某种意义上真相已经不再那么重要,失去了卡洛扬群龙无首的保加利亚王国接下来面对的是权力的真空造成的争斗,那样也将意味着围攻塞萨洛尼卡的几乎他们将彻底丧失。
心情复杂的提奥多尔杜卡斯看着眼前面容虚弱的查士丁尼,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应付现在的局面。而无论卡洛扬沙皇被什么人刺杀,这个年轻人看样子都没有没办法彻底撇清,这也势必会给对方可乘之机煽动蛊『惑』人心。
但就在这时,坦然望着眼前周围气势汹汹的场景,神态如常的查士丁尼却淡淡地道:“刺杀卡洛扬陛下?这怎么可能呢,我为什么要这样做?而且从之前到现在我一直没有来过牙帐这边,又怎么有行刺的机会。”
那双眼睛波澜不惊,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查士丁尼干净利落地否认了内侍官的指控,而人们也无法在这个年轻人的脸上找到一丝说谎的痕迹。
可见查士丁尼矢口否认,气急败坏的内侍官却立即大叫道:“你休想狡辩,我亲眼看见你潜入沙皇牙帐之中图谋不轨!你别以为藏起来这时候出来就可以撇清关系!”
这名内侍官清楚之前自己放跑了查士丁尼已经是巨大的疏忽,此刻他也只能死死咬住查士丁尼不放,否则的话,事后他必然将要迎接那位大人庞然的怒火。越想越慌,这名内侍只顾着将注意力再一次聚集向查士丁尼身上却不经意间说错了话,而这恰好给了查士丁尼捕捉到反击的机会。
“哦,你刚才是说你看到了有可疑的人潜入沙皇的牙帐之中,结果你视若无睹就这样让卡洛扬沙皇被杀才反应过来,是么?”
目光如炬的少年冷笑着的反问顿时让一部分人猛然惊醒,的确本应该守卫森严的牙帐居然就这么被一个『毛』头小子轻易进入将沙皇杀死,的确匪夷所思。而如果真的如同这名内侍官所说的话,那么就太值得怀疑了。以至于连一向鲁莽的鲍里尔阿森也感觉其中似乎有些古怪。
而哑口无言的内侍官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心中一颤,连忙辩解道:“我只是以为沙皇陛下和你有要事相商所以才没有察觉到你心怀不轨,否则的话……”
“否则的话那就当场冲进去阻止这一切了么?这恐怕有些言不由衷,按照你刚才的描述,也就是说你根本没有亲眼看见卡洛扬沙皇是死在我的手上,那么你凭什么口口声声说我刺杀了卡洛扬沙皇呢?”查士丁尼嘿然冷笑,直接打断了内侍官才说了一半的话,而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从头到尾查士丁尼行刺沙皇都不过是这名内侍官的一面之词而已,而内侍和守卫眼看着一个希腊人单独进入沙皇的牙帐中却不加阻止的行为也的确引起了许多人的怀疑。
毕竟保加利亚王国之中相互间的勾心斗角一直都存在,就比如上任沙皇也同样死于宫廷阴谋里面,并非没有人怀疑卡洛扬是死于内部倾轧。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然而你说了这么多,你也同样没有证据表明当时你不在场,不是么,查士丁尼君?”
只见一双冰冷的眼睛凝视着查士丁尼,本不置一词的伊凡大公却在此刻突然开口问道,将事情的一切焦点又重新汇聚到回到了原点,而营地中气氛也一下子急转几下。毕竟凭查士丁尼刚才的那三言两语只能动摇一部分人却根本无法说服他们从而撇清其存在的嫌疑。
而就在所有人以为查士丁尼此刻也无法辨白的时候,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却这时从不起眼的地方传了过来。
“如果说是证明的话,大……大公,我想我们应……应该可以为查士丁尼大人作证。”
此言一出,顿时所有人脸『色』一变,而望着声音的源头,说话的正是之前搀扶着查士丁尼过来的那几名士兵。只见他们身上穿着都是保加利亚军队的戎装,而保加尔人中一名贵族随即一眼便认出了他们的编制,脱口而出道:
“我想起来了,你们应该是后军的康诺丁伯爵的人吧,怎么会和查士丁尼在一块儿?”他明明记得那里无论是和罗马军队大营还是沙皇牙帐都有很长的一段距离才对,而这句话刚一说出口便立即让在场的人意识到了什么。
而查士丁尼这时也淡淡地微笑道:“是的,之前我遇到他们的时候就在后军大营之中,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如果查士丁尼君真的是谋杀卡洛扬沙皇的刺客,就算他身上『插』着翅膀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出现在距离这里甚远的后军大营。现在,在场的诸位,你们还在怀疑是我们干的吗?”恰到好处的接住话茬,提奥多尔亲王见查士丁尼已经有了洗脱嫌疑的有力证据随即态度焕然一变,强硬地站了出来,而形势再一次发生了逆转。
但就在这时,沙皇的牙帐中,却传来了收拾现场的侍从惊慌失措的声音。
“铁王冠,保加利亚的铁王冠不见了!”
而这个消息落入进保加利亚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耳中,顿时间所有人犹如坠入冰窟,勃然变『色』!
第八十五章 离心离德的联军
1206年,在绝对的优势下围攻塞萨洛尼卡的保加利亚罗马联军成功焚毁拉丁人战船之后已经取得了战场上的主动。可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情却让战事发生了转折。
保加利亚沙皇卡洛扬阿森的死,使得两国联军联合进攻收复塞萨洛尼卡的计划彻底画上了休止符,群龙无首之下,几乎大半的保加尔贵族都站在了伊凡大公的这一边力主班师回朝。而本来好战的另一位大公鲍里尔阿森此刻态度也模棱两可,无论提奥多尔亲王本人如何极力游说,最终联军解散的结局已然无法挽回。
现在城中的拉丁人已经陷入绝境,攻陷塞萨洛尼卡城已经只是时间问题,难道保加尔人就真的愿意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努力都半途而废吗?
无可奈何的提奥多尔本人也忍不住痛心疾首,而此时他身旁的查士丁尼脸上却仍然毫无任何的波动,对发生的一切似乎根本不意外,以至于让提奥多尔亲王本人都心中有些怀疑。
“卡洛扬的死你到底知不知晓其中内情?”
“这重要吗?他已经死了,而这一切的造成的影响也已经无法挽回了。那个人的目的已经达到,即便您再怎么其他挽回,这支军队已经支离破碎离心离德了。这一点您应该最清楚啊,亲王殿下。”淡然地回答下,查士丁尼并没有直接回答提奥多尔对他的质问。而另一边,保加利亚军队的营寨中各个贵族都已经准备带着自己的军队离开马其顿境内。不过与其说是因为没有了主心骨保加尔人才选择撤退,倒不如说是为了回去争夺权力真空后的主导权。由于没有直接的证据无法找到真正杀死沙皇的凶手,而作为国宝的保加利亚铁王冠也消失不见,如今的保加利亚甚至没有合法的继承人,那么接下来谁先返回本土抵达索菲亚便意味着日后争夺沙皇之位便将得到主导权。
这也就是为什么无论是伊凡阿森还是鲍里尔阿森,他们两人都没有对即将告破的塞萨洛尼卡城产生兴趣的原因。
而望着查士丁尼此时的身上正披着厚厚的大氅,提奥多尔却始终感觉有什么不对,自从那一天起这个少年的脸『色』便一直很不好,身体也犹如生了一场大病始终说话有气无力。而现在失去了保加尔人的协助这简直可以说雪上加霜,让失望的提奥多尔杜卡斯也终于选择了放弃。
“看样子现在我们只能选择撤退了。”身心俱疲的亲王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等保加利亚军队撤离,他和查士丁尼的军队共计也不过两万人,而凭他们这一点人想要攻陷一座守备坚固的城池几乎是不可能的。毕竟罗马帝国军队废弛积重难返,他们手里真正可用之兵并不多,继续留在这里无疑要承受巨大的风险。周围其他之前忌惮保加利亚军队的拉丁贵族随时可能蠢蠢欲动进行反扑,而要是君士坦丁堡和威尼斯两方面也将有所行动,那么陷入危机处境的便将可能是他们。
然而,令提奥多尔亲王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
只听查士丁尼却镇定自若道:“为什么要撤退?现在才是进攻塞萨洛尼卡城最好的时机,某种意义上,卡洛扬的死和保加利亚军队的撤退,反而帮助了我们解决了很多问题。”
“你该不会在跟我开玩笑吧,查士丁尼君!这可是帝国境内第二大的城市,凭我们现在这点军队根本无法攻破这里。与其这样还不容暂时退回伊庇鲁斯,等待重整大军进行反攻。”在提奥多尔看来,查士丁尼仍然坚持再战的想法简直是疯狂的举动。
“我当然没有开玩笑,现在要是撤回去的话才真的算是让所有的努力毁于一旦,如果错过了机会不仅仅代表着塞萨洛尼卡城的收复将可能拖延几年甚至十几年,更重要的是米哈伊尔皇帝便将会借此为口实得到一次排除异己的大好机会。这是你我唯一翻盘的机会,提奥多尔殿下,你现在清楚了这一点确定就这样甘心放弃。”
对利弊分析一针见血的查士丁尼一语道破了提奥多尔杜卡斯的隐忧,而听罢眼前这个年轻人所说的话,原本已经放弃进攻塞萨洛尼卡打算的提奥多尔亲王此刻也沉默不语了。
这个小子绝不是信口雌黄危言耸听,事实上以提奥多尔对自己那位兄长的了解,他知道米哈伊尔杜卡斯绝对会如查士丁尼说的那样做的。到那时,恐怕连他自身都将难保,更别谈割据一方了。某种程度上,他和查士丁尼这下真的是生死相关荣辱与共了。
然而提奥多尔亲王还是有些犹豫,毕竟凭着点人,眼前这个年轻人何来自信可以攻陷眼前看似坚不可摧的塞萨洛尼卡城呢?
……
就在男人依旧踌躇不决的时候,急促的马蹄声和战马的嘶吼却打断了他的思绪,只见保加利亚军队中一支骑兵突然驰骋而来,突入罗马军队的营寨壁垒之前。而来者人马雄壮,气势惊人,一时间惊疑不定的拜占庭士兵们也赶忙拿起手中的武器准备组织防御警惕地望着眼前这些不速之客。
而为首的那名保加尔骑兵军官这时却在大营外大声喊道:“查士丁尼阁下可在,我奉鲍里尔大公之命前来,请您允许我有事求见。”
鲍里尔大公?!查士丁尼和提奥多尔两人都有些惊讶,不明白这种时候对方派人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可是查士丁尼最终却还是一个人走出了营垒之外,望着眼前气势汹汹的这支精锐骑兵问道: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而查士丁尼的话音才刚落,随即原本还在马上的这些保加尔骑手却突然从马鞍上跳了下来,猛地单膝跪下,“奉鲍里尔大公之命,我们将留在这里跟随查士丁尼大人的麾下,直到这里的战事结束我们都将为您效忠。而这是鲍里尔殿下偿还之前进攻塞萨洛尼卡时候欠您的人情,同时也是我们为报您当初救命之恩的报答。”
只听数百名的保加尔人齐声说道,整齐一致犹如一人,而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查士丁尼也不禁为之愕然。
第八十六章 拉丁人出击
“我们奉鲍里尔大公之名留下参战协助查士丁尼大人围攻塞萨洛尼卡直到结束。而这不仅是作为大公对之前发生一切的报偿,也同样是我们为答谢大人您救命之恩的感谢。希望查士丁尼大人您能将我们收入麾下,而我们也将誓死向您效忠到底!”
齐声呼喝道的保加利亚骑手同时下马单膝跪下宣布任由查士丁尼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让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提奥多尔亲王与查士丁尼都同样惊愕面面相觑。
而看着这些精锐的骑手,查士丁尼也认出了他们的确是当日进攻塞萨洛尼卡时候跟随在鲍里尔阿森身边的亲卫军。只是让他疑『惑』的是为什么鲍里尔会这样做。那个壮硕鲁莽的胖子一直以来给他的印象就是有勇无谋,而且准确地说这还是最好听的评价,要真是穷究起来那家伙应该说是一个草包。按照原本的历史,在卡洛扬沙皇死于贵族政变刺杀后,便是他最终登上了沙皇宝座,结果却硬生生被君士坦丁堡的拉丁皇帝亨利正利用保加利亚内部不稳击败,不仅唾手可得的塞萨洛尼卡失去,连卡洛扬本人在『色』雷斯占领的拜占庭帝国土地也损失殆尽。因此在为不过数年,之后便被从罗斯赶回的伊凡阿森弑杀,结束了短暂而糟糕的执政生涯。
这样的人此时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着实让查士丁尼也搞不明白。
而这时候,一旁却只听提奥多尔亲王低声道:“或许那个保加尔人也已经注意到了你的力量,而现在他急匆匆地赶回去想来也是为了争夺沙皇之位,所以才会用这种手段来拉拢你吧!”如此猜测道,而一般人也的确会这样想。
“或许吧……”
但是查士丁尼却仍然半信半疑地摇了摇头,如果鲍里尔本人有这样的精明,就不会在当时进攻塞萨洛尼卡城的时候被人当刀子使了。
不过某种意义上,查士丁尼倒是巴不得让那个男人登上保加利亚的沙皇宝座,毕竟要是伊凡阿森那个人成为日后保加尔人的统治者,那么自己将要面对一个比之前所遇到可怕百倍的敌人。
“那么你准备拒绝吗?”见查士丁尼似乎有些犹豫,提奥多尔杜卡斯不禁问道,竟如今既然他已经决定继续围攻塞萨洛尼卡城那么要是这样放过一支强大的生力军支援无疑是十分可惜的。
而落座思考的查士丁尼这时也已经心中有了决断,“当然不会,毕竟我还不至于会这样愚蠢。”保加利亚的骑兵也是拥有着强大的游牧民族血统的,当他们仍然还在马背上居无定所的时候,曾经长久时间里一直威胁着拜占庭帝国北部的疆域,而甚至有一名皇帝死在保加尔人手中头颅被做成酒具。而眼前这一支数百人规模的骑兵在战场上倘若真的接受查士丁尼的指挥那将是巨大的助力。
“你们起来吧!”淡淡地看了一眼地上单膝跪下的保加尔骑手,查士丁尼说道,“我接受你们的效忠,而攻下塞萨洛尼卡城之后你们便可以回到你们的主人那里复命。但在此之前,你们果真愿意听从我一切的命令吗?”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
……
而此时,在另一边,仍然人心惶惶的塞萨洛尼卡城中,拉丁贵族们却是心情复杂的。之前夜里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至今让他们心有余悸,而当他们赶到海港码头边上看着已经被炸沉齑粉的战船一幕,更是惊恐万状,甚至连一块完整的舢板都没有留下。希腊人究竟用什么手段做到的着实匪夷所思,而城里面也已经传开了异端的女巫借助魔鬼力量的传闻加剧了恐慌。
不过大部分的贵族自然不会相信这一套鬼话,但他们还是已然成为惊弓之鸟,因为塞萨洛尼卡城失去了海上退路此时已经完成了一座孤城。一旦城池被攻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啊!至于城内本来罗马帝国的百姓也同样蠢蠢欲动,让博尼法斯本人也感到十分头痛,他再怎样铁血镇压最终换来都是无止境的仇恨。
可就在绝望的阴云笼盖在了拉丁人的头上的时刻——意想不到的消息却在这时传入城中。
保加利亚的统治者,沙皇卡洛扬阿森,那个被称为拉丁人屠夫的男人居然离奇地暴毙在了大营之中。
虽然事情的缘由都被保加尔人完全封锁住了,但是无论如何这都是天赐之喜,群龙无首的保加利亚军队现在势必无法继续围攻塞萨洛尼卡城,而孤掌难鸣的希腊人也只能乖乖地灰溜溜撤回伊庇鲁斯。
一切本应该这样,志得意满的塞萨洛尼卡贵族们登上了城墙,准备“目送”他们的敌人离开,可是第二天却发现保加利亚军队的确撤走了,然而希腊人的军队大营却岿然不动,依旧对塞萨洛尼卡进行着包围。并一度又使用投石机抛『射』城墙,差点将几个观望的贵族给当场砸死。而饶是如此,心惊肉跳的拉丁贵族们一回来便在博尼法斯国王的宫廷上高呼着出城主动迎战,一时间许多贵族们居然都一改之前的惶恐不安,信誓旦旦要将城外的敌人一举击溃。
而身为国王的博尼法斯此时也一样跃跃欲试,在不久前被卡洛扬击败之后他一直心中憋着一股气,而现在他派出去城外的探子确定保加利亚大军已经离开了马其顿境内,现在围攻塞萨洛尼卡的只有一支拜占庭军队。面对昔日的手下败将,这个男人自然当仁不让,同意了自己手下封臣们的主张,下定决心要还以颜『色』一雪前耻。
可唯独作为博尼法斯左膀右臂的侄子——丹尼斯特侯爵此刻却态度模棱两可,一方面这个时候主动出击将境内战斗力较弱的希腊军队消灭的确没有什么问题,可另一方面,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那只莫利亚的小狐狸会真的这样主动暴『露』在危险之中吗?!
第八十七章 猎狐(上)
说不定那个人此时也在等待着他们主动出击……
丹尼斯特此时心中不由蹦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但是很快又自己否定掉了,相比起亚该亚侯国和雅典公国,塞萨洛尼卡王国的力量可是要高出好几个档次的。而第一天的交手中,丹尼斯特侯爵也亲眼见过了希腊人军队的战斗力,虽说查士丁尼麾下直属的莫利亚新军的确表现惊艳,但是却无法改变拜占庭士兵军备废弛的现实。仅仅依靠少数精锐翻盘,而人数上又不占优势,这根本不可能。
而想到这里,这时,丹尼斯特的脑海里忽然之间响起了一个声音。
此时此刻不正是将那个威胁扼杀在摇篮之中的最佳时机么!
猛然意识到这一点的他心底也下意识地一颤,在初次交手见识到了查士丁尼的手段,丹尼斯特便确信无疑那只莫利亚的小狐狸绝不容小觑,要是再继续放任下去的话他迟早将会成为吞噬他们的猛兽。
无论对面的那个人究竟在计划着什么,此时的丹尼斯特侯爵都不得不考虑到万一查士丁尼改变心意选择全身而退,那么说不定若干年后,从伊庇鲁斯便会出现一支焕然一新的大军进攻塞萨洛尼卡,而到时候还想要指望敌人主动退去就显得不切实际了。
现如今,孤军深入的希腊军队恰恰给了他阻止那一幕发生的机会,一旦击溃这支军队,且不说能不能成功取查士丁尼『性』命,损兵折将的那只小狐狸一旦回到伊庇鲁斯也必然无法东山再起,那么也就谈不上日后他对十字军诸国的威胁了。
这无疑是一场豪赌,而赌注便是塞萨洛尼卡的国运和莫利亚小狐狸的未来。想到这里,一言不发的丹尼斯特也不禁心中颤抖全身发热。
终于,这个男人也下定了决心,望着在宫廷上极力劝说博尼法斯国王主动出击的群臣,只见丹尼斯特侯爵也站了出来,立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作为博尼法斯国王的侄子,同时也会王国的继承人,丹尼斯特的话无疑举足轻重,人们也都在等待他表达自己的态度。
“国王陛下!我有一言——”
“哦,丹尼斯特你也有话要对我说的么?”看着眼前阶下的侄子『露』出如此郑重其事的眼神,博尼法斯点了点头允许丹尼斯特继续说道。
而暗暗深吸一口气,眼神中陡然间『露』出了铁血杀伐的寒光,只见丹尼斯特不容置疑地口吻厉声道:
“我也主张主动出击,但是这一次不同于往常,我们要做的不仅仅是击溃这支敌军,而是不惜一切代价将他们彻底消灭。如果他们胆敢反抗,便用血与钢将他们的骨头磨成齑粉,如果他们逃遁而去我们便一路追杀绝不能放过一个。而这一点,在场的诸位——你们愿意尽全力来协助我吗?”
丹尼斯特的质问令在场的人们不寒而栗,贵族们显然没有料到一向脾气和其叔叔截然相反的这位侯爵大人也会『露』出如此暴虐的一面,并且似乎对城外此时那支希腊人军队如临大敌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这也太小题大做了吧!然而没有人胆敢将这个想法说出来,而被其威势所慑之下,几乎全部的拉丁贵族们都纷纷点了点头答应了丹尼斯特对他们的要求。尽管要是真的将这些上万人的罗马军队全部吃掉,他们恐怕也要出些血,但也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了。
“那么很好,诸位,现在猎狐的行动开了。”见所有贵族们都信誓旦旦的样子,收起了刚才散发出来的气势,重新恢复地平易近人的丹尼斯特幽幽地说道,而似乎他刚才的余威犹在,这冷冽的话音让所有听见的人都不进心底一沉。
……
……
……
而此刻在距离塞萨洛尼卡并不遥远的君士坦丁堡,这里的拉丁人统治此时也同样并不稳固。虽然重创了尼西亚的拉斯卡里斯,然而拉丁帝国境内暴动频繁,所以亨利皇帝早已经得到了博尼法斯的求援却迟迟没有出兵。
而不久前君士坦丁堡城内突然发生的事情,却一下子引起了轩然大波。
“怎么会这样?”目睹了眼前的惨象,作为威尼斯共和国派驻过来的使者眼中也大为震惊。被焚烧的商铺中,到处都是相以枕藉的威尼斯人尸体,在君士坦丁堡的租界里发生了如此恶劣的事件,着实让这位上了年纪的长者也不禁『露』出了愤怒的神情。
而处理这件事情的拉丁帝国的官员也一阵头大,不知道该如何给对方交代。这明显是君士坦丁堡居民的报复行为,然而那些暴民此时就像下水道的老鼠,啃坏一角就藏起来,哪里捉得到。
“怎么办,长官?”身旁的副官问道,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他们这种级别可以处理了。
“先把尸体处理一下,其余等陛下来了在座决断。”负责这次行动的军队长官下令道,他们和希腊暴动者打游击已经快两年了都毫无头绪,现在想要捉拿痴人说梦。
而此时听到这样的回答,威尼斯的大使脸『色』愈难看,光天化日让那些袭击者逃脱了。简直是奇耻大辱!而这些身为精锐的都城戍卫军,他们竟然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不做,更让他无法忍受,终于爆发。
“我现在就需要你们的解释!”老人怒吼道,在他看来,这是拉丁帝国在挑战威尼斯共和国的威严。
“我当了几十年的外交官,这种事情还是我第一次遇到,这难道就是贵国对于我国恩情的报答吗?亦或是亨利陛下已经认为不再需要我们的支持就可以对抗整个希腊人势力反扑了不成?”老外交官的神『色』愈发冷冽,使得气氛更加紧张。
“请诸位放心,我们这次前来完全是为了保护诸位的安全。事情到时候一定会查清的。”面对威尼斯大使质问,拉丁帝国的人也只能这样无力地解释,但得到的却是一阵更加猛烈的嘲讽。
“查清就凭你们,整整快两年了,结果君士坦丁堡下水道的那些老鼠你都捉不到,相信你我不如养一条会叫的狗来的实在。”
老人话语尖酸不已,如同狂风骤雨『逼』得这些处理此事的罗马利亚官员贵族节节败退。
“我需要一个解释,一个我和我的母国都可以接受的解释!”老外交官的话一说出口随即得到了其他人的阵阵附和。这些士兵也因此愈紧张,这件事情如果处理不好,可能会造成不小的外交风波。
就在这时人群的后面响起了坚冷如寒铁的声音,“芬德尔阁下,我想只是这种事情应该无需您这样的动怒吧!”
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结,而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倒抽了一口凉气。而四下的拉丁军队也自觉地向两边散开让出了一条道路,人们的目光都汇集到了一个人的身上。而那个威尼斯的老人也转过身来看着走来的那个男人呵呵笑道:
“您终于来了呢,亨利陛下。”
第八十八章 猎狐(中)
“芬德尔阁下,我想只是这种事情应该无需您这样的动怒吧!”
就在几个罗马利亚贵族举足无措被对面气势汹汹的诘问弄得窘迫不堪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忽然响起,冷峻而充满了威严。
而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结,而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倒抽了一口凉气。而四下的拉丁军队也自觉地向两边散开让出了一条道路,人们的目光都汇集到了一个人的身上。而那个威尼斯的老人也转过身来看着走来的那个男人呵呵笑道:
“您终于来了呢,亨利陛下。”
来者正是佛兰德尔的亨利,如今拉丁帝国的皇帝,君士坦丁堡之主,在威严的仪仗之下以及簇拥的侍从环绕,这一刻,其仿佛真的和罗马皇帝别无二致。
然而可惜这一切在威尼斯人的眼里却更像是沐猴而冠,因为佛兰德尔家族所建立的罗马利亚国表面上是一个帝国,可是却孱弱不堪,拥有的也不过是君士坦丁堡周围『色』雷斯一带。而其中的底蕴更是虽说马其顿那些十字军国家名义上对其效忠,可实际上却根本不受控制。若不是威尼斯一直暗中支持,在群敌环视的君士坦丁堡,纵然亨利再如何能力非凡也根本无法应付层出不穷的希腊人暴动。因此,芬德尔男爵虽说只是被威尼斯派驻过来的大使却丝毫不被亨利皇帝的威势所慑,恰恰相反老人脸上反而挂满了趾高气扬的神情。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尊敬的皇帝陛下,您亲自既然这里来,也许应该可以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了吧!”嘿嘿一笑的老人略带着讥讽问道,而他话音中隐含着的意义也十分『露』骨,显然若不给予足够的赔偿的话,威尼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而对此亨利皇帝却显得依然波澜不惊,淡淡地用目光扫视过了威尼斯租界中狼藉一片的景象,却冷冷地拒绝说道:“很遗憾,这不可能。按照之前我和丹多罗阁下达成的协议,这里现如今属于威尼斯的管辖地,威尼斯人的确享有着司法豁免权、免税权、定居权,但也意味着我国也没有义务和权力干涉其中发生的一切,因此这里发生什么了罗马利亚都概不负责。”
“你说什么?!”
被这样直接一口回绝的威尼斯使者必然大怒,他没想到对方居然拒绝地如此强硬,可是周围那些面『色』不善的法兰克贵族们跃跃欲试挡在了芬德尔男爵的面前,让本来气焰嚣张的他也不得不心怀一丝忌惮。而目光重新落在了亨利皇帝本人身上,那种油然而生的帝皇气概也更加验证了威尼斯上下的猜测——在东方战场上大获全胜的罗马利亚现在显然有挣脱威尼斯控制的欲望,亨利本人可不满足于当一个割据一方的十字军伪王,而是企图登上真正罗马皇帝的宝座。
但这无疑是不符合威尼斯方面的利益的,一旦亨利的罗马利亚完成了对拜占庭帝国残余的整合,那么两国之间翻脸几乎是可以预见的。
扎索金斯群岛、克里特岛、凯夫利尼亚岛还有伊萨基岛这些海上星罗棋布的重要航海据点都是君士坦丁堡被攻陷之后抢占的精华所在,而任何人都明白要想让君士坦丁堡恢复当初的繁华那么将海上的商路重新打通是势在必行的。
将此刻,罗马利亚上下都一点也不隐晦他们的意图,脸『色』微微一变的芬德尔男爵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毕竟之前对方所引叙的理由较真起来的确是这样。可是他在意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君士坦丁堡对威尼斯的态度——而现在一切都已经显而易见了,佛兰德尔的亨利显然不是和他兄长鲍德温一世是一路人,而这样的对手一看就十分不好对付。
“我们走!”不敢再去多留,只能带着一脸的不悦,只得拂袖而去的威尼斯老人转身扬长而去,带着自己的手下灰溜溜地离开了现场。
而望着这些人彻底消失在了视线之中,之前唯唯诺诺的拉丁贵族们这方才送了一大口气,同时胸中的郁闷也以为他们陛下的强硬而狠狠地消解了不少。
只是仍然有许多人有些担忧,毕竟现在帝国能够支撑统治还是少不了威尼斯这个金主的。
“亨利陛下,这样强硬的话,您看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呢?”
但是一旁的亨利皇帝却淡定地摇了摇头,反问道:“要不然呢?对那些贪得无厌的人只能强硬,否则的话只会给那些家伙继续敲骨吸髓的机会罢了。”
而见他们的皇帝如此回答,一时间其他的贵族们也默不作声了,而自从出征尼西亚之后,亨利本人对威尼斯人的态度便愈发有了变化。而从流言蜚语之中,人们似乎得知了这其中的猫腻——那就是威尼斯人一直都在暗中资助着海峡对岸的尼西亚想要以此来牵制住帝国的发展。
如果这是真的的话,那么无疑太令人寒心了——可是要是真的和威尼斯人翻脸,不少人还是有些担心。
可正当许多人还在烦心收拾威尼斯这里的烂摊子的时候,这时,亨利皇帝接下来所说的话却令在场的其他人脸上都『露』出了惊讶无比的神情。
“我刚才不久前派出去的探子已经从塞萨洛尼卡那里回来了。而他带来了一个让我们所有人恐怕都不敢相信的消息——”
什么消息,一直对背面这个巨大的威胁担惊受怕的拉丁贵族们都不禁竖起了耳朵闭上了嘴巴安静了下来。
而只听亨利皇帝缓缓地庄严宣布道:
“我们的死敌——保加利亚的统治者,沙皇卡洛扬阿森不久前在他的营地中被人刺杀。而现在原本围攻塞萨洛尼卡的保加尔人因为群龙无首而撤出了马其顿。而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不久之后,保加利亚境内也将四分五裂陷入无止境的内战之中,从此再也无法威胁到我们了。”
而此言一出,拉丁人上下原本脸上惊讶的神情在这一刻一下子变成了疯狂的喜悦,即便是贵族也已经顾不上体面相互亲吻庆祝这个天大的喜事。
第八十九章 猎狐(下)
如此仇敌意外身死的消息一开始传到了亨利皇帝的耳中,当时他也是惊喜万分。这可惜自己的兄长鲍德温一世被卡洛扬刺瞎双眼折磨而死的仇倒是彻底没有办法报了,着实可惜。不过还有一点同样让亨利皇帝觉得遗憾——那就是失去了一次趁机削弱博尼法斯的大好时机。之前亨利本人迟迟没有回应对方的求援就是这个原因,他本想借助保加利亚人之手除掉博尼法斯的,然后在出兵援救从而坐享其成趁机拿下塞萨洛尼卡城,但现在看来,那个桀骜不驯的家伙这下居然逃过了一劫。
但是既然不费吹灰之力就除掉了一个巨大的威胁,现在亨利皇帝已经觉得是满意了,这样接下来他着手对付拜占庭帝国的余孽也将再无后顾之忧了。
“那么陛下,我们现在还有救援塞萨洛尼卡城的必要吗?”
也已经看出了亨利皇帝心中的想法,一旁的贵族们也试探地问道。
而亨利也果断地摇了摇头,“当然没有这个必要了。既然最具有威胁的保加利亚军队已经撤离了,那么目前还留在马其顿的那支希腊人军队便不足为虑了。凭借博尼法斯自己的力量足够可以处理。”
“陛下说的是。”
贵族们见他们的皇帝既然也已经表态,于是乎纷纷点头称是。但是谁都看出来,其实亨利皇帝仍然在打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思。希腊军队战斗力固然不值一提,但是多少也会让塞萨洛尼卡王国遭受一定的损失,而且万一要是引得伊庇鲁斯全面开战的话,到那时候博尼法斯也只能选择接受成为罗马利亚帝国的附庸。
可惜的是,无论是拉丁贵族还是亨利皇帝本人,他们都将一切想的太过于乐观了。以至于认为此刻正包围着塞萨洛尼卡的罗马军队根本不堪一击——却知道一场暴风雨已经在酝酿之中即将彻底改变如今整个罗马帝国旧疆的格局。
……
……
……
而另一边,已经彻底做好准备的塞萨洛尼卡守军也终于决定了对城外迟迟不肯解除包围的希腊军队发起最后的进攻。
为了防止意外,拉丁军队并没有选择倾巢而出,而是留下了一部分军队在城中留守。但是此次出击,由博尼法斯国王和丹尼斯特侯爵两人亲自统帅。所带领的都是昔日进攻君士坦丁堡的精兵强将,其战斗力之强可想而知。
很显然,拉丁军队也是企图一锤定音,以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气势彻底击垮他们眼中不堪一击的敌人。如此士气高昂的军队,在旁人看来的确是一支可用之师,但是不得不说这样的结果其实并不是丹尼斯特本人愿意看见的,即便全军上下都已经做足了准备,然而许多贵族对敌人仍然没有充分重视多少让这位侯爵有些不安。不过就算他想终止也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出征的最终拥有决定权却掌握在他的叔叔博尼法斯国王的手里。
而这位悍勇着称的十字军将领可从来不愿意半途而废,他最热爱的就是发动如同暴风一般的进攻。
这场所谓的“猎狐”战争已经不可避免的拉开了序幕!
……
……
……
1206年,无疑将是决定罗马帝国兴衰的一年。这一年里,罗马帝国终于展开了对盘踞在帝国旧土的拉丁侵略者的反击,而伊庇鲁斯和博尼法斯在塞萨洛尼卡城外展开的会战无疑为接下来波澜壮阔的光复战争拉开了恢弘的序幕。
在战争开始之前,拉丁军队的这一边便首先派出了使者前往罗马军队的大营进行和谈,但是明显塞萨洛尼卡这一方也根本就没有和平解决的意思。趾高气扬的贵族以来便直接要求罗马军队放下武器投降,而这样拉丁军队便会安全地将他们送出马其顿境外,否则的话一个拜占庭士兵也别想逃回伊庇鲁斯。
而面对对方如此的狂妄之语,坐镇指挥的查士丁尼却完全付之一笑,根本没有把对方的威胁放在心上。反而命令自己手下的人将前来的使者用鞭子抽的伤痕累累方才把他送了回去,查士丁尼用最直接的手段回击了敌人的狂妄。而这无疑大大鼓舞了原本还有些忐忑不安的罗马士兵的军心。
只见面『色』难看的拉丁人将使者带了回去,随即开始了对战前最后的总动员。
而其在马上的查士丁尼此刻却依旧神『色』平静,他带领着自己麾下的军队全部走出了大营,倾巢而出,甚至焚烧了营垒以绝士兵侥幸的心理。
如此破釜沉舟的决定,即便是久经战场的提奥多尔亲王也震惊了,查士丁尼这样做意味着这场战争只许胜不许败,而抱着这样的决意发动此战,要不是认得查士丁尼,提奥多尔杜卡斯一辈子也不认为会有人能够如此疯狂。
这一刻,拉丁军队终于做好了决战的准备,而在军阵之前,查士丁尼也同时拔出了长剑高呼出恢弘壮阔的战前宣言:
“我的同袍们啊,正如你们已经所看见的那样,在我们的前方便是被异端亵渎的塞萨洛尼卡,而若是天佑罗马,只要我们获得了这场胜利,历史便将永远铭记这一刻,铭记在场每一个由我查士丁尼并肩作战的帝国勇士的名字。但若是我们因为心中的怯懦而战败的话,那么帝国昔日的荣耀将永远蒙上尘埃,而我们的故土也将沦陷于野蛮的铁蹄下,而你我的亲朋好友也必然沦为奴隶。帝国的疆域虽大,但我们已经无路可退,身后就是万丈悬崖,而唯有前进才是唯一的出路,愿你们与我到时一同进入君士坦丁堡之中,去取回属于你们的荣光!”
而查士丁尼的话音落下的这一刻,回应他的呼声也犹如狂涛怒音一般,壮阔恢弘,从未有过如此万众一心众志成城的罗马军队在这一刻用他们的吼声告诉拉丁人,他们猎杀的不是狡猾的狐狸,而是一头凶猛的狮子。
第九十章 决战塞萨洛尼卡(上)
“呜——呜——”
带着恢宏非凡的气势的号角声在这时传来回响在塞萨洛尼卡城北的旷野之中,然而这号角声却不是来自于拉丁军队之中,以至于让尚还在备战的拉丁人也一头雾水于这提前到来的进攻信号。
但就在这时,疑『惑』的人们忽然发现兵力相对处于劣势的罗马军队却在此时居然主动发起了进攻,原来这一次吹响号角的竟然是拉丁人眼中一向怯懦的希腊人。
而这一幕落入大多数法兰克贵族眼里显得却是无比可笑,在他们看来,主动放弃防御的希腊军队无异于自寻死路。连坐镇指挥的博尼法斯本人遥遥望着进发而来的罗马士兵也不由『露』出了轻蔑的笑容,当初在君士坦丁堡前他率领着十字军将八万罗马军队击垮的景象至今记忆犹新,他不禁好奇究竟是什么给这些乌合之众勇气敢主动进攻。
就在大多数人在嘲笑的时候,可唯独有一个人此刻却『露』不出一丝的笑意,那就是仅有的还算冷静的丹尼斯特侯爵。面对最后的决战,查士丁尼给出的反应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要是希腊军队固守在营寨里面不出来的话,其实反倒会让丹尼斯特松一口气,毕竟到时候就算会有巨大的伤亡,他也将又彻底的把握将城下的敌人完全扫清。但是这种态势之下,对方表面上是舍弃了有利的防御工事,可是换来的却是进退从容的战斗主动权。
“士兵们,随我进攻,将眼前的敌人彻底击垮吧!用敌人的鲜血去写就我们即将取得的伟大胜利!”拔出长剑的博尼法斯正要如同往常那样开口激励士气,然后准备带领大军直接正面击垮眼前这支希腊军队的时候,忽然间他却被自己身边的侄子丹尼斯特给阻止了。
“叔叔,我恳求您暂时不要仓促准备进攻。或许原地固守,等到敌人进攻力有未逮的时候再给予他们最后一击会更好。”神情凝重的丹尼斯特侯爵望着博尼法斯郑重地说道,他选择的明显是更为稳妥的一种办法,毕竟这样优势便转移到他们这一边,可是他这样的想法却让博尼法斯终于有些不耐烦起来。
只听博尼法斯严厉地说道:“丹尼斯特,你是我的侄子,不管是塞萨洛尼卡还是之前在蒙菲拉,我都一直对你抱着最大期望。我很高兴你做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主见,但是这并不代表做什么事情都要瞻前顾后,战场上一切都瞬息万变,一旦错过了将再也无法再抓住。希腊人就算有藏着什么诡计,但是他们既然主动来攻便注定会『露』出他们最致命的破绽——军备废弛的戍边军组成的两翼根本无法承受我军铁骑的践踏。而我已经派出了罗斯克特与马尔斯两位子爵率领他们的骑士迂回到两侧。现在就是我们一举击垮这些希腊人的最佳时机。”
作为昔日的十字军统帅和蒙菲拉的领主,博尼法斯毕竟身经百战,不是浪得虚名,他自然清楚对面大举来攻肯定是有原因的。然而骑士精神培养出来的骄傲以及心中固有对希腊人的蔑视,让博尼法斯无法接受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还裹足不前,犹犹豫豫。这一战,不仅仅是消灭这些希腊人,更是打给那些朝秦暮楚的马其顿地方贵族看的,更是给远在君士坦丁堡的那些人看的,所以博尼法斯必须要一场干净利落漂亮非常的胜利,而不能是丹尼斯特侯爵主张的保守战术。
而见博尼法斯如此坚持,同时也似乎有完备的计划,没有办法再反驳的丹尼斯特也只得选择放弃,然而他心中却仍然有些挣扎和不安。
这也自然被博尼法斯看在眼里,只见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知道你还在对前两天发生的事情有些自责,但是这不是你现在迟疑坐困的理由。你必须清楚一点,如果总是因为敌人的举动而改变作战的计划是无法取得胜利的,战场上主动权永远比其他更重要。”
“是,叔叔。”面对博尼法斯的训斥,哑口无言的年轻侯爵也只能接受。
而看了一眼自己的侄儿,博尼法斯这才缓和了语气,道:“算了,这次进攻的指挥就权且交给我一个人吧。如果没有钢铁一般的决意是无法带领自己的士兵取得胜利的。亲爱的丹尼斯特,你就负责指挥后军压阵吧,我想这场战斗应该轮不到你上场了,但至少可以给你一段时间好好让自己冷静一会儿了。”
“我……我明白了。”嘴中有些苦涩,不好再反驳什么的丹尼斯特点了点头,接受了博尼法斯国王的处置,深深地鞠了一躬便带着自己的部队立刻了中军前往后军大营。虽然有些不甘,但这样至少他作为殿后部队多少可以保证一旦出现意外可以做出第一时间的反应。
望着自己的侄子绝尘而去,这时博尼法斯也叹了一口气,但随即还是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进攻!”
只见跃跃欲试的拉丁人也完成好了列阵,早已经准备好的他们一直都在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
以势不可挡的气势面对着罗马军队发起的进攻,博尼法斯麾下的大军排山倒海而来,首先中路组成的便是博尼法斯手底下最精锐的意大利雇佣军,这些悍勇的冒险者继承着伦巴第人的勇猛,但他们并不喜欢接受自己所在城邦的雇佣,而是更愿意到异国他乡闯出一番事业来。
只见他们组成严密的盾墙,手中持握的长枪缓缓推进,同时后方则有着精锐的弓箭手以密集的火力『射』向率先进攻而来的罗马士兵。可是这居然无法打断对面的冲锋,让指挥作战的博尼法斯也神『色』阴沉下来,他清楚地明白战场上击破敌人的气势是十分关键的,因此他从来不吝啬将精锐投入血战之中,然而显然对面也清楚这一点,看着来者势不可挡的气势,很显然冲在最前面的想必就是希腊军队里面的佼佼者。
第九十一章 决战塞萨洛尼卡(中)
此时博尼法斯的神『色』渐渐阴沉下来,他本以为可以依靠自己麾下的意大利精锐弩箭手可以压垮希腊军队的士气。但是望着所向披靡而来的希腊人,他终于清楚自己面对的敌人不再是当初军备废弛的拜占庭士兵,而是一支真正的精锐之师。
不敢有丝毫大意,博尼法斯一边调动重兵压制希腊军队的冲锋,另一边则安排着散兵从两翼包抄准备用箭雨和标枪进行火力支援,而这一举动立即引起了罗马军队的注意,只见两侧手持盾牌士卒立即组成盾墙防御,倒并没有产生进一步伤亡。
博尼法斯久经战阵,再明白不过一场战争能否取得胜利,靠的不是勇敢而是整个军队的气势。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吝啬将精锐投入这场血战之中,只要挫败了希腊人这看似势不可挡的气势,那么之后的一切战局将豁然开朗。
“顶住,前锋不得有任何一个人后退,只要击垮最前面的这些希腊人,其他的人便将不足为虑。”在博尼法斯的怒吼声中,身着重装的步兵也组成盾墙,手握着钩镰和长矛迎向了向他们进攻的罗马军队。
而进攻的两方士兵也早已经屏住了呼吸,蓄势待发,原本二者军阵本来是迅速靠近,但是随着两股钢铁洪流即将冲撞到一起,相距不远的距离此刻在他们的心中却显得犹如相隔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
但是终究火与剑的碰撞已经不可避免,只见博尼法斯麾下的精锐北意大利雇佣军与查士丁尼手中的王牌莫利亚新军终于厮杀在了一起。而开始还惊天动地的摇旗呐喊的助威声很快便被刀剑的铮鸣以及死伤的哀嚎所吞没,两支足够勇敢的军队在接触的那一刹那便陷入了胶着拜占庭军队的筝型盾和意大利人的长盾组成的盾墙挤压在一块,而后面的士兵则挥动着长柄武器,或刺或斫,以此来杀伤对面的敌人,而这种抵进的作战方式则是需要伙伴之间的绝对信任和配合的。
博尼法斯此刻仅仅看到这一点,便已经对自己的敌手那只莫利亚的小狐狸刮目相看了。
很明显,这支莫利亚新军和自己麾下那些悍勇的雇佣兵相比的确是不分上下的,甚至犹有过之。而据他得知的情况,这些军队在查士丁尼手里不超过半年,而之前其中大多数都是被亚该亚侯国击溃的散兵游勇组成可以重塑一支军队的灵魂有多么不容易,从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博尼法斯再清楚不过了,这比单单拉起一支队伍要难得多。想到此处,博尼法斯也终于意识到,迟迟不肯撤退的拜占庭军队并不是愚蠢,而是的确有这样的底气。
“很好,的确很不错,难怪他们戈特弗里他们会败在这个小子手里,一点也不冤枉。只是如果你只有这些手段的话,是不可能有任何胜算。”即便此刻拉丁军队的前锋有些力不可支的模样,博尼法斯依旧不慌不忙,这样的局面本来也在他预料之中,而抬头望着天『色』,时间现在应该也已经差不多了。想到这里,望着看起来似乎应该仍然没有任何防备的希腊人,博尼法斯提前『露』出了属于胜利者的笑容。
“查士丁尼大人,您看!”
就在这时,战场的西北方向忽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而整个大地也似乎在颤抖着,带着一种摧枯拉朽的气势朝这里接近。望着烟尘滚滚之中隐约出现的铁骑身影,这一刻普通的拜占庭士兵心中有一种冰凉的感觉,他们对拉丁人的骑兵冲锋已经在熟悉不过了那是连巴比伦城墙都无法承受的,更何况他们这些血肉之躯呢?
正当军队之中『骚』『乱』迭起的时候,一声怒吼却重新将纷『乱』的军心压下。
“胆敢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只听查士丁尼无情的话音回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而其身旁那些督战的十字弩手也让任何心生怯意的士兵只得选择拼死一战,无论是莫利亚的新军还是其他拜占庭贵族的武装力量甚至包括提奥多尔亲王的亲卫军,都一视同仁。没有后退之路的他们,等同于背水一战,哪怕后退一步迎接他们的便是死亡的深渊。
此刻,滚滚马蹄声越来越近,而冲破尘埃的正是塞萨洛尼卡王国这一边罗斯克特与马尔斯两位子爵和他们率领的骑士。不辞辛苦的他们终于完成了一个长距离的迂回,其犹如一柄尖刀从侧翼扑向了查士丁尼的中军这便是博尼法斯本人真正的意图,那就是摧毁希腊军队的指挥中枢。战场上从来都是牵一而动全身,一旦中军被消灭,那么拜占庭士兵的士气便必然土崩瓦解。
正当许多人惊慌失措的时候,坐镇其中的查士丁尼却依旧如同往日一般平静,甚至看到拉丁人骑兵朝着侧翼袭击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会心一笑。
果然,这些拉丁人的战术还是这样老套,一点也没有让他意外。
不慌不忙的查士丁尼这时终于命令身旁的掌旗官挥舞战旗作为战场上的信号,而这时,侧翼军阵之中早已经严阵以待等候多时的一支罗马骑兵旋即杀了出来,从正面直扑向进攻过来的拉丁骑士们。
“什么?!”看到这一幕下意识发出惊呼的拉丁子爵根本没有料到希腊人居然早有准备,措手不及的他们直接迎来的是阿纳斯塔修斯大公侍卫长撒琉乌斯带领的重装骑兵手里的锋利长枪以及破甲的钉头锤这些精锐中精锐乃是继承了曼努埃尔皇帝军事改革留下的精华。仅仅刚一交锋,身穿重甲具装的罗马骑兵便凭借着骇人的冲锋撕裂了拉丁骑士们的阵型,瞬间产生了数十名拉丁骑士伤亡。
一阵可怕的寒意笼罩在心头,拉丁骑士们甚至没有做出下一步反应,回马反扑的希腊重骑兵便犹如钢铁的洪流一般将他们彻底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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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决战塞萨洛尼卡(下)
“快撤!”这才意识到落入陷阱的两名子爵还没有来得及将嘴中的话喊出来,眼前的希腊重骑兵就已经截断了他们的去路。拉丁骑士们面对这样的处境除了硬着头皮冲进敌阵厮杀之外别无选择,而迎接他们的是手持破甲钉头锤的拜占庭重甲骑兵。
尽管看似拉丁骑士的人数众多,可是甫一照面他们便感受到了这支希腊重骑兵的不同,这绝对是历战老兵才具有的气势。双方往来厮杀,骑士们固然武艺精湛,可是长距离的迂回已经让他们的战马感到疲惫,而现在与敌军的铁骑鏖战,有些人胯下的马驹已经气喘吁吁了。
因此很快骑士们便陷入了颓势,而他们的两侧方向,涌上来的希腊士兵们也手持长矛大盾包抄上来企图配合己方的骑兵一起将拉丁人消灭。
此刻,这一幕同时也落入了指挥作战的博尼法斯的眼中,望着那支武装到牙齿的骑兵突然出现打断了他原本计划的突然袭击。这个男人此刻的眉头也不禁紧锁起来,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那个叫查士丁尼的小子,能够在莫利亚以绝对劣势兵力消灭亚该亚侯国和雅典公国说明对方的确统兵作战上是有自己的独到之处的。
而另一边,前方中军和莫利亚新军之间的苦战仍然在继续,这种不分胜负的鏖战完全没有任何价值,指望正面突破已经没有了希望,所以侧翼博尼法斯绝不容有失。
见一击不中,博尼法斯自然不会容许派出去的那队精锐的铁骑就这样陷入包围之中坐以待毙,立即作出了反应。只见塞萨洛尼卡王国一方派出了由轻兵组成的支援力量从侧翼快速对罗马军队进行突击,以此企图减轻骑士们所面对的压力帮助他们成功突围。
然而这一切也同样尽收于和查士丁尼一同坐镇中军的提奥多尔亲王眼中,他立即准备调动麾下的军队准备阻击拉丁人援军,一鼓作气将那队拉丁骑士吃掉,可是却被一旁的查士丁尼给阻止了,这让提奥多尔本人大『惑』不解。
“现在正是将这支骑兵彻底消灭的最好时机,你还在犹豫什么?!”
这样一支规模的骑兵既然被博尼法斯作为突击使用的精锐,便已经说明了其中价值。既然之前已经有所准备,那么趁机一鼓作气将其歼灭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但面对提奥多尔亲王的质问,神情平静的查士丁尼却摇了摇头笃定地回答道:
“消灭他们当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难得是怎样获得整个战局的主动,至少现在还不是他们谢幕的时候。亲王殿下,您既然已经答应我,上下一切都要听我指挥,那么我便希望接下来您可以尽可能不要干涉我的调度。”
查士丁尼的话音四平八稳,可是其中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以至于让提奥多尔杜卡斯这样一位亲王一时间居然有一种为之语塞的无力感。
而终于得以“说服”了对方,查士丁尼并没有选择像提奥多尔预想的那样派兵阻击拉丁人的援军,反而让侧翼佯装不敌,做出撤退的表现,且战且退任凭两支拉丁军队汇合。而本来被围困的拉丁骑士们也终于能够得以喘息,眼看着身边之前包围自己的敌军犹如『潮』水一般退去大多数人仍然心有余悸,根本无人胆敢去追击。但是这一切在后方支援的拉丁军队看来却是完全不同的看法,只见当先冲锋的拉丁军队势不可挡长驱直入,以为怯懦的希腊人两翼的军队已经陷入了溃败,而趁此机会自然便要扩大战果了。
“击垮他们,歼灭这些狡猾的希腊人!”
在带头的法兰克贵族的呼声之中,披坚执锐的拉丁士兵甚至直接抛弃了骑兵两翼的掩护被大肆掩杀过去,而被追击的罗马士兵也似乎一副溃不成军的模样,甚至连手中的兵器和盾牌也被随便丢弃在战场上,完全是土崩瓦解的态势。这样突如其来的转折,让博尼法斯也意外无比,他本来只是去接应失陷的骑兵部队,可却不成想一举打垮了希腊人的侧翼军队。这样看来查士丁尼是将自己的精锐完全集中在中军,所以才会摆出拱形的军阵以精锐王牌作为中坚力量企图突破自己这一方的中军,想到这里博尼法斯仍然有些觉得侥幸,要不是阴差阳错之中查士丁尼便把自己给『迷』『惑』了失去了一次得胜的大好机会。
立即掌握住战机,博尼法斯毫不犹豫地便命令全军出击,包括本来留守由丹尼斯特侯爵统领的后军。希腊军队此刻明显军势已颓,既然要将其完全歼灭,那便要倾其所有,才能大获全胜。而博尼法斯也绝对相信此战之后,整个塞萨洛尼卡王国的境内,那些之前首鼠两端的地方派贵族将再也不敢多生异心绝对效忠于他,这是为了应付伊庇鲁斯以及保加利亚再一次报复行为所绝对必须的。
随即志在必得的拉丁军队倾巢而出,气势汹汹,誓要一举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战役。连在后方的丹尼斯特本人也没有料到这场战役居然这么快就分出了胜负,不可思议的他望着罗马军队溃败的两翼,查士丁尼所在的中军已经被他们团团包围住了,胜利似乎已经就在眼前。
这不正是将查士丁尼那个巨大得到威胁彻底扼杀在摇篮里的机会么!不假思索的丹尼斯特此刻脸上也『露』出了大喜过望的神情。也带领着军队朝着希腊人的中军猛攻,只要指挥的中枢被攻破,那么接下来那些散兵游勇便不足为虑了。
这一刻,形势也似乎越发危急,势如破竹的的拉丁军队已经连续攻破了的希腊军队的两层防线,可是塞萨洛尼卡一方也付出了巨大的伤亡,然而已经杀红了眼的他们哪里顾得上这些,谁都知道这要敌方的中军被击破,那么这一切都将结束。
但是这一切的一切此刻落入查士丁尼的眼中却是那样的可笑,带着孤寒冷冽的目光扫视过进攻过来的敌军,这个年轻人依旧镇定自若。而这时拉丁人也渐渐冷静下来,忽然发现明明那面罗马的双头鹰旗帜已经近在咫尺,然而希腊人这最后的一层防御却怎么也无法穿透。
而与此同时,在不远处的方向,令人胆寒的号角声在这时忽然响起——而这对每一个拉丁人而言都是熟悉的声音,那是保加尔人进攻的前奏。
第九十三章 歼灭战
随着罗马军队两翼的溃败,战局的天平似乎已经完全向拉丁人这一边倾斜,而塞萨洛尼卡王国上下包括一直谨慎小心的丹尼斯特侯爵本人也都以为这场与希腊人的战争他们胜券在握。所以大举进攻的拉丁军队这一刻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担忧便倾巢而出,全力攻打希腊军队唯一还没有溃败的中军。
为了扩大战果,博尼法斯甚至还将骑兵派了出去去追击溃散的希腊人,而自己则带着主力步兵对拜占庭军队形成包围。可是明明他们已经一举突破了两层防线,自己也付出了巨大的伤亡,然而当他们遇上莫利亚新军列成的盾墙组成的最后一道屏障的时候,硬是奈何不了其分毫。只见那些由查士丁尼亲自挑选出来的莫利亚士兵死死地挡住了一波又一波拉丁军队的冲锋,伤亡颇多可依旧岿然不动。
而久攻不下的塞萨洛尼卡军队这下也不禁焦躁了起来,明明胜利的果实已经唾手可得,然而偏偏就是无法够到。士兵们体内原本沸腾的鲜血这下也因为战事的拖延渐渐冷了下来,而指挥作战的博尼法斯本人这下也有些回味到一丝不对劲,单反战场胜负决出,那都是瞬间的事情,军势一颓便应该分崩离析,即便有人能死战不退也应该是少数,而查士丁尼整个中军面对被包围的情况下仍然没有出现任何瓦解的预兆,这让博尼法斯意识到什么地方不对。
然而到底是哪里不对,他一时间也苦思冥想不出,正当面对这僵局的时候,“呜……呜……呜……”的声音在博尼法斯的耳畔响起,使得这个男人随即悚然一惊,带着不可思议的惊恐神情望着声音来自的地方。
这不可能!
博尼法斯喃喃自语,可那阻止不了激昂而嘹亮的冲锋号角冲天而起。
就在不远处的方向,令人胆寒的号角声传来——而这对每一个拉丁人而言都是熟悉的声音,那是保加尔人进攻的前奏。当时塞萨洛尼卡遭遇突然袭击的时候,那狂风暴雨一般的进攻的预兆便是这号角声。
而本来还在和罗马军队厮杀的拉丁士兵们这下也身体一下子僵住了,心中的恐惧几乎与号角声同时出现,而这时耳边也已经听到了那铁蹄践踏的轰鸣声。
那绝对是保加尔人骑兵开始冲锋时候的声音——开始奔跑,加速,再加速。
这一刻,整个大地似乎开始抖动,而人们终于看见了一支武装到牙齿的骑兵,带着排山倒海,势不可挡的气势,朝着毫无防备的拉丁军队冲杀过来。
而他们正是鲍里尔阿森麾下的那支公爵亲卫,从一开始查士丁尼便将其安『插』到了隐蔽之处埋伏,却迟迟没有将他们投入战场,为的便是等待这一刻。
博尼法斯脸『色』剧变。
而丹尼斯特侯爵浑身也掠过一阵凉意,就象寒风钻入骨髓一样,直接凉到心里。果然他开始最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所谓的溃败根本就是查士丁尼为他们布置好的陷阱。由于得胜心切,博尼法斯已经将大部分骑士贵族派出去追击了,这意味着他们现在根本没有足够骑兵进行掩护。
“撤退,撤退!”
顾不上许多,认定败局已定,已经有贵族扯着嗓子大喊撤退,可塞萨洛尼卡的士兵们现在早已经个个面无人『色』,面对前后夹击的他们耳边除了铁骑飞奔所发出的轰鸣声已经根本听不到其他的命令指挥了。
而心中唯一能够体会到的则是恐惧,带着浓浓死亡气息的恐惧。
“杀——”
保加尔人的怒吼声响起!
只见一张张杀气腾腾的脸,一匹匹狂野凶悍的战马是许多拉丁士兵人生中最后的记忆。犹如一柄尖刀捅进拉丁军阵之中,冲锋时候骑手的吼声,战马的喘息声,以及死亡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走向了一曲惨烈的悼亡歌,进一步摧毁着拉丁人的心理防线。
最终,他们的阵脚开始松动,看着同伴战死的其他人开始慌『乱』,开始退却,并渐渐变得不可收拾。
而看出了危急的博尼法斯国王和丹尼斯特侯爵两人极力想要阻止,可是却无济于事。
军心已经『乱』掉,根本不是靠一己之力便可以挽回的。
“顶上去,前锋都给我顶上去……”
“保护弩箭手,保持『射』击……,『射』击敌人的骑兵……”
“放……放……”
撕心裂肺的吼声在混『乱』的战场上显得无比凄厉,勉强能调动的十字弩手刚想要扳动绞索,另一边擅长骑『射』的保加尔人长箭便呼啸而出,撕破盔甲,穿透血肉,使得无人不胆寒。
霎时间,又一波满天长箭『射』来,再一次让拉丁军队伤亡惨重,这下完全丧失了斗志弩箭手也一哄而散仓皇北顾而去只想捡一条『性』命。
“撤退,撤……退……”嘴唇发抖的博尼法斯此刻早已经没有之前的得意,像一个垂暮老人趴在马背上,无力地下达命令,事已至此他们已经战败,再继续留下去恐怕将会全军覆没。越发后悔没有听从自己侄子的劝告,但博尼法斯这时才发现混『乱』的战场上,他已经和丹尼斯特失散了,身边仅有的侍卫这时也接二连三地中箭落马。
这位昔日的十字军领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绝望,他本想要依靠自己的铁骑消灭希腊人,但现在角『色』调转,反倒是拜占庭的骑兵战士就象秋风扫落叶一般迅速,霎时卷走了成千的拉丁士兵。想一想就觉得讽刺。而无助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手下的人被保加尔骑兵冲垮,接着被掩杀过来的希腊大军淹没,吞噬,除了临死前发出一声惨叫,什么都没有留下。
愤怒的男人这一刻终于忍不住了,这位传奇的十字军统领不甘心就这样走向失败,他狂怒的发出了最后一声怒吼,独自一个人手持着长剑冲向了迎面而来的铁骑和滚滚而来的罗马士兵,希望得到一个体面的谢幕……
……
……
……
第九十四章 杀戮
战局在此刻终于变得明朗,这是一场漂亮利落的歼灭战,在保加利亚骑兵的突然袭击下,近乎摧枯拉朽的攻势令塞萨洛尼卡军队土崩瓦解。而这时在查士丁尼一旁的提奥多尔也终于明白之前眼前这个年轻人所做出举动的用意了。
查士丁尼命令侧翼的辅兵佯装撤退作为诱饵,使得自以为稳『操』胜券的拉丁人步骑分离,而在最后时刻才命令保加利亚骑兵出击给予拉丁人最后的一击。
真可谓是兵败如山倒,当博尼法斯手下最精锐的北意大利雇佣军也溃败之后,上万军心混『乱』的塞萨洛尼卡军队绵延践踏死伤无计。与此同时,见已经得手的撒琉乌斯这时候也率领着刚才撤退的侧翼军队返身掩杀过去,令追击的拉丁骑士望之披靡,闻之丧胆,一瞬间原本的追击者便反过来成为了被追击者。
望着溃不成军的这一幕,提奥多尔杜卡斯也不得不发出了一声由衷地感叹,
“没想到你居然已经料到了博尼法斯会上钩了!”
看着查士丁尼,这位本身久经沙场的亲王也不禁喃喃自语道,本来他和查士丁尼在一块遭遇拉丁人大举围攻的时候几乎以为局势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地步,可没想到形势逆转居然如此之快。此刻,这个男人也越发坚定了之前的想法,眼前这个小子无论如何也要拉拢过来才行。
而面对提奥多尔的夸赞,查士丁尼却依旧神『色』平淡地看着眼前战局,似乎这一切都和他无关似的。
所谓的料敌于先永远都是最美好的期待,查士丁尼真正所做的不过是一步步引导着博尼法斯自己走入他为其布置好的陷阱里面去而已。拉丁十字军固然因为在圣地经历了残酷磨炼悍勇无比,但是同样他们游历过东方后他们心中形成的那份贪婪也是超越西欧同侪的,一旦发现有利可图就算博尼法斯再怎么谨慎他也无法驾驭的了一支已经被利益冲昏了头脑的军队。所以在刚才侧翼撤退的时候,查士丁尼特意吩咐了士兵将一部分武器旗帜丢弃在战场上,甚至同时还让撒琉乌斯他们断后的时候将一大袋子银币撒落在战场上让追杀过来的拉丁军队哄抢,因此即便塞萨洛尼卡的那些贵族们无论如何呼喝也无法将分散的军队重新召集起来,最终只能被各个击破。
但是在提奥多尔眼里看来,这一切并不是看上去那样十分容易的,佯装摆脱诱敌深入的确是一个屡试不爽的好计谋,但实际上『操』作起来却暗藏巨大的危险,其中最关键的因素便是对士兵调度的绝对把控,一旦指挥者稍有不慎就很有可能把假撤退变成了真溃败。而且还有一点便是中军大营里面的守军在面对四面围攻的时候能否抵挡得住巨大的心理压力不至于在援军回来前便土崩瓦解,而现在看来这些在之前都已经进入了查士丁尼的考虑范围之内。侧翼辅兵的撤退由撒琉乌斯带领着麾下大公铁骑压阵断后没有任何人胆敢哗变生『乱』,而中军大营则是靠着由查士丁尼一手训练出来的莫利亚新军以及提奥多尔亲王本人的卫队,成功地抵御了先前的进攻,最终才使得这场鏖战得以分出胜负。
而另一边,随着战死于『乱』军之中的博尼法斯尸首终于被找到,拖着其尸身的拜占庭士兵们欢呼雀跃于沙场之间,庆祝这个使得君士坦丁堡沦陷的罪魁祸首被他们消灭,而那些剩下仍然在战场上负隅顽抗的拉丁贵族们也终于选择投降放弃了抵抗。虽然明白自己很有可能会遭遇希腊人的报复,但是他们再继续打下去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连身为第四次十字军东征领袖的博尼法斯本人都已经战死,凭他们如何还能与眼前大获全胜的希腊人周旋下去。
“我们愿意投降,请放过我们,希腊人的领主,我们愿意向您投降!”
近乎哀求的拉丁贵族们走了出来让手底下的人放下武器,用这种方式企图换取一线生机,但也只有少部分人听从,毕竟他们很多人都只是佣兵,只见他们依旧惊惧地戒备着四周。此刻只有少部分人溃败逃回了塞萨洛尼卡城,而大多数的塞萨洛尼卡军队已经混『乱』不堪地被切割包围在了罗马军队的围攻网里,没有任何突围出去的机会,再继续下去他们必定会全军覆没于此,但是这些没有任何退路的雇佣军谁又愿意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呢?
看着这一幕,指挥军队的查士丁尼面无表情,并没有立即表态。而这时候,提奥多尔亲王却看着查士丁尼提醒道:“虽然博尼法斯已经死掉了,几乎是不设防的塞萨洛尼卡城也近在咫尺,但这些人一旦放回去一定会投靠坐镇君士坦丁堡的拉丁僭主,以此寄希望日后卷土重来。到时候很有可能成为不小的麻烦……现在可不是讲仁慈的时候啊,查士丁尼君。”
提奥多尔亲王听说过在莫利亚的时候,查士丁尼便曾经接受过拉丁军队的投降,甚至于将一些普通的士兵释放回去博得了一个“仁慈”的好名声,但这一次提奥多尔不得不告诫查士丁尼利害得失,要不然放虎归山很有可能反过来遭到反噬。
而这时,查士丁尼却微微地偏了偏头,道:“我当然不会那样做,既然已经是敌人了,那便没有仁慈对待的需要了。上帝说动刀剑者必然死于刀剑之下,所有人从踏上战场的那一刻便应该有这一种觉悟才是。若是祈求对手仁慈便可以逃得『性』命便不是所谓的战争了——”
少年冰冷的话音格外洪亮,让听到这一句话的拉丁贵族们也胆战心惊,
“我……我们……愿意交出足够的赎金给您……查士丁尼大人!我们愿意倾其所有”既然已经败局已定,这些残存的贵族们自然宁可倾家『荡』产也要侥幸留得一条『性』命。
但是这却引起了查士丁尼冷冷地嘲笑作为最后的回应:
“倾其所有?!当君士坦丁堡以及被你们蹂躏过的城镇之中,那些平民们也愿意倾其所有的时候,你们又是怎么回应的呢?”
“神说动刀剑者必死于刀剑之下,当初你们所做的一切此时此刻也将作为你们在这片土地上最后的结局!”
查士丁尼高悬在拉丁人头顶的话语犹如审判,冰冷而无情,令所有贵族都愕然失『色』,随即纷纷栗然,从查士丁尼的回答之中他们已经知道了对面的态度了,而拔剑四顾,却看见正包围着他们的希腊人充满血丝的眼球中透着凶猛如狼的寒光,没有当初那种他们嘲笑的怯懦,也没有任何的软弱。
下意识地,拉丁人也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即将迎来的结局——
第九十五章 谈判
1206年初,伊庇鲁斯联合保加利亚与塞萨洛尼卡王国交战,本来这在所有人看来三方会战将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消耗战。然而事情发展的一波三折却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首先便是卡洛扬沙皇离奇遇刺,保加尔人内讧使得与伊庇鲁斯的军事同盟不复存在。之前保加利亚大军所取得的所有优势也因为失去领袖而『荡』然无存,没有人认为凭借伊庇鲁斯一万人出头的先遣军可以击败大部分出身十字军老兵的塞萨洛尼卡军队。
而当所有人都以为伊庇鲁斯进攻塞萨洛尼卡已经没有了任何希望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再一次发生,在南马其顿的平原上本占据绝对优势的拉丁军队主动出击最终惨败于伊庇鲁斯军队手中。身为第四次十字军东征指挥的博尼法斯战死沙场,而塞萨洛尼卡贵族也损失了十之七八,最终逃回到了塞萨洛尼卡的军队只剩下不到两千人,即便有博尼法斯的侄子丹尼斯特侯爵勉强从『乱』军之中捡回了一条『性』命,但是也明白回天无术。
失去了大多数军队的塞萨洛尼卡王国已经元气大伤,这一点人守住城墙都着实勉强,更不用说此时此刻的城内还有那么多蠢蠢欲动的希腊平民,得知祖国军队打了一个打胜仗一直遭遇高压对待的罗马帝国子民早已经摩拳擦掌,而不满的『骚』动此起彼伏,甚至出现有下城区的暴民冲击军械库的事情,丹尼斯特侯爵耗尽心力方才弹压下来,此刻已经对守住这座城池没有丝毫的信心了。
因为就在不久前,他得知了在君士坦丁堡罗马利亚军队终于有了动静,但是却并非援救这里,而是趁着保加利亚内『乱』的时候企图收复亚德里安堡一带『色』雷斯军区。就算带着大军出征的亨利皇帝本人知晓了这里发生的事情,恐怕也根本无法来得及救援了。至于海上的威尼斯人也一直没有消息,派出去求援的人也是泥牛入海,这直接让塞萨洛尼卡城内的拉丁贵族以及平民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到处都弥漫着失败者的绝望,如果不是教义中说过『自杀』者不得上天堂,恐怕早已有人结束自己的生命了,因为谁都知道愤怒到极致的希腊人会做出怎么样的报复的。
所以在局面彻底没有了回旋余地的情况下,丹尼斯特侯爵终于选择站出来与城中其他拉丁贵族们商量准备派人出城和查士丁尼进行谈判准备放弃抵抗投降。
但这样的主张果不其然遭到了一部分人激烈的反对。
“这怎么能行呢!侯爵阁下,您难道还没有看见那些人的下场吗?希腊人不久前可是拒绝接受投降歼灭了我们大部分的军队。只有我们这些少数人死里逃生,现在再去寻求谈判完全是与虎谋皮,请您慎重决定啊,阁下!”
反对者的理由很简单,这一次伊庇鲁斯军队所展现的手段已经证明了他们根本就没有网开一面的意思,而希腊人和他们早已经势同水火,想要安全离开这里根本不可能,与其这样还不如双方来一场玉石俱焚的最后一战说不定能够有所转机。
可是这样的想法却直接被丹尼斯特侯爵本人给彻底否定掉了,“血战到最后一刻,你们还以为这是在圣地吗?那样死亡是光荣的并会得到后人所铭记的,而在这里要是再送掉『性』命就真的一文不值了。”
“可是希腊人又怎么可能会放过我们……”
“放心吧,对面的指挥者狡猾得像一只狐狸,应该早已经在等着我派人去找他了。而只要我们告诉查士丁尼只要他可以答应保证我们这些剩下的人生命安全和人身自由,我们便将塞萨洛尼卡城‘完整’地交还给他们。我想我们十有八九便可以安全地离开这片土地了。”丹尼斯特略带着痛苦地神情叹息道。
毕竟现在我们已经完全谈不上什么威胁了……男人无奈地在心中自嘲,却无法改变什么。现在他只能赌一赌,对面的那个素未蒙面的对手究竟是单纯杀戮者还是一个真正掌握博弈的权力者了。
……
……
……
“投降,谈判?!拉丁人也真敢痴人说梦的。”嘿然冷笑的伊庇鲁斯军营里,大胜得归士气高昂的罗马士兵们不屑地看着塞萨洛尼卡城中派来的使者从城中而来心惊胆战如履薄冰地进入了军营指挥的大帐之中。
仅仅通过战场上的缴获,那些原本装备不齐的戍边农兵以及辅战民兵便已经大发横财,而现在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都在心中盘算着进攻塞萨洛尼卡这座仅次于君士坦丁堡繁华的城市分得一杯羹。毕竟在他们看来,此时此刻这座城市已经成为了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然而,恐怕不久之后听闻消息的这些士兵们便要大失所望了……
甫一入营,拉丁人这一边派来的使者刚将手中带来丹尼斯特侯爵所书写的信札送到了面前伊庇鲁斯军统帅查士丁尼的手中,便得到了眼前这位年轻的罗马将军直截了当的答复。
“我答应丹尼斯特侯爵阁下所提出的一切条件……所有人,无论平民还是贵族,只要他放下武器宣誓将不再与帝国为敌便可以安全离开这里不再受到任何的报复。”
查士丁尼脸上神情平淡若水,言谈自若逐字逐句地予以了最妥善的承诺,以至于让惊讶的拉丁使者反复咀嚼这一段话语想要察觉出其中究竟有没有什么文字陷阱,可最终什么也没有。
“您……您说的都是真的吗?”本以为大概率会被拒绝的使者激动万分地呢喃道,仍然觉得不可思议,明明他们已经是被『逼』入绝地,而对方却居然这样干净利落地同意达成妥协,实在不可思议。
而查士丁尼接下来的举动,让其他在场的人都意外无比,“我说的当然是真的,除此之外,我将安排各位离开这里回到意大利本土,并同时归还博尼法斯阁下的遗体,而与之相对的则是你们将完全完整地将塞萨洛尼卡交出来。相信这样应该可以让我们双方都可以将这场战争体面地画上一个句号。”
第九十六章 收拾烂摊子
在提出了慷慨的条件之后,双方终于达成了协议,于是查士丁尼派人将塞萨洛尼卡拉丁人的使者送出军营。很快,这个消息便传遍了伊庇鲁斯上下的士兵,可是大多数人非但没有因为兵不血刃就可以收复失地欢欣鼓舞,相反要求撕毁停战协议重新开战的不满声此起彼伏。
尤其是那些来自于其他伊庇鲁斯贵族协同此次光复作战的部队,负责指挥他们的普罗尼亚贵族公开站了出来表示不愿意服从查士丁尼这样不合理的命令。在许多人看来,塞萨洛尼卡城唾手可得,完全没有与拉丁人和谈的必要,之前的巨大战果已经让他们尝到巨大的甜头,若是同意拉丁人全身而退的话,他们将会失去一笔丰厚的战利品,显然是这些骄兵悍将所不愿看见的,一时间军队之中『骚』动不断。
“我早已经劝说过你的,查士丁尼君,答应拉丁人的出降可没有那么简单,这样轻率的决定根本无法弹压住军中反对的声音。对拉丁人的仇恨已经犹如野草一般在蔓延,又岂是轻易就可以消弭的。之前你的军中有拉丁人效忠就已经让贵族里面许多人对你有微词了。”营帐之中,提奥多尔亲王本人望着查士丁尼轻笑着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说道,在他看来被『逼』入绝境的拉丁人此时提出投降自然不会有诈,可是查士丁尼就这样痛快答应实在是多此一举。允许对方带着军队离开就已经是极限了,而这个年轻人居然答允了对面的要求,让拉丁定居者带着自己的财产可以安全离开,要知道罗马帝国这么多年来士兵的薪水时有时无,唯一挣点油水的机会便是平日之中打仗获取战利品了,这样做引起不满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可是查士丁尼却对此不置一词,目光落向了帐外冷笑地道:“对方既然都已经明确说了只有我答应他们的条件才会将塞萨洛尼卡城完整交出来,我又有什么其他的选择呢?更何况,现在我们也没有时间再继续在这里浪费功夫了。”
“喂喂,你该不会是想一鼓作气进攻君士坦丁堡吧!”脸『色』微微一变的提奥多尔半开玩笑地说道,可是心里面却认定以查士丁尼的心『性』就算是真的做出了这样疯狂的举动也不是不可能的,因为就在不久之前他收到了手底下的人传来的消息,在君士坦丁堡的拉丁人大举出击准备从保加尔人的手里夺回之前亚德里安堡之战丢失的『色』雷斯地区。虽说君士坦丁堡现在的确是守备空虚但是就想进攻那座众城之城就未免痴人说梦了,提奥多尔没法不提防查士丁尼被胜利冲昏了头脑。
“我还没有到那种丧心病狂的地步好不好。”白了一眼揶揄自己的提奥多尔亲王,查士丁尼目前即便有实力也没有意愿立即收复君士坦丁堡,相比起来夺回失地消除罗马帝国如今身上的痼疾才是大麻烦,仓促没有准备就进入群敌环视的那座城市最终只会重蹈尼西亚的覆辙,疲于应对四面八方的敌人。
而且平心而论,虽然此战自己击败了第四次十字军东征的统帅博尼法斯,但是终归之前其就被保加利亚打得元气大伤才使得自己可以成功得手,而君士坦丁堡坐镇的那位亨利皇帝可就没有那么容易对付了。佛兰德尔的亨利,作为拉丁帝国新的皇帝他的才能的确配得上一位真正的君王,连查士丁尼都没有想到其居然比历史上还要早几年就击溃了尼西亚的拉斯卡里斯家族,尽管也同样功败垂成,但足以证明那个男人却非等闲之辈。除此之外,查士丁尼也不认为威尼斯人现在会继续袖手旁观。毕竟经过了将近两年的准备,现在那些意大利商侩们想来应该已经消化了罗马帝国的八分之三的遗产。没有足够的海上力量拿下君士坦丁堡根本不现实。
“那么你准备……”见查士丁尼矢口否认,提奥多尔亲王也有些意外,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回答得如此地彻底,似乎是真的对君士坦丁堡没有任何的兴趣。这不禁让这个男人有些好奇,查士丁尼现在急急忙忙想要处理塞萨洛尼卡下一步究竟想要干什么。
而查士丁尼则平静地回答道:“我准备动身前往保加利亚。”
“保加利亚……你去哪里干什么?”吃了一惊的提奥多尔杜卡斯望着查士丁尼,没想到对方居然准备前去北境的保加利亚,可是明明这一次光复整个马其顿的行动已经圆满完成,他实在不能理解查士丁尼为何要前去偏远崎岖的麦西亚一带。
“是为了还鲍里尔人情吗?那也没有必要亲自前去吧,据我所知保加利亚内部的斯拉夫派和罗马派之间早有不和,现在唯一能够镇住场面的的卡洛扬已经不在了,只怕你赶过去的时候,那儿已经烽火连天了。”男人提醒道,“而且现在我们还是应该处理塞萨洛尼卡城的事情,等待伊庇鲁斯我们的那位共治皇帝过来。”
此次他们能够成功,只怕还在半路上迤逦而行的米哈伊尔杜卡斯根本想都没有想到,他故意削减兵力本身就是为了试图让查士丁尼和提奥多尔他们的前锋与拉丁人陷入苦战趁机坐收渔翁之利,只是却没有想到作为偏师最终却在查士丁尼的指挥下一举击垮了塞萨洛尼卡的拉丁军队。一想到自己那位兄长在路上得知这个消息脸上会是什么神情,提奥多尔便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不过这却并不代表万事俱备,因为现如今整个马其顿地区周边仍然还有一些帝国旧时的贵族,他们在拉丁人入侵的时候选择投降,而在罗马大军收复失地与博尼法斯作战的时候,那些旧贵族作壁上观,随时可能见风使舵,提奥多尔不得不小心提防,因此这个时候他实在不赞同查士丁尼离开前往保加利亚。
然而提奥多尔的这一番话却没有说服眼前这个年轻人,对查士丁尼而言这些根本不是他现在所关心,马其顿固然重要,可是相比起收拾目前的烂摊子,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第九十七章 乱局(上)
“塞萨洛尼卡城已经被攻破……”在伊庇鲁斯和马其顿平原之间横亘喀尔巴阡山脉,米哈伊尔杜卡斯皇帝本人带领着麾下军队迤逦前行准备光复失地,却没想到半路上得到了这样的“好消息”,此时此刻,这个男人的脸上真可谓是十分精彩。
“看来我真的是有些低估你手下的那个小子呢,穆兹菲乌斯陛下。”望着身后与自己同行身穿紫袍的瞽目之人,米哈伊尔轻笑道,可是那张脸上挂着的笑容却让人感觉很不舒服,有一种虚假的感觉,甚至还有一些危险的气息,令人听起来都『毛』骨悚然。
而穆兹菲乌斯此时则一个人坐在马车上默然不语,尽管看起来这位至高无上的皇帝仍然极尽雍容,而跟随在侧的也尽是宫廷之中的宦官以及护卫的仪仗侍从,看起来似乎身为共治皇帝的米哈伊尔仍然对穆兹菲乌斯十分尊崇的样子。但是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表面文章罢了,伊庇鲁斯真正的统治者从来都只有一个,那便是米哈伊尔,至于已经是一个废人的穆兹菲乌斯,只不过是一面旗帜罢了。没有人会将其看成是真正帝国的主人,然而米哈伊尔却清楚地知道,穆兹菲乌斯绝对不会甘愿作为一个傀儡被自己所掌控,所以这一年来他一直将其幽禁在修道院之中,可惜百密一疏,米哈伊尔万万没有想到,那个一点也不起眼的『毛』头小子被他安排到了偏僻一隅却最终成为了一个巨大的威胁。
当初就应该斩草除根的……太大意了……当初根本就没有想到提奥多尔居然会与那个小子达成默契。
经过之前在鲁斯尼纳发生的事情,米哈伊尔已经确信无疑,那两个人一定达成了合作。而看着如今前线传来的捷报,心中恼怒的米哈伊尔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已经在盘算着究竟该怎么对付这二人的同盟。
将目光扫过了背后的穆兹菲乌斯,米哈伊尔眼中掠过了一丝忌惮,这的确是一面非常好用的旗帜,但是同时也是动摇他统治正统地位的致命弱点。若是有必要的话,为了不让这面“旗帜”脱离自己的控制,米哈伊尔不介意亲手将其毁灭,当然这毕竟是一种万不得已。
现在他所在意的还是已经被攻占的塞萨洛尼卡城,作为仅次于君士坦丁堡的第二大城市,其落入自己的弟弟提奥多尔手里是米哈伊尔所不愿意看见的。一直以来他都企图削弱拔除这个心腹之患,可现在要是整个马其顿全部落入到了对方手里,势必会尾大不掉威胁到米哈伊尔的地位。
而看出了共治皇帝的忧虑,身旁作为米哈伊尔心腹的执事长官尼基弗鲁斯则不动声『色』地低声说道:“陛下应该还在担心塞萨洛尼卡的事情吧!”
“的确,毕竟这一次又让那些宵小之辈得逞了,只怕现在他们正不知心里面有多得意呢!”米哈伊尔嘿然冷笑道,而此刻那双阴鸷的双眼之中也满是冷冷的寒意,“你手下的人从那儿传来的消息怎么样了?”
进攻塞萨洛尼卡的前锋军中有不少都是其他伊庇鲁斯贵族的军队,尽管是辅兵,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其实米哈伊尔本人早就安『插』了许多人作为耳目随时监视着那里的情况。而现在为了防止提奥多尔和查士丁尼彻底控制住整个马其顿,他们进军的速度必须得要加快才行。
“这一点请您放心,一切目前还在我们的控制之中,他们没有那么容易就可以将整个给马其顿吞下的。那些地方的贵族们各自观望,而博尼法斯已死,拉丁人全部退出了塞萨洛尼卡,只要我们开出足够的条件便足以笼络住大部分的贵族为陛下效犬马之劳。”尼基弗鲁斯恭顺地回答道,似乎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
可是米哈伊尔本人又哪里是那么容易就会轻易放心下来的人,半信半疑之间,此刻他也只能姑且选择相信尼基弗鲁斯所说的话。
“但愿如此吧,告诉他们只要他们愿意向我称臣,那么之前拉丁人来的时候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可以一笔勾销。”虽然出征前,他曾经在鲁斯尼纳城向他的子民宣誓一定会惩处叛国者,但是现在这个男人为了彻底稳固自己的统治,不再关心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了,只需要一句承诺便可以让无数贵族倒戈而降,何乐而不为呢!更重要的是,那只莫利亚的小狐狸当初在特里波利斯砍了上百名大小反叛贵族的头颅早已经恶名昭彰,那些马其顿的贵族只怕避之不及,米哈伊尔确信这时候自己伸出的橄榄枝是不会被任何人拒绝的。
“是,请放心吧,陛下。这些事情全部交给我来处理就行了。”
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米哈伊尔又忽然叫住了尼基弗鲁斯问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情,那个在提奥多尔身边的家伙到底有没有做出决定,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对于我那个不知尊卑的弟弟,我已经没有再继续容忍他的必要了。尤其是现在他和查士丁尼合作——他真正的目的不过是不知死活想要取代我而做出的愚蠢选择罢了。”
“您的意思是准备……”微微一愣的尼基弗鲁斯很快听出了自己眼前陛下话中的弦外之音,不过却心中却有些意外,这样的话计划就等于提前了。
而米哈伊尔则不耐烦地点了点头,“提前之前的计划,省的夜长梦多,你我都知道提奥多尔和查士丁尼早已经开始计划着来对付朕。与其等他们动手不如先下手为强……”
“是,我会再去联系他的……虽说他还有些犹豫,但是请陛下您再耐心等待一段时间吧!那个人绝对不会让我们失望的。也一定会为您彻底解决掉如今的心腹大患,到那个时候,您将是帝国真正的无可置疑至高无上的统治者。”
第九十八章 乱局(中)
“情况还算乐观吗?”
“那得看您的心有多大,至少就我个人观点看,塞萨洛尼卡城挺糟糕的。”站在查士丁尼面前的胡安·巴蒂斯特如是说道,而此刻他正在和查士丁尼一同在市政大厅之中翻看着上面布满灰尘的老旧档案,这些故纸堆上多少还保存着若干年以前帝国行政系统还未完全瘫痪时候这座城市的状况。而在对比了之前派人下去调查过后的情况,两相对照,其实不需要巴蒂斯特回答,查士丁尼也基本了解了整个城市的情况。
“唉,果然你也是这样想的,这可真的是伤脑筋呢!”望着昨天晚上刚刚从海路抵达的巴蒂斯特,查士丁尼也只好无奈地耸了耸肩,“没办法,曾经帝国境内仅次于君士坦丁堡的繁华所在如今变成了这样,即便我之前心里有准备也着实没料到会到这步田地。”
“人口数量减少了三分之一,市政收入的自然也有大幅度的萎缩,这种情况下任何城市都不可避免会衰落的。”巴蒂斯特摊了摊手回答道,按照他的乐观估计,整座城市哪怕真的不再经历战火摧残,短时间恢复起来恐怕也只能回到原来战前时的一半。
毕竟经历了十字军攻占这里之后造成的破坏,加之许多民众逃亡人口流失,以及海上商路航线又被威尼斯人切断,虽然仅仅过去了不到两年,然而对塞萨洛尼卡的打击是致命『性』的。战火对经济的破坏是恐怖的,犹如瘟疫之于人一般,当初莫利亚地区曾经是帝国重要丝绸产地,可是被诺曼人付之一炬也成为了荒凉的废墟被人遗忘。
这一点,查士丁尼再清楚不过了,所以他才将巴蒂斯特调了过来——尽管这其实受到了了许多人的反对。
原因很简单,这个叫巴蒂斯特的男人本来作为刚刚效忠于查士丁尼的部下又是作为拉丁人的身份,使得很多人无法对其放心,而现在查士丁尼让他赶往马其顿的目的居然是管理这座城市,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许多人都觉得他们这位总督大人疯掉了。
然而最终查士丁尼力排众议之下终于说服了大多数人,对面前的拉丁男人委以重任,毕竟巴蒂斯特算得上是拉丁人之中少有擅长文职的人才,而查士丁尼麾下也一直缺少的便是这样的助力。才不过短短几天,负责管理塞萨洛尼卡战后恢复的胡安·巴蒂斯特果然没有让查士丁尼失望,很快便已经根据塞萨洛尼卡城中的根结制定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案,使得被收复回来的这座城市逐渐恢复起了秩序。
“秩序虽然恢复起来,这段时间你应该也没有少得罪人吧!”查士丁尼问道。
“这是自然,毕竟身为拉丁人本来就是原罪,如果不是查士丁尼大人您的支持的话,我本来是绝不会『插』手这种烫手的活的。不过这样做真的好吗?只怕这并不有利阁下您在贵族之中的风评。”巴蒂斯特耸了耸肩苦笑道,其实他也有些不解于查士丁尼这样做的理由。就算他再和贵族们不对付,也毕竟要考虑那些人的政治影响,平心而论在巴蒂斯特看来这委实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但是查士丁尼却带着一丝戏谑,笑道:“风评?那种毫无作用的虚名你认为我会在意吗?就算是把整个马其顿的上下贵族都得罪一遍我也不会有任何犹豫的,而那些人除非想要重蹈莫利亚的那群人的覆辙,否则他们所谓的不满也只能是毫无作用的牢『骚』罢了。”既像是一向是一种示威,又像是一种自信,查士丁尼似乎一点也没有将马其顿本土的那些贵族们放在眼里,才不过驻扎在塞萨洛尼卡一周的时间,在查士丁尼的授意下,巴蒂斯特便已经没收了许多贵族的私产,而理由也很简单那便是拉丁人入侵的时候许多罗马贵族与之合作臣服于博尼法斯,这样名正言顺的理由让贵族们敢怒不敢言,生杀予夺尽落在查士丁尼手上。
“那么这里的一切就暂时拜托给你了。”将处理政务的事情全部交给了眼前的巴蒂斯特,查士丁尼随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舒坦一下酸麻的筋骨便动身准备先行离开。
“请放心吧,查士丁尼大人,这件事情我一定尽心竭力。”,而巴蒂斯特则也毕恭毕敬地一直将查士丁尼送到了出口,直到查士丁尼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这个意大利男人脸上的神情才方才渐渐有了一丝异样的变化。
只见巴蒂斯特朝着身后一排排摆满了东西的书架冷冷地说道:“查士丁尼已经走远,您还准备继续躲在这里到什么时候?”
而这时,只见一个男人缓缓地走了出来——原来他一直躲在这后面偷听着查士丁尼与巴蒂斯特两人的谈话。而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提奥多尔杜卡斯亲王本人,以他的身份来这里本应该光明正大,而不应该独自一人偷偷『摸』『摸』躲在这里,若是查士丁尼看见定然一眼便察觉到了其中的猫腻。
“哎呀呀,真是好险啊,哈哈,差点点就被撞破了。”望着查士丁尼离去的提奥多尔亲王意味深长地感慨道。
波澜不惊的巴蒂斯特倒是不以为意,淡淡地说道:“即便撞破也没有什么,我只是单纯与亲王您进行一些合作而已。即便查士丁尼看到也会相信我的解释的。”
“你倒是很淡定呢,可若是查士丁尼知道当初你是得到了我的承诺之后才下定决心说服亚该亚出兵特里波利斯的,他还会一如既往信任你么?”意有所指的提奥多尔亲王冷笑道。
而这句话落入到了巴蒂斯特的耳中,使得原本正处理着手上的事情的意大利男人一下子神态也僵住了一下,虽然立即恢复了原状,但也不复之前的从容镇定。
见此情景的提奥多尔亲王旋即也不再拐弯抹角,而是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并不是想要拿此时来要挟你,但当初你毕竟还欠我一个人情,我想现在也是该你还的时候了。”眼前的男人目光锐利地望着巴蒂斯特本人,而此刻无形威压仿佛压在了他的身上,果然他之前就已经猜到了对方此次前来一定来者不善。
第九十九章 乱局(下)
“我并非是想要要挟你什么,只是希望你也能够在恰当的时候助我一臂之力,这样子你我之前的人情也就可以一笔勾销了。”慢条斯理地说道,提奥多尔亲王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的胡安·巴蒂斯特本人。
提奥多尔嘴上的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在巴蒂斯特本人看来这根本和威胁无异,而当初他也的确是在科林斯与眼前这个男人有过联系,最终权衡利弊才选择了继续支持查士丁尼。可是当初的一丝却使得他最终授之以柄,此时此刻,提奥多尔亲王的意图显然再明显不过了。
“我想似乎您和查士丁尼大人之间的关系更加紧密一些吧,我实在想不出来在这上面可以有能够帮到您的地方。”巴蒂斯特并没有直接拒绝而是用这种委婉的方式应答道。可是这却根本不足以让对方善罢甘休——
“哦是吗?!但是查士丁尼居然可以对你委以重任,甚至让你帮助他管理塞萨洛尼卡,就凭这一点便足以证明他对你是足够信任的。”提奥多尔对巴蒂斯特的回答付之一笑地说道,而这却让此时这个意大利男人倍感压力,他的确不好再辩驳什么。
无奈之间的巴蒂斯特也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知道自己现在必然是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什么事情我可以帮到您的,我尽力而为,不过我既然已经选择了效忠于查士丁尼大人,您也应该清楚身为骑士的誓言其中的分量究竟有多重。”
在提奥多尔软硬兼施的威『逼』利诱之下,这个意大利男人虽然不得不选择屈服,但他还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不愿意做出背叛查士丁尼的行为。
可是巴蒂斯特这样的举动却让提奥多尔本人眼中反而多了一丝轻蔑的玩味,
毕竟那份誓言若是真的重若千钧的话,当初巴蒂斯特就不应该在科林斯做出那般首鼠两端的举动。
不过这份心中的嘲弄提奥多尔杜卡斯当然说出来,脸上仍然是一副和蔼的中年人模样,只见提奥多尔亲王张开了双臂高兴地说道:“放心吧,这一点我自然不会让你为难的。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帮我查出来查士丁尼此次前往保加利亚的意图究竟是什么罢了,而除此之外,我还想要弄清楚一件事情,那便是当初查士丁尼在莫利亚除了得到阿纳斯塔修斯大公本人的垂青之外,究竟还有没有其他的奇遇。这两件事情,我相信凭你的能力话短时间探知一二应该不在话下。而这一件事情结束之后,无论结果如何,我以我的名誉起誓科林斯曾经发生的一切将永远消失不曾发生过。”
“好吧,我答应您就是了。可您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据我所知,亲王殿下您和查士丁尼大人本应该是坚定的盟友关系!”
见对方这般说,巴蒂斯特也明白自己根本不可能拒绝对方的要求,只好应了下来,“正因为是盟友关系,所以我才必须将一些事情搞清楚才行,毕竟只有盟友才有机会背后捅刀不是么?”提奥多尔亲王耸了耸肩笑着回答道,只是这个男人此刻脸上挂着的笑容却着实让巴蒂斯特很不舒服。
是这样么?也许对你们希腊人来说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吧!
在心中默默地说道,这个意大利男人现在也终于感受到了罗马帝国千年以来所孕育出来的特『色』,那便是天然的不信任和层出不穷的阴谋诡计。即便是牢不可破的联盟与誓言,在希腊人眼中而是可以随意被改变的。
而另一边,提奥多尔也的确有其他的打算,固然他很早就看出了查士丁尼的能力,意识到了那个年轻人是可用之才。但是经过了塞萨洛尼卡的一战之后,他更清楚地明白了一个事实,那便是这只莫利亚的小狐狸绝非是自己可以任意差遣的鹰犬,纵然是一只狐狸但本『性』可永远是不服驯化的野兽,即便目前弱小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至于双方之间的联盟,那是迟早会破裂的,如今的并肩作战为的是应付米哈伊尔杜卡斯的威胁,但是查士丁尼效忠于穆兹菲乌斯皇帝,而提奥多尔却是不愿意久居人下,他连自己的兄长尚且要反对,更何况那个已经失明成为残废的皇帝呢!
既然迟早翻脸,那么与其日后向拉丁人那样措手不及,提奥多尔此时下定决心一定要做好充分的准备,于是乎才有了巴蒂斯特这颗暗棋的布局。
其实早在之前,提奥多尔便已经有所怀疑了,要知道当初被差遣到了伊洛凡堡的查士丁尼可是孑然一身手中什么也没有,应付克罗地亚海盗的侵袭都力不从心,哪怕是暗中得到了热那亚贵人的提携,是被他派往莫利亚的时候力量也是十分低微。但不过短短几个月,那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便一下子在莫利亚拉起了一支队伍迅速横扫了曾经不可一世亚该亚侯国和雅典公国这两个昔日自己眼前的大敌。实在太不可思议了,纵然他承认查士丁尼的能力过人天赋异禀,但是仅凭一己之力做到这一点是绝对不可能的,除非他有足够的威望才可以短时间召集大批人马与他勠力同心。
但那明明是查士丁尼当时最缺少的,阿尔菲奥斯河之战后提奥多尔派出在查士丁尼身边的眼线报告说其连补充军队都十分勉强。但自从查士丁尼前往了威斯卡里堡之后一切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也在那时起提奥多尔派出的所有眼线都莫名其妙和自己断了联系要么便是被查士丁尼安『插』到了边远地区。所以查士丁尼在莫利亚有很长一段时间提奥多尔都一无所知,但是他听过一个很离奇的消息那便是在莫利亚曾经帝国的公主,后来穆兹菲乌斯皇帝的妻子,失踪已久的欧朵西娅·安杰列娜曾经在莫利亚出现。
而联系道查士丁尼当时似乎是在穆兹菲乌斯本人请求的情况下被派去了伊洛凡堡这个临近莫利亚的边境城堡,现在回想起来,提奥多尔杜卡斯也似乎意识到了那位瞎了眼的皇帝这样做的用意了。一位帝国的正统公主意味着什么——可想而知,尼西亚的拉斯卡里斯兄弟不正是因为迎娶了阿历克塞三世两个大女儿才拥有了对皇位的宣称权了么,那么欧朵西娅作为前朝皇室的幼女具有的价值一目了然。
若真的是这样,那么他和查士丁尼只见的同盟游戏恐怕也将维持不了多久了。
第一百章 启程
如果真的如自己所想,那么此时摆在提奥多尔亲王面前的局面便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无论是他站在哪一边,他所做的都将是为他人火中取栗,他本来想法是与查士丁尼的合作过程中慢慢把这个年轻人拉拢到自己的身边,毕竟在他看来杜卡斯皇室的血统怎么也要比穆兹菲乌斯那个已经成为一个废人的皇帝更加值得效忠。甚至于提奥多尔本人甚至打算过把自己女儿伊莲娜嫁给查士丁尼以此来笼络住其为自己效命。只是提奥多尔也后来看出查士丁尼并无此意,这才作罢。
但是倘若那位欧朵西娅公主真的就在查士丁尼手里,那么一切就不同了。提奥多尔清楚地明白如果自己待在查士丁尼那个位置上,必然不会再甘愿久居人下,因为那位皇女可是帝国第三位顺位继承人,若是有她在手那么攫取君士坦丁堡之中的皇位也不是不可能。
那一日逃离了君士坦丁堡前往尼西亚的拉斯卡里斯兄弟便是明证,须知他们虽然也是帝国贵族但是论起底蕴又怎么能够和科穆宁与杜卡斯相提并论,但因为迎娶了阿历克塞三世的两个女儿,他们便有资格问鼎皇位。
现在想来,提奥多尔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三番五次自己前去拉拢查士丁尼,对方的态度一直模棱两可的原因了,与其说是对穆兹菲乌斯的效忠恐怕更多的是野心驱使,毕竟没有人可以拒绝这样的诱『惑』。
一个人再一次披上了斗篷离开,提奥多尔也准备暂时回去了,尽管他已经意识到查士丁尼日后恐怕将成为自己的绊脚石,但是他现在真正的对手却还是自己的那位同胞哥哥米哈依尔杜卡斯。名义上,那个男人可是帝国的共治皇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而现在他虽说还在前来马其顿的路上,但是以提奥多尔对其的了解,米哈依尔绝对不会无动于衷地让他都吞下马其顿这块膏腴之地的。既然对方回来,那么现在当务之急便是回去准备对策。
说起来的话,现在那个人已经再开始谋划这什么也说不定了。男人内心中兀自暗中冷笑,提奥多尔一个人望着天空中垂挂着的新月,似乎并没有太多的不安事实上他也在暗中拉拢着马其顿军区周围原来的帝国贵族们。毕竟按照查士丁尼的那一套的话,这些墙头草恐怕有大半都要被褫夺爵位没收私产,就如同莫里亚贵族们下场一样,那只小狐狸的恶名不仅是对于拉丁人同样也让很多罗马人胆寒。
而提奥多尔亲王现在站出来给予庇护无疑是大大收买笼络了贵族人心。提奥多尔有自信马其顿这块肥肉谁也休想从他手中夺走,只要消化掉这里,他便真的可以做到与米哈依尔分庭抗礼。这时候,查士丁尼的离开,尽管让他疑『惑』不解,却是提奥多尔本人乐意看见的,而之前对查士丁尼的忌惮也得以少许减轻毕竟掌握着那支莫里亚新军以及阿纳斯塔休斯大公卫队的查士丁尼此刻俨然已经成为了一支不容小觑举足轻重的力量了。
那么在没有准备好之前,还是不要和查士丁尼有什么正面冲突方才是明智之举。至于那个意大利人巴蒂斯塔,自然是一部暗棋,虽说他态度模棱两可,不过日后总会有用到的时候,拿定了这一点的提奥多尔好不怀疑地认为。
“查士丁尼君,你可不要怪我啊,既然没有可能成为朋友那么便要随时最好拔刀相向的准备,这一点从你决定为穆兹非乌斯效命的那一刻起就应该有所觉悟了。”在心中默默地想道,而天『色』在这一刻也已经变得一片黑暗,匆匆离去已经打定主意的提奥多尔本人很快便消失在了深邃的暮『色』之中。
而此时此刻,其实谁也不知道一场注定要引起真个罗马帝国天翻地覆的变化也已经悄悄生根发芽,直等待萌发出芽的那一刻,到了那个时候,一切旧日往来也都将烟消云散。
……
……
……
塞萨洛尼卡的第二天清晨,在罗马军队对这座城市的重新整饬之下,原本因为战火而变得无比衰退的马其顿首府,如今似乎有了一丝复苏的征兆。尤其是这两年来平日作威作福的拉丁人被驱逐出去,重新拥抱家园的罗马人无不扬眉吐气,被收回的田产和财物被归还给了原本的失主,而作威作福的投降派也得到了严惩,全城上下无不欢欣鼓舞,而望着城头上那面飘扬的红『色』鹰旗却并没有多少人在赞颂杜卡斯皇帝的千秋伟业或者是亲王殿下的英明神武。街头巷尾跟着『吟』游诗人传唱的则更多的是那位年轻的莫里亚总督阁下查士丁尼,人们亲切地称呼其为“光复者”,没有任何的讽刺和揶揄,是发自真心的感激与支持。
因为有了这个男人的到来,迟来的公义这才没有缺席,也正是由于他的到来,使得『奸』佞与残暴得到了应该有的严惩,正是由于查士丁尼的出现他们才能够从拉丁人铁蹄的统治下得到了解放。
看着罗马旧日的秩序如今不断地被重建,这本应该是令所有人感到开怀的日子,但是今天塞萨洛尼卡城中却多了一丝伤感。只见往日守备森严的城门前此时却却聚集了许许多多的罗马百姓,而他们来到这里所为的事情不是别的,而是前来送别即将要离开这里的查士丁尼大人以及他麾下这几天来秋毫无犯的新军。
这样一支整肃的军队人们差不多已经二三十年没有再看见过了,其实老一辈人对当初曼努埃尔皇帝陛下还没有过世前帝**队的盛况一直记忆犹新,只可惜不过小几十年的功夫便成了如今的模样。而当他们第一次目睹查士丁尼以及他所带来的莫里亚新军的时候,无一不激动得热泪盈眶。
这才是帝**队应该有的样子,若是当初帝国士兵能够上下用命,区区拉丁人、威尼斯人、突厥人这些宵小之徒又如何能够兴风作浪。
但是现在令塞萨洛尼卡的居民遗憾不已的却是,这样以为年轻的优秀将军却要带着他的军队离开这里前往崎岖危险的北境山区保加尔人控制的地方。这令许多人担心,同时也令他们不禁猜测,这位年轻的将军说不定又是**的内部倾轧的牺牲品,杜卡斯皇室在塞萨洛尼卡的名声并不如何好听。于是很多人,甚至一些在本地相当有名望的人都前来塞萨洛尼卡城下恳求即将率众离开起行的查士丁尼不要前去凶险异常的保加利亚。
“查士丁尼大人,塞萨洛尼卡新定,人心尚且还不稳定,而且举棋不定见风使舵之人仍有,这个时候实在需要您坐镇这里才行啊。更何况前往保加利亚的路途太过于凶险,这一段时间拉丁人也时常蠢蠢欲动,还是暂缓计划吧!”塞萨洛尼卡的司铎以及一众教士都亲自出面请求,可以说已经证明了塞萨洛尼卡全城的态度,即便有些人对查士丁尼惩治贵族雷厉风行的方式有所不满可相比起来他们还是十分相信这个年轻人的能力的,之前他们甚至主张推举查士丁尼暂领马其顿的总督之职却被查士丁尼拒绝了。
而这一次,查士丁尼回绝得依旧果断,没有留下丝毫的余地,“感谢司铎您和其他诸位的挽留,我也能够理解你们心中所担忧的事情,但是很遗憾我此次前往保加利亚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不能再继续在这里耽误下去了。而这里提奥多尔亲王主政,而我也留下了得力的人协助,相信绝不会出现什么意外的。”
可是面对查士丁尼这样信誓旦旦的保证,塞萨洛尼卡人却仍然感到忐忑,“提奥多尔亲王还好说,只是……”塞萨洛尼卡的司铎以及身后的一众教士欲言又止,面有难『色』。
而他们心中的想法也很快被查士丁尼所洞察到,骑在马上的年轻人淡淡地说道:“既然我能够让突厥人、保加尔人、罗斯人为我陷阵效死,那么拉丁人又为什么不行呢?我相信巴蒂斯特的能力足以胜任,所以这一点请诸位也可以信任我的保证。”
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查士丁尼的话语之中仿佛有着一种无形的力量,这让本来就有些犹豫惶恐的塞萨洛尼卡人们也只得相视苦笑,并非是对查士丁尼不满或者不信任,只是查士丁尼这样的一种做法实在令他们无法认同。但是既然这位年轻的将军如此坚持,知道势必无法挽回的他们也只得听天由命地选择接受了,不过尽管被拒绝了这些塞萨洛尼卡人却并没有心生怨怼,而是在查士丁尼即将离开前送上了一份赠礼。
并不是之前被查士丁尼拒绝了的珍贵礼物,这一次送给他的是一副崭新的盔甲。
看起来刚刚打造好的样子,银亮的甲片严严实实地保护着要害部位,而甲胄关节缝隙也都有锁子甲防护,可以说手艺是非常不错了,而这样的盔甲打造出来需要不菲的价格,看来塞萨洛尼卡人为了答谢查士丁尼也奉上了足够的诚意。而这也让查士丁尼原本平淡的脸『色』也有了些许变化
“查士丁尼大人,您的盔甲也坏了好几处,既然这么仓促就要离开,我想还是换上它方才周全一些,您说呢?”说着送上盔甲的司铎平静地望着查士丁尼说道,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而对手捧甲胄而有任何嫌弃,而是面带着沉重之『色』,道:
“此去北上路途艰险,我们能做的也只是希望您能够得到上帝的庇护,愿您帝国存亡而战无往不利。”
看着对面老人的神情姿态,这一次查士丁尼并没有再推辞,他收下了这份送给他的礼物,亲自下马接过,深深地向眼前送行的人们鞠了一躬表达了谢意,而相顾无言,查士丁尼却既没有承诺什么也没有再做什么感谢,而是跨上了战马命令着麾下的新军准备启程。
但这一切对前来送行的塞萨洛尼卡人已经足够了,只见莫利亚的新军顺着四方大道走出,浩浩『荡』『荡』离开了塞萨洛尼卡的城门,原本看似散『乱』的军队很快汇聚成了整齐划一的队列,最前面的是举着飘扬旗帜的旗手,跟在他们身后则是轻装步兵,他们健步如飞保护着辎重马匹;而跟在其后的,则是那支剽悍的突厥雇佣军,与罗马士兵人马并进,接着两边则是重甲骑兵,他们装备精良,人马合一保护着整支军队的安全,尽管人数并不懂,但是这样的一支军队迤逦而行逐渐消失在了地平线上在塞萨洛尼卡人的视线中渐行渐远对他们而言便是查士丁尼对他们最好的保证。
这个年轻人总有一天还会带着军队安全回到这里的,而到了那个时候,一切都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第一章 涂炭之地
“呜”的号角声从远天传来,而远远望去,原本阡陌交错的农社村庄如今已经完全陷入了一片火海,到处都是逃散的保加尔平民仓皇的哭喊声。
而在这儿肆虐席卷的,是一支保加尔贵族所率领的军队,前队是来自东北草原的钦察库曼骑兵,他们是天生的骑兵来去如风,接收了佣金的他们是保加利亚乃至整个东欧最出『色』的雇佣军,但同样也是恶名昭彰的强盗军团。他们骑在马上拈弓搭箭『射』杀想要逃离的男丁,用弧形的弯刀收割着无辜者的『性』命,甚至连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也同样不放过,至于跟在他们身后的却是保加利亚本土的士兵们,只见他们劫掠着整个村庄的财物、粮食甚至衣布被衾也都不放过洗劫的一个干干净净。而这些手无寸铁的村民们只能要么逃跑被追杀,要么在原地无助地祈祷着他们的领主快来救他们。
但这一切都是徒劳,前来掳掠烧杀的这支军队显然是不将此处彻底夷为平地誓不罢休,只听四处都是哀鸿,这一刻原本静谧的小村庄已经成为了一片人间地狱……
“给我将菲斯特的所有领地一个不剩全部化为焦土!我要让他知道就算逃的了一时也别想指望我善罢甘休。这些只不过是利息而已,总有一天我要抓住那个懦夫亲手剜掉他的眼睛,让他为当初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哈哈哈!”犹如豺狼一般的笑声响彻在燃烧着的村头上空,而骑在马上的这名保加尔贵族正是亲手炮制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只见他约莫着四十来岁的模样,而那张阴鸷的脸上犹如笼罩着寒霜,而其中一只眼睛还是瞎掉的,似乎创伤仍然未愈依旧包扎着绷带。看样子是不久前受的伤,而始作俑者正是这片村庄的领主菲斯特男爵。
“是,鲍里斯男爵大人!”得到了命令,被压抑许久的这些保加尔士兵继续大肆毁灭着他们眼前所看到的一切,直到将所有都化为焦土方才停手。而当这里的一切结束之后,接下来他们便要准备去往下一个地方了,把其他的村庄也都化为这里一样的废墟白地。这些保加尔人根本丝毫没有对自己的血脉同胞有任何的怜悯,他们对这种杀戮早已经麻木了。
如今,像现在这样的光景在这三个月中早已经是整个保加利亚王国所经历的常态了,自从卡洛扬沙皇被离奇刺杀之后,贵族们相互猜忌,而本来就不牢靠的同盟终于在领袖离世之后土崩瓦解。两派贵族分别支持了阿森家族的两位年轻的大公伊凡阿森和鲍里尔阿森展开了规模空前的内战,相互征伐彼此仇杀势同水火。迄今已来,短短三个月便已经杀得血流成河了。
不过说起来,看似是保加尔沙皇的王位之争,但是这场内战真正的原因其实早已经被埋下了种子,而这就要回溯到马其顿王朝时期了。巴希尔二世成功消灭了帝国宿敌保加利亚汗国之后,将其故地分成保加利亚军区、帕拉顿纳翁军区、塞尔米乌姆军区和达尔马提亚军区从而分而治之,而经过了科穆宁王朝之后两百余年的时间,原本铁板一块的保加利亚早已经因为文化经济地域上的差异产生了裂缝。一部分保加尔人更接近于北方罗斯人的风俗而斯拉夫化,而一部分保加尔人则倾向于希腊罗马文化,比如当初率先揭竿而起的阿森家族他们其实和拜占庭贵族早已经没有丝毫的差异了,相比起保加尔人他们内心更认同于自己是罗马人。
所以南北两派风俗迥异的同胞其实相互之间看起来已然是形同陌路,而他们互相仇杀起来也没有任何的犹豫,现在,分别支持伊凡大公和鲍里尔大公的贵族的领地犬牙交错,每一天都有人被杀,每一天都要有村庄城镇遭遇洗劫摧毁,本来在卡洛扬沙皇带领下逐步壮大的这个强大国家,在这短短时间之中便在于此努力化为乌有,着实让人唏嘘感叹。
然而这些保加尔贵族们却对自己所做的一切浑然未觉,本身松散的政治结构下他们只关心自己的封地和自己的财富,现在鲍里斯准备带着他的军队前往下一个临近的村庄,这一带都是他的死敌菲斯特男爵的地盘,不久前的一场战役中他虽然成功地将其打的落花流水,可是却一不小心一只眼睛被对方『射』瞎,怀恨在心的鲍里斯这才决定兴兵报复。只可惜菲斯特本人早已经仓皇而逃,于是乎才有了鲍里斯带着自己的军队迁怒蹂躏沿途的村庄的这一幕,现在包括这里已经有了三个村庄被毁掉了,现在只剩下一座村庄还在,鲍里斯当然不会仁慈地选择放过。见这里已经没有留下一个活口,于是鲍里斯随即下达了新的命令。
“把战利品都给我带上,准备前往下一个村子,快点,我可没时间在这里继续耽误的。”
大声吼叫向仍然在搜刮财物的钦察骑兵,鲍里斯很是不悦,但是那些草原上的游牧骑兵却显得更加不高兴,为首的头领立即便骑着马跑到了鲍里斯跟前便不满地说道:
“鲍里斯阁下,之前价钱谈拢的时候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这里搜刮到的东西有三分之一要归我们所有的。你怎么能够言而无信呢?”在这名钦察头领看来,少抢一点东西都是他们的损失,因此对鲍里斯一直催促他们动身很是不情愿。
而鲍里斯男爵嗤笑了一声,心道:果然是一群没见识的蛮子,只顾着眼前这点蝇头小利。
心中虽然不屑,但是男人脸上却好整以暇地回答道:“放心吧,下面还有一个更富有的村子,在那里你们将会得到比这里多得多的战利品,有时间在这里耽误还不如快点赶过去,要是那里的人带着财物跑掉了,那该怎么办,你说不是?”
“呃……您……您说的太对了,我怎么没想到!”脸上一副这才恍然大悟的神情的钦察头领连忙调转马头便赶回去朝着自己的手下叽里咕噜地发号施令,而那些本来还在搜刮的钦察人也立即放下了手中的活犹如一群闻到了血腥味儿的豺狼拢了过来,一副如饥似渴的模样准备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第二章 伏击(上)
“快,快跟上!”鲍里斯男爵带领着骑兵先行,而他还在催促着身后有些掉队的步军赶紧跟上。
但是已经持续可快一天的劫掠,鲍里斯麾下的军队早已经疲惫不堪,骑兵尚好,可是不同的士兵却累得气喘吁吁了。可对仇敌的报复势在必行,鲍里斯可不会半途而废,出来混就是要讲信用,说烧他全村就绝对一个不留。
于是干脆抛下了跟不上的步军,鲍里斯带着自己的骑兵和钦察人便准备急行军前往最后一个村庄。那里是他的敌人菲斯特男爵收入占比最大的一块领地,把那里给毁掉虽然不能解一箭之仇但是也算是暂出心中一口恶气。到那时连领地都没有的对方也必然无法东山再起了,心中满是复仇火焰的鲍里斯这时又在催促着行军。
然而他身旁的其他几名属下封臣却有些惴惴不安地说道:“男爵大人,我们就这样丢下步军不管是不是有些不保险啊!前面我们得翻过一座山岭,要是有一个万一……”
“怕个什么,菲斯特已经被我打的犹如丧家之犬,不知逃到了哪里。之前一战他便留下了两三千人的尸体,现在手中还有什么人来阻挡我?不过他要是真敢滚过来,那么自然再好不过!我们新仇旧恨一块算一算。”
咬牙切齿地说道,鲍里斯根本没有将部下的劝说放在心上,而一门心思投入到赶路奔袭之上他生怕对方已经得到消息溜之大吉。
所以在鲍里斯的『操』刀下,很快,他带领着的骑兵部队便远远抛开了后续军队率先抵达到了必经之路的山岭上,虽然嘴上说不怕,可是真到了这里鲍里斯男爵还是果断下命令放缓速度并注视着周围环境的变化。毕竟这片山岭隘口处,实在是太过于险要了,万一中途遭遇伏击,那么不管多么浩浩『荡』『荡』的军队,捆在这座山谷之中都将是致命的。
“鲍里斯大人,我们……”
“派一路斥候先到里面侦查一番。”男人下达了稳妥的作战命令。
于是一队轻骑兵随即先进去探路去了,而他们的任务便是侦查可能会存在的埋伏。
而过去了好一会儿之后,有些不耐烦的鲍里斯这才等到了自己派出的斥候们回来的禀报。
“里面情况如何?”
“我们侦查了每一个地方,确定险要隐蔽的地方都没有人埋伏。安全!”
“这就好,看来是我们多虑了,菲斯特那个懦夫也没有胆量过来埋伏了。”讥讽着说道,鲍里斯脸上既有几分得意有一些失望。
只要险要处没有伏兵把守的话,那么这个看似险要的地方便就没什么好担心了。只见鲍里斯手一挥,而早已经等不及的钦察骑兵便火急火燎地跑在了最前面。
不过进入了这片不起眼的山谷之中,久经沙场的鲍里斯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大人,您怎么了吗?”望着神『色』不对的男爵大人,身旁的手下不禁有些好奇,明明斥候不是已经侦察过了里面,确定没问题了吗?
“有些奇怪啊!你们看地上这些东西,有些不对劲啊……”鲍里斯喃喃自语道,望着沿途路上许多杂『乱』的脚印和马蹄印,这明显留下不久,且不是斥候们的痕迹,而路边上还有一些干草堆堆着,依稀还能闻到一些淡淡油味。
“难不成这些是敌人设下的埋伏不成?!”也有些警惕的保加利亚骑手们不由警戒地环顾四周。
但是此时他们的男爵大人却又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鲍里斯大人,您笑什么啊?您又看出了什么吗?”前一刻还紧张兮兮的部下们面面相觑,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
鲍里斯却笑的很开心,指着地上的痕迹以及柴草堆,道:“一开始我还有些担心,不过菲斯特他果真是没有让我失望。那个草包居然有胆量组织伏击的确让我刮目相看,就是他的技术嘛,拙劣得让我想笑。”男人骑在马上大声嘲弄着,指着地上带着淡淡油味的草堆又讥讽了起来,“这也能叫做埋伏?”
顺着指过去的方向,其他的保加尔军官望了过去,果然那些有些奇怪的草堆包放在这里实在突兀。任谁也能猜到不对劲。
“他们或许本是想在这里设下埋伏的,想要在我们途中的时候放下火把点燃柴草堆来一个火攻,可惜啊,天还没有暗下来连痕迹都没有抹掉便看到我们来了,这才仓皇而逃留下这些完成一半的陷阱的。”一名小贵族查看了周围分析道,而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觉得的确如此。
总而言之,对方的埋伏实在不高明,而且还很胆小,完成了一半见他们来了便拱手将险要之地送人,看来之前还是高估了菲斯特和他的军队了。
“不过,大人,这样看来敌人也应该得知我们来了啊!说不定他们已经安排好让人撤离了。”
“对,赶紧追,趁他们还没跑远!”这才想起来的鲍里斯马上一拍大腿,立即让钦察人赶紧开路,反正山谷已经没有伏兵了,也无需再小心翼翼赶路要紧,他可不允许到手的猎物给跑了。
一声令下,本来还有些人困马乏的部队立即打起了精神,每一个人都没有将怯懦的对手放在心上便朝着山谷出口一路急行而去。
而率领着军队前进的鲍里斯则仍然轻蔑地望着地上本来布置到一半的陷阱,心想着要是自己的话说什么也不会将这最后的防线就这样放弃了。
可正这么想,带着自己的军队纵马而入已经到了山谷深处的鲍里斯却忽然察觉到了一丝说不出的异样。似乎周围的环境发生了什么变化,但又想不出来是什么。
又下意识地环顾四周,这里面堆放的草堆比之前更多了……堆放在这里,可相比起来怎么刚才前面的那些油味要更重一些呢?怎么到了这里就突然变淡了许多了。难不成是放置的人匆忙间忘了?还是别的原因呢!
心中自言自语的鲍里斯嗅着口气中淡淡的油味,陡然间想到了这里的男人面『色』突然僵住了,瞪大眼睛的他心中一凉
不好,中计了!
“有埋伏!”
可是勃然变『色』的鲍里斯还没有来得及发出这声大喊,前方一声剧烈的爆炸声轰地响起,随即是前面钦察人人仰马翻的惨叫声传来。而下一秒,本来那些一动不动的草堆之中,锋利的短矛猛地探出刺向了在马上毫无防备的保加尔骑兵……
第三章 伏击(下)
“杀”一声大吼却不是保加尔人的语言,而是南方的希腊口音,被这突如其来一幕弄得晕头转向的保加利亚军队根本一头雾水。
可显然山口的爆炸声正是进攻发起的信号,而在草垛之中已经等候多时的一支伏兵也在这时一起杀出,打的鲍里斯所率领的军队一个措手不及。原来本以为是只是点火用的陷阱的草垛绵延在山谷道路上其实真正的目的是完美地隐蔽住伏兵。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且不说这样做太过大胆,一旦被发现的话那么埋伏的士兵根本等于自寻死路。但是现在看来,对方赌对了,自以为得胜的鲍里斯男爵压根没有想到这一层。
而这才反应过来的鲍里斯男爵急忙扯着嗓子大喊道:
“有伏兵!组织防御。”
但已经迟了,在马上只顾着行军的保加利亚骑手们没有丝毫的防备,而当他们意识到自己落入圈套的时候眼前已经到处都是早已经埋伏好的敌人了。
四下之中,手持着短矛小盾的轻步兵一拥而上,每三个人为一组朝着骑在马上的保加利亚武士攻了过去。尽管为了方便隐匿,这些埋伏的士兵使用都是与人身高差不多的短矛,可是猝然间其攻势也是惊人。
尤其是发起袭击的伏兵并没有将攻击的对象放在骑手的身上,而是挺矛向面前战马没有任何防护的脖颈之处刺去,受惊的马匹慌张跃起,而上面的骑手也险些被掀落在地在如此狭小的地方之中,这些骑在马上的保加利亚骑兵根本无法展开,自己本来具有的居高临下的优势这下『荡』然无存了。
“下马作战!随我冲杀出去。”
毫无防备之下遇到这样的袭击,这下本来雄赳赳气昂昂的鲍里斯的军队也不禁方寸大『乱』起来,无可奈何的骑手们只能抛弃自己重要的坐骑,选择步行作战彼此靠拢过去。要不然这样下去必然伤亡惨重,还不知道埋伏的敌人究竟有多少人,先冲杀出去才是最关键的。
但可惜的是,鲍里斯这个本来是很明智的决定却正中此刻在山口处等待对面主动钻进陷阱的查士丁尼下怀。
望着山谷之中放弃战马迤逦而行企图强行冲破埋伏圈的这一幕,坐在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的年轻人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一张天罗地网其实早已经准备好就等对面的敌人自己一头撞进来了。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从马其顿启程不久前抵达到了保加利亚境内的查士丁尼,由于时间紧促,查士丁尼身边其实只有不足八百人跟随,要不是对面大意只带了骑兵,这次埋伏未必成功。
不过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指挥者虽然狂妄但是却不草包,若是其他人的话倒是真有可能突围出去,但只可惜他们遇到的是这只莫利亚的小狐狸。
事先留下的所谓痕迹根本不过是『迷』『惑』敌人的障眼法,而将伏兵藏进草垛之中的大胆计策则是因为查士丁尼抓准了对手轻敌的心理。尽管一开始许多人都被查士丁尼这惊世骇俗的计划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可现在看来果然取得了先声夺人的巨大战果。
放弃了战马,保加利亚武士们只能依靠相对而言更加精良的武器装备抵挡着四下伏兵的围攻,可是他们的对手却是由突厥人阿尔斯兰所带领的莫利亚新军,很快便遮拦不住『露』出败相。
“冲出去,鲍里斯大人您快走,冲出去!这里由我们牵制住敌人。”
身边的封臣们劝说道,而在混『乱』的人群中,鲍里斯也只能无谓地挥舞着马刀。注定无法扭转败局的男人恨恨地咒骂道:“菲斯特,你居然勾结希腊崽子,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不可。”
无奈之下,他率领着身边的骑手们勉强杀出了重围,虽说损失巨大,但只要活着离开便可东山再起,而接近到了山口的出处鲍里斯却又忽然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地上满是钦察人和战马相以枕藉的尸首,看来钦察雇佣兵也全灭了。可局势已经间不容发,不顾一切鲍里斯仍然带着他的部下们朝着出口方向而去。
耳边这时却听到一声断喝,“放!”
而接着便是绷紧的弓弦松开的声音,意识到大事不妙的保加利亚武士们这才发现周围地上倒下的尸体身上都『插』满了弓箭被『射』成了筛子。
还有埋伏!
等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保加利亚的武士们这才意识到一切都太迟了。本安置在这里的拜占庭弓弩手将自己的箭雨全部倾泻到了对面,而他们的最直接目标便是穿着最显眼身为指挥统帅的鲍里斯男爵了。万箭齐发之下,即便是身上穿着非常不错的鱼鳞甲,鲍里斯也当即被强弓劲弩『射』杀连人带马毙命当场,而其他身旁的护卫们也死的死伤的伤,凡是挣扎着想爬起的武士也被赶上来的伏兵迅速杀死,鲜血飘洒得到处都是。
而随着身为头领的鲍里斯身亡,其他的保加尔人无比惊恐万分,虽然他们都是优秀的马上武士,装备精良,但也再无斗志,反观刚才还被压制的伏兵听的消息则士气大振,伴随着后继队伍呼呼『射』来的箭矢,一下子就把剩余的保加利亚队伍冲成了支离破碎的残渣,即便是再精锐的士兵,面对这样的袭击猛攻,也只能放弃抵抗转身争先恐后地往另一个出口逃去。
但那里也早就被查士丁尼安排好了伏兵,之前隐而不发便是为了务求斩草除根。很快溃散的保加尔士兵便被涌上来封住出口的拜占庭士兵们屠戮殆尽,没有丝毫的怜悯与犹豫将其消灭的一干二净。
而看着巨大的战果,计划已经成功,可查士丁尼这时却似乎有些遗憾,不由喃喃自语道:“果然还是不出我所料啊……唉,真是可惜了……”
而一旁紧随在侧的侍卫长撒琉乌斯却看出了自己如今少主人心中所动的心思,没好气地望着身边的查士丁尼道:“欧朵西娅殿下可是已经多次嘱咐您的,不要再亲身犯险了的。”
第四章 初步信任
“欧朵西娅公主殿下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保护您周全的,更不用说您是阿纳斯塔修斯亲自定下的莫利亚继承人,这种以身犯险的事情只要有我在,您就不要再想了。 ”一旁的侍卫长撒琉乌斯一眼便看出了查士丁尼此刻的心思。
而本来准备负责这场伏击躲在草堆里面指挥的,正是查士丁尼本人,如果不是阿尔斯兰和撒琉乌斯两个人同时站出来反对,他们这位任『性』的大人恐怕非要亲自冲锋陷阵不可。
被身边的撒琉乌斯一语道破内心所想,查士丁尼也不禁有些讪讪起来,而他刚才觉得遗憾也的确是因为失去了一次亲临战阵的机会。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毕竟自己一步步走向真正的上位者,总有一天便将彻底告别这一切了。现在他只不过指挥着数千人数百人规模的战争,可迟早有一天他必然要承担起拜占庭帝国历代名将所肩负起的责任,统帅万千之众驰骋疆场的,而那时候牵一发动全身靠的便不再是个人的勇猛了。
查士丁尼摆了摆手没好气地说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只不过是一时的兴起罢了。好了,好了,我既然已经答允你们了,自然不会再食言了。你快去带人下去清点清点吧,看看伤亡如何。”
见自家的大人主动转移话题,撒琉乌斯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带着人前往战斗已经接近尾声的山谷之中,准备组织人来打扫这最后的战场。
而望着撒琉乌斯离去的身影,查士丁尼这才悻悻地松了一口气,可他刚长吁了一声,背后便传来了银铃一般的戏谑笑声。
“嘻嘻嘻,没想到我们的查士丁尼总督大人也会有这样窘迫的时候呢!”
正是安东尼娅多利亚的声音,而查士丁尼身后站着的正是乔装打扮之后的那个意大利少女,只见她也穿着和普通士兵一样轻装皮甲,若不细细一看根本想不到这个干净利落飒爽英姿打扮的美少年其实却是一个十几岁的年轻小姑娘。在帮助了查士丁尼攻下了塞萨洛尼卡城之后,本来按照约定,安东尼娅将会趁此机会离开热那亚的耳目离开这里前往安全的地方。可是结果却是,在这个意大利少女的坚持下,查士丁尼只好又答应带着她一同前来保加利亚。
而看着少女灵动的双眸,查士丁尼则意味深长道:“这还不是拜你所赐,要不然我又何必不辞辛苦前来这里。希望你给我消息不会出错。”虽说现在保加利亚内战的确谈得上有机可乘,但是平心而论,其实查士丁尼并没有准备这么快就来,只是不久前塞萨洛尼卡刚被收复的时候安东尼娅告诉了他一个消息这才让他有些坐不住了。
“放心吧!难道到现在你还不信任我不成?”少女撇了撇嘴,踮起了脚尖很是不满地说道。
“咳……咳咳,谈不上信任,谈不上不信任,毕竟热那亚的谚语中说过,完全相信合伙人的人都是天生的傻瓜不是么?”看着如此靠近自己的少女查士丁尼含混地一语带过,而这时清点完了伤亡的撒琉乌斯和阿尔斯兰也从山口中出来,他随即走上前去询问里面的情况来缓解一下刚才的氛围。
“情况怎么样?我想应该不会比我估算的损失要大吧!”查士丁尼『插』着手对自己的杰作略带得意地问道,而两名部下的回答也的确没有让他失望。
“请放心吧,大人,总共我们也没有损失什么人。这一仗打的是真痛快啊!”哈哈大笑的阿尔斯兰挥舞着拳头兴奋地说道,在山谷之中他们完全是对那一支保加尔军队进行一边倒碾压,尤其是在对方首领被杀之后,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便消灭了这一支骑兵。除了缴获大量的武器盔甲之外,更主要的还将对面的战马数百一匹不落的全部俘虏到手,可以说无疑是赚的盆满钵满,而由于查士丁尼一直维持军纪,自从出征塞萨洛尼卡以来还是头一次取得这样丰硕的战果。
“那就好。”查士丁尼也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只是消灭了数百人,可是这些保加尔武士的甲胄披挂战马旗帜都是现在装备依旧还简陋的莫利亚新军亟需的,倒也算解了燃眉之急。
“不过查士丁尼大人……”这时,一旁的撒琉乌斯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提议。
“怎么了?”
“敌人还有一支步军在后面,我们要不要……”仍然意犹未尽的侍卫长刚才清点了战果显然也动了一些心思,按捺不住求战之心向查士丁尼提议道。
可是这样的想法却被查士丁尼直接给否定掉了,只见青年人笃定地摇了摇头道:“我们此战的目的已经达到,剩下的那些保加尔人来到了这里后看到这一幕自然不会再敢轻举妄动。现在我们切不可被眼前诱『惑』而自『乱』阵脚,消灭那支军队的确不难,可是若是引起周围其他势力的警觉就危险了。现在带着那个叫鲍里斯的男人的尸体回去给我们那位菲斯特男爵阁下看看才是当务之急。”
由于保加利亚山路崎岖,查士丁尼手中的军队分为三路进军现在仍然还没有回合,在合兵一处前查士丁尼还不想贸然引起保加利亚境内大贵族的警觉,更重要的是他此行还有一项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
而那件事情离不开安东尼娅多利亚的帮助,吩咐阿尔斯兰和撒琉乌斯他们集结士卒,查士丁尼又回头望向了刚才那个意大利少女待在的地方,却不知何时那个小丫头又跑到了哪里去了。
呼~真伤脑筋,该不会真的和自己闹脾气了吧!
虽然刚才故意岔开话题,但是其实查士丁尼也说不出来自己对安东尼娅多利亚是否谈得上信任。可以说自己能够有如今这一步的确离不开那个女孩儿的帮忙,但是相信那个浑身都是秘密且狡猾伶俐的小丫头,查士丁尼觉得除非自己活腻了。
第五章 菲斯特男爵的款待
“他……他们真的成功了?!”密兹科特城外的村子,菲斯特带着他为数不多的军队,一副随时要撒丫子跑路的样子,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消息的到来。
而这时候,菲斯特前方的手下却给他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那些来历不明的希腊人军队居然真的成功地阻击了气势汹汹而来的鲍里斯男爵的军队。
不,准确的说不是阻击,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歼灭,菲斯特本人闻之丧胆的那位宿敌,鲍里斯男爵也身亡于其手中,而希腊人军队只付出了微不足道的伤亡。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菲斯特无论如何是不敢相信的,而现在活生生的事实就放在眼前。只见山下,迤逦而行的军队身后尽是缴获的辎重马匹等战利品,而一同带过来还有被『乱』箭『射』杀的鲍里斯男爵的尸首。
“他们居然做到了……”菲斯特男爵再一次喃喃自语,仍然恍如梦里。不久前他被自己的死敌追的犹如丧家之犬,正当鲍里斯肆意蹂躏他的领地而他束手无策的时候,一群来历不明的罗马军队出现在这里。而为首的年轻人自称是他效忠的鲍里尔大公的朋友,向他请求提供辎重补给。于是乎,已经被『逼』上绝路的菲斯特男爵病急『乱』投医,选择了和这伙来历不明的希腊人达成交易,让他们对付前来的鲍里斯和他的军队。而事后其实菲斯特便后悔了,因为他一点也不相信这点希腊人可以帮得了自己,但是结果却令他瞠目结舌。
仅仅率领着数百人规模的军队,那个叫查士丁尼的年轻人便一举消灭了鲍里斯本人在内近千人的精锐,而偏偏自身却几乎毫无损伤,这样可怕的战斗力不禁让鲍里斯也不敢相信这还是那些军备早已废弛的希腊人吗?!
这时,“哒哒哒”急促的马啼声传来,只见是查士丁尼麾下的阿尔斯兰骑着马赶了过来,跟随在他身后的是兵强马壮的一队突厥骑兵。这些武士们可以说是查士丁尼手中军队的精华,他们虽然是雇佣军的身份,可是跟着查士丁尼经历了莫利亚、马其顿大大小小的恶战不计其数,完全已经等同于莫利亚新军这样嫡系的身份了。
而见保加尔人这个时候才过来迎接,从马上跳下来的阿尔斯兰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冷冷地说道:“菲斯特阁下,我们的大人已经兑现可之前的承诺,你的领地已经安全了。现在也该轮到您说话算话了。”说完,阿尔斯兰的身后几个士兵抬着鲍里斯男爵的尸体送上前去。
目睹了仇敌的死,此刻的菲斯特男爵也是欣喜异常,他终于可以为之前自己的领地被夷为平地出一口恶气了。而且对方的身死也意味着其将留下一块群龙无首的领地,这对菲斯特而言无疑将会大大弥补之前的巨大损失。也正因如此,他对面前这伙身份仍然不明的军队感激不已,而内心也更多了一丝敬畏能够轻而易举之间消灭一支贵族的精兵,这样的力量恐怕在整个保加利亚也算得上举足轻重。虽说还不知道这一支罗马军队数量有多少,目的是什么,但是若其真的是鲍里尔大公的朋友的话将无疑是一大助力,正可以帮助现在他和另一位大公伊凡阿森夺取保加利亚的沙皇之位。
于是乎,菲斯特一改之前将信将疑的作态毕恭毕敬地说道:“这的确是我疏忽大意了,还请贵客见谅,我立即派人准备宴席款待诸位,感谢你们今日慷慨向我们施以援手。”
而见对方的态度也果然有所转变,阿尔斯兰也暗自得意,果然如同查士丁尼所说先声夺人,之前还在他们面前摆谱的这个小小男爵现在果真服服帖帖了。这样现在他们也终于拥有了一块落脚的地方,同时对方也答应提供粮草,也算是解决了目前的当务之急了。
……
……
……
密兹科特城的夜晚,一片歌舞喧天的热闹场景,整个城堡上下都在欢饮达旦庆祝他们白天逃过了一劫的幸运,同时这也是菲斯特男爵用来招待着这些拔刀相助的外乡人的。要不是他们,今天自己恐怕就真的成为丧家之犬了。
“请允许我再一次感谢您的仁慈,查士丁尼阁下。并让我用最真诚的敬意款待在座的诸位。敬圣西里尔和圣美多德!”只见菲斯特男爵端起了酒杯,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没有因为眼前查士丁尼年轻而有丝毫小看,恭恭敬敬地说道。
“敬圣西里尔和圣美多德!”
见对方起身敬酒,查士丁尼和他身边的部下们也都高举起酒杯入乡随俗,虽说这位菲斯特男爵庸庸碌碌很是无能,但是倒是能够尽地主之谊。得到对方款待的查士丁尼也对他并无恶意,毕竟一路穿过马其顿和保加利亚之间的山脉自己手中的军队启程从马其顿带去的辎重早已经消耗殆尽了,现在能够有一个安身的地方比什么都重要。而这位效忠于鲍里尔阿森且没有什么实力的菲斯特男爵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因此查士丁尼才决定之前在山谷之中组织埋伏打那一仗的。
酒过三巡,众人不由都已经有些醉醺醺的了,尤其是阿尔斯兰,作为一名突厥人他可是从来不去在意一名***应该具备的戒酒品质的,向来是好饮杯中之物,无酒不欢的。一路上行军早已经酒瘾大发的他不一会儿便喝的酩酊大醉,而查士丁尼却并没有喝几杯酒,他还有事情要问菲斯特,看着眼前的男人年轻人忽然问道:“菲斯特阁下,自从我在马其顿与鲍里尔男爵一别才不过短短三个月,怎么整个保加利亚竟然『乱』成了这副模样?我想只是简单的内战也不至于到了如此残酷的境地吧?”
一路上查士丁尼观察过了周边陷入战火的地带,发现保加尔贵族的相互搏杀激烈程度甚至超出了与外敌作战,这是在太反常了一些。
而半带醉意的菲斯特男爵这时也放下了包袱,苦笑了一声讲道:“看查士丁尼大人您的模样似乎还不过二十岁,也难怪您是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啊……”
第六章 缘由
“看来您还是不理解这其中的缘由啊!”略带醉意的中年男人挺了挺满是油水的肚子哈哈笑道。 一边说菲斯特一边竖起一根手指道:“有的时候为了些许利益,亲生兄弟捅的一刀可要比旁人更狠更准。更何况我们双方的矛盾其实早已经埋下了。只不过是卡洛扬沙皇陛下的死使得矛盾的激化被提前罢了。唉,本来我也只想有生之年就这样过去的,结果还是没能躲掉,真是倒霉。”
男人发着牢『骚』,可是他这番话却让查士丁尼看出尽管这位菲斯特男爵在作为领主上表现的庸庸碌碌十分无能,但是看事情上明显很有一套,倒也不失几分寻常人的聪明,只可惜身为贵族,这种市侩面对真正的『乱』局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而讲到这里,见查士丁尼有求于自己略有醉意的菲斯特男爵脸上也浮现了几分得意。
可是查士丁尼这时却轻描淡写地说道:“所以还是南北贵族之争的事情么?那么鲍里尔大公应该支持的是倾向于罗马化的帕拉顿纳翁派,而伊凡大公则是选择了对立面的塞尔米乌姆派,我说的没错吧?”
查士丁尼三言两语便到处内战根源,而听罢的菲斯特也满脸愕然良久才回过神来。
“您……您……你不是自己都知道的吗?那还刚才问我干什么啊!”略有些尴尬的菲斯特本以为这是自己在查士丁尼面前大献殷勤的时候,却没想到接下来要说的都已经被查士丁尼给说掉了,好不扫兴。可是他却又不禁感到好奇,这些事情按理说不该是这位初次到保加利亚的年轻人该知晓的才是啊!
而看出了对方心中的疑『惑』,查士丁尼轻描淡写地一笑。“我也是从刚才阁下所说的那番话中推断出来罢了。”
“就从我的那番话……?”菲斯特听的一头雾水。
而眼前年轻人却一边摆弄起桌子上的那盏银制酒杯,一边侃侃而谈道:“其实想知道这些并不难,自从巴希尔二世征服保加利亚分而治之直到几十年前保加利亚重获独立,中间曲折不言而喻,而正是因此才有了立国以来保加利亚南北之争的祸根。北方的塞尔米乌姆立足于恢复昔日文化制度,而南方的帕拉顿纳翁却已经久沐王化自然不愿恢复什么旧俗,于是彼此争斗不断。即便是卡洛扬沙皇这样雄才伟略之人也只是勉强压制住,可他却阻止不了他两个继承人选分别拉拢两派势力无形之中撕裂着整个保加利亚的凝聚力。阁下所说利益之争相比便是这些吧!”
“原来如此。”见查士丁尼分析的有理有据,可是菲斯特仍然心中有一事不解,道:“可是你怎么知道鲍里尔殿下是得到了帕拉顿纳翁派的支持的?”
“这就更容易了,既然菲斯特男爵您是选择支持鲍里尔,倘若鲍里尔大公站在塞尔米乌姆派一边,我很难想象凭阁下的身份还会敢用这些东西。”摩挲着银制酒杯上拜占庭风格的花纹,查士丁尼神态自若地回答道,他正是靠此推断出来刚才的那番话的,因为如果眼前的菲斯特是塞尔米乌姆派的人是断然不会使用这样的器具的,否则凭他一个小小男爵根本无法承受后果的。
“真不愧是您,果然厉害。”见查士丁尼分析的滴水不漏,这下酒一下子醒了的菲斯特对查士丁尼心中更是敬畏,而心中也在盘算着该如何结交讨好这位大人物,其既然与鲍里尔大公关系走的那么近,要是有机会说不定自己也就可以平步青云不必继续当一个小贵族整天提心吊胆了。
“那么现在战况如何呢?三个月的内战,恐怕双方应该也已经交过手了吧?”查士丁尼又问道说,想要从菲斯特男爵身上得到更多的情报。
可是对面的男人却摇了摇头道:“像我们这样小贵族之间的摩擦倒是三天两头,可是伊凡大公和鲍里尔大公实际上真正交手还一次也没有。两方的贵族大军这么长时间里一直都在图尔诺沃一线对峙着,至今都没有大动作。至于前线究竟情况怎么样,我也不清楚了。”像他这种级别的贵族是无法参与到贵族同盟之中的,在重要的会战上他连炮灰都算不上,因此如今两派贵族争斗情况他也不是晓得。只知道,大贵族总是在谈判谈判,迟迟不吭动兵征讨,唯独他们这些小贵族却在相互间厮杀的一个兴起,真是太讽刺了。
“这样吗……”
听菲斯特也这样说,查士丁尼略带遗憾,不过他本来也没有太过指望。不过以他对那两个阿森大公的了解,目前来说只怕心思更加缜密的伊凡要略占上风,既然其做出了那样的事情那么势必已经久又准备,想要对付有勇无谋的鲍里尔阿森轻而易举。只不过,查士丁尼却感觉似乎那位鲍里尔阿森本人背后应该有什么人暗中指点,要不然当日在塞萨洛尼卡派出自己的卫队助战答谢实在不是那位鲁莽的大公处事的风格。所以说,短期来看,这场保加利亚的内战只怕并不会那么轻易地便会结束,而这也将为他提供浑水『摸』鱼的机会。
须知保加利亚一直以来都是罗马帝国头顶悬着的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自卡洛扬沙皇要是这个国家再迎来一位雄主的话,那无疑将是压死拜占庭帝国这头瘦骆驼最后一根稻草,所以无论如何只要有他在伊凡阿森休想摘取保加利亚的皇冠!
而盯着菲斯特男爵的脸上,查士丁尼此刻也已经做好了打算,只见年轻人眼神玩味地望着对方,用意味深长的口气低声道:“菲斯特阁下,与其在这种荒野僻壤当一个朝不保夕的小贵族,我不知道你想不想赌一赌改变自己的下半辈子的路呢?如果你想的话,看在你如此热情的款待上,也许我可以帮你一把哦!”
第七章 召集
“查士丁尼大人,您不是在开玩笑吧?!”带着诧异的神情望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菲斯特只觉得不可思议。
而在酒宴上,查士丁尼则依旧轻描淡写地摆弄着手中的酒杯,淡淡地说道:“当然不是,正如我所说与其继续在这种地方担惊受怕,你为什么不去试一试别的出路呢?更何况这场内战要是再继续打下去,即便你再想相安无事,这一亩三分地又能保留多久呢?”
查士丁尼的这一番话似乎带着一种独特的吸引力,让本来只不过是酒宴上逢场作戏的菲斯特男爵也不禁动心了。他只不过是一个小贵族,之前他虽然巴望着想要交好查士丁尼以换取到了好处而不是真的想要牵涉太深,可现在查士丁尼一语道破了他内里面最担忧的事情,这令菲斯特不由有些跃跃欲试,可是却又有些犹豫。因为菲斯特对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有认识的,他在边境地方的一个小小的男爵根本没有资格参与到真正的贵族之争。
可是不知为何,内心深处,菲斯特却深深地相信了查士丁尼刚才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而另一边,查士丁尼也没有再强求什么,而是微微耸了耸肩,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起身说道:“时候也不早了,今天就暂时先到这儿吧!至于我刚才给你的建议,我希望你可以好好考虑。”
“……查士丁尼阁下……”
菲斯特男爵这才如梦初醒,可再想继续挽留却已经来不及了。见查士丁尼已经带着身边的手下提前退席,他也不好再说什么,而原本的设宴款待也因此随即一下子冷清了许多,只留下了密兹科特的其他大小贵族面面相觑。
而菲斯特的一旁,部下忽然低声询问道:“菲斯特大人,我们要不要将这里的消息先传报给鲍里尔大公……”尽管那个叫查士丁尼的年轻人自称是鲍里尔大公的友人,也的确救下了密兹科特城,可是谨慎起见还是需要再去确认一下比较好。
可是这个建议却很快被本也准备这么干的菲斯特男爵驳回,“暂时不要上报了,告诉下面的所有人,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准有任何的泄『露』。”
“但这样的话……万一伯爵大人知晓的话……”诧异的属下看着眼前男爵大人做出的决定感到十分意外,明明一开始决定这样做的真是菲斯特本人。
此时已经完全改变主意的菲斯特摆了摆手说道:“要是出了事情的话一切由我来负责,你们不要再来过问了。”摆出一副威严的作态,在菲斯特的耳提面命之下,也没有人再去质疑这个男人的决定纷纷退下。
而看着自己身边的人全部离开,空『荡』『荡』的大厅之中也只有他一个人,菲斯特的眼神此刻变得也有些复杂起来,他端起了面前的一盏酒一饮而尽,似乎心中也终于做出了某个决定。
……
……
……
“查士丁尼大人,我们就这样走了?那家伙真的领会了您的意思吗?”一旁,阿尔斯兰有些将信将疑地问道,他可是见识过了那位菲斯特男爵的本事的,称他是碌碌无为已经算是夸奖了。太实在搞不明白查士丁尼在宴会上那样做的用意,这样一个实力弱小的保加尔贵族控制他根本是轻而易举的,又何必这样麻烦。
“或许那家伙不是一个合格的领主,但是能够在这种地方苟延残喘下来,至少证明他的脑袋还是灵光的。”查士丁尼半带着揶揄回答,在宴席上他便已经晓得那位菲斯特男爵听懂了他话中的弦外之音。
“可是您虽然自称是支持鲍里尔阿森争夺沙皇之位而来,万一对方怀疑……”阿尔斯兰不禁有些担心,尽管查士丁尼一直都没有说,但他可不认为眼前的大人会无聊到掺和进保加尔人的内战,要是他们在这里出现的消息被那个保加尔人泄『露』出去就糟糕了。
可对此,查士丁尼却似乎十分笃定,道:“放心吧,他不会那样做的。”那种爱惜『性』命的人是不会乐意冒生命风险的,这一点查士丁尼比菲斯特本人还清楚。
但另一边,突厥人阿尔斯兰却又不同的主意,那双老鹰一般的眼睛流『露』出一丝狠厉道:“要我说还不如直接拿下这里当作落脚的地方,趁着保加尔人内『乱』自顾不暇的时候征服整个帕拉顿纳翁。”按照菲斯特男爵所叙述的,保加尔大贵族都前往了图尔诺沃帮助伊凡阿森和鲍里尔阿森争夺沙皇之位,他们正好有机可乘。
查士丁尼却摇了摇头道:“阿尔斯兰,你想的太简单了。不要忘了现在我们的处境,我这样做自然有这样做的用意。”现在看似他们进入了陷入内战的保加利亚并无太大危险,可是查士丁尼清楚的知道,此次前来准备远谈不上充分,手中所拥有莫利亚新军加上一些旧部还不足以动摇整个战局。且不要说前有伊凡阿森整个大敌,身后米哈伊尔杜卡斯和提奥多尔杜卡斯两人还在虎视眈眈,贸然挑起战衅只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他必须谨慎为之。
“可现在保加尔人因为内战自顾不暇,这明明是我们有所动作的最好时机啊!”另一边,跟随在查士丁尼身旁的撒琉乌斯也十分地不解。在他们看来,查士丁尼是想要趁保加利亚内『乱』之际解决掉这个帝国北方的巨大威胁,而现在这位大人却迟迟没有动作着实古怪。要是再这样下去保加尔人内斗分出胜负,胜者顺利整合力量登上沙皇宝座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但查士丁尼却摆了摆手沉声道:“一切都到此为止,我意已决。我到这里的确又要完成的事情,而保加利亚的威胁也的确要被消除,但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你们要记住,没有我的命令现在所有人都不准轻举妄动。明天一早,阿尔斯兰你便派出斥候传递消息,让其他的人立即前往密兹科特汇合不得有任何的耽误。”
年轻人的话音斩钉截铁,而阿尔斯兰和撒琉乌斯也对视了一眼,明白了眼前的查士丁尼的确是不可能被说动了,虽然内心有些不甘心,可是对查士丁尼的绝对信任令他们也平静了下来选择服从。
“是,查士丁尼大人!”
第八章 保加尔人的内战(上)
一个人回到了房间,查士丁尼并没有立即就去休息,而是摊开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地图。这是他离开莫利亚临行前聂乌斯基给他的一幅二十年前保加利亚境内的地图,虽然有些时日了,可是才不过二十年相信还谈不上物是人非,可以说是此行十分重要的助力。
望着整个保加利亚境内绵延起伏的山脉,查士丁尼仅仅看看就觉得头皮发麻,他之所以拒绝阿尔斯兰和撒琉乌斯两人的提议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历代拜占庭的皇帝对付保加利亚大都铩羽而归,大多便是因为崎岖地形所造成的后勤问题,甚至拜占庭皇帝尼基弗鲁斯一世便是因此一时大意而死在了保加尔人的手中的。所以查士丁尼必须考虑到万一陷入战争泥潭要承担的后果,毕竟当年这个庞大的北方威胁直到巴希尔二世才被彻底解决,可是这实际上依靠的却是当时帝国无以伦比的惊人财富才可以做到的。想要再去复制,至少现在已经几乎不可能了。
因此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即便一代雄主卡洛扬沙皇死了,可是还有那位伊凡阿森在,查士丁尼可一点也不想自己的头颅骨被人做成酒杯来用,这也是为什么他还没有“浑水『摸』鱼”的原因。
除此之外,查士丁尼之所以这样做还有另外一层原因,那便是他刚刚进入保加利亚境内的时候便发现了自己似乎被什么人监视了。开始的几天,从头到尾似乎被什么人跟随,但是却发现不了人的蛛丝马迹。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于是查士丁尼中途决定将自己麾下的军队化整为零分头并进,尽可能缩小目标不让保加利亚境内的大贵族察觉有一支来历不明的拜占庭军队潜入进来。这才甩开了对方的跟踪一直到了密兹科特遇到了菲斯特男爵这才得以找到一个地方歇脚。
反正以菲斯特那个男人的『性』格,查士丁尼相信对方应该现在已经打消了将他到来的消息上报的念头。
因此既然对方是一个聪明人也乐意与自己合作,那么查士丁尼当然不会吃饱了没事干对这么一块小小的地方动什么心思。只要对方提供粮草供应就已经足够了,而接下来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现在查士丁尼唯一要做的仅仅是等待,等待着其他还在路上的部下们到这里来汇合,至于保加利亚这个威胁,除掉他只是时间问题,他一定要作为一名刺客蛰伏起来寻找最佳的时机才可。
目前来看,计划一切顺利,不过现在唯一让他有些头疼的事情却是安东尼娅多利亚那个意大利小丫头不知怎么回事又不见了踪影。明明白天还在身旁转眼便不知道去了哪里,虽然说查士丁尼已经习以为常了,可是却又不得不多多少少有些在意。
“但愿此行一切顺利吧,可千万不要再有其他什么波折了。”望着窗外,夜空之中星光也有些暗淡,查士丁尼喃喃自语起来。
而此刻从这里向北数百里的距离之外,位于麦西亚奥格拉日登山区与贝拉西萨山区之间的狭长地带,夜火的焚烧却将黑夜照亮成了白昼一般。
……
……
……
“着火啦,着火啦!”
“快跑!”
“敌军来踹营了,快阻止防守!”
“弓箭手『射』杀敌军,所有人立即拿起武器!”
慌『乱』之中,军官和士兵的喊叫声此起彼伏,内容各不相同,但有一点是一样的,那便是因为感受到威胁而产生了恐惧。
这是一支效忠于鲍里尔大公的保加尔军队,他们如同往常一般在这片狭长的山口驻守,一个月来双方对峙一直没有爆发冲突使得这支军队无疑懈怠了下来,以至于遭遇到了敌人的突然袭击居然都没有立刻反应过来。仅仅刚一接触,守卫的士兵便一触即溃,前方的三座鹿角营垒都被袭击者攻占了,而无奈之下统帅这里的贵族只得带领着剩余的部下死守住最后的一道防线。
“放箭!”保加尔军官声嘶力竭地下令道!
可是站在木墙上的弓箭手却有些犹豫,“可是长官,外面还有我们的人正朝着我们这里撤离,这样会伤到自己人的。”前方防线显然已经失守了越来越多的溃兵朝这里赶来,此刻应该放开大门才是而不是放箭啊!
而这名弓箭手话才刚说完随即便被自己的长官一脚踹到了一旁,只听这名军官喝骂道:“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你们还在愣着干什么,下面无论是谁接近者一律『射』杀,不能让任何人靠近这里!给我死守住这座营寨!”
已经顾不上收容溃兵,黑灯瞎火万一被敌人混进来,那么整个营垒便将沦陷,急红了眼的帕拉顿纳翁贵族威『逼』着手下士兵放箭『射』杀一切视线中的活动的目标,而士兵们也只得拈弓搭箭对准了外面的人群。
“咻咻”
“别放箭,自己人!啊”
“卧倒!”
“快开门啊,求求你们了,我是自己人啊……”
瞬间,无数猝不及防的士兵应声倒地,哀嚎此起彼伏,而许多没有当即毙命的人哭喊着祈求着同胞快来救自己一命,但可悲的是这一切都无济于事。没有一个人会来怜悯他们,只会漠视着他们的死亡,直到外面的啜泣声渐渐归于寂静为止。
而另一边,之前的袭击者却根本没有向前,似乎早已经料到会是这样,他们距离在弓箭手的『射』程外朝着这里最后的营垒虎视眈眈对峙着将这里团团包围。
……
“这里是鲍里尔大公嘱咐过的重要据点,周围应该还有几个营垒,只要这里出现问题的话,应该过不了多久援军就会赶到只要能够再抵挡一阵子就行了。”犹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驻守在这里伯爵西蒙鲁道尔不停地在嘴里面念叨着,可是望着黑暗中那些密密匝匝的火把光亮心里面却一点底也没有。
而就在这时,营垒之外,一个西蒙伯爵十分熟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西蒙,别再想了,你的援军已经来不了了,这里已经不会再有人来支援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第九章 保加尔人的内战(中)
“西蒙伯爵,你还在指望着会有人来救你不成?别再痴心妄想了,现在你已经『插』翅难逃了!”营垒之外,一个男人刺耳猖狂的笑声传来,而这让坚守在最后营寨防线的西蒙伯爵心中一寒。
这是自己的老相识的声音,即便此时光线昏暗声音嘈杂,但是西蒙伯爵还是一下子便辨认出了对方。
“是你,洛夫维伊!”嘿然冷笑的男人探出头来望向营垒之外昏暗的火光,眼神中多了一丝冷厉。这不是当初自己的老部下么,不过现在对方却看来要成为自己的掘墓人了。
“正是我,伯爵阁下,好久不见了。当初曾在您的麾下效劳,只不过没想到再次相见居然是会以这种形式。”洛夫维伊也略有感慨地说道,可是他的这番话在夜风的喧嚣之中显得格外让人不寒而栗。
“哼,这种时候就不必假惺惺的了,你既然效忠于伊凡大公,那么我们之间兵戎相见便应该早有预料了。”话音之中没有任何一点情面,很明显,西蒙知道自己这位昔日的部下洛夫维伊男爵决计是没有顾念旧情的意思的。而以他对其的了解,估计洛夫维伊又在暗地里谋划着什么,因此立即让手下戒备起来,西蒙伯爵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死死盯着昏暗深邃的前方。随时准备着敌人可能发起的突然袭击。
一场恶战势必无法避免,但是唯一让西蒙伯爵有些在意的是刚才对方所说的话。
“你刚才说什么不会再有人来支援了,是什么意思?”从对方的话音,和这一次如此凌厉的攻势来看,以及洛夫维伊男爵本人的口气,西蒙伯爵觉得那并不是空『穴』来风的恫吓,可这样也让他心中不禁惴惴难安起来了。
而营垒之外,一边指挥着手下在有什么动作,一边用轻蔑的眼神望着西蒙伯爵所在的营垒,洛夫维伊这时候笑道:“您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啊!不过现在察觉到也未免太晚了吧!”
“你什么意思?!”悚然一惊的西蒙也不禁眼角微微颤抖起来,他努力掩饰着自己内心的不安,可是营垒之中其手下最后的士兵们却还是看了出来他们这位伯爵大人心中的动摇,不由纷纷『骚』动了起来。
“什么意思?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西蒙阁下,您现在驻守的地方是位于麦西亚奥格拉日登山区与贝拉西萨山区之间的狭长地带,这里至关重要同时也易守难攻。如果没十足把握,您认为我们会动手吗?实不相瞒,在进攻前,伊凡大公便已经迅速拔掉周围其他的几个据点,现在你已经陷入重重包围。最近援军赶过来也差不多已经快天亮了。即便阁下再如何负隅顽抗都已经改变不了这个结果了,所以说放弃抵抗吧!如果西蒙伯爵您愿意效忠于伊凡殿下的话,我敢担保绝对会得到重用的。”选择威『逼』利诱的洛夫维伊没有选择继续强攻,能够招降一位伯爵可要比杀死一位伯爵好处大得多。
可是营垒之中,西蒙本人却根本没有这种打算,他让自己的部下用点着了火的弓箭『射』向了洛夫维伊所在的方向,挖苦道:“饶了我吧,我可没有这种想法,选择和北方那些野蛮的家伙共事那还不如杀了我轻松。身为鲍里尔殿下的封臣,我可没有投降的打算。就算你们把周围的据点都已经拔除了又能如何,就凭我手中现在的这些人守在这里就已经足够了!”并非是在夸下海口,事实上西蒙本人其实也的确是有这个底气的。
由于他奉命驻守在这个最紧要的地方,所以这最后一道防线的营垒格外结实,加上目前自己手上还算有可用之兵,西蒙决定拼一拼看看能不能支撑到天亮。
然而他的这种反应在洛夫维伊的眼中却显得格外可笑。“哈哈哈哈,你真的以为能够负隅顽抗下去吗?真是愚蠢啊!西蒙阁下,您还是先看看我为你准备的这个是什么吧!”让部下点燃起火把,照亮自己的身后,只见洛夫维伊的后面一片火光通明,让营垒之中一干人等都诧异无比。
这究竟是准备又要干什么?
而当西蒙心中狐疑的时候,他再一次将目光投送了过去,朝着火光亮起的地方终于看清了洛夫维伊的身后,突然间脸『色』大变,“那……那是……不可能……”
上帝啊!
内心近乎呻『吟』了起来,望着那庞然大物,绝望的西蒙伯爵终于知道了洛夫维伊为什么有这样大的口气了。只见,营垒之外,一辆巨型的投『射』车不知何时都已经安放完毕了,而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对面和自己说了这么长时间一直都在等什么了原来是为了布置这件杀手锏。
完全生不出继续抵抗下去的**,西蒙面如死灰,他认出来了那些是什么在这些出自拉丁人能工巧匠之手的投『射』车前他的营寨不过是一堆土坯而已,根本没有任何胜算。这下连主帅都没有斗志了,更何况其他的士兵,已经有人想要临阵脱逃了。
而另一边,即便是在外面看不到对面人脸上的神情,洛夫维伊都已经猜到了自己昔日的上司现在应该是什么模样。而他也不想再浪费时间给西蒙伯爵考虑的功夫了,只见他高举起手中的阔剑一声大吼道:
“发起进攻,抓住西蒙伯爵的人重重有赏!重重有赏!”
这句话一落下立即便挑动了士兵们的神经,只见他们大吼道:“杀!杀!杀!”
黑暗中,士兵狂热的呼喊声犹如山呼海啸令人胆战心惊,以至于在营垒中的西蒙本人双手颤抖都已经拿不起自己的剑了。而紧接着燃烧着炽热的沥青,被投石车抛『射』而来的石弹便已经从他们的头顶上呼啸而至,摧毁了木栅,点燃了营帐,将这最后的壁垒化作为一片绝望的火海,而西蒙伯爵的溃败在这一刻也已经注定将是不可避免的了。
……
……
……
第十章 保加尔人的内战(下)
“上帝啊!”
营垒的大门被轰开,而这时再也没有人有抵抗下去的勇气了。西蒙伯爵手下的最后的士兵要么逃窜要么束手就擒,没有一个人能够抵挡的住用来的敌人。而西蒙最后所看到便只有奔涌而来的滚滚洪流了。
……
……
……
“你说什么?西蒙伯爵驻扎的营垒失守了?本人生死不知,现在阵地已经完全落到了塞尔米乌姆贵族的手中?该死的北方佬!”屯驻在南边鲍里尔大公本人所在的大营第二天一早便得到了消息,位于麦西亚奥格拉日登山区与贝拉西萨山区之间的狭长地带他们所构筑的方向在一夜之间完全沦陷于塞尔米乌姆贵族军的突然袭击当中。一切来得都太快太快了,他们竟然丝毫没有反应过来,而让他们疑『惑』不解的是,明明那里可是有西蒙伯爵这样的大贵族坐镇的,屯驻在那里的足有四五千人可是居然这么轻而易举便被击破,能够勉强逃回来的人不到一半。
太耻辱了,他们竟然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一向好战的鲍里尔大公也是气的脸都发紫了,魁梧肥胖的身躯摇摇晃晃,而其他的帕拉顿纳翁贵族们也脸『色』不大好看。之前他们一直都只是在和伊凡阿森的军队围绕着王国的都城图尔诺沃一线相互对峙,尽管双方之间市场都会有一些摩擦,可是却一直没有来一场激烈的较量。
双方的贵族之间其实都已经有了默契,不想兵戎相见太过火,试图将这场内战转移到谈判席上,而至今僵持不下也不过是为了争取更有利的筹码。
但是现在局势却已经完全不同了塞尔米乌姆贵族居然主动出击拿下了奥格拉日登山区与贝拉西萨山区的关键地带,这可不是摩擦,而是真正的军事行动,帕拉顿纳翁一边直接损失了一位伯爵,那就意味着一定是事先得到了伊凡阿森大公的允许,才会这样。
内战已经不可避免爆发了在无动于衷便是自欺欺人了。
“太窝囊了,我一定要向北方佬那群狗娘养的好好算这一笔账!”
“没错,太卑鄙了,居然突然发动袭击!这些狡诈的北方佬!”
“这仇我们一定要报,鲍里尔殿下,我们现在就准备召集军队把失守的阵地再给夺回来!”
“没错,没错!”
群情激奋的帕拉敦纳翁贵族纷纷请战,他们轻蔑地将自己政治上的对手塞尔米乌姆人成为北方佬,觉得也要来一次声势浩大的进攻还以颜『色』。
而憋了一肚子气的鲍里尔阿森本人也早就等待着这一刻,生『性』好战的他一直等着和自己的那位堂弟来一场干净利落的较量,他已经厌恶受够了这里的一切,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下去了,也是时候和对方摊牌了。
正当他准备下达命令让自己身边的帕拉顿纳翁贵族召集军队还以颜『色』的时候,一个男人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
“鲍里尔大公,现在还不是时候!您忘记了我之前对您的嘱托了吗?”
营帐之外,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只见男人缓缓地从外面走了进来,而其他的贵族们一看见他顿时变『露』出了肃然起敬的神情。
“康诺丁阁下,您回来了。”
“康诺丁大人,您终于赶回来主持大局了。北方佬已经蠢蠢欲动了……”
贵族们纷纷站起,急切地说道,不理解眼前这位刚赶回来的大人为何阻挠他们。
可是康诺丁伯爵却摆了摆手说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我刚才也已经大致了解过了。你们不必再说了,我赶过来正是为了和大公商议这件事情的。”望着眼前鲍里尔阿森肃然说道,康诺丁伯爵的一番话语无形之中似乎有一种力量瞬间便压下了所有的其他声音。
见此情况,于是其他的帕拉顿纳翁贵族也只好闭上了嘴巴。至于鲍里尔阿森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公,他看见了康诺丁的到来也似乎很是恭敬随即便放弃了之前自己反击的打算,先屏退了周围的其他人。
“康诺丁伯爵和我有要事相商,刚才的事情暂且搁置吧,你们先退下吧!”
“是,殿下。”
作为帕拉顿纳翁贵族中举足轻重的存在,康诺丁伯爵既然已经发话了,那么反攻的事情十有**也是没有下文了。刚才还打了鸡血一般的贵族们这下也只好垂头丧气地选择退下了。
而不一会儿,原本的大公牙帐之中便只剩下了康诺丁伯爵与鲍里尔阿森两个人了。
“舅舅,您怎么才回来啊!”私下里无人,鲍里尔随即便换了称呼亲昵地上前嘘寒问暖这也就是为什么康诺丁伯爵地位崇高的原因,因为他的妹妹可是卡洛扬沙皇之前的王后,而王国的继承者之一是他血亲的外甥。可以说这个不成器的莽夫也是在康诺丁的一手栽培下才得以和天资聪颖的伊凡阿森在斗争中平分秋『色』的。所以平常事关紧要的事情,鲍里尔阿森都缺少不了康诺丁的辅弼。
只是已经三个月的内战了,南北贵族之间对峙迟迟没有见出分晓,鲍里尔几次想要强行开战都被自己的这位舅舅阻止了,而这一次也是一样,这令他实在无法理解。
“没什么事情,只是在做一些准备罢了,听闻昨天晚上出了事情,我生怕你有鲁莽,所以连夜赶了回来。”
“可是奥格拉日登山区与贝拉西萨山区之间的隘口太重要,失去了那里,图尔诺沃现在都已经局势不稳了。我们绝对不能战场上的主动权交给伊凡那个小子啊!”尽管鲁莽粗心,可是鲍里尔也是经常随军出战的,地形上的优势他还是清楚其中重要的,他不能认可自己的舅舅仍然无动于衷的态度。
可就在这时,原本一言不发的康诺丁伯爵却缓缓地回答道:“你以为你这样做,伊凡他就不知道吗?你又中了他的圈套了,他现在想要的不是什么奥格拉日登山区与贝拉西萨山区的隘口,甚至不是沙皇之位,而是你的『性』命啊,鲍里尔。”
第十一章 戒备
“现在还不是时候,鲍里尔殿下!”
“可是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早已经受够了这长时间的对峙,鲍里尔阿森只想着趁早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内战。
可是康诺丁伯爵却丝毫不退让,摇了摇头道:“我理解你的心情,殿下,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的那位伊凡殿下这样做显然是有用意的。您以为您这样做,伊凡他就不知道吗?他等的就是您按捺不住,您又中了他的圈套了,他现在想要的不是什么奥格拉日登山区与贝拉西萨山区的隘口,甚至不是沙皇之位,而是你的『性』命啊,鲍里尔殿下。”
“等我?”微微一愣的鲍里尔阿森一时间也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而这时他的面前,康诺丁伯爵却展开了自己早已经准备好的地图放在了鲍里尔大公的面前。
“您请看虽然奥格拉日登和贝拉西撒山口的确对我们十分重要,简直如同我们的防线被人用一根锥子镶嵌了进去一般,但是同样对方也犯了孤军深入的大忌。可他们为什么要行此险招呢?那正是为了用来引诱我们一步步进入他们设好的圈套之中。”指着地图上的标注,康诺丁伯爵严肃地说道,他十分肯定这是伊凡阿森设好的圈套,对于保加利亚人而言诱敌深入是再寻常不过的手段。
而另一边,见康诺丁伯爵如此坚持,一时间身为大公未来沙皇的鲍里尔阿森也不禁为其所慑,他半晌才反应过来道:“可是西蒙伯爵在他们的手上,我们总不能就这样袖手旁观啊……”
按照目前所得到的情况来看,驻守在奥格拉日登和贝拉西撒山口的西蒙伯爵本人尽管全军覆没,但应该还活着在对方手中。这样一位重要人物在保加利亚国内贵族势力里面也是举足轻重的存在,鲍里尔尽管已经晓得了其中凶险却还是无法无动于衷。
“我没有人让你袖手旁观,而是教你暂时隐忍等待时机。如果你总是明白这一点的话,那么沙皇的宝座你又何时才能坐稳啊!”有些唏嘘地看着自己的外甥,康诺丁说道。
“是,舅舅,我明白您的意思了。”点了点头,鲍里尔摇了摇自己的下巴仍然有些心有不甘,“要是我的卫队当初没有留在马其顿而是在我身边就好了!”心中颇有些愤愤和后悔,那支骑兵可是鲍里尔手中最精锐的王牌,都是从王国境内游牧的佩臣涅格人里百里挑一的勇士。即便是整个保加利亚,鲍里尔都有自信相信他们其中顶好的存在,可是当初在离开面前的前,他的舅舅康诺丁伯爵却力主将他们借给了那个希腊人查士丁尼。
虽说的确那个人当初救了自己一命,可是鲍里尔阿森实在不解为什么康诺丁伯爵会这样做。那实在不是他的作风
而康诺丁伯爵也看出了鲍里尔大公的不解,淡淡地回答道:“殿下,日后你会明白我这样做的用意的。虽说当初是我的手下人在后营看见了他才证明了他没有刺杀沙皇陛下的嫌疑,可是我有一种直觉,那个叫查士丁尼的小子绝对和幕后的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时间种下的因兴许日后将会得到不一样的果实。请相信我的判断!”
见自己的舅父都这么说了,无可奈何的鲍里尔也只能权且相信了,而他此刻将目光重新移向了之前的那张地图,而这个长相粗鲁的胖子却在暗中紧紧咬着牙关。他一直清楚外界对自己的评价,他也明白自己的能力实际上是远远比不上他的堂弟伊凡阿森的,可也因为如此他不愿意就这样认输,哪怕只有这一次机会他说什么也要争一争才行。
……
……
……
而此刻在另一边,刚刚被占领的奥格拉日登山区与贝拉西萨山区隘口,这里现在已经被北方贵族所控制,经过一夜的恶战,南方贵族在这里驻守的军队已经被全部消灭了,甚至连南方军的统帅西蒙伯爵都被生擒活捉。负责在这里的现在便是伊凡阿森的亲信洛夫维伊男爵此刻则正在着手于修建起全新的工事,毕竟之前的那些营寨都已经投石机给砸的变成一堆废墟了,只好就地取材了。
眺望着远方的山岗,洛夫维伊的身后部下仍然在督促着士兵搬运着木料石块堆砌好成为新的壁垒,而这个男人却似乎很是轻松,一点也不担心可能发生的意外,反而像是很期待什么的模样。
“真是可惜了啊!没想到那位鲍里尔大公居然能够沉得住气,害我白期待了那么久呀!”摇了摇头说道,洛夫维伊望着太阳似乎渐渐要落山了,也已经放弃了继续等候南方贵族反扑的打算。
而这时候,他的身后一个男人的话音忽然响起,“虽然我们的那位鲍里尔阿森大公『性』格鲁莽,可不要忘了他身边还有一位康诺丁伯爵呢!本来伊凡殿下就没有指望对方能够这么顺利钻进我们的圈套不是么!”
听这个男人的口音,似乎并非是一个保加尔人,反而有一口地道的北意大利的口音,而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本应该还在君士坦丁堡的科尼尔丹多罗。他因为之前威斯卡里堡战事的失利而受到了评议会的惩处无缘后来执政官的竞选,只好充当起驻君士坦丁堡的使者留在了拉丁帝国。可他现在却出现在了距离君士坦丁堡千里之遥的保加利亚,很明显之前北方贵族使用的新式投石机便是他提供的。
“或许吧,但是只要守住这里,又有一位伯爵在我们手上便足以让南方佬他们很不好受了。接下来就静观其变吧!”
对科尼尔丹多罗的话洛夫维伊男爵却不置可否,而他始终带着一丝戒备看着对方,毕竟昔日的敌人摇身一变一下子就变成了盟友,着实让他反应不过来如果说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有趣的,只怕洛夫维伊一时间也无法想出来了。
第十二章 威尼斯人的到来
而见对方并不信任自己,科尼尔丹多罗其实并不怎么意外,他此行的目的本来也不是为了取得这些粗鲁野蛮的家伙信任的。只不过他和那位伊凡大公双方各取所需罢了。
前一秒是敌人,下一秒就可能是朋友,威尼斯人永远被人认为如此市侩,但这恰恰是他们能够在夹缝中求生存逐步壮大的原因。从当初一个小渔村逐步成为罗马帝国八分之三的继承者,他们见识过了太多的血雨腥风,完全能做到一切为利益而服务。
“您来这儿应该不是就为了说这几句没有用的话吧!”洛夫维伊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他很不喜欢意大利人,所以这个男人在自己身旁令他很不自在。
而这样的举动即便是科尼尔丹多罗再怎么有涵养也觉得非常不舒服,可他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因为不久前韦尼尔家族已经在莫利亚惨遭失利,支持的利奥斯格罗斯完全是一个废物不仅仅没有成功颠覆反而帮助了那只莫利亚的小狐狸趁机排除异己巩固住了统治,真可谓是种瓜得豆。
所以,这一次前往保加利亚,科尼尔身上可是肩负着共和国的重托的,他绝对不能再有任何差池了。
于是强忍住自己心头的不悦,科尼尔伯爵平静地回答道:“我将投石机已经交接到了你们的手中,所以当初做好的交易已经完成了一半,因此我准备动身回去见伊凡大公去。不过临行前我想起来一件事情提醒你一句。”
“提醒我一句,什么事情?”有些诧异起来,洛夫维伊很意外眼前的这个意大利男人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而此时,科尼尔伯爵的神情却十分严肃,“你前往马其顿可曾见过一个叫查士丁尼的年轻人么?”
“查士丁尼?莫利亚的小狐狸……你问这个干什么?”他何止是见过。当初在亚德里安堡城外,他可是亲手抓住那个小子的,只是没想到当初看怎么也不起眼的『毛』头小子现在却成为了希腊人之中翻雨覆雨的人物,至今想起来他都觉得不可思议。只是现在提查士丁尼究竟是为了什么,弄不清楚所以然的洛夫维伊一时间脑袋也转不过这个弯来。
这时,这才道出原因的科尼尔丹多罗缓缓说道:“十天以前,据我的眼线来报,马其顿和保加利亚之间的边界,有一支希腊人的军队越过进入了阿塞托拉斯山口。而统帅他们的人,正是那只小狐狸。”
“查士丁尼?!他来这里做什么?”原本还风轻云淡的洛夫维伊脸『色』一下子陡然一变,站都站不住了,眼神里面也多了一些忌惮。
“你说呢?既然作为希腊人的敌人,我帮助了你们,那么你们认为那个希腊人此次前来又会是为了什么呢?”望着眼前这个终于开窍的保加尔男人,科尼尔伯爵冷笑了一声,随即披上了自己随身携带用来抵御高山上严寒的斗篷。
“你是说他是也想来『插』手,还公然带着军队,不,这不可能,要是那样的话他一出现便将遭到所有保加尔贵族的群起攻之,即便是鲍里尔阿森想保他也不敢保。”自从保加利亚王国复国以来,上下都对拜占庭帝国充满了戒心,即便是文化上更接近的南方贵族也一样,因此洛夫维伊并不认为对方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这样的事情。
可是科尼尔伯爵却道:“那可就不一定了,万一事情真到了最后一刻,南方的贵族未必会有什么反应,更何况万一那些希腊人不以真面目示人呢?一切都有可能呢过,与其在这里矢口否认,还不如提前做好提防,不要大意。我此行正是为了回去把这件事情告诉伊凡大公的。我想伊凡殿下一定不会对那只莫利亚的小狐狸掉以轻心,而现在洛夫维伊阁下你肩负起的重要责任也不允许你有半分差错,所以临行前算是我对你的忠告吧!”带着一点小小的嘲弄,科尼尔也不再准备在这里继续逗留,毕竟这儿并不是很安全,说完便带着自己的随从告辞下山去了。然而他刚才所说的那番话却使得神情一下子绷紧的洛夫维伊一下子愁眉不展起来在马其顿,他可是亲眼见证了那个小子的厉害的,更不用说其靠一己之力便攻取了拉丁人盘踞的塞萨洛尼卡城,他无论如何不敢有丝毫轻视。
必须立即警惕起来,做好准备不可!
警醒过来的保加尔男人连忙想起了要向科尼尔伯爵询问更详细的情况,可是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意大利男人却早已经扬长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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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科尼尔大人,您既然已经有些担心了希腊人可能会有所动作,为什么不亲自坐镇而是要离开呢?万一出很么问题,那个草包恐怕根本应付不过来啊!”一旁不解的属下随同科尼尔伯爵一同下山疑『惑』地问道。他们这一次从君士坦丁堡也带来了一支军队,完全可以坐镇提防对付那些希腊人的。
可是科尼尔却呵斥道:“别忘了我们这次是过来找人的,而不是给这些野蛮人帮忙的,他们的内战就有他们自己去解决吧!”眼神中掠过轻蔑,这个意大利男人也同样打心底看不上保加利亚人。不过此刻他其实心中也有着不安,喃喃自语道:“话虽如此,那些希腊人的确也要提防,尤其是那只莫利亚的小狐狸,他进入保加利亚境内不久之后一整支军队居然都消失不见了,他一定是暗中察觉到了什么,搞不好那个小子也和我们此行的目的一样,告诉下面的人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他们的踪迹报告给我。知道了吗?!”
“是,阁下,您放心吧,我待会求派人过去。”不敢有丝毫大意,科尼尔丹多罗的手下连忙应道。
这才让这个意大利男人稍微放心,“行,我们走吧!也是时候和伊凡阿森谈谈之前我们达成的协议了。”吩咐好一切,准备启程的科尼尔心中暗暗打定主意,这一次他说什么也不能在让自己的家族蒙羞了。
……
……
……
第十三章 斩关夺将(上)
这里已经不值得自己在继续浪费时间了,科尼尔虽然晓得拜占庭人潜在的威胁,可是他不愿意再继续在保加尔人的身上去浪费时间了。
带着自己的护卫,科尼尔丹多罗离开了隘口,而在山上目送着威尼斯人的离开,洛夫维伊男爵虽然心里面也感觉到了潜在的威胁,有些不安起来,可是强打精神的他还是内心中安慰着自己不会有太大问题的。
“哼,这些势利的威尼斯人,西蒙伯爵现在怎么样?他的伤不碍事吧?”
“请放心吧,伤口已经完全处理好了,不会有什么大事情的。”一旁的部下见状赶忙回答道。
“这就好……”松了一口气的洛夫维伊扶着自己的额头说道,心里的石头这才稍微放下了些。一名活着的伯爵被生擒住的意义可是要比死了的要有用的多。因为伯爵这一层级的爵位在贵族中已经形成了很大的影响力,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对他们开刀的,深知这一点的洛夫维伊可不想把事情给搞砸了。
“只要这一次成功了的话,等伊凡大公成功登上沙皇的宝座,我一定可以受封伯爵的。就算是莫利亚的小狐狸他也休想在我这里占得半分便宜。”虽说有些忌惮,可是这样牢固的要塞他麾下也有两三千人把守,洛夫维伊不信查士丁尼来了能奈何得了自己如何。眼神之中闪烁着希望记得当时伊凡大公对自己做出的承诺,之前的疑虑担心此刻已经完全一扫而空了。
只听洛夫维伊一声令下,“让下面人都准抓紧时间干活,在太阳落山前一定要把整个营垒外部都给我修整好,明白了没有!”
“是,男爵大人!”
保加利亚的士兵们嘿然应道,也赶忙搬运着山上的石料木材堆砌新的营寨起来,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刚刚得胜的他们显得士气此时也十分高昂,更不用说北方保加利亚人风俗上更靠近于罗斯人,情绪上也显得更加粗枝大叶,完全没有意识到此刻的保加利亚早已经暗流涌动了。
……
……
……
隘口之外郁郁葱葱的一片密林之中,一支潜伏隐藏的军队正注视着山上的北方军,而由于视角的问题,这一切身为主帅的洛夫维伊以下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
可是此刻,和查士丁尼同行的菲斯特男爵却着实捏了一把汗他已然后悔答应了查士丁尼,他实在想不到这个年轻人居然如此大胆跑到了对方的眼皮子底下。要知道,尽管他承认查士丁尼麾下的莫利亚新军的确个个都是优秀的战士,可是他们毕竟之前消灭的不过是像鲍里斯那样小贵族手下的杂牌军。而在这里驻守的军队,显然他们是伊凡大公直属的贵族军队,绝不是轻易能够对付的。
“查士丁尼阁下,您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太危险了?”菲斯特有些紧张地问道,之前查士丁尼所说的那一番话最终还是说动了他,毕竟他的封地已经被毁为焦土了,与其这样不如孤注一掷。如果成了的话,那么他就可以不再担惊受怕当一个小贵族了,但是这高回报也意味着高风险。
才不过一会儿,菲斯特便清楚意识到了这一点查士丁尼带着他的军队并没有走南方军队控制的区域,反而取道北方贵族控制的地盘,一路上惊心动魄,而现在直接到了对方跟前,这未免也太疯狂了。
但一旁的查士丁尼此刻却在聚精会神地注视着他目光所及根本没有理睬菲斯特的抱怨,而这时候从后面过来的阿尔斯兰走到了查士丁尼的耳边附耳禀报情况。
而这时,查士丁尼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果然是这样么……我就猜到他们也不会就这样无动于衷的,又开始蠢蠢欲动了呢!”
“他们?什么人?”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菲斯特在旁边一头雾水,然而也没有人在意他的问题。
“那么,大人,要不要我派人跟踪过去?”阿尔斯兰看着查士丁尼请示道,准备安排手下人去,可是却被查士丁尼阻止了。
“不必了,防止打草惊蛇,而且我想用不掉多久,我们便又要和那些威尼斯人打交道了,正好也可以算一算特里波利斯的那一笔账了。”查士丁尼冷笑道,他口中的他们自然是威尼斯人了,他一直注视着奥格拉日登山区与贝拉西萨山区的隘口的一切,而刚才离开的那伙人,查士丁尼安排阿尔斯兰去追查车辙和马蹄印很快便确定是他们。可想而知,不见了的这场内战一下子便引来了多方的注意不仅仅是他们,周围的国家恐怕都有『插』足的意愿。而这一点,查士丁尼早已经料到了,也做好了准备,尤其是对付威尼斯人。当初在特里波利斯,那些威尼斯人勾结叛国的利奥斯格罗斯做出那样的恶行,查士丁尼可不会忘记的。
只是今天却还不是对付他们的时候,望着那巍峨险要的山峰,查士丁尼脸上『露』出了一丝果决的神『色』,喃喃自语道:“嘛,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对付这儿的家伙,也算是我给鲍里尔阿森和伊凡阿森他们两个人双重大礼。”
“双重大礼……您该不会是……?这……这……未免也太……”这才反应过来查士丁尼所说的双重大礼是什么意思,勃然变『色』的菲斯特男爵连忙劝阻道,“这太危险了,我们不是要前去鲍里尔大公的大营吗?何必冒这个风险呢?”
“如果只是单纯前往找鲍里尔大公的话,你觉得我会闲的没事选择这样一条路线吗?”查士丁尼白了对方一眼微笑道,可是这个年轻人脸上的笑容却直让菲斯特发憷,可又根本无法阻止。
“之前从逃出来的溃兵口中得知,这山口上可是起码有三千人的军队把守的,凭我们这一点人根本拿不下来的啊!”仍然不赞同的菲斯特男爵极力劝说,可是无济于事。
查士丁尼的头微微一偏,用双手比划着上空山崖上的堡垒,面带轻松无比淡然地说道:“拿不下来?谁说的,问过我同意了么?”
第十四章 斩关夺将(中)
奥格拉日登山区与贝拉西萨山区之间的山口,在大多数人的认知中这里地势险要,可是实际上却也有着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三处紧要的堡垒必须保证相互支援呼应才能铁板一块,一旦一出被突破便有可能使得防御土崩瓦解。
当初南方军的贵族西蒙伯爵就是吃亏在这上面的,而现在面对着遭遇到的突然袭击,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洛夫维伊男爵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犯了同样的错误。
“你说什么,西南处的堡垒失守了,这究竟是这么回事?!”大声怒吼道的洛夫维伊将眼前送消息的士兵双手提了起来,怒不可遏。
“我……我也不知道,只是听逃回来的人说,是遭遇到了一伙南方军的突然袭击,他们居然从断崖的地方派人潜入偷偷打开了城门放人进来,许多人还在梦里就成了倒下亡魂。”颤颤巍巍的士兵连忙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说出,这才被洛夫维伊男爵甩到了一边。
“一定是那群家伙贪杯坏了事情!”久居北方的塞尔米乌姆人为了抵御严寒也和罗斯人一样热衷于杯中之物,而刚刚取得胜利,一时兴起下,洛夫维伊便忘记了约束手底下的士兵,显然是西南堡垒的那些部下没在他眼皮子底下擅自饮酒,要不然怎么会被人神不知鬼不觉『摸』掉了据点。
“男爵大人,那我们现在……”一旁的部下见洛夫维伊如此动怒连忙请示道。
而气急败坏的男人丝毫没有犹豫不假思索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立即调集军队给我将堡垒夺回来。”
“是!”
……
……
……
“鲍里尔阿森没有来,反而一不小心着了一群散兵游勇的道,这件事情要是被大公知道可就糟了。”在马上自言自语,带着麾下的军队下山,洛夫维伊懊恼不已。
按照逃回来的溃兵禀告的消息,夺取西南处堡垒的应该是之前被他们消灭的西蒙伯爵的残余部下。这样看来威胁并不算大,虽说堡垒重要,可是相对而言西南处的那道防线并不是很关键,那里地势平坦更多的用处是作为前方哨台,当时他也没有派遣多少人驻守。要不然仅凭一群散兵游勇怎么可能造成什么威胁。可是话虽如此,为了夺回那里,洛夫维伊也必须倾巢而出彻底肃清这里的南方溃军才行。
朝着西南方向进军,距离并不是很远,洛夫维伊男爵和他的军队很快便靠近了他们的目标,那座刚被攻占的堡垒,想来南方军应该还没有撤离。要是留在这里被自己一网打尽自然是再好不过了,看着上面飘扬着的破破烂烂的战旗,那的确是属于被自己俘虏的西蒙伯爵的。率军向这里赶来的洛夫维伊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样子自己来的还算及时,没让那些家伙跑掉。
“待会儿,吩咐下面人准备进攻!”确定对面是西蒙伯爵麾下溃军之后,随即洛夫维伊便毫不犹豫地下命令道。
可是手底下人却说道:“大人,您看我们的后军还没有从山上下来,要不要再等一等呢?反正这些家伙也『插』不上翅膀逃走的。”随同洛夫维伊先来的主要是其手下的先锋骑兵也到了,由于山路崎岖的原因,背后的步兵仍然在努力跟上。现在还是切断这里的退路把这儿的敌军困死等麾下军队集结完毕在做总攻比较保险。
可是并不如此认为的洛夫维伊却冷哼一声,“你们这有什么好怕的……这些南方佬已经愚蠢道居然还敢留在这里,简直就是找死。我可没有那么多的耐心等下去。让下面人生火做饭,饱餐一顿之后立即攻城。”
“是……大人……我们遵命就是了。”其实这支军队中的贵族也有不少是和洛夫维伊一样的男爵身份,可是由于伊凡大公的缘故他们不得不仰人鼻息,但毕竟心里面不服气。
而见他们的这位男爵统帅已经做出指示,其他的保加利亚贵族将领们虽没有任何的异议,但也满脸不高兴,可也无可奈何。在洛夫维伊的命令下,这些保加利亚军队的骑兵们选择在不远处的一条小溪附近做饭。准备酒足饭饱之后,一鼓作气拿下这座堡垒,不过大多数人其实并不担心什么,在他们眼中这些还没有修缮好的堡垒简直就像他们凌辱女人时扯下的那层薄薄的胸衣一般,根本没什么用处。
更何况此时这里集中了洛夫维伊麾下大概所有的保加利亚骑兵。拥有着足够精良的武器装备的他们纵然是步行作战也足以应付此战了。
……
……
……
然而就在这些保加利亚贵族自信满满准备着进攻的时候,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查士丁尼正微笑地望着迤逦而行的保加尔军队,面带着嘲笑,活像是猎人看见了愚蠢的猎物自己走进了圈套里面。而目前来看,这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保加利亚人一点也没有让他失望啊!
正如之前菲斯特男爵所说的那样,这里山口位置险要,没有足够的兵力或是攻城器械是很难攻陷的。但是正如人们历来津津乐道的那样,优秀的将领他们更善于克制对手的战法,能够稳中求胜,可历来的名将要做的却是有着自己鲜明的作战风格和战术预定,始终追求将对手带入自己的节奏,这样即便看似走钢丝一般的冒险,也能够如履平地,从而常常创造意想不到的胜利。
正如之前菲斯特男爵所说的那样,这里山口位置险要,没有足够的兵力或是攻城器械是很难攻陷的。但是正如人们历来津津乐道的那样,优秀的将领他们更善于克制对手的战法,能够稳中求胜,可历来的名将要做的却是有着自己鲜明的作战风格和战术预定,始终追求将对手带入自己的节奏,这样即便看似走钢丝一般的冒险,也能够如履平地,从而常常创造意想不到的胜利。
第十五章 斩关夺将(下)
“果然他们真的是一点也没有让我失望呢!”望着塞尔米乌姆真的如自己所愿列阵,查士丁尼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轻松的微笑仿佛在这一刻胜利已经在向他招手了。
“让撒琉乌斯准备动手,也是时候给那些家伙一些惊喜了。”查士丁尼对身边的阿尔斯兰说道,而会意的阿尔斯兰随即拈弓搭箭『射』出了早已经等候多时的响箭,示意着也早已经潜藏就等查士丁尼一声令下的撒留乌斯和他麾下的重甲骑兵队。
锐利的呼啸声撕破了的天空,然而这样的信号在山崖之间却没有引起保加尔人的警觉,他们只以为那是鹰隼在啼叫。
……
后方的士兵费力地推着巨大的投石机,这是洛夫维伊男爵命令他们携带的,尽管笨重无比让这些保加尔人叫苦不迭,但是却不得不承认这玩意儿真是攻城利器,少它不得。不过带着它去对付之前南方军的散兵游勇,在许多人看来实在是没有必要。
可就在他们半路行军的时候,侧面的山坡上,忽然传来了暴烈的马蹄声。紧张的军官急忙举目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难道说是敌人的埋伏,可是这种崎岖地方那里能够有使用战马的军队,这究竟是哪来的马蹄声?
一头雾水的军官定睛一瞧,而此刻山坡上的景『色』震惊了这位指挥官,他们的确是遭遇了埋伏,可是在他所知的战例中,从未有过这样的疯狂的突袭。如果说这是有人故意为之的话,他只能说那个人完全是一个疯子。
那是一支武装到牙齿的骑兵队伍,他们显然早就埋伏在保加利亚军队必经之路的侧面的山坡上,此刻方才出现发动了袭击,而即便是山坡的陡峭已经放缓,可是望着骑兵纵马从惊人的斜坡上冲下的时候,无论是保加利亚的军官还是士兵都惊呆了。
而这支骑兵的指挥者不是别人正是得到了命令的撒琉乌斯,他的手下皆是身披重甲的精锐骑兵,都是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当年挑选出来的精粹,即便是在这样的地形下他们驾驭着自己的战马也如履平地。而此刻他们的目标目标毫无疑问是没有骑兵保护的步兵以及这些攻城器械了。
俯冲而下的骑兵在外人的视野之中此刻就如同坠崖一般,那种惊人的冲击力配合着滚滚铁蹄的气势,使得保加利亚人半晌这才反应过来,而此时对面敌人的骑枪冲锋已经距离自己咫尺之遥了。
“弓箭手,放箭!”
保加利亚贵族连忙呼喝着手下步弓手集中火力阻击,可是拜占庭的重甲骑兵们却将腰间『插』着的轻标枪狠狠地朝着还没有完成集结的保加尔人群中投掷过去。只见标枪如同一阵密雨,他们的枪法又极其的精湛,中枪的人多数都是喉头或者胸口冒出血花。本身这种轻标枪倒也还谈不上有这样大的杀伤力,可是要知道战马之上投掷的一瞬间的惯『性』也是惊人,更何况保加尔人的士兵身上有的人连一件皮甲也没有,瞬间便死伤无数。
而拜占庭人投指出的两波的短标枪便足以争取到最后的时间,在保加尔人的弓弩手还没来得及瞄准的一刻,组成楔形阵的拜占庭重甲骑手们便撕裂了保加尔军队脆弱的阵型。
在几乎垂直的地势上奋不顾身地冲下来,行进中即便有战马失蹄堕落,但其他人毫不畏惧地继续嘶吼,这样的决意即便是剽悍的保加尔人也为之胆寒不已。
“太疯狂了,他们根本就是一群疯子!”
指挥着步军的指挥官近乎呻『吟』道其实行军的时候他一直都小心警惕着防止可能遭遇到的突然袭击,但这里的山崖太陡峭了,不同步军爬上去都费事,真不知道这些人人和战马都怎么上去的。
只见人马具装的这支骑兵队犹如是一把危险的尖刀,而首尾队列上的保加尔武士根本来不及赶过来支援,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对面的骑兵部队干净利落地切开步兵组成的防线,弓箭手与短矛根本阻挡不住骑枪那无坚不摧的冲锋。瞬间,无数人便犹如倒伏的麦子被眼前冲下山来的骑兵肆意收割践踏。这一刻,拜占庭的重甲骑手甚至不需要再挥动兵器,只需要让自己的铁甲马冲撞而去自己随意调整长枪的角度便可以轻而易举地将目之所及的血肉之躯撕裂粉碎。
而这样残酷的一幕也彻底击垮了保加尔人的士气,无数士兵终于忍受不了恐惧丢下兵器转身逃走,有的人甚至滚下了山坡被荆棘扎的遍体鳞伤只为了捡回一命。而这样的转变是因为一切对保加利亚的士兵来讲太猝不及防,他们本以为是追击帕拉顿纳翁的残兵败将散兵游勇,但是谁又想到会遭遇拜占庭重骑兵的截击。
把教皇拖出去斩首。教皇虽然只是名义上的最高领袖,但他被斩首也会严重地影响到士气。
“不要后退!稳住,快点稳住!”看着溃败的手下,指挥后军的这名保加利亚贵族也急了,要是后路被切断的话,那么他们所有人都将陷入绝境。
可是兵败如山倒,局势早已经不是他一个人能够『操』纵地了的了,四处逃窜的士兵哪里是能够约束地了的。而这时,保加利亚贵族的耳边忽然马蹄声掠近,而危险的气息也在这一刻从天而降。
怎么回事?!
通体只觉得一阵寒意,而这名仍然企图扭转败局的保加利亚贵族再反应过来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此刻从背后直接被一柄骑枪洞穿了。
出枪的速度在迅猛的冲锋下发挥到了极致,保加尔贵族甚至都没有感受到多少的创痛便已经瘫萎下去,脊椎早已经被刺断。
而实行这次完美的斩首行动的不是别人正是骑兵队长撒琉乌斯本人,骑枪挑起当场毙命保加尔贵族,这个罗马将军在此刻发出一声长啸,而很快犹如铁流一般的重装骑兵便彻底将保加利亚军队冲的四分五裂了。
第十六章 是你?!
怎么回事?!”正率领着前队的洛夫维伊男爵终于听到了后方山上的喊杀声,而且还夹杂着有人坠崖的惨叫。感觉大事不妙的男人终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望着眼前那座『插』着帕拉顿纳翁贵族旗帜的堡垒他终于醒悟过来。
明明已经被包围了,可是那里面的人未免也太安静了吧!这实在太反常太不对劲了。
肩膀不禁有些颤抖的洛夫维伊在这时突然一夹马肚策马朝着营寨而去,令他身后的其他部下都大吃一惊措手不及。
“洛夫维伊大人,危险啊!”
阻止不及的其他贵族们连忙想上去阻拦,可是洛夫维伊男爵却已经到了眼前那座营寨的门前,这下直接把他们吓得魂飞魄散。这时候要是里面的帕拉顿纳翁士兵万箭齐发的话,那么洛夫维伊岂不是要在他们眼前变成一只血淋淋的刺猬吗?!
可是令心惊胆战的贵族们惊诧的却是,眼前的营寨却静悄悄的,什么反应也没有,没有看见一个士兵探出头来。这下,即便是头脑在迟钝的保加尔人也发觉到了异常。为什么里面的人一点动静都没有,该不会是一座空『荡』『荡』的营寨吧!所有人心里面都不由萌生了这样的想法。
可还是不敢相信,那群攻占这里的帕拉顿纳翁溃军,就这样轻易退走了?!
谁都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而洛夫维伊却早已经在蛛丝马迹里察觉到了自己此刻已经落入了对方的圈套。这根本不是帕拉顿纳翁的溃军,而是那些家伙。
“还愣着干什么,快派人上来!”暴怒的洛夫维伊男爵忽然大吼一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而他们身后的喊杀声也越来越近,让许多人都心神不宁为什么洛夫维伊男爵居然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呢?
可是也不敢有人提出异议,只见十几个士兵壮着胆子上前到了洛夫维伊男爵的身边。
“现在就把门推开!”
“是……是……大人!”
虽然一开始还有些担心,但这些走上前来的保加尔士兵此刻也看出了这座营寨的大门居然是虚掩着的,而里面似乎空无一人。于是壮着胆子的他们一起用力,随即便将这座营寨的大门对了开来,只见其中果然不出所有人之前预料到的那样,里面空无一人,只有营垒废墟和军帐的残破碎片横陈在地上。
“这……这……是怎么回事?”惊讶不已的保加尔人仍然没有反应过来,可是这是身后的喊杀声越来越近,所有人都惶恐不安起来。只见山路上,溃败的士兵仓皇向这里逃窜,像极了他们之前突袭西蒙伯爵营寨时候溃败的那些帕拉顿纳翁贵族军,只是现在讽刺的是双方之间的位置已经完全颠倒。
“后撤,退到营寨里面防御!”望着那些惊呆了的保加利亚贵族,洛夫维伊男爵第一时间便做出了决断,察觉出这是一个陷阱的他再也没有任何犹豫,而其他贵族们也来不及考虑情况了,因为他们已经看到了溃败的后军身后一支重甲披覆的全装骑兵正犹如风卷残云一般冲杀过来。士气已经崩溃的后军根本牵制不了多久,他们必须赶紧撤退到现成的工事里面才行。
虽说不知道这些身份不明的敌人数量几何,但是仅仅望着这股惊涛骇浪一般的声势,他们便知道不可应其锋芒。
犹如『潮』水一般退回到了城寨之中,洛夫维伊男爵毫不犹豫地带着自己身边的军队推入到了空无一人的木堡之中,他此刻别无选择像当时西蒙伯爵那样狠下心来命令自己的部下紧闭起大门不放人进来。任凭外面逃窜的溃军自生自灭,而这样的一幕看在眼中,退回营寨的士兵们无不脸『色』惨白,因为他们知道自己仅仅因为幸运才没有落得这样的下场。
暗地里咬紧牙关,心中虽然也在挣扎,可是洛夫维伊却还是下达了死命令任何人没有他的命令不得打开大门。
而这时,一个男人讽刺的声音在这时响起,“哼,你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尝到同样的苦头吧,洛夫维伊!”正是被俘虏的那位西蒙伯爵,他脸『色』苍白,身上的伤还没有养好,而洛夫维伊也是之前为了防止发生意外这才把他带在身边。但命运捉弄下,洛夫维伊也没想到自己也要重蹈覆辙了。
男人脸『色』低沉,望着自己手中的这个阶下囚冷笑道:“那又如何,现在只要你在我的手里,那些家伙就绝对不敢轻举妄动!”看着这个王国的伯爵,洛夫维伊可是将其当做是最后的底牌,他相信只要这个人在自己手里,那些家伙绝对会投鼠忌器的。
可是听完了洛夫维伊的回答,西蒙伯爵却在这时哈哈大笑起来,“你该不会认这些人是我们的人吧?看来我着实还是高估你了,洛夫维伊。瞧瞧吧,那些可不是保加尔人的装束……”
而只见那一队全副武装的铁骑气势上如同『潮』水一般用来,仿佛可以冲垮眼前阻挡他的一切,终于在保加利亚军队撤回的营垒前停下,而其余之前的保加尔溃兵也已经不是逃窜便是尽数被歼灭。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喂,洛夫维伊阁下,我们好久不见了呢!”甚是年轻的嗓音,骑在马上的青年刚一开口便让营垒上的洛夫维伊男爵大吃一惊,他甚至没看清对方的长相,仅仅听到那个声音便已经认出了他。
“是你?!”洛夫维伊脱口而出道,而营垒之下,望着自己的部下轻而易举地冲快了保加利亚薄弱的步军后备,脸上却依旧如同往常一般淡定。
“的确是我,真是好久不见呢,洛夫维伊阁下,要不是当初那一次小冲突,也许我这次再见到你恐怕也想比起你是谁了……真是好巧啊!”『露』出了少年一般爽朗的笑容,可是这样的神态在被称为莫利亚的小狐狸脸上怕是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第十七章 攻灭(上)
“是你?!”死死盯着那张年轻人的面孔,洛夫维伊男爵一眼便认出了对方,正是查士丁尼!真的如同那个威尼斯人提醒自己所说的那样,这只莫利亚的小狐狸果然潜入了保加利亚,在他不注意的时候『露』出了狰狞的獠牙。而现在自己心中在如何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很明显查士丁尼这一次是有备而来,而他手下的后军此刻遭遇到了突然袭击已经陷入了完全的溃败。要么是被歼灭,要么就是逃窜到了不知道何处,若不是自己提前反应过来,兴许已经成为对方手中的阶下囚。
而此刻,率领着自己手下军队的查士丁尼带着一丝微妙的笑容望着眼前已经撤退到了壁垒之中的保加利亚军队,朗声向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洛夫维伊打招呼说道:
“好久不见了呢,洛夫维伊男爵阁下,我想你应该不会把我给忘记了吧!”
“当然不会,就算我记『性』再不好又怎么会连阁下都认不出来呢?无论是当初还是不久前的塞萨洛尼卡城下,您可是都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只是我很疑『惑』,身为罗马帝国的人,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尽管面前的局面已经十分糟糕,他们的整条退路现在都直接落入敌手,可是洛夫维伊男爵仍然伺机想要取得主动权。
用尽可能温和的口吻说道,虽然他知道对方真正的目的十有**是为了帮助鲍里尔阿森大公夺取沙皇之位而来,可是也许只要开出足够的条件的话事情就可以有所转机也说不定。
于是,这个保加尔男人收敛起往日的脾气,谦恭地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查士丁尼阁下,我记得贵国与我们之间的盟约应该没有失效吧,您此刻这样的举止实在令我有些困扰,若是让伊凡殿下知晓的话,想必他也将很困扰。您应该清楚,伊凡大公继承沙皇之位只是时间问题。此时此刻,您应该做出正确的选择才是,不是么?”
软硬兼施,洛夫维伊既像是讨好又像是在威胁,他不知道查士丁尼究竟和鲍里尔大公那边达成了什么合作,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企图来应付现在的局面。
但是这种手段此刻在查士丁尼的眼中却显得无比可笑,“那么什么是正确的选择呢?”眼神中带着一丝玩味,根本没有将对方的威胁放在心上。
而登时间洛夫维伊男爵脸『色』一沉,眼前这个希腊年轻人的这番话已经等同于答复,而他死死望着下方冷冷道:“哼,查士丁尼,你的确有几分能力,可是不代表你就可以在我们保加尔人的地盘上为所欲为。要清楚你的身份,身为罗马人的你若是在这里有任何轻举妄动,那么必然会遭到群起而攻之。保加尔人内部的事情可是从来不会允许有任何外部人『插』手的。”
曾经被罗马帝国吞并,所以如今的保加尔人上下,即便是有贵族之间的倾轧却是一直保持着警惕。查士丁尼若是胆敢『插』手保加利亚王国的内部事务势必将引来多方势力的警惕。
但是洛夫维伊的话才刚说完,对面却传来了查士丁尼的嘲笑。
“哦?不能有任何外部的人『插』手?可是这些东西你有作何解释呢?这些威尼斯人制造的投石车恐怕帮了你们不小的忙呢!难不成,在伊凡大公眼中信奉西部教会的威尼斯人反倒不是外人了?”
“你?!”而这时,洛夫维伊终于勃然变『色』,他最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后军保护器械的军队显然已经全军覆没,而且一切发生的还十分突然要不然的话他们不可能甚至连摧毁这些器械的时间都没有。而现在在查士丁尼的指示下,莫利亚的士兵们正开始准备朝着扑来的木堡之中防守的保加尔人抛掷投石,只听杠杆被吱吱呀呀当中被拽开了,而点燃火焰的沥青木桶以及巨石也已经就绪了。
此情此景,完全就是洛夫维伊之前夜袭西蒙伯爵的营地的重现,只是现在逞器械之威的却不再是他,而是眼前的拜占庭人。
望着这一切,被囚禁于囚车之中的西蒙伯爵却在这时哈哈大笑起来,“洛夫维伊,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啊!”
虽然他也并不清楚外面这支罗马军队突袭这里的原因,若是真的来相助鲍里尔大公自然再好不过了,但就算不是趁此机会为自己报一箭之仇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而听闻这个消息,看着堡垒之外的那些巨型投石车,脸『色』苍白的保加利亚军队这时也慌『乱』了起来,因为堡垒的防御工事之前就已经被希腊人捣毁,这些显然是蓄谋已久的了,而他们此刻完全成为了瓮中之鳖。
这下,『色』厉内荏的洛夫维伊终于『露』出了慌『乱』的神情。大声喊道:“查士丁尼阁下我们可以谈谈。”
可一切已经太迟了
呼啸而过的巨石块和燃烧着火焰的沥青木桶从他的头顶飞过轰然落入到而堡垒之中的空地上,混合着刺激的烧焦味顿时让士兵们胆战心惊。可是最可怕却并不是这些,而是身后迅速燃起的熊熊火焰,之前便已经在查士丁尼的命令下堆放在后面的干草堆在这个干燥的天气中旋即燃起了熊熊大火,原来查士丁尼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这个。
“什么……你这个该死的狡猾的希腊人!”大骂查士丁尼手段恶毒的洛夫维伊根本没想到原来这座堡垒也是一个陷阱,对方早就已经料到了他会率军撤入其中,而现在燃烧的火舌却正在将这里化作为炼狱,继续呆在这里所有人都将化为焦炭。
这一刻,眼神中经过了良久的挣扎,洛夫维伊猛地推开了手下手持军旗高举,尽力让慌『乱』的部下们镇定下来,他对着面前的保加利亚武士们喊到,“希腊人想要将我们烧死在这里,而你们若是不想坐以待毙现在就随我冲入城门,把孱弱的希腊人践踏为肉泥!这是唯一的生路,想活下来人随我出战!”
第十八章 攻灭(中)
“还想活命的就和我一起冲出去,杀——”看着营寨中熊熊燃烧起来的大火,洛夫维伊忽然间猛地大吼了一声,拔出了腰间的阔剑激励着自己手下的士卒。
而这时候,其他保加尔贵族如同看着一个疯子一般望着他,但是他们手下已经绝望的士兵却并不尽然。望着洛夫维伊男爵呼喝的模样,保加尔战士们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只见洛夫维伊麾下的骑手们随即纷纷跳上了战马,手上拿起了一人多长的骑矛,他们群情激昂大声喊道:
“男爵大人,我们愿意和您一同冲出城门,把孱弱的希腊人践踏为肉泥!”
骨子里面散发着对希腊人的轻蔑,尽管他们陷入危险境地,但是这些保加尔人在经历了短暂的恐慌之后便立即流『露』出了悍不畏死的本『性』,愿意和洛夫维伊男爵一同主动出击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好,那就随我出战!”
命令手下打开营寨的大门,而其他的保加尔贵族这才反应过来勃然变『色』想要去阻止。
“这太危险了,洛夫维伊大人!我们应该在这里固守待援?”
“固守待援,那些意大利人的投石机的威力我可要比你们要清楚得多,想要留在这里等死的话,我不奉陪!”洛夫维伊寒声道,他必须要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伊凡大公才行,他率领着骑兵队本身就不指望击垮外面的希腊人,但只要杀出一条血路自己可以突围出去就足够了。
……
在洛夫维伊的严令之下,原本紧闭的营寨大门被打开——
“嗷嗷嗷!”所有的保加尔骑手们得到了命令后,握着手里的骑矛,随即驰骋着胯下的战马第一时间便想着眼前目光所及的拜占庭阵地发起了冲锋,争先恐后企图想要一鼓作气将其冲垮杀出一条生路。
而对此,亲临战阵位处前方的查士丁尼也早已经料到会这样,在这样的情况下以剽悍着称保加尔人的反应果然是不愿意坐以待毙,只是这样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方式恐怕更多的来源是对历来拜占庭军队战斗力薄弱的刻板印象。
在此时此刻在这里等候他们的却早已经不是那支军备废弛的帝国军了,而是查士丁尼麾下精锐中的精锐莫利亚的新军。即便是人数上并不占据优势,可是列阵以待,手持长矛的士卒眼神中却没有一丝胆怯。
只见骑着暗青『色』的烈马从火焰与烟尘之中突出,火光之下,战马的眼睛一片赤红映衬着保加尔武士也犹如魔鬼一般狰狞,只见头戴着钦察风格的面甲,披挂着沉重的甲胄的保加尔重骑兵开道,他们冲在最前面掩护身后的同伴像是一座移动的钢铁之城要碾碎眼前周遭的一切、
这一刻大地也在颤抖,而在马匹奔跑的同时,这些保加利亚武士手中的骑矛也在蓄力之中,逐渐化为战场上令所有步兵最为战栗的存在。保加利亚军队正是凭借此才在战场一次又一次击垮过拉丁人十字军立下赫赫威名的,往往在他们冲锋的过程,对面的士兵便会因为恐惧而立即溃散了。但这一次,他们却发现这一招居然不灵了,因为挡在他们面前的那些拜占庭士兵居然连阵型都没有任何松散的模样。
这实在太奇怪了,察觉到了不对劲的保加尔武士眼神中此刻也流『露』出了一丝动摇。对方会不会还藏着什么后手?
可是这时,在他们的身后,洛夫维伊男爵的声音传来,“不要停,冲垮他们!”
虽然也意思到查士丁尼所指挥的这支莫利亚新军和以往遭遇的敌人完全不同,可是在他看来作为前锋的保加尔骑兵都是人马具装的精锐,即便对方有什么陷阱,洛夫维伊也有自信可以应付。
只见保加利亚的重骑兵冲锋而来,而与拜占庭军队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可是令保加利亚人奇怪的是对面却一点动静也没有,面对骑兵冲杀而来,步兵组成了盾墙然而却没有任何弓弩从他们身后『射』出阻击骑兵的进攻。
这让本来还有些底气的洛夫维伊男爵也不禁有些不安起来,可是望着近在咫尺的拜占庭阵地,他也明白此刻已经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
而在另一边,在如此激烈的战况下,查士丁尼身为统帅,却并未躲在安全的后方,而是突前督战。身边虽然也有着护卫,可是这样做无疑太危险了。
在后方看着这一幕的菲斯特男爵不禁担心地看着身边的突厥人阿尔斯兰道:“查士丁尼一个人在那里,真的没有问题吗?这样太危险了。”
可是阿尔斯兰并没有『露』出丝毫焦急之『色』,胸有成竹道:“这你就不要担心了,既然查士丁尼大人这样做那么他必然是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跟在他身边这么长时间早就已经习惯了。”
“是这样吗?”听罢可依旧惶惶不安的菲斯特男爵抖动着自己下巴喃喃自语,他可是最不希望查士丁尼出现意外,要知道他离开自己的领地就等同于将自己所有身家『性』命全部压在了这个希腊年轻人身上来了。
只见,保加利亚的重骑兵距离拜占庭军队已经咫尺之遥,此刻保加利亚人原本忐忑的心也终于放下,他们本以为会遭遇弓弩的埋伏,可是却并没有,那么接下来的一切想来也就不足为虑了。
只听,发出了野狼一般的咆哮,保加尔的骑手们双手平举着长矛对准着即将冲入的敌阵,而到那时候战马强大的冲锋力会让锋利的长矛将所过之处绞成碎片。
可他们却不知道拜占庭的士兵却早已经在等待他们所有人了。只觉得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焦臭味,似乎像是硫磺,而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却只见莫利亚的新军的身后忽然探出了百十根金属管状物,黑洞洞的奇异玩意儿在此时对准了冲锋过来的铁甲骑兵,而这时不知怎么的一股极其不妙的巨大危机感却从洛夫维伊的内心中油然而生。
第十八章 攻灭(中)
“还想活命的就和我一起冲出去,杀——”看着营寨中熊熊燃烧起来的大火,洛夫维伊忽然间猛地大吼了一声,拔出了腰间的阔剑激励着自己手下的士卒。
而这时候,其他保加尔贵族如同看着一个疯子一般望着他,但是他们手下已经绝望的士兵却并不尽然。望着洛夫维伊男爵呼喝的模样,保加尔战士们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只见洛夫维伊麾下的骑手们随即纷纷跳上了战马,手上拿起了一人多长的骑矛,他们群情激昂大声喊道:
“男爵大人,我们愿意和您一同冲出城门,把孱弱的希腊人践踏为肉泥!”
骨子里面散发着对希腊人的轻蔑,尽管他们陷入危险境地,但是这些保加尔人在经历了短暂的恐慌之后便立即流『露』出了悍不畏死的本『性』,愿意和洛夫维伊男爵一同主动出击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好,那就随我出战!”
命令手下打开营寨的大门,而其他的保加尔贵族这才反应过来勃然变『色』想要去阻止。
“这太危险了,洛夫维伊大人!我们应该在这里固守待援?”
“固守待援,那些意大利人的投石机的威力我可要比你们要清楚得多,想要留在这里等死的话,我不奉陪!”洛夫维伊寒声道,他必须要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伊凡大公才行,他率领着骑兵队本身就不指望击垮外面的希腊人,但只要杀出一条血路自己可以突围出去就足够了。
……
在洛夫维伊的严令之下,原本紧闭的营寨大门被打开——
“嗷嗷嗷!”所有的保加尔骑手们得到了命令后,握着手里的骑矛,随即驰骋着胯下的战马第一时间便想着眼前目光所及的拜占庭阵地发起了冲锋,争先恐后企图想要一鼓作气将其冲垮杀出一条生路。
而对此,亲临战阵位处前方的查士丁尼也早已经料到会这样,在这样的情况下以剽悍着称保加尔人的反应果然是不愿意坐以待毙,只是这样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方式恐怕更多的来源是对历来拜占庭军队战斗力薄弱的刻板印象。
在此时此刻在这里等候他们的却早已经不是那支军备废弛的帝国军了,而是查士丁尼麾下精锐中的精锐莫利亚的新军。即便是人数上并不占据优势,可是列阵以待,手持长矛的士卒眼神中却没有一丝胆怯。
只见骑着暗青『色』的烈马从火焰与烟尘之中突出,火光之下,战马的眼睛一片赤红映衬着保加尔武士也犹如魔鬼一般狰狞,只见头戴着钦察风格的面甲,披挂着沉重的甲胄的保加尔重骑兵开道,他们冲在最前面掩护身后的同伴像是一座移动的钢铁之城要碾碎眼前周遭的一切、
这一刻大地也在颤抖,而在马匹奔跑的同时,这些保加利亚武士手中的骑矛也在蓄力之中,逐渐化为战场上令所有步兵最为战栗的存在。保加利亚军队正是凭借此才在战场一次又一次击垮过拉丁人十字军立下赫赫威名的,往往在他们冲锋的过程,对面的士兵便会因为恐惧而立即溃散了。但这一次,他们却发现这一招居然不灵了,因为挡在他们面前的那些拜占庭士兵居然连阵型都没有任何松散的模样。
这实在太奇怪了,察觉到了不对劲的保加尔武士眼神中此刻也流『露』出了一丝动摇。对方会不会还藏着什么后手?
可是这时,在他们的身后,洛夫维伊男爵的声音传来,“不要停,冲垮他们!”
虽然也意思到查士丁尼所指挥的这支莫利亚新军和以往遭遇的敌人完全不同,可是在他看来作为前锋的保加尔骑兵都是人马具装的精锐,即便对方有什么陷阱,洛夫维伊也有自信可以应付。
只见保加利亚的重骑兵冲锋而来,而与拜占庭军队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可是令保加利亚人奇怪的是对面却一点动静也没有,面对骑兵冲杀而来,步兵组成了盾墙然而却没有任何弓弩从他们身后『射』出阻击骑兵的进攻。
这让本来还有些底气的洛夫维伊男爵也不禁有些不安起来,可是望着近在咫尺的拜占庭阵地,他也明白此刻已经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
而在另一边,在如此激烈的战况下,查士丁尼身为统帅,却并未躲在安全的后方,而是突前督战。身边虽然也有着护卫,可是这样做无疑太危险了。
在后方看着这一幕的菲斯特男爵不禁担心地看着身边的突厥人阿尔斯兰道:“查士丁尼一个人在那里,真的没有问题吗?这样太危险了。”
可是阿尔斯兰并没有『露』出丝毫焦急之『色』,胸有成竹道:“这你就不要担心了,既然查士丁尼大人这样做那么他必然是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跟在他身边这么长时间早就已经习惯了。”
“是这样吗?”听罢可依旧惶惶不安的菲斯特男爵抖动着自己下巴喃喃自语,他可是最不希望查士丁尼出现意外,要知道他离开自己的领地就等同于将自己所有身家『性』命全部压在了这个希腊年轻人身上来了。
只见,保加利亚的重骑兵距离拜占庭军队已经咫尺之遥,此刻保加利亚人原本忐忑的心也终于放下,他们本以为会遭遇弓弩的埋伏,可是却并没有,那么接下来的一切想来也就不足为虑了。
只听,发出了野狼一般的咆哮,保加尔的骑手们双手平举着长矛对准着即将冲入的敌阵,而到那时候战马强大的冲锋力会让锋利的长矛将所过之处绞成碎片。
可他们却不知道拜占庭的士兵却早已经在等待他们所有人了。只觉得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焦臭味,似乎像是硫磺,而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却只见莫利亚的新军的身后忽然探出了百十根金属管状物,黑洞洞的奇异玩意儿在此时对准了冲锋过来的铁甲骑兵,而这时不知怎么的一股极其不妙的巨大危机感却从洛夫维伊的内心中油然而生。
第二十章 求见
地上的尸体相以枕藉,倾巢而出的保加利亚军队这一次几乎是全军覆没,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信任了他们的统帅洛夫维伊男爵所说的话。
除了战死者之外,地上还有甲胄器械不计其数,更还有保加利亚骑兵的良马百匹,一场恶战之后还能有这样大的收获,一时间取得大捷的拜占庭士兵们无不笑逐颜开。
而沦为阶下囚的保加尔人却眼中闪烁着不甘心,而战死的人更是死不瞑目,他们本以为可以轻易地消灭敌人,就像他们当初跟随着卡洛扬沙皇打破拉丁帝国军队的那样,再一次成就罗马人屠夫的赫赫威名。可是以骑兵着称的他们却输了,输得彻彻底底,在拜占庭重甲骑士的包抄进攻下,他们根本无法阻止反击,最终要么只得束手就擒,要么只得战死沙场。
他们到死的时候这才意识到,这已经不是本来应该不堪一击的希腊军队了。他们已经在在查士丁尼的手中完成了一次脱胎换骨,远不是昔日军备废弛的帝国军可以相提并论,所以自然骄横大意的保加利亚军自然吃了大亏。
而如今真正看清楚一切的却不是那些战死者反而是还苟活着的洛夫维伊本人,此刻他和他身边仅存的部下已经被查士丁尼的军队团团包围无奈之下成为了阶下之囚,而当他放下武器之后这才发现,进攻自己的这一支希腊军队加起来恐怕也只有一千出头而已。而非他原本以为的数量——他本来猜测查士丁尼此行至少带来了五千人以上。
本以为这一次拜占庭军队是兴师动众而来,外面至少布下了十面埋伏天罗地网,可是谁成想,自己反而被敌军以劣势兵力包围,最终落了一个全军覆没的下场。看着这眼前的一幕,洛夫维伊只觉得无比讽刺,也让他无地自容。此处山口本来关系着整个战场的主动权,而他们本来的任务便是守住这里随时拖住南方军进攻的步伐为伊凡大公指挥军队切断对方退路的,可现在却完全成了一句笑话——被一群希腊人轻而易举击败,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输得如此彻底也就罢了,可关键的还如此憋屈……
而此战之中查士丁尼也已经让阿尔斯兰他们清点了一下伤亡的数字,
“怎么样?损失如何?”
“不到一百人的伤亡,而且阵亡者寥寥无几……”阿尔斯兰略有些激动地禀告道,其实在后方坐镇的时候他早已经心情激『荡』,一直担心着身为统帅查士丁尼亲临战阵的他当时看见保加利亚骑兵冲锋而来,心一度跳到了嗓子眼。而最后一切果然如同查士丁尼所说的那样——被查士丁尼大人取名为“手炮”奇特武器真的扭转了整个战局,将敌人彻底击溃取得了一场他一开始想都没有想到的大捷。
“居然还有这么多的伤亡……撒琉乌斯又是你手下的人,我早就已经说过了,在我的麾下作战,勇猛永远不是第一位的,而是量力而行。”仍然有些不满意的查士丁尼微微皱眉道。
而这时候,不远处却忽然传来了洛夫维伊男爵恶毒的叫骂声。
“查士丁尼,你这个『奸』诈的希腊人,居然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害我中计,我要和决斗!你若是一个真正的战士就和我来一场堂堂正正的决斗。”在囚车之中,怒声吼道的洛夫维伊朝着查士丁尼怒目而视,心有不甘的他怨毒地望着查士丁尼。若不是自己大意让攻城器械被夺取,而自己又判断失误,当时他固守在营垒之中,凭查士丁尼那一点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奈何得了自己。可是对方却偏偏用诡计设下埋伏令他最终落得现在这样凄惨地下场,近乎绝望的这个保加尔男人恨不得朝查士丁尼扑上去。
可是对此查士丁尼却根本不理不睬,任凭洛夫维伊辱骂得有多么难听都充耳不闻,只是摆了摆手让手下的士兵将其带走。
看着囚车被推走,阿尔斯兰和撒琉乌斯两人却有些愤愤不平。“查士丁尼大人,跟那种人还客气什么,既然他已经成为了阶下囚,不如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而查士丁尼却摇了摇头,不屑一顾地说道:“跳梁小丑,理他作甚,更何况留那家伙一条『性』命还有其他用处。”
见查士丁尼并非是对冒犯淡然处之,这样做似乎另有原因,阿尔斯兰和撒琉乌斯两人相互看了看彼此,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是,查士丁尼大人,不过还有一件事情,就是我们救下的那位西蒙伯爵,他希望能和您见一面。”
在消灭了洛夫维伊麾下的保加利亚军队之后,他清扫战场的时候在营垒之中发现了早已经被人忘到了九霄云外的那位西蒙伯爵,当时火势已经蔓延到了那里要不是赶到及时的话只怕他早已经把命给送掉了。
但是反倒是西蒙伯爵本人却对此没有任何怨言,在被救下之后他便主动提出希望和查士丁尼见上一面。
“见我?”这一次他主要目的只是为了拿下这处山口从而顺利前往鲍里尔阿森大公所在的图尔诺沃,至于救下那位西蒙伯爵只是顺手而为,查士丁尼倒是没想到对方会主动要见自己,这让他不禁有些意外。
“他坚持如此吗?”
“他的确是这样坚持,似乎有什么事情要亲自告诉您,是关于威尼斯人的事情。”阿尔斯兰回答道。
而这个情报落入查士丁尼耳中,顿时年轻人的脸上神情一下子有了些许变化,可依旧平静,迟疑了片刻,查士丁尼终于做出了决断。
“那好,那就快带他来见我。”
查士丁尼点了点头说道,如果这次他没猜错的话,威尼斯人这一次来到保加利亚应该和自己的目的恐怕是相同的,而若是这位西蒙伯爵可以为他提供有用的情报那自然再好不过了,这样和之前安东尼娅多利亚所说的内容两相对照,自己便可以更有把握了。
第二十一章 请求
“我想我们应该还是第一次见面吧,很高兴能够见到您,查士丁尼阁下。感谢您之前把我从北方佬的手里救出来。”一见面,虽然身上还有伤,西蒙伯爵见查士丁尼果然过来见自己立即站了起来谦卑地感谢道。
而查士丁尼却淡淡地说道:“这没有什么好感谢的,只是顺手而为罢了,也算是当初鲍里尔大公在塞萨洛尼卡给予我援助的一点回报罢了。不过西蒙伯爵,您要单独来见我一面想必不仅仅是为了和我谈论这些的吧?”
正因为对方如此郑重其事,查士丁尼才百忙之中抽空来见这个保加尔人,他可不想听到一些没有用的话,更何况对方表面上虽然如此,可他所说感谢未必是由衷的。
于是查士丁尼选择了开门见山,他只想从对方口中获得有用东西——
而见查士丁尼如此,西蒙伯爵也微微有些尴尬,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居然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不有些尴尬,可是却并没有动怒,笑着说道:“话虽如此,但不管如何,我的确还是要感谢你们出手相助,要不然的话我回去都无颜再去见鲍里尔大公了。”
“那么你能够告诉关于什么事情呢?是关于伊凡阿森的还是……不久前那些离开的威尼斯人?”
“果然你早已经察觉到了,那倒是我自己多嘴了。”听查士丁尼如此问道有些惊讶的西蒙伯爵微微有些遗憾地说,看来洛夫维伊他们早就已经被查士丁尼盯上了,所做的一举一动完全没有逃过他的暗中观察。
但是查士丁尼却摇了摇头道:“不,这的确是我想要知道的。在你被俘期间应该有别的发现,否则的话你也不会对那些威尼斯人如此在意不是么?”一眼便看出了对方所想,查士丁尼平静地说道。
而这却让西蒙伯爵『露』出了苦笑,“我终于明白了康诺丁大人为什么对你刮目相看了……好吧……的确如此,我之前的确隐瞒了一些内容,至于究竟对你有没有帮助就不好说了。”
看着对方如此反应,查士丁尼虽然不动声『色』,但是也暗暗竖起了耳朵,因为他必须确定这一件事情才行。
而这时只听眼前西蒙伯爵说出了那个查士丁尼一直在等待的地名,“摩尔多瓦。我听到他们谈论的时候提到了这个地方,虽然不真切,可是我确定是那里。”保加尔男人无比肯定地说道,而且其实曾经他们便已经有过和威尼斯人的接触,对方似乎根本没有介入保加利亚内战的意思,但是却对经过保加利亚穿过多瑙河很感兴趣,只是当时却被鲍里尔大公严词拒绝才作罢。而现在那看来,那些威尼斯人此行的目的显然就是那里——摩尔多瓦了。
那里是保加利亚和匈牙利以及罗斯人接壤的交界地带,可以说是最北方的蛮荒之地。虽说细究起来,那里的北部和中部属森林草原带,南部为草原。尽管河流众多但大部分短小,不过还算的上富饶,可是正因如此,那里是游牧民族的乐园,无论是钦察人还是罗斯人还是马扎尔人,部落的存在星罗棋布,民风剽悍,所以一直没有那一个国家在这里宣誓主权。因此,就个人而言,西蒙伯爵也看不出威尼斯人这样做的目的,前往那种蛮荒的地方究竟有何意图。
然而更让他诧异的却是当查士丁尼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不经意之间脸上掠过的一丝微笑在这一刻恰到好处地被西蒙捕捉到了。
难道说在摩尔多瓦那里真的有什么东西值得威尼斯人和这只莫利亚的小狐狸去为此千里迢迢冒险的吗?这不禁让西蒙伯爵多有揣测。
而这时,查士丁尼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缓缓地道:“感谢您能为我提供这些有用的消息,明天的时候我便会带着我的部下一同护送你回到图尔诺沃去。”说罢,查士丁尼转身而去留下了西蒙伯爵将养身体随即走出了营帐之外。
而这时,侧身侍候的阿尔斯兰和撒琉乌斯两人也早已经等候多时了。
“查士丁尼大人,怎么样了?”
“和我料想的一样,命令全军,今天在这里安营歇息一宿之后,明天一早立即开拔!”眼神之中放出一道寒芒,查士丁尼下达了命令,而撒琉乌斯和阿尔斯兰看了看彼此,尽管他们也仍然对查士丁尼的计划并不清楚,可是绝对的信任却让他们没有去多问便选择了服从,缓缓退下向全军传达了他们年轻的统帅的命令。
而此刻,整个保加利亚战争的波澜也由此被掀起风起云涌……
……
……
……
图尔诺沃城,作为保加利亚王国的旧都,这里是乃是当初阿森王族举兵之地,由此拉开了与帝国长达十二年的独立战争的序幕。
正因如此,保加尔人的内战之中,南北贵族为了争夺这里展开了拉锯战。而如今已经到了对峙的第四个月,可是双方依旧没有展开决战。
甚至于不久前奥格拉日登山区与贝拉西萨山区隘口都一度沦陷南方军损失惨重,可是对此,一向脾气暴躁的鲍里尔大公却一直没有出兵报复的意思。这让其麾下很多保加利亚贵族十分不解,可又无可奈何,因为他们知道这一切十有八九是那位康诺丁伯爵的意思。而以那个人的地位威望,没有任何贵族出其左右,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异议了。
可是此刻,正发生的事情却令许多贵族感到非常不满——那便是他们所支持的鲍里尔大公以及康诺丁伯爵居然正在和一个希腊人谈判,而这个希腊人正是当初那个在塞萨洛尼卡给大多数人很不好印象的查士丁尼。
“这样真的好吗?那可是一个希腊人,鲍里尔大公和康诺丁伯爵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
“对啊,不管怎么说,当初卡洛扬陛下被刺杀,那个希腊人都有着嫌疑,现在这样做岂不是伊凡阿森他们以口实吗!”
“但愿不要出现什么大问题,鲍里尔大公要是再继续这样无动于衷的话,恐怕真的让大多数人寒心的。”
……
贵族们在窃窃私语,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都很不欢迎此刻前来保加利亚的不速之客。可是他们现在却不知道的是,营帐之中,身为贵族中领袖的康诺丁伯爵却在恳请查士丁尼『插』手这场本该属于保加尔人自己的内战。
“我该不会有些听错了吧?”查士丁尼看着这一幕也不禁有些诧异地问道。
而得到的回答却是肯定的,只听康诺丁平静地说道:“在得到伊凡大公卫队赶回来的消息之后,我就猜到您会赶来这里。非常感谢你能够救下西蒙伯爵,而我作为王国的伯爵恳请您能够助鲍里尔殿下一臂之力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可是查士丁尼却似乎无意于此,摇了摇头回答道:“我为什么要参战,这是你们的战争,不是么,而我来这里的目的伯爵阁下你不是已经知晓了么前往摩尔多瓦仅此而已,更何况我只带了这么点人你该不会认为我带着这么点的人就能够轻而易举干涉得了保加利亚的内战了吧?”
“可是现在鲍里尔大公需要你的帮助!”见查士丁尼居然无意『插』手,不由神『色』恳切的这个男人仍然郑重无比地请求道。
此刻望着这一幕,查士丁尼却反而对对方的态度很是奇怪,“我可是罗马人,我的军队进入保加利亚的境内便已经足以让很多保加尔贵族忌惮了,可是你居然想让我『插』手你们之间的内战,你没有搞错吧!”平心而论,保加利亚一直都是被查士丁尼作为首要威胁的,可是目前而言还远远不是对付他的时候,因此他根本没有『插』手意愿去帮助任何人。纵然是鲍里尔当初借兵给他,可他现在也将西蒙这位保加利亚的伯爵救了下来,双方也算扯平了。
即便是眼前这个康诺丁的男人许下了多么丰厚的条件对查士丁尼而言都是不值得去冒险的,而且见对方如此的态度查士丁尼也已经发觉了什么隐情,因此他更不愿意趟这摊浑水。
而对此,康诺丁也终于选择将所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道:“因为伊凡阿森已经收买了北方的马扎尔人南下来充当他的打手,这场战争他们早已经撕破了默认的协议,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一直按兵不动的理由——若是遭遇埋伏,马扎尔骑兵的冲锋足以彻底摧毁我们的战斗力,而继续这样对峙下去迟早鲍里尔大公都会有威胁的。因此你的帮助对我们赢得这场战争已经是举足轻重了——你总不会愿意让伊凡阿森登上沙皇之位吧!”在不久前康诺丁伯爵便从自己的眼线那里得到了关于北方军的消息,而其中最要紧的便是马扎尔人的南下,那些位于保加利亚和匈牙利只见草原上的游牧民是一直以来都是保加利亚北方的边患,犹如虎狼。
而现在,为了夺下沙皇的宝座,伊凡阿森居然与虎谋皮去用重金招募来这些马扎尔人为他效忠,而这将对整个战局造成多么大的影响不言而喻。所以,康诺丁这才下定决心主动请求查士丁尼伸出援手帮助鲍里尔大公赢得这场内战的胜利,甚至开出了归还之前侵占罗马帝国的马其顿地区作为报偿。
可是查士丁尼却微微皱眉道:“可是我要前往摩尔多瓦没有时间再耽搁下去了。我已经说过对贵国的内战我无意『插』手。”其实并非对这位眼前的康诺丁伯爵开出的条件不感兴趣,只是既然已经确定了这一次威尼斯人和自己的目的是相同的,那么时间便一点也耽搁不得,他必须将此事作为首要而非去为这些和自己没有任何利益关系的保加尔人卖命。
但被断然拒绝的康诺丁伯爵却仍然不死心地说道:“如果我再告诉您另一个秘密的话,您是否会考虑呢?这不仅仅关系到罗马帝国未来也同样关系到阁下自己——我观当日在塞萨洛尼卡所见所闻,想必您也不甘心就一直受制于伊庇鲁斯的杜卡斯家族吧!可是仅仅靠一支莫利亚的新军只怕是无法战胜得了底蕴已久的杜卡斯家族的,而这一点我的消息或许可以帮您这个忙。”
“……”
“您听说过瓦达泰瑞人么?”故作神秘的男人停顿了片刻终于将这一句话说出,可是不说不要紧,此言一出顿时一石激起查士丁尼心千层的浪花,即便是一直能够控制自己情绪的他居然也有些激动地失态了。
“你说什么?!”查士丁尼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显然他都没想到对方会和自己说这番话。他当然知道瓦达泰瑞人,这可是和瓦兰吉人并称的帝国双璧,瓦兰吉卫队和瓦达泰瑞警备团都乃是禁卫军中精锐中的精锐。尽管随着帝国军备废弛日薄西山,二者逐渐式微乃至销声匿迹,可是他们依旧还是留下了赫赫威名。
尤其是瓦达泰瑞,有人说他们是被消灭后归顺的佩涅格突厥人人亦或是来自草原上的库曼人乃至马扎尔人,可以说众说纷纭十分神秘,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其绝对是帝国精锐中的精锐。但可惜的是在君士坦丁堡沦陷之后,便再也没有了他们的消息,历史上等到尼西亚帝国重建这支军队之后则已经退化成了一直装备轻便的游骑兵了,哪里可以做到左右战局。
而这时,看出了查士丁尼心中的悸动,康诺丁伯爵又娓娓而谈地说道:“此时威尼斯人兴许已经启程了,现在您赶过去的话,就算侥幸捷足先登,可是万一伊凡阿森获得了这场内战的胜利,那么整个保加利亚都将属于那个人,他又会真的放您从容而归吗?只怕查士丁尼君您和伊凡大公一样都清楚彼此之间的威胁吧!与其这样的话,不如您来助鲍里尔殿下登上沙皇之位,而作为补偿我可以帮助您获得瓦达泰瑞人的效忠,而有了他们相信在摩尔多瓦的草原上没有任何一支部落可以战胜您了。”
第二十二章 参战
“瓦达瑞泰人……”查士丁尼的眼神中终于有了一丝少有的犹豫,他对这一支军队自然再熟悉不过了,尽管如今已经式微销声匿迹,可是仍然不失为一支精锐之师,他们是比突厥人更加优秀的骑兵,精于骑『射』。长期以来担任的都是帝国禁卫军中的警备队角『色』。战斗力之强,可想而知而若是他可以重建这支军队恢复昔日的荣光那无疑会是绝佳的助力。
看着对面那位康诺丁的神情,只是微微感受了一下眼神,查士丁尼便确定对方的确没有说谎。
而这时查士丁尼脸上神『色』的细微变化此刻落入康诺丁眼里也终于令他送了一口气——
果然,自己没有猜错,这个年轻人动心了,看样子以此为饵的确是明智之举。这样有了查士丁尼这一支助力,康诺丁伯爵这方才有把握为自己的外甥鲍里尔阿森夺得保加利亚的沙皇之位。
“那么您决定好了吗,查士丁尼阁下?”看着查士丁尼,康诺丁伯爵问道。
而又沉默了片刻,这时查士丁尼方才缓缓地开口,“我可以帮助你们一臂之力,三天后的话,我分散在各地的部下便可以抵达图尔诺沃集结。但是加入你们之前,我必须知道你地计划究竟是什么?如果是单纯是对付伊凡阿森我想应该没有必要到非我不可的地步。而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这恐怕是绝非一件轻而易举的任务。倘若这样阁下都要隐瞒的话,我是不会拿自己和手下人的『性』命去开玩笑的。”不愿意拐弯抹角,查士丁尼直截了当地问道,刚才这个保加尔男人所说的的确都以几分道理,可是以自己的了解查士丁尼确信对方还没有那么好心。
见查士丁尼如此不信任自己,康诺丁伯爵也『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神情,可是却也不好解释什么,心虚的男人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道:
“不愧是您,我的请求是有些唐突了,可是这件事情的确非阁下不可。请您跟我来。”脸上流『露』出一丝无奈,不到万不得已,其实身为保加尔人的康诺丁其实也不会选择向查士丁尼求助。但现在的局势已经由不得他在犹豫了。
于是男人带着查士丁尼走到了桌案上早已经摆放好的沙盘,而那上面所呈现的正是整个保加利亚境内的山川河流沿途的要塞城堡,同时分别用红『色』的小旗代表南方军和蓝『色』的小旗代表北方军。
可以看到,现在双方正围绕着图尔诺沃为中心的一带展开对峙,至今还没有爆发大规模的冲突。
可是这时候,查士丁尼却注意到,这张沙盘最上方象征这北方的空白地带,那里虽然不是保加利亚的领土,可是却又数量不少的紫『色』小旗拜访着,而那正是现在让康诺丁伯爵本人也焦头烂额的原因。
“这是……?”
“这就是我之前和你所说的,马扎尔人的雇佣军,三天以前我的探知已经来报告和我说那些家伙已经穿过了特兰西瓦尼亚,相信用不了多久便会越过多瑙河加入北方贵族军中为伊凡阿森效劳,而到那个时候便将是这场旷日持久的内战结束的时候了。”唏嘘不已的男人忽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而这时查士丁尼才注意到这位伯爵似乎身体并不是很乐观,眼眶充血而且脸『色』苍白,形容也有些消瘦枯槁,看来为了辅助鲍里尔阿森他那个不成器的外甥,这个男人真的是心力交瘁啊!而这时查士丁尼也已经大致猜了出来,当初鲍里尔将他的私人卫队借给自己只怕十有八九便是这位伯爵出的主意。当初自己被人诬陷指证有刺杀卡洛扬沙皇的嫌疑也是因为他派人坐镇才洗清嫌疑。
一时间查士丁尼望着对方的眼神也有了些细微的变化,虽然谈不上信任,可是倒也愿意和对方对方暂时还合作下去。
“所以你希望我做什么呢?”查士丁尼此刻望着地图上的敌我态势也已经猜到了对方的意图,不过看起来要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迎接自己的将会是一场恶战。
而康诺丁伯爵也的确没有让查士丁尼“失望”,只见男人用手指在地图上指出他早已经选择好的地方,郑重其事地对查士丁尼说道:“图尔诺沃的防御如今已经没有什么问题,而唯一的薄弱点则来自西北,弗拉查堡,这里是整个保加利亚西部的边陲重镇,它扼守着的正是通向王国最重要的城市索菲亚的道路,若是此处被马扎尔人拿下,那么我们后方将彻底不保,到时候无论是马扎尔人南下劫掠还是东进图尔诺沃都将是一场灾难。可是现在,我和鲍里尔殿下能够集结的军队已经到了极限,所以只有你,查士丁尼阁下,你能够帮我们一臂之力了。”
望着沙盘上所标绘出来战争局势以及重要的据点城镇,沉默了良久的查士丁尼这时忽然轻声一笑:“看来我刚才真的是脑袋一热答应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呢!”
“您该不会想要反悔吧?!”
“当然不是,你交给我的这项任务我接受了,只是从这里到弗拉查,马扎尔人已经越过多瑙河,我若是等候自己军队结完毕,恐怕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这一点,康诺丁阁下您可曾想过?”查士丁尼冷笑着反问道,嘴角边带着一丝讽刺与怒意,他虽然愿意『插』手『插』手这场战争但是却不是过来白白送掉『性』命的——就算带着骑兵千里奔袭抵达那里也是疲惫之师哪里能够阻击得了锐气正盛的马扎尔人。
而面对这样的反问,康诺丁伯爵也终于将自己的计划向查士丁尼和盘推出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选择向你求助,我之前和你谈及到的瓦达瑞泰人他们现在弗拉查,可是能够调动他们作战的人恐怕也只有身为穆兹菲乌斯皇帝亲信的你可以了。”面带着苦笑,在确定了查士丁尼答应了自己之后康诺丁此刻也终于选择将一切告诉给眼前的这个希腊年轻人了。
……
……
……
所谓的瓦达泰瑞警备团,他们实际上是效忠于拜占庭帝国的游牧部落,可是由于君士坦丁堡的陷落,拉丁人的大肆入侵之下,原本生活在马其顿军区的他们不得不率众北上避难,这也就进入了保加利亚的境内。
而当初对此有这样一支精锐之师投靠,卡洛扬沙皇本人自然是喜出望外,将其安置在了弗拉查大区的草原上希望能够招降瓦达泰瑞人为他效忠,可是却被对方部落的首领严词拒绝了。无奈之下,卡洛扬也只好将其遣送到了弗拉查眼不见心不烦,可现在面临马扎尔人的入侵,康诺丁本人首先想到的便是借助这些游牧民的力量,但是却也一样碰了一鼻子的灰,所以他回到了图尔诺沃之后首先便想到了查士丁尼,一直在等待他的到来。
按照可靠的消息,查士丁尼似乎和拜占庭名义上的皇帝穆兹菲乌斯关系匪浅,那么或许他可以调动的了这支军队也说不定。
这一刻,康诺丁也不再隐瞒什么将这一切全部告知给了查士丁尼。
而对此,查士丁尼与眼前这个保加尔男人四目相视,也终于在这一刻给出了他的答复。
“成交。明天一早我就带着我的人前往弗拉查,而你之前所答应我的事情我希望这一切结束之后你可以不折不扣地给我一一兑现。”
尚且有些稚嫩年轻人此刻寒声说道,他话语之中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似乎在暗中警告着什么居然让一向心『性』沉稳的康诺丁伯爵也眼角微微一颤。
而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此时查士丁尼也已经离开帷帐,不愿意在这里继续多呆了。
“真是一个可怕的小子呢!”望着年轻人离去的身影,康诺丁伯爵喃喃自语道,他也确定查士丁尼恐怕此时已经看破了他暗地里的谋划,只是没有说破,而唯一的理由便是那支真实存在的瓦达瑞泰军团的确对他十分重要。
“难怪卡洛扬陛下说过,若是让这个小子继续成长下去迟早会让那个令人恐惧的罗马帝国从万劫不复的深渊中带回来……要是这一次能够借马扎尔人的手除掉他该有多好。可惜现在却不得不借助他的力量。”这简直就像是饮鸩止渴,心中这是蹦出来这样的一个想法,可是康诺丁还是打消了原本的计划,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结束这场已经持续太久的内战了。他此刻已经不敢想象这场战争继续打下去,王国将会变成什么局面,但有一点可以保证,隔岸观火的周边其他国家只怕早已经在磨刀霍霍企图从中分一杯羹了。
……
……
……
此时此刻,在另一边,图尔诺沃的北部,此刻保加利亚的北方军所驻守的大营之中,塞尔米乌姆贵族也已经得到了马扎尔雇佣军正在南下的消息。
虽说很多贵族对这些时常偷袭自己领地的游牧民十分厌恶,但是当他们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立即便『露』出了喜悦的神情,他们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大公,我们是时候了!”
“对,我们已经等得太久了,也是该给帕拉顿纳翁人最后一击的时候了。”
“既然有了马扎尔人的协助,那么现在南方军便已经不足为虑了。”
跃跃欲试的保加尔贵族们纷纷附和道,他们其实也和帕拉顿纳翁贵族一样已经厌倦了旷日持久的内战,这场战争持续越久越意味着他们自己府库之中金币正在不断被消耗殆尽,犹如他们的心在流血一般。而他们只希望可以帮助眼前的这位年轻的伊凡大公夺得沙皇之位到时候来换取丰厚的赏赐以及盘剥战败贵族的财产来弥补自己的损失。所以当他们听说援军从北边越过了多瑙河进入保加利亚的境内,一个个顿时蠢蠢欲动起来。
可是对此,主持大局的伊凡大公本人却一直不置可否,他得知了马扎尔人到来的消息后,始终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不置一词没有下达任何的命令。
而实际上,此刻的伊凡阿森并没有将马扎尔人南下的消息放在心上,反倒是因为不久前传来奥格拉日登山区与贝拉西萨山区之间的山口得而复失,自己的亲信洛夫维伊全军覆没被俘虏的消息而觉得有些不安。
果然真的如同那个威尼斯人之前警告我说的那样——查士丁尼和他那些该死的希腊人突厥人手下真的已经潜入进来了吗?内心中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眉头紧锁,伊凡阿森此时反而自己麾下的塞尔米乌姆所说的话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直到这时,才被身旁的人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伊凡殿下,伊凡殿下……我们等待您的指示,何时准备发起进攻。”
“进攻?”
“没错,进攻,也是时候给这些南方佬一点颜『色』瞧瞧了!”积怨已深,自从保加利亚1185年复国以来,两派贵族便争斗的如火如荼。而现在塞尔米乌姆贵族也决心通过支持伊凡阿森彻底打垮帕拉顿纳翁贵族结束这一切成为王国真正的掌管者。
而对于这些贵族们的心思,伊凡阿森也再清楚不过了,由于保加利亚王国制度上完全是继承了拜占庭帝国,所以也一样有着尾大不掉的问题困扰着王国。像眼前这些大小贵族虽然名义上都要效忠于沙皇本人,可是他们已然等同于有着个人封地掌握私军的一方僭主,时常爆发反对王国的叛『乱』。比如篡位者伊万科一度入主图尔诺娃差点血洗阿森王族,最终才被卡洛扬沙皇击败,因此看惯了宫廷阴谋的他对这些贵族们根本没有任何的信任。不过更重要的一点却是对查士丁尼的忌惮,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奥格拉日登山区与贝拉西萨山区之间的山口发生的事情十有八九便是那只小狐狸的杰作。
那么这场战争就没有之前想的那么简单了,除了对付鲍里尔背后的那位康诺丁伯爵,隐藏在暗处犹如一个刺客的查士丁尼足以让他警惕起来压力倍增。
于是乎,终于拍板的伊凡猛地打断了贵族们的谏言,威严不容置疑地平声静气道:“传令下去,五天之后准备开战,但在此之前任何人不得有任何轻举妄动。而违背我命令的人将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第二十三章 博弈
“传令下去,五天之后准备开战,但在此之前任何人不得有任何轻举妄动。而违背我命令的人将受到最严厉的惩罚!”伊凡阿森以十分肃然神情和口吻下达了自己的命令。
而这也让其他本来跃跃欲试的保加尔贵族神情微微一愣——
五天之后开战?!为什么要拖到这么久?在大多数人看来,马扎尔人的南下此时已经威胁到了南方军的后方,尤其是马扎尔的骑兵只需要拿下弗拉查便可以直接威胁到索菲亚,此时此刻他们只需要前后夹击便可以彻底结束这场内战了。但是偏偏在这个时候,他们面前的这位伊凡大公却下令让他们延缓进攻的时间,虽说五天不算什么但还是让求战心切的塞尔米乌姆贵族十分不解和不满。然而谁也不敢将自己的看法说出来,尽管眼前的这位大公,他们的支持者不过还是一个孩子,可他们却不敢对其有任何的轻视。所有人打心底里面都确信,伊凡阿森绝对将会成为比他的叔叔更加英明的沙皇将保加利亚王国带上更加强盛辉煌的道路上去。
至于此时仍然眉头紧锁的伊凡,他当然清楚下面贵族们对自己决定有多么不满与疑『惑』,但是他现在却没有心思去解释了。而这一切的根由自然是之前得到不确定的信息所让他心中产生的忌惮——对那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希腊青年查士丁尼的忌惮。
自从两人当初在亚德里安堡的郊外相遇之后,伊凡阿森便莫名对其产生了一种敌意,相对的,他也感受到了对方身上对自己也心怀戒心和敌意。
似乎像是一种默契一般,潜意识里,查士丁尼和他都将彼此看作是潜在的敌人——而现在不出所料他们果然兵戎相见了。从马其顿赶到这里的查士丁尼目的自然只有一个那便是帮助自己那个无能的堂兄来争夺保加利亚的沙皇之位。
哼,看来当初真是大意了啊!
在内心里呢喃自语道,此刻的伊凡阿森不得不有种懊悔的感觉,当初实在不应该带着他去见自己的叔父卡洛扬沙皇的,不过谁又能想到当初一个从君士坦丁堡离开犹如丧家之犬的小子如今却已经成为了决定一场战争输赢不可忽视的力量的拥有者呢!
而且更令他百思不解还是在塞萨洛尼卡城外,当时卡洛扬沙皇被刺杀的那一晚,他明明确信查士丁尼就在沙皇牙帐之中可却如同蒸发一般消失最后出现在了康诺丁伯爵的军营里,这至今让他觉得匪夷所思,而对查士丁尼的忌惮也加深了一分。
所以不到最后关头,没有十足的把握,伊凡阿森是绝对不会轻举妄动的。他确信此时的查士丁尼之所以还没有出现仅仅是因为还在暗中等待时机来给自己致命一击,因此他必须严阵以待。
鲍里尔阿森背后的那位康诺丁伯爵已经是自己眼中不小的敌人了,而若是加上一个查士丁尼,那么胜负决出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所幸的是,这一次他派遣过去率领马扎尔雇佣军的是他的亲信同样是自己的族弟约翰阿森,只要他可以率领马扎尔人越过多瑙河直扑索菲亚威胁到帕拉顿纳翁贵族的后方,那么这场内战最后的胜利者必然将是他。即便查士丁尼还想要翻涌起什么波澜也无力回天了。有这样底气的伊凡阿森如此确信地认为。
可是此时此刻,伊凡大公不知道的却是,自己这样的布置根本没有逃过自己的老对手康诺丁伯爵早已经布置好的眼线。对他的意图,南方贵族军早已经一清二楚了,而这样的小小疏忽也将在接下来成为他最终失败的祸根。
……
……
……
“驾!驾!”
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小队小队的轻骑兵分散开来在掩蔽的森林中驰骋,尽管道路崎岖了一些,可是在这些优秀的突厥骑手眼中却如履平地。
而这一行人自然是答应了康诺丁伯爵托付的查士丁尼,他率领着不到三百人的突厥精骑一路西去前往保加利亚西北重镇弗拉查堡,而那里将是南下的马扎尔人的必经之路,是最佳的阻击地点。
可本来最佳的方案应该是集结整支莫利亚新军依托有利地形来抵御马扎尔人的入侵,可是却因为时间紧迫,查士丁尼只能带着少量的突厥武士前往。
这让跟随在侧的阿尔斯兰多少有些无法理解,忍不住在马上问道:“查士丁尼大人,如果按照那些保加尔人所说,这一次越过多瑙河的马扎尔人数量差不多是6000~,仅凭我们这一点人真的能守住吗?”这一路上,路程过半,然而所过之处他们却发现由于内战的原因大量军队被动员,西北方的防御力量极为薄弱,想依靠他们去抵抗兵强马壮的马扎尔人实在太不切实际了。
而此时此刻,查士丁尼却说道:“只要能够取得瓦达瑞泰军团的援助,那么这一切便不在话下。”
“可是查士丁尼大人,您真的相信那些保加尔人说的话吗?”虽然阿尔斯兰听说过瓦达瑞泰军团的威名,可是他却对保加尔人的说辞半信半疑。
但查士丁尼却并没有丝毫的犹豫,摇了摇头道:“以康诺丁伯爵的『性』格,他是不可能那自己的『性』命和一场内战的胜负去开玩笑的。他既然将关于瓦达瑞泰军团的秘密告诉给我说明马扎尔人南下已经成为了心腹之患,不得不选择向我求助。如果这个时候他还想着借刀杀人的话,那么他这样的人就根本不配和伊凡阿森对峙到现在——因此我想即便保加尔人藏着什么私心,但是唯独这一件事情绝不会有任何差错的。”
确信无疑的查士丁尼此刻手中还有一张保加利亚二十年前的地图,而那上面标绘的地方弗拉查堡的确是有一片草原十分适合游牧部落生活,光凭这一点康诺丁伯爵所说的便已经有七分相信了。而至于可能存在的风险,身为统帅,查士丁尼自然不会因此而裹足。
第二十四章 糟糕的弗拉查堡
三天三夜的急行军,查士丁尼终于在马扎尔人入侵来临之前地达到了西北重镇弗拉查堡。只是越是靠近他们的所要到达的目的地,一行人的心情便越是沉重。
纵然是本来信心满满的查士丁尼此刻脸上的神『色』也十分难看了。康诺丁虽然有过承诺,说西北地方的驻军将全部接受查士丁尼的指挥,然而一路上响应者寥寥无几不说,他还看到了许多保加尔人得知马扎尔人入侵仓皇而逃留下了荒废的城镇堡垒,至于仅剩下的士兵五一不是老弱病残。
更加要命的是西北的城镇城堡显然年久失修了,而目的地弗拉查堡虽说是重镇,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真正达到之后,查士丁尼和身边的随从们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尽管疲惫不堪,不过眼前这座城堡上飘扬着的南方贵族军旗帜多少让他们放下之前悬着的心。
弗拉查堡,位于保加利亚西北部边疆地带,由于靠近高山这里明显是有些气候干燥,覆盖这座城堡之外大地上的植物是矮小草地,这整面的荒野上的水源地相比起来明显极少,养活整个一个城堡的人还是勉勉强强的。
看起来守备还算森严,城堡修缮也算到位,依托这里来抵御敌人的进攻,总算让查士丁尼和他部下们压力减轻了许多。
“看来就是这里了……按照康诺丁所说驻扎在这里的差不多有一千人左右的保加利亚军队。守住这儿其实勉强也够,可是想要将马扎尔人定死在这里就没这么简单了。”阿尔斯兰自小跟随着父亲穆拉德也见识过不少欧洲的城堡也算见多识广,很快便估算了出来。
而查士丁尼点了点头道:“的确,也正因如此,瓦达瑞泰人的帮助也就显得至关重要了。如果他们愿意加入的话,击溃甚至消灭马扎尔人都是有可能的。”
这时,弗拉查堡上的守军也看到了查士丁尼一行人来到城下,随即让人接过查士丁尼所携带由康诺丁伯爵亲笔所写的信札送到了留守在这里的守备官手上。
很快,紧闭的城门轰然打开,查士丁尼也随即受到了城中保加尔人热情的欢迎。
“查士丁尼阁下,欢迎你和您的部下能够来到此地。我等驻守与弗拉查堡的守军将士对于诸位的到来感到极为欢喜。我们十分感激您愿意与我们并肩作战抵挡马扎尔恶魔的侵袭!”
一进来城堡里面,迎面而来的男人便走向查士丁尼,热情洋溢地说道,而说话的人正是驻守在弗拉查的守备长官的伊万科吉尔斯。相比起他所说的话,他那那肥肉似乎有些过多的体型,以及特意修理好整齐的嘴边胡须倒是让人特别有印象。不同于鲍里尔大公,这个胖子倒是一点没有那种孔武有力的感觉,反倒让查士丁尼心生反感,再加上一副谄媚的表情,这让他又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由于弗拉查堡这里实在太过于重要,而我身为此处的长官,站在负实保护五分之一国土的立场上,我感到极为遗憾无法在北方贵族发动叛『乱』的时候带兵前往相助鲍里尔殿下,若是我能和一票士兵处于图尔诺沃,我必然奋力死战为殿下效忠……之前的三个月我一想到这点,我的胸口至今仍会充满悔恨。以至于心头苦闷不已,废寝忘食。”只听眼前的守备官又说道。
只是听到这段发言,就箅不是查士丁尼,连阿尔斯兰等突厥武士们都感到不以为然……这么看,他们都意识到了这位守备官刚才说的话实在言不由衷啊。要是三个月苦闷不已,茶饭不思,那么这位伊万科阁下原本的体态该会有多么圆润啊!只怕这位仁兄十有八九和他们在南方遇到的菲斯特男爵一样乐意于隔岸观火不想搅和其中,只是这一次马扎尔人来了也把一把火烧到了这儿来,一下子急了的他连忙才想起来投靠到了鲍里尔阿森这一边。
不过对此,谁也没有说破,秉持着从右耳进左耳出的精神听完了眼前这个男人啰哩八嗦持续了二十分钟。总算是在查士丁尼都心中无聊感受和厌烦情绪逐渐高涨的时候,名叫伊万科的守备官这才结束了自己滔滔不绝的大论。
“……基于以上,希望查士丁尼阁下您能够肩负起殿下的厚望与我们并肩御敌──那么虽然简短,但以上,就是我的发言。”
而这时候,在尽情发言而显得满足的伊万科守备官说完话之后,换成一个身材修长削瘦,看似副官的男『性』站了出来,不过相比起他的长官红润的面『色』——或许是身体不舒服吧?他的脸『色』相当难看。称作是形容枯槁也不为过。
“伊万科大人,我想查士丁尼大人一路奔波赶来应该已经累坏了,我们是不是该安排他们先去休息一下……咳咳咳……查士丁尼大人,初次见面,我是伊万科吉尔斯长官的副官……晐咳……亚历山大奥尔基。咳……咳咳……抱歉。到现在才来迎接您和您的部下,我稍后便会派人将这里防务的信息全部送到您的住处,我昨天晚上已经连夜整理好了。如果有什么疏漏的地方请您原谅”
和主题浮夸内容空洞的长官发言相反,身为副官的亚历山大所说的话完全只针对实用『性』,而这正是查士丁尼此行而来所最为需要的。例如当地部队武装军备的情况,指挥系统会变成如何,士兵们要在哪一栋建筑里住宿,还有要前往哪里用餐等等。还有现在整个弗拉查堡的情况如何,以及他现在最关心的那一件事情。
“……以上,如……咳咳……不明白之处,您尽可以来问我。”亚历山大说道。
而这时,伊万科才反应过来,连忙谄媚地道:“是是是,我差点就忘记了,下面的人还愣着干什么立即快去准备让查士丁尼大人还有他的部下安歇,等到了晚上,卑职准备丰盛的晚宴来招待查士丁尼阁下您。”
但是查士丁尼却摆了摆手说道:“不必这么麻烦,伊万科阁下,您应该知道我此行的目的才是。现在军情紧急,先带着我的部下休息吧,至于我还希望立即了解目前弗拉查堡的一切。尤其是关于瓦达瑞泰人的事情,我需要尽快得到有用的信息,这一点我可以麻烦您一下吗,亚历山大阁下?”
已经大致看出这座城堡真正管事的人后,查士丁尼也懒得再搞什么虚辞,直接望向了面容憔悴的亚历山大奥尔基说道。
而这一刻,在查士丁尼提到了“瓦达瑞泰人”后,整个城堡前,气氛似乎在一瞬间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第二十五章 暗杀者
但是查士丁尼却摆了摆手说道:“不必这么麻烦,伊万科阁下,您应该知道我此行的目的才是。现在军情紧急,先带着我的部下休息吧,至于我还希望立即了解目前弗拉查堡的一切。尤其是关于瓦达瑞泰人的事情,我需要尽快得到有用的信息,这一点我可以麻烦您一下吗,亚历山大阁下?”
在查士丁尼提到了“瓦达瑞泰人”后,整个城堡前,原本热情洋溢的气氛似乎在一瞬间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变得有些僵化。而身为守备的伊万科吉尔斯此刻脸上的笑容也微微隐去,脸『色』也难看起来,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只见谁也没有回答查士丁尼的问题,反而都默不作声。
这让查士丁尼此刻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亚历山大阁下,这应该不是一个很困难的问题此时,你能够回答我吗?”
这时,伊万科忽然也反应过来,连忙『插』口其中打断了查士丁尼的质问道:“这件事情我看还是待会儿再聊吧。查士丁尼大人,我差点就忘记了一件事情——,等到了晚上,卑职准备丰盛的晚宴来招待查士丁尼阁下您。有些事情还是到那个时候我们再慢慢详细谈论,您说好吗?下面的人还愣着干什么立即快去准备让查士丁尼大人还有他的部下安歇!”
大呼小叫之下,几名士兵匆匆忙忙赶上前来,在伊万科守备长的命令下带领着查士丁尼的部下们准备前往驻扎安营的地方好好休息。
但是此刻查士丁尼的脸『色』也非常不好看,他已经意识到面前这个胖子守备长是有意刚才打断话题的,而他现在已经大致看出这座城堡真正管事的人后,查士丁尼也懒得再搞什么虚辞,直接望向了面容憔悴的亚历山大奥尔基说道:
“难道你一点都没有要和我说的吗?”
“这……查士丁尼大人……瓦达瑞泰人的确是在我们辖区之中,只是因为之前一些误会,所以我们几次三番派人前去交涉最终都无果而终。”面『露』出为难之『色』的亚历山大奥尔基欲言又止,显然是有些话不好明面上讲出来,只好如此回答查士丁尼。
而这些落入查士丁尼眼中自然一清二楚,他同时也察觉到了自己身后那位弗拉查堡的守备长伊万科也正朝着这里投来了警告的眼神。
但是看破不说破,查士丁尼知趣地没有在继续追问下去。而是淡淡地说道:“那么我的部下们就劳烦伊万科阁下您来安排他们安顿下来,至于防务的问题我还需要再熟悉熟悉这里的情况,晚上我能够借一下您的副官吗?”
既然在对方眼皮子底下说不了,那么摆脱掉烦人的眼线不就行了么!虽然是在保加利亚的国境之内,可是深谙其中之道的查士丁尼清楚知道,保加利亚人可是完美地继承了拜占庭帝国的所有缺点的。
而他现在可没有什么时间再浪费下去,用近乎命令的口吻道出这一番话,一时间整个弗拉查堡下,气氛似乎一瞬间降至冰点变得凝固起来。
可是甚至查士丁尼来历不凡的伊万科纵然心里面有百般的不满也不过有任何的违抗,只得点头答应道:
“遵从您的指示,查士丁尼大人。”
……
……
……
“查士丁尼大人,刚才的气氛有些不对啊!”
半晌才反应过来的阿尔斯兰疑『惑』地看着查士丁尼脸『色』阴沉不已不解地问道,明明他们已经及时地赶到了目的地,而且就目前来看这座军事重镇还算差强人意。阿尔斯兰实在搞不清楚,为什么眼前的查士丁尼大人居然会发这样大的脾气。
而此刻,身旁只有阿尔斯兰和撒琉乌斯两人,弗拉查堡派来的人已经被查士丁尼赶到其他地方。这时的他脸上『露』出了少有的刻薄冷笑,充满了轻蔑,望着自己身后的部下们,此刻查士丁尼说道:
“在你们眼中,这座弗拉查堡似乎还算马马虎虎,差强人意对吗?然而在我眼里却根本是糟糕透顶。”
给出了既然相反的看法,而其实查士丁尼刚刚抵达这里的时候便已经察觉到了这里的守备伊万科对自己耍的小把戏。根本不过是在糊弄自己,才不过走几步路就长吁短喘,脚步也十分虚浮,很明显这位所谓的守备长一点也没有把自己当做是一名军人来要求,反而整日耽于酒『色』沉溺其中,那肥硕的体型只怕于此是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的。在看一看这里防守的士兵精气神,作为门面的卫队倒是尚且装备齐全,可是查士丁尼在经过城堡中的时候多留了一个心眼,却发现了城中其他普通士兵身上的装备不仅简陋而且还不全,一个个都面黄肌瘦,只怕欠下的饷银已经不是几天的几个月的事情了。
而这时,撒琉乌斯也附议道:“其实查士丁尼大人,我也是这么想的,当时刚刚抵达这里的时候,我既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哦,说说看?”查士丁尼眉头轻轻一挑问道。
“我想您应该也已经注意到了弗拉查堡的副官,亚历山大了吧……虽然一眼就能看出职务分担,但那人应该精神压力很大吧。再看那憔悴的面容,只怕整个城堡真正管事的人并非是那位伊万科而是他。那么当时我就觉得这里那位守备长只怕非常的不靠谱。”跟随在阿纳斯塔修斯大公身边已经有了十年,虽说没有见过多大的市面,但是撒琉乌斯也是很清楚当初莫利亚贵族那一套上行下效的手段的,想来脱离拜占庭帝国的保加尔人也走不出这个窠臼之中。
而听完了撒琉乌斯的分析,查士丁尼也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看了一眼阿尔斯兰说道:“学这一点,以后跟随我可不是在靠着以前那一套打打杀杀的了。你瞧瞧对方这样拙劣的伪装结果你乐呵呵半天一点也没有瞧出来。”半带着玩笑半带着教训,查士丁尼看着眼前的突厥部下没好气地说道,一时间反倒是让撒琉乌斯尴尬不已。
“那么,查士丁尼大人,您找那个亚历山大单独过来也就是为了……”
“当然是为了不难那位守备长胡『乱』把手伸过来,弗拉查虽然在我们手里,可是这趟水浑着呢!”查士丁尼默默地走进了保加尔人为自己准备好的舒适房间,可是此时此刻他一点休息下来的心情也没有,毕竟从刚才的那一番对话里,他得知了这样的信息,一是弗拉查堡已经知道了马扎尔人即将来到,而第二点便是瓦达瑞泰军团的确没有覆灭而是继续留存着,十有八九还就隐居在这里。这自然无疑是一件极好的消息,可是查士丁尼也不得不为刚才的那一幕感到担心,从伊万科那张脸上难看的颜『色』,以及亚历山大副官那种欲言又止的神态,他可以确信这次此行绝非想象的那样容易。
“那么我们要不要提防一下,毕竟这些保加尔人会不老实。”
“这个就不是我们应该考虑到的事情了,阿尔斯兰,撒琉乌斯,你们两个人去检查一下那两样东西,不管如何即便是下面我们能够成功带回瓦达瑞泰军团,接下来迎接的都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恶仗。你们明白了吗?”
“是,大人!”
没有丝毫犹豫,阿尔斯兰和撒琉乌斯立即摒开了刚才玩笑中的尴尬、嬉笑等其他的情绪,立即又成为了查士丁尼麾下以纪律铁血文明的猛士之师,立即给出了答复。
而这才满意的查士丁尼方才缓缓走向了房间的一侧,想要打开窗户透透光,然而当他推开窗户的时候天外已经是月明星稀,只有几缕微观在地平线上照亮,原来此时不知不觉中,此时弗拉查的天『色』也早已经昏暗了下来。
……
……
……
“拒绝了?你说查士丁尼大人没有来?”睁大了眼睛怒斥着自己不久前刚派出去的侍从,怒不可遏的伊万科守备长喝问道。
而吓得两股战战瑟瑟发抖的传话侍从也只能如实回答道:“查……查士丁尼大人已经说过了,现在军情紧急,今天晚宴他就不来了,他说请大人您见谅。”
“见谅……这是什么意思?”
“就会让您原谅的意思!”宴席上一名手下的军官『插』口道,可是立即被骂了一个狗血喷头。
“混账,我当然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我是说那个查士丁尼他究竟想要做什么!”此时此刻,伊万科本人感觉自己被侮辱了一般,而他身边,弗拉查堡的大小军官也都在此处,查士丁尼这样的举动根本就是比他们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
可是这种不满他终究不好直接发泄出来,即便那个可恶的年轻人是他们一向看不起的希腊人,但其毕竟是康诺丁伯爵派过来的主持大局者,伊万科哪里敢轻举妄动有任何不敬的意图。也只得暂时这样暗暗吞下这口怨气了。
心情不好之下,无奈的亚历山大也已经猜出了他自己就算是在如何去讨好只怕也不会受到查士丁尼任何的好脸『色』了。正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个希腊人为什么偏偏对这里当地的瓦达瑞泰人如此感兴趣呢?!
正当思索之间,忽然,伊万科吉尔斯发现本应在自己身旁主持的副官亚历山大不知何时居然销声匿迹,这顿时让他心中一沉。
不好?!大意了!
想起了白天查士丁尼对自己所说的话,他本以为不过是普通的场面话,但现在看来这位由康诺丁伯爵大人派来拜占庭年轻人真的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自己的副官亚历山大现在只怕十有八九就在查士丁尼所居住的地方那里接受相关的调查。而这意味着什么,伊万科吉尔斯最清楚不过了,这么短的时间里他的封地能够如此红火真的要去感谢他的那位副官勤勤恳恳,然而这其实也让他长期以来心存忌惮,担心对方是觊觎他现在位置,这种时候对方与查士丁尼走的那么近莫不是暗中为了对付自己。
心中大为惶恐的伊万科连忙起身离开自己的坐席,一言不发便清点着着自己私人的卫队准备要提前离席。
而这一幕,也让弗拉查堡其他的军官贵族一头雾水,怎么宴会才刚刚开始舍内东道主的伊万科便要主动离开,这未免太反常了吧!
只不过这样的疑『惑』倒是没有让人去开口询问原因阻拦伊万科离席,军官们面面相觑地望着即将要离开守备长大人,而此刻的点着火光照亮通明的大厅上,保加尔贵族们还在为援军及时赶到准备好好庆祝一下准备明天的战事。
可伊万科守备长正要开门离开的时候,忽然间头顶上,一阵搜搜的凉风拂过,让男人下意识地一个激灵。嗯?宴会之上门窗应该都已经紧闭了才是,怎么会偏偏在这个时候会有风呢?
觉得有些不对劲的保加尔男人,在这时下意识地抬起了自己的头,而这一抬头不打紧,却只见贵族大厅之上本来应该绘着圣像壁画的拜占庭风格穹顶此时此刻破开了一个大洞,而另一边十几个人不几十个人正攥紧着绳索从上面准备潜入进来。
“是什么人!”目睹这一幕的守备长勃然变『色』大吼道,而宴会之上本来还谈笑风生的军官贵族们顺着他们的而长官指了过去的方向也这才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之中一群身份不明的人居然潜入到他们本以为防御坚固的城堡之中。
而当他们注意到对方手中手握着涂着红『色』染漆的复合弓的时候,立即便认出了这伙人的身份。
“是你们?!”
“有刺客,保护守备长大人!”
“快叫卫兵!”
瞪大了双眼『露』出恐惧神『色』,保加尔的贵族们在宴会上根本没有携带自己的武器,惊恐万状立即四散而逃。
而这时虽然被发觉道行动已经失败了一半,可是这些潜入者们却还是张弓搭箭瞄准着在下方被保护者的伊万科守备长本人,『射』出了愤怒的箭矢,怒吼道:
“伊万科,快把我们的老首领大人交出来,要不然的话今天我们打不了同归于尽!”
第二十六章 止杀
“有刺客!护卫,快叫护卫!”
“保护伊万科大人!”
发现这些了潜入进来的不速之客,宴会上的保加尔人纷纷『露』出了『骚』动了起来慌慌张张便朝着大厅的出口想要夺门而逃,因为当他们看见了对方手中握着的那无比显眼红『色』短弓便立即认出了这些刺客们的身份。
而这时,门外听闻其中呼声的守卫也连忙冲了进来保护,可刚一进来头顶上便迎来了穹顶之上刺客们『射』出的愤怒的箭矢,当即就有数人被『射』中倒地。锋利且带着倒钩的狼牙箭刺入身体,即便是没有刺中要害也足以让中箭者痛的死去活来。至于想要将箭拔出来那就更不可能,除非那人愿意从身上扯下一块肉下来。
这一幕顿时让被簇拥保护着的伊万科吉尔斯勃然大怒地尖叫道:“瓦达瑞泰人你们胆敢……”
一眼便认出来这些袭击人正是聚居在弗拉察堡周围的瓦达瑞泰人,他实在没想到这些不听话的刁民这一次居然如此明目张胆,胆敢直接潜入城堡之中。
然而这些瓦达瑞泰游牧民此刻却对伊万科的恫吓置若罔闻,而是一边拈弓搭箭一边厉声喝道:
“伊万科,你这一次休想要再逃,快把我们的首领交出来,否则的话今天我们说什么也一定要和你们来一个鱼死网破!”
说着,这些瓦达瑞泰人从穹顶房檐上一跃跳下,拔出了自己腰间的弯刀扑了上去,一副拼命的样子完全不畏惧眼前数倍于自己的保加尔侍卫。
显然,这些人从一开始就是抱着一死之心而来,甚至根本没有隐藏身份的意图,就是为了弗拉察堡的这位守备官而来。
“杀!”
只见这些游牧武士随即一拥而上,他们都是从部落里面被挑选出来的精英,无论是忠诚还是勇敢都没有任何的问题,即便是面对人数众多的侍卫,这些瓦达瑞泰人也都没有丝毫的胆怯。而且相比起保加利亚人手中大开捭阖挥舞着的阔剑,他们手中的弯刀却显得更加灵活轻便,在他们使用下也显得更加神出鬼没,令保加尔侍卫稍有不慎便往往还没有看清楚对方路数而丢了自己的『性』命。
“靠拢,组成盾墙,包围他们!”
才甫一贴身,瓦达瑞泰人灵活的刀刃便轻易地将保加利亚侍卫的喉咙切开,血溅当场,使得保加尔人也一阵心寒,可是这些戍守在边境的老兵也并非是酒囊饭袋,为首指挥的军官第一时间便做出了正确的反应,命令自己的手下们靠拢在一起组成盾墙,企图用自己的人数优势来硬生生“碾碎”这些不知死活的瓦达瑞泰人。
而事实上,这的确是最为行之有效的对策,当本来各自为战的的那些保加尔侍卫们靠拢在一块儿后,凭借着自己身上优良甲胄装备和人数上的优势,瓦达瑞泰人本来引以为傲的悍勇却反而无法再起丝毫的作用,很快便被冲上来的敌人给团团包围了起来——只见这时调过来的长『毛』守卫也手持着盾牌架起手中的长矛配合着其他人步步紧『逼』,而原本把瓦达瑞泰人困住的包围圈在他们收缩下此刻也越来越小。
这下,本来还占据些许优势的瓦达瑞泰人这一刻面临的局势顿时急转直下,手里的灵活轻便的弯刀也因为长度和破甲能力上的劣势在面对着长矛和盾墙已经完全没有任何的作用了。
这一刻,陷入劣势的瓦达瑞泰人只得彼此背靠着同伴,尽管他们知道即便这样也已经无法扭转局面了,但是他们依旧视死如归。因为他们永远记得当初部族的老首领被保加利亚人抓走时对他们所说的话——
“绝不屈服,死战到底!”
沙哑着嗓子大声吼道,已经陷入绝境的这些瓦达瑞泰人根本不理睬对面劝降之语,纷纷高举着手中的弯刀准备死战到底。
而对此,这时候刚刚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仍然惊魂未定的伊万科吉尔斯这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些不知死活的瓦达瑞泰人仍然不肯屈服的样子,顿时而向胆边生,随即也将之前查士丁尼对他所说的话完全忘到了九霄云外,厉声命令着手下道:
“你们还在愣着干什么,给我『乱』枪搠死,一个不留,将他们尸体吊到城外,警告那些瓦达瑞泰人要是再敢轻举妄动,死的就不是这几个小屁孩子了!”
因为恼怒,伊万科此时脸上的赘肉摇晃着波纹,对瓦达瑞泰人对自己的不恭顺已经忍耐到极限的他眼神之中充满了杀意。
而这一刻接到了命令,保加尔的守卫们随即应声,原本由盾墙组成的包围圈在这一刻又收缩了一圈,而架起的长矛也距离着瓦达瑞泰武士又近了几分。
眼看着他们就当血洒当场,成为只等作为守备长的伊万科下达最后的命令,就在这时,一个年轻而洪亮声音忽然在已经空『荡』『荡』的贵族大厅上方回响。
“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都给我住手!”
尽管不算老成而且对侍卫们而言还显得十分陌生,可是这个年轻的声音之中却不知为何透着一股让人说不出来却又不敢违抗的力量——这让本来就准备对陷入绝境的瓦达瑞泰人展开屠杀的保加尔卫士下意识地停下了收缩包围圈的动作。
是谁?!此刻也不禁愕然的伊万科惊怒地循声望去,明明此时此刻的他可是整个弗拉察堡说一不二的存在,究竟是什么人胆敢质疑他的命令。正当这个保加尔男人要去厉声呵斥过去的时候,突然间他却看到了不知何时他的身后他的副官亚历山大正和一个年轻人出现在贵族大厅的门前,而这个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本来已经说了不会参加宴会的查士丁尼。
刚才伊万科对瓦达瑞泰人所做的一切都已经尽收于查士丁尼的眼中,只见这个希腊年轻人望着这眼前的景象冷冷地说道:“这就是您之前对我所说的和瓦达瑞泰人一点点小误会吗?可是从这个阵势上看似乎并不是这样啊!”
第二十七章 善后
望着这眼前的景象查士丁尼冷冷地说道:“这就是您之前对我所说的和瓦达瑞泰人一点点小误会吗?可是从这个阵势上看似乎并不是这样啊!”
“查……查士丁尼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的伊万科守备长结结巴巴地说道,不由有些紧张起来。他之前得到了康诺丁伯爵给他的信札,上面可是命令他一切都要配合着眼前这个希腊年轻人的。而对方前脚刚提到过瓦达瑞泰人的事情,而后脚他便要对此时眼前这些瓦达瑞泰人格杀勿论,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我为什么不能来呢?这场宴会本来似乎就是为我而准备的吧?我刚才和亚历山大阁下把事情谈完了,所以才过来看看的。却没想到伊万科阁下你居然会给我这样的一个惊喜。”查士丁尼冷冷地说道。
而眼神中有些惶恐的伊万科连忙辩解道:“查士丁尼大人,这是一个误会,这些瓦达瑞泰人一直都很不安分,我不过略施惩戒,他们便想要刺杀于我。请您听我解释……”
“解释就不必了,这两年里你在这里所做的一切我刚才都已经经过亚历山大阁下这里了解的差不多了。我想你应该心知肚明,自己都做了什么……”查士丁尼神『色』不善地说道,而这时愕然的伊万科守备长这才发现身为自己的副官亚历山大正站在查士丁尼的身后目光闪烁态度暧昧。
而听刚才查士丁尼所说的那番话里面,伊万科也察觉到似乎自己的这名副手对查士丁尼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这下即便是他再后知后觉也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心中立即大骂亚历山大奥尔基居然背叛了自己投靠了眼前这个希腊人。可是伊万科却只得按捺住此时的怒气和杀意,一面让自己手下的侍卫们把武器放下解除对瓦达瑞泰人的包围,一面向查士丁尼拼命地辩解道:“查士丁尼阁下,在做法上我的确有些欠妥,强迫瓦达瑞泰人应征也是为了弗拉查堡不被马扎尔人攻占的不得已之举。虽然我囚禁了瓦达瑞泰人的部落首领和其他一些部族长老,但是真的是无可奈何之下才这样做的。而且让我这样做其实都是……”
“够了!”
话又没有完全说完,伊万科对自己所做的事情辩解随即被查士丁尼给打断,而此时整个贵族大厅之中,其他的保加利亚军官士兵忽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那支跟随在查士丁尼一同前来的突厥军队居然已经将这里团团包围。看样子这一次看到派过来的这个希腊年轻人可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再看作为弗拉查堡的二号人物亚历山大奥尔基副官好像都站到了伊万科守备的对立面,这下所有人也都看清了局势,自然知趣地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
这时气氛一下子变得冰冷了起来,而查士丁尼冷冷地看着之前还不可一世的伊万科说道:“既然康诺丁伯爵已经将这里一切的防务全部交给了我,那么我便有权利处理这里的一切事宜,不是么?你的解释,我现在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去听,你的那些话还是到时候说给康诺丁伯爵去听吧!但是现在你的一切职务必须全部解除,整座城堡的防御由我的人来接手。”
果决地下达了命令,查士丁尼的话刚一说完,而他的身后几名突厥侍卫们便站了出来要押解此时被当场解除职务的弗拉查堡留守伊万科吉尔斯。
“你……你这根本就是公报私仇!你们谁敢动我!”根本没想到这个刚一到来的希腊年轻人来这里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夺他的兵权,这下被『逼』急了保加尔男人也顾不得许多勃然变『色』地拔出了腰间的佩戴护身用的长刀,可是紧接着他便绝望地发现,身边其他人,自己那些部下们居然一个个都默然不语,没有一个主动站出来为他说话的意思。
显然——大多数人都默认了查士丁尼的命令——毕竟真正弗拉查堡管事的一直是副留守亚历山大奥尔基,对这位德才都不配位的正留守,其实大多数军官都很不以为然,因此伊万科被查士丁尼剥夺兵权他们并没有太大反应。
而望着对方手中拔出来明晃晃的长刀,查士丁尼这时却淡定地让自己部下退下,自己反而踱步上前,平静地望着眼前这个窝窝囊囊惶恐不堪的庸碌军官说道:“你要是用这种方式来违抗我的命令,可是罪加一等的啊!在此之前,你还是仔细想清楚最好。你敢对我刀剑相向吗?!”
提高了嗓音的查士丁尼无视对方手中的兵刃走上前了一步,而这个举动虽然让身后的阿尔斯兰与撒琉乌斯心中一紧,但是却无疑击垮了对方最后的心理防线。
只听“咣当”一声,伊万科的弯刀从他的手中滑落,而这时候查士丁尼背后的两名护卫也随即走上前去将枷锁拷住了绝望之中只能束手就擒的这名弗拉查堡的前任守备长。
……
……
……
很快,恍然犹如失魂落魄一般的伊万科吉尔斯被查士丁尼的人给带了下去,而这个过程从头到尾都在整个城堡其他的保加尔军官眼中,只见他们一个个都静悄悄的默然不语,似乎承认了刚才查士丁尼所做的一切,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表示不满。
而此时,望着在自己身旁面容枯槁形容憔悴的亚历山大奥尔基,查士丁尼在作出了惩处之后,随即又下达了一个新的任命。
“亚历山大副守备长……”
“是,查士丁尼大人。”
“既然现在伊万科守备长已经因罪被暂时撤职,那么目前主持负责弗拉查堡的人就必须要有一个合适的人来接替,来负责指挥这里的保加利亚军队。我想对此你应该最熟悉不过,我将这个任务交给你了。”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只是说一件很寻常的事情一般,然而做出这样指令的查士丁尼越是举重若轻,其他的保加尔贵族越是在背地里窃窃私语,认为今天晚上发生的伊万科守备长垮台只怕十有八九和他们的这位副守备长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但同样,事已至此,整个弗拉查堡上下也没有人愚蠢到在这件事情上发出什么不和谐的声音了。
第二十八章 和解(上)
“既然现在伊万科守备长已经因罪被暂时撤职,那么目前主持负责弗拉查堡的人就必须要有一个合适的人来接替,来负责指挥这里的保加利亚军队。我想对此你应该最熟悉不过,亚历山大阁下,我将这个任务交给你了。你应该不会让我失望吧!”查士丁尼轻描淡写地说道,随即做出了委派的指示。
而此刻,整个大厅都鸦雀无声,没有人敢有查士丁尼的决定有任何反对,尽管他们都还不怎么了解这个被康诺丁伯爵派过来的希腊年轻人,可是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却已经让他们见识到了莫利亚的小狐狸杀伐决断的厉害之处。更何况现在门外还都是查士丁尼手下的那些突厥武士把守着,没有人会不识趣地去为一个庸庸碌碌的长官去说话的。
“是,查士丁尼大人,我定当恪尽职守,不辱使命。”查士丁尼的眼前,消瘦的男人这时也随即站了出来,接受了对自己的任命。尽管亚历山大奥尔基一如往常一般平静,可是还是有心细的人看出来,在这一刻他的呼吸起伏变得有些急促,显然是难掩心中激动。看来这位副守备长的确是和查士丁尼之间做出了某种交易,因此在关键时候,身为副手的亚历山大奥尔基才对自己的长官袖手旁观的。
……
而另一边,在查士丁尼屏退了其他的保加尔人之后,此时此刻一片狼藉的大厅之上,聚拢在一起仍然眼睛里面充满警惕的瓦达瑞泰人仍然敌视着周遭的一切,同样包括在刚才救了他们一命的查士丁尼。只是在刚才的冲突之中,他们的同伴之一在和保加尔士兵搏斗中受了不轻的伤,流血不止。
望着这一幕,查士丁尼神情关切地正要走上前去,但是却被给一下子拦了下来。
“不准上前,快给我退后,要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当查士丁尼缓步想要走上前去查看受伤的人伤势的时候,挡在他面前的一名瓦达瑞泰少年猛地拉开了弓弦用箭对准了他的面门,像极了一头受伤的孤狼,纵然面对虎豹也会毫不犹豫『露』出锋利的爪牙,一副拼命到底的架势。而查士丁尼知道自己若是再走上前去,那么对方一定会说到做到当即要了他的『性』命的。
而左右,侍候在侧的阿尔斯兰与撒琉乌斯此刻也心中一紧,生怕查士丁尼有什么差池,“大人……”
两人正要上前保护,可是阿尔斯兰和撒琉乌斯却随即被查士丁尼抬手示意不要上前。
“你确定不让我过去吗?你们的那个同伴伤的很重,要是这样耽搁的话,就算捡回一条命,他的那条胳膊也会落下残疾——这样真的是你们愿意看到么?”平静地望着对准自己眉心的寒芒,查士丁尼指了指手上流血呻『吟』的那名瓦达瑞泰人,提醒道。
可是挡在他身前的那个『射』箭少年却依然对查士丁尼充满敌意,“滚开,我们才不要你们这些假惺惺的怜悯。就算这一次不成功,我们下一次也一定会把老首领给救回来的。”
啧,果然都是一群『毛』头小子啊……说了半天居然还不行。
心底里面也是一阵无奈的查士丁尼不由扶额,而看着眼前这些潜入城中的刺客才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基本都还是涉世未深的孩子,他也明白这是为什么了。之前在伊万科吉尔斯作为守备长的时候便对瓦达泰瑞人横征暴敛,甚至还强制没收了瓦达瑞泰人豢养的战马,双方积怨已深,而不久前更是派兵袭击了他们的部落帷帐抓走了瓦达瑞泰人的老酋长。这样大的偏见甚至于仇恨,查士丁尼也知道凭他一个局外人是难以化解的。
不过现在他必须得说服这些小『毛』孩子才行,这时查士丁尼的目光落在了一个模样上稍微老成的少年身上,而从刚才发生的一切来看显然他也是这些瓦达瑞泰少年领头的人。
“喂,你就这么看着你手下的人这样流干鲜血吗?要是在不止血的话就算我现在放你们离开会去,恐怕他也坚持不下去了。我知道你们在仇视着保加尔人也同样提防着我,可是若是为这些把同伴的『性』命断送就得不偿失了!”查士丁尼看着他抬高了声音反问道。
而此时因为同伴受伤而心烦意『乱』的瓦达瑞泰少年这才被查士丁尼的话音给从惶恐之中拉回到了现实,他擦了擦眼角边上的泪水,望着查士丁尼道:“温迪罕,把你手中的弓箭放下来!那个男人还有他身后的人都不是保加尔恶棍,让他过来!”
“可是,瑟乌姆大哥,刚才那些保加尔人可是对他毕恭毕敬的啊!我们可不能大意啊,他们一定是一伙儿的。”仍然不放心的这名瓦达瑞泰少年依旧没有放下自己手中的弓箭,固执不愿意退下。
可是他在和自己身后的同伴说话的那一刻,还是不可避免地分心了,而这对查士丁尼而言就已经足够了。
甚至还没有看清眼前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对方一个踏步上前,查士丁尼的身影在瓦达瑞泰的少年们眼中快得匪夷所思,而等到温迪罕反应过来要松开弓弦『射』出蓄势待发的一箭的当口,只听轻微的一声细响。
原本那绷紧的弓弦在这一刻却已经崩断成了两截,而那之前蓄力之中的箭矢也在这一刻无力地坠落到了地上。而这一切都发生在刚才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查士丁尼用手中的短刀切断了对方手中的弓弦。
“你——!”惊怒交加的瓦达瑞泰青年们一时间也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做出如此惊人之举,正当他们准备抽刀拼死抵抗到底的时候,却被一声愤怒的断喝声给打断阻止了。
“够了,都给我住手!温迪罕,不要在让我说而第二遍,给我退下!”作为一行人领头人的瑟乌姆终于拿出了自己的威严,喝退了自己手下的人。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男人应该并没有敌意,凭借刚才的身手,对方要是想的话,他们这点人死十回八回都不够。
更何况现在这种情形下,他只能选择对方了。
“你真的能救好他吗?”望着走上前来的查士丁尼,瑟乌姆恳切地问道。
而只见走上前来的查士丁尼却也不理睬,随即俯下身子,完全无视于身旁的刀剑,动作娴熟为刚才手上的那名瓦达瑞泰少年按压住伤口止血。
第二十九章 和解(下)
查士丁尼俯身下去,将流血不止的伤口按压住,可是显然被长矛刺伤造成的创伤一点也不浅。不过所幸的是之前查士丁尼在伊洛凡堡的时候请教过热那亚的那名老医生,对外伤治疗还是有些心得的,至少比这些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要有办法。随意撕扯下一块干净的布将伤口包扎好,并用布条扎好压迫住血管并控制松度和紧度适中,这才将原本血流不止的伤势给扭转了回来。
而饶是如此,已经流血许久的那名伤员此刻也已经是脸『色』苍白,再这样下去非要把命送了不可。
看着自己同伴终于从危险中抢救过来,原本还在担心的瓦达瑞泰青年们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而他们此时望着查士丁尼,原本浓重的敌意这时也一下子消减了许多。
“谢谢你救了他,他才十四岁,本来是是不应该带他过来的,要是他有什么好歹的话,我回去之后也不知道该和他父母怎么交代。”瑟乌姆看着自己的同伴终于转危为安,原本悬着的心这时也终于放了下来。而对眼前的查士丁尼也终于率先放下了戒备和警惕,主动表示感谢道。
“所以说,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你们这些熊孩子自作主张了?”此时,查士丁尼也已经猜出了大概,显然这是一群年少气盛的『毛』头小子的意气之举,不过能把人『逼』到这份上,他已经能够了解之前保加利亚人对待瓦达瑞泰人有多么欺人太甚了。
“的确如此,但这也是那些保加尔人咎由自取,他们抓走了我们的老首领,烧掉了我们的村子把我们『逼』进了山里,企图让我们屈服。但是他们永远不会知道,我们瓦达瑞泰人可以被消灭但绝对不会被奴役!”
这番话从瑟乌姆的口中说出顿时多了几分悲壮,而其他的那些少年们也一个个群情激昂地响应附和起来,而这一刻望着他们这副模样,查士丁尼恍然觉得自己似乎又看见了当初自己在君士坦丁堡之中遇到的那群抵抗军,永不屈服永不妥协,而这恰恰是最难能可贵的。
查士丁尼点了点头道:“说得很好,的确真正强大的人便是被毁灭也绝对不会向敌人屈服。我也希望你们一直能够恪守这样信条,终身不变。既然现在一切事情都已经结束了,我看时候也不早了,我派人送你们回去吧!”查士丁尼的这一番话赢得了这些年轻人的好感和友谊,可是这些稚气未脱的少年却仍然不愿意离开。
“我们来这里是为了救回我们的老首领塞米乌斯而来的,如果不达成目的的话我们绝对不会回去的。如果真的如您所说,查士丁尼阁下您是和那些野蛮的保加尔人不是一路人的话,请您释放我们的首领并归还之前掠夺我们部落的战马归还给我们以自由。”壮着胆子,见查士丁尼也许是值得信赖的人,瑟乌姆半请求地说道,希望在这件事情上查士丁尼可以帮助他们摆脱保加利亚的奴役。自从君士坦丁堡沦陷之后,他们不得不从马其顿原来的故乡颠沛流离进入了保加利亚境内,可却不曾想得到的却是沉重的枷锁。此时此刻他们只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但他们却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希腊年轻人所为之事却正是为了将他们重新接回帝国,恢复昔日的荣光。
而面对瑟乌姆等人的恳求,查士丁尼却没有直接答应,而是非常平静地回答道:“我知道你们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而我之前也已经说过了,我是来帮助你们的,可在此之前我希望你们先回去,告诉你们的部落中的大人,明天,我会带着你们的老首领塞米乌斯亲自前去。同时也会归还之前保加尔人在你们身上压榨的一切。”
“真……真的吗?”
有些不敢相信的瓦达瑞泰少年们睁大了眼睛,他们本以为自己的请求可能又会向之前那样被虚以委蛇地拒绝掉,可没想到眼前的查士丁尼居然如此干净利落地答应了他们。
看着这些欣喜若狂的少年,查士丁尼淡定地点了点头道:“当然是真的,所以我现在才需要你们立即赶回去报信,我可希望明天去往你们的部落的时候也被像刚才那样用弓箭指着脑袋啊!”
说到此处,查士丁尼和眼前的瓦达瑞泰少年们都笑了起来,这些游牧民尽管已经内迁到了拜占庭帝国一百多年了,可是朴实真诚的民风却依然有所保留,而对像查士丁尼这样言而有信又有能力的人正是瓦达瑞泰人最为敬佩的存在。
彻底放下了敌意和戒备,此时瑟乌姆随即点了点头道:“好的,我答应您,查士丁尼大人。我们相信您一定说到做到,只要明天您能够兑现您的诺言,瓦达瑞泰人将永远是您的朋友。”
“如果那样的话,这将是我的荣幸。”说罢,也不再准备继续耽搁时间,随即查士丁尼让阿尔斯兰下去安排一队人马护送着这些年轻人离开弗拉查堡,毕竟他还要提防着城堡里面可能有人心怀叵测,而更重要的是刚才的那番谈话中查士丁尼发现这些小『毛』孩子只怕在部族之中都是地位不低的存在,要是他们再失踪下去被瓦达瑞泰人以为出了什么闪失的话,只怕到时候再想解释都说不清了。
而此刻,望着瓦达瑞泰的少年们被送走,一旁的撒琉乌斯终于道出了自己的疑『惑』问道:“查士丁尼大人,刚才我已经派人从监牢之中将瓦达瑞泰人的首领塞米乌斯释放出来了。为什么不刚才就……”
“为什么不让他一同离开是么?”
“对……”仍然对查士丁尼做啊有些不解,撒琉乌斯认真地说道。
而查士丁尼却在这时带着深沉的目光忘了他身旁天真的侍卫长说道:“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不放心啊,虽然我是来救他们的,可我也有自己的目的。何况人心这种东西是最难以把握捉『摸』的,如果就这样把他们那位老首领就这样放回去,他们又会有多少人原因履行自己当年发下的誓言呢?”
第三十章 说服(上)
“带我就去见赛米乌斯,去他被关押的地方!”送走了那群瓦达瑞泰的少年,看着身旁现在现如今已经成为真正弗拉察堡守备的亚历山大奥尔基,查士丁尼命令道。
现在当务之急便是将被关押的瓦达瑞泰部族首领赛米乌斯释放出来,这样才可以真正和对方摒弃前嫌达成和解。而光靠那些小孩子是绝对不够的,可最麻烦的却是在于如何说服已经对保加利亚完全不信任的赛米乌斯。按照之前他了解的信息,前守备伊万科吉尔斯对瓦达瑞泰人横征暴敛不说,甚至还袭击了瓦达瑞泰人的营地抓走了作为部族首领的赛米乌斯严刑拷打企图『逼』他屈服。
这结下来的这份怨仇恐怕没那么容易靠三言两语便可以化解的,也正是清楚明白这一点,查士丁尼才决定没有直接释放其出狱,因为处理上稍有不慎,那么之前的一切都很有可能化作为渊驱鱼。
要知道,暗中传闻中所说,瓦达瑞泰人的真实身份就是一支内附于拜占庭帝国的马扎尔人。那么现在弗拉察堡面临马扎尔人的入侵,与保加尔人势同水火的他们其实能够袖手旁观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又怎么能够指望的了他们愿意和保加利亚军队协同作战抵御入侵呢。所以说什么,他必须亲自和那位瓦达瑞泰人的部族首领见一面才行。
而另一边,完全没想到查士丁尼要亲自前往的亚历山大守备长则有些犹豫地说道:“监狱中那种对方您还是别去为好,我这就派人把赛米乌斯首领带来见您就是了。”
可是对此查士丁尼却完全不理睬,冷冷地说道:“带我过去。”
年轻人的话音中带着一股令人畏惧的威压,查士丁尼此言一出让亚历山大奥尔基也下意识地心中一颤,连忙点了点头道:“是查士丁尼大人。”此刻的他终于感受到了自己内心的恐惧究竟来源于哪里了,自己的上司伊万科固然庸碌可这却并不是他出卖其的真正原因,而是当他第一眼见到了查士丁尼便产生了发自内心对真正上位者的畏惧。尽管不知道这样一个年轻人为何会有这样浑然天成的从容不迫,可有一点亚历山大作为清楚,那便是绝不要违逆他,更不要天真地以为可以算计他,否则的话下场绝不会好过于伊万科以及那些被清洗的马其顿莫利亚的希腊贵族的。
“我这就亲自带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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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漆黑『潮』湿的地牢之中,查士丁尼感受着空气中飘散着腐烂的臭味,以及以及那格外阴冷刺骨的温度,脸上的神『色』已然越发低沉了,而这里正是瓦达瑞泰人的首领赛米乌斯一直被囚禁在的地方。
显然这种恶劣的环境里面即便是对待最丧心病狂的罪犯也不过如此了,而之前的保加尔人却居然如此对待堂堂一个部族的首领,这也无怪乎会造成瓦达瑞泰人如此激烈的反抗了。
这些保加尔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对这种愚蠢之举颇为恼怒的查士丁尼眼神里面仿佛跳动着冰冷的火焰,而他现在也已经明白了为什么了康诺丁伯爵为什么愿意舍得将瓦达瑞泰人的消息告诉自己了,因为除了身为罗马人的他之外谁也没办法解决的了这块烫手的山芋。
“就在前面了,查士丁尼大人。”战战兢兢的亚历山大守备长小心翼翼地望着查士丁尼,指了过去。他也知道这样的监牢的确太过分了,忐忑不安地望着查士丁尼,心想着眼前这个希腊年轻人只怕已经怒火中烧。
可是查士丁尼却并没有动怒,而是淡淡地命令道:
“你就在外面等候吧,我一个人进去。”
“是。”不敢有任何多言,既然查士丁尼已经做出了决定,亚历山大奥尔基自然不敢有任何的异议,便目送着查士丁尼单独走进了地牢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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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的水流声,脚踩在湿滑的青石路面上,只觉得一不小心就会跌倒,而原来此刻上面已经长满了青苔,这种地牢一般很少被使用,可一旦有人被关了进去,那一般都是凶多吉少。
查士丁尼举着火把缓步走下,而这时黑暗中一个沙哑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我的时间看来是不是已经到头了,看样子伊万科那个贪得无厌的家伙应该终于没有耐心了呢!”男人的话音略带着轻松,似乎对一切的苦难早已经习以为常,此时此刻对他而言,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了。
举起了火把照亮了眼前的黑暗,而查士丁尼也终于看清楚了牢狱铁栅之中说话的人的样貌。而他不是别人正是被保加尔人囚禁于此处的瓦达瑞泰人首领赛米乌斯·芬迪尼。
只见这个男人显然已经饱受了牢狱之苦,仅仅是鞭挞便让他身上伤痕累累体无完肤也不过如此,而对一个已经年近六十头发花白的老人来说,很难想象这段时间他是如何挺过去的。
看来自己是大大高估了这些保加尔人的下限了,努力平复下怒火中烧的心情,查士丁尼用平和的语调缓缓地说道:“初次见面,赛米乌斯阁下,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而我是来接您出来的。”
“出来?你是谁?”透着昏暗的火光,戴着镣铐锁链的赛米乌斯认出了站在监牢之外的这个年轻人穿着打扮似乎一点也不像是保加利亚人,反倒是自己的祖国境内伊苏里亚希腊人的打扮。
“你是……?”疑『惑』而差异的瓦达瑞泰老酋长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敢相信的惊奇,原本因为深牢大狱而暗淡无光的双眸也在此刻多了一丝光彩。
而感受到了对方心中一丝波澜,查士丁尼也适时地亮出了自己的身份,缓缓地说道:“吾名查士丁尼,罗马帝国莫利亚军区的总督,帝国派遣至保加利亚的大使,帝国派遣我来接你们了,赛米乌斯阁下。”
第三十一章 说服(中)
“我是带你们回去的,塞米乌斯阁下。”
查士丁尼平静说出了的这番话落入到了身陷囹圄的塞米乌斯耳中,却让这个男人完全一时间无法处理得了这如此庞大的信息量。
“你说你是帝国派来的,有什么证据吗?!”塞米乌斯对查士丁尼所说的话有些不敢相信半信半疑地问道,身处监牢之中的他早已经很难再相信任何人了,即便眼前这个年轻人自称是来救他的。他明明记得莫利亚已经沦陷,更何况他也从来没听说过查士丁尼这个名字,何况如此年轻的总督,他应该有印象才是。所以他并没有立即就信任查士丁尼。
而早已经猜到会这样的查士丁尼随即便将早已经准备好拿出来的那枚戒指抛给了对方,“我想这件东西,您应该认得出来才是,塞米乌斯阁下。”
“这是……”接住了查士丁尼抛给他的戒指,塞米乌斯先是一愣,可很快他的目光便完全被那枚戒指完全吸引住了。虽然火光昏暗,可是他确信自己绝对没有认错。
“这是穆兹菲乌斯陛下的私人印章,应该是他随身携带的东西,怎么会在你的手里?!”惊愕不已的瓦达瑞泰男人认出了这是皇帝陛下才能使用的东西,而上面所印刻的文字也正是君士坦丁堡沦陷前夕受命于危难之际的帝国皇帝阿历克塞五世穆兹菲乌斯皇帝。
据传言所说,那位皇帝在沦陷之后便逃亡到了亚德里安堡企图继续反抗,可却不知所终。而现在看来事情并非这样,那位皇帝陛下非但逃出生天而且真的东山再起了。
“因为我就是皇帝派来的,现在穆兹菲乌斯陛下已经在伊庇鲁斯重建帝国,也正因如此,昔日作为皇室警卫的你们也是该重新回归了。”显然由于消息闭塞再加上保加尔人故意为之,这些瓦达瑞泰人似乎都不知道此刻的帝国已经在和拉丁人的战争中重新夺回了主动权。
而当塞米乌斯确认了这是穆兹菲乌斯皇帝的私章之后,原本对查士丁尼的怀疑与戒备一瞬间消减了大半。
“也就是说你真的是莫利亚总督?那么帝国……你说帝国派你过来的。”只见这个原本有些惶然的瓦达瑞泰人先是喃喃自语,随后忽然激动了起来,“也就是说拉丁人已经被我们赶走了吗?!”
自从君士坦丁堡沦陷之后,为了躲避十字军的追杀报复,塞米乌斯带着部族经过千难万险流亡到了保加利亚,在弗拉查堡暂时安顿了下来,尽管交通闭塞,但是他一直都在对南方能够传来好消息翘首以盼,而一等就是两年,得到的消息却往往是糟糕透顶的,帝国军面对拉丁人侵略节节败退,先是亚德里安堡沦陷,然后是整个马其顿,再是位于伯罗奔尼撒的莫利亚,昔日那个无比强大的帝国如今四分五裂,甚至于拉丁人居然亵渎了神圣的君士坦丁堡自诩为罗马人的皇帝,举目而望,尽是勃勃野心的僭主蹂躏着昔日繁华的帝国疆土。而他寄人篱下,保加利亚对帝国疆土遗产的侵占蚕食,塞米乌斯看在眼里却又无能为力,只能以无声地反抗坚决不屈服于保加尔人的『淫』威。
被关在这里的他本来已经绝望了,可是却不曾想到的是,此刻居然有一个年轻人正站在他的面前自称是帝国的使者来接他和他的部族回归故土。
从未有过如此心情激动,此刻年过半百饱经沧桑的男人在这一刻笑的就像是一个孩子一样。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看着对方脸上神情的波动,查士丁尼也此刻终于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来无论是瓦达瑞泰人和瓦兰吉人,他们虽然是帝国境内的异族,可是他们对帝国的忠诚却尚且没有动摇。不过这一点其实也不奇怪,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中,瓦达瑞泰警备团虽然日益随着帝国一同没落可却依旧效忠于皇室一直到帝国覆灭消失在历史的尘埃里。而如今,随着查士丁尼的到来,他们这样本来可悲的命运轨迹也在无形之中发生了变化。
只不过现在,还在监狱里面的塞米乌斯本人尚且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完全不知道自己眼前这个看似稚嫩的年轻人即将会彻底改变帝国逐步迈向毁灭的颓势,使得昔日的荣光在他手中重新照亮。
于是乎,查士丁尼走上前去取出了地牢的钥匙打开了那扇漆黑的铁闸门,走了进来缓缓说道:“很遗憾,虽然整个马其顿和莫利亚如今已经被帝国光复,而现在拉丁人只能蜷缩在君士坦丁堡之中。可是想要收复那座城市光靠目前帝国的力量还完全不够,除了对付拉丁人还要提防趁火打劫的保加尔人以及虎视眈眈的威尼斯人也正因如此帝国需要你们的力量,瓦达瑞泰人——我只问你,你们昔日的誓言时至今日还是否有效。”
“当然有效,只要帝国存在一天,瓦达瑞泰人便将为紫衣的皇室效忠到底。”披上了查士丁尼之前便为他准备好的长袍,只见男人沉声答应道。
“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瓦达瑞泰军团将誓死效忠于皇帝陛下,万死不辞。”
“那好,明天的话,我就和你一同前往你的部落。”望着对方那双眼睛里面包含着坚定如铁的意志,查士丁尼不疑有他地点了点头说道。
“明天……那么我们明天就可以启程离开这里回到帝国了吗?”没想到日程提的这么快,身为部族首领的塞米乌斯此刻犹如年轻人一般兴奋的心情一点都掩藏不住——而在保加利亚度日如年的时光早已经令他难以忍受,他巴不得立即便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是他这是却发现面前,查士丁尼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犹豫和略带歉意的神情,而下一刻,眼前的年轻人说出了塞米乌斯最不想听到的话。
“我们的确可以一同离开这里了,只是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和保加尔人联合起来阻挡马扎尔人南下的围攻。这场防御战,你们的力量必不可少。”明白这样的要求对塞米乌斯以及那些被迫害的瓦达瑞泰人有多么过分,可是查士丁尼还是艰难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第三十二章 说服(下)
“查士丁尼阁下,您刚才说的那些话,我应该没有听错吧?”犹如心头一团热火被人直接浇了一盆冷水,听到了查士丁尼刚才对他说的话,原本塞米乌斯脸上的笑容也随之凝固。
他本以为眼前这个受帝国派遣过来的少年是过来帮助自己的可是却不曾想,他完全和那些保加尔人一样是一丘之貉。他完全无法接受查士丁尼这样的要求。
而对眼前这位瓦达瑞泰人老首领的反应,查士丁尼也没有任何意外,提出这样的要求本来就是有些强人所难。毕竟转眼就要让这些瓦达瑞泰人与曾经迫害他们的人联手的确太让他们难以接受了。
可是现在已经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地步,要想抵御住马扎尔人,查士丁尼少不了塞米乌斯他们的力量,同样还有弗拉查堡本来的保加尔守军。
“原本的弗拉查堡守备长已经被免除了一切官职,而这一切告一段落之后,他也会为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的。”查士丁尼说道,企图用这样的消息来平息下塞米乌斯首领心中的怨气。
可是却显然无济于事——
“这绝对不可能!您应该知道谁最应该为我和我的族人遭受到的痛苦负责。我绝对不会原谅他们。”断然拒绝了查士丁尼的请求,塞米乌斯坚决地说道,身为部族首领男人无法接受这样的命令。当初保加尔人对他的族人所做出的横征暴敛依旧历历在目,年轻人被奴役,牲口被掠夺,瓦达瑞泰人几乎再无立锥之地。做出这样事情,在塞米乌斯看来绝不是一个小小的弗拉查堡守备长能够左右的,那必然是得到其身后的人默许,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能够选择不去报复便已经是最大的容忍,又怎能对过去那笔帐一笔勾销。
“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塞米乌斯阁下,但是帝国需要你们的力量守护。而我也需要你们和我一起守卫这里,现在只有摒弃前嫌才能抵御的了马扎尔人的入侵,如果这里一旦沦陷的话,马扎尔人便会帮助作为鹰派保加利亚北方贵族夺权,到那时帝国的北疆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威胁。这难道是您愿意看到的结果吗?”只听查士丁尼沉声说道,这才是选择和康诺丁伯爵合作的原因,他固然知道对方是有意利用他的力量,可是此时此刻他也别无选择。
此时此刻的形势下,只有击溃这支马扎尔人的军队,查士丁尼才可以阻绝掉伊凡阿森登上沙皇之位的野心,如果失败的话,这位伊凡阿森便将提前十几年掌握整个保加利亚,查士丁尼很担心昔日历史会重演,而那势必将成为帝国复兴最大的阻碍。
见查士丁尼如此说道,塞米乌斯的神情也微微一沉,因为查士丁尼对他说的话的确不无道理——在保加利亚境内两年,他虽然厌恶保加利亚的横征暴敛贪婪『性』格不愿意与之有太多的交集,可是却清楚知道保加利亚一直以来南北贵族之争的事情。
而这其中的根源则是来自于多年以前,巴西尔二世消灭了保加利亚第一王国之后刻意采取的分而治之,以图尔诺沃为分界点,以北的保加尔人受到过拜占庭帝国的残酷镇压,比如数千名保加尔人俘虏曾被巴西尔二世挖去了双眼。而南方则更多的家族选择了与拜占庭帝国合作成为了显贵,因此南北之间贵族的分歧隔阂由来已久。而倘若真的如同查士丁尼所说的那样,他这一次选择袖手旁观会让北方贵族完全控制住整个保加利亚的政局,那么这对帝国北方安全造成的隐患有多严重,塞米乌斯也心知肚明。
而看出了这位部族首领的犹豫,查士丁尼也趁热打铁向其做出了最后的保证,“待到北疆的事情结束之后,我一定会给你还有你的部族一个交代,现在对保加尔人的妥协也仅仅是为积蓄力量的一小步退让,我向你保证,无论是拉丁人还是保加尔人,他们都将为曾经所做过的一切付出应得的代价。”
这绝非是一时妥协随便的敷衍,而是查士丁尼真正发自肺腑的允诺,途中所经历的一切之后,明白了康诺丁伯爵所做一切背后的用意之后查士丁尼早已经被激怒。他并非不愿意合作,可是那些保加尔人自作聪明想要利用他的举动却已然触犯到了查士丁尼的大忌。而且他也清楚地明白被自己剥夺了官衔的那个保加尔守备长伊万科也不过是一个小卒子而已,迫害瓦达瑞泰人的举动必然是得到了保加利亚上层的默许,如果不是自己的到来,也许这些瓦达瑞泰人的结局要么是屈服要么便是被驱逐甚至屠灭。
所以这一笔账,即便是塞米乌斯不说,查士丁尼也会以后和这些保加尔人好好算一算的。
“您的话的确说的有道理,但是……”望着那双蓝『色』的眼睛,原本已经心如铁石的塞米乌斯也终于动摇了,可是他仍然有些犹豫,“纵然是我可以接受,但我的那些族人们呢?这短短两年之间,每家每户都和保加尔人有着血仇。我真的没有信心说服他们。”
听罢,查士丁尼此刻脸『色』微微一沉,这的确是一个问题,晓以大义对塞米乌斯这样的人是有用的,可是对于向瑟乌姆那些年轻人来讲让他们与保加尔人同仇敌忾着实有些无力。
而就在这时,忽然间地牢之外传来了亚历山大奥尔基守备长惊慌的声音。
“查士丁尼大人……查士丁尼大人……”
急急忙忙冲进来的这个保加尔男人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带过来,要不然的话应该绝不会胆敢违背查士丁尼的命令擅自进来的。
“怎么了吗?”
“马扎尔人……马扎尔人已经渡过了多瑙河,进入王国的境内,按照前方哨塔的估计,最快后天,他们必然会抵达这里。”亚历山大上接不接下气地说道,马扎尔人南下的时间大大提前了,显然对方气势汹汹,对弗拉查堡也是志在必得,而此时此刻,这里的防御构建还远远没有完成。首先,那些瓦达瑞泰人要是不愿意摒弃前嫌的话,那么接下来的防御战将根本没有任何的胜算。
这一刻,即便是查士丁尼的神情也一下子变得凝重了起来,他本来还准备明天与塞米乌斯一同前往瓦达瑞泰部落之中亲自说服他们和自己并肩作战,可现在军情紧急之下,他根本没有时间离开必须坐镇弗拉查堡才行。
该死!这可怎么办?
心中的焦虑令查士丁尼这下也有些慌了手脚,而这自然落入了一旁的塞米乌斯的眼中,此刻对刚才查士丁尼说的那番恳切的话语这个老人也终于有了自己的决定。
只听塞米乌斯看着左右为难的查士丁尼提议道:“查士丁尼大人,如果您相信我的话,我可以单独回部落去,尽我所能去说服我的族人参战。不过我之前也说了,光凭我一个人还不足以说服所有人,因此我需要您手中的那枚戒指才行,而至于成功与否我也没有办法保证。至于您是否愿意,这完全由您自己来考虑。”
第三十三章 阻击(上)
“您就这样放那个男人离开吗?”阿尔斯兰跟着查士丁尼一同将赛米乌斯·芬迪尼送出了弗拉查堡,问道。在这位瓦达瑞泰人的首领提出了单独返回部落的请求一个人说服他的部族之后,查士丁尼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并亲自带人送行。
可是对于眼前自己效忠的人这样的做法,跟随自己父亲见惯了世面的阿尔斯兰却不得不有些不以为然。
“你是在担心什么吗?”而看着身旁的突厥人,察觉到了对方言下之意的查士丁尼却神『色』从容地问道。
而对此,阿尔斯兰也不否认,点了点头道:“的确有一些,虽然说是传言,但毕竟您应该也听说过,瓦达瑞泰人原本便是马扎尔人部落的一支还来辗转才被帝国收留。所以他们真的可靠吗?万一那个男人骗了您擅自带着他的部族而走甚至向马扎尔人倒戈的话该怎么办?您应该让我跟着他一同前去的。”
原本阿尔斯兰就是这么提议的,并且也是当着塞米乌斯的面说的,可是让他不解的是,对此查士丁尼却一口否决了。
只听查士丁尼这时回答道:“阿尔斯兰,我这样做的理由其实很早以前不久已经解释过了么?凯撒在对垒日耳曼人依赖高卢的战士的时候是不会去考虑当初阿来西亚之战时面临全军覆没的险境的,同样巴希尔二世在率领瓦兰吉卫队平灭叛军的时候不会去在意他们曾经服务于罗斯王围攻君士坦丁堡——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便是我的态度,既然我已经表明了我相信塞米乌斯,那么一切其他的举动都是多余的。”
这才是查士丁尼这样做的真正原因,瓦达瑞泰人和保加尔人之间的隔阂却非轻易可以化解,此刻他派出任何人都有可能被不明真相者以为是对塞米乌斯的胁迫最终使得一切努力适得其反。不过最重要的是——他的确相信塞米乌斯对他的承诺。他放任其离开绝非是一场豪赌。
“原来您是这么想的吗……”静静地看着眼前自己追随的人,阿尔斯兰若有所思,此刻他也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愿意跟随在这个年轻人身边了。即便此刻身居高位,查士丁尼也仍然和其他的罗马贵族有很大的不同,在他的身上有着帝国沉沦以来最珍贵也是在不断丧失的一种古典精神,而正是有了这种精神,罗马帝国才之所以被称为罗马帝国。尽管突厥人一向以反复无常桀骜不驯着称,但是此时此刻的阿尔斯兰却在为自己效忠正确的对象而感到深深的荣幸。
不过对阿尔斯兰心中所想,查士丁尼却是一无所知,他则正眺望着弗拉查堡外广阔的荒原,喃喃地答道:
“当然,对你、聂乌斯基还有那些追随的人来说都是一样。”
“可这样的话,也就意味着我们即将面临一场苦战了。”
“我们面临的苦战还少么,至少我想这应该从来不是咱们面临的最糟糕的局面。”查士丁尼轻笑了一声,牵动了缰绳回马归城。
而对此,阿尔斯兰也无奈地耸了耸肩,但是他的脸上原本凝重的神情也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因为的确正如查士丁尼说的那样,现在的局面还不算太糟。
……
……
……
此刻,在西线弗拉查堡之中,查士丁尼仍然在竭尽所能调动一切力量抵御即将到来的马扎尔人入侵的时候,在东线战场上——无论是支持伊凡阿森的塞尔米乌姆军贵族军还是支持鲍里尔阿森的帕拉顿纳翁贵族军终于一改原本按兵不动的态势,似乎终于都要有什么大动作了。
而这一切却仅仅是一种苗头,已然犹如坚船破冰一般艰难。毕竟二者仍然在等待着最佳时机决定给对方最后的致命一击,只是现在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
1206年夏,卡洛扬沙皇遇刺之后,保加利亚王位之战爆发已经持续了三个月。三个月对于一场战争而言其实并不算漫长,尤其是对于这里的国家而言,可是它带来的苦难对这片土地上生存的平民而言却早已经是苦不堪言。
而对此南北贵族其实也早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双方图尔诺沃的对峙实际上已经将保加利亚这个国家化作为一个巨大的熔炉,而继续下去这样分不出胜负的话,那么很有可能便将是同归于尽。因此,双方主力虽然齐聚于东线,但是暗地里两方的统帅却又不约而同地把注意力放在了西边重要的军事重镇——弗拉查堡。
前者寄希望于马扎尔人长驱直入拿下南方军的大本营然后前后夹击,而后者则希望粉碎这一计划利用自身在图尔诺沃构建的防线铸成血肉碾盘消耗掉自己的对手。
因此不知不觉之中,一座本来并不起眼的堡垒军镇一下子已经成为了一场决战的关键所在。
……
……
……
“咳咳——真呛人!我现在觉得自己像是一块地地道道的烟熏肉,再加点胡椒就可以开动了!哇哈哈哈哈!”一个粗鲁无比的笑声在这时响起,引起了他身旁保加尔男人的侧目。
而发出笑声的男人穿着胡萨尔骑兵的装饰,望着眼前的情景依旧捧腹不已。
只见他的身后一支蔓延迤逦的大军此刻正在茫茫的荒野行进,而他正是接受了保加尔贵族邀请南下的马扎尔雇佣军的首领。他们跨越了贝尔格莱德越过了陡峭的山脉渡过了多瑙河,一路上长驱直入不曾被任何阻挡,可是望着面前荒原上燃起的夜火却反倒束手无策起来。
只见干燥的荒原上到处都是一人多高的野草在漫无目的地生长,也正因如此野火也如同一条暴躁的毒蛇在疯狂愤怒地摇摆着它的曲线。
明明还没接近,此刻马扎尔人们便已经感受到了灼热的人浪在拍打着他们肌肤的『毛』孔,而那些流出的烟雾也让周围的景象呈现混浊的灰『色』。想来一且吸入的话必然就会给肺部带来针扎般的刺激,这种体验说实在让剽悍的马扎尔人也不得不心生畏惧。
于是乎,原本前往弗拉查堡的新军也因此停滞了下来。可是这却让同行的保加尔贵族代表,伊凡阿森派遣过来的特使,约翰阿森十分地不满。
他看着马扎尔人指挥不断抱怨好呛啊好呛啊,一点也没有进军的意思,这令他越来越感到不耐烦了,而此刻看到马扎尔的首领只顾哈哈大笑,终于沉不住气质问道:
“约诺什汗,我们已经在这里逗留了快半天了,您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如果在这里受到长时间阻挡,会影响到伊凡殿下接下来的行动。同时也会让弗拉查堡的叛军准备更加充分,这对您也不是一件好事不是么,您究竟打算如何呢?”
“还用问,当然是等着这碍事的火灭了。”
“那要等待什么时候!我们的时间没有那么多在这上面浪费!这不过是一场野火而已,让大军强行突破不是更快一些吗?!”约翰阿森一时间气短不已,愤愤地说道,他实在想不到对方竟然如此心不在焉。
可是这时候,马扎尔人的首领脸上的笑容却忽然消失不见,冷冷地说道:“你说这是野火吗!……约翰阁下,您应该再多看一看,这种时节虽然天干物燥但想要如此规模的野火是绝对不可能的。这显然是我们的对手居然把整个草原都放火烧了!真是疯狂行径!那些弗拉查堡的人已经孤注一掷连草场都不要了呢!不愧是走投无路的家伙会做出来的事情!不过也值得理解,毕竟他们这一次死了的话,留下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他们想要利用这种方式阻挡我们,也许这片荒原之后就有他们的埋伏。现在您还要强行突破火场吗?”
第三十四章 阻击(下)
“这显然是弗拉察堡守军搞的鬼,现在您已经知道了这一点,如果还要坚持穿越火场的话,那么我绝对不会阻拦。”约诺什看着眼前急于进军弗拉察堡的约翰阿森付之以微微一笑回答道。
而这样的答复让本来一无所知的保加尔男人也不由一惊,不由下意识地问道:“你此言当真?”显然他也是没有料到,弗拉察堡的守军居然为了阻击他们进攻想出了这样出格的办法,要知道这一带人来年的吃食口粮全靠着这片草场,可对方如今居然直接壮士断腕将其化作火海以为屏障。这等决断令人咋舌,但是不得不承认,这招虽然疯狂却真的十分有效。
“那么说,弗拉察堡的叛军已经设下了埋伏了。”只听约翰阿森喃喃自语道,脸上的神情也一下凝重了许多。难道说情况有误——南方军此时此刻已经有所准备,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而对此,作为马扎尔雇佣军统帅的约诺什则耸了耸肩回答道:“当然是有所准备,毕竟弗拉察堡的保加尔人不是瞎子,只不过这大火之后对方究竟有没有设下埋伏我却真的说不准了。可是既然事已至此,哪怕有半点风险现在我也只能停下来等这场大火熄灭。不得不说,想出这招的家伙真的是蔫坏的。”
原本一直对这场南下漫不经心的男人此时似乎一下子又有了精神——很明显弗拉察堡的守军并不是一盘散沙的散兵游勇,统帅他们人同样也临危不断且应变神速,而这反而更加让约诺什来了兴致,想要瞧一瞧自己接下来对垒的究竟会是谁。
可眼看着作为马扎尔雇佣军首领的约诺什兴致勃勃,一旁的约翰阿森此刻却是心急如焚,作为被伊凡大公委派过来的代表,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带着这支雇佣军攻克索菲亚威胁南方贵族军的后方,而眼前的弗拉察堡乃是此行的必经之地。
耽误一刻都是对战局胜负走向起着极为关键的作用的——这样的话,南方军等的起,马扎尔人,可是约翰阿森以及北方贵族军等不起。
“所以说,您现在连眼前的敌人是否存在都不确定么?”保加尔男人气急道,听完了对方那番话之后,才知道原来就为了这样的原因才让大军裹足不前。
而面对质问的约诺什仍然安之若素地点头答道:“就是这个意思。您要是一定要问我何时动身起程,那我只能回答,等这场大火灭掉之后我才会命令大军开拔。”
“开什么玩笑,约诺什!你不要忘了当时收我们的钱的时候答应过的事情。”被一下子激怒的约翰阿森勃然而起厉声和问道,可是他很快比啊感受到了周围其他马扎尔侍卫如影随形的敌意目光。
这让他随即心底一寒,他差点忘记了眼前的这些家伙可都是亡命之徒,相比起接受基督教归化后的同胞们来说,这些家伙更加乐意于驰骋于草原之上不愿意臣服于匈牙利王国,盘踞在特兰西瓦尼亚的据点作为自由人靠杀戮卖命换取钱财。信用对他们而言从来是可有可无的,此刻约翰阿森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不过对此,约诺什本人似乎并不是十分在意,用眼光示意了左右之后,原本紧张的的气氛似乎一下子缓解了许多。
只见马扎尔男人摊了摊手,没好气地解释道:“我的确这样承诺过,可是话虽如此,当初我也同时强调过,我有最终决定的权力。因此我自认为这样的做法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那难道不能试着灭火吗?”
“灭火?怎么灭火。也许让我手底下的士兵和每一匹战马撒一泡『尿』就可以了,您是这个意思吗!”约诺什望着眼前的保加尔男人打趣道,而随即他身后的部下们也发出了轰然的大笑声。
“那难道就这样等下去不成?”被取笑得涨红了脸的约翰阿森这时终于忍不住了,纵然是之前他还有有些忌惮于身边的马扎尔人,但他现在必须站出来要对方给自己一个回答,否则的话他绝对誓不罢休。
而也看出了对方坚决的态度,此刻一直没有将对方放在眼里的约诺什随即也见好就收,收敛起脸上的笑意,肃然道:“这当然不是了,对方既然想要拖慢我们的脚步,那么自然我也不会那么容易让其如愿以偿拖着我的鼻子走——事实上我已经有了对策,只不过是约翰阁下您没有察觉到罢了。”
“没有察觉……”听到这样回答的约翰阿森微微一愣,而这时不远处急促的马蹄声忽然传到了耳畔。只见一支剽悍的胡萨尔骑兵正朝着这里疾驰而来,他们是马扎尔雇佣军之中的精粹,承担着主要的战斗任务,正面迎击的时候,正是靠着他们的迅猛犹如雷霆一般的快速冲锋,马扎尔人才可以做到无往不利。
可是此刻令约翰阿森奇怪的是,这些精锐骑兵此刻手中拿着的既不是骑枪长矛也不是弓箭弯刀,而是一捆又一捆干草枯枝。只见他们纵马疾驰,将手中的这些七七八八的杂物全部堆放在了一块在正燃烧起熊熊大火的草场之上,而他们下一个举动则更是让这个保加尔男人瞠目结舌。
只见一名胡萨尔骑兵将手中早已经准备好的火把猛地一扔,而火焰被投掷进那堆积好的干草枯枝在一瞬间便燃起了一片熊熊大火,火势汹涌犹如一条毒龙似乎要将马扎尔军队面前还没有被野火烧尽的另外一半草原全部吞噬,灼热的炽浪也随即扑面而来,而这一幕直接让约翰阿森目瞪口呆。
“你们这是干什么啊?!”
“那还用说,灭火呗!”双手叉腰看着升腾的火苗和从袅袅到滚滚的黑烟,约诺什颇有些得意洋洋地回答道。
然而约翰阿森却是用一副看脑袋被门挤了的人的眼神望着眼前的马扎尔人,从来只有拿水救火,哪有反过来放火的!一脸懵然的他完全没有搞明白对方的做法。可是忽然间,脑海中的灵光一闪却令约翰阿森蓦然明白了什么。
“你是说……”
而保加尔人的话还没有说完随即便被眼前的约诺什打断,“对,既然灭不了这把火,那就换一个思路帮他们添一把火。行军打仗最忌讳的便是落入别人的节奏当中,而现在我所要做的便是将这场战争的主动权给拿回来。”
在马扎尔人得意的笑声之中,只望着熊熊大火在燃烧着,而此刻远处的天也被这场大火烧得漫天通红,犹如红莲地狱一般。而弗拉查堡即将迎来的一场浩劫也将势必在所难免。
第三十五章 弗拉查堡之战(上)
“啧,看来这些马扎尔人并没有想象的那样头脑简单啊!”
在得到了前线的消息之后,查士丁尼不禁摊了摊手略有些无奈地说道,可尽管如此这个年轻人的脸上神情依旧轻松。可是此时此刻,在他的面前麾下的撒琉乌斯、阿尔斯兰以及现如今弗拉查堡的留守亚历山大奥尔基心情却是十分沉重。
他们本以为可以依靠火烧草场来拖延住敌人进军的时间,依靠缓兵之计来争取更有利的战机。但却不想一下子便被对方看穿,并干净利落地找出对策破解掉了他们布置疑兵之局。
“按照现在的局面来看,敌人最快的话估计在两天之内就能够抵达我们这里了。而整个弗拉查堡的动员应该勉强可以完成……但是能不能抵御得了他们,关键还在于瓦达瑞泰人。”忧心忡忡的亚历山大奥尔基说道,加上查士丁尼带来的三百多名突厥武士以及弗拉查城中的士兵,他们总兵力不超过一千五百人远远不是这支南下的马扎尔军队的对手。而时间一分一秒在过去,这场即将打响的战争胜负的关键却在于那支迟迟没有出现的军队——瓦达瑞泰人的身上。
这不禁令亚历山大守备长十分地不安,毕竟保加利亚和他们之间的恩怨这两年来他都看在眼里心知肚明,即便是查士丁尼自信满满,然而他内心里面却对瓦达瑞泰人出兵相助不怎么抱希望了。
而对亚历山大此刻的担忧,查士丁尼却似乎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而是将目光重新放在了面前的沙盘之上,望着此刻马扎尔军队所处在的位置上。
“迎面放火……这些马扎尔人居然也使出了相当果断的对策,想来他们的统帅应该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吧!”
查士丁尼喃喃自语道,蓝『色』双眼里点起警戒的光芒,后世面对山林大火的时候若是碰上以喷水或扑打等这类通常手段无法达到镇火效果的快速延烧或广范围火灾时,往往便会选择这样做。可是这样的对策却是被一群逐水草而居刀口喋血的游牧军队想到着实令他意外。
如果要是没有严格控管下擅自点火,那么这样做法本身非但不会发挥防火带的功能,反而可能适得其反,只要走错一步就有可能让火灾更加扩大。按理说一般人没有足够经验是很难想出却控制完美的……如此看来,敌军的统帅应该绝非是等闲之辈。
忽然扭头望向了身旁的亚历山大奥尔基,查士丁尼问道:“你之前说过,马扎尔人南下『骚』扰往年一直是家常便饭,那么这支军队的统帅是谁,你知道么?”
“统帅……”没想到查士丁尼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亚历山大也是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回答道:“哦……您说这个……这次马扎尔人的统帅名字叫约诺什,是一个十分狡猾的强盗首领,在他手上我们吃了不少苦头。其实过去以来我们也曾经邀请匈牙利王国和我们一起联手去扫『荡』特兰西瓦尼亚盗贼巢『穴』,可是都让那个家伙给逃走了。”
“原来如此,那么这样看来,这个约诺什应该在很久以前就和塞尔米乌姆贵族有勾结。这次我们的对手显然没那么容易对付了呢!不得不承认下决断的速度真的异常快速,明明对方到达后还不到两天,真没想到他们立即找到具体的策略。真是最不想遇到就是这样的敌人啊!”查士丁尼不由扶额抱怨着说道,然而在其他人眼中,明明局势已经恶化成了这样,眼前这位年轻的大人居然仍然应对从容。
阿尔斯兰和撒琉乌斯早已经熟悉了查士丁尼的指挥风格,倒还没什么,此情此景现在落在亚历山大本人的眼中却让这个男人头皮发麻。
尽管查士丁尼在处置原本的守备长伊万科的时候手段雷霆万钧令人胆寒,可是他实在没有信心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便有多么出奇的军事才能。
既然兵力上他们已经完全处于劣势,那么接下来的一切应该尽可能求稳——只要保证弗拉查堡不沦陷就足够了,一千多人出击迎战肯定是自寻死路,不过婴城固守的话那么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是亚历山大奥尔基却不知道他想的太简单了。
正当他准备向查士丁尼提议调动一切人力物力强化整个弗拉查堡的防御力量来抵挡随时可能到来的马扎尔入侵的时候,查士丁尼却忽然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拔出了腰间的长剑指向了他桌案前的那副地图说道:
“两天时间,命令整个弗拉查堡进行总动员。两天之后,我们主动出城,在这里迎击到来的马扎尔人,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这个命令一下达,亚历山大便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来什么问题,他根本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在军队力量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之下,作为统帅的查士丁尼不禁没有选择最稳妥的原地固守反而要带着他的军队主动放弃坚城壁垒,这简直不是疯狂而是愚蠢。
而他想要反对却已经来不及了,另外的两人阿尔斯兰和撒琉乌斯他们平静地接受了这项命令,更是让亚历山大理解不能。
终于,无法接受查士丁尼命令的保加尔男人忍不住反对道:“查士丁尼大人,这样做未免也太危险了吧!敌人的军队至少是我们的四倍,而且您选择的战场是一片平原适合于骑兵作战这显然有利于敌军而不是我军。请允许我拒绝您这样的命令。”
“那么你有什么想法呢,亚历山大阁下?”对于这样的反对,查士丁尼早有准备,反问道。
而望着那双深邃双眸,保加尔男人一时间也有些紧张,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道:
“既然这里是同为索菲亚和鲍里尔大公后方的必经之路,那么我们只需要在这里固守就可以了。敌人虽多,可是以骑兵为主,必然难以攻克。就算他们选择围困,这样也足以将他们拖住争取到鲍里尔殿下东线作战胜利的战机。难道这样不是更稳妥一些吗?”
不愧是弗拉查堡这么多年来一直负责防务的人,亚历山大远比他之前的上司伊万科要能干的多。
但是也正是因为多年以来养成谨慎习惯,他才忽略关键的一点,而这恰恰是查士丁尼坚持出动出击的原因。
“你说的很对,避免主动出击,以逸待劳将敌人拖住,的确是最稳妥的做法。这样即便是面临危险,之后等待东线援军到来即可。可是这样的对策全在于敌人真的会被我们牵住鼻子——”
“牵住鼻子?”
“对,如果万一敌人不采取正面突破而是展开迂回这种手段,那么你又该怎么办呢?例如马扎尔人直接绕开我们直扑后方早已经因为内战而空虚不已的其他地方。而这对一支善于流动作战的军队而言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如果这样的话,亚历山大君,你还准备继续在弗拉查堡里面作壁上观吗?”查士丁尼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而这样的质问让亚历山大奥尔基本人也哑口无言。
第三十六章 弗拉查堡之战(中)
“这……可是这里是通往索菲亚的必经之路,要是对弗拉查堡坐视不管的话,那么他们可就没有退路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亚历山大留守连忙说道,他不认为马扎尔人真的会像查士丁尼说的那样做出这样的举动。因为行军打仗最忌讳的就是退路被断,那样随时会陷入前后夹击的危险境地。尤其是一支游牧军团,按理说最害怕的便是自己后路有被切断的威胁。
可是亚历山大这样的判断此刻却让查士丁尼哑然失笑,旋即摇了摇头指着地图上弗拉查堡以南的地带缓缓说道:“退路?这对他们而言有这个必要吗?此去以南,接下来你认为还有那一座堡垒城市可以抵挡马扎尔人的去路呢?对他们而言,前方非但不是障碍,反而是唾手可得的粮仓,甚至连门锁都没有的府库,他们只需要越过这里便可以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补给。而到了那个时候,想来守备空虚的南方诸大区只怕将轻易沦落敌手,亚历山大阁下,那意味着什么,你应该心知肚明。”
表面上看的话,的确,弗拉查堡是保加利亚西北的门户,可却非真正意义上扼守咽喉要道。只要敌人愿意的话完全可以做到坐视不理长驱直入。而这一点,作为镇守在这里多年的亚历山大奥尔基绝对不可能一无所知,然而在制定这场阻击战的计划上,这个男人却给出了和查士丁尼截然相反的方案。
这在查士丁尼眼中,可绝对不是单纯的疏漏所造成的,而只怕是这位弗拉查堡的守备心中另有所图。
“现在,我这样给你解释的话,想来你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反对了吧?”
淡定从容地说道,而此时此刻,查士丁尼那双蓝『色』的眼睛盯着亚历山大奥尔基,让这个保加尔男人心中一阵发『毛』,仿佛自己在这个年轻人眼前一点秘密都没有保留一样,无法有任何隐瞒。
战栗,彻彻底底来自内心中恐惧的战栗终于压垮了亚历山大内心的方向,强忍住心里波动的男人勉强镇定点了点头道:“没……没有任何问题,查士丁尼大人……一切我都会按照您的吩咐去办的。”
没有多说任何其他的东西,查士丁尼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道“那这样最后,我也有些乏了,剩下的事情便交给你来处理吧。”见再没有其他反对之声,查士丁尼平静宣布下了作战命令。
而此刻,背上已经是冷汗淋漓,心中忐忑不安的保加尔男子这才如释重负,道:“是,大人。这一切就交给我了。”向查士丁尼施施然行礼之后终于在查士丁尼和其他人的目光之中如履薄冰地离开了这里。
……
……
……
望着亚历山大奥尔基的背影,这一刻,阿尔斯兰忽然开口问道:“查士丁尼大人,您其实也已经发现了那个人实际上内心深处一直首鼠两端。这样见风使舵的家伙,您真的放心吗?”
他们和查士丁尼一样在刚才作战会议上便已经看出了作为守备长居然连最基本的常识都没有实在反常,那么唯一的解释那便是其心中早已经打定主意另投新主了。而按照查士丁尼的脾气的话,这样的人本应该决计容不下的,可是让阿尔斯兰和撒琉乌斯意外的是,最终他们眼前的这位一向杀伐决断的大人居然仅仅是警告了对方便让其离开了。
这着实让阿尔斯兰和撒琉乌斯不解,只听撒琉乌斯这时也道:“是啊,查士丁尼大人,现在这种情况,是不是有些冒险。”
但是,查士丁尼此时却摆了摆手说道:“虽然说他的确首鼠两端,见风使舵,但是还不至于造成你们说的这么夸张的危害。充其量不过是想要在这『乱』世之中保全自己罢了——不过是一个无法左右自己命运的小人物罢了。之前我将他的长官废黜再加上警告已经足够震慑他了。毕竟他还有用处,弗拉查堡的人力调动必须得要依靠他才行,不过这一切的关键还是在于看我们究竟对付马扎尔人入侵有没有上算。否则的话,即便是亚历山大奥尔基表现的多么忠心耿耿都必然将会在最关键的一刻毫不犹豫背后捅刀的。”
“那……这样的话……”听查士丁尼这般说,阿尔斯兰和撒琉乌斯两人也不禁勃然变『色』,但是他们正还要劝说查士丁尼收回成命的时候,却又被慵懒的话音给打断了。
“放心吧,我之所以这样做,自然是因为我有这个胜算——而且那个男人也的确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了。而我们所要做的,仅仅是赢得最后的一场胜利。这一点我有信心,你们呢?”眼睛中闪烁着无比自信的光芒,尽管此刻的敌人已经重兵压境,而他们似乎陷入孤立无缘,可是查士丁尼的一举一动里面却饱含着无穷的力量,仿佛一瞬间将阿尔斯兰和撒琉乌斯两人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
而见他们的大人,这一刻也自信满满的样子,突厥人和罗马人相视而笑,原本的彷徨疑『惑』顿时不复存在,朝着查士丁尼望去坚定地点了点头。只听二人同时说道:“只要大人您有信心,那么我们必然誓死追随您的左右,直到攫取到胜利献给您为止,不死不休!”
而两人刚把话说完,头顶脑瓜便各自挨了查士丁尼一拳,只见没好气的年轻人叉着腰,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
“说什么垃圾话,不必誓死,我自然带你们夺回这个本应该属于我们的胜利。现在你们的这两条命,还有留着的,因为这里的事情结束之后,我们还要和一些人好好地算算这一笔旧账。”
查士丁尼的声音犹如冷冽寒夜之中一道火光,驱散着视死如归的冷意,让原本已经打定主意一场血战的阿尔斯兰和撒琉乌斯都感觉到一丝暖意,可是他们同样也察觉到了这句话中难以言喻的意志,斩钉截铁一般,而不管是谁,也不知道为何,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便是莫利亚的小狐狸一向是睚眦必报的。
……
……
……
第三十七章 弗拉查堡之战(下)
“看来这次我还是有些低估了我的对手了呢!”
在绵延起伏的山路之上,本来已经准备绕过弗拉查堡长驱直入保加利亚境内的马扎尔军队此刻却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因为作为统帅的约诺什制定的路线是跨过高山避免和保加利亚弗拉查堡防守的军队直接正面作战的——可是现在,眼前所出现的一幕却让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在他们前方必须通过的狭长荒原之上,不知何时已经有一支军队早已经安营扎寨在这里等候他们多时了。而这样也就意味着,马扎尔军队必须正面突破这里,否则的话之前的一切计划也就根本无从谈起了。
而注视着那面在风中飘扬着仿佛在骄傲宣誓着的战旗,这个身经百战的马扎尔男人此时也已经心里明白了什么。看来自己想要避实就虚的计策一下子便被对方给看穿了,对面保加利亚的指挥者的确不是庸庸碌碌之辈,并且除此之外他也低估了对方的决心——那绝不是见风使舵的边疆人会有的态度。显然这一次想要摆脱弗拉查堡保加尔军队的阻击可没那么容易,想要突破这里势必将要有一场大战不可。
只是唯一让约诺什感到困『惑』不解的却是,为什么弗拉查堡的军队不选择在山路上进行阻击,反而在一片开阔的平原上建立防线,这实在是匪夷所思,而在约诺什看来,对方应该不会犯这样愚蠢的错误才对。毕竟此刻在兵力上,是他占据绝对优势的,除非——
而正当约诺什思索着面临的处境之时,耳畔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忽然响起。
“这里怎么会有南方军的士兵的?难道说他们直接将弗拉查堡给放弃了吗?!”
一路上跋涉的约翰阿森本来就已经对约诺什改变行军路线很是不满了,而现在看到好不容易绕开了弗拉查堡却又有一支军队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也不禁满肚子火燃烧了起来。
可是对身旁的这个保加尔贵族的聒噪,约诺什却懒得去多做理会,淡淡地说道:“显然对面应该是提前察觉到了我们的意图,所以才会快我们一步挡住我们的去路吧!不过相比起突破这里总比强攻弗拉查堡要更上算一些不是么,约翰阁下。”
“或许吧,可是你别忘了你答应了伊凡殿下什么,如果你完成不了你的承诺的话,那么会是什么结果你自己心知肚明。”脸『色』难看的约翰阿森口吻强硬地说道,此刻的他也早已经因为整个保加利亚内战逐渐白热化磨光了耐心了,作为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胜利关键,他必须保证率领马扎尔军队在决战的那一天给南方军和他们支持的鲍里尔阿森致命的一击。为此他将不惜一切代价。
区区一个弗拉查堡,毁灭殆尽就好了!
而听罢,约诺什也脸『色』微微一沉,不快的神情从眼神里面掠过,但最终这个马扎尔男人还是选择了沉默,随即向自己的手下下达了作战的命令。
“命令全军放下一切可以丢弃的辎重,轻装前进,下山之后扎营修整一夜之后准备作战!”
“是!”
见首领也似乎下定了决心,其他的马扎尔军官也不敢有丝毫懈怠,立即回马向诸军传达约诺什所做的决定。
而望着远处山下平原上弗拉查堡军队的营寨,马扎尔男人脸上『露』出一丝冷意,虽然经过了短暂非正式的较量,约诺什对于敌军的指挥者既欣赏又好奇,可是现在其他的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即将踏上战场的他不会在意敌人是谁也不需要这一切终了之后得到的伤亡数字,他只需要这一座营寨里面的所有都得死!任何挡在他面前的人都必须被消灭。
只见在傍晚的太阳底下,胡萨尔骑兵身上的扎甲银光闪闪,他们相互间靠拢行进,远远望去,如同海浪拍岸,威势『逼』人。
而这一支浩浩『荡』『荡』的人马自山上而来,此刻的他们已经无需再隐瞒自己的心中,而是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势朝着山下进发,但见铁骑成群,行进的时候声震天地,这一刻连在山下安营扎寨的每一个保加尔士兵都可以感到地面的震动。
这一刻,仿佛从气势上这场战争的胜利便已经决出了胜负。而只听马扎尔军队正高唱着属于他们战歌要下山之后一鼓作气将眼前的保加利亚军队消灭,落入忐忑不安的王国士兵耳中不啻于死神在耳畔的私语。
然而约诺什和约翰阿森不知道的却是,在同一时刻,在另一边,坐镇军营等待马扎尔军队到来的查士丁尼也同样抱着相同的打算,他并没有因为面临数倍的敌人而有丝毫的恐慌,恰恰想法,无论是他的内心还是外表都显得无比平静。
聆听着远天的战歌,查士丁尼的脸上浮出了一丝冷笑,显然他的敌人正朝着他这里带着必胜的决心而来,在他们看来兵力上绝对优势的他们稳『操』胜券,可是——
“当你注视着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注视着你啊!”
查士丁尼淡淡地自言自语道,这本是后世的哲人所说,不过此时用在这里却有些冷幽默的趣味。只见年轻人随即起身,而他也已经换上完全和平时不同的一副模样,没有任何的一丝往日的慵懒,那双蓝『色』的眼睛里面透着上位者的决意与锋芒。
而这或许就是马基雅维里说的那样一个上位者必须是一只狐狸但也必须是一只狮子,既可以斗智不斗力,但也不会面对群狼包围而心生怯意。
而这一刻,战争虽然没有打响,但是双方的角力却早已经开始了。
……
……
……
夜幕降临,在黑夜的掩护下,马扎尔人的军队从容地从山上下来进入到了狭长的平原之中,而他们并没有遭遇到任何的麻烦。
“居然采取这样消极防御的作战方式么……不过也正常,毕竟他们的军队人数太少了。”意外于对方丝毫没有反应,而根据自己手下斥候侦查的情况,马扎尔男人随即了然。从弗拉查堡军队之前行军途中起灶留下痕迹的数量看,对面的军队数量不超过一千人,而这样的话,大致了解了对面情况的约诺什这才终于放下心来。弗拉查堡的军队只不过这么一点人,在这种毫无险要之处安营扎寨,根本是自寻死路而已,根本谈不上丝毫的威胁。
而唯一要提防只不过是小心被对方拼死一击造成不必要的麻烦罢了,不经意之间,约诺什此刻已经将对面守军统帅看作是死忠于鲍里尔阿森一派的保加尔贵族,之前还有的一些忌惮但是已经消散无几。可若是当他知道自己所面对的敌人却是那只莫利亚的小狐狸的时候,作为统帅的约诺什又将会是作何表情呢?这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
……
……
第二天清晨,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无论是马扎尔军队还是弗拉查堡的守军,此刻他们都已经饱餐一顿,而清晨的『露』水尚且还湿润着,可是战场上却弥漫的不是青草的香气而是杀戮的血腥味。
而剑拔弩张的双方都在等待着自己长官命令发起进攻的讯号,只见,弗拉查堡的守军非但没有婴城而守反而主动从营垒中出来背靠着营寨拉开阵势,只有少部分的人站在木墙之上固守。
这看似疯狂的举动却让马扎尔雇佣军的统领约诺什不敢有丝毫大意,因为越是陷入绝境的猛兽那便越是凶猛,稍有不慎即便是再经验老道的猎手也会失手的。
随即,马扎尔军队之中号角声旋即被吹响,在恢弘的气势之中,马扎尔军队随即朝着弗拉查堡守军铺天盖地而来。他们大多数由骑兵组成,虽然身上的盔甲和手中握着的武器都杂七杂八各式各样,可是谁也无法否认他们是战场上极为优秀的战士。
而面对这样恐怖的攻势,令约诺什和约翰阿森惊奇的是弗拉查堡的守军居然非常坚韧,虽然敌众我寡,兵力稀缺,可却岿然不动,也许是由于对面训练有方,也或许是因为绝境求生的欲望所导致,只见他们竟然抵御住了马扎尔军队的猛攻。
而由于他们所处在的战场上地形是狭长的平原,尽管骑兵可以作战但是终究无法展开不能发挥人数上的优势。
反倒是保加尔战士们为了『性』命生存却在顽强的守护着堡垒,而木墙上的少量守军他们也在和下方的同袍相互援助,居高临下投『射』箭矢。
顿时间马扎尔人进攻的勇士中便有不少人被斩落杀死,可是凭借着第一轮骑兵冲锋的势不可挡的威力,马扎尔武士还是成功破入了保加尔士兵的盾墙。
可是正当他们得意的时候,即将用铁骑彻底撕裂冲垮保加利亚伊一方的时候,他们的耳畔爆裂的巨响炸开,而这也成为了他们生命最后一刻最为深刻的印象。
只见手持着黑『色』铁管引燃火线的士兵刚才对准了毫无防备的胡萨尔骑兵,在这种查士丁尼交给他们的新式武器面前,所谓精良的盔甲简直不堪一击。
而这正是查士丁尼此行带来的最大王牌——火绳手炮,尽管仍然是火门枪的范畴,可在近距离下对付重甲单位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若说缺陷自然是无不繁杂的装填手段以及可能炸膛的风险,但是第一次遭遇火铳攻击的马扎尔武士根本毫无应对的经验。
在遭遇到莫名其妙的杀伤之后,第一时间这些骑手们的反应居然是惶恐,他们口胡着这是巫师的黑魔法策马狼狈而逃,可是却又遭到另一边手持钩镰长矛的保加利亚民兵的进攻鏖战在了一块。
随即便使得刚才好不容易取得到的战机在马扎尔人的眼前失去,只见争取到时间的弗拉查堡守军立即从容重新整备,让马扎尔军趁虚而入的谋划没能够得逞。
短兵相接的战斗时间持续了很久,只见背靠堡垒的弗拉查堡军队始终难以撼动,任凭马扎尔军一浪高过一浪的攻势岿然不动。而马扎尔人也因为多次遭遇到他们很不熟悉的火铳攻击,而越发忐忑惊悸,进攻的决心也一次不如一次。伤亡也因此在不断加剧,这让身为统帅的约诺什脸『色』越发凝重。
看来敌人是有备而来啊,再这样下去伤亡过大可不是一个好兆头,可若是放弃进攻,将战争转化为消耗战固然可以消灭对方,然而对面争取时间的意图也就得逞了。
....................
看着时间过去,双方激战已经长达两个小时之久,马扎尔人的首领脸『色』难看,内心焦虑,万万没想到,区区一个的小型堡垒就扼止了他们前进的道路——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激战之中,约诺什手中王牌中的王牌——胡萨尔重骑兵都有不少因为受创不得不退下战场,而这让这个男人更加心痛不已。
终于约诺什做出了决断,看着身旁与自己一同观战的约翰阿森说道: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约翰阁下,继续下去只会伤亡越来越大。”
可是对此,约翰阿森本人却毫不在意冷冷地说道:“那又如何,我不要伤亡数字,我只要弗拉查堡。现在如果半途而废的话,一切可就前功尽弃了。”
保加尔男人的眼睛里面充满了冷酷,他毫不忌讳在一众马扎尔人面前如是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却丝毫不在意,因为他现在只在意这场战斗的胜利。
“我们的战士都是马背上的勇士,这样狭窄的地形限制了我回下胡萨尔骑兵的发挥。现在战场上主动权在他们那一边,即便我们强攻下来,到时候前往为伊凡殿下助战也将是一支精疲力竭的军队,这难道是您愿意看到的吗,约翰阁下?”
极力控制情绪的马扎尔首领约诺什平静地向约翰阿森晓以利害,而从怒火中清醒过来的他也终于意识到这样打下去绝不是办法。
“强攻这一座他们死守的营寨对于我们除了发泄怒火也没有任何帮助,既然对方已经做好了决一死战的态度,那么硬碰硬便绝不是第一选择。”
“可难道就这样放弃不成……”
“当然不是放弃,可是这个时候必须让军队退下来休息了。”
“休息?可那样又能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因为我们只需养精蓄锐静静的等待就可以了。”
“什么意思?”有些没搞明白的约翰阿森又问道,而这时约诺什的脸上『露』出一丝冰冷阴恻的笑容,缓缓说道:
“既然这帮人愿意流血,那就让他们继续流血,流干他们的鲜血吧!而我们只需要静静看着,看着猎物自己忍受不了疼痛钻进笼子里面来就可以了。”
第三十八章 急转直下
营寨前,固守的弗拉察堡守军已经抵挡了马扎尔人骑兵一次又一次组织起来的冲锋,尽管人数他们占据劣势,可是在查士丁尼的指挥下以及新式武器火绳手炮的支持,保加尔战士此时反而越战越勇,丝毫没有因为面临着数倍于己方敌人的合围而有丝毫的胆怯。
而这样的局面不仅大大出乎马扎尔人的预料,连之前仍然驻足旁观实际上内心根本没有任何信心打赢这一场仗的亚历山大奥尔基也惊愕于他们居然真的挡住了敌军铁蹄的冲锋。这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他也不得而知,当查士丁尼下令从安全的营寨中正面迎敌的时候,他几乎以为那个希腊年轻人是一个疯子,对于军事上一窍不通,可是现在他却根本不敢再这么看了。他们能够支撑到现在固然有士兵陷入绝境之后的拼死抵抗功劳也少不了名为手炮的神秘武器支援,但其中最关键的却是查士丁尼在决战前做出的布阵。
在这片狭长的平原地带,由于周围地形上的限制使得明明占据了人数上优势的马扎尔人根本无法很好地铺展开整个兵力。而查士丁尼则命令士兵摆开新月形的战阵,虽然表面上看这样似乎是有利于骑兵的冲锋,但是实际上却在最大限度压缩了两军之间交锋厮杀的面积,进一步削弱了马扎尔一方在人数上的优势。而且同时,新月形的战阵也更有利于弓箭手和火铳手火力上的远程输出。
也正是因为如此弗拉察堡的守军才能够付出极少伤亡作为代价硬生生地拖住了马扎尔人优势的进攻,并甚至一度掌握了战场上的主动权。可就在保加尔人越战越勇的时候,忽然间,最前方的军队率先感到本来敌军给他们的压力一下子衰减了不少。本来撞破了头想要冲击弗拉察堡守军军阵的胡萨尔骑兵居然主动后退,而只见马扎尔人的军势此刻也犹如海水退『潮』一般退去。
难道说敌人放弃进攻了吗?正当保加尔士兵们望着离去的马扎尔骑兵疑『惑』不已的时候,忽然间他们的身后传来了一声大吼。
“盾牌掩护!”
看着敌军变阵,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的查士丁尼立即明白了对方的意图,而第二层军阵的重装士兵刚将手中的盾牌抬过头顶,他们的头顶上便落下了铺天盖地的箭雨,危险而凌厉。
原来撤退的马扎尔军队并不是放弃了进攻而是选择了他们最擅长的骑『射』战术。拈弓搭箭的轻骑兵在安全的范围之内瞄准向保加利亚军队,而在这里他们不必心惊胆战提防说不定哪里会有一杆火绳手炮把他们的脑袋打开花。
而弗拉察堡的守军的一边,虽然及时地让士兵做出了反应,可是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还是有不少士兵没能来得及躲闪。由于作为二流部队,他们身上的盔甲太过简陋,登时便有百十人中箭,本来正盛的士气此刻不啻于遭遇到迎头一击。但所幸的是并没有造成巨大的伤亡,否则的话顷刻之间任何力量上的对比都有可能会成为战局胜负走向的关键。
啧,居然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吗?坐镇中军的查士丁尼当然没有被马扎尔人的弓箭所威胁到,毕竟这一支游牧军队弓箭箭术胜在破甲和精准『射』程倒不是太过于恐怖。然而让查士丁尼神『色』凝重的却是吃到苦头的对方居然在顿时间便找到了对策并很快发现了他的软肋。
那便是面对远程力量打击下无力反击——为了防御骑兵冲击查士丁尼不得不选择放弃机动『性』,远程力量依赖于营寨之中留守的『射』手,而这等同于将军队当做是对方远程力量的活靶子根本无法反击。
……
……
……
“第一轮!放!”
“弓箭手齐『射』!”
在作为统帅的约诺什的呼喝之下,马扎尔的骑手们从马上下来张弓搭箭朝着弗拉查堡的守军投『射』向满天箭羽,一时间天空为之遮蔽。
而保加尔人应该庆幸他们面对是一支强壮前进的骑兵部队,如果对方拥有投石机的话,那么此时此刻无异于等死。而对此,约诺什也深感可惜。本来据说威尼斯人曾经向保加利亚北方贵族提供了一批投石机,并且初步投入战场便卓有成效,但是却由于战场上指挥者的大意半路上遭遇袭击不仅丢失阵地全军覆没而且还将那批投石机落入敌手。
“可惜呀,要是手上可以使用投石机的话,那么足以摧毁了他们的抵抗意志了。”约诺什摇头叹息道,虽然箭雨的攻击效果已经很不错了,可是一时半会儿还无法真正击溃敌军。
毕竟他已经见识到了自己对手的难缠,即使现在只怕对方的军队没有这么容易便被击垮!不过在和这个男人看来,此战的胜利已经落入了他的手中,尽管对手棘手,然而却已经是穷途末路。
“难道就这样与他们消耗下去?”这时一旁的约翰阿森疑『惑』地问道,他现在只在意如何快速击垮眼前阻挡他们去路的这一小撮军队。
而他对眼前这个马扎尔人的战术仍然有些疑『惑』不解,可此刻,约诺什却自信的很,淡淡地说道:
“现在弗拉查堡的守军全部被困在这里,您有何须担心呢?”
“可是你依旧没有突破他们对这里的封锁,不是吗?”保加利亚贵族不耐烦地说道,内战已经进入白热化,时间对他而言简直可以说分秒必争。
但是约诺什却并没有很着急,微笑着望着不远处的敌阵说道:“困兽犹斗,面对这样的情况自然是需要耐心些的,阁下。看着吧,再凶猛的野兽也会耐不住疼痛,一头扎入猎人为他准备好的陷阱的。”
……
随着两轮弓箭打击过去,马扎尔雇佣军队已经用去了他们的弓箭不少,然而这样的消耗是值得的,以为他们对弗拉查堡军队士气的打击和杀伤也是足够巨大的。
只见原本严密整肃的弗拉查军队俨然已经有些松散,承受着猛烈的弓箭进攻,除了造成巨大的伤亡之外,同样还让保加尔人的士气遭遇到了沉重的打击。
可就在这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却发生了——只见本来防御状态下的保加尔军队此刻居然改变了阵型,变成了进攻的楔形阵缓缓朝着马扎尔人这里进发。
果然还是忍耐不住了吗?!
看着眼前这一幕,犹如终于等到鱼儿上钩的捕鱼人一般,马扎尔男人脸上『露』出了一丝冷酷而得意的微笑。看来他已经将对手『逼』上了穷途末路——毕竟此时此刻,对面的那个人要么等待着士气完全溃散最终被他的铁骑冲垮,要么便是主动出击寻求最后一线生机。
然而算准了这一切的约诺什等待的便是这一刻的到来,“终于等到了这一刻了,我很期待到时候与你的见面,可千万不要就这样轻易把命送掉啊!”喃喃自语起来,而早在战争开始之前,这个男人便向自己的手下们命令要将对面的指挥官生擒活捉。
“准备进攻!”
随即恢弘的号角声再一次出现,在进攻信号的指示下,只见,马扎尔骑兵放下了弓箭重新跨上了战马,以排山倒海的气势朝着弗拉查堡守军的步兵方阵主动发起了冲锋。
……
而另一边,保加尔的军队之中——
“如果上帝庇佑,今天你们的敌人将在此流尽鲜血!”
“而圣西里尔的光辉所照拂的唯有真正的勇士,而懦夫只有可悲战死于沙场之下。”
“不要为你们即将为国捐躯而感到骄傲,因为真正的猛士只会让对面的敌人马革裹尸,而自己作为胜利者幸存到最后。”查士丁尼一遍又一遍高呼着鼓励着身旁的士卒们,而他此刻也亲自披挂上阵,对他而言走上战场从来都不是陌生的。手中紧紧攥握着沉重的阔剑,而面对即将到来的敌人,他的手心也浸透了汗水。
此情此景,丝毫不感到紧张是不可能的,但是他却没有任何的一丝胆怯。
而如此场景也激发了保加尔人的斗志,数百年来这个民族最不缺少的便是勇气,即便是被帝国镇压无数次他们都没有放弃过抵抗。那么这时候,他们自然更加不愿意表现出比一个罗马帝国的外来者怯懦的样子,只见紧靠着彼此的保加尔军队终于走出了之前的慌『乱』,重新同仇敌忾起来,尽管面对刚才的箭雨令许多人胆寒,可是他们却知道这是他们唯一的生机,只能胜利不能失败。在查士丁尼的亲自指挥之下,抱着必死决心的保加尔步兵手持着长矛短盾迎面冲向了朝自己冲锋过来的马扎尔骑兵。
“杀——”
在嘶吼声之中,锋利的骑枪穿刺过人体,而紧接着步兵的长矛和钩镰也在撕裂着战马躯干挑落马上的骑手。血腥的场景令人作呕,而眼前是不是便会有残缺的四肢甚至人体的内脏飞舞。
但是早已经习惯了的查士丁尼夷然不惧,反而依旧和身旁的保加尔士兵并肩作战,只见他手中的武器也换上了长矛,相比起阔剑这才是更适合对付骑兵的战场伙伴。
“长枪列阵,”他指示道。查士丁尼和身边的战士组成盾墙,站在了站在了最前面的地方。而这时马扎尔人最引以为傲的胡萨尔重骑兵也朝着他们杀了过来。
只见敌人也列成了楔形阵,矛头阵形飞『射』而出,裹挟着惊人的力量的骑兵此刻发出钢铁与丝绸的绵长尖啸,滚滚马蹄与犀利剑刃融汇到了一起,这样的声势往往可以不必冲锋便可以压垮对方的士气令战斗力低下的士兵不战而逃。但可惜的是这对查士丁尼和他的士兵而言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双方迅速纠缠到了一块,难解难分,骑兵的践踏不但没有击垮弗拉查堡的守军,相反这些用着游牧民血统的战士血『液』里面的血『性』被激发出来,和马扎尔入侵者鏖战在了一块。
而就在这敌我双方难分难解的时候,保加尔军队的后方马蹄声大作,原来不知何时一支马扎尔的骑兵集群居然完成了迂回抵达了弗拉查堡守军的背面。
虽然都是装备简陋往往负责追逃或是侦查的轻骑兵,可此刻远远望去也带着一种压迫感——原来这才是约诺什为查士丁尼准备好的重头戏。
若是往常,这样的一支骑兵在战场上很难有作为,可是现在保加利亚军队首尾难顾,那么就很难说了。只见后方的骑兵慢慢压上来,足有数百人之多,他们迫近而来,气势『逼』人。
“你输了……哈哈……”望着眼前的战局,自己已经稳『操』胜券战局上风,马扎尔男人脸上得意之情溢于言表。而他之前早已经做好准备,等的便是眼前的对手自己跳入他精心准备的陷阱里面。
而根据之前的侦查,按照对方炉灶留下的痕迹,约诺什早已经『摸』透了弗拉查堡军队人数,现在已经形成了两边夹击的阵势,而反观保加尔人根本无法应付,营寨之中那点留守的士兵根本不值一提。
“一切可以结束了,约翰阁下,我想您这下可以满意了。”
只听观察着弗拉查堡军队的力量,约诺什发出豪言。
“这些军队在接下来便将灰飞烟灭,而他们之前所作出的一切小聪明却根本无法阻止得住他们的灭亡。”用居高临下的眼神望着已经陷入死地的保加利亚军队,约诺什『露』出了胜利者的怜悯。
……
可就当他这么认为的时候,自己派出迂回包抄的轻骑兵身后,本来紧闭的营寨大门忽然打开,而就在这时一支三百多人的骑兵部队突然落入进约诺什的眼帘。
“什么,怎么会?!”而目睹这一幕,惊愕的马扎尔首领脱口惊呼出来,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切。对方怎么会还有一支骑兵隐藏在这里,并且居然一直没有动用!难不成这都是为自己准备的不成?
第三十九章 胜负揭晓
“什么,怎么会这样!”完全没有料到对方还有一支隐藏的骑兵队,瞪大了眼睛的约诺什根本不敢相信他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而他这时候,对方之前便已经预知到了他作战的计划了,倒吸一口冷气,不可思议地朝着敌阵望去,若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可就太可怕了。其实约诺什方才便感觉隐隐不对,显然这是自己的对手早已经准备好了的。
那也就是说自己根本是钻进了对方的圈套,可这也未免可怖了。尽管不愿意相信,但是约诺什这时候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大意了,对方之前行军留下的灶台痕迹根本不过是故布疑阵罢了,『迷』『惑』他根本没有把这支骑兵的存在预料到。
此时此刻,在弗拉察堡守军后方负责包抄的马扎尔轻骑兵反而被包了饺子。
只见他们面对的可不是因为激战疲惫不堪的保加尔人,而是养精蓄锐已经很久了的突厥骑兵。这些优秀的武士已经跟随查士丁尼许久,忠诚坚毅,在他们的少首领阿尔斯兰的带领下左右分散,朝着慌『乱』的马扎尔骑兵高速突进。
“掩护!”
“我们人数多,不要怕他们!”
“压上去!”
“冲啊!”
被这群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的突厥人吓了一跳的马扎尔人仍然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处境,企图依靠人数想要抵挡眼前阿尔斯兰和他的部下们这势不可挡的进攻,但他们很快便要后悔了。
当这些战场上大多数只负责追逃和侦察的骑兵部队与纵横天下的突厥骑兵相撞的那一刻。瞬间便被撕裂得七零八落,仅仅是第一轮冲锋,便有无数的马扎尔骑手从他们的战马上摔落。只是他们并不是摔死的,而是之前便被锋利的骑兵长矛贯穿了身体。
突厥骑兵并没有采取往常的迂回包抄利用弓箭进行远程火力打击的作战方式,而是犹如拉丁骑兵一般直接发起了冲锋。而马扎尔骑兵又那里是他们的对手,今时的这些突厥骑兵早已经不同往日充当雇佣军的时候装备简陋,自从效忠于查士丁尼的麾下,他们也配备起精良的装备除了战马具状没有之外其他丝毫不亚于任何一个苏丹国下古拉姆骑兵的披挂。只是为了麻痹对方,阿尔斯兰他们在身上的锁子甲外面又套上了亚麻战袍所以当表面上突厥军大队也开始缓缓奔驰起来,骑枪挺立往马扎尔人突击的时候,对方没有丝毫的防备。
而顶着天空中马扎尔人飞『射』出的箭矢,突厥骑兵们这一刻快速冲击,身上的厚厚的亚麻编制的战袄和锁子甲配合是不错的防护物,完美得减少了马扎尔人弓箭的杀伤。而真正到了短兵相接之后,战局便立刻呈现一边倒的态势了。
“撤退!”为首的马扎尔雇佣军队长见大事不妙,连忙下命令让自己的部下们立刻脱离战斗,但哪有这么容易——此刻的突厥骑兵早已经如同附骨之疽,哪里会放他们全身而退。
只见这一刻两军碰撞在一起,而阿尔斯兰身先士卒带领着自己的几个侍从便破入马扎尔骑兵的军阵之中,如入无人之境。纵马猛冲之下,纵情于厮杀之中的突厥男人甚至连他用的骑兵长矛都给折断了,但阿尔斯兰依旧挥舞着手中沉重的钉头锤抡翻自己眼前一切的敌人。
而他的身边,其他的突厥武士也都是汗国精选悍不畏死的勇士,和西方人不同,他们虽然是雇佣军,但是大多数却是因为在政治斗争中沦为牺牲品而被驱逐的存在,金钱固然可贵,但是他们相比起欧洲的同行要更加不要命,更何况此刻查士丁尼为他们配上铁甲,快刀,眼前区区几个马扎尔人即便数量不少但是还真不被他们看在眼里。
杀入马扎尔人骑兵军阵的突厥战士在混战之中所向披靡,而这一幕被远处的约诺什看见心如刀绞,这些可都是他好不容易攒下的身家『性』命,自己这么多年在特瓦兰尼西亚盘踞抵御过匈牙利王国和其他国家多次围剿便是靠着手中额军队,而现在这样被一边倒的屠杀,使得这个男人这个时候也无法继续冷静下去。
他恨不得这个时候立即冲过去将那些突厥骑兵碎尸万段,可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此刻在这里会有突厥人出现,实在匪夷所思,他不记得保加利亚什么时候会雇佣海峡对面的突厥人的,但现在他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再这样下去,自己原本的计划非但要破产,甚至还要赔上自己那么多的士兵的『性』命。
顾不上这么许多,约诺什立即命令自己的军队放弃与弗拉察堡守军纠缠,转而去接应受到突厥骑兵围攻的马扎尔轻骑。凭借着人数优势,他只需要留下少部分的士兵抵挡住保加尔人,而剩下的精锐由他亲自率领来对付气势汹汹的突厥人。
“楔形阵!”
只听约诺什大吼一声,而他身边的胡萨尔重骑兵随即组成了三角形的阵列,犹如一支长矛一般刺向了突厥骑兵,而作为指挥者的他则身处于矛头,企图先声夺人以强有力的冲锋击垮眼前的突厥骑兵。
可是就在这时,本来还在包围歼灭马扎尔轻骑兵的突厥轻骑兵却迅速地脱离开厮杀,但并不是撤退,而是立即改变了他们的阵型。
而接下来他们这些举动更加让约诺什困『惑』不解,只见这些突厥骑兵并没有组成传统的骑兵阵列,而是紧紧地密集地倚靠在同伴身边化作一堵围墙一般朝着马扎尔人他们迎面冲锋,乍看起来觉得这些突厥人似乎静静的不动,然而实际上却是发起惊人的冲锋,丝毫不畏惧人数占据优势的胡萨尔骑兵。
这样的阵型,他们不怕万一要是一匹马倒下,避免造成踩踏死伤吗?第一次目睹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骑兵进攻战术,约诺什不知怎么总觉得有些不安。而当两军重装在一起的时候,战局瞬间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本以为自己手持骑枪的胡萨尔重骑兵可以轻而易举冲垮眼前数量很少的突厥骑兵,但是两者交接,眼前的景象却并不是马扎尔人的骑矛一边倒贯穿突厥人的躯体,而是突厥人手中的弯刀自然会在高速冲锋中划开马扎尔骑兵的身体。尽管第一波进攻有不少突厥骑兵被骑枪刺杀,但是突厥骑兵组成骑兵强却没有被压垮冲亏的样子。
突厥骑兵反而越战越勇,在两大游牧民族的对撞中逐渐越发占据优势,不仅是马扎尔人,此刻连阿尔斯兰本人也惊讶地发现虽然人数处于劣势,可他们居然顶住了!
而这一切自然要归功于查士丁尼之前的布阵——墙式冲锋,这种近代以来才被普及到军队中的作战方式在对付旧时代骑兵的时候往往会发挥惊人的威力,而其中的奥妙便是近代的密集冲锋,使得每个士兵需要对抗的敌方士兵数量降到了最低。
所以组成了楔形阵的马扎尔人表面上看似乎人数众多占据优势,可是却根本无法展开击破阿尔斯兰他们的阵型,反而遭遇密集阵型下突厥骑兵的围攻。
而看着这一幕,查士丁尼这时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说实在的,他之前也不敢保证能够否依靠墙式冲锋来挡住马扎尔人精锐的胡萨尔骑兵。可最终他赌对了,但这一切都要感谢阿尔斯兰和他手下的突厥骑兵。这一套战术对于士兵间配合的要求是很高的,需要长期的协同训练才能实现,也只能是阿尔斯兰他们这些朝夕相处的突厥同伴才能做到,并且他们本身的优秀也让墙式冲锋的威力发挥到了最大。
不够直到现在,查士丁尼仍然脸上神『色』沉重,虽然稍微扭转回了战局,但他们仍然处在不利的局面——敌人人数优势太大了,阿尔斯兰他们再强,人数有限再加上墙式冲锋掌握还不熟练,鏖战下去迟则生变。
而眼看着时间已经快接近晌午,但是查士丁尼想等待的却迟迟没有出现,若是在没有的话,那么这场战斗他真的就要输了啊!
查士丁尼心情一团『乱』麻同时,对面的约诺什和约翰阿森也一样焦躁,马扎尔人竟然陷入了苦战,局势虽说谈不上不利,可终究让本来胜券在握的约诺什也不禁沉不住气了。
“该死的突厥异教徒!”男人近乎咬牙切齿地嘶吼道,而这一刻他也顾不得许多将全部兵力投入,誓要突破这一道防线,约诺什已经看出只要这些突厥骑兵被消灭了,那么这战的胜利必将属于他。
……
……
……
但就在双方激烈厮杀的时候,忽然远处的高山之上,低沉哀穆的号角声蓦地传来。引起了所有人惊愕的目光投向那里,这个时候怎么还会有军队开拔的号角声传过来呢?
约诺什和约翰阿森疑『惑』地望了过去,而他们看到的景象却将他们的心一下子送进了冰冷的深渊。
乌压压的黑影出现在上方,而差不多足足有两千五百名骑兵进入了人们的视野之中,只见他们持矛列成两列宽大的纵队,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狭长平原上两军交锋的战局。
这一刻他们犹如胜利天平上最至关重要的砝码,其一举一动都将意味着胜利女神会更偏向哪一方。
而正午的眼光也在这时愈发刺眼,这时所有本来还在激烈交锋的士兵们都不由自主愣住了,想要弄清楚这支军队的意图究竟是什么。
这时,那支由骑兵组成的军队终于动了,只见他们自山坡疾驰而下,而当人们终于看清楚了这支骑兵身后的旗帜的时候。
查士丁尼终于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全身犹如千钧重担被放了下来,因为他看到了那面已经等了很久的旗帜——那面属于荣耀的罗马帝国的鹰旗。
没想到瓦达瑞泰人居然仍然将其保留着,而这也证明了查士丁尼果然没有看错他们的忠诚。而反观另一边,虽然认出了拜占庭的军旗,但是马扎尔雇佣军的首领仍然没有弄清楚怎么回事,自己对付的不是保加尔人吗?为什么好端端会有拜占庭的军队冒了出来。约诺什的身旁,约翰阿森这时候脸上却『露』出了终于明白了什么的表情,立即从震惊中摆脱出来,大声吼道:
“快,快,他们是一伙的!快点撤退!”
第一时间想到不是怎么防御,而是避免战斗撤离这里,约翰阿森已经明白了之前对付的敌人究竟是谁了。他早因该猜到的,从那些突厥骑兵出现的时候,他就因该意识到了的。这个保加尔贵族懊悔不已,他实在万万没想到,身为希腊人的查士丁尼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并站在了鲍里尔大公的那一边。
在塞萨洛尼卡,约翰阿森已经见识过了莫利亚的小狐狸的厉害,而自己族兄伊凡大公对那个希腊小子的忌惮也已经证明了这一切,继续鏖战下去必然会大事不妙的。
但约翰阿森下达撤退的命令已经来不及了,只听高山之上传来了希腊语在高呼——
“罗马帝国的光辉万岁,为皇帝陛下而战,击溃天主的敌人吧!”
由瓦达瑞泰人首领赛米乌斯统领,数千人的骑兵呼啸扑去,尽管都是轻装骑兵,他们手里也都举着拜占庭骑兵斧和弯刀之类不算称手的武器,可是他们的喊杀声震天动地,马蹄让整个山谷都在战栗颤抖。反观马扎尔人的这一边,这一刻的他们却因为之前与查士丁尼的鏖战锐气尽失,疲惫不堪了。
此时正是他们最脆弱的时候,首先动摇的便是之前负责牵制查士丁尼率领步军的那支马扎尔军队,面对犹如『潮』水一般向他们扑来的敌人,最先是恐惧的军官离开了他的士兵,而紧接着便是胆战心惊的战士丢盔卸甲四散而逃,令本来还可以勉强一挡的军阵一下子支离破碎,变成了一场对骑兵而言杀戮狂欢的盛宴。
“上帝啊!”
望着这一幕,约诺什喃喃自语,胜负已经揭晓,兵败如山倒的军势令他头皮发麻,而一切已经注定他已经失败了。
第四十章 落幕
“为穆兹非乌斯陛下献上此战的胜利,去扫平眼前这些献身于伪圣的异端者吧!”赛米乌斯率领着自己麾下的瓦达瑞泰骑兵终于出现在了战场上随即加入了这场战斗朝着猝不及防的马扎尔骑兵发起了最后决定『性』的冲锋。
在回到了自己的部落中,塞米乌斯最初说出了援助保加尔人对抗马扎尔入侵的计划之后的确遭到了大多数部族人的反对,这两年来,他们已经受够了保加利亚的欺压,怎么也不愿意与之并肩作战。而最终却是瑟乌姆等之前夜闯弗拉查堡的少年主动站了出来将原委到处这才赢得了大多数瓦达瑞泰人对查士丁尼好感,答应了此次出战
所以这才使得之前一直以来都遭受到保加利亚王国迫害的部落,能够在赛米乌斯的带领下召集着整个部族之中最善于骑『射』的青壮年快马加鞭赶来,总算没有辜负查士丁尼对他信任。
“彻底犁清战场,你们的战斧和弯刀所向,不必怜悯。击溃他们!”尽管说据说瓦达瑞泰人和马扎尔人之间渊源极深,但此时此刻,赛米乌斯和他的部落武士们却没有任何的犹豫,他们的眼睛里面只有钢铁一般的意志,只为了摧毁眼前的敌人。尤其是恩怨分明的他们看见自己部族的恩人查士丁尼已经落入进被围攻的巨大危险里面。
呼啸而来的骑兵犹如一柄利刃狠狠地扎向了毫无防备的马扎尔军团。
这一刻,目睹了这一切的约诺什也惊呆了,他喃喃自语地望着从山下扑来的敌人说道:“上帝啊,难道说真的已经完了吗?”
仅仅从数量上看,约诺什便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何况苦战许久的他们已经精疲力竭,这一支生力军的出现完全打破了战场上的平衡。
最先崩溃的,是原本负责纠缠住弗拉察堡守军的一小股马扎尔军队,因为他们此刻面对着的是瓦达瑞泰人和保加尔人的合围。只见军官骑着战马最先奔窜,而后是骑兵最后则是那些可怜的步兵丢弃了武器和旗帜,没命四处『乱』跑,但是此刻他们想要撤离战场却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他们面对的是拜占庭帝国最强大的骑兵部队——瓦达瑞泰骑兵,这些流淌着游牧民血统的武士一直以来都被历代罗马皇帝视作是最精锐的警卫部队。尽管并没有如同瓦兰吉卫队一样耀眼的战绩,可是也充分体现出了罗马帝国对其重视的态度,绝不愿意轻易展示给外人。
而尽管他们由于拉丁人的入侵颠沛流离在保加利亚流浪无可依靠,但是此刻重新回归帝国的瓦达瑞泰骑兵在第一时间展现出了他们勇武。
这一刻大地都仿佛是在震颤似的,只见瓦达瑞泰人在冲锋的同时还在拈弓搭箭朝着马扎尔人『射』去致命的箭雨,这种高难度的骑『射』方式是十分考较骑手对马术和箭术的驾驭的,而因为恐惧四散而逃的马扎尔佣兵瞬间哀鸿遍野,死伤甚众。瓦达瑞泰骑兵配备的突厥式的复合弓威力大大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只见一个接着一个,像是田地里被割倒的庄稼,没有一个人能够躲避得了瓦达瑞泰骑兵百步穿杨的箭术,随即被『射』杀翻滚着倒在血泊之中。
这自然更加加剧了马扎尔士兵们对突然抵达战场上的未知敌人的恐慌——溃败在这一刻已经成为了不可逆的趋势。
……
……
……
恐惧这一刻犹如传染病一般迅速弥漫开来,很快便影响到了仍然在和突厥骑兵鏖战由雇佣军首领约诺什亲自率领的胡萨尔重骑兵部队。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有突厥人,为什么还会有罗马帝国的军队出现在这里?”
约诺什望着身旁的约翰阿森质问道,看着己方右翼地带已经被击垮,腾出手来的弗拉查堡守军万一和瓦达瑞泰人一起合围过来,那么正面与突厥骑兵缠斗的他们必然将死无葬身之地。但他不甘心,之前他准备已经足够充分了,要不是出现这些莫名其妙的意外因素的话,弗拉查堡的守军根本挡不住他麾下的士兵。而现在唯一能够给他解释的便是把自己带到这里来的保加尔人约翰阿森了。
“这不是一场保加尔人的内战吗?您有什么话可以解释给我吗?”
只见一旁的保加尔男子却已经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其实当他看见瓦达瑞泰人带着的双头鹰战旗驾临战场的时候再联想到那些勇武的突厥骑兵,约翰阿森便已经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莫利亚的小狐狸,查士丁尼……”
约翰喃喃自语起来,在塞萨洛尼卡城的时候他便已经见识过了那个希腊小子的厉害,而后来更是听说其一个人硬生生以少胜多击垮了拉丁人收复了那座城市,其恐怖之处不言而喻。没想到南方军贵族居然争取到了他作外援,这下不仅仅是他输定了,只怕伊凡殿下也……
而这时象征着进攻信号的号角声再一次被吹响,同时还有游牧民特有的胡笳声夹杂其中,紧接着雷霆般的响动里,紧张的马扎尔人纷纷扭头望着自己的身后看去——
只见原来他们之前剩下的同伴组成的防线已经被瓦达瑞泰人彻底击垮了。而驰骋在疆场之上主宰一切的骠骑和他们的距离已经只有咫尺之遥。
“全军迎敌!”
绝望的心情油然而生,可是身为悍勇的马扎尔人,约诺什当然是不愿意坐以待毙,他丢下根本问不出什么东西的约翰阿森高举着手中的弯刀鼓励着士气怒吼道:
“是愿意当一个懦夫还是当一个勇士,是你们自己的选择。但是有一点你们要明白,那就是战场上,懦夫才是最容易丢掉『性』命的。你们跟随我多年,我不会怀疑你们的勇气和忠诚,但若是还为了一线生机,那么就和一同杀出这里去!冲——”
“冲!”
约诺什第一时间便做出了最明智的决定,而他身旁的胡萨尔骑兵之中的『骚』『乱』也终于安定了下来。是的,现在这种情况之下,与其彷徨失措坐以待毙,反而是绝地一击或许才有一线生机。
咆哮着发出怒吼,随即胡萨尔骑兵放弃和突厥骑兵的鏖战,转身冲向了朝着他们扑来的瓦达瑞泰人。
这一刻无数骑手们跨着无数怒马相互碰撞在一块,马扎尔人的矛尖狠狠扎在了瓦达瑞泰骑兵的血肉身躯之上,以势不可挡的气势似乎要将其阵型冲撞得七零八碎,但是同时他们也一个个纷纷被『射』来的箭雨『射』落马下亦或是被迎面过来的战斧和骨朵劈开脑袋开花,更有甚者还有不慎落马登时间便被马蹄践踏,战场上惨嚎声不绝于耳。
这一刻,除了约诺什率领的胡萨尔骑兵之外,其他数千人的马扎尔雇佣局要么被歼灭要么便是溃散,而阿尔斯兰和伤痕累累的部下们这时很识趣地没有继续参与进对胡萨尔骑兵的围攻,而是转而攻入平野里的马扎尔人的溃军,尽管疲惫,但是这些来去如风突厥人还是没有放过敌人的意思。
“全军前进!”另一边负责步军的查士丁尼也在指挥着身边保加尔士兵们追亡逐北,而他的身旁弗拉查堡的守备亚历山大奥尔基也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也举起了佩刀,大声号令着军队,“碾碎、屠戮所有人!”
而之前一直承受着围攻的保加尔士兵也终于得以松开手脚好好出一出这口恶气了——
在不同的战线上。罗马军队和突厥人、保加尔人从三个方向形成钳形的包抄态势,而在本就狭长的平原地带,不管步骑,马扎尔人都无法轻易突破所面对的包围圈。从未有过的绝望笼罩在这些耀武扬威的游牧军团士兵的心头,只能眼睁睁看着敌人使用长矛、刀剑、钉锤疯狂攻击,将负隅顽抗的人砍倒、杀死。要么便是他们不得不放下武器选择屈辱的投降,可一想起往日来的恩怨,这些马扎尔人预知到保加尔人会任何处置自己便更加疯狂地发起进攻。
然而这样杂『乱』无章的攻势甚至还不如之前的效果,查士丁尼的军队和瓦达瑞泰骑兵非但没有感受到任何压力,反而看出了对方已经是强弩之末。
最后一支马扎尔溃军被消灭,而还在顽抗的便只有约诺什所亲自统领的胡萨尔重骑兵了。他们的确是中欧最优秀的骑兵部队,短时间内瓦达瑞泰骑兵居然无法拿的下他们。这让查士丁尼神情也『露』出了一丝惊讶,看来对面的指挥者不禁心思缜密还是一个『性』格坚毅的人,很难想象如此的人物却只是一个雇佣军的首领而非一个国家赫赫有名的战将。
不过话虽如此——
“这场战争还是我取得了胜利。”傲然地望着被包围的马扎尔人,查士丁尼淡淡地说道,以胜利者的姿态安然地俯视这一切。
而另一边,在他身旁绯『色』的鹰旗下,在『乱』军之中被发现的约翰阿森也被带到乐查士丁尼的面前。这个保加尔男人被扔下之后侥幸捡了一条『性』命,不过也是伤痕累累奄奄一息了。可是当约翰阿森望见了眼前的查士丁尼,确定自己之前所猜的一切,这个双眼充血男子却猛地从身体里迸发除了惊人的力量,朝着查士丁尼扑了上去,但是及时的被周围的侍卫给摁了下来,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噗”的一声,嘴里吐出鲜血,只见被打倒在地的约翰阿森脸『色』惨白,而他支撑在地上的手也在颤抖着,不知是因为虚弱还是因为心情激愤。只见精神崩溃的这个男人,仍然死死地盯着查士丁尼想要挣扎地爬起来。
“别把他弄死,他还有别的用处。”对于面前地上这个男人的神态,查士丁尼并不意外,毕竟塞萨洛尼卡一战已经很多人认识了自己,不过同时他对此也无动于衷,而是平静地命令手下将约翰阿森带下去医治伤势。
望着一旁的亚历山大奥尔基,查士丁尼又说道:“有了他的话,我想你便可以和你上面那些人有了一个交代了吧!至于这些马扎尔人,该怎么处理,现在可以交给我了吗?”
既像是商量,又像是命令,查士丁尼的这番话让亚历山大奥尔基也十分为难,作为北方贵族重要人物的约翰阿森落入自己手里自然是大功一件,可是他接到的命令还有一个是将一直以来作为边患的这支马扎尔雇佣军斩草除根。而查士丁尼却要求对这些马扎尔人的处理由他来决定,这不得不让亚历山大为难,可他又不敢拒绝,毕竟现在瓦达瑞泰人的大队人马已经赶来,而他们显然是效忠于查士丁尼,这个时候他可不敢去得罪对方。
两难之下,权衡利弊许久,面容憔悴的亚历山大脸『色』也更加难看,不过他也终于做出了决定,咬了咬牙点头说道:“好吧,我听您就是了,这里的一切全凭查士丁尼阁下您来决断。”
默认了这一切之后,这个长袖善舞精明老练的保加尔男人终于答应了查士丁尼要求知趣达成了妥协,反正有了约翰阿森在自己的手里回到鲍里尔大公那里多少他也有一个交代了。
……
而在此刻,被包围的马扎尔军队之中,约诺什虽说仍然率众勉强支撑,但愈发看不见希望。他对手下的鼓励也渐渐起不了什么作用了,即便是再精锐的胡萨尔骑兵现在也注定无法突破重重包围圈,难道就这么要全军覆没下去了吗?
脸上浮现出绝望的苦笑,望着手边沾满了鲜血已经没有了寒光的长剑,约诺什真的感到前所未有地心里面无力。
这便是他和对面指挥者差距吗?明明自认为算无遗策,可却一步步跌入了对方的陷阱里面,这可真是没有比这更讽刺的了。
而正当约诺什微微出神的时候,这一刻军阵之外,本来猛烈的瓦达瑞泰骑兵的进攻却莫名放缓了下来。紧接着外面传来了一个年轻人的声音。
“如果可以的话,被包围的马扎尔人啊,请你们的首领出来,作为对阵一方的统帅我想和他见上一面。”
第四十一章 谈判
“如果可以的话,被包围的马扎尔人啊,请你们的首领出来,作为对阵一方的统帅我,罗马帝国的查士丁尼想和他见上一面。”只听包围圈外,一个甚是年轻的声音倏然响起,让本来已经身心俱疲的马扎尔武士不禁面面相觑起来。对方此时摆出这种阵势意欲何为,一时间连约诺什本人脸上也不禁浮出了困『惑』的神情。
明明此时的他们已经陷入了必死的困局之中,然而对方为什么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想要见自己的一面。
尽管心中疑『惑』,可是事已至此,再这样下去他们绝对逃不过全军覆没的命运,于是乎,思前想后的约诺什终于做出了决断,不顾身边的部下劝说主动从军阵中下马缓缓走了出来出现在了早已经等候多时的查士丁尼视野之中。
而此时此刻,这两个军队的指挥者博弈多日方才有机会一睹对面究竟是何人物。
“你?你就是弗拉查堡守军的指挥官?”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虽说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约诺什还是大感意外,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一个『毛』头小子将自己击败得如此彻底。
查士丁尼自然也当仁不让地点了点头说道:“这几天来和你对阵的的确是我没有错,被一个比你年轻的人击败就很意外吗,约诺什阁下?”
“有一点吧,尊敬的查士丁尼阁下!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的话,我只会当你是一个过来混军功的年轻贵族。但是现在嘛……我想也的确只有你可以做到让我一败涂地。毕竟我还是多多少少对莫利亚的小狐狸有些道听途说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已然没有了任何怀疑,约诺什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不禁让查士丁尼也暗暗赞叹对方处变不惊的作态。这显然不是普通的雇佣军首领有的心理素质,看来能够在保加利亚和匈牙利两大王国的夹缝中间求生存,此人除了在军事指挥上其他必然也有独到的地方。
而至于另一边,这位马扎尔雇佣军的首领也同样没有因为查士丁尼的年轻对其指挥者的身份有任何的质疑和轻视,可唯一让他不解的却是——
“只是这场保加尔人的内战居然会遇到罗马帝国的人实在让我意外,要是之前就知晓了的话我也许根本不会答应这笔生意。”
“我想这没什么还意外的,我在这里所做的一切和你别无二致。”查士丁尼毫不避讳地说道,而他本身就是不得已为之才答应了之前康诺丁伯爵的请求的。
“是这样吗……哈哈。”
听查士丁尼这般说道男人无奈地『露』出一丝苦笑,觉得心中更加受到打击了,不过约诺什还是耸了耸肩直截了当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败。而这一刻,之前号令部下拼死一击战斗到最后一刻的神态早已经『荡』然无存了。
学会如何审时度势才是战场上活下去最重要保证,从与查士丁尼对话之间他察觉到了一丝转机。
而查士丁尼当然也的确没有令他失望,只见眼前的年轻人很有默契又似乎是漫不经心地说道:“事已至此,约诺什阁下,再继续负隅顽抗下去,我想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不是么?”
“的确如此,我和我的部下也只不过是拿钱办事——本质上我们和商人没有什么差别。而今天所发生的事情本质上也不过是一次商业上失败而已,为这些丢掉『性』命的确太不值了。无论是我还是查士丁尼阁下您,既然这场胜负已经决出,我想也没有必要再造成更多无谓的伤亡了吧!”尽管之前约诺什还一副誓死血战到底的模样,可归根到底不过是因为害怕这几年做出的事情遭到保加尔人的清算,而现在既然是和查士丁尼在谈判,那么一切就不一样了。无论如何,不论什么条件,这个马扎尔男人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抓住这根救命稻草,甚至在潜意识里约诺什也将眼前这个年轻人当成了日后潜在的客户合作对象。尽管如今的罗马帝国和匈牙利已经交集不大,可有了查士丁尼,只怕未来这里的格局势必又要发生惊人的变化了。
于是在放下了姿态的约诺什暗示之下,本来之前还在和瓦达瑞泰人血战的胡萨尔重骑兵也放下了原本严密的戒备。而见此情景,估『摸』着对方的心态已经差不多了的查士丁尼也不再准备吊住对方的胃口,平和地说道:
“你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只不过说起来,保加利亚的康诺丁伯爵对你的人头很感兴趣,给出了不少的悬赏。这让我也很为难啊!”查士丁尼意味深长地叹息了一声,说道。
而约诺什这一刻也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可是却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面咽下去。很明显,这个『毛』头小子说出这番话是意有所指,那必然是为了要接下来狮子大开口。只怕这一次不大出血一下的话,想要从这里全身而退没有那么容易。
因此咬了咬牙,被『逼』无奈之下,马扎尔男人只好主动对查士丁尼问道: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请查士丁尼阁下您自己开一个满意的价格吧!至于我究竟能否支付的起,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尽力而为了。”虽然对查士丁尼趁火打劫十分不满,可是现在约诺什有一点可以确定,那便是他身上的某样东西的确引起了查士丁尼的觊觎,要不然的话对方绝不会独此一举愿意不顾与保加尔人的隔阂和自己谈判,而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只要查士丁尼放过他,哪怕只有他一个人,回到特西兰尼西亚之后不出几年他便又可以东山再起。
见约诺什如此爽快地答应,查士丁尼也微微颔首,看来对方也的确不乏壮士断腕的决断竟然立即权衡出了利弊,和这样的人合作谈判既是最轻松的也是最危险的。
于是乎只见查士丁尼缓缓地开口终于道出了自己的条件,他望着对方道:“很简单,我需要你们将随身的甲胄衣物兵器旗帜全部交出来,而只要这样,所有人包括之前的那些俘虏,我可以保证你们能够安全地离开保加利亚的境内。”
第四十二章 战局
“那个希腊小子究竟在和那些马扎尔人说些什么!万一要真是准备把这群马扎尔人给放掉了的话,到时候我究竟该如何向康诺丁伯爵大人交代啊!”远远在后面望着,亚历山大奥尔基仍然在懊恼不已,他已经猜到了查士丁尼的意图,可是现在却根本没办法去阻止。
甚至他连谈判的内容都不知道,毕竟外面的那一圈可都是全副武装对保加尔人充满敌意的瓦达瑞泰骑兵,亚历山大可不想自讨没趣去触这个霉头。可不知怎么的,他又有些觉得不安,因为查士丁尼故意这样做分明就是想要有什么意图不能够让他们知道,这样要不要告诉康诺丁伯爵大人呢?!
想一想便决定算了,此时弗拉查堡虽然马扎尔人搞定了,可还有一群充满敌意的瓦达瑞泰人,之前还有他们首领塞米乌斯作为人质来牵制住,而现在只有查士丁尼可以号令的了他们。而康诺丁伯爵还在千里之外的图尔诺沃与北方军对峙,亚历山大奥尔基还是决定不要自找麻烦了,于是他命令自己的部下们安安静静大力清扫之前留下的战场。有了之前的战利品和俘虏也算是大功一件,想来这一切结束之后他一定可以顺利接替他那个被停止查办的上司职务的。
就在亚历山大奥尔基正在盘算的时候,忽然间围在一起的瓦达瑞泰骑兵之中传来了『骚』动——也就是说谈判有结果了吗?!
微微有些意外的男人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结束了,那些剽悍的马扎尔人看样子真的向查士丁尼屈服了。可是那个希腊小子究竟是怎样做到的,那就不得而知了,这也不是他这种小人物可以去探知的。毕竟亚历山大明白想要很好地活下去最关键的便是不能够太好奇。
而另一边,此时终于和查士丁尼达成了妥协的约诺什答应了查士丁尼的大多数要求,可是在自己麾下的胡萨尔骑兵装备上,这个男人显示出了出奇的坚定立场丝毫不肯退让。最终查士丁尼也只好选择妥协,答应了对方胡萨尔骑兵可以不必解除武装。
但是至于其他的无论是投降的还是被俘虏的马扎尔雇佣军,他们的军械武装甚至旗帜以及衣服上特有的装饰都被扣留下来。只见这群被扒光了的马扎尔人此刻活像是把扒了皮的野狗,哪里还能看出之前曾经有过的嚣张气焰,看着这一幕,连周围看着的人也不禁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下你满意了吧!”脸『色』阴沉的约诺什狠狠地望着查士丁尼,他实在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居然一开口便这么不客气,要不是他据理力争的话,只怕他压箱底当作棺材本的胡萨尔骑兵的一身装备都要被对方给扒走了。
而查士丁尼则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道:“这对你我来说都是一件好买卖不是么,虽然失去了这些东西,但我想凭阁下的本事创出一番新的基业易如反掌。何况其实我也做出了足够的补偿了,至于是否能够把握得住,就看约诺什阁下你自己了。”
“哼,但愿如此,只不过你当真要这样做?”
刚才和查士丁尼的谈话事关机密,他自然不会外传,只是一番交流之后,约诺什对眼前这个年轻人又有了新的看法。虽然此刻年轻名不见经传,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不出十年,这个叫查士丁尼的年轻人绝对可以彻底改变如今这里的一切,甚至于东西部教会之间的纷争只怕也会受到极大影响。不过最令他奇怪的却是查士丁尼最后摆脱的那件事情,为什么要这样做,简直匪夷所思,但是约诺什也知道就算他问,对方也不会回答的。
只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便是自己麾下的雇佣军的衣甲和旗帜兵器现在都落在了查士丁尼手里,而后者显然是不会为了单纯作为战利品的,那么就算是猜测,也能预料到如今正在东部一线和南方贵族对峙的伊凡阿森将会遭遇怎么样的结果。
伊凡阿森啊,伊凡阿森,你居然把这个小子给推上了对立面,这恐怕是你这么多年来最大的一次失误了吧!
想到这里,约诺什此刻也不禁在心中喃喃自语起来。
……
……
……
当弗拉查堡的战事终于告一段落的时候,在千里之遥,由于激烈的战事终于被打响,帕拉顿纳翁贵族和塞尔米乌姆贵族对西边的战局一无所知。尽管伊凡阿森还在想着计划实施成功,马扎尔雇佣军团从南方军后方包抄与他汇合合围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内战;而康诺丁伯爵和鲍里尔大公也在为弗拉查堡战事感到担忧,可是如今的局面,战火纷飞,想要传递消息简直比登天还难。
在查士丁尼离开后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本来对峙的双方终于为了展开对保加利亚旧都图尔诺沃争夺大打出手。
双方攻击投入了八万人以上的兵力,于东部一线展开,全国最强大的几大伯爵都加入其中为了各自支持的对象大打出手。战事才不过十余天,激烈无比的拉锯战便一下子使得保加尔军队死伤惨重,而双方原本也的确是势均力敌,毕竟南北贵族之间对这场内战早有准备,底蕴上各自并没有太大的差距。眼看着对峙下去鏖战已经不可避免,可是三天前,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直接打破了本来均势的格局,令胜利的天平最终朝着伊凡阿森一方倾斜。
原本作为支持鲍里尔大公的四位伯爵之一,布尔加斯大区的总督布尔托尼施泰因居然临阵倒戈,站到了南方军的对立面直接率领军队突袭塞尔米乌姆贵族军的大营,使得鲍里尔阿森本人差点遇险,所幸的是由于南方军奋起反抗这才令敌方没能得手,可饶是如此前线的数座堡垒因此全沦陷入北方军手里,使得这场内战帕拉敦纳翁贵族此刻陷入了极大的被动中去。
此刻唯一能够指望的一线转机便无疑是在西北弗拉查堡杳无音信的查士丁尼他能够带来外援了。
第四十三章 查士丁尼的到来
此时,在图尔诺沃的战局丝毫没有一点乐观的迹象,万万没有想到身为布尔加斯伯爵的布尔托尼施泰因居然会临阵倒戈成为北方贵族的马前卒,鲍里尔大公以及支持他的南方贵族险些一战被一网打尽,可虽然侥幸逃过一劫,还是使得他们在前线的十余座堡垒完全失守,原本组成完备的防线一时间因此完全崩溃失守,为了防止被包围,无奈之下,康诺丁伯爵只得下令全军退却,将原本占据的有利地势拱手让人。
一时间,在两道山口处固若金汤的阵地落入敌手,这下南方贵族陷入了彻底的劣势当中,因为本身双方力量就有差距,而现在骑兵居多的北方军已然是直接威胁到了他们,掌握了这场战争的主动权——这不禁让帕拉顿纳翁贵族之中人心惶惶起来。
而这个消息此时此刻对作为全军实际上统帅的康诺丁伯爵而言无疑是最糟糕的。
虽说表面上似乎还看不出什么,但是康诺丁此刻已经看出内部有许多人动摇了,虽说南北贵族之争由来已久也已经势同水火,可是相比起来谁也不想在内战中送了『性』命将家族基业推向万劫不复。既然连身为布尔加斯伯爵的布尔托尼施泰因都可以投靠伊凡阿森那里,那么他们又为什么不行!反正这场内战无论怎么样,胜负如何,其实都不过是阿森家族内部为了争夺王位罢了。康诺丁伯爵此刻清楚地认识到,如果自己再不采取措施扭转之前的局面的话,那么只怕之前还信誓旦旦忠心耿耿的帕拉顿纳翁贵族便随时可能变成伊凡阿森最忠诚的追随者。这一点即便是有勇无谋的鲍里尔大公也清楚地明白这一点,所谓的支持不过是一群赌徒在押注而已,一旦形势不对,那么那些家伙便会毫不犹豫地将他弃若敝屣。
所以当前无论如何,关键中的关键便是要扭转如今军事上的颓势,将战场之上的主动权给夺回来。
可是这谈何容易……
“舅舅……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康诺丁伯爵作为自己唯一的亲人,茕茕孑立的鲍里尔阿森唯一能够依靠的便是他了,而此时此刻望着面对的战局,一筹莫展的他只能寄希望于眼前这个男人了。
然而,康诺丁伯爵神情却也颇为凝重,完全没有预料到布尔托尼伯爵会叛变的他如今也不得不承认陷入了极大的被动当中。
“没想到这么多年来我都一直小瞧伊凡那个孩子了,他居然早已经暗地里有了准备,现在的他可已经不是北方贵族推出了傀儡,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掌控者。一不注意他居然已经渗透到了这个地步,连布尔托尼施泰因居然都被他拉拢过去了。不过,想来他也一定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要不然是说不动那条老毒蛇的心的。”康诺丁伯爵微微冷笑,望着眼前的地图上,突然拔出了腰间的匕首猛地扎在了上面。
“鲍里尔殿下,为今之计,我们也只有暂时退却放弃图尔诺沃了。”
“放弃图尔诺沃?您说的是真的吗?开什么玩笑!”听得自己的舅舅居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鲍里尔阿森不由大惊失『色』起来说道。要知道对于保加利亚而言,图尔诺沃等同于心脏地带,这也是为什么一直以来他们在这里激烈争夺的原因,可现在康诺丁伯爵不仅准备连防线都要放弃连最重要的图尔诺沃城居然也准备拱手让人,这让他实在无法接受。
而只见,康诺丁伯爵十分平静地回答道:“殿下,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您要知道相比起整个王国,纵然是图尔诺沃乃至索菲亚都不重要的。”
“可是连图尔诺沃都没有的话,我拿什么和伊凡那家伙争?!只怕真要这样做,这场战争的胜负便会瞬间决出,而保加利亚的沙皇之位就真的属于他了。”十分不甘心地说道,鲍里尔阿森从小就一直和自己的那个堂弟在争,他实在不愿意就这样认输。更何况在马其顿的事情结束之后,种种迹象表明自己的叔叔伊洛凡沙皇的死和伊凡阿森绝对有着某种联系。这让这个男人更加不能够接受沙皇的宝座被那样的人染指。
可是就在鲍里尔情绪激动面目都有些狰狞的时候,突然间他的双肩却猛地被人摁住,只见神『色』镇定的康诺丁伯爵郑重其事地沉声说道:
“鲍里尔,我的孩子,你要清楚一件事情,想要取得某样东西,你必须先舍去某样东西。便像是春来的农夫,他若是想要在秋天有收获,那便必须忍住肚子挨饿将种子给种下田地之中。现在,也是一样的道理,正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图尔诺沃不重要,索菲亚也不重要,某种意义上连沙皇之位都不重要,您唯一要在意的是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只要胜利了,那么一切都将属于您。明白了吗,殿下!”
男人振聋发聩的声音回响在鲍里尔阿森的耳畔,而原本这个心情激『荡』的年轻人也终于从不冷静的情绪中挣脱了出来。
“也就是说,舅舅您还有办法扭转现在的颓势吗?”犹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这个孔武有力的胖子犹如一个孩子一般激动地问道。
而只见康诺丁伯爵却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缓缓地说道:“你这样子成何体统,殿下,现在可是有许多双眼睛在盯着你。这个时候流『露』出任何一丝软弱都是不行的,我现在承诺不了什么,但只要您一切听我的话那么我想事情应该还有转机。”
“转机?”鲍里尔微微一愣,看着眼前的男人,似乎对方真的是已经有了什么准备。
而这时一个年轻的声音忽然在营帐之外响起,“对,转机。”而这个声音是如此熟悉,猛地一惊之下,鲍里尔阿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他循声望去的时候,眼前不知何时那个本应该在千里之外弗拉查堡的查士丁尼居然在这一刻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而显然,之前康诺丁伯爵口中所谓的转机便是眼前的查士丁尼,当然同样还有他带来的瓦达瑞泰骑兵了,也只有他们才是力挽狂澜的关键,而这也正是他为什么选择放弃了图尔诺沃的原因。
看着查士丁尼,只见康诺丁缓缓地松了一口气说道:“那么这接下来的一切就要拜托你了……”
第四十四章 撤退与追击(上)
“你说什么?南方军全部拔寨撤退了?”当得知了斥候传来的消息,感到无比意外的伊凡阿森猛地站了起来,脸『色』一下子都变了。
才不过一晚上,本来他们还以为南方军多少还会组织起反攻的攻势夺回之前失去的阵地,但却没想到对方居然毫不犹豫毫无停留地便放弃了防线。清早斥候侦查的时候发现本来还全副武装的营寨此刻已经空无一人,显然是南方军趁着夜『色』偷偷『摸』『摸』撤退的,他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察觉到。这让伊凡阿森懊恼不已,恨恨地说道:
“该死的,居然让他们逃了!”
话音中满是怒火,可是伊凡大公这样的神态却让周围的其他北方军的贵族们感到十分困『惑』不解。
“伊凡殿下,南方佬他们已经仓皇而逃犹如丧家之犬,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情吗?我们可以兵不血刃拿下他们已经放弃的图尔诺沃这不是一件早好不过的事情吗?”
本来虽然他们暂时获得了战场上的主动权,可是之前的胜利并没有伤及对方的元气,如果贸然进攻,光是拿下图尔诺沃城便有可能付出巨大无比的伤亡,这是贵族们都不愿意看到的。而现在这么轻易地达成意图本应该是值得庆祝的事情,可他们着实是不理解为何眼前年轻的大公却反而『露』出这样一幅阴沉的神情。
然而接下来的一切直接出乎了在场其他所有人的意料——
只见没有回答的伊凡阿森在这时忽然下令道:
“命令全军开拔,轻装前进,尽全力追击撤退的南方军,决不能让他们安然撤退回西南一带的大区那里。”
什么?!
刚准备想要为这场轻而易举之间便获得的巨大胜利庆祝的其他贵族们一下子全都懵掉了,这三个月来旷日持久的拉锯战已经折磨他们精疲力竭,现在好不容易图尔诺沃就在眼前,拿下这里内战胜负结果也将一目了然,可他们却不曾想眼前的伊凡大公却似乎并不想告一段落,而是想要一劳永逸结束这一切。
这当即引起了一部分人的异议,
“伊凡殿下,刚刚经历起了一场大战,我们好不容易拿下了这里,图尔诺沃唾手可得。叛军的失败也仅仅是时间问题了。我想我们没有必要再追击下去了吧!毕竟这几个月来将士们已经很疲惫了。”
“是啊,在追下去反而可能会有危险,万一南方佬他们在后面安排了什么埋伏可就不好了。”
“只要拿下图尔诺沃,殿下您顺利加冕为沙皇。到时候南方贵族们自然会分崩离析,不攻自破的,我们又何必要急于求成呢?”
……
大多数人都有顾虑,实际上便是不想为了造成太大的损失,同样还有一点便是他们各有私心,希望借此来和这位未来年轻的沙皇讨价还价以此作为威胁。
只听贵族们纷纷劝道,可是他们的建议却根本丝毫说不动眼前心意已决的伊凡阿森本人。
只听这个年轻的大公当即用威严的声音压下了眼前一切的嘈杂反对,以无可置疑地口吻命令道:
“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现在敌军全军撤退,大军迤逦,再加上连夜遁去,就算是有所防备,也不足为虑。相反众多军队携带辎重撤离必然首尾难顾之下,再加上他们又疲惫不堪,必然难以支撑。只要获得了此战的胜利彻底消灭了他们,这场内战便可以彻底结束。现在的王国最缺少的便是时间,我们没有继续容忍分裂下去的时间了,眼前罗马帝国如今的下场便是最好的例子。我要一劳永逸的结束这场内战,现在我以未来沙皇的名义命令你们随我追击彻底剿灭叛军!而作为补偿事成之后,你们将得到所有被消灭的南方贵族封地——不是以临时采邑的方式而是绝对的世袭封地!”
此言一出,顿时间原本还在犹豫的北方军贵族在这时一下子目光变得灼热起来。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位伊凡阿森殿下居然给出了如此慷慨的条件,以至于他们都不敢相信这一切。
但是以他们对伊凡阿森的了解,这个年轻人对他的承诺一向是言出必行的,就比如说之前的那位布尔托尼施泰因伯爵,当他带着他的军队归顺于伊凡大公之后。伊凡阿森当即便将其布尔托尼一直垂涎却不可得的南瓦尔纳赏赐给了他,要知道那可是伊凡自己所属直辖领地,他却没有任何犹豫。而现在,这个年轻人更是答应将被消灭的南方贵族领地以世袭领地而非采邑的方式赐给他们,那意味着这些土地将无法被王室收回,如此巨大的诱『惑』之下,原本的反对之声登时间弱下去了许多。
他们不得不为此意动,毕竟这么多年来,伊洛凡沙皇对他们的打压已经让他们喘不过气来,而现在的伊凡阿森拿出了如此条件这着实令他们更加愿意推举其登上沙皇之位。毕竟像这样小家伙在他们眼中明显是要比身后有康诺丁伯爵指点鲍里尔阿森要好对付的,到时候逐渐架空这位年轻的沙皇也不是不可能。
终于,几个心怀鬼胎的塞尔米乌姆大贵族你看了看我,我看看你终于做出了决定,恭敬地向眼前年轻的大公说道:
“是,遵从您的旨意,未来的沙皇陛下,我们愿为您鞍前马后执剑随同万死不辞!”
而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伊凡阿森面无表情,可是他的心中却对眼前这些贵族们心底打的算盘一清二楚。他明白这些人拉拢推举自己的意图究竟是什么,可是他还是不惜与虎谋皮甚至甘愿被自己的叔叔抛弃乃至最后相互残杀。他为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不惜代价不择手段登上那沙皇的位置,成为保加利亚最有作为的君王。至于眼前这些被利益蒙蔽的老家伙,只不过自认为可以控制他作为傀儡,但实际上最后『操』控着木偶线的会是谁,还不知道呢!
……
……
……
第四十五章 追击与撤退(中)
清晨的『露』水尚未干,而倾巢而出的保加尔军队此刻却已经浩浩『荡』『荡』踏上了追击之路。当北方贵族们得到了伊凡阿森慷慨的承诺之后,之前的顾虑顿时间一扫而光,立即陷入了狂热之中,只求立即追赶上此刻已经仓皇而逃南下的帕拉敦纳翁贵族军。
对他们而言,现在这场战争已经不仅仅是单纯地为伊凡大公本人争夺沙皇之位的一场内战了,而更是一场为他们自己利益而谋求胜利的一场大战。为此他们将不惜一切代价,要知道当被消灭的南方贵族领地全部将由他们所瓜分,那将意味着整个保加利亚王国的政治格局都将彻底改变。任谁也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来扩充自己的实力的。
而伊凡阿森也正是抓住了贵族们的这种心理这才说服了他们同自己追击撤退的南方军,现在,他志在必得,只要击垮了对方那么这场内战的胜利便将属于他。至于答应将南方贵族的领地赐予北方贵族作为交换,伊凡阿森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凶险,可是他有这个自信认为足以控制整个局面。
唯一让他还有些忌惮其实并不是来自于鲍里尔阿森亦或是那位老对手康诺丁伯爵,而实际上其实是自从出现便再未谋面的查士丁尼。
之前得到威尼斯人警告的时候他便已经警惕起来,一直派人关注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可从头到尾查士丁尼却什么动作也没有这让伊凡阿森心中十分不安。
可偏偏那支精锐的莫利亚新军始终也都没有脱离他的视线,查士丁尼暗中究竟还在布置什么,令他伊凡也大『惑』不解。
可这终究不会让他选择半途而废放弃这个大好机会歼灭帕拉敦纳翁贵族军的主力,只要此战获得全胜,那么整个保加利亚王国境内便将传檄而定,他的地位也将无人可以挑战。
“不管你究竟又在耍什么小聪明,也已经改变不了这一切了,查士丁尼。即便是你的莫利亚新军当面对数千人的马扎尔骑兵也将彻底灰飞烟灭。”
遥望着远处,伊凡阿森暗暗地说道,而这正是他选择追击南方军的原因,就在三天前他得到了自己的族弟约翰阿森派人送来的书信,确定了在弗拉查堡他们已经得手,数千名马扎儿雇佣军正朝着这里迂回包抄截断帕拉敦纳翁贵族军撤退的归路。这便是他为什么坚持出兵追击的原因。
……
……
……
而此时,在另一边,人心惶惶的南方贵族此刻正朝着西南方向撤退。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为什么康诺丁伯爵和鲍里尔大公选择撤退。
可是这样的举动在很多人看来就等同于战败,因为作为帝国心脏的图尔诺沃居然就这样拱手让人,不做任何反抗,这样的不作为实在令他们大失所望。此刻,军队之中已然有些『骚』动起来,不满悲观的情绪影响着所有人的神经。
“全体休息下,马上再赶路。”连夜的行军使得此刻军队早已经疲惫不堪了,毕竟这场大撤退涉及到数万人的安危,一切的军械粮草辎重一应不能缺少。为了防止有人掉队,康诺丁伯爵一再命令军队行军速度不要太快,可是这样的举动却在其他的贵族眼中简直不可理喻。
要知道现在他们可是在进行撤退啊,而不是什么武装游行,前方前途未知,而后面势必会有北方军队的追击,可是无论是鲍里尔大公还是康诺丁伯爵,他们似乎一点也没有紧张的意思,实在令其他贵族不能理解。
“鲍里尔殿下年轻也就算了,怎么连康诺丁阁下都居然会这样!”
“难道连他也放弃挣扎了不成……”
“嘘,小心你说的话……要是被人听见可就糟糕了。”
“有什么好怕的,哼,连堂堂一位伯爵都叛逃过去,哪还轮得着我。”
贵族们私下里一个个都在窃窃私语,显然不满的情绪已经在积蓄下去——而这对一支军队而言无疑是最为致命的。本身这些南方贵族选择支持鲍里尔阿森就和北方贵族一样等于是将赌注押宝,而现在大多数人对如今的处境与结果都感到了失望,若说没有人向放弃是不可能的。一旦真的到生死存亡关头,只怕忠诚于鲍里尔阿森乃至南方贵族的将屈指可数。
只不过现如今没有到那种地步罢了——但前景已经可以预知到了,忧心忡忡的鲍里尔阿森还在营帐之中反复踱步,心情十分忐忑。而他的一旁,康诺丁伯爵却对此不理不睬气定神闲地说道:
“殿下,现在即便再怎么焦虑也已经改变不了什么。”
“可是这关系到这数万人的『性』命,你叫我如何不焦虑,士气越来越低——难道真的要将希望押在一个希腊人的身上吗?”无法理解自己叔叔的这样做法,只听鲍里尔阿森声音无比颤抖地说道。尽管不久前查士丁尼的突然出现令战局似乎有了转机,可是接下来他和康诺丁伯爵制定的作战计划却令他也觉得疯狂透顶。
的确一旦获胜,那么这场内战他将一劳永逸取得胜利登上沙皇的宝座,可同样稍有不慎的话,那也就意味着他以及其他数万人将士也将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而对这种担忧,康诺丁伯爵这时候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殿下,现在这种情况下已经不是权衡利弊的时候了,而是扭转目前的危局。即便就算不这样,我们也无法固守图尔诺娃,到时候同样也会陷入巨大的被动,与其这样那么还不如拼死一搏,说不定还会有一线生机。如今骰子已经掷出,已经没有回旋余地了。”
这句话对于每一片被罗马帝国统治土地上的人来说都熟悉无比,它是当帝国真正的缔造者盖乌斯尤里乌斯凯撒毅然与元老院开战进攻罗马的时候所说。真正成就伟业的君主从来不缺少缜密的心思,但是同样他们更有赌徒一般的决断,不会因为瞻前顾后而放弃胜利的机会。
这一刻,气氛也一下子凝固了起来,久久陷入了沉默之中。但就在这时候,忽然间外面不知为何传来了一阵『骚』『乱』,而远远的在营帐之中,鲍里尔阿森和康诺丁伯爵都感受到了大地上骑兵马蹄践踏的声音传来。显然,追兵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快便追了上来。
“终于来了吗!”
令人不约而同地出声说道,可是鲍里尔阿森和康诺丁伯爵话音中的语调却完全截然相反。
第四十六章 追击与撤退(下)
原本长距离的行军之下,南方军早已经十分疲累,而得到了允许之后,只见这些士兵们顿时间一哄而散完全无视了身旁长官的命令很随便地呼啦啦或坐或卧,甚至于有士兵将盔甲解开,把兵器也随便放在了地上。
由于这几天败报频传,加之不战而逃放弃了北方的防线,不只是贵族,军队士兵也同样群情汹汹,士气低落。此时有些军营停下之后生火造饭,周围连侦查的岗哨斥候都懒得去布置。反正就要离开这里了,再继续备战毫无意义,这几乎是所有人心中真实的想法。
可他们却不知道这样做或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对危险一无所知的南方军军士兵依旧在准备烧火做饭,却不知道升起的袅袅烟火,很快就被远处率军追杀过来的伊凡阿森看见,立即便锁定住了北方军所在的位置。
“哈,看来他们比我们想的还要懈怠呢!”
在山坡上望着这一幕,伊凡阿森看着他身旁的其他贵族微微冷笑道,既是在笑话南方军也是在讽刺着北方贵族之前犹犹豫豫瞻前顾后,险些失去了战机。
“没错,他们一定还以为我们会继续围攻图尔诺沃所以根本没有防备,现在正是我们进攻的大好时机!”也不知道是老脸皮厚还是真的没听懂,此刻在伊凡阿森身后的那些贵族们一个个摩拳擦掌只等着进军一举消灭眼前已经成为瓮中之鳖的南方军。
此刻他们已经分兵三路完成了对敌人的包围,只等一声令下全军进攻必然会取得大获全胜的非凡效果。
而这一点,伊凡阿森也同样确信无疑,不过唯一让他疑『惑』的是,明明已经约定好了时间为什么约诺什和约翰阿森率领的马扎尔骑兵迟迟未到,如果有他们加入战场的话,那么势必可以迅速结束战斗彻底消灭鲍里尔阿森他们。
不过现在已经来不及再犹豫了,随即只听伊凡大公向他其他的贵族下达了最后的进攻命令,朝着毫无准备的南方军发起了总攻。
……
……
……
而当北方军已经完成了对南方军的合围的时候,安营休息的帕拉敦纳翁贵族们似乎依旧浑然不觉,营地里面到处都是士兵粗鄙松懈的笑声,散漫无比。
这时,一名士兵从营地里面出来准备解手,而他刚准备解开裤子,忽然间眼前什么东西一晃而过。
而当他看清楚的时候这才发现那是一支箭簇尾端的白羽,因为太快他只看见了一抹白『色』。这时,这名士兵才意识到一支弓箭才上一刻带着凌厉的势头直接贯穿了他的胸膛,锋利的箭头直接深深地扎了进去。
“该死!”
只说出了这一句话,临死前还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的士兵咒骂了一句,随即脑袋晃晃悠悠,紧接着上半身扑通一声便倒在了地上。而这样的动静这才引起了其他南方军士兵的警惕注意——
可是这已经太迟了……
“那……那是什么?”
“怎么回事?”
慌慌张张地惊声叫道,而另一边已经有冷静下来的人连忙通报给自己的长官,另一边让同伴拿起武器警惕周围的一切。
这一刻,见行踪已经暴『露』,旋即不再做任何的隐蔽伪装,从暗处埋伏的北方军在这一刻猛地暴起朝着帕拉敦纳翁贵族军的营地发起了总攻。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中,北方贵族军此刻距离南方军的营地居然已经只有咫尺之遥。只见从隐蔽处『射』出无数凌厉的箭来,南方军队伍里的马匹,瞬间被『射』翻许多,许多人捂着没入身躯的羽根,惨叫着爬来爬去,这使得本来就面对突袭便惊骇万分的南方军更是方寸大『乱』。
“杀!”
犹如『潮』水一般涌来,浩浩『荡』『荡』的北方贵族军带着滔天杀意便朝着自己的同胞扑来,没有任何的怜悯,瞬间便攻破了南方军两个营地,营垒之中那些还没有来得及披上盔甲拿起武器的士兵立即便被杀害,甚至连想要投降的贵族居然也没有能够幸免于难。因为对于北方贵族他们而言,帕拉敦纳翁人是无关紧要最好消失的存在。
可正当他们势如破竹犹如利剑撕裂南方军战阵的时候,突然一支与其他南方军截然不同的军队出现在了塞尔米乌姆人的面前,使得北方贵族军的攻势居然毫无准备戛然而止。而这些士兵们所长的面孔一看便不是保加尔人,面部线条显然更加柔和。那是一群希腊人?!
而此时统帅的他们的人乃是不久前和查士丁尼一同赶来的撒琉乌斯,他指挥着的则正是一直留守在这里的莫利亚新军。在他的命令下,所有人都拿起武器和盾牌。即便面对敌人狂澜一般的攻势也没有丝毫的紧张,更没有其他保加尔士兵的胆怯。
“所有人列阵抵抗,不要慌张,将你们身侧和后背交给你们身边的同伴,我们所要应对的只有面前的敌人。消灭他们。”撒琉乌斯高举起自己的佩剑。而在他的命令下,莫利亚新军的士兵们各自迅速靠拢,面朝着来势汹汹的敌人组成了一条坚固的战线,仿佛一座堤坝要拦住汹涌的洪涛。只见莫利亚士兵们结成了坚固的盾阵,随即与朝他们扑来的保加利亚军队轰然碰撞到了一起。
而这些士兵们此刻早已经远不是当初查士丁尼临时征召时候的新兵蛋子了,无论是雅典之战还是特里波利斯亦或是塞萨洛尼卡,历次的恶战他们都追随在查士丁尼的身边奋战在第一线,已然是名副其实的精锐,丝毫不畏惧数倍于己方的敌人,更何况他们此时手上还装备着查士丁尼给他们配发的火绳手炮,当根本没有提防的保加尔重甲骑兵朝他们冲锋的时候,他们都可以出其不意地将其一枪带走。而这顿时间导致本来北方贵族一切顺利的进攻停滞了下来,非但没趁胜击垮南方军,反而给了帕拉敦纳翁贵族喘息准备的时间。
望着这一幕,伊凡阿森也神情凝固了起来,望着那面黑『色』的狐狸战旗,他立即认出了这支军队。
“莫利亚新军,查士丁尼,你终于出现了。”
第四十七章 最后的决战(上)
“又是你,查士丁尼!”认出了那支莫利亚新军,伊凡阿森脸上神『色』阴沉无比。在塞萨洛尼卡的时候他便已经见识过了那支军队的厉害,而这个时候其也果然成为了他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看来当初和查士丁尼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预感并没有错,那个希腊小子的确是他最大的敌人,也许自己犯的最大错误便是将其带到了伊洛凡沙皇面前。
可是伊凡阿森又怎么会因为这一点挫折放弃,今天他志在必得,为的便是彻底消灭眼前帕拉顿纳翁贵族军,并且还要将查士丁尼这个威胁彻底消灭在萌芽之中。
“命令唐古斯夫放箭!”
只见伊凡阿森的手此刻猛地劈下,而他麾下的贵族唐古斯夫随即组织起来他所统帅的弓箭手朝着莫利亚新军万箭齐发,无数箭矢在空中轻微摆动着,被尾羽保持着方向,接着呼啸落入了莫利亚新军的军阵之中。裹挟着劲风落下,声势惊人,而紧接着便是叮叮当当金属撞击的声音,原来早有准备的莫利亚士兵们早已经纷纷将手里的盾牌给举高,将箭矢遮挡了下来,只不过敌人的箭雨还是太密集了一些,终归无法做到完全地防护,何况他们还要应付涌来的敌人,只见还是有一批没有护甲盾牌遮护的士兵被『射』中了倒地,可是莫利亚新军却并没有因此而阵脚大『乱』或是惨叫声四起,受伤的士兵立即便有了来自意大利的雇佣军接替,伤亡者也都有妥善的安置。
这下即便是保加尔人弓箭的『射』速十分惊人,对面的莫利亚新军阵地依旧是不动如山,纵然是保加尔弓箭手再如何调整了方向和距离的,都无法寻找到眼前这支军队的破绽弱点。这一刻,北方贵族军的阵线猛地迟滞了下,已经给了毫无防备的帕拉敦纳翁贵族们喘息的时间。南方的士兵在短暂的惊恐里回复来后,却发现身边作为外邦人的希腊军队居然依旧顽强而密集地抵御着北方军的突击,屈辱感立即让有血『性』的战士主动回到了战场,终于渐渐扭转回了败退的困局。
而这一切,伊凡阿森自然看在眼中,渐渐不耐烦起来,而他身旁的唐古斯夫子爵也脸『色』难看,他万万没想到激烈的弓箭『射』击竟然无法攻破敌手,而眼看着战斗的主动权似乎渐渐朝向了南方军的一面。这让伊凡阿森终于忍耐不下去了。
“让施泰因那家伙动手,既然已经宣布向我效忠,那么也该让他出场了。”
只听年轻的大公冷然下令道,话音之中的威严令人不寒而栗。
于是,伊凡身旁的旗官,立即挥舞动手中的信号旗,并同时命令身旁的部下吹响号角。
不远处,随即在另一边带领一军的布尔托尼施泰因伯爵便听到对方给自己发的信号,这是赤『裸』『裸』的一条强硬的命令,使得这个男人此刻的脸上神『色』也有些无奈复杂。
“圣西里尔啊。看样子我真的一点拒绝的余地也没有了。”作为归顺过来的南方贵族,实际上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所以当初商谈的时候他便要求尽可能不要让他参与最后一战,也算是估计到了昔日同僚之情。但是如今胶着的战局令他别无选择,相比起日后遭到清算,他宁可不顾情面斩尽杀绝。
因此,原本还按兵不动的布尔加斯贵族军终于从营地开拔加入了战场。
“哈利路亚!”大队的士兵祈祷着组成了盾墙挺着一根根晃动的矛尖,朝着莫利亚新军的侧翼压了上去。他们的突然出现顿时间令战局再一次发生了变化。
而这一幕自然也被康诺丁伯爵与鲍里尔阿森他们看在眼里,立即下达命令派兵前去支援——尽管莫利亚新军不属于他们,可现在他们无疑是整个战场上南方军的主心骨,一旦莫利亚新军被消灭,那么整个战线都会崩溃。
“咚咚咚咚咚咚”
只听耳边传来了急速击鼓,这是骑兵进攻前的信号。布尔托尼斯坦因伯爵本人亲自翻上了战马的鞍上,只见他提起了锋利透着寒光的长矛亲自统领着自己辖下的保加尔重甲骑兵朝着莫利亚新军发起冲锋,而此刻,莫利亚新军却仍然在和正面的敌人缠斗根本无暇顾及。
不好?!
对此始料未及的鲍里尔阿森和康诺丁伯爵同时心中咯噔了一下,然而想要派兵阻击已然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这危急时刻,莫利亚新军的身后,早已经被预留下来的一支骑兵突然出现。随着信号,一鼓而出,迎向了冲刺过来的保加利亚骑手扑了上去。只见他们都骑着精良具装的战马,驰骋纵横的那一刻,马蹄声犹如战神发出骇人心魄的吼声,令进攻保加尔人也愣住了。
而他们眼前的敌人正是由查士丁尼率领的罗马帝国重甲骑兵,这些充当阿纳斯塔修斯大公亲卫的精锐骑兵此次也跟随着查士丁尼前来保加利亚,而直到这时方才被投入战场之中。
“与我携手共同击垮他们,杀——”
查士丁尼一声怒吼,而这些重骑兵人数虽少,可是他们与保加利亚人冲撞的那一刻却犹如一柄铁锤登时间便挤压粉碎了猝不及防的保加尔骑兵,瓦解了对方的冲击。
这使得一时间溃不成军的保加利亚骑兵翻身溃退而逃,甚至被杀破了胆的骑手跨着战马朝己方阵地而去,冲散了北方贵族军的士兵。而这再一次给了撒琉乌斯和他的重甲骑兵队进攻的机会。
“杀——”手持钉头锤的查士丁尼一马当先冲了上去,抡翻了一名不知姓名的保加尔贵族武士,当即毙命。这一幕顿时令不敢相信这一切的保加尔士兵吓得屁滚『尿』流,随即放弃了和莫利亚新军的颤抖转身想逃走,可查士丁尼又怎么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很快便追了上去截断了对方的退路。
“守御,守御!”随着这一声声的回应,士兵们早已经顾不上再和莫利亚新军纠缠,他们赶紧组成了刺猬阵以求正面对着扑来的重甲骑兵,很快一面抵挡骑兵突袭的矛尖之墙形成。
而扑来的罗马骑兵面对保加尔人采取了原地守御的姿态自然不会蠢到主动上前进攻而是取下腰间的复合弓张弓搭箭朝着保加利亚士兵『射』了过去。这些精锐的骑手不禁熟练掌握着法兰克骑士的作战方式和骑术,对帝国长期和游牧民族交战习成的骑『射』功夫也没有丝毫撂下。
可这却成了保加利亚士兵苦不堪言的噩梦,面对倾如雨下的箭雨这些不敢分开的步兵只能将他们的战线收拢起来,举着盾牌抵挡弓箭『射』击,不一会变成为乐一只庞大的刺猬。,而无论是弓箭『射』在盾牌上的声音,还是士兵的喊叫声,又或是马蹄的振动声,哪怕是滚滚的烟尘,此刻都在折磨着这些下层士兵的神经。
而正因如此,惶恐不安的保加利亚人终究不如莫利亚新军整齐有素,本来严密的刺猬阵终于『露』出了一丝空隙疏漏,而这自然不会被久经沙场的查士丁尼给漏看掉。随即许多帝国的骑兵在这一颗在查士丁尼的带领下,高呼着的口号,再一次组成了之前对付马扎尔人时的骑墙,朝着保加尔士兵的密集长矛狠狠地压了上去。
而如此巨大的声势之下,大地仿佛在颤抖,如此精锐的一支具装骑兵居然迸发如此巨大的威力,使得保加尔重骑兵很迅速地丢弃步兵,仓皇而去,而这样无疑更加沉重打击了保加利亚士兵的士气。随即在重骑兵组成的墙式冲锋之下,土崩瓦解的保加利亚战士犹如丧家之犬一般仓皇而逃、
这一刻,原本还占据绝对优势的北方军方寸大『乱』,前排溃逃的士兵与后面跟进的士兵冲在了一起,令整支军队都似乎摇摇欲坠。
而这一切落入了康诺丁伯爵和鲍里尔阿森两人的眼里使得两人任何抗拒立即命令手下其他的贵族急忙驰马,发起对北方军的全面反攻。
接着,乔瓦尼对着下面打出了突击的彩『色』旗帜!
这一刻士气大涨的南方军呼喊着剿灭叛军的口号向眼前的北方士兵发起了猛攻,伴随着许多保加利亚轻骑兵的掩护跟进。登时间便将已经处于混『乱』的塞米乌姆贵族军杀得大败亏输,丢盔卸甲。
“杀过去!”只听帕拉敦纳翁贵族的呼喝此起彼伏!他们似乎完全没有了刚才那一刻的惶恐与不安,这一刻仿佛是他们力挽狂澜一般立即冲到了最前面追杀逃散的敌军抢掠战利品和俘虏。
然而对此,查士丁尼似乎无动于衷,根本没有将那些南方贵族抢功劳的嘴脸放在心上,而他此刻却在警惕地提防着周围其他的地方。
而果然,查士丁尼看到帕拉敦纳翁贵族军已经快要『逼』近伊凡阿森所在的营地的时候,反攻和抵抗也突然更加疯狂起来。本以为可以兴高采烈拿下最后的胜利果实的南方贵族登时间脸『色』大『乱』,原来刚才逃窜的北方军又回马杀了过来,同时侧翼两个方向又有两支不知来历的军队突然加入战场——是来自基辅罗斯的雇佣军!看来不只是马扎尔人,伊凡阿森还有另外其他的后招,这样一支雇佣军作为预备队无疑十分危险的,可是只见那些手持战斧的罗斯人猛然间加入战场的一刻,战争的天平便有一次发生了变化。
罗斯士兵挥舞着大斧头上砍骑兵下劈马腿,来者任何,无论骑兵还是步兵无人能够抵挡住这些疯子一般的狂战士一击之力。
唯有南方军的箭手,竭尽全力地反复拉弓『射』箭,直到很多人累到精疲力尽,就才勉强稳住了阵线,可饶是如此忍受着箭雨的不断打击,罗斯雇佣军还是坚忍地推进着,硬生生把追上来的帕拉敦纳翁军队给击垮并包围了起来。
而在小山坡上看着这一幕,伊凡阿森的脸上神情阴恻,冷冷地说道:
“本来是给查士丁尼准备的,结果你们几个不眨眼的居然自己撞了进来,既然是自己送死便怪不得旁人了。”
而这时候,天空中不知何时阴云密布,激烈的战斗之下谁也没有察觉,知道雨水拍打在所有人的铠甲上,人们这才发现天——下雨了。
而雨水落下的同时,回身将南方军反包围的北方军在伊凡阿森的命令下展开了对其不留活口的残酷绞杀,很快,两名南方贵族所率领追击的军队便全军覆没于伊凡阿森布置的埋伏圈之中。而这一幕被所有其他帕拉敦纳翁贵族所看见无不胆寒。
他们太大意了,居然以为依靠查士丁尼手下的希腊人就可以扭转颓势击败强大的北方军,可实际上他们根本不是伊凡阿森的对手。
“上帝啊!”终于有人胆怯了,喃喃自语起来,可是此时乌云卷积,暴雨直下,将士兵们的脚下的泥浆和雨花不断炸裂,洗刷尽一切的血『性』,令所有人都没有因为这残酷的战争心怀怜悯停止自己手中的暴行。
只见士兵在泥水里厮打翻滚,任凭着身体被刀剑削得支离破碎,被长枪贯穿的肚破肠流,或是被钉头锤砸的脑浆迸裂,依旧在疯狂作战,挥师过来的南北军双方,迎着越来越大的雨势彼此交锋倾轧陷于了胶着状态。
而双方在这一刻,无论是士兵还是指挥官都陷入了临界值,沉默不语只静静地望着战场,伤亡已经不再有任何意义,它只是一个数字,查士丁尼和伊凡阿森只在意的是对方何时因为这个数字的上升而犯下错误而最终陷入被动。双方都陷入了鏖战,这无疑不是一个好兆头,因为大多数指挥官都不愿意陷入这样的战局,毕竟战局千变万化,拖得越久越有可能出差错。不过现在,伊凡阿森虽然心中焦躁,但是却并不认为自己会输。他可要比查士丁尼更加了解保加尔人,再这样下去,即便是莫利亚新军能支撑得住,那些软弱的帕拉敦纳翁贵族也难以维系下去了。更何况,伊凡阿森还有最后一道王牌没有动用,时间已经快到了正午,这个时候,约诺什和约翰阿森他们率领的马扎尔骑兵也该到了。
这场胜利终将属于我!伊凡阿森冷冷望着远处那面黑『色』的狐狸战旗,在心中狠狠地说道。而正当此刻,远处的彼方,粗犷的号角声来自远天被吹响,令战场上所有人的心一下子似乎被揪扯了过去,时间仿佛在这一刻也凝固住了。
……
……
……
第四十八章 最后的决战(中)
“呜呜呜呜——”
战场上突兀响起的号角声吸引了战场上所有人的注意,这种粗犷的音调很明显不属于保加尔军队的风格,而是带有北方草原民族的特『色』。这立即吸引了伊凡阿森还有查士丁尼以及康诺丁伯爵还有鲍里尔阿森所有战场上大人物的注意,而这一刻,他们脸上神情也各自有各自的不同。
在这时,听到了这个号角声的伊凡阿森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容——那些家伙终于抵达了,他等待已久的马扎尔雇佣军终于出现了。之所以至今还在坚持与南方军进行鏖战也正是这个原因,为的便是会同抵达战场马扎尔雇佣军对帕拉敦纳翁贵族发起最后的合围。
这一次,他们一个也别想逃!
无论是鲍里尔阿森还是康诺丁亦或是那个危险的希腊小子——此刻,这位年轻的保加利亚大公志在必得。他特地选择了此处作为最后的战场便是为了如此,一马平川的草原是骑兵最完美的战场,他可以确信南方军一旦溃散,无论是鲍里尔阿森他们还是查士丁尼绝对一个也逃不出马扎尔骑兵的死亡收割。
于是乎,随着伊凡阿森冷酷的命令下达,得知了援军抵达的保加利亚北方贵族军犹如打了一剂强心针,奋力再一次朝着面临着形势岌岌可危的南方军而去,势要一鼓作气彻底击垮帕拉敦纳翁人的防御。
而此刻雨势愈急,冲刷着地面上的血腥,也浸透了士卒的征衣,只听呼啸的狂风此刻正呼啸着,使得朝着这里扑来的北方军声势犹如千军万马一般,而这使得一部分南方军终于有些挨不住了。他们本来就因为之前的鏖战精疲力竭,现在敌人似乎又有一支援军出现令他们这下彻底绝望了。
只见有士兵抛下了手中的武器仓皇想要逃离战场,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走出去几步,便只觉眼前寒光一闪紧接着脖颈一凉,他的脑袋便飞旋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弧线落在了地上。这一幕令群氓胆寒,而挥剑立马在他们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查士丁尼。他毫不犹豫斩杀逃兵的举动顿时间令本来『骚』动的战阵变得鸦雀无声,可是这并非是什么好事,因为此时此刻身为外人的查士丁尼做出的这样的举动稍有不慎便可能引起更大的反弹。一时间无论是南方军的贵族还是查士丁尼身旁的护卫都不由紧张了起来。
可这时不慌不忙的查士丁尼却反而从战马上跳了下来,轻蔑地看着其他保加尔的士兵,那些被吓破了胆的骑手和步卒。“你们时常面前背后嘲笑眼中的希腊人指挥耍弄一些小聪明,实际上胆怯懦弱”他道,“可现在那你们这些‘勇敢的猛士’比我多出了什么?”
“我只看到了一群没卵子的人忘记了自己的荣誉丢盔卸甲想要逃走!难道这才是保加利亚军队真实的面貌吗?我可记得不应该是这样的诸位……当年你们在卡洛扬沙皇的带领下让拉丁人闻风丧胆的气势现在到哪里去了?”查士丁尼厉声喝问道,声若洪雷,而他的话大大羞辱了身后这些保加尔士兵,他们从惶恐之中挣扎了出来,终于有些冷静,眼睛里面又重新有了一些战意。
而查士丁尼也随即恰到好处地趁热打铁道:“想一想现在马扎尔人南下会带来什么,连你们北方的同胞都要准备将你们赶尽杀绝,更不要说那些游牧民了。他们会如何对待你们村庄你们的家人,你们想过没有!现在还有谁要临阵脱逃!站出来!”只见查士丁尼高举起来沉重的阔剑扫视过面前每一个士兵的眼睛。
这些本来还颤抖恐惧的眼睛在这一刻也渐渐稳定了下来,变得坚毅,很明显对这些士兵而言激将法是最有效的。
“我不会高呼保加利亚万岁,因为我不是保加尔人。”查士丁尼告诉他们,“而同样此刻你们也不必要高呼王国或者是鲍里尔大公万岁。现在马扎尔人要洗劫的是你们的城市,要撞开的是你们的城门,与你们对垒的北方贵族要占领的是你们的地盘。如今的你们是在为自己而战,就和我一样。现在跟我一起来,宰了那些想要染指我们东西的狗杂种就对了!!”查士丁尼拨转马头,朝突击口冲去。他认为他们跟了过来,却始终不敢回头。实际上这是一种冒险,一旦保加利亚军队因为意外而崩溃,那么他之前布置的一切可就付之东流了。
可是最终查士丁尼的这一番话还是起了效用,只看有位保加尔的小贵族不戴头盔便上马加入了查士丁尼,紧接着又是两个战士长还有他们的部下一声不吭地跟进。跟在查士丁尼身后的保加利亚人越来越多。
只见重新汇聚起来的南方军不再是之前的胆怯,他们快速突进与面前同样扑来的北方军厮杀碰撞到了一块儿。
而此时刻,由于大雨滂沱,地面『潮』湿滑溜,半是烂泥,半是血水。以至于骑兵的马随时可能会绊了一下,蹄子打滑,使得自己的主人站不稳滚落马鞍,所有人无论是贵族还是士兵都不得不选择徒步作战,而双方都在同时呐喊道:“圣西里尔万岁!”组成矛头阵形飞『射』而出,挥舞着剑刃刺穿了眼前敌人的胸膛,可却不知他们信仰的主保圣人究竟在庇佑着谁。
……
……
……
而与此同时,随着战局一步步进入白热化,在另一边,伊凡阿森此时也亲自披挂上阵,这一战是决定保加利亚王国命运的一战,虽然不擅长骑『射』,但是这位年轻的大公还是决定要亲自出马。毕竟就目前而言,战局已经是压倒『性』的优势,本身北方军战斗力就搞数量也多,加上马扎尔骑兵的支援在这种一马平川的地形上,在伊凡大公看来,即便查士丁尼还有什么计划也休想在翻盘了。
“唐古斯夫,让约翰阿森他们从侧翼冲击那支希腊军队,只要冲垮他们一切便可以结束了。”已经看出查士丁尼和他的莫利亚新军已然成为帕拉敦纳翁贵族军的主心骨,所以伊凡阿森决定来一个擒贼先擒王。
于是,在伊凡阿森的命令下,身旁的掌旗官立即挥动起战旗向远方正朝这里接近过来的马扎尔雇佣军示意进攻。如今的南方军虽然有强悍的希腊军队援助,可是毕竟寡不敌众,一旦马扎尔骑兵被投入战斗战局便可以直接分出胜负。
望着这一切,只听伊凡阿森一个人微微冷笑着低声道:
“看来这一次是我赢了呢,查士丁尼——你终究只是一只会耍小聪明的狐狸罢了。”
犹如像一个得胜的孩子一般嘴角扬起胜利者的微笑,伊凡阿森这一刻心里仿佛一块大石头被移开了一把,因为他知道这一切结束之后,查士丁尼便将不足为虑。可不知为何,想到此处,他却有些惆怅,也许是因为少了一个真正能算的上对手的人吧!
可正当他志得意满地以为自己可以率领军队和马扎尔骑兵展开合围彻底击垮南方军的时候远处行进之中的那支马扎尔雇佣军却似乎有些不对劲。
“你们看!”
只听一声惊呼,在人们的视线之中信号旗挥动之后那支马扎尔骑兵突然加速进发,可是却不是朝着南方军发起进攻,而是朝着他们这里高速突进过来。
这太反常了?难道说是约翰那家伙把信号旗看错了没告诉那群马扎尔人吗?
心中第一个念头冒出来的便是这个,只以为是传令有误的伊凡阿森随即命令身旁的掌旗官再一次互动令旗。可是却仍然毫无反应,朝这里进发的马扎尔军队根本没有转向的意思,而是长驱直入在没有任何人阻拦的情况下迅速接近。
而这终于令伊凡大公和他身旁的其他北方贵族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唐古斯夫,信号旗没有错吧?”
“没有任何错误,殿下,我们是在命令马扎尔人进攻地方侧翼的。”
“这群家伙究竟是想要干什么,约翰阿森那家伙呢?为什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越发感觉到不妙,伊凡此刻忽然感觉到心中升起了一丝莫名的不安。而其他的贵族们也同样警惕地望着正朝着这里来的马扎尔雇佣军。
“殿下,我们应该派兵拦住他们,这太不对劲了。”
“没错,那些马扎尔人似乎有些不太对头。”
虽然远远望去看着旌旗蔽空,朝这里进发的马扎尔骑兵衣甲穿戴都没有任何的问题,但是保险起见再加上心中的潜意识里的不安,伊凡阿森也随即点了点头,毕竟一切事情还是谨慎一些才好。随即他派人下令,让距离中军最近的第四兵团展开阻挡住马扎尔骑兵的去路确认一下他们究竟有什么意图。
……
另一边,在得到了伊凡阿森那边信号的保加利亚第四兵团随即奉命出动挡住了正朝着他们这里接近过来的马扎尔人去路。
然而负责守卫这里的贵族却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正朝着这里降临,而是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些野蛮的家伙连命令信号也分不清楚吧!”
但当他进入战场的时候,眼前接下来的一幕却随即让他完全说不出话来——
只见马扎尔人的军队顺着平原而来,浩浩『荡』『荡』足有数千人之多,汇聚成庞大的阵势,一鼓作气如飓风般压向了他所在的营地。尤其是此时下着大雨,马蹄声踩踏在泥泞的道路上发出的声音更是声势浩大。莫名之间,一种油然而生的恐惧和压迫感令这名保加尔贵族有些喘不过气来。
“快点停下来,伊凡殿下命令你们立即停下来不准上前,听着立即停下不准上前!”
被派遣上去的传令斥候这时飞马而去扯着嗓子朝着往这里赶来的马扎尔骑兵大吼道,可是他的话音,一支凌厉的弓箭便划破了天空裹挟着劲风『射』来,猝不及防之间便『射』穿了那名斥候的咽喉。
“聒噪——”
马扎尔骑兵之中一个冰冷沙哑的声音这时忽然响起,而紧接着骑兵阵之中便猛烈『射』出了一阵致命的箭簇往保加利亚人而去,最先头的保加尔士兵猝不及防,虽然他们大部分人还拉着开满的弓弦作为威慑警告,可是他们还是没有想到本应该作为友军的马扎尔人竟然主动对他们发起袭击,随即伤亡一片。
而几乎与『射』出箭簇一样迅速。展开楔形阵型的这支“马扎尔骑兵”,高举着骑枪,在暴雨之中一列列唱着圣歌,往被第一波弓箭『射』懵了的保加利亚士兵阵地猛冲而来。而这一刻,守卫再次的保加尔贵族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只见他捡起了地上刚才飞『射』过来的弓箭,看着这支白『色』箭矢的型制这才恍然大悟,随即大惊失『色』地吼道:
“他们不是马扎尔人,告诉伊凡殿下,我们中计了,这些来历不明的家伙不是我们的人。立即列阵阻挡住他们。”
身为北方贵族他和马扎尔人打得交道再多不过,很熟悉对方的战术以及其他军备上的细节,根据他的认知,马扎尔人使用的弓箭绝对不是这种突厥人风格型制的,因为这种重箭根本不是马扎尔马弓可以『射』出去的,而从这一点看他便可以保证对面的这群“马扎尔骑兵”绝对另有面目。
而不管怎样对方显然不怀好意,明显是奔着伊凡殿下那里取得,望着来势汹汹的对面骑兵,保加利亚士兵连忙组成盾墙企图构建起防线抵御住敌军的冲锋。
同时在此刻,见保加尔人终于反应过来,这数千名“马扎尔人骑兵”也不再继续伪装下去脱去了他们身上马扎尔人的衣甲旗帜,『露』出了他们的真面目。
只见在这一刻,一面无比起眼的双头鹰战旗赫然出现在了保加利亚北方军的军阵中心地带,而此时『露』出真面目的瓦达瑞泰骑兵扬着钉锤和骑矛,在狂风暴雨之中马蹄阵阵如雷,分几路杀出扑向了完全毫无防备的保加利亚人而去。
第四十九章 最后的决战(中)
伪装成马扎尔骑兵骗过了塞尔米乌姆贵族军的层层防御,直到距离伊凡阿森所在的中军大营咫尺之遥瓦达瑞泰骑兵这才原形毕『露』。而保加尔军队这才反应过来组织防御却已经为时已晚了。
只见在塞米乌斯的带领下,瓦达瑞泰人此刻全力朝着慌『乱』分散的保加利亚军队发起冲锋。此刻的他们已经和在弗拉查堡的时候大不一样,除了精良的装备之外还有从马扎尔雇佣军那里缴获的良马,以逸击劳,在这一刻保加利亚军队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抵挡的了他们的进攻。
而负责防御的是塞尔米乌姆人的第四军团,由于他们本身在之前进攻南方军的时候便死伤惨重才安排到后方的,因此根本无力阻挡驰骋起来的瓦达瑞泰骑兵,在战场上奔跑的骑兵是无敌的存在。
当骑兵到达面前的那一刻,大地仿佛在颤抖,而冲锋的重骑兵突入保加尔人的战阵犹如在塞尔米乌姆贵族军“腰部”被狠狠扎上一剑,只见死伤惨重的保加利亚士兵紧接着便随之崩溃四散而逃。
最先崩溃的,便是负责指挥这里的大小贵族,他们眼看着根本不是来势汹汹的瓦达瑞泰人的对手立即毫不犹豫放弃了自己的部下,而后眼看着那些骑马贵族抛弃他们这些可怜人而去,被吓破了胆的步兵丢弃了武器和旗帜,没命四处『乱』跑,即便是还有人想要去抵抗下去,但是阵型被冲散已然无能为力。这一刻,骑兵轻易地冲杀了进来肆意用手中的骑枪绞杀贯穿眼前的一切,一个接着一个,惊慌失措的保加利亚士兵像是田地里被割倒的庄稼,瞬间死伤一片哀嚎遍野。
而目睹了这一幕的伊凡阿森脸『色』此刻无比难看,即便是他再如何想要下令严惩临阵脱逃者也无济于事。而现在他的主力还在与正面的南方军以及莫利亚新军缠斗在一起。而面对瓦达瑞泰骑兵,他根本无计可施、在马蹄声如一片雷霆般的响动之中,惶恐不安的北方贵族们纷纷扭头望着伊凡阿森看去——他们本以为这是来助他们结束这场内战的马扎尔雇佣军,却不成想最后被撞得七零八碎的却是他们,这些瓦达瑞泰骑兵对保加尔士兵的优势是压倒『性』,只见士兵成片成片倒伏而下,惨嚎声不绝于耳。
而后方的不稳也立即影响到了正面的作战北方军的战力,虽然不清楚究竟怎么回事,可是后面传来的厮杀声显然是大本营遭遇到了偷袭,一时间人心惶惶的北方军又那里还有心思继续作战下去。
反观另一边,在看见战局局势突发急变后的帕拉敦纳翁贵族军登时间士气高涨,而本来就已经抱着必死决心的士兵们更是在查士丁尼的带领下朝着迟疑的敌方主动发起了进攻
“全军前进!”正面阵线上,在黑『色』野狐战旗之下,查士丁尼挥剑直指,所到之处无不望风披靡。包括指挥右翼的撒琉乌斯,还有左翼的保加利亚南方军,几乎同时都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在查士丁尼的一声令下展开了突击,势要消灭眼前所有人,来一报之前胸臆之中的一口恶气。
这一刻,在两条战线上。帕拉敦纳翁和莫利亚联军攻于外、而瓦达瑞泰人率领的骑兵攻于内,遥相呼应彼此配合牵制着敌军,转瞬间便击破了之前看似固若金汤的塞尔米乌姆贵族军的方向。
已经被冲散了的北方贵族军这下分散在一马平川的草原上,被驰骋而来的骑兵任意屠杀,原本自己挑好的决战地点此刻反而成为了自己的坟场。眼看着被困在其间的大批己方士兵被敌方使用长矛、刀剑、钉锤疯狂攻击,伤亡殆尽,目睹这一幕的伊凡阿森只觉得无限讽刺。
而这时,他的耳边也传来了身旁其他贵族惊惶的声音。
“第四军团溃灭!”
“唐古斯夫伯爵麾下的贵族骑兵已经全军覆没!”
“我军后备的部队,也被击溃了!”
“我们输定了!现在还是走为上计,要不然的话就真的在劫难逃了。”
塞尔米乌姆贵族们哀嚎着不知所措,他们本以为可以全歼对方,然而此刻被围猎的对象却是他们。之前他们还在兴高采烈地谈论着如何瓜分南方人的财产和领地,而现在连自己的『性』命也岌岌可危,心中此刻唯一想的便是如何逃离这个该死的鬼地方。
而另一边,伊凡阿森也抿起了下嘴唇,眼睛里面此时空旷旷似的兀自出神,而这位年轻的大公此刻一言不发,心如死灰。
望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才不过短短一个时辰的战斗,战局便被直接扭转了。他本以为可以给予对方最后一击,可不曾想却应验在了自己身上。
而这时方才能够近距离看清楚那些之前假扮马扎尔骑兵的人,伊凡阿森这时方才认出了对方。
是瓦达瑞泰人?!可是他们不是被流放到了弗拉查堡那里被看管起来了吗?
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恍然大悟的伊凡阿森双眼充血,咬牙切齿望向了那面黑『色』狐狸的战旗,压低声音怒吼着那个名字。
“查士丁尼!”
难怪之前明明已经抵达了这里,那个希腊小子却一点动作也没有,原来是去了弗拉查堡。那么这也就意味着约翰阿森和约诺什那数千人的马扎尔骑兵也是凶多吉少了。
尽管不愿意相信,可是这却是唯一可以解释目前所发生的这一幕的可能。毕竟那只莫利亚的小狐狸总是能够所处一些让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情。
这下战线彻底被击垮,而在其他北方贵族请求撤退的催促下握着鞭梢的手在颤抖着,看着下面整个战场上烟尘滚滚,他的精锐士兵挨个被踏翻杀死,伊凡阿森也近乎崩溃,耳边唯有徘徊着哀鸣着,在无助和绝望中他只能选择下令撤退,可是心中却不认为对方会给自己逃离的机会。
第五十章 最终的决战(下)
兵败如山倒,在伊凡阿森绝望地不得不选择下令全军撤退之后,北方军便不可避免地土崩瓦解。根本谈不上有秩序的撤退而是大批的溃逃,而这些仓皇逃窜的士兵也已然成为了骑兵随意屠杀的对象,在这种空旷旷的平原地形之中,根本没有步兵能够躲藏的容身之地。
而这实际上有一半是由于伊凡阿森故意为之的选择,因为直觉告诉他想要轻易离开是不可能的,他知道康诺丁伯爵是最向将他杀之而后快的人,而那只莫利亚的小狐狸也不是省油的灯,因此他宁可放任自己麾下的士兵被抛弃被消灭。
可是此时帕拉敦纳翁和瓦达瑞泰的联军依旧在穷追不舍,意图显而易见,那便是将塞尔米乌姆贵族军全部消灭,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内战。
原本的追杀者此刻却颠倒了身份变成了那个仓皇而逃的人,见四面八方都是敌人,这时候北方军贵族也叫苦不迭。而首先,便是之前投靠北方军的布尔托尼施泰因伯爵居然再一次展现了他两面三刀的本『性』居然直接率领着自己的军队逃出战场坐视对北方军至关重要的西北方要道被瓦达瑞泰骑兵切断。
此时此刻,塞尔米乌姆贵族们绝望发现,他们已经陷入了四面八方敌人的合围,而溃逃之下,他们甚至没有组织溃兵继续抵抗的能力。
难道说真的没有了转机了吗?!
惶恐不安的贵族们望着眼前这令人绝望的一幕,心中的无力感油然而生。而这时候,已经有人心中萌生了投降的念头,虽说南北方贵族之争激烈,相互矛盾重重,可是比起『性』命其他的一切都已经不重要。荣誉感、忠诚甚至尊严,只要能够活下去这些都可以被抛弃。只要将伊凡阿森献出来的话,鲍里尔大公一定可以赦免他们的。这个想法不只是一个两个人会有,在北方贵族看来伊凡本人本身便是他们推出来的傀儡,而现在既然他已经没用了,那么便可以抛弃了。
可是当贵族们把目光转回到之前几乎要将其遗忘到一边的伊凡阿森的时候,却发现此刻那位年轻的大公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伊凡大公呢?!”
“他去了哪里,怎么会突然消失不见了?”
“他逃走了,那个小子居然逃走了!”
倒吸了一口冷气的北方贵族们万万没想到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伊凡阿森居然逃走了!这可大事不妙。只觉得头皮发麻,贵族们也不禁急躁了起来。如果要是伊凡阿森死了的话他们都不会这么着急,可现在他完全没有了行踪,那么他们拿什么当做是取信于鲍里尔大公的投名状。说不定反而会被对方看作是故意窝藏,只怕到时候有口难辩,反倒是被帕拉敦纳翁贵族抓住把柄落井下石。
“追,立即快把他抓回来!那个小子是想要害死我们。”
一名贵族尖叫着吼道,气急败坏,此时的他们哪里还有对伊凡阿森半点的恭敬,完全原形毕『露』。然而谁又会真的这样去做,如今局势一片混『乱』,他们到那里去找人去。
而这一幕此刻尽收于伊凡阿森的眼中,昔日的大公如今却乔装成一名普通的士兵混入在在人群之中,望着那些薄凉的人,伊凡其实早就已经猜到会是这样,一旦没有了利益那些家伙便会毫不犹豫把他推出来当牺牲品。所以之前他早有准备,而现在只需要暗中观察等待逃离这里的时机。
尽管说这一次他的确败的十分彻底,可是伊凡阿森并不气馁,只要还有着这一条命他终有一天还是会东山再起。只不过现在眼前这些北方贵族是绝对信不过了,而且经过这次大战元气大伤的塞尔米乌姆贵族也显然指望不上,至于前往南方也是死路一条,那么唯一的办法便是从这里离开经海上前往基辅罗斯。这是他想到的唯一出路了,在那里凭借着自己之前布置下的人脉,只要好好经营,多则十年少则五年他绝对可以卷土重来东山再起。
至于鲍里尔阿森,他不足为虑,不过是康诺丁伯爵利用的提线木偶却不自知罢了——唯一要忌惮的只有查士丁尼一个人。五年十年伊凡阿森有信心夺回今天失去的一切,可是五年十年之后查士丁尼会企及到什么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伊凡也不管想象。
而回身望着那面黑『色』的狐狸战旗,重新回过神来的伊凡冷冷地在心中道:
“查士丁尼,这笔账我迟早要和你算清楚的,不过在此之前你可别被别人给干掉——但愿你已经康诺丁那家伙小心提防,狮子永远不畏惧别的猛兽的獠牙,可是却必须小心蛇的毒牙。这一切结束之后,那个家伙是不会放任你带着瓦达瑞泰人就这样安然离开这里的。”
而就在这时,原本就要被包饺子团灭的北方贵族眼看着四面八方的敌军要将他们吞噬,忽然在他们的东北方向,原本那里的瓦达瑞泰骑兵却居然不知为什么空出了一道口子,而那犹如一面象征着生存的大门,立即令溃逃求生的北方军士兵奋不顾身望着那里逃窜而去。望着这一幕,塞尔米乌姆贵族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敌人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显然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陷阱,仿佛是在故意吸引他们走那里自投罗网似的。可当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其他溃逃的士兵安然朝着那里逃走,这些贵族们却又不得不心动。因为再不行动的话,后面南方军就要追上来了,一旦那些死敌杀上来的话,那么他们必然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拼一把吧!继续留在这里也是一个死,说不定那里真的是一条出路。”
不只是谁大喊了一句,顿时间贵族们身后的那些士兵们也纷纷响应——谁也不想在这里等死啊!而贵族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似乎眼神之中也有着挣扎的意思,可最终却不得不屈服了。因为若是他们拒绝的话,那么身旁这些千百名为了求生的士兵便会要了他们的命。
而这一刻,当北方贵族们下命令撤退,这场决战,胜负在此刻也已经彻底见了分晓……
……
……
……
第五十一章 死里逃生的伊凡
争先恐后的塞尔米乌姆贵族们此刻已经管不了许多,他们只想离开这个该死的鬼地方,一想到他们之前还在疯狂追击南方贵族,而现在沦落到这种地步,他们也是心有惶惶。
尽管对瓦达瑞泰骑兵莫名其妙让开出路的举动很是不解,可是现在这些贵族们也已经顾不得许多了,现在他们心中所想的便只有只要活下去日后便可以东山再起。
于是乎,不顾一切的他们纷纷往那里涌去,似乎一点也不担心那是一个早已准备好的陷阱。
可是实际上这些贵族们却心知肚明这可能是对面故意为之,但是此时此刻他们别无选择了。就像是溺水之人哪怕是眼前有一根稻草他们也会死死抓住的。更何况,这些人其实内心深处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那便是说不定自己可以牺牲旁人成为一条漏网之鱼。
所以,不少北方贵族们都这样随波逐流会同溃逃战败的士兵往最后的一条出路仓皇而去。
然而,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却是,这一路上无序逃窜的塞尔米乌姆人竟然一点也没有遭遇到两边瓦达瑞泰骑兵的追击『骚』扰,就这样放任自流地看着北方贵族军安然地撤离战场。
而后方,方才追击上来的南方军根本已经来不及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失去了这一次彻底消灭北方军的大好时机。
“那些瓦达瑞泰人在干什么,他们为什么不拦住那些北方佬!”
“可恶,就差一点点我们就可以追上了。他们根本是故意这样做的。”
气急败坏的帕拉敦纳翁贵族在后面大声怒吼着,可是没有人理睬。而当他们又想要去找指挥瓦达瑞泰骑兵的查士丁尼,却发现不知何时那个希腊年轻人居然也不见了踪影。人们无不为之扼腕叹息,没有了瓦达瑞泰人来去如风的优势,那么继续追击下去的话也显然不会再有什么战果了。
心中充满了不安,可是这些保加利亚贵族们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毕竟他们明白这些瓦达瑞泰人当初和自己有过很深的过节,此时他们也不敢太过于撕破脸皮。
可是唯独此时,骑在马上望着塞尔米乌姆贵族安全撤出战场,康诺丁伯爵脸上的神情却似乎很淡定,并没有意外或是遗憾的意思。男人似乎猜到了什么,这时候嘴角边微微扬起,可是却并没有说什么。
……
……
……
而在另一边,之前消失不见的查士丁尼此时却正带领着阿尔斯兰还有随从的数百名突厥骑兵出现在了塞尔米乌姆贵族撤退出来的山口之外,隐蔽在树丛之中冷眼旁观着冷眼旁观着对方这一刻狼狈不堪的窘迫模样。
只见丢盔卸甲的北方军这一次伤亡大半,溃逃投降不计其数,经过这样一场惨败,就算塞尔米乌姆贵族没有主力全军覆没也是元气大伤,只怕即便回到北方老巢也再也掀不起什么浪来了。
只是,此刻在查士丁尼的身旁,阿尔斯兰却十分不解地望着查士丁尼问道:“查士丁尼大人,您为什么就这样把他们放了?难道不是趁机一劳永逸把他们消灭更好么?”
“更好么?那只是对保加尔人来说是这样,而我要是真的对眼前这些家伙赶尽杀绝的话,一劳永逸的只会是帕拉敦纳翁人,而非我。这种为他人火中取粟的事情我可不会去干。”查士丁尼慵懒地伸了伸懒腰,饶有兴致地望着下方的一切。
“无论是伊凡阿森控制的保加利亚还是鲍里尔阿森控制的保加利亚,对帝国而言,分裂乃至被吞并的保加利亚才是好保加利亚。康诺丁自以为可以假手于我借刀杀人,但是我又怎么会让他如意呢?”查士丁尼冷笑道,他当然看出与自己合作的那个男人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而他自然有自己寻找好的退路。
“那么我们现在在这里干什么呢?”既然不是来追击斩草除根的,阿尔斯兰也不禁好奇查士丁尼为什么要冒着潜在的危险到这里来,似乎是在等什么的样子。
而查士丁尼耸了耸肩说道:“阿尔斯兰,我们现在只需要等待就好了。蜜罐寻找蜂巢是不需要自己去搜寻的,只需要等待蜂鸟自己来指引就行了。”
……
这些北方贵族尽管已经元气大伤,可是回到北方老巢之后足够让保加利亚在头疼一阵子了。而这一段期间无疑便会为他接下来在马其顿站稳跟脚争取时间。
固然这场内战看来胜负已经揭晓,鲍里尔阿森也将如愿登上沙皇之位,然而想要安稳坐上却没那么容易。北方贵族与伊凡阿森彻底与胜利的宝座失之交臂岂会善罢甘休坐以待毙。等待这些权力斗争失败者的会是什么可想而知——毕竟保加利亚可是继承了拜占庭帝国那一套优良的内斗传统的。
正说间,这时下方的保加利亚军队之中忽然传来了一阵『骚』动。原来是保加尔人之间自己出现了争执。
如今这群垂头丧气的贵族们已然不再是之前那个牢不可破的同盟了,只见贵族们之间的矛盾也因为这场战败凸现出来,他们相互之间指责各自推诿。仿佛这样之前的惨败就好似没有了似的,而最后,这些贵族们却又不约而同地将怨恨全部转移向了一个人——那就是之前还被他们尊奉为主人的伊凡阿森。
“这个胆小的懦夫居然就这样扔下了我们逃走了,圣西里尔在上,我哪怕是死了也会在坟墓中继续诅咒他的。”
“我们就不应该相信那个小子,全是因为受了他的蛊『惑』我们才会一头扎进南方佬的陷阱当中的。”
“没错,这下我们彻底输了,输得干干净净。妈的!”
“但愿他已经死了……要不然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只能说但愿如此,可关键的是之前我们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去了哪!”
咆哮起来的贵族们几乎已经无法自制,他们只能这样歇斯底里地去诅咒去憎恨,将这些责任一股脑全部推到了伊凡阿森的身上,简直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这讽刺的一幕自然落入查士丁尼的眼里,可同样也被隐藏在暗处乔装打扮的伊凡阿森尽收眼底。
而此刻这个年轻的大公则在心中冷哼的了一声,本来他便已经晓得这些贵族们的德行是什么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他们本来就是在互相利用着对方的,无可厚非。
只是,再依靠他们东山再起显然是不怎么现实的了,而既然已经脱离了危险那么差不多也可以离开这里了。
伊凡下定了决心,虽然假扮那成士兵可是终归还是有些不保险的,为了安全起见的他随即假装接受便中途之间脱离了行军的队伍,而他自然也没有被其他的士兵注意到,毕竟战败的部队逃跑开小差已经是很寻常不多的事情了。可是伊凡阿森却没有发现此刻却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
……
……
当伊凡阿森终于离开了大部队跨过了一道山踏上了一条荒无人烟的路的时候,他终于得以放心地卸下伪装,毕竟接下来的一路,这身士兵的衣服实在是太扎眼了,一旦被别人注意到的话,那么他恐怕就要面临死无葬身之地了。
可就在他以为一切已经结束的时候,身后忽然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让原本送了一口气的伊凡大公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而这时,一道阴恻恻的笑声从后面传来钻进了人的耳朵里。
“嘿嘿,伊凡殿下您这是要去哪里啊?”
“布尔托尼施泰因,原来是你啊!”立即认出了这个声音,镇定自然的伊凡阿森转身看向了此刻正出现在他身后的布尔加斯伯爵冷冷地说道。可是他表面上的平静实际上还是难掩内心的震惊与紧张,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与这个两面三刀的人相遇。简直没有比这件事情更糟糕的了!因为没有比一条反复无常的毒蛇更让人提防畏惧的,显然对方似乎早已经发现了他一路悄无声息追来,自然是来者不善。
而此刻,布尔托尼施泰因伯爵身后带着两三百人的骑兵缓缓展开包围住了伊凡阿森,让他这一次彻底没有了逃离的去路,而男人的脸上却仍然展开了令人作呕的伪善微笑说道:
“殿下您这是要去哪里啊!我想这样就一个人是不是太危险了。因此思前想后这才亲自带队来保护殿下,您受惊了。”
可是此时,伊凡阿森却已经懒得和对方虚以委蛇,没等对方话说完便直接一口打断说道:
“算了吧,布尔托尼,你的这一套我比任何人都了解,都到这种时候就别和我玩这虚的了。你究竟想要干什么?我没有心情和你在这里浪费时间。现在把你的人都挪开,不要忘了我现在还是你的主君。而你作为我的封臣是想要违抗我的命令不成?”
毫不客气的一番话说出口,但是这却对布尔托尼伯爵一点用处也没有。这个男人仍然保持着他那标志『性』的淡定,挥了挥手道:“我所效忠的誓言说的追随的是保加利亚的沙皇而已,殿下,现在的您还认为和当初的您是一个人吗?”他的话说完,随即几个士兵便扑了上去将手无寸铁的伊凡阿森给控制住动弹不得。
惊怒交加的伊凡急于挣脱,可却被几个粗笨的士兵报以老拳疼的直不起腰来。
“你,布尔托尼——”
“嘘!殿下我劝您还是少说为妙,这样对大家都好,您可以少吃一点苦头,而我也好把您送给鲍里尔殿下。毕竟您应该也不愿意鼻青脸肿狼狈不堪地出现在自己的对手面前吧!”
布尔托尼斯坦因望着伊凡企图挣扎的样子,微微一笑起来,毕竟还是一个年轻人,虽然很有天赋远胜于鲍里尔阿森甚至超过了卡洛扬沙皇但还是年轻气盛了一些。他之前便发现了伊凡阿森的踪影,却一直不动声『色』一路尾随,在对方可能前往的路上布尔托尼都布下手下埋伏,而他亲自率领一队人马绕过崎岖地形提前等候终于等来了伊凡阿森,他又怎么会放他离开。
然而布尔托尼施泰因的话才刚一说完,居然本来还疼的直不起腰的伊凡阿森却又突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殿下,殿下您笑什么?”见眼前的年轻人莫名其妙地在嘲笑自己,虽然明明是自己掌握着局面,但却令布尔托尼伯爵心里感到十分不爽,随即问道。
这时,伊凡阿森也随即停止了大笑,轻蔑而不屑一顾地说道:“我当然是在笑你的愚蠢和无能,像你这样的人居然都可以当伯爵,真的是王国的一个笑话。你真的以为把我送过去自己就可以逃过一劫了吗?开什么玩笑,像你这种见风使舵两面三刀的蝙蝠注定是会被所有人唾弃的。即便你把我带回去想要将功赎罪,鲍里尔那个蠢货能够放了你,其他的帕拉敦纳翁会放了你。只怕是康诺丁那个男人到时候会毫不犹豫地把你一脚踹开,用你的布尔加斯来安抚其他的贵族。可笑你居然还心存侥幸,真是要把人笑死了。”
说完,伊凡阿森又哈哈大笑起来,而他这样的举动无疑出动到了布尔托尼伯爵内心最担心的地方,他其实也拿不准能不能依靠交出伊凡阿森来换取避免被清算,可现在听眼前伊凡的这番话他心底一片冰冷。可是心中片刻的迟疑疑虑却很快被他摇头甩开到一边——现在他已经别无选择,元气大伤的北方贵族已经难以扭转失败,这个时候还把宝押在伊凡阿森身上才是真正的愚蠢。
只听布尔托尼施泰因冷笑了一声,断喝道:“你休想来耍我,你以为我会上当听了你这空口白牙便放了你吗?痴心妄想!”
而男人的话才刚一说完,这时候,他的背后又有一个陌生而年轻的声音蓦地响起。
“蠢材,他刚才和你说的那些话可不是耍你的。”
第五十二章 出手
“蠢材,他可没有在骗你,你不会真的以为康诺丁那样的人会放过你吧?”布尔托尼伯爵的身后一个慵懒的声音蓦地响起透着轻蔑的嗤笑,但是落入进布尔托尼和伊凡阿森的耳中两人此刻都不约而同地悚然一惊。
什么人居然在这个时候出现!他们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二人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而当他们定睛看清楚了身后出现的人样貌之后,同时『露』出惊骇不已的神情。
“查士丁尼……?!”
来者对他们而言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在塞萨洛尼卡城下,查士丁尼出彩的表现可是让无数保加尔贵族认识了这个年轻人。而现在他从树林中走出的这一刻,无论是伊凡阿森还是布尔诺尼伯爵都同时心中咯噔了一下。
谁都能够看出此刻,眼前的查士丁尼来者不善。
一时间,伊凡阿森和布尔诺尼两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死死地盯着查士丁尼,可是眼角余光却又在锁定着周围的一切。他们可不会单纯倒认为,这个希腊年轻人会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说不定这里早已经被查士丁尼设下了埋伏。
而对于眼前两人的紧张模样,查士丁尼却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而是淡淡地向伊凡阿森打起了招呼说道:“我们这下又见面了,伊凡殿下,好久不见。”
“的确是好久不见,只不过我想你特意追到这里应该想和我说的不只是这些无聊的事情吧!”只见伊凡阿森沉声回答道,而此刻这位年轻的大公却在时刻戒备着查士丁尼如临大敌。
但是在外人看来,这一幕却好似老朋友的叙旧一般,毫无紧张感可言。
可就在这种微妙的氛围僵持不下的时候,旁边布尔托尼不耐烦的声音去忽然响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你是康诺丁伯爵大人的人,那正好我和你一起带着伊凡阿森回去向鲍里尔殿下交代。事不宜迟趁现在我们还没有被发现。”
而这位伯爵吵吵嚷嚷的话音还没有落下便立即被查士丁尼不客气地给打断了。
“你该不会还没有听懂之前我对你说的那番话吧?无论你是否带回了他,康诺丁也不会放过你的——这场内战结束之后,为了招抚北方的贵族,他势必不会选择大开杀戒。可是这样为了平复下之前其他帕拉敦纳翁贵族的怨气,那么势必要有一个替罪羊。那么作为布尔加斯大区伯爵的你自然是最好的人选。”
“住嘴,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又惊又怒的布尔托尼伯爵喝道,可是他虽然表现的是这个样子,但他的话音却有一丝颤抖,显然查士丁尼的话并非是虚言。共事了那么多年,康诺丁伯爵的为人布尔托尼再清楚补过,这种事情那个男人做得出来。
然而,此时此刻,布尔托尼施泰因却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他本以为伊凡阿森最终会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而命运却跟他开了一个大玩笑,他将宝押错了——但他仍然心存幻想,以为只要将伊凡阿森抓住,他便可以将功折罪避免遭遇清算保住自己世代拥有的领地。
因此,查士丁尼的这番话无疑已经触及到了他逆鳞,在这位伯爵的咆哮声之中,他的身后随从的护卫们这时也拔出了腰间挂着的长剑。
“从我的视线中滚出去,希腊人!这是我们保加尔人自己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而望着对面威胁『性』的话语,查士丁尼却充耳不闻,而对面前那些虎视眈眈的保加尔士兵他也一样视而不见,却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回答道:“果然,跟一个愚蠢的人说话是最令人苦恼的事情,既然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那么我想现在还是换一种更简单有效的方法吧!”
简单有效的方法?!
听查士丁尼这般说,布尔托尼和一旁被控制住的伊凡阿森都同时『露』出了诧异的神情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对方说的这番话的意思,可是很快当其闪过脑海,两人也在同一时间心中咯噔了一下,脸『色』顿时间为之一变。
不好?!
当布尔托尼回过神来明白了查士丁尼刚才话中的意思之后,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查士丁尼的这一句话便是动手的信号,而潜伏在树丛阴影之中完成了最后包围的阿尔斯兰也在这一刻闻风出动。
“嗖嗖嗖——”
“啊——”
极速割裂空气的声音,只来得及惨叫一声,那些跟随在布尔托尼伯爵身边的护卫们便应声从马上摔了下去,而每一个摔倒的骑手胸膛都『插』着一支弓箭,直中要害当场去世。而这时,这个保加尔男人方才从刚才的愤怒之中清醒过来,而转眼又堕入了黑暗的恐惧中,他太愚蠢了。眼前的这个看起来少不更事的年轻人实际上却已经是罗马帝国之中权势屈指可数者之一,外表上稚嫩往往会掩盖掉其手段心机的可怕。他本不应该犯这样的错误的,这只小狐狸既然敢于一个人亲自前往这里,那么便可以肯定其一定是有备而来。
但现在一切已经都来不及了,布尔托尼甚至想让自己身边的部下立即扑上去擒拿住查士丁尼作为要挟,但却发现在最初的时候凌厉的弓箭便直接要了他身边最信任的护卫的『性』命。
战斗,不,甚至不能够算作是战斗,完全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早已经占据了有利地形的突厥武士将致命的箭雨『射』去,任何但敢轻举妄动者都直接被处决。不一会儿,地上便已经尸横遍野,而剩余的那些保加尔侍从则完全在马上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甚至无人敢从马上下来。
事实便是如此的残酷,即便是再忠诚的人,此时此刻面对生死关头,布尔托尼施泰因的身边也再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敢有妄动。
而这一刻,保加尔男人也同样不敢有任何其他的动作,只能屈辱地死死盯着查士丁尼,咬牙切齿道: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我们的目的难道不都是为了抓住伊凡阿森回去交差吗?”
可是查士丁尼下一刻的回答却令布尔托尼伯爵目瞪口呆,只见他头微微偏了过去,微微耸肩,“抓住伊凡阿森,交差……这只是你一厢情愿而已,我可没有什么好交差。”
第五十三章 意犹未尽
这场持续已久却又似乎转瞬即逝的保加利亚内战终于告一段落。结局以南方的帕拉敦纳翁贵族大获全胜落下了帷幕,尽管伊凡阿森不知所终,尽管北方贵族仍然可能卷土重来,但是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
取得了这场大胜的南方军春风得意地进入了图尔诺沃,以胜利者的姿态接受着他们战利品和群众的欢呼以及教士的祝福。尽管取得这场战争胜利的人之中站着许多看起来很不和谐的其他人,那便是那些被人们指指点点的瓦达瑞泰人还有希腊人。
尽管不得不承认他们能够获胜离不开这些外邦人的帮助,可是保加尔人和这些人的恩怨使得他们此刻总觉得那些怪怪的。
只是对于这些,无论是查士丁尼还是塞米乌斯他们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在打扫战场结束之后,在图尔诺沃城之中稍作休整的他们便已经准备向康诺丁伯爵辞行——相比起他的外甥,这个男人恐怕现在才算得上这个国家真正的掌控者。而目前保加利亚这个国家也已经日渐恢复稳定,即便有一小撮贵族反抗也不足为虑,因此查士丁尼很清楚他继续留在这里反而会招致不必要的麻烦。甚至他不惹麻烦,麻烦也会主动上门的。
然而,当他们准备启程的时候,果然意外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就让查士丁尼大人这样一个人去,也未免太危险了吧!”塞米乌斯激动地说道,可是却被眼前的阿尔斯兰和撒琉乌斯两人给拦了下来。
“冷静一点,塞米乌斯首领,你这样做只会适得其反!”
“既然查士丁尼大人这样做便一定有这样做的用意,我们只需要在这里等待就可以了,不要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果然不愧是瓦达瑞泰人的首领,即便是阿尔斯兰和撒琉乌斯两人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磨破嘴唇才劝住了对方,可是对此,见识过保加尔人丑恶嘴脸的塞米乌斯却仍然心有不甘,低吼道:“你们两个的心还真大,难道真的以为那些家伙可以信任的了吗?从卡洛扬到康诺丁,他们可没有一次遵守过诺言的。单独让查士丁尼大人一个人去的话一定会出现问题的。”
就在不久前,查士丁尼被要求单独进入宫殿之中与如今成为王国宫相的康诺丁密谈,而查士丁尼欣然接受前往。这一去便是一上午,一直不信任保加尔人的塞米乌斯早已经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如果不是阿尔斯兰和撒琉乌斯两个年轻人又是劝又是拦,只怕瓦达瑞泰人就差和保加利亚军队打起来了。
“相信我,塞米乌斯阁下,我们追随查士丁尼大人差不多已经两年了,再怎么样也是我们更了解他的。要知道我们那位年轻的大人一向如此热衷于铤而走险,但是比现在更复杂的情况他都已经从容应对。请相信我们,既然查士丁尼大人这样做,那么他肯定已经有了万全之策。我们只需要在这里等待就是了。”阿尔斯兰平静地说道,而他身旁的撒琉乌斯也同样点了点头。
而望着这两人的眼神,沉默了良久,塞米乌斯这才终于放弃了——他看出来了,这种信任的确不是凭空的,而是真真切切与之并肩经历才会有的。而既然是这样,那么他也的确没有再反对的理由了。可是他又不得不感到忐忑,当初他见到查士丁尼手中拿着穆兹菲乌斯皇帝的私章的时候心情是无比复杂的。不知为何,他居然在那个之前素不相识的少年身上看见了久违的希望,无论是他自己的还是帝国的,他决不允许有人摧毁它。
看着吧!保加尔人,如果你们胆敢做出任何恶意的事情,那么你们这一次绝对会付出代价的……
……
……
……
而在另一边,一直等候的查士丁尼也在此刻终于见到了久违蒙面的康诺丁伯爵,很显然,对方此次摆出这样的架势邀请自己前来,必有所图,对此查士丁尼早已心知肚明。
只见,转身望向对方的少年平静地说道:“康诺丁阁下,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兜圈子了,毕竟时间紧迫。我急于离开这里,而您不也一样为搜捕不到伊凡阿森的踪迹焦头烂额吗?”
见查士丁尼如此从容淡定,直到这时方才『露』面的康诺丁伯爵,准确的说现如今的他已经是公爵兼任国相,脸上『露』出了一丝微妙的笑容,似乎杂糅着许多的情绪,但是都没有爆发出来,最终化为了同样淡淡的一句话——
“正因为焦头烂额,所以说才需要您的配合,因为放走伊凡阿森离开的就是查士丁尼你,不是吗?”
“这又从何说起呢?”查士丁尼似笑非笑地摊了摊手,面对这样的质问依旧如同往常一样淡定。可是此刻,眼前的康诺丁伯爵却迈开了侵略『性』的步伐走到了他的面前低语道:
“是吗?可是我从施泰因那里听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说是您,从他的手中救下了伊凡阿森并且最终把他放了,而护送他的也正是不久前在弗拉查堡你放走的那些马扎尔人。”
消息还真快啊!从布尔托尼伯爵那里探知这些查士丁尼并不奇怪,令他意外的是在弗拉查堡的亚历山大奥尔基居然这么快就把事情捅到了康诺丁这里,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些保加利亚人的行为了。只是现在他的确必须给对方一个解释了,否则的话这样的行为简直形同于对同盟国招降纳叛。
而此刻,康诺丁伯爵正死死地望着查士丁尼等待着对方的答复。
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却是,查士丁尼却轻描淡写地承认道:
“你说的没错,的确是我放走了他。”
“查士丁尼阁下,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猛然间,康诺丁提高了他的音量,并且在这一刻气氛也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但是从那双蓝『色』的眼睛里面,康诺丁却什么也读不懂。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一直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他的确动了一些别的心思,毕竟查士丁尼身上带来的威胁是肯定的,但也正因如此他才不得不防备忌惮。评估这究竟和对方作为朋友还是作为敌人更加符合利益。
但偏偏令他无可奈何的却是,这个小子简直完全看不透一样,密不透风油盐不进。
第五十四章 准备动身
“查士丁尼,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在康诺丁公爵的厉声质问之下,万万没有想到查士丁尼居然如此回答自己,一时间这掌握着整个保加利亚王国权柄的男人身上杀气陡生。而隐约之间,整个房间的角落之中似乎有刀斧的光影掠过一般,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然而对此查士丁尼却依旧平静因为他知道虽然眼前这位康诺丁公爵气势汹汹,但是实际上他什么也不会做——因为以他的脾气绝对不会在没有任何把握的情况下轻举妄动。这也就是为什么查士丁尼会将伊凡阿森放走的原因。这场属于保加利亚人的内战的确已经结束了,可是客居于此手握数千名瓦达瑞泰骑兵的查士丁尼此时此刻的身份却显得更加敏感。经历了那一战,南方的帕拉敦纳翁贵族对他恐怕忌惮远高于感激,一旦稍有不慎,查士丁尼以及跟随他的所有人都有可能陷入巨大的危机。
那么在这个时候维系岌岌可危的同盟最好方法那便是双方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无论威胁大小,只要存在便足以让对手举棋不定。
更何况,查士丁尼本身也还有其他的底牌。
只见他抬头平视着康诺丁公爵,慢条斯理地道:“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本身这一次我只参与弗拉查堡的防御作战而已,而至于这最后的一场内战,本来就与我无关,我没有承诺过什么。我所在意的只不过是最终胜利不会妨碍到我此行的目的而已,至于伊凡阿森是死是活,并不重要。”
望着那双湖蓝『色』的眼睛仿佛一眼望不见底,此时康诺丁公爵的身上原本杀气腾腾的气息一下子收敛了许多。似乎是有所忌惮,似乎是以为其他什么原因,他决定不再追究这件事情下去,而是淡淡地说道:
“既然是查士丁尼阁下您自己这么想的,那么我也没有什么好再说的了。只是这一次您放走伊凡阿森恐怕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日后无论是对我们还是对您,那个小子都将会是一个巨大的麻烦。无论他之前对您说了些什么,我还是建议您,最好不要相信,这对大家都有好处。”
“谢谢你的提醒,这一点我想我自己还是能够分辨清楚的。那么我和我的人也是时候告辞了……毕竟继续待在贵国这里的话,多有不便,不是吗?”查士丁尼深深地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回答道,然而他实际上的答复从之前的行动便已经传达给了对方。而康诺丁此时此刻还如此竭力想要强调什么在查士丁尼眼中只不过是欲盖弥彰。只是作为最后的告知,而非请求,查士丁尼便起身示意在这位掌握着保加利亚王国权柄的男人面前从容不迫步履平稳地离开了公爵府邸。
而目送着那个希腊年轻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从头至尾的过程里,脸『色』铁青的康诺丁公爵却一言不发,他既没有答应也没有阻止,可是就这样让查士丁尼离开却已经表明了他的立场。
而正因为如此,原本一直潜藏在暗处的那些保加利亚士兵也一直不敢轻举妄动,直到查士丁尼彻底离开方才从中缓缓走出。
“公爵阁下,难道就这样放了那个希腊小子吗?失去这一次机会,下一次想要对付他可就难了。”一个保加尔男人走到了康诺丁的身边问道,言语之中不无遗憾,显然对查士丁尼除之而后快。而这个男人正是当初曾经被查士丁尼从北方贵族军救下的西蒙伯爵,可是他却现在一点也不领情反而为了康诺丁对付查士丁尼出谋划策。
面对身边人的撺掇,此时的康诺丁却不为所动,尽管一开始他的确也曾这样计划的,可是现在他却只能选择放弃。
“还不是时候,我们的对手太聪明了,他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的。你看这么长时间,他手下的那些军队还不是一样不为所动,根本没有要上钩的意思。我们之前的计划早已经被那个小子看穿了。把你的人悄悄地带走别丢人现眼了。”冰冷的语调之中颇有一丝懊恼,而实际上康诺丁心中更多的却是惊惧。
他曾以为自己面对的对手不过是可以随便摆布的『毛』头小子,可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莫利亚的小狐狸真的并非浪得虚名。不管究竟伊凡阿森和他说了什么,有一点肯定,那就是故意放走了伊凡阿森的查士丁尼成功地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足以让康诺丁此时所拥有的一切土崩瓦解。这意味着他恐怕不得不答应对方要求,坐视着天下精兵瓦达瑞泰骑兵就这样被查士丁尼给带离王国境内。
尽管无奈但却是事实——查士丁尼这样做,必然手中掌握着那件事情的原委作为底牌,而关键在于对方究竟掌握了多少证据,不过对现在的康诺丁而言,他根本不敢去放手一搏,无形之中,查士丁尼现在的威胁『性』已然上升到了伊凡阿森的一个级别。只怕日后,这样继续成长下去的查士丁尼必然成为保加利亚最大的敌人。不过即便现在康诺丁认识地再清楚也无法有任何动作,除非查士丁尼自己给他机会,否则任何的轻举妄动都会使得双方两败俱伤。
“那难道我们就这样放他们离开……?”一旁,西蒙伯爵依旧懊恼不已,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如此大好机会,毕竟帕拉顿纳翁贵族中对那支瓦达瑞泰骑兵眼红的人不止他一个,就算是毁灭掉,他们内心里面也不愿意将其拱手让与希腊人。
因为在他们每一个人内心深处,所谓希腊人所谓罗马帝国无论如何都是他们曾经从中分离的宗主国,而对罗马帝国所有人都带着天然戒备。对他们而言,分裂瓦解衰落甚至毁灭的那个帝国此时一个好帝国。而像查士丁尼这样的存在,必须扼杀在摇篮里面。可是无论西蒙伯爵此刻如何再三恳请,他的要求却都被康诺丁公爵给拒绝了……
……
……
……
“查士丁尼大人!”当见查士丁尼平安无事地返回,连忙上前迎接的阿尔斯兰他们这才放下心来。尽管之前阿尔斯兰和撒留乌斯他们始终保持着从容淡定的样子,但是查士丁尼久久不归的这一段时间里面他们也是心烦意『乱』。生怕会出什么差池,可又因为查士丁尼之前的叮嘱始终不管有任何轻举妄动。所幸,查士丁尼此时终于毫发无损回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而看着这一幕,本来一直表现出最担心的赛米乌斯首领反倒好笑起来。合着刚才那副从容淡定全是装出来了,其实一个个比他还要焦急。
可是此时查士丁尼却并没有像他们那样轻松,而是一脸严肃神情地立即下命令道:“让下面的人准备动身开拔,我们明天就准备离开这里。”
“这么快?!”
“对!”
虽然知道迟早要离开完全没想到时间会这样仓促,毕竟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无论是莫利亚新军还是瓦达瑞泰骑兵也都还需要休整一段时间。可现在看着查士丁尼如此这般急切,阿尔斯兰他们也不禁心中咯噔了一下。
该不会事情还没有那么轻易就就结束吧……心中担忧地望着查士丁尼,这时,赛米乌斯首领忍不住问道:“查士丁尼大人,难道保加尔人有什么图谋不轨不成?”他在这里呆了差不多两年,很了解保加利亚两面三刀的秉『性』。既然查士丁尼这样匆匆忙忙下令,那么说明,本来那些作为盟友的保加尔人此刻恐怕又在酝酿着什么想要对付他们。
于是乎,这位瓦达瑞泰人的部落首领随即脸上『露』出肃穆的神情说道:“查士丁尼大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您不必顾及我们,如有万一的话,我和我的部落一定誓死护送您安全离开!”做出破釜沉舟之势的赛米乌斯说道。
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立即被查士丁尼给打断了——
“说什么胡话,我所做的那么多为的就是要将你们安全带离这里——这是我自己的底线也是当初对穆兹非乌斯皇帝的允诺。”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局势虽然不算乐观,但也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糟糕,我只是有些担心罢了,毕竟随时随地做好最坏的打算才可以防患于未然。”尽管如此说道,可是查士丁尼此刻眼神之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沉稳,多了一丝疲惫。
其实,目前对方之所以没有任何动作,更多的并非是估计双方之前的合作,而是被查士丁尼所布置的疑兵之计所『迷』『惑』。可管得了一时却挡不了一世,过后康诺丁一定会反应过来——到时候生杀予夺便全都攥在那个男人手上,这也正是查士丁尼为什么要立即离开这里的原因。
而见查士丁尼如此郑重其事,无论是阿尔斯兰撒留乌斯还是赛米乌斯他们都面面相觑,知道此次他们眼前这位年轻的大人应该所言不虚。而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们自然也不敢掉以轻心,于是各自点了点头应道:“是,请放心吧,查士丁尼大人,我们这就动身准备,明天就启程。”
第五十五章 余波
“是!查士丁尼大人。”阿尔斯兰他们随即点了点头,尽管事出仓促,可是目前部队也在图尔诺沃休整过了几天,想第二天动身开拔并不是很困难。只不过之前大战之中他们获得的一些战利品就不得不抛弃,虽然可惜,但是也只能忍痛了。
而另一边,查士丁尼眉头却从刚才一直紧锁,他其实并没有把一切吐『露』给其他人——那便是此刻他们身处在潜藏的危机之中。表面上看,整个保加利亚王国的内战因为他们而告终,但是保加尔人却显然一点不心怀感激,反而怀揣叵测之意时刻提防。如果继续留在这里随时都会有危险,而同样贸然有所动作,也会使得落人口实令对方师出有名。
此刻,查士丁尼的耳边犹然回响着之前伊凡阿森与自己临别前所说的话。
“算是临别前的忠告,小心些康诺丁,他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千万别在我回来和你算旧账之前就死在他的手上!”
“他为什么要杀我?”
“你真的认为是我杀了卡洛扬陛下吗?”
“难道不是吗,那一晚,我前往沙皇牙帐的时候与你擦肩而过,我的记『性』和眼神还没有那么不好。更何况嫁祸于我的人不正是你的手下么?”
“我手底下的人的确是想拿你做替罪羊,但是害死我叔叔的人的确不是我,因为本来受到嫁祸的对象其实是我!当时事出紧急,如果不是牙帐那里一直有我安『插』的人那一天陷入死地的人便是我了。”
“那按你这样说刺杀卡洛扬沙皇的另有其人?”
“你说呢?能做出那样的事情自然是事后获得最大收益的人——而无论是我还是鲍里尔,之前的争斗结果如何,我们都不会被排除出最高权力之外。可现在截然不同了,帕拉顿纳翁贵族彻底战胜了塞尔米乌姆贵族,表面上鲍里尔那个莽夫坐上了王座,但是真正手握沙皇权柄的却是另一个人……如果你是我,查士丁尼君,你会怀疑谁?”
“你是说康诺丁?”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其实你自己心中恐怕也早已经怀疑了吧,当初素昧平生的康诺丁为什么要为你开脱证明洗清嫌疑。也正因为如此你这才选择放走了我,不过小心些吧,即便你这样做,恐怕接下来想要从这里全身而退也没有那么容易。这一次,你很难有像上次那样莫名其妙脱身的机会了。”
……
……
……
尽管对方临别时候的话语无比刺耳充满了幸灾乐祸,但是内心深处查士丁尼却并不认为伊凡阿森说这番话是为了挑拨离间,在塞萨洛尼卡的那一晚,其实他早已经起了疑心,而联想起后来发生的事情,查士丁尼也不得不对那位康诺丁伯爵产生了警惕。
不管如何,如今继续留在这个是非之地无疑是非常不明智的选择,而他之所以离开马其顿前往这里更主要前往摩尔多瓦去赶在威尼斯人之前接到一个人,在保加利亚他无疑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现在,如果说摆在查士丁尼面前还有什么好消息的话,便是在不久前他刚刚结束了这场保加利亚内战后重新收到了自从到了这儿便又不知所踪的安东尼娅的传递过来的消息,而那封信上的内容让他又惊又喜——如果那个热那亚女孩所言非虚,那么明天他们能否安全脱身离开这里关键便全赖于此。
不知为何,想到此处,此时的查士丁尼心中居然有一种难得的平静。迄今为止,那个女孩身上已经发生过太多让他都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但是必须得承认,那个娇俏的少女身上有着许多男儿所不及的机敏与沉着。如果没有十分的把握的话,相信安东尼娅是绝对不会写这封信给自己的。
……
……
……
随着保加利亚战火的平息,很快这个消息便传遍了周边其他一直虎视眈眈的国家。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一场规模浩大的贵族内战居然再短短短几个月之间就落下来帷幕,过程之迅速令很多人瞠目结舌。而这自然让他们本来想要乘火打劫的如意算盘完全落空,尤其是本来一直还在厉兵秣马的拉丁帝国。
在一直作为北方巨大威胁的卡拉扬沙皇死后,君士坦丁堡之中的拉丁人可谓是举国欢庆。尤其是乘着保加利亚军队退出『色』雷斯和马其顿之际,拉丁人得以成功地收复鲍德温皇帝时期丢失的领土,并得以还瓜分到了博尼法斯的遗产塞萨洛尼卡王国的部分领地。
可就当拉丁人正摩拳擦掌准备要对陷入内『乱』的保加利亚国还以颜『色』的时候,随之而来内战结束的消息却让拉丁贵族们目瞪口呆,懵然之间完全没有回过神来。
“什么,居然这么快?!”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诸位,能够在如此短暂的时间之中重新平息一场叛『乱』,这恐怕意味着一个新的掌握着铁腕的保加尔沙皇又将在北方悬其一柄长剑在我们的头顶。”
“那我们原本的计划……”
“这个时候再进攻保加利亚已经不是明智之举了。须知那种穷山恶水之地,当初也是在罗马人春秋鼎盛之际方有机会啃下——我们此刻进军只怕稍有不慎就会重蹈当初阿纳斯塔修斯一世的覆辙。”
贵族们纷纷点了点头,已然在心中都否定了原本乘火打劫的念头。毕竟之前亚德利安堡的那次惨败已经给许多人心理阴影,没有人会认为保加利亚是一个可以轻易对付角『色』。更不用说此时在他们的西边随着伊庇鲁斯吞并了整个马其顿,已然成为了他们拉丁帝国眼前最大的敌人。
“那么,亨利陛下呢?陛下他现在准备下一步该怎么办?”一名贵族问道。
在这位新皇帝的带领下,这个外来帝国终于逐渐站稳了脚跟,在海峡对岸,他们成功地让尼西亚的拉斯卡利斯家族屈服成为他们附庸,而在这座城内他们在威尼斯人的资助下开始有条不紊镇压下了一切反对力量——也许再过几十年,他们便可以成为君士坦丁堡真正的主人,乃至成为名副其实的罗马帝国。
因此,如今的局面,贵族们都十分关心的是,他们那位皇帝陛下如今的打算。
然而其中一名贵族却摇了摇头,“这几天我们的那位陛下深居浅出——至于他究竟有何打算……谁也不知道。不过似乎前往摩尔达瓦的威尼斯人近期带来了消息,而现在亨利陛下完全将精力放在了那件事情上,而非处理保加利亚的问题。”
“什么消息?”得知了这些,在场的拉丁贵族们也不禁好奇了起来,很难想象还会有什么更重要好的事情会令他们的亨利陛下分心。
而另一边,了解其中内幕的这名贵族故作神秘之后方才缓缓嵡动嘴唇缓缓说道:“据说他们终于在摩尔达瓦找到了那位失踪已久的君士坦丁堡大牧首彼得十世踪迹,而他们正准备一找到他便将其带回君士坦丁堡。”
这个消息一说出口,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只是有些好奇的拉丁贵族们在这一刻同时间脸『色』都勃然为之一变,以至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君士坦丁堡的大牧首?!”
第一章 海上避敌
“什么消息?”被紧急召见立刻赶到现场的拉丁贵族们也不禁好奇了起来,很难想象还会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会令他们的亨利陛下分心,并如此兴师动众
而另一边,亨利皇帝还迟迟没有到来,在这里主持的贵族加利亚斯卿故作神秘之后方才缓缓嵡动嘴唇缓缓说道:“据说他们终于在摩尔达瓦找到了那位失踪已久的君士坦丁堡大牧首彼得十世踪迹,而他们正准备一找到他便将其带回君士坦丁堡。”
这个消息一说出口,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只是有些好奇的拉丁贵族们在这一刻同时间脸『色』都勃然为之一变,以至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君士坦丁堡的大牧首?!”
彼得十世!
在座的拉丁贵族们同时脸上神情为之一变,对于这位正教会的普世领袖,他们当初参与十字军东征自然再熟悉不过。而自从在他们攻克下来君士坦丁堡之后,这位君士坦丁堡大牧首便不见了踪影。有人说他逃亡了到了海峡对岸成为了拉斯卡里斯家族的座上宾,而有人则宣称其从海上前往北方蛮荒避难。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而谁也没有料到,此刻前往北方的威尼斯人却居然传来了这样的消息。
而这个消息此刻落入在这些贵族们的耳朵里却让他们心情不禁有些复杂。毕竟正教会和大公教会之间微妙关系至今仍然在困扰着他们所建立的这个帝国,尽管他们自诩为罗马利亚的主人,但是和本土的希腊在信仰上的隔阂却成为了他们一直以来的心腹之患。毕竟东西方教会之争由来已久,而君士坦丁堡大牧首无疑是希腊人精神上的绝对支柱。
“这样看来,我们的皇帝陛下此刻已经做出了他的决定。”原本一直沉默的加利亚斯卿缓缓地开口道。自从亨利亲王继任皇帝之后,他便成为了帝国的国相参赞朝政乃是皇族之下的贵族之首。而见他都如此这般断言,一时间其他的拉丁贵族们也都心中一凛。
“那也就是说亨利陛下已经下定决心改宗喽?”只见一名贵族面『色』不善地发问道,既然亨利皇帝借助威尼斯人想要迎回那位希腊人的宗座,那么这其中意味着什么已经一目了然。但是这会造成什么后果,他们也心知肚明。
“那只不过是一个仪式而已,你应该知道的,理查德。尽管我们打败了尼西亚,但是君士坦丁堡的局面已经让我们足够焦头烂额了,这样做是最优解。”理解对方不满的加利亚斯无奈地说道,想要顺利统治这里那么只有融入进其中才是最佳的选择,尤其是现在拉丁帝国遭到周围希腊人力量的各种反扑,他们必须借助那位大牧首争取到主动权。
“可是英诺森宗座那边呢?还有腓力二世陛下哪里?我们应该如何自处?”反对的理查德说出了大多数人的心声,拉丁帝国至今能够存在依靠其实不仅仅是他们自身的力量也少不了教廷的支持还有他们母邦法国背后的输血。现在要是按照亨利皇帝的做法势必会引起两方力量的不快,那么接下来他们是否还可以获得进一步支持就很难说了!
只见下方,其他的贵族们尽管没有出声,但是内心里面却有不少真的已经认同了理查德的说法。且不说他们母国法国,即便是教廷的威压也让他们不管轻易造次。
就在庙堂之上,一众拉丁人对这个消息感到质疑和不安的时候,正当加利亚斯卿也感到难以回答贵族理查德质问的时候,一个威严的声音从宫殿的深处传了过来。
“这一点你们不用担心那之后威尼斯人会继续支持我们的。相比起腓力二世还有英诺森宗座,威尼斯人开出的条件对我们有用的多!”
人们循声望去,而所有拉丁贵族们齐聚这里一直等待的那个男人,终于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亨利佛兰德尔,如今拉丁帝国的皇帝,正是这个男人带领着来自外邦拉丁贵族们得以在异国他乡的君士坦丁堡站稳了根脚。先是解决了保加尔人的威胁,而后征服了尼西亚,此时此刻所谓罗马利亚从未有过如此强大。也正因为有这样的作为,此时此刻,贵族们望着亨利皇帝的到来,原本的『骚』动也随即平息了下来。
“但是威尼斯人真的值得信任吗?陛下,毕竟他们干出过那样的事情?”
尽管说和威尼斯人达成了同盟关系一起对付希腊人的复国力量,但是平心而论,当初被恩多克丹多罗诓骗过来他们这些十字军对威尼斯一点好感也没有。
可是对此,亨利皇帝却并没有在乎的意思,淡淡地说道:“这和信誉无关,而是在于我们威尼斯人的利益是一致的。只要有这一点就足够了,而且他们给我们的帮助无论是教廷还是我们母邦都是无法相提并论的。这我想作为理由就足够了。”
君王一言犹如千钧之重,凭借着他的威望,亨利佛兰德尔的话音振聋发聩,而其他的贵族们也纷纷低下了头,他们没有反驳他们君主,尽管心中仍然有一丝不以为然,但是对他们这位皇帝陛下没有人有足够的胆量和能力能够无违抗他的意志。
“那么陛下,我们现在应该”一旁,加利亚斯卿见亨利皇帝及时赶到镇住了其他的贵族们这才松下了一口气。而连忙请示,下一步他们该怎么办。因为从威尼斯人传递过来的消息来看,尽管他们找到了那位彼得十世大牧首,可是情况似乎并不是非常乐观。在名为摩尔达瓦的北境,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威尼斯人似乎也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而亨利皇帝也旋即给出了他的答复,下达了自己的旨意,
“组织一支舰队北上从海路前往摩尔达瓦去接应丹多罗他们让东境的路易伯爵时刻戒备着尼西亚、特拉比松和突厥人的动向。”
亨利清楚地明白,彼得十世出现的消息很快就将不胫而走,而到时候各方力量势必会蠢蠢欲动,因此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他们不仅要行动迅速而且还要时刻提防着四周其他势力的动向。
“遵从您的命令,陛下!”而这一刻,再也没有任何一个贵族提出反对,加利亚斯卿在得到了皇帝的口谕之后恭敬地点了点头,随即准备着手去办。
可正当他准备提前退下的时候,却忽然被正在阅览威尼斯人送来信件的亨利皇帝叫住。
“等一会儿,加利亚斯!”
“您还有是什么其他的吩咐吗,陛下?”
“把这封信送给我们那些热那亚朋友手上吧,这上面似乎有些他们感兴趣的东西。”
“是,陛下!”
巨浪翻滚的海面,即便是三桅帆船在其中也不过犹如一片落叶一般,在海神的领域中漂零。
“这是第三次和您一起出海了,上一次我们查不到就是经历这么大的风暴,您还记得吧,克里斯托弗爷爷。”在甲板上任凭浪花和暴风雨打湿了自己的衣裳,安东尼娅多利亚轻声地说道。而此刻的女孩儿居然早已经离开了保加利亚的国境之外在一艘船上航行在危机四伏的黑海海面之上。而她不久前刚刚从摩尔达瓦离开,经历过了九死一生,但是心境却依旧平静。而这一切都源自于身旁这个独眼的老人,而他正是当初在阿格里尼翁帮助过查士丁尼疗伤的那名医生克里斯托弗。
只见老人微微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距离第一次带你出海,差不多足足有五年时间了吧。而你自从赌气离家出走也快有两年了。终于想通了,愿意回来了。”
最不想听到的便是这些,只见安东尼娅这时候脸『色』也冷了下来,“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您就不用为我『操』心了。不过还是谢谢您从卡法城那么远赶过来帮助我。”由于和查士丁尼兵分两路,在查士丁尼独自对抗马扎尔人和保加尔人的时候,这个热那亚少女却带着少量的亲随独自进入了危险的摩尔达瓦。却最终还是和提前到来的威尼斯人不期而遇,如果不是安东尼娅冒险向身在卡法的克里斯托弗求助的话,恐怕将凶多吉少。
而望着少女不愿多提多利亚家族的事情,克里斯托弗也没有再追问什么,他终归是一个哇哦人,随即带着女孩儿缓缓走进了船舱内,只见克里斯托弗不得不弯下腰来,他的个子实在太大了。两人望着外面糟糕透顶的天气,而老人的脸上『露』出了凝重的沉思。
“既然你不想多说,我也不会多问什么,你在这里的事情我也一样不会告诉你哥哥。只是,安东尼娅,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对我而言,你和你哥哥就如同我的孙辈,咳咳,因此我必须提醒你,前往不要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年轻人热衷于冒险不奇怪,可是如果破坏了原本彼此间默认的规则的话,那将会遭受最恐怖的惩罚的。”克里斯托弗凝望着远方近侧的惊涛骇浪,平静地说道。从安东尼娅一行人踏上甲板的那一刻,他便注意到了少女心中的不安,她一定隐瞒着什么,尽管他一无所知。只是据他所知,安德烈亚和安东尼娅这对兄妹,这十年里在多利亚家族中的成长一直备受关注,而安东尼娅一个女孩子离家出走引发出来多利亚家族高层的震动,让他都感到疑『惑』不解。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其中必有蹊跷。不过他已经是这么一把年纪的人了,虽说在热那亚他的威望一直很高,但其实并没有任何利益的纠缠,所以克里斯托弗不愿深究下去。而他之所以对安东尼娅说出这番话,仅仅是出于好意。
而对此,安东尼娅也是心知肚明,对那座城市,她唯一保留的好感也就仅仅是来自于少部分人,而这其中便有这位从小为她医治痼疾的克里斯托弗医生爷爷了。
“我明白您的意思,克里斯托弗爷爷,请放心吧,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一个小孩子了,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我已经想的很明白了。”
“这样吗那好吧!你和你的哥哥真的一个模子雕出来的,不过我又有什么资格说你呢!毕竟我们都是真的是正统的热那亚人,脾气倔的像头驴。”克里斯托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怅然若失地将手放在自己瞎掉的那只眼睛上,安东尼娅这样的回答已经答复的明明白白。尽管他不知道这个少女准备在做什么,但是此次一别,恐怕以后将成永诀,不经意之间,这个老人的思绪也在这一刻混『乱』了起来回想起了当初的一些不好的回忆。
而正当他们一老一少在这里相互叙旧的时候,居然将外面的狂风暴雨声之中传来了呼啸的号角声,这是他们战船上警报敌情的预警信号,而这意味着有危险正在朝着他们这里接近。
第一时间便立即冲了出去,克里斯托弗和安东尼娅又回到了甲板之上,而朝着他们的战船后方望去,此刻另一艘战船不知何时居然一直尾随在他们身后,这时正在全速朝着他们这里接近来势汹汹。而在交加的风雨之中,热那亚的水手们依稀看清楚了后方那艘船上挂着的旗帜。而那让他们在熟悉不过了,红『色』的旗帜上绣着金『色』的雄狮,正是象征着威尼斯共和国的圣马可旗帜。一艘全副武装的威尼斯商船真不怀好意地朝他们靠拢过来,顿时让船上的热那亚水手们紧张起来,近些年来,两国之间从本来的贸易争斗逐渐上升为武装摩擦,双方早已经撕破脸皮。而此情此景瞬间让气氛紧张了起来,只见剑拔弩张的水手们纷纷下意识地拿起了自己的武器死死盯住了『逼』近而来的威尼斯战船。
第二章 孤注一掷的丹多罗
“克里斯托弗先生!”
“怎么回事?”走出船舱到甲板上,独眼的老人望着眼前『乱』作一团的场景沉声问道。
而一旁,有些慌张的水手这才缓过神来,期期艾艾地禀报道:“大人是威尼斯人!”
只见身后的波涛之中,一艘全副武装的三桅帆船正朝着他们这里全速接近,而遥望过去,那面显眼的金狮旗帜在风雨之中更显狰狞。显然,眼前到来的威尼斯人来势汹汹,不怀好意。即便距离很远,克里斯托弗和他的水手们也已经感受到了那股冲天的杀气还有那隐约的兵甲寒芒。尽管两国之间仍然隐忍未曾宣战,但是无论是威尼斯人还是热那亚人都心知肚明,他们彼此之间乃是天生的仇敌,彼此间的仇杀早已经见怪不怪了。远的不说,就在不久前,在热那亚的背后支持之下,威尼斯人在东方重要的据点科孚岛便被伊庇鲁斯人攻占。这口气想一想也知道威尼斯人绝对不愿意咽下去的。若是被身后这支威尼斯人追上只怕凶多吉少,这无疑是大多数热那亚水手的心声。
而克里斯托弗此时却望着他身旁的安东尼娅多利亚,只见刚才便一直沉默寡言的少女此刻脸上也罕见的『露』出了紧张的神情。克里斯托弗也随即一下子猜到了什么
“克里斯托弗爷爷,如果”欲言又止的热那亚少女终于下定了决心。
但是安东尼娅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克里斯托弗打断,“没有什么如果,今天只要我在,就没有人能动的了你!”老人的话音斩钉截铁,而在他命令声中,甲板上的热那亚水手们也随即拿起了准备好的武器,nn短剑钉锤无一不足,同时也拉开了帆布『露』出了一直掩藏着的他们的最后杀手锏海战使用的小型弩炮。虽然知道威尼斯人来者不善,但是早有准备的热那亚人可是从来不畏惧战斗的。
而在另一边,摇曳的圣马可旗帜下,拉涅利丹多罗正紧紧锁定着前方那艘热那亚人的帆船,作为前任执政官恩多克丹多罗的长子他主导这一次的行动。他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挂着圣乔治的旗帜而有任何的忌惮,他的身后,威尼斯的水手们早已经做好了开战的准备。无论是水手们手中拿着兵器还是已经填装好的小型投石机。只要热那亚的商船进入了他们的『射』程之中,那么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发泄自己此刻内心的怒火。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赞同此时此刻拉涅利丹多罗这样的做法,毕竟威尼斯和热那亚两国还没有开战,尽管有摩擦,但是毕竟不久前教宗英诺森刚刚给他们进行过调停,这样做的话实在太不稳妥了。
“拉涅利阁下,我们还是活捉他们最好。毕竟对方可是来自卡法的,万一有什么意外,那么我们很有可能面临卡法的全力报复。”身旁的韦尼尔男爵提醒道,如今的黑海只有热那亚人渗透扎根在这里,他们绝对不是对手,他不希望眼前的科尼尔丹多罗因为怒火而丧失理智致使所有人陷入危险之中。
可是面如寒霜的拉涅利丹多罗此时却看了一眼手下韦尼尔男爵,冷然说道:“这是对我的警告吗,韦尼尔阁下?”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此次行动的长官是您,我自然服从您的命令,但是我必须提醒您这样做的后果。”见此情景,韦尼尔男爵也脸『色』一变听出了对方弦外之音正『色』道。
而拉涅利丹多罗却连正眼也没有瞧上对方一眼,便朗声道:“既然这样的话,那么你就无需多言了。什么后果我自然一清二楚所有人准备接舷战,一旦登船,凡是有敢抵抗者格杀无论!”
“是!”跟随在侧的都是丹多罗家族的亲卫兵,在拉涅利伯爵的一声令下齐声喝应,而即便年轻的韦尼尔男爵再如何反对身为韦尼尔家族的人他也完全『插』不上嘴。
但他还是走上前去,说道:“您知道一旦这样做的话,很有可能会酿成两国之间的战火!”
“我当然知道!但是如果这一次再把希腊人的大牧首拱手让人的话,你我便再无翻身的机会了!”突然间,拉涅利的声音提高了好几倍,用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将面前年轻的拉涅利切割开来。
“你在莫利亚干的事情已经让你的家族对你失望至极。而我还要为了解除教廷给我父亲的绝罚令日夜奔走『操』劳。如果你就甘心这样当一个失败者的话随便你结束后如何向评议会汇报。但是我这一次绝对不会让希腊人还有热那亚人再从我手上得逞。哪怕鱼死破!”
尖锐的话语直接戳中了韦尼尔男爵的痛处,之前为了将功补过他前往莫利亚帮助被驱逐的前任科林斯公爵利奥斯格罗斯nn,但结果却不明不白以惨败告终。这对他政治生涯的打击有多大,年轻的塞恩韦尼尔男爵再清楚不过了。虽说他和拉涅利丹多罗有分歧,可对方的话却是真切的。
一时间,这个固执的年轻人心中也有了一丝意动。
而见状,拉涅利伯爵随即说道:“元老会到时候不会怪罪我们的。毕竟在这种千里之外,你我在这里还是有便宜从事的权力的。当然我并非说一定要额热那亚人撕破脸皮,他们如果知趣地停下来的话当然是最好的,可是如果他们冥顽不灵那么一不小心被击沉的话只能算他们命不好了。只要彼得十世不落入希腊人手里你认为元老院会因为这种小事情怪罪我等吗?”
“难道我们不是把希腊人的教宗带回君士坦丁堡的吗?”
“按照计划是这样的,但现在因为热那亚人的『插』手相比起来回到希腊人手里,我宁可让他葬身海底。”拉涅利声音冷厉地说道,目光寒冷令人悚然。
而此情此景,一时间,塞恩韦尼尔也不禁默然
望着韦尼尔男爵的脸上神情,而拉涅利丹多罗神态也有些微妙,不再多说什么,转身朝着身后的随从副官问道:
“还有多久追上敌船?”
“马上就快进入我们的『射』程了,请您放心吧,丹多罗大人!”在长官的命令下,威尼斯水手们一边加快航速,一边调试着投石机,这一刻韦尼尔男爵也只能祈祷对面的热那亚人能够知趣一点了,毕竟没有什么比孤注一掷的丹多罗要更危险的了。
第三章 查士丁尼的动身
距离汹涌波涛遥远无比的图尔诺沃,主掌政局的康诺丁公爵此时此刻却在自己的府邸之中接见着那些向他和即将加冕的沙皇鲍里尔阿森效忠的贵族们。
“洛维奇的诺森维尔家族将誓死扞卫沙皇陛下!”
“哈斯科沃的克维涅家族愿意向鲍里尔殿下效忠!”
“科赛尼尔堡的”
随着塞尔米乌姆的北方贵族被彻底打垮,本来中部的那些首鼠两端的贵族们第二天便抵达了图尔诺沃摇尾乞怜表达自己的一片赤诚。而对此,康诺丁本人也来者不拒,尽管鲍里尔阿森此刻仍然在为加冕仪式做着这样那样的准备,但是他还是自作主张地一一代替了沙皇本人接受了这些大小贵族的效忠。
这一刻,这个男人已然成为整个保加利亚最显赫的男人,虽然名义上未来的沙皇乃是鲍里尔阿森,但是能够真正翻云覆雨的谁都知道是这位康诺丁公爵。唯一可以威胁到他的也只有目前行踪不定极有可能逃亡到北方罗斯诸国的伊凡阿森了。
然而除此之外,谁也不知道康诺丁此时此刻真正心中的心腹大患却另有其人。
当接见完了所有归顺的贵族之后,这个男人随即便又换上了另外一副面具,冰冷冷酷令人望着不寒而栗。尤其是那双眼睛,仿佛没有丝毫半点的温情。每一个直视其目光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疑问,这和平常往日那个与人谈笑风生对沙皇殿下前倨后恭的摄政公爵吗?!
没有人知道,没有清楚这个叫康诺丁的男人他真正的面目乃是什么
而现在,他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长廊之中,独自身处于幽深的黑暗仿佛要被吞噬一般,直到走到了一处阁门前方才缓缓推开走了进去。
“康诺丁大人”
甫一进门,密室之中的等候的黑衣男子便低头下跪行礼,极尽屈膝不敢有丝毫不敬的样子。
“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康诺丁并没有直接让男子起身,而是走过了他的身侧径直到了房间正中央的椅子前缓缓坐下漫不经心地问道。
而下方,跪在地上的男子肩头微微颤抖,额角汗珠大如豆粒紧张与犹豫以及恐慌尽数描绘在他的脸上,可是他又不敢不回答。
半晌,黑衣男子方才战战兢兢说道:“回禀大人,我我们跟丢了那些希腊人。”
“你说什么?!”声如利剑刹那划破了半空令人胆战心惊,目光如炬的康诺丁望着下方的男子,无形的威压便犹如千钧之重压在了他的肩上。
而这让男子也是根本不敢抬起头来,但更不敢隐瞒什么和盘托出道:“本来我们一路上都在跟踪着那些希腊人,可是一出图尔诺沃,对方似乎便已经察觉到了我们,用化整为零的方法甩开了我们不说,我们沿途布置的岗哨居然什么踪迹都没有察觉到,拜拜等了三天结果一个希腊人影都没有。就仿佛他们根本没有经过一般。这是我们的过失,请公爵大人降罪。”
“你说就好像没有人经过一般?”听到这一番话,康诺丁却没有急于怪罪下方的男子,因为这些人都是他最新任的暗部,一向办事都非常得体从未令他失望过。之前按照他的推算查士丁尼想要前往摩尔达瓦必然行进那几条路线,所以他沿途布置手下的人伺机而动。但却不成想居然竹篮打水一场空,若说查士丁尼和他的大军凭空蒸发或是逃过了他手下暗部的眼线,康诺丁公爵绝对不会相信,而刚才他的部下说的“就仿佛没有经过一般”却一下子点醒了他。
太大意了虽然说对方说要前往摩尔达瓦,但是他并没有必要非从北方的道途前去啊!
这是启程之后的第三天,当查士丁尼率领着莫利亚新军和瓦达瑞泰军团离开了图尔诺沃后,他们并没有按照原本的路线北上摩尔达瓦,而是直接朝南进入了保加利亚王国东南的布尔加斯大区。而自从这里原来的主人布尔托尼施泰因伯爵被消灭之后,新任的领主迟迟没有出现,因此这块被众多贵族觊觎的领地此刻却成为了权力的真空地带。
也恰恰因为是这样,查士丁尼成功地摆脱了保加尔人的眼线,而这里便是他和安东尼娅约定汇合的地方。
可是这多少带来了一些隐患,首先便是行军的粮草,尽管他们带上了一些辎重,但是因为事出仓促,此刻他们进入了布尔加斯口粮已经是所剩无几了。而其次便是他们依旧在保加利亚王国境内,这样做且又是踏入这块权力真空的敏感地带,一旦被对方察觉,只怕是康诺丁重开兵衅的绝佳借口。
阿尔斯兰等一行人跟随在查士丁尼的身边尽管无惧于任何强敌,但是此时此刻也不由有些担心,更不理解查士丁尼为何要如此冒险。
“查士丁尼大人,我们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太冒险了”阿尔斯兰有些迟疑地问道,为了不被图尔诺沃的康诺丁发现他们一路上尽可能避免村镇,一路上的确他们没有遭遇到太多的危险但也意味着他们随时面临弹尽粮绝的险恶境地,而继续在这样不是办法。毕竟这里距离保加利亚和罗马帝国的边界还有很远的距离,他们随时随地都有被袭击的可能。
而查士丁尼却依旧平静,“我知道你的意思,阿尔斯兰,但是我选择这条路线有我的原因,让底下的人再坚持一会儿!”如是说道,他自然知道此举的冒险以及身后他部下们的不解不满,但是最终他还是选择力排众议。
见查士丁尼如此坚持,一时间,阿尔斯兰还有撒留乌斯以及赛米乌斯三人也只得不好再说什么。而内心里面对此他们却很不以为然,此去摩尔达瓦他们本来应该向北跨越多瑙河的,可是查士丁尼却舍近求远南下布尔加斯,这实在令他们不能理解。但这时查士丁尼却忽然驻足,停了下来,蓦地开口道:
“你们听,这是什么声音!”
“是什么声音?”茫然不知的阿尔斯兰和赛米乌斯两人对查士丁尼突然亢奋的样子疑『惑』不解,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们根本没有察觉到任何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可是一旁,居住在莫利亚南麓的撒留乌斯这时候却似乎明白了什么,睁大了眼睛和查士丁尼同时异口同声地说道:
“是海浪的声音!”
第四章 海上争锋(上)
“那是海浪的声音!”相比起生活在内陆习惯马背上生活的阿尔斯兰和赛米乌斯,撒留乌斯侍奉阿纳斯塔修斯大公依旧有十年之久,在莫利亚最熟悉的便是海岛浪涛,即便身处异域他还是第一时间辨认出来了风中的一样,那是靠近海岸边才会有的『潮』声。
这意味着他们已经走出了布尔加斯大区的腹地靠进了黑海岸边
而此刻,原本一直神情低沉的查士丁尼也这方才眉头舒展,心中压着的一块大石头也终于得以放下。当初君士坦丁堡一别瓦西里大叔时其赠送的帝国地图果然派上了大用场帮助了查士丁尼和他的大军在无人指引之下安全的通过了布尔加斯大区到达了他们原本的目的地北布尔加斯湾。这一路上可以说即便是查士丁尼也提心吊胆,因为他只能依靠一张他自己都无法保证正确与否的地图,一旦稍有不慎,那么查士丁尼和他的大军必将死无葬身之地。不得不说查士丁尼这样做乃是一场豪赌。
“加速行军!”
在查士丁尼的命令声中,重整精神一扫之前彷徨的莫利亚新军和瓦达瑞泰骑兵旋即加快了步伐,他们已经靠近了海岸线,越来越接近就连空气中也充满了湿漉漉的海水咸味。
冲过了灌木丛,只见开路的突厥武士挥舞着弯刀劈开了拦路的植株,而这时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帘之中的是一片广袤无垠旷阔无边的大海,这儿便是查士丁尼和他军队一路选择南下的最后的终点。
北布尔加斯湾,曾经帝国在黑海贸易线上十分重要的一处航海据点,曾几何时,这儿乃是保加利亚被帝国统治最繁华的所在之一,但是随着保加尔人独立引发的持久战火,这里原本的城镇口岸都化作了一片废墟。当查士丁尼他们到来这里时,海边只剩下了一片『乱』石瓦砾。而这儿便是查士丁尼和安东尼娅多利亚约定碰面的地方。
可是当查士丁尼环顾四周的时候,却只见荒凉的海岸边上却似乎什么也没有,空旷旷一片哪有一丝人烟这明明是安东尼娅传递给他信上约定好的目的地,可是此时此刻却为什么半个人影也没有。一时间错愕的神情浮现在了查士丁尼的脸庞之上,而一种深深的不安也在这时笼罩在了他的心头。
而就当查士丁尼彷徨之间的时候,一个声音却在这时蓦然在他的耳边忽然响起。
“我们终于见面了,查士丁尼君。”
而在另一边,风云诡谲的黑海浪涛之上,一场间不容发的海上追击此刻已经拉开了序幕。
当热那亚的水手们终于看清后方正全速靠近的威尼斯战船,这才发现,追击他们的并不是单独的一艘,而准确的说是一支规不大模不小的船队,但足以对热那亚人造成致命的威胁。
风雨之中,金狮战旗飘扬之中更显狰狞,而负责这次军事行动的指挥拉涅利伯爵此刻志在必得,即便是随同在身旁的另一名贵族韦尼尔男爵极力反对也无法阻止他了。此时此刻,拉涅利丹多罗选择了一个容易冲击的队型两个“”字型纵向排列,第一个型由他率领的三艘中型帆船所组成,领头的是他率领旗舰。第二个“”型则是老式的运输帆船和两艘小型的武装商船,共计六艘朝着孤立无援的热那亚水手们扑去。
这无疑是单纯的进攻『性』队列,看着这一幕,无论是安东尼娅还是克里斯托弗以及其他船上的人他们都明白这下他们彻底没有了退路,对面的威尼斯人根本就是想置他们于死地。
而在这一众人等彷徨失措的时候,独眼的老人克里斯托弗的声音却猛地给在场的所有人当头棒喝。
“不要慌,敌人这是在虚张声势,希望我们自『乱』阵脚。托利尔,让左舷『射』击向威尼斯人,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
虽然是热那亚城有名的外科医生,但是早年的克里斯托弗也是投身于共和国的军旅之中从来不含糊的,他的一只眼睛便是因为战斗之中失去的,因此面临危险的局面之下,老人反而要比他身边其他的那些年轻人更快得反应了过来下达了命令。
一声断喝,如梦初醒的热那亚水手们方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要是再这样坐以待毙的话他们将死无葬身之地。熟练的水手一眼便看出对面的敌人乍一看是一拥而上,而那种字型的阵型却是暗藏玄妙,一旦被对方追上的话,那么必然是成为附骨之疽,因此绝不能让对方靠近!
随即水手们便连忙调试好船上的小型弩炮瞄准了身后的威尼斯人立即开始了轰击,给予毫不犹豫的打击,既然是生死之战那么他们做任何事情便不会考虑什么后果了。热那亚水手们只有一个目标消灭眼前来犯的敌人。
只见点燃沥青的弩炮弹裹挟着烈焰立即划破了天空之中的风雨朝着威尼斯的船队『射』去,而这一幕也立即落入了威尼斯水手们的眼中。
然而望着这一幕,拉涅利丹多罗仍然不慌不忙,年近四十的他早已经继承了他父亲一切的心『性』,即便面临再危险的局面他也仍然可以做到处变不惊,更不用说现在他手中足足有六艘大小舰船,而对面只有一艘战舰,只要处置得当,拉涅利确信那些热那亚人『插』翅难逃。
船上所有的威尼斯人都在望着拉涅利,他们都在等待着普列汉诺夫的命令。
而此刻,这个男人的眼睛里面透着钢铁一般的意志。
“想做规避,同时超那些热那亚蠢驴开火!让普卢夫曼向左翼包抄切断他们退路!”
随着拉涅利丹多罗发起了进攻的命令,在威尼斯人的船上小型投石机瞄准了一艘战舰,几乎是在他们规避热那亚弩炮的同时开火,炽热的火焰在天空中画出了一道优美而令人战栗的弧线。
而原本的追击也在这一刻转变为了一场海战。在这一刻拉开了新的序幕!11
第五章 海上争锋(下)
海上的风雨愈急,而追击热那亚人的威尼斯人也没有丝毫的放松,犹如群狼一般扑了上去要将热那亚人那艘孤零零的帆桨船四成碎片。
而在船上,主持大局的克里斯托弗却依旧镇定从容,他能够在多利亚家族之中得到优厚的待遇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医术,早年从军的经历使得这个独眼的老人即便面对变幻莫测的大海也依旧沉着自如。
“左翼的敌人要压上来了,压制住他们!”
克里斯托弗发现了一艘小型的威尼斯战船正企图迂回包抄到他们后侧,随即大吼一声。
而紧接着便是一声巨响,是弩炮撕裂空气的巨大动静,只见燃烧着沥青木桶以惊人的速度便划过半空直接击中了威尼斯人那艘帆船的桅杆将其击断,轰隆一声半截桅杆轰然倒下并同时引燃了帆布迅速蔓延到整个甲板,瞬间可怕的火焰便吞噬了这艘小型帆船。随即被烧的哇哇大叫的威尼斯水手们惨叫着抛弃了他们的船只跳进了大海之中,而底层的桨手还完全还没有意识到究竟生了什么便直接命丧黄泉为了防止他们擅离职守每一个人都用锁链固定在船上,而这种危急情况没有人想得起来他们的死活,只能让他们和船共存亡。
而目睹了这一切的热那亚水手们无不欢欣雀跃,他们早已经受够了那些威尼斯人肆无忌惮地在他们的地盘在他们的大海上横行霸道了,也是时候给他们还以颜『色』了!只见,巨大的火焰很快便将那艘威尼斯人的帆船吞噬木质结构加上流淌的沥青中还夹杂着一些拿法火油,威尼斯的水手们根本无法将其扑灭,整艘战舰都失去了战斗力,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其沉入大海。仅仅一次反击,克里斯托弗便让傲慢的威尼斯人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这令船上的安东尼娅多利亚也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如此冷静果决,手段凌厉,这也无怪乎她很久以前就听闻过据说这位克里斯托弗爷爷的眼睛早年便是和威尼斯人作战的时候失去的。
相比起其他人欢呼雀跃的样子,此刻,克里斯托弗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欣喜的意思,相比起来,他反而似乎在担忧着什么。
忽然间,这个男人猛地大吼了起来:
“左满舵,做规避动作!”
他的声音中富有力量,几乎让所有人都心中一颤,但当他下达命令的时候让人不由自主地服从,根本不敢有任何违逆。
下意识地,负责掌舵的水手便『操』纵着战舰做出了紧急规避的动作,而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威尼斯人的投石机投『射』过来的巨石直接落了下来距离热那亚人的船体只有咫尺之遥。是对方的反击!仅仅片刻,对方竟然便反应过来了,看来还是不能小瞧对方毕竟这是他们的宿敌同时也是死敌的威尼斯人。
嘿然冷笑的克里斯托弗并没有任何慌张,至少现在还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12点钟方向,两点钟方向,轰击他们!将那些威尼斯佬击沉去喂鱼。”甚至无需观测他立即便通过弹道估测到了敌方舰船的方向,随即,克里斯托弗的部下们没有任何迟疑便执行了他的命令。对于这个男人,船上的所有人都相信,只要有他在便可以扭转这一切!毕竟他们跟随的这位大人在热那亚人的据点卡法城中可是有着极高的威望的。
“轰”只听,热那亚人船上的弩炮再一次发『射』出危险的沥青木桶,裹挟着炽热的火焰击中了威尼斯人的帆船。
但见火光冲天,一时间也让原本自信满满的威尼斯人也被打得晕头转向,只觉得陷入了埋伏当中,顿时混『乱』了起来。
“我们遭遇了埋伏,我们遭遇了埋伏!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最先中弹的那艘小型帆船已经近乎解体,从中间断开的舰身渐渐沉入海底,而船上的海员惊恐地呼救着,然而海上风雨交加越发汹涌,阴云也密布在天空使得威尼斯人根本根本看不到落水的人,而且没有那艘船敢接近那里,因为谁也不想去送死的,他们随时得提防可能受到的进攻。
另一边坐镇在相对安全的旗舰上,年轻的韦尼尔男爵望着眼前的这一幕瞪大了双眼惶恐不安。
该死的!怎么会这样,明明我们有绝对优势的,难道说他们事先有埋伏的?
一边命令着手下的部下们进行反击,一边望着坚持追击的拉涅利丹多罗,韦尼尔脸『色』阴沉地说道:“拉涅利阁下,我们已经损失了两艘船了,再这样下去我们非但拿不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反而会失去更多。”
本就不支持和热那亚人撕破脸皮的韦尼尔此刻又想劝说一意孤行的拉涅利丹多罗放弃,但是殊不知这一点挫折还不足以让他退步。
只听拉涅利丹多罗冷冷地说道:“只是损失了两艘小船而已,怕什么,热那亚人只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埋伏。”作为恩里克丹多罗之子,这个久经战事的男人一眼便看破了,刚才对方的突袭虽然声势惊人,但是不过是凭借对黑海海况熟悉的手段罢了,仅凭这些想要威慑别的人容易,但向唬住自己却是痴心妄想。
立即打断了身旁塞恩韦尼尔的劝说,只听拉涅利丹多罗旋即下令给他身旁的掌旗官说道:“让第二队和第三队继续按原计划推进,并注意规避。”一边如此下令的同时,拉涅利还命令他旗舰上的投石机『射』手继续瞄准敌船『射』击来企图阻碍热那亚人火力输出。当然拉涅利丹多罗丝毫不在意会不会有可能击沉对方,因为他真的宁可船上的人葬身鱼腹也不愿意其落入到了希腊人的手里。
而拉涅利的做法也立即让另一边的克里斯托弗感到棘手,这样下去威尼斯人的包围正在一步步收缩,再不有所行,恐怕就真的命在须臾了,这样的进退两难在他战争履历上可以说是第二回了,而上一次给他造成这样烦的威尼斯人叫恩里克丹多罗。11
第六章 狂澜
“与敌人拉开距离,注意规避!”神『色』凝重的克里斯托弗依旧沉着地下达命令,而这时候一个沙哑的声音在众人的身后响起。
“看来他们是宁可让我葬身鱼腹也不愿意我回归故土啊!”甲板上,一个身材佝偻的老人终于走了出来,感喟唏嘘道。而他的身上是一袭圣洁的白『色』的教士打扮,而这在正教会中只有两种人可以穿着,一种是新晋的牧师僧侣,白『色』的教袍象征着其初入侍奉真神之路的稚嫩,而另一种则是普世牧首,其洁白的教袍只有一种含义便是彰显其不可侵犯的神圣。而此时这个老人身上的丝绸白袍显而易见代表着后者,而他不是别人正是威尼斯人和热那亚人要反复争夺的焦点——君士坦丁堡的大牧首彼得十世。
在君士坦丁堡沦陷之后,这个老人一度销声匿迹,有人说其死于拉丁人的屠刀之下,而也有人声称目睹其坐上了一艘前往北方的小船逃亡异域。总而言之,这位正教会的宗教领袖,名义上地位等同于西部教会罗马教宗的君士坦丁堡大牧首的失踪的确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以至于在这两年里,东部教会的宗教领袖居然长期处于大空位时期,希腊正教徒们人心惶惶,本身他们世俗的领袖皇帝便接二连三出现了好几个彻底丧失了权威,而君士坦丁堡的大牧首无疑便成为了如今许多人心中那最后的支柱。
这也就是为什么各方力量都在争夺彼得十世的原因了,威尼斯人企图借此为要挟让君士坦丁堡的拉丁帝国俯首帖耳从而扩张其势力,而拉丁帝国则极力渴望笼络以为正教会的领袖为其统治背书巩固其地位,至于罗马各方的其他势力也一样希望能得到大牧首的加冕使其头顶上的皇冠更加牢靠。
当初安东尼娅多利亚跋山涉水方才寻找到了这个老人的踪迹,而如果不是手中有查士丁尼给她的金玺诏书,恐怕这位彼得十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她这个意大利人的。却不曾想前脚刚刚离开摩尔达瓦后脚便被尾随而来的威尼斯人跟上。而现在看着威尼斯人这般架势,恐怕真的会宁可和热那亚撕破脸皮让彼得十世和他们葬身海底也决不愿意看到其回归故土收拾希腊人混『乱』不已的人心。
如此玉石俱焚的拼命之举,安东尼娅也不得不有些佩服对面威尼斯人的指挥者的决意,尽管看似鲁莽却是最冷静果决的判断。
而克里斯托弗也神『色』凝重,如今的局面不得不说是他人生中面临的第二次棘手的局面,而上一次给他造成如此麻烦的那个男人正是不久前在君士坦丁堡溘然长逝的威尼斯前任执政官恩里克丹多罗,也正是那一次他失去了他的一只眼睛。
“哼,若不是事出仓促我只带了这些人,怎么会让威尼斯的这群宵小把我『逼』到了这种境地!”眼看着犹如群狼一般的威尼斯战船就将包围上来,克里斯托弗的眼睛里面也闪烁着不甘的愤怒,可是此刻他也已经束手无策了——显然对面的那群威尼斯人真的是要干净杀绝。
这个时候,望着眼前的景象,彼得十世忽然叹息了一口气说道:“安东尼娅小姐,再这样下去我们都要死在这里,谢谢你的好意。但是看来这一次我恐怕是没有办法回去见穆兹非乌斯陛下了,我不想牵连你们,把我交给威尼斯人吧!这样至少你和你的同伴便可以安全离开这里。”
自从君士坦丁堡沦陷之后,这个老人辗转异乡,遭遇过命悬一线的遭遇数不胜数,时至今日早已经心如死灰。而这一次他冒着极大的危险离开藏身之地为的也仅仅是仅存的那一丝帝国复兴的希望。而如今的局面只能说是命运捉弄,身为君士坦丁堡大教长的老人已然认命,不愿再牵连旁人了。
可是身旁,克里斯托弗却嘿然冷笑了一声,道:“这种时候再奢望敌人能够仁慈就是愚蠢了,希腊人,如果想你说的那样,我们早就做了。不要怀疑我们意大利人的市侩,而现在最大的问题,即便将你交出来,恐怕这些威尼斯混球也非要杀人灭口不可。”
作为常年的对手,克里斯托弗再熟悉威尼斯人不过了,他毫不怀疑威尼斯人会那样做,因为易地而处他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克里斯托弗爷爷……”见眼前的老人都说出这般丧气的话,这一刻安东尼娅多利亚眼神之中也多了一丝愧疚,欲言又止。
可是少女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却随即被克里斯托弗给打断,“没什么好抱歉的,我的孩子,虽然说了那么多悲观的话,但是我们现在还谈不上山穷水尽。”
“您是说还有办法脱离这里的困境。”
“谈不上,但是小安东尼娅你应该最清楚,我这把老骨头从来不会束手就擒的。”只见独眼的老人耸了耸肩,而他此刻的脸上多了一缕包含疯狂意味的微笑。
……
……
……
而此刻在另一边,正在追击的威尼斯战船已经越来越靠近他的眼前的目标,只待最后的一声令下他们便会群起攻之。
只是旗舰上,两位威尼斯贵族塞恩韦尼尔和拉涅利丹多罗却仍然在争执着,毕竟此时他们的行为等同于将威尼斯和热那亚推向战争。
“伯爵阁下您知道您这是在干什么吗?!一旦击沉了这艘热那亚人的船就等同于宣战!”
“那又如何,之前的科孚岛事件之后,我们和热那亚人之间便只差把宣战书丢在双方外交官的脸上了。现在不是你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子犹犹豫豫的时候,干净利落的解决掉这些人,热那亚人也只能如同我们之前那样咽下这个哑巴亏。”
“那君士坦丁大牧首呢!这样做我们可能最后只拿回一具尸体而已,那么我们之前做的一切不都是无用功吗!”
而拉涅利丹多罗却是一脸不以为然地说道:“那只是让希腊人彻底断了念想而已。这才是我们要见到的结果,至于是死是活么,不需要了!活着的希腊牧首只不过对现在君士坦丁堡那位亨利皇帝更有用处罢了。”
“撞沉他们!”这个意大利男人的脸上『露』出一丝狰狞,而他此刻这样的举动也似乎多了一丝泄愤的意味。而事实上,对面船上的那位大牧首是死是活的确对他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狠狠报复那些顽固不化的希腊人,让他们付出代价,这一刻,拉涅利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位大教长被吊死在君士坦丁堡时的样子。而现在这种情况下,这群威尼斯人所在的战船也渐渐提高了行驶速度眼看就要追上了那艘孤零零的热那亚战船。
第七章 血战(上)
威尼斯人的战船渐渐加快了速度,而眼看着形单影只的热那亚战船就要被追上,似乎船上的所有人都在劫难逃。
越来越近,而这一刻船上的热那亚水手们也终于看清了正在追击他们的威尼斯人战船,新式的多桅帆桨战船,巨大的体型仿佛冲撞过来便足以将他们撞得四分五裂。
“对方就要来了,克里斯托弗大人!”到了这种关头,热那亚水手们也不得不着急了起来,毕竟双方实力差距太过于悬殊,对方将他们撞沉简直是小菜一碟的事情,而此刻掌舵的克里斯托弗却偏偏显得根本没有去在意。
“做好准备好了吗?”平静地望着身后的安东尼娅和彼得大教长,独眼的老人再一次问道。
而一旁,安东尼娅多利亚虽然点了点头,但是内心仍然有些紧张,她也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老人也会迸发出如此的疯狂,但毕竟这是一次赌博,而赌注却是整条船上人的『性』命。这不是过去在沙盘上的推演,信口指点,而是真正的生死之搏。
他们真的能够扭转局面吗?
眼看着巨大的热那亚战船一步步『逼』近,而见对方没有再开火,摆明了是要用撞沉这种羞辱『性』方式来结束这场漫长的追击,但这一刻克里斯托弗随即断定对方的指挥者极为傲慢,而这将是成为他扭转局面的关键,对方要为他的傲慢付出代价。
“落锚!”猛地一声,只听老人发出了一声大吼,而若是旁人听到必然是目瞪口呆,毕竟这种时候他发出了这样的命令实在匪夷所思。
但是船上的这些热那亚水手们却早已经跟随克里斯托弗多年,下意识间,船上的水手便将船锚撒手落进了海里。这一路上让他们都是沿着近海前进,因此这一片海域上布满了暗礁,落入海中的船锚直接勾住了一块礁石上。
“所有人抓紧!”只听克里斯托弗一边下令,一边让手下松开船舵。
再一次地,毫无征兆地,整艘帆船都剧烈地摇晃起来,在海面上斜靠着划出了一个惊人的弧线。而那一刻,他们和后方接踵而至的威尼斯战船擦肩而过。
在海面上,热那亚人的帆船就像钟摆一样,由于船锚钩在了礁石上以出其不意的方式躲避了对方的死亡冲撞。尽管巨大的惯『性』险些让他们战船近乎被撕裂倾覆,但是最终他们还是成功了。
固然冒险却起了作用。一时间,两艘舰船几乎是贴靠在一起。而望着这一幕,船上的威尼斯人也目瞪口呆,他们本以为稳『操』胜券却没想到对方会做出如此出其不意的举动。
“准备接舷战!”克里斯托弗终于赌赢了,而接下来的胜负才是至关重要的!
将本来航海技术的对决转变为陆战的肉搏,这种战术并不少见了,早在千年以前,罗马人在布匿战争中便是依靠这种方法击败了海上的霸主迦太基,而这种作战方式正是用来削减对手在海战上的优势。尤其是现在横行的地中海上的威尼斯人,他们的海军固然强大,但是已经很少使用短兵相接的战术了。过去的多次战役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当然这样的短板对热那亚人而言也存在,只是克里斯托弗的麾下却无疑是其中的例外。
早在好几年前,随着罗马帝国的持续衰弱,热那亚人便偷偷『摸』『摸』开辟了在卡法的殖民地,而应对恶劣的环境,他们的水手已经不再局限于母邦,更多的是生活在北海的蛮族人——罗斯人、鞑靼人应有尽有,而由于生活在海岸边这些蛮族完全不同于内陆的亲戚,他们善于水战,往往会成为肆虐周边的海盗,而后来克里斯托弗到了这里,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收编这些悍不畏死的亡命之徒。
因此此时此刻,威尼斯人即将面对的接舷战额对手不是和他们一样的意大利人而是一群北方异域的穷凶极恶之辈。克里斯托弗这样的战术就是将劣势转化为他们的优势,现在这种情况下,哪怕威尼斯人想要动用投石机在如此近距离『射』击之下也根本威胁不到他们。那么就只有短兵相接了。
“什么——”被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惊到,塞恩韦尼尔愕然地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热那亚战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本他以为这些人的战舰势必会被撞沉才对。可是对方的举动却大大出乎他的预料,原来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准备束手就擒。甚至只怕之前的示弱也恐怕只是为了让他们麻痹大意。
“哈~居然被你给骗了呢!”目睹所发生的一切,拉涅利丹多罗也不由对这艘船上的指挥者有些感兴趣起来了。“这的确是我疏忽了,但是如果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赢得胜利的话,只能说明你——”
“太天真了!”下一秒,这个男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狰狞。
“所有人准备接舷战!”
即便陆战并非威尼斯人所长,但是要知道在拉涅利丹多罗的身后,他的水手们可是热那亚一方的数倍,更不用说此刻他身边精锐的卫队纷纷拔出了自己的武器早已经准备和这些热那亚人一较高下。
……
“到时候打起来你就躲在我的身后。”尽管上了年纪,但克里斯托弗此时也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将安东尼娅保护在了身后。
“放心吧,克里斯爷爷,我一个人保护得了我自己。”少女倔强地说道,拒绝了老人的好意,接下来的战斗必然是一场死战,她不想让老人分心。
而克里斯托弗也不坚持,点了点头:“好吧,你注意安全,不要一个人去冒险!”
说完,这个老人转身将手中的长剑高举过了头顶,发出了犹如怒狮的低吼:
“拿起你们的武器来吧!是时候给那些傲慢的威尼斯蠢猪一点颜『色』瞧瞧了!”
随着这一声命令落下,早已经迫不及待的热那亚水手们抛出了手中早已经跃跃欲试的挠钩,而下一刻,接舷作战的水手们便一个个身先士卒跳上了他们眼前敌人的战船甲板上,相比起来他们的骁勇不亚于任何国家的军队,而目睹这一幕,威尼斯人的数量虽然多一点却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登时『乱』作一团。
……
第八章 血战(下)
“杀”手握着盾牌和单手斧,克里斯托弗麾下的罗斯水手们跃上了威尼斯人的甲板,尽管人数行处于劣势,但是他们却选择了主动进攻。
一时间,威尼斯水手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进攻给打懵了,居然没有反应过来,而这也让悍不畏死的罗斯战士一下子在人群里杀出了缺口。
好机会!
看准时候,克里斯托弗见前锋得手随即便让自己麾下的水手们一拥而上,既然已经身处险境,那么为今之计也只有冒险来这一场斩首行动了。这突如其来的接舷战为的便是摧毁威尼斯人的指挥系统,而对方的狂妄也恰好给了克里斯托弗完美的时机。瞬间船上便拥挤起来,甲板上威尼斯和热那亚双方都已经分不清敌我,只能凭借着直觉在风雨之中颠簸的甲板上面进行搏杀。
大海上,双方的厮杀越来越激烈,虽然占据人数上的优势但是威尼斯人却居然感觉有些招架不住,因为他们面对的根本不是什么可以让他们小觑的敌人。
在克里斯托弗这几年来的精心筛选之下,他手下的这些罗斯人在正规军中也是佼佼者的存在。他们不仅仅是优秀的水手也是陆地上勇猛的武士,此时此刻,威尼斯人立即意识到了他们遇到硬茬子了。
鲜血沾染浸透了海水,即便风雨一遍遍冲刷但是刺鼻的血腥味让人作呕。
一下子威尼斯的水手们便死伤无数,但是即便这样,威尼斯人却丝毫没有溃『乱』的样子,反而似乎是在有序的退却,想要重新阻止阵型,而热那亚一方则步步紧『逼』地压了上去,因为他们知道第一次打对方措手不及,下面就没那么容易了,之间双方之间疯狂挥舞着武器杀戮,而不时夹杂着暗箭冷弩,白刃战也越发激烈。
而在船上目睹这一切的拉涅利丹多罗仍然不慌不忙平静地拒绝了身边塞恩韦尼尔的劝说。
“丹多罗阁下,这里太危险了,您作为指挥官应该对所有人负责在安全的地方,而不是亲临第一线。”
“哦,是吗?我不这么认为,韦尼尔君,在我看来这不过是热那亚人垂死的反扑罢了。如果我不亲自留在这里的话,反而会影响士气。既然他们主动送上门来,那么也好,省的我再去费神去辨认尸首了。”
拉涅利丹多罗冷笑了一声,在他看来自己这一方的人数优势完全可以压制对面的热那亚人。
在另一边,看着船上双方疯狂地厮杀,安东尼娅多利亚在克里斯托弗的身后忽然说道:“今天会有很多人因为我的选择死掉吧!”
而克里斯托弗却没有看背后的少女,而是平静地道:“既然你选择作为棋手,便应该有了作为棋手的觉悟了,勿要为落子而犹豫。安东尼娅,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既然你已经做出了决定,我便会遵守当初我答应你外祖父交给我的托付,你无需为这些自责。不过现在对你而言最需要的是认清你自己究竟做了这么多是什么啊,孩子!”
老人叹息了一声,这几年来他一直远离热那亚城那个是非之地,但暗中却一直关心着安德烈亚和安东尼娅这对兄妹,但是不知不觉中他还是发现他们最终还是卷入到了仇恨的漩涡之中。
而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劝说注定无法改变什么,而唯一能够做的便是尽自己所能履行当初对故人的承诺。
战局依旧胶着,而此时的战舰上,鲜血已经彻底浸透了甲板,踩在上面甚至觉得无比粘稠,这种令人作呕的感觉简直如同置身于地狱一般。然而每一个人都在奋力拼杀之中,而没有停手,即便累的吐血也要吐在敌人的身上。
但是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男人却穿梭在厮杀混战的人群中如履平地。每一个人的眼前都眼花缭『乱』只知道挥舞着武器进攻面前的敌人。但是他轻易地躲开了所有的攻击。
而他的目标正是威尼斯人的指挥者拉涅利丹多罗,对方站在船上高台之上指挥着作战,简直就像是活靶子,而如果能够一举将其刺杀的话那么一定可以一举扭转整个局面。
无声无息之间,这名被克里斯托弗派遣的刺客就如同一个幽灵穿过了人群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他果然没有辜负他主人的期望,越来越靠近他的目标了。只要再接近几步,他便准备不惜代价发动袭击确保一击得手。
然而就在这时,本以为即将得手刺客刚踏出一步却听到了弓弦绷紧的声音。只见他的瞳孔便猛然间放大了数倍,耳边响起了讥讽的笑声
“以为这样就可以扭转局势真是可笑!既然这样的话,我就更没有必要对你们手下留情了。”
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刺客下意识地绷紧了他的身体,可是紧接着锋利的箭雨便贯穿了他的身躯,即便是身手再了得的杀手在这样的陷阱之下也没有侥幸逃脱的机会,他直接当场格杀,身上『插』满了冒着寒芒的箭镞。
而他的背后,一直被暗中布置好的大型箭猪弩机此时正缓缓地重新装填,早已经料到对方会这样的拉涅利丹多罗原来早有准备,很显然对方尽管狂妄但不愚蠢,克里斯托弗可以打一次突袭但是却再难有第二次得手的机会。
失败了
看着这一切,独眼的老人脸『色』凝重,再这样消耗下去,谁都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天知道还会不会有其他的威尼斯人过来,至少这样惨烈的战斗已经出了他们的承受范围了,但偏偏现在他们已经身陷泥淖之中根本想不出其他的对策了。
随着接舷部队的孤军深入,突然出现的威尼斯精锐卫士们从甲板上出现,他们很快击垮了甲板一侧的热那亚人,迅速切断了他们和船上的联系。显然对方刚才的退却是故意为之的陷阱,而进攻也渐渐『露』出颓势的热那亚人也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被包围了。
“停手吧!热那亚人,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就在这时,已经确定取得绝对优势的拉涅利丹多罗站在高处大声高呼道,而瞬间他的声音仿佛将一切的撕杀声给完全压了下去。
“你们还没有看清楚局势吗?你们已经失败了,你们派出的杀手企图谋刺我,但最终徒然断送了『性』命。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放下武器投降,将我要的人交出来,这样至少你们不会所有人都葬身海底。”居高临下的男人俯视着下方每一张沾满血污的面孔,犹如屠夫一般轻蔑,仿佛下方所有人他都可以生杀予夺。
而回应他的却只有了飞来的冷箭,那些对克里斯托弗格外忠诚的水手们不论热那亚人还是北方的蛮族,而弓箭钉在了拉涅利丹多罗身旁的盾牌上,得到答复威尼斯男人微微耸了耸肩,摊了摊手说道:
“很好,本来你们可以作为奴隶被卖到埃及或者叙利亚,至少苟活一条『性』命,但现在看来已经不需要了。”
在威尼斯人战船的甲板上,出现的那些威尼斯精锐的卫士们手持着长盾和长枪组成了盾墙,而热那亚的水手们已经被包围,望着那些透着寒光点点的长枪战阵,所有人也都做好了最后一战的准备。尤其是当威尼斯人把“箭猪”推来的时候,所有人也都已经不再抱任何奢望,只求和敌人决一死战。
而另一边克里斯托弗也闭上了眼睛,他错估了敌人的力量,现在接舷部队已经被切断了联系,而那支生力军被消灭的时候便是他们败亡之时。
望着身后的女孩儿,老人低声说道:“后面还有一艘小船,你坐着它离开这里,我会带着我的人尽可能给你争取多一点的时间。”
第九章 转机
“后面还有一艘用来逃生的小船,你坐着它离开这里,我在这里尽可能拖住威尼斯人给你争取时间,安东尼娅!快!”头也不回的老人沉声说道,而风雨之中戟张的须发宛如雄狮的怒髯。即便面对如此险境,克里斯托弗依然没有任何慌『乱』,似乎再猛烈的狂风怒涛也似乎无法压垮他的身躯。
这个老人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这种时候他立即做出了决断,再这样下去他们一个也活不了,为今之计只有他死守在这里牵制住威尼斯人才能够给安东尼娅多利亚争取到一线生机。
而这一点,在船上的热那亚少女也十分清楚,可是望着那瘦削的背影,安东尼娅却清楚地明白她根本做不到。本以为热那亚城的冷血早已经同化了自己,牺牲他人而利己已经成为了习以为常的事情,但是在心中最后的一丝温暖的回忆磨灭以前,她却无论如何做不出抛弃眼前这个看着自己长大宛如亲人的老人。
“我不走,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克里斯爷爷,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安东尼娅倔强地拒绝了老人的安排。
而望着眼前的女孩,克里斯托弗痛心疾首地低吼道:“那样我们谁也活不了,孩子,我已经是行将就木了,而你不是还有其他的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吗!”现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所有人一起突围出去目标太大,根本不切实际,除了牺牲自己拖住威尼斯人,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
而正当克里斯托弗准备让身边的侍卫们强行带着安东尼娅离开的时候,已经彻底消灭掉了热那亚前锋的威尼斯人终于发动了反扑。巨大的战舰冲撞过来登时间令整个甲板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整个船体要从中间断裂一般。所有人都被这剧烈的一撞弄得立足不稳。而乘此机会,无数威尼斯的水手也随即跳上了甲板,扑了上来。
“杀尽肮脏的热那亚人,让海洋洗刷掉他们身上的污秽,以免他们污染地上每一寸的土壤!”
随着一声轻蔑冰冷的高呼声落下,威尼斯人也开始大开杀戒,对他们而言,杀死热那亚人并没有什么难以接受,即便他们同样都是意大利人同样都是徒。这百年来的仇恨继续早已经淹没了一切理智和温情,而同样热那亚人对威尼斯人也一样的态度。
怒声咆哮之中,挥舞着短刀或者长矛的水手们互相在狭小的甲板上彼此厮杀在一块难舍难分。以至于他们互相挤压在一起甚至顾不上看清眼前人的面孔,只记得衣着服『色』便挥刀『乱』砍。
只见杀戮这一刻犹如『潮』水一般迅速蔓延开来,即便热那亚人人人拼死奋战可还是无法阻挡犹如蝗虫一般的威尼斯水兵,而显然再这样下去这艘热那亚战船被攻占只是时间问题,所有人都将命丧于此。
望着这一幕,握着战刀微微颤抖的克里斯托弗在这一刻也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此时他便是想要再送走安东尼娅也来不及了。看来这一次威尼斯人是真的心狠手辣要把事情做绝了,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这么疯狂的敌人。
眼见局势似乎已成定局,而居高临下在大船上望着垂死挣扎的热那亚人最后的反抗,拉涅利丹多罗眼睛里面划过了一股复仇得逞的n。两年来,随着君士坦丁堡的沦陷,丹多罗家族的声望达到了顶峰,可是同样随之而来希腊人一系列的反抗也让丹多罗家族随后颜面扫地。他的父亲,前任执政官恩里克丹多罗在不甘中溘然长逝。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在他看来,无疑有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热那亚人。
但他此刻眼神里面却不只是得手的畅快,反而多了一些深沉掩藏在其中。其实之前故意将大牧首彼得十世藏身于摩尔达瓦的消息泄『露』出去的正是他,而拉涅利要的便是热那亚人自己踏进他为其准备好的陷阱之中,他早就猜到拥有黑海据点的热那亚人绝不会毫无动作的,因此这一次出发他早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这一层缘由除了他以外谁也不知道,包括他身边对一切浑然未知的塞恩韦尼尔,某种意义上其实就是他自作主张而这样做无疑承担了巨大的风险,拉涅利丹多罗再清楚不过了,但是获得的利益也是难以估量的。
热那亚和威尼斯,两国争斗百年早已经水火不容,而迟迟没有火并仅仅是因为双方内部还有人举棋不定。若能够借此机会引燃战火,靠海战军功起家拥有庞大造船场的丹多罗家族势必地位将走出目前的低谷,而要是他趁势拿下热那亚在黑海的桥头堡卡法的话,那么丹多罗家族必然将会再一次复兴。
虽然是铤而走险,可他也准备好了充分的退路,若是被母邦责问只需要将其一股脑推给希腊人和君士坦丁堡中那群法兰西蛮子就好了。盘算这其中的种种一切,此刻拉涅利的脸上也终于浮现出胜利者的微笑。
可就在这个时候,刚才微微有些走神的拉涅利丹多罗的耳畔突然间传来了一身惊呼
“小心,又敌袭!”
燃烧着熊熊火焰,巨大的沥青木桶从天上狠狠地砸了下来,在避之不及的人群中拖行了好远距离,在甲板上砸下了一个巨大的大洞,而所过之处,地上无不是浑身被烧的皮开肉绽的威尼斯士兵。连拉涅利丹多罗刚才也差一点点被波及到,惊愕之余,包括他本人,所有威尼斯人都惊呆了。
明明在大海之上除了他们什么人也没有了才对,热那亚人被消灭近在眼前,可是这突如其来究竟来自何方。
而这时,只听一名水手站在桅杆上面远眺刚才攻击过来的方向,发出惊恐的呼喊。
“你们快看!”
只见东南方向不远处的海上,此刻一支规模不小的舰队已经出现在了威尼斯人的视野之中,而刚才的攻击无疑就是来自于他们。而相比起来,更显眼却应该是那在海风中飘扬的圣乔治旗。对威尼斯人而言这面旗帜再熟悉不过了,因为那是属于他们的老对手热那亚人的旗帜。11
第十章 不甘
海天之中,本来肆虐的狂风暴雨也在这一刻渐渐平息。而人们也终于看清楚了周遭,可是当威尼斯人看见了远处那面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旗帜的时候,心中却犹如遭受沉重的一击。
“怎么会?”
愕然之间瞠目结舌的拉涅利丹多罗也完全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一幕,此刻只见那面醒目的圣乔治旗正朝着他们『逼』近过来。在他们眼前的可不再是形单影只的热那亚孤船,而是彻彻底底的一整个舰队。
而这时,威尼斯人方才惊恐地发现,原来他们派去到侧翼包抄的那两艘中型战船不知何时竟然已经被击沉,只是因为刚才海上的暴雨遮挡住了视线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只见熊熊的烈焰在此刻仍然正在燃烧,粘稠的沥青附着在龙骨残骸之上即便是沉入海中一时间也无法立即熄灭。
原来,早在不知不觉中,威尼斯人围攻热那亚人的时候却反过来被对方包围了。这是一个巧合么?也未免太凑巧了,正当所有人惊愕于此而不知该如何的时候,只听浑厚的号角声被吹响,而船上的风帆也同一时刻犹如巨龙的双翼张开,带着令人胆战心惊的威压朝着猝不及防的威尼斯人排山倒海一般扑了过来。
望着这一幕,原本志在必得的威尼斯人也不由惊恐万分,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丹多罗大人,热热那亚人,来了好多人我们该怎么办!?”
所有人都在望着他们的指挥者拉涅利丹多罗,已经完全顾不上眼前还在负隅顽抗命悬一线的热那亚人,因为要是这样下去他们必然陷入对方的包围死无葬身之地,他们前来这里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会面对眼前如此数量级别的敌人,这根本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应付了的。尤其是想到自己刚才痛打落水狗一般追击热那亚孤船,每一个威尼斯水手都不由脊背发寒。
而此刻目睹这一切的拉涅利丹多罗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良久方才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这个计划本该是天衣无缝才对啊!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多热那亚人的!”
按理说如今热那亚人注意力尚且该在莫利亚、科孚岛才对,君士坦丁堡现如今在他们控制之下对方在黑海力量有限,拉涅利这才敢赌上全部身家来进行一场军事上的冒险。而现在望着这一支舰队出现在他的面前,拉涅利也完全手足无措,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
而不等他做出反应,对面的热那亚舰队便已经有了新的动作,只见他们选择的目标是距离丹多罗他们较远的另外一艘热那亚战船。
那是拉涅利丹多罗麾下的一艘武装商船,尽管体量不大,但是配备的武装力量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可是还没有等威尼斯人们反应过来,为首巨大的战船便犹如一头巨兽狠狠地将其撞得四分五裂,令所有人望之都心惊胆裂。
看着这一幕威尼斯人也面面相觑,硬碰硬的话,只怕攻守之间的角『色』顷刻间便要颠倒,而望着眼前就快得手的目标,已经付出了巨大代价的拉涅利丹多罗又内心里面无论如何都十分不甘。
而正在挣扎之中的时候,只听耳边忽然传来了一个年轻人果决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立即撤出战斗,所有人立即撤出战斗,不准任何人恋战。全速撤退回君士坦丁堡!”
站出来发号施令的正是之前被拉涅利丹多罗强行让手下带走的韦尼尔家的年轻人塞恩男爵,在众人没了主张彷徨无措之时他大声喊道,可是却立即被拉涅利丹多罗呵斥了下去。
“住口!你这是让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付之东流,你知道吗?!”
近乎咆哮的拉涅利要不是周围手下拦着就要如同一个莽夫一般之间扑了上去,为了这次计划他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若是这样半途而废的话,那么丹多罗家族的未来只怕真的将成为一片灰暗。更重要的是,他清楚地明白一旦君士坦丁堡的大教长重新落入到了希腊人手中将会酿成什么后果,无论怎样都足以引发元老院的一片哗然,那等同于给他的政治生命宣判死刑。
可是这时,拉涅利丹多罗却这才发现,他的身边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可是这些部下们却没有一个站出来表示支持他们的确都是丹多罗家族忠诚的追随者,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所做的事情都是无条件的。
没有人想要白白送死,何况他们忠于的是丹多罗家族而非拉涅利个人,无形之间,船上的人居然在这一刻都站在了年轻的塞恩韦尼尔男爵的这一边。
“你们!”
“一切都要以大局为重,丹多罗阁下,这件事情一旦被元老院知道的话对你我都不好。就到此为止吧,让我们和热那亚之间的冲突只停留在摩擦已经是最优解了。”塞恩韦尼尔打断了拉涅利丹多罗嘴边的话望着远处正朝着他们这里『逼』近的热那亚舰队说道,随即便命令水手们扬帆收桨,此刻风向有利于他们这个时候撤退即便对方想要拦截追击也已经赶不上了。
而此刻,船上其他的威尼斯人也没有任何异议,塞恩韦尼尔的决定在他们看来无疑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了。虽然差点得手就这样放弃的确可惜,但是没有人愿意像拉涅利丹多罗这样孤注一掷,在黑海这样激怒热那亚人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而与此同时,在船上本来已经做好最后一搏听天由命的热那亚众人也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始料未及,他们根本想不到会有援军从天而降,尤其是克里斯托弗,他从卡法过来实在记不得热那亚在黑海派遣了如此规模的一支舰队在这里。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另一边本来还对他们形成包围只差给予最后一击的威尼斯人也犹如『潮』水一般退去,只留下狼藉一片。所有人都有如劫后余生一般,没有活下去的庆幸而只有心中久久不散的余悸,郁结在心中久久不散。
我们真的活了下来了吗?
望着周围战友倒下的场景,每一个人都在质问着自己,五味杂陈,而这时远处那支热那亚舰队缓缓朝着这里驶来,方才让众人冰冷的心终于慢慢复苏了过来。
“哈,我们的运气还算是不赖呢,小安东尼娅,看来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都暂时不欢迎我这个糟老头子呢!真是让人没面子呢!”
筋疲力竭的克里斯托弗虽然声音虚弱无比仍然不忘了自嘲自笑,而甲板上的氛围却依旧沉重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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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兄长
“你没事吧,克里斯爷爷!”望着威尼斯人的逃离劫后余生的安东尼娅仍然心有余悸,而她的身旁克里斯托弗在刚才和威尼斯人的厮杀中浑身满是血污,也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放心吧,我这条老命硬朗着呢,看样子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都不欢迎我这个糟老头子!嘿嘿。”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撑着血迹斑斑的长剑,克里斯托弗自嘲地说道。他活了大半辈子,像今天这么狼狈说起来还是头一次,要不是有援军及时赶到的话,恐怕今天就要真的交代在这里了。
而这时,刚才在远处的热那亚船队也终于缓缓地朝这里驶来,尽管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可是要不是他们及时出现的话,恐怕今天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秉承着自己一向不欠人情的作风,克里斯托弗整理了一下仪容,准备待会儿说什么也要好好感谢向自己伸出援助之手的救命恩人。同样他也很好奇热那亚本土为什么这个时候会派出这样规模的舰队出现在这里,难道说又有什么大动作要准备。如果是那样的话,虽然作为客居者,克里斯托弗也必须负责协助不可。不过这样的话,送安东尼娅离开的事情只怕不得不暂时搁置下来了。
可是当对方的战船停靠过来,渡板落下,缓缓走上来的这一群人终于落入到了众人的视线中的时候,克里斯托弗和安东尼娅包括在场其他的所有人同时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因为只见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并非是预料之中的热那亚同邦人,而是一群灰头土脸长着斯拉夫人、希腊人面孔五大三粗的大汉,因为颠簸的海浪而晕头转向连步子都有些站不稳。
他们这些人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
正当所有人都对此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却忽然响起。
“你们没事吧!”
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只见一个年轻人缓步走到了安东尼娅和克里斯托弗两人的面前见他们安然无恙松了一口气说道,而他不是别人,正是本应该还在保加利亚境内等候安东尼娅会合的查士丁尼。
“看样子赶到的还算及时,要不然的话可真就麻烦了呢!”
微微耸了耸肩,可是说得如此轻松,查士丁尼和他手下那些人脸上的疲惫之『色』却丝毫掩饰不了这几天来日夜兼程的紧迫。
“是你?!没想到竟然会是你”认出了眼前这个希腊年轻人,克里斯托弗还记得上一次见到他还是一年前在阿格里尼翁,由于那枚多利亚金币的缘故他帮了这个叫查士丁尼小子一个忙因为他知道那一定是安东尼娅给他的。可他当时随意的这个举动却没有想到,才不过短短一年,这本来毫不起眼的『毛』头小子居然初出茅庐便在莫利亚将局势搅得天翻地覆,更是后来在塞萨洛尼卡一举成名,斩杀了当初十字军领袖之一的博尼法斯侯爵。而这一次居然又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救下了他和安东尼娅一行人的『性』命,一时间这个老人也感慨不已,后生可畏,也终于明白了当初安东尼娅为何会对他青眼有加。
“的确是我,看来您记得我,好久不见了,克里斯托弗先生!”查士丁尼自然还认得眼前这个独眼的老人,当初他在伊洛凡堡能够得到热那亚人的援助很大程度上都是多亏这个老人,而当他现在也终于知道了其中的缘由,这其中显然离不开眼前这个意大利少女当初送给自己的那枚多利亚金币。
而望着查士丁尼克里斯托弗也微微颔首,有些无奈地道:“真没想到居然会被你这个小家伙给救了一命,只能说安东尼娅这个孩子还真的没有对你看走眼。”
额,又是这样意义不明的话!
被对方望着浑身不自在的查士丁尼这时连忙岔开了话题,走到了安东尼娅的面前没好气地说道:“安东尼娅,请你以后千万不要再给我惹这样大的麻烦了,我还想再多活几年,如果你还依旧把我当成你的合作者的话。如果不是这一次我们运气够好的话,大家可都要完蛋的。”其实当他突然遭遇威尼斯人舰队的那一刻心中也猛地咯噔了一下,可却最终还是决定冒险赌一把,而所幸的是他成功将热那亚人『逼』退。如果此刻那些逃走的威尼斯人能够看到这一幕的话,准会气的鼻子都歪了,因为所谓的热那亚援军不过是一群在海上连站都站不稳的瓦达瑞泰骑兵和莫利亚新军所组成,要是真的正面交手的话恐怕根本不堪一击,但是一开始突袭得手反而先声夺人使得威尼斯人忌惮不已而放弃了围攻撤走。
而实际上,查士丁尼其实也对自己刚才的冒险心有余悸,他动用了自己手中仅有的最后两桶炸沉了对面的两艘船伪装成了压倒『性』的优势这才吓退了威尼斯人,要不然的话在这比爱琴海要汹涌的厉害的海面上他清楚麾下的士兵们根本不可能是海上霸主威尼斯人的对手的。
此刻,在甲板上根本没有想到查士丁尼会出现在这里的安东尼娅这才如梦初醒,望着眼前灰头土脸的对方却忍不住扑哧一笑,摊了摊手说道:“这次的确是我不好,不过真亏的你们能想出这一招把威尼斯人吓跑!”
“要不然怎么办?我早就和你说了等我一起的。”看着眼前的安东尼娅查士丁尼没好气地说道,越发觉得眼前的这个热那亚女孩自己实在应付不过来,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是十足的冒险家了,可是安东尼娅简直和他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是因为我相信就算有什么意外莫利亚的小狐狸一定会来救我的,嘻嘻!”安东尼娅俏皮地一笑随即用手肘捶了一下查士丁尼本就酸痛的后背疼的后者龇牙咧嘴。
“那我还真要感谢你如此信任呢!”
“那就好好表示你的感谢,不管怎样我可是的的确确把你们的大牧首给带回来。不过话说回来了,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而且这些船你是从哪里找来的?”虽然松了一口气,但是忽然想起来自己只是安排查士丁尼在布尔加斯湾等自己会合,可是查士丁尼怎么会带着一支舰队来这里找自己,这让安东尼娅也感到不可思议!难不成是保加利亚人给的,这未免也太慷慨了吧!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却在毫无征兆之间蓦地响起在安东尼娅的耳边令她如堕冰窟。
“你果然在这里啊,安东尼娅!”
不知何时甲板上面缓缓走出了一个男人,而他脱去了身上原本的粗布衣裳褪去了普通水手的伪装终于『露』出了真面目,站在了所有人的面前,脸上的神情波澜不惊,而隐隐约约之间他身上的气息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让人根本无法将之和之前的那名水手联系在一起,而他的谈吐之中也随即蕴含着令人喘不过气的威压。
而这个男人不止安东尼娅认识,在场的大多数人,包括查士丁尼都曾见过他或是听说过他。
只见一向古灵精怪的安东尼娅在这一刻也不禁脸『色』难看,但又不得不艰难地回头看着身后的那个男人,说道:“原来是你啊,兄长大人!”11
第十二章 傲慢
黑海,溢满黄金漂泊着无数机遇的大海。罗马帝国对其漫长时间的封锁,使得这片海域在西方人的眼中充满了神秘感。而现如今,随着罗马帝国的衰落和瓦解,越来越多逐利的商人们奋不顾身地投身于这场伟大的冒险之中,发誓要从黑海之中寻找一条新的不受新月教徒控制的东方商路。
而这些商人群体之中,执牛耳者自然是在卡法建立殖民地的热那亚人,早在他们得到约翰二世金玺诏书之前他们便偷偷冒着风险潜入黑海中钻营,因此放眼整个西欧,除了他们之外没有人比他们更加了解这里的情况了。
此时此刻的黑海海域,靠近君士坦丁堡的东北方向,一支规模不小的热那亚舰队正缓缓地朝着它的目的地缓缓地航行。
而相比起经历过暴风雨之后风平浪静的海面,此刻热那亚人的船中气氛却有一种暗流涌动的感觉。
掌舵撑桨的都是清一『色』的意大利水手,这本来并没有什么问题,然而此刻热那亚的船舱之中却还有一支数以千计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拥有的显然并非是拉丁人所该有的相貌,而是希腊人、突厥人、斯拉夫人。这在明眼人看来显而易见不是热那亚麾下该有的军团,而更像是一支罗马帝国的边防军队才会有的样子。若是拉丁帝国的贵族们知道这里的情况的话,只怕说什么也不会允许其靠近君士坦丁堡一步的。但是即便知晓如此要是暴『露』的话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这支舰队的主人却依旧我行我素缓缓地向君士坦丁堡而去,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似的。
不过一切在查士丁尼看来,那位安德烈亚多利亚这样做只不过是为了和自己谈判所在天平上添加的一块砝码罢了。
“感谢您的援助,安德烈亚阁下,我本以为在布尔加斯湾的那些船是令妹所准备的,却没想到是您。作为盟友,我真的非常感谢。”查士丁尼望着眼前男子平静地说道,虽然是安东尼娅的双胞胎哥哥,可是气质上却丝毫没有稚嫩的感觉,在『摸』清对方来意前一时间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然而坐在他面前的安德烈亚却忽然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冰冷神情开门见山说道:“少一些华而不实的客套话吧,查士丁尼君,我们在鲁斯尼那就已经见过一面了——拜你所赐我失去了一个很好用的家臣。我想你应该清楚我此次前来的目的。”
“目的?难道这不是同盟者之间的一次互相帮助么!”查士丁尼耸了耸肩摊手道,而这样明显故作糊涂的样子也让安德烈亚不由皱起了眉头。
“我们目前没有和伊庇鲁斯缔结真正意义上的盟约,根本谈不上什么同盟者,更何况现在以你目前的处境,无论是米哈伊尔杜卡斯还是提奥多尔杜卡斯只怕都已经暗下杀心了,要真是为了那些人只怕你现在早已经没了『性』命了。因此你就不要想态度模棱两可就可以蒙混过关过去了,我来这里的目的当然是为了安东尼娅那孩子和你之间的事情。”
安德烈亚这样直截了当的发言让查士丁尼也不禁有些意外,他本以为作为多利亚家族中深孚众望的贵族公子,城府应该更深一点,却不想如此沉不住气。但也许是因为涉及到自己的亲人,安德烈亚这样的反应倒也无可厚非。
只是望着对方,不知为什么查士丁尼却有一种失望的感觉,当初对安德烈亚这个名字仰望的感觉在这一刻一下子随即『荡』然无存,反而在他心中因为对方那种油然而生的高高在上升起了一丝反感。
但是查士丁尼并没有表『露』出来,而是反问道:“那么所以说你想让我怎么样?”
“不管你之前和安东尼娅发生了什么,那孩子必须立即和我回去。你要保证从此之后不能再和她有半点瓜葛。这样——我便会安全地护送你和你手下的人安全离开君士坦丁堡。要知道虽然那些威尼斯人被赶跑了,但是他们势必不会善罢甘休,而你身边那位希腊人的教宗只怕现在是君士坦丁堡中那些村夫最亟需要寻找的。没有我的庇护,你们在黑海上寸步难行。”
只听安德烈亚不紧不慢地说道,直接将查士丁尼看作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敢对自己的妹妹有非分之想的家伙看待,言辞中虽然没有任何波动但是轻蔑之意溢于言表。而这种软硬兼施的话此时落入查士丁尼的耳中显得格外尖锐,不愧是大家族中重点栽培的人,乘人之危的威胁也能表『露』的如此风轻云淡。但可惜的是这却反而激起了查士丁尼心底淡淡的怒意,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明确轻视,仿佛自己根本在对方眼中就是一个小人物。
“原来是这个意思,要是这样的话,那还真是让人不好拒绝呢!”只见查士丁尼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而一只手也看似随意地背在了身后缓缓踱步道。
而安德烈亚依旧态度冷淡,道:“你当然没有拒绝的余地,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等待你回答的,我们马上就要到君士坦丁堡了。希望你自己能够在我们到达目的地前考虑好,不要为了一时的冲动而做出愚蠢的事情。虽然无论是家族还是热那亚城其他的元老们都对你在莫利亚和塞萨洛尼卡的表现很看好,但是这并不代表你便在我们面前手里有足够的筹码和我们平起平坐。”带着一丝警告,年轻的热那亚青年显然话中意味深长。
随即,安德烈亚也结束了他和查士丁尼之间的谈话,他并不急于等待结果,但他知道无论对方心里如何想,都没有办法拒绝他的提议,因为此时的黑海早已经成为了热那亚人的海,他不认为莫利亚的小狐狸会愚蠢到这个地步还冥顽不化。
“好吧,姑且算是这样吧!但是所谓的平起平坐我的确高攀不起,毕竟为了自己在家族的地位不惜要将自己的妹妹当作商品一样出卖给他人的人怎么看也没有高明到哪里去,不是么?你的提议我会考虑的,安德烈亚阁下,到时候我自然会给你答复。贵安。”言语之中反唇相讥,只见说完,查士丁尼便转身扬长而去,而只留下安德烈亚一个人脸『色』铁青地在房间之中,显然被对方的话刺到了痛处一下子失了分寸。
“原来你是这样认为的吗,安东尼娅!”少年阴郁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怒意和阴霾,但是很快安德烈亚便又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自己刚才的确失态了,居然反而被对方一个希腊小子言语所激,着实大意。但是吃定对方绝对屈服的安德烈亚却并不担心什么,他确信到时候对方一定会选择妥协,而至于安东尼娅那边,只能依靠时间慢慢消磨她那任『性』的尖刺了。
第十三章 少女的倔强
“安东尼娅小姐,您现在就算拿不肯吃东西这种小孩子手段我也不可能放您离开这里的。安德烈亚少爷已经吩咐我了,这一次您绝对不可以离开我的视线半步。”房间之中,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望着眼前少女平静地说道,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而此刻气急败坏的女孩儿也已经两天没吃东西,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抗议她兄长的专横,但可惜的是无济于事。眼前的管家只是定时把吃喝送进来,其余时间几乎无时无刻都在看着自己,根本无机可乘。
“查尔斯先生,你就行行好吧!现在在海上,反正我也逃不出去,你就让我出去透透气吧!这根本是软禁!”只见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已经换上了一袭淡蓝『色』长裙的少女楚楚可怜央求道。
但是对此,查尔斯却无动于衷,因为对这位大小姐的手段,他再熟悉不过,这次决计是不会再上当了,严肃道:“安东尼娅小姐,一年前您在君士坦丁堡偷偷从我身边逃走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我绝对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而见对方根本不上当,眼前的热那亚少女这一刻也如同泄了气一般放弃了努力,毕竟以查尔斯先生这样古板的『性』格,上过一次当之后他肯定不会再犯第二次错误。如果连这里都出不去,那么她也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也不知道哥哥在那里和查士丁尼究竟说了什么……万一要是被他发现了什么的话可就糟糕了……
即便表面上看仍然是女孩儿闹小『性』子,可是实际上安东尼娅却心急如焚,越想越心烦意『乱』。明明自己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了,可是她最担心的事情却还是发生了——被自己的哥哥逮了个正着。这样下去安德烈亚肯定要带自己回热那亚去,而这意味着什么后果,安东尼娅再清楚不过。当初她就是为了家族给她安排的与米兰人的婚事而逃离的,而若是这一次被带回去那么再想离开就难如登天了。
家族休想把我变成他们笼子中的金丝雀送别人来取悦!少女暗自下定决心,可究竟该怎么样才能破除当前的困境,安东尼娅一时间也一筹莫展。
总而言之,先将这个碍事的家伙支开才行。
“查尔斯先生,我要见我哥,我有话要跟他说!”打定主意的女孩儿眼眸流转大声对面前的老管家说道。
而眼前的中年管家仍然面若冰霜,丝毫不肯让步,冷冷地说道:“我说过了,小姐,在到达君士坦丁堡之前,您不能离开这里半步的。这是安德烈亚少爷的命令!”
“我没有说要离开这里啊,查尔斯先生,我就呆在这里,让我哥他过来总可以吧!”少女漫不经心地说道,可是越是这样却反而更让查尔斯不敢大意,他已经吃了一次亏了,但毕竟对方身份尊贵一时间他也不禁犹豫该不该答应安东尼娅的要求。
而就在这时,他的身后,房间的门被推开,只见一个年轻的男人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正是安东尼娅的哥哥安德烈亚多利亚。
“安德烈亚少爷!”
“哥哥!”
见到他的出现,无论是查尔斯还是安东尼娅都吃了一惊,没有想到安德烈亚居然会在这时突然到来这里。
“你先出去吧,查尔斯先生。”进来后一言不发的安德烈亚望着身旁的男人开口说道,而他的脸上仍旧严肃无比,虽然这个年轻人看似波澜不惊但是给人的压迫感却沉重无比。
一时间,查尔斯也心中不由咯噔一下,但是却犹豫迟疑道:“可是,安德烈亚少爷,康斯坦斯大人说过……”
“这不需要你来提醒我,康斯坦斯伯父那里我会解释清楚的,你先下去吧!”只见面带愠『色』的少年蓦然间加重了语气,而这让查尔斯也只得知趣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房间之外只留下了兄妹二人。
但随着另一人的离开,此刻房间之中的气氛也变得尴尬而沉寂。
“你刚才不还吵着嚷着要见我的么!怎么现在反而说不出话来了?”板着脸的安德烈亚看着自己的妹妹,说道。
而面对着这个和自己明明同胞出生的兄长,原本一向古灵精怪天不怕地不怕的安东尼娅也不由暗暗吐了吐舌头不敢作声。
“我就知道你又在盘算什么把戏,我想这一年多了,现在你也应该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吧,安东尼娅!不要再耍小脾气了,跟我回热那亚去。一个女孩子家还没有成婚就抛头『露』面的成何体统!”见自己的妹妹默不作声,安德烈亚沉声说道,俨然是在用父辈的口吻在教训安东尼娅。
可是令他意外的是,一向在自己面前温顺如一只小鸟的安东尼娅多利亚却在这时居然断然拒绝了他的安排,义正言辞地说道:
“不,我才不要回去!我受够这样了,我是你的妹妹,不是你在政治上的筹码。虽然你是我的哥哥但是你没有资格『操』控我的人生,我不会听从家族的安排嫁给米兰人的。除非你们想要得到的是一具尸体。”
“不要再任『性』了,安东尼娅!一年过去了,你还没有清醒吗?看来真的是我过去太放纵你了。你认为你现在有选择的余地吗?”怒气冲冲的安德烈亚显然气得不轻,对眼前这个妹妹的任『性』恼火不已,现在热那亚和威尼斯的竞争在关键时刻,交好米兰人是必要的手段,而家族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么作为家族的一份子便必须一切以家族以共和国为重,何况联姻的对象是米兰城中的显贵,在安德烈亚看来这本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却因为安东尼娅的出走使得一切都复杂起来。这一年多来,他在多利亚家族中受到的攻讦多半来源于此,受够了这些的安德烈亚此刻已经下定决心彻底解决掉这些事情,而宁可和自己的妹妹撕破脸也要将其带回。
然而就在气氛已经降至冰点,亲人为之反目的这一刻,一个慵懒的声音忽然间从安德烈亚多利亚的身后传来。
“喂,拜托,做哥哥的到这种地步,可真的很差劲。安东尼娅不是已经说了,她不想和你回去,不是么?”
不知何时,原本被查尔斯管事关紧的房门此刻已经被悄悄打开,而一个年轻人倚靠在门檐边没好气地说道。而他不是别人,正是本应该被软禁在另一个房间的查士丁尼!
第十四章 约定
““你?!”当安德烈亚多利亚看到查士丁尼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下意识地吃了一惊,而随即变得警惕了起来。因为他刚才让查士丁尼一个人考虑考虑,实际上是等同于将其软禁了起来,而此时此刻在他的旗舰上,查士丁尼实际上应该是被完全和他手下人隔离开来的。可是现在这个男人却平静地出现在这里,门外也没有他部下的声音,这让安德烈亚也不得不感到隐隐的不安。
而一旁,看着这一幕的安东尼娅也愣住了,喃喃道:“查士丁尼……你怎么会在这儿?”她本以为此时的查士丁尼处境一定也非常不妙,毕竟之前在鲁斯尼纳哥哥可是吃了查士丁尼不小的亏,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可是现在,查士丁尼却好似一个没事人一样胸有成竹地站在这里望着这对刚才气氛僵持的兄妹嘴角含笑。
见两人惊愕的神情,这时,查士丁尼缓缓开口说道:“安德烈亚阁下,之前你让我好好考虑一下,所以我也的确一个人静静思考了一会儿,现在已经考虑好了,所以才过来找你,不方便么?”
而望着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安德烈亚此时脸上的模样依旧冷峻,说道:“哦?是这样吗?那么你的答复呢?”
“嗯,我想好了,我拒绝你的提议,安德烈亚阁下!”直面那道简直可以割裂一切的锐利目光,查士丁尼从容地做出了他的答复便走过了安德烈亚的身旁径直走到了仍然没有反应过来的热那亚少女身旁。
只见,查士丁尼向面前的安东尼娅伸出了手随即弹了弹少女的额头,没好气地说道:“喂,咱们之前的约定应该还没有作废吧,安东尼娅小姐。至少现在给我好好负起责任啊,一切都是等价交换的,我可没有心思给你收拾烂摊子!”
而这时安东尼娅方才如梦初醒,一边抱着自己的额头嘴不饶人地嗔道:“要你多管!我当然没忘掉,别忘了,你欠我的也还没有还清呢!”而另一边之前悬着的那颗冰冷的心也放了下来感受到了一丝暖意。
可是房间之中的气氛却在这个时候越来越冰冷一下子降至了冰点,尤其是望着查士丁尼和安东尼娅的安德烈亚多利亚。
“你知道你说的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吗?”年轻的热那亚男子冰冷地说道。
而对此,查士丁尼只是微微耸了耸肩,“既然我这样答复,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过之前一切都是我和令妹的事情,就算阁下想要对我指手画脚,那我也只能表示敬谢不敏。就这么简单!”
“我已经强调过了,拒绝的话,你和你的人甚至无法通过君士坦丁堡!”安德烈亚在这一刻陡然间提高了自己的嗓音,以此来威胁查士丁尼,因为想要离开黑海必然要途经君士坦丁堡,而他完全可以将查士丁尼这群“希腊余孽”交给罗马利亚的拉丁人。
可是出乎安德烈亚意料的是,他企图让查士丁尼就范的算盘却落空了,只听查士丁尼淡淡说道:“某种意义上之前的确是这样,但遗憾的是现在事实上,我们可以拒绝照样也能够离开这里!”
随着查士丁尼的话音落下,紧接着门外全副武装的瓦达瑞泰军团便走了进来,与他们一起的还有本应该守卫在门外此刻却已经被五花大绑的几个热那亚侍卫们,只见他们被掼在了地上七荤八素,显然面对剽悍的草原民族他们一点招架之力也没有。
而目睹了这一幕,冷静如安德烈亚多利亚,在这一刻也不禁心中一凛,显而易见,这些瓦达瑞泰人既然已经上来了那么说明现在这艘本属于他的旗舰毫无疑问已经落入了他人的控制。
与此同时,安德烈亚的耳边,传来了查士丁尼慵懒的声音,
“现在——我想安德烈亚君你应该已经明白我为什么有这样的自信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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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士坦丁堡的东岸,流淌着财富的金角湾,即便如今整个罗马帝国境内的对外贸易都已经衰落了,但是唯独这里,过往的商贸仍然多如牛『毛』,川流不息。只是令人可惜的是,这里的一切,无论多么诱人多么令人垂涎,都与这座城市的主人无关。
在西侧,是威尼斯人的租界,而东边,作为君士坦丁堡的锁钥重地——加拉塔,自从因为大火烧毁城区,这里便被热那亚人鸠占鹊巢,就这样这对本该水火不容的生死对手现在则在共同分享着这片丰厚的巨大利益,彼此间这两年来居然也都相安无事。
不过最近以来,整个东地中海都在掀起波澜——希腊人的复国运动如火如荼,十字军和埃及的苏丹彼此争斗纵横捭阖,教廷方面最近也似乎在谋求新的东征运动,一时间所有人都风声鹤唳,即便是在君士坦丁堡的威尼斯人和热那亚人也不得不有些提心吊胆。
而就在一天以前,一支狼狈不堪的威尼斯人舰队从黑海赶了回来更加加剧了这里紧张的氛围,当其驶入金角湾的时候,所有人都目睹了那副骇人的惨状——只见每一艘战船都留下了深深的伤疤,而帆布上也尽是灼烧后的痕迹,很难想象会有谁可以将如今的海上霸主威尼斯人搞成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而令所有人奇怪的是,这一切发生之后,威尼斯方面什么动作也没有同时还封锁了一切消息,这也就更加让其他人浮想联翩了,而大多数怀疑的目光自然而然便转移到了加拉塔中热那亚人的身上。
一时间,整个金角湾都弥漫着一股紧张而诡异的氛围,而往来的贸易于此时依旧还在继续,但是这暂时的宁静却在一天的清晨一支庞大的舰队从太阳升起的地方出现而被打破。望着那属于热那亚人的圣乔治十字旗,此刻的金角湾再一次『骚』动了起来,而暗流涌动之中也有更多的目光全部汇集到了那里,伺机等待着动手的机会。
第十五章 老人的托付
“他们来了!”看着日出的地方,拉涅利丹多洛『舔』舐着嘴唇说道,而他的话音之中既带着兴奋又带着狠厉。
他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这正是不久前害的自己狼狈而逃的那支热那亚舰队,而君士坦丁堡的大牧首也毫无疑问必然在这上面。
一想起之前所发生的事情,拉涅利便不由地狠狠攥紧了拳头,而他指甲也深深地陷在了掌心之中。但是就在这时,他的身旁响起了塞恩韦尼尔男爵的声音。
“拉涅利阁下,您不会忘记了,斯芬迪斯大人已经明确答复过我们,他是不会『插』手这件事情的。”年轻的韦尼尔男爵提醒拉涅利不要被愤怒冲昏头脑,而他口中的斯芬迪斯则是如今留守在君士坦丁堡的驻罗马利亚大使,负责君士坦丁堡威尼斯租界的一切事务。而之前他们一行人返回到金角湾后,第一时间便寻求了他的帮助,准备在这里拦截住热那亚人。可是拉涅利丹多洛的提议才刚一说出口便被斯芬迪斯严词拒绝了,完全没有借兵的意思,这不仅让拉涅利丹多洛大为光火,连韦尼尔男爵也无法理解。
可是若是没有君士坦丁堡这里的力量帮助凭他们的力量根本不足以阻击热那亚人,明智的塞恩韦尼尔此刻明白他必须阻止拉涅利丹多洛再做出冲动的举动,这样才能及时止损。
但是,这一刻,拉涅利却诡异地一笑,淡然道:“如果不是我父亲去世了,这个位置哪里轮的上那个家伙,对付热那亚人就算没有他我也照样可以,再说了——谁说我要亲自动手了?”
拉涅利意味深长的话语落入到了塞恩韦尼尔耳朵里,一时间这个意大利年轻人仍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但是此时此刻,他的身边这个老谋深算的男人已经在心里有了打算。冷静了下来之后的拉涅利重新恢复了丹多洛家人该有的姿态,而望着那越来越靠近这里的热那亚舰队,嘴角此时的笑意也越来越冷……
而与此同时金角湾外大海之上,热那亚的战船正朝着君士坦丁堡缓缓驶来。而热那亚的水手们仿佛对不久前所发生的事情浑然不觉,他们大多数人还都不知道,他们的那位安德烈亚少爷此刻正和满船的水手一起被关在了船舱甲板下面,而整艘旗舰已经被查士丁尼和他的部下们完全控制了。
“安德烈亚少爷,我们怎么办?”一旁,同样被控制住的查尔斯管事看着身边的热那亚年轻人问道,之前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他们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便被扑上来的一群瓦达瑞泰人给拿下了,毫无反抗之力。但是这并不代表一切便完全没有转机,因为目前看来,对方只控制了他们的旗舰,其他船上都还是他们的人,只不过仍然被蒙在鼓里。这样的话,马上他们便要靠近加拉塔了,只要振臂一呼便可以重新掌握主动权,可唯一麻烦的是现在他们困在这里出不去。
而此时此刻,尽管身陷囹圄,但是安德烈亚多利亚却依旧冷静如常,淡淡地摇了摇头说道:“现在暂时先静观其变吧!”
“可是,安德烈亚少爷,万一——”尽管见安德烈亚一副胸有成竹地样子,可是查尔斯却仍然有些犹豫。
“没有什么可是,你认为那个希腊小子的人能够轻易『摸』上来全靠他们一己之力吗?现在还不是轻举妄动的时候。”打断了对方的话,安德烈亚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压下了此刻身边部下们的躁动,虽然没有十分把握,但是此时此刻他也已经差不多猜到是谁暗中帮助查士丁尼的了。
不过虽然如此,这一支舰队上,上千名“希腊余孽”想要轻易安然通过拉丁人控制的君士坦丁堡又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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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另一边,上方的甲板上,一切似乎还是那样风平浪静,只是查士丁尼和安东尼娅两人终于可以上甲板好好透一透气了。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眼前,他们身边老人——克里斯托弗先生的一臂之力。
“多亏了您,要不然的话这一次恐怕真的要栽在这里了,又欠您一次人情了,日后我一定会还清的!”望着眼前的老人,查士丁尼由衷地感谢道,要不是克里斯托弗带着他的人突袭了安德烈亚多利亚的旗舰,此刻恐怕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机会感受这美妙黎明的海风的。这是自从在阿格里尼翁以来,这个老人第二次帮了他的忙,尽管他知道这一切缘由并非和自己有关,而是因为他身边的热那亚少女。不过即便是这样,查士丁尼还是不喜欢欠对方人情,纵然一时间无法还清但至少也要说出来,方才能够痛快一些。
而克里斯托弗这时候却向查士丁尼投来了目光,可以说这还是他头一次仔细打量这个希腊年轻人,虽然最初的时候他接触到查士丁尼认为他不过是一个不起眼小角『色』,帮助他的原因也仅仅是因为那枚多利亚金币,但是经过这几天暗中的观察,他也终于明白了安东尼娅为什么会看重他。无论是才能还是为人,这个叫查士丁尼的年轻人的确有过人之处,然而最让人可畏却不是这些,而是遭逢危机时候的那份心『性』。而这无疑此时最难能可贵的,因为想要在这片土地生存下去,除了狐狸的狡猾和狮子的勇猛之外,还需要的是狼一般的坚毅。
不过尽管如此,老人依旧不动神『色』,而是平静的说道:“我不需要你欠我什么,因为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我唯一要你做到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好安东尼娅那个孩子而已!虽然无论你能不能做到,现在我也没有办法去确认了。但是一旦从这里离开之后,那个孩子将失去所现如今有的一切保护,虽然她从来不是什么温室里面的花朵,但是以后会发生什么,我们谁也没有办法确保。对此,你能向我保证,一定会竭尽所能保护好她吗?”
第十六章 重回金角湾(上)
“你能向我保证,一定会竭尽所能保护好她么,查士丁尼阁下?”只听老人压低了声音对查士丁尼说道,而他严肃表情之下那道目光此刻却落在了不远处甲板上似乎在看着风景的安东尼娅身上。
“这一点我当然可以保证,请您放心,克里斯托弗先生!”查士丁尼毫不犹豫答应道,“可是我有一点不明白,如果您明明这样担心安东尼娅为什么还愿意让她一个人漂泊在外面呢?如果说只是为了躲避她哥哥强加给她的婚事,靠您的力量我想应该足以庇护吧?”
之前的一切已经表明,在热那亚,克里斯托弗身为外邦人有着超然的地位,这一点并非难事,尽管答应了对方,但是查士丁尼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疑『惑』,望向了不远处甲板上的热那亚少女问道。
而对此,独眼老人却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摇了摇头道:“有些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而具体的原因有一天安东尼娅愿意告诉你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现在你只要清楚这一点,只要保护好她,你将得到前所未有的支持,足以解决你现在面临的困境。这是一笔再好不过的交易,不是么?”
“你们永远都是那么市侩,所以又有谁愿意相信你们呢?但尽管这样,我也会遵守我的诺言的。只不过只是为了还这几次人情罢了,其他的事情我不想也没什么能力牵涉其中了。”见也问不出什么,查士丁尼也没有再追问下去的下去,不过他也不想再牵扯过多。他有预感,在安东尼娅的身上,有太多的疑『惑』了,虽然现在看起来无关紧要,但是总让查士丁尼觉得没那么简单。
可是,此时的克里斯托弗却轻笑了一声,说道:“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市侩一些人要更好相处,因为他们什么都会明码标价,而不是像其他人,你永远不会知道他们心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表面上谈笑风生的时候背地里却敲骨吸髓。而且现在,你还有其他的选择吗,查士丁尼君?没有我们的帮助,你永远进去这座永恒之城。”
而克里斯托弗说话的同时,一行人也终于抵达了君士坦丁堡的城下,当那恢弘的城市落入眼中,即便不是第一次见过,人们还是不由赞叹这座城市的伟大。尽管由于君士坦丁堡的南北两边都濒临大海,因此这两段城墙的高度只有12到15米,但是这反而让坐落在城墙后面的山丘之上整个城市更加气势不凡,从海上查士丁尼他们就可以望见圣宫建筑群、赛车竞技场、圣索非亚大教堂,以及城内林立的各种宏伟建筑。不过此时一道醒目的伤痕却在眼前格外引人注目,那就是两年前那场火灾留下的一片废墟,在十字军围攻这座城市的时候,威尼斯的商人乘机报复袭击这里,使得一大片沿海的城区化作一片白地,至今仍然是当初『乱』石瓦砾的模样——毕竟想要修葺指望平弱不堪的拉丁帝国无异于痴人说梦。
而此情此景落入眼中,仍然让人心中颇不平静,尤其是船上其他瓦达瑞泰军团的人,他们之中有不少是当初经历过君士坦丁堡沦陷的。而当过去了两年之后,再一次回到这里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而查士丁尼也正默不作声地遥望着这座永恒之城,即便被深深地创伤,可是他明白正如克里斯托弗所说的那样,即便是这样虚弱的君士坦丁堡,凭他的力量,甚至是拜占庭帝国参与的其他势力短时间都无法收复。他们必将迎来血与火的洗礼,而他必须得到外部的帮助,可无论是杜卡斯兄弟还是热那亚人他们开的代价都太高了,他也无意和心怀鬼胎的他们继续合作,而唯一可以信任的似乎只有安东尼娅和克里斯托弗了。可是查士丁尼很好奇,他们究竟为什么有这种底气可以做出这样的许诺。现如今在整个巴尔干,拉丁人的力量虽然遭遇了沉重打击,可是佛兰德尔的亨利已经稳定了局面,这样的一代英主想要对付可没那么简单。凭借查士丁尼目前手中拥有的力量,他没有信心和对方有一战的本钱。
“他们来了!”忽然,独眼老人开口说道,而这时,远处一列战船从金角湾驶出,远远地便看到了威尼斯人的圣马可旗和热那亚人的圣乔治旗,此时此刻,这里的海港要道已经完全被意大利商人给完全把持了,因此过往的船只凡是经过这里都要被双方派的人严加勘查一遍才能够被放行。在这狭小的水道中,只需要少量的兵力就足以扼守住一切觊觎君士坦丁堡的人。
而同样,这也等于将查士丁尼和他的部下们的『性』命捻在了手中,如果一旦他们的身份暴『露』了的话,没有热那亚人庇护,即便瓦达瑞泰人他们再如何彪悍在大海上也是待宰的羔羊。
“现在该怎么办?就算把安德烈亚放出来,恐怕他也不会愿意合作的吧!而且之前的威尼斯人只怕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尽管只有很短暂的接触,但是查士丁尼很清楚,安德烈亚的脾气和他的妹妹一样,是很难让他屈服的。而既然他已经拒绝了对方,那么想要安然通过恐怕已经绝无可能,查士丁尼此时也只能寄希望于克里斯托弗他们身上,因为稍有不慎,整支舰队甚至加拉塔的热那亚人都将与自己为敌。
而克里斯托弗却微微一笑,说道:“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我们自然早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
“你们刚才一直在讨论什么,神神秘秘的?”就在这时,一个悦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查士丁尼下意识地回头只见一个身材修长穿着羊绒子长袍的英气少年不知何时站在了查士丁尼的身后。
而此情此景不禁吓了查士丁尼一跳,眼前的这人不是安德烈亚多利亚又是谁?!
第十七章 重回金角湾(下)
“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我们自然早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
“你们刚才一直在讨论什么,神神秘秘的?”就在这时,一个悦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查士丁尼下意识地回头只见一个身材修长穿着羊绒子长袍的英气少年不知何时站在了查士丁尼的身后。
而此情此景不禁吓了查士丁尼一跳,眼前的这人不是安德烈亚多利亚又是谁?!可是他本应该被关在船的下面才是,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
查士丁尼下意识地吃了一惊,可是当他定了定神看清了站在面前的少年之后,随即哑然失笑。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换上了男装的安东尼娅。没想到一会儿的功夫,刚才还在甲板上的安东尼娅不知何时已经穿戴好了装束。
“吓了一跳吧。”安东尼娅得意地挺了挺胸,将一头长长的金发挽起放在了帽子里面藏好,披上了克里斯托弗递过来的大氅,浑然如同一个英气勃发美少年,若是旁人初次见面恐怕谁也没办法第一时间发现什么不对。不得不说,安东尼娅易容技巧实在高明,也难怪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自己会被完全蒙在鼓里。
“不得不承认,的确吓了我一跳,刚才第一眼完全没认出来。”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了,但是查士丁尼还是得说,安东尼娅和安德烈亚这对兄妹真的十分相像,不仅是单纯的外貌,甚至一举一动此刻都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嘿嘿,是么,我还是有些不满意。不过虽然准备的材料不怎么够,但既然能够骗过你的话,那么也应该足够应付了。”热那亚少女叉着腰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别看她身上装扮简单,但是想要真正瞒过其他船上的热那亚人,在妆容上安东尼娅还是要花不少功夫的,而可是漂泊在大海上一时半会儿她也只能拿手上暂时有的材料对付对付了。
“对此我只想说……你这么熟练的让我都不由对你的哥哥有些同情了。”半带着揶揄的口吻,查士丁尼捏了捏鼻子说道,想来安东尼娅这样的轻车熟路给安德烈亚只怕惹得麻烦只会多不会少,也难怪对方会千方百计想把她带回去。
而听懂了查士丁尼话里意思的安东尼娅则白了一眼说道:“哼,如果不这样的话,我一辈子恐怕都要被关在热那亚城里面,更不用说怎么帮你安然通过这里了。好好记住本小姐的大恩大德吧!”
“好好好,我一定铭记在心。”虽然和身旁的热那亚少女在斗嘴,但是此时的查士丁尼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封锁金角湾的铁链和越来越近的热那亚人威尼斯人的战船,看了一眼克里斯托弗,查士丁尼收敛起深『色』说道:“话虽如此,这样真的保险么?加拉塔应该会有认识安德烈亚的熟人吧?”
“据我所知没有,驻守在这里的不过是一些小角『色』,一年也没有几次机会回热那亚,就算见过安德烈亚也不会很熟悉。安东尼娅假扮的模样就足够应付他们了,毕竟在安东尼娅和安德烈亚他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别说是我,就算是她们的母亲也完全分不清他们谁是谁。除非是朝昔相处的人,否则旁人是无法愿意按就分辨出来的。”带着几分萧索的口吻克里斯托弗说道,虽然是随口一说,但是老人的这一句话还是挑动了一些不好的往事回忆,让安东尼娅的脸上在这一刻多了一丝落寞的神情。
而这显然又是一些关于其他不好的往事了,查士丁尼自然知趣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不过,安东尼娅是想要在乔装打扮成她哥哥的模样去骗过加拉塔那里的热那亚人借此通过君士坦丁堡,可是这样真的保险么,查士丁尼心中也不由打了一个问号。
固然这样的冒险的确值得一试,毕竟除了眉眼之间少女柔和的轮廓掩盖了真正的安德烈亚身上的锋芒外,简直堪称完美,想来糊弄一下那些加拉塔人应该是手到擒来。能够就这样并兵不血刃通过重兵把守的自然再好不过了。
只是要是真的这么简单谈何容易,原本平静的查士丁尼还是不由面『露』凝重沉『吟』道:“就算蒙骗过了加拉塔的人,可是威尼斯人恐怕不会那么轻易善罢甘休的吧!不要忘了,彼得十世还在这艘船上,那些人真的会轻易放弃吗?”在海上他们遭遇那支威尼斯舰队虽然遭到了重创但毕竟元气还在,十有八九此刻已经返回到了君士坦丁堡。查士丁尼实在不认为知晓了君士坦丁堡大主教的彼得十世在船上的威尼斯人会无动于衷,即便拼着和热那亚人翻脸恐怕也会有所动作的。这样的话,一旦局势失控自然君士坦丁堡中的拉丁人被卷进来后果不堪设想,在没有充分的准备之前,查士丁尼还没有直面那位佛兰德尔的亨利的底气。
克里斯托弗却摇了摇头说道:“这一点你大可不必担心,如今在君士坦丁堡之中各方力量错综复杂,威尼斯人也不敢轻举妄动,更不要说他们本身也不是什么铁板一块。”
“是这样么……可我不认为威尼斯人会真的什么反应也没有。”对克里斯托弗这样的自信,查士丁尼却并不放心,望着已经近在咫尺的君士坦丁堡,沉声说道。
而独眼老人却双手环抱道:“要说完全没有反应当然是不可能的,只是现在威尼斯人想要公然在这里撕破脸皮可能『性』不大。即便有所动作,也只会在暗中,而不会在此时此地,他们的确不愿意君士坦丁堡的大牧首回到希腊人的手上,然而也一样不愿意让其落入到君士坦丁堡之中法兰西人的手里。真正的威胁不在这金角湾,而是在这还海墙之后啊!”深邃的目光落在了高高的圣索菲亚大教堂的穹顶之上,而清晨的阳光此时也跃出海面照耀着整座城市,然而在这光明之后投下的深深的黑影却也同时笼罩在了每一个人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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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芬迪斯大人,他们来了!”
君士坦丁堡圣巴巴拉门处的海墙上,驻守在这里的威尼斯人此刻正紧紧注视着不远处大海上那支热那亚人的舰队,这样规模的海上力量令威尼斯人警惕一点也不奇怪,因为这段时间来,两国之间的关系一直都非常紧张,时常爆发冲突,就在几个月前东方的阿卡城中两个城区的威尼斯人和热那亚人互相火并,公然使用大型的攻城器械相互攻击,甚至震惊了圣殿骑士团。因此双方关系愈发恶劣,摩擦不断,可是如今在君士坦丁堡,威尼斯人却在极力避免冲突的发生。
而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在这里的热那亚控制着加拉塔城区,若是公开敌对关系的话,那么威尼斯人在君士坦丁堡的利益将会受到重创,甚至立足不稳。如今,取代了丹多洛成为驻君士坦丁堡大使的斯芬迪斯再清楚不过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也正因为如此,他拒绝了前任执政官之子拉涅利丹多洛的请求派兵拦截热那亚的船只。尽管他清楚君士坦丁堡大教长彼得十世的重要『性』。
“我知道,继续盯着就好,但是叫下面的人知道,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能和对方有任何近距离的接触。”斯芬迪斯屏退了面前报告的士兵随即下大了新的命令。
“对了,拉涅利丹多洛那里有没有什么动静?”忽然他又想到了什么喊住了面前的部下问道。他现在最担心的是拉涅利那一行人万一不甘心私自行动进攻加拉塔,那么局势可就糟糕透顶了,因此他还命令着人暗中监视着拉涅利丹多洛的一举一动。
“请放心吧,大人,我们一直都小心着。拉涅利阁下和他的人都乖乖地在城区中修整,没有任何异常。”
“那就好,那就好。”得到了部下们肯定的答复,斯芬迪斯方才松了一口气连说了两次好,既然他唯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那么也就没什么大碍了。
“只是,斯芬迪斯大人,我有一个疑问。”这时,身旁的下属忽然开口问道。
“疑问?那就说吧!”
“既然您明明知道希腊人的大牧首在热那亚人的船上,为什么愿意就这样轻易放他们离开呢?要是让他落入到了尼西亚或者伊庇鲁斯手中的话无疑是对希腊人一次极大的鼓舞和凝聚力,这样恐怕会对我们不利吧!”
谁都清楚,君士坦丁堡大教长有着超然的地位,在东正教世界相当于大公教会的罗马教宗,尽管看起来他是由罗马皇帝扶持的,可是在民间的影响力丝毫不低于万乘之尊。尽管许多人都服从了斯芬迪斯的命令,可是他们却不能理解这位大人的做法。
望着身后疑『惑』不解的下属们,斯芬迪斯点了点头,他本就料到如此,平静地回答道:“我知道你们都是跟随过丹多洛老执政官的。我对他十分尊敬,也感激他推荐我接手这里的事务。但是我必须向诸位强调一点,那就是我们在这里的任务不是消灭希腊人,而是保证母邦的最大利益。在黑海的角逐上,我们已经落后了热那亚人了,现在我们在这里的根基远不是拥有加拉塔的热那亚人对手,因此在站稳跟脚之前我们不能冒任何风险。”
“但是,只怕拉涅利大人不会愿意就这么放弃的。”
“这我不管,只要热那亚人离开了这里之后,随他们怎么办吧!只是有一点,那就是不要将我们牵涉其中就行。”斯芬迪斯言辞冷峻地说道,没有任何妥协的意思。而其他威尼斯人面面相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按照眼前大人的吩咐行事了。
而屏退了面前其他所有人之后,这时一个身影缓缓地从斯芬迪斯的身后走了过来。
“你做得很好,斯芬迪斯阁下!”一个略带着东方口音的声音蓦地响起,不卑不亢,似乎不是威尼斯人也不是君士坦丁堡本地的人。而这样的人按理说出现在这儿应该会很惹眼才是,但奇怪的是,意大利男人却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而另一边,斯芬迪斯则头也不回,冷淡地回答道:“各取所需罢了,我按照你们的请求已经不会干涉其中,让那艘船可以安全离开这里,俺么我想我要的东西你应该也已经带了吧!”
“这是当然,西北角上那艘船上,上面总共是三千索黄金全部归您了。算作是给您的答谢之物。希望我们日后还能合作愉快。”只见,斯芬迪斯背后的男子点点头回答道,而他口中说出三千索黄金这样巨大的财富居然丝毫没有动容。
“三千索一次『性』付清,你家主子还真是慷慨,居然随手就能拿出这么多钱。看来当初君士坦丁堡被围困的时候,你家主人捞走了不少。”尽管刚才还是十分冷淡,当这个意大利男人得知了对方开出的加钱也还是不由吃了一惊。不过能够得到如此丰厚的礼物,斯芬迪斯也不由心中窃喜,即便不动神『色』,可是兴奋之『色』还是难以掩饰。所谓刚才冠冕堂皇的话此时此刻早已经被他丢到了九霄云外了。
“这不过是一小部分罢了,相信与我们合作,阁下不会失望的。那么现在一切已经结束了,我就不打扰了,希望我们日后还能有这样合作的机会。”只听身后的男人恭敬地说道,而他已经达成了目的准备离开,但就在这时却被斯芬迪斯给喊住了。
“等一下,我有一个事情还要问你。”
“还有什么事情吗?”东方男子停下了脚步,微微皱眉沉声问道,不解对方为何要把自己拦下。
而这时,斯芬迪斯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微妙的笑容,缓缓说道:“我想那艘热那亚船上应该没有那么简单吧!仅仅是一个君士坦丁堡大教长应该不至于会惊动尼西亚的伊琳娜女皇才对吧?”
第十八章 斯芬迪斯的打算
“等一下,我有一个事情还要问你。”忽然,斯芬迪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还有什么事情吗,阁下?”停住了脚步,望着喊住自己的意大利男人正要离开的东方人『露』出了一丝疑『惑』,而心中也多了一分紧张。
“我想那艘热那亚船上应该没有那么简单吧!”斯芬迪斯意味深长地看着对方的面庞,微笑着问道,而他的目光此刻却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而面前的东方男子虽然有些惊疑但很快便恢复平静地回答道:“当然是迎回我们的大教长而已,就是这么简单。要不然还能有什么缘由吗?”
“恐怕未必,一个大教长居然能够惊动得了那位尼西亚的女皇,不惜和我这个威尼斯人做交易,这不得不让我对那艘船上的秘密更加感到有兴趣。”意大利男人侃侃说道,而他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暗藏杀机。
而这一刻,原本平静的东方男子目光也顿时锐利了起来,而此刻他的话音也变得格外低沉。
“怎么,阁下难道要反悔不成?”
“这自然不可能,毕竟已经收了你们的钱了,商人以诚信为本,只是有些遗憾和好奇罢了。祝你们一路顺风。”望着对方的模样,斯芬迪斯也感受到了那明显的警惕与敌意,随即知趣地耸了耸肩,不再追问下去。
同时男子也同样收回了锐利的目光,尽管气氛紧张,但是他也想起自己还有别的任务,于是缓缓向斯芬迪斯施礼道:“那么既然这样,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我就告辞了。”
“请便,这是你的权利。”意大利男人也点了点头目送着对方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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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斯芬迪斯的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喃喃自语道:“那艘船上究竟有什么,居然会让尼西亚那边如此不惜一切代价呢?”
“真令人好奇啊……”
“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君士坦丁堡的大教长没有落在佛兰德尔的亨利手上,一切都无关紧要。拉涅利那家伙真是个疯子,只不过之前不小心吃了点亏便一心想要一雪前耻,根本不知道顾全大局。”
男人自言自语地嗤笑道,他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实际上赴任前他便得到了元老院的授意,必要的时候可以资助相对温和的希腊人来削弱君士坦丁堡的法兰克人,因为一个强大“罗马利亚”等同于重新塑造一个紫『色』帝国,那将是对母邦在黎凡特利益的巨大威胁,尤其现在这座永恒之城中坐镇的是那位佛兰德尔的亨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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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士坦丁堡北岸的加拉塔,驻守在这里的热那亚人早已经出来迎接多利亚家族的船队。
作为热那亚共和国最如日中天的家族之一,驻守在这里的热那亚人即便不是多利亚家族的人也不敢有丝毫怠慢。毕竟如今,多利亚家族占据着负责在阿卡贸易据点的职位,可谓是共和国的钱袋子,纵然所有人相信随着日后黑海的开发加拉塔必然会成为热那亚最重要的殖民地,但是也必须处处仰仗着多利亚家族。因此早早的,负责加拉塔的长官雷昂便带着人出城到码头边迎接对方的到来,并准备好为船队的补给品。
据说指挥这支船队的人是多利亚家族中十分杰出的年轻人,那么想必日后在共和国内定然可以出人头地,雷昂自然要小心翼翼。
只见,高挂着圣乔治旗的旗舰缓缓地在码头边停靠,甲板上,站着的是军容整肃的意大利士兵,这些由共和国本土『操』练的士兵显然要比其他殖民地的热那亚民兵要精锐干练许多。而这样的一幕自然落入在雷昂的眼中自然更加好奇这样一支实力强劲的船队前往黑海腹地究竟为了什么,毕竟直到目前而言,那里除了卡法之外仍然还是一片未知的危险领域。
不过这就不是他应该所担心的了,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在加拉塔负责的守备长而已,在这个新兴的殖民点开辟出一条前往东方的新航路之前,雷昂明白他是没有什么资格过问母邦的大事的,他所要做的就是安于职守负责提供尽可能的帮助,来赢得多利亚家族的好感从而使得他可以一直待在这个位置上。
此时,终于甲板上一个衣着华贵的贵族少年缓缓地走了下来,而他的身后则跟着一个雷昂从来没有见过的年轻男子还有一个老人,而那个老人却是雷昂再熟悉不过的人立即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不是克里斯托弗先生么,他不是应该在卡法才对,竟然也到了这里。
略微一惊的雷昂连忙小心翼翼行礼道:“贵安,安德烈亚阁下,想必路途上必定吃了许多劳累,一路上辛苦了。”
“咳咳咳,无妨,只是为了共和国办事而已,谈不上辛苦。我还要赶回去向康斯坦斯叔叔述职,所以在这里不能耽搁太长时间,劳烦您快点为我们准备好补给,这样我们可以随时启程。”只听眼前的“安德烈亚”咳嗽了两声说道。
而雷昂立即点头答应道:“这没问题,之前您来的时候便已经嘱咐过我们为您准备好返程的补给,所以我早已经备好带来了。多亏康斯坦斯伯爵先前在清剿了『骚』扰加拉塔附近的海盗,又有卡法城支持,加拉塔才有今天,即便是再困难的事情,我又怎能敢不尽心尽力呢。”男人的话语很真诚,充满了多利亚家族以及克里斯托弗的赞美与讨好。
然而他却不知道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多利亚家族的“少年”却完全是一个冒牌货,而他此时所做的一切讨好完全是白费力气。并且反而好心办坏事地帮了倒忙,在一侧努力绷紧面孔的查士丁尼则在此时正在饶有兴趣地望着加拉塔码头上运送的补给正一车又一车送上船来,而这些对此刻查士丁尼和他身边的人马而言是在重要不过的存在,而既然热那亚人有心孝敬,那么他自然不客气地笑纳了。
第十九章 意外的发生
在加拉塔经营许久的热那亚人果然名不虚传,再加上为了对多利亚家族献殷勤,查士丁尼这次可以算得上是赚的盆满钵满。尤其让他意外的是,雷昂的这里居然还有不少上好战马全部一次『性』送给了安东尼娅。而这正是查士丁尼麾下瓦达瑞泰人所急需的。当时在布尔加斯海湾遇到安德烈亚多利亚的船队,无奈之下查士丁尼只能选择和阿尔斯兰他们兵分两路,自己带少许瓦达瑞泰武士上了热那亚人的战船。而现在虽然暂时危险,可是想要安全回到莫里斯没有一支精锐的骑兵保护是非常困难的。
“这些应该都是从卡法那儿来的吧,我猜。毕竟不久前,我们成功说服了那里的鞑靼王同意与我们经商。无论是战争需要木材还是奴隶亦或是战马都可以源源不断从黑海这里用送过来。所以倒也不算什么贵重的东西。”望着这些膘肥肉厚的战马,克里斯托弗语气里面也透着一丝自豪说道,一直以来人们都对黑海之中新的航路半信半疑,而他在这两年里已经成功证明了一切。
而这时,查士丁尼淡淡的话音却忽然响起,“所以这样巨大而诱人的利润我想任何人都无法拒绝,尤其是威尼斯人。我想他们不会无动于衷的。”
“的确,”克里斯托弗脸『色』也微微一沉,“不过这本来就是迟早的事情,而且你们如果真的将法兰西人从君士坦丁堡赶走的话,恐怕也不会心甘情愿就这么把黑海放弃的吧!”
“这是自然,迟早有一天那些被夺去的必将会再被夺回,正如基督所说的,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查士丁尼毫不避讳地对眼前的老人说道。
而克里斯托弗也耸了耸肩,查士丁尼的回答完全不出他所料,点了点头道:“对此我毫不怀疑。不过那无疑那将是一条无比艰险的道路。”
此时,风帆扬起,重新起航的热那亚舰队行驶除了金角湾通过了海墙边的铁索朝着南方而去。
“等出了这里,我们就必须分手了。安德烈亚这里我会帮你们处理好的,而安东尼娅的安全不要忘记你所作出的承诺。”克里斯托弗看着查士丁尼神情严肃地再一次说道。
“放心吧,对于承诺我言出必行。”
“这也恰恰是我看中你的原因,我想阿历克塞五世选中你也是因为如此。不管怎样,接下来的路也只能靠你们自己走了,愿天主保佑你们。”克里斯托弗双手合十着说道。
而这时,两人的背后蓦地传来了一个古灵精怪的声音!
“什么承诺?你们又在我背后偷偷『摸』『摸』干了什么?”
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安东尼娅满脸不高兴地看着一老一少的两人,虽然没有听清楚刚才两人的谈话。但是她百分之一百确定,他们一定在背后瞒着她进行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没什么,这是我和克里斯托弗先生之间的事情,和你这个丫头片子可没有关系!”
“哼,没有关系?有本事你一个人离开这里啊!”撇了撇嘴的少女虽然仍然男装的打扮可是发起脾气的时候还是流『露』出了少女的娇弱。而安东尼娅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反正她也知道再怎么去问眼前这两个人精也一定问不出什么来。
就在一行人觉得一切都已经告一段落,马上就要离开这里的时候,突然间,海岸边『骚』动的声音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当不远处迎风飘扬的红底白十字旗落入眼帘,查士丁尼、安东尼娅还有克里斯托弗三人同时都心中咯噔了一下。
这是拉丁帝国的旗帜!
一队重装的拉丁骑士赶来,而他们的身后跟着大队人马,只见为首的拉丁贵族突然大声喊道:
“所有人立即停船,我奉皇帝的命令,要求你们立即停船!”
如今掌握君士坦丁堡的拉丁人出现并不奇怪,但是这可是在热那亚所在的租界处对方竟然胆敢公然拦截热那亚人的船队,这群张旗鼓的到来立即让查士丁尼感到了一丝不妙。
而他和安东尼娅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即心中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这一定是威尼斯人做的手脚!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拉涅利丹多洛却在冷笑着站在海墙的一侧望着被突然拦截下的热那亚舰队,而越来越多的拉丁骑士带着士兵包围了加拉塔,同时海上,一支规模不大的拉丁人舰队也出现在了海上挡住了热那亚舰队的去路。
“哼,斯芬迪斯恐怕没有想到即便他不肯动手我照样有办法对付热那亚人。”拉涅利冰冷望着已经成为瓮中之鳖的查士丁尼一行人,而正是他将君士坦丁堡大教长彼得十世在船上的消息告诉了拉丁帝国的人。而果不其然,在这样的利益下,即便不愿招惹到热那亚人,拉丁帝国的贵族们还是按捺不住开始了行动。
这时,得知了消息的韦尼尔男爵方才匆忙赶来,看着眼前拉涅利丹多洛伯爵的疯狂举动,他难以置信道:“您疯了吗?!丹多洛阁下,您应该知道如果希腊人的大教长落入了佛兰德尔的亨利手中那将意味着什么。没有正统『性』的罗马利亚无时无刻都要依赖我们的输血才是最有利的选择,您怎么能因为自己的恩怨就把这样重要的消息告诉给他们。如果被母邦知道的话”
“元老院是不会知道的!”拉涅利冷冷地打断了塞恩韦尼尔说道,“既然斯芬迪斯从中作梗,我别无选择,我宁可让希腊教长落入佛兰德尔人的手中,也不会给肮脏的希腊人半点翻盘的机会。而且你大可放心,最终谁也不会得逞的,我早已经做好了万全之策,最终无论是拉丁人还是希腊人亦或是热那亚人他们能得到只有一具尸体罢了。”
男人的眼神之中透着一股狠厉,而这一幕落入眼中令塞恩韦尼尔也不寒而栗,可是他的心中更多的却透着一种悲哀,他正看着共和国的英雄恩多克丹多洛阁下的儿子正逐渐被愤怒左右而丧失立志。11
第二十章 搜查
“你们这样做想干什么!”看着突如其来发生的这一幕,加拉太的长官雷昂怒斥着面前的拉丁帝国的官员企图要与他们交涉,但是却完全被对方挡在了一边。
明明这里是他们热那亚人的底盘,可是雷昂却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派出全副武装的士兵将自己拦住。
而与此同时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忽然传来,“不要激动,雷昂阁下,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只见士兵们散开退让开去路,一个贵族打扮的男人这时慢悠悠地走上前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需要你们给我一个解释!这是对热那亚『裸』的挑衅。你们知不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远远望着被突然拦截住的船队,和包围过来的拉丁帝国的军队,雷昂情绪激动再一次喝问道。而此时他的心中也是紧张,如果多利亚家族的人在他这里出了什么事情的话那可就大事不妙了,因为无论出了什么差池那都将是他承担不起的。
“这一点到时候亨利陛下自然会答复您的,至少目前现在我只是履行我的职责,还请雷昂阁下您不要为难在下。”一脸淡定回复雷昂的拉丁贵族轻描淡写的说道,完全没有把热那亚人的威胁当一回事,而此时此刻,驶出加拉塔的多利亚船队已经进入了拉丁帝国控制的水域,即便雷昂心中焦急万分也无可奈何了。
另一边,目睹这一幕神『色』为之一变得不只是热那亚人,同时还有本来选择作壁上观的威尼斯使臣斯芬迪斯。他也没有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最不应该出现的拉丁帝国会有动作。而他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目光之中掠过一丝懊恼。
“大意了,真没想到拉涅利居然会把事情做到这个份上。”事到如今,斯芬迪斯自然已经明白君士坦丁堡那边得到风声十有是出自拉涅利丹多洛的手笔。只是此事即便是大大不利于母邦,他也不敢声张,因为自己私下里和尼西亚人的交易万一暴『露』必定会在元老院遭到攻讦。一旦想起威尼斯那残酷的政治斗争传统,斯芬迪斯便不寒而栗。
远远地望着正在狭窄的水道中被拉丁帝国海军包围的多利亚家族船队,无可奈何的男人也只能耸耸肩表示对方只能自求多福了。而唯一真正让他遗憾的是之前和尼西亚人进行的交易
“啧,看样子这一次又要白忙活一场了。难得已经到嘴边的一块肥肉了”
斯芬迪斯没精打采地站起了身,可就在这时金角湾外一阵寒风吹来下意识地让他打了一个寒颤,可是明明这个月份的君士坦丁堡气候应该极为暖和才对。正当疑『惑』的他不经意间朝着西北方向的海面瞟了一眼,可是接下来的一幕却令他的脸『色』陡然为之一变。
“怎么办?现在麻烦了。”将手指轻轻抵在唇边的安东尼娅咬着指甲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幕说道。
此情此景,前后到处都是拉丁帝国的人,显然这些人的出现来者不善,并且丝毫没有对多利亚家族以及热那亚有忌惮的意思。
而一旁,查士丁尼和克里斯托弗也旋即反应了过来。
“应该是之前我们遇到的那个威尼斯人捣的鬼”
“可是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君士坦丁堡的教宗落入到佛兰德尔的亨利明明威胁要更大。”查士丁尼诧异于威尼斯人选择的做法,非但自己没有任何动作,反而将消息故意泄『露』给拉丁人这实在不符合常理。
但一旁的老人却不意外,而是平静地说道:“没什么好奇怪的,查士丁尼君,永远不要试图从气急败坏的疯狗行动中寻找逻辑。我们现在唯一要担心的是,再这样下去,我们的身份可就会暴『露』了。”
此言一出,查士丁尼和安东尼娅两个人都不由心中一凛。尽管两人都还年纪甚轻,但是在阅历上早已经丝毫不是给一般人了,早已经能够做到临危不『乱』。但是如今的处境却还是不禁令他们心中忐忑不安起来,一旦出现冲突,凭他们的人手突破守备森严的君士坦丁堡几乎是不可能的。可若是允许拉丁帝国的军队上船搜查,只怕身份暴『露』他们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那么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也只能姑且随机应变了”克里斯托弗这时也没了主意,但是谁也不想坐以待毙。
“查士丁尼君,让你手底下的那些人随时准备好一战,事到如今要是万不得已,你我只能选择强行突围冒一次风险。”
“好。”查士丁尼默默地点了点头,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佩剑,事到如今他也只能选择放手一搏。他已经和伊庇鲁斯那里断开联系很长时间了,几个月过去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查士丁尼全然不知,虽然阿尔斯兰已经率领着大部队从陆路返回单他明白自己必须尽快赶回去才行。以他对杜卡斯兄弟两人的了解,这段时间里他不在那些家伙绝不会无动于衷的。一想起欧朵西娅公主母女两人,虽然有瓦兰吉人聂乌斯基还有拉丁人巴蒂斯特坐镇塞萨洛尼卡,可是查士丁尼还是心中有着隐隐的不安。
面对着前后将去路封锁住去路的拉丁军队,多利亚家族船队这时也不得不选择靠岸。而刚才倨傲地回绝了加拉塔人抗议的那名拉丁贵族也出现在了码头边,看来此人身份在拉丁帝国中地位不低。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根据约翰二世皇帝金玺诏书,热那亚的商船可是一直拥有自由进出金角湾的权利的。你们现在这样做没有想过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吗!”
从船舱上走出的安东尼娅还是一副男装的打扮,声『色』俱厉地说道。而她扮演着自己哥哥的角『色』一如既往地熟练无比,在其他船上的多利亚家族的人没有丝毫的起疑。
不过面对这样的威胁,眼前在码头边上拉丁贵族却仿佛充耳不闻一般,冷笑一身说道:“那都已经是多早以前的旧黄历了,亏你们还能想起来。但是很遗憾我只是奉皇帝的命令行事。根据可靠消息你们的船上有极为可疑的帝国要犯,因此我要上去搜查之后你们才可以离开。”
第二十一章 燃烧的海湾(上)
“你们如此信誓旦旦难道有什么证据吗?”得到对方的答复心中咯噔一下的安东尼娅强装镇定地说道。
而码头上,拉丁贵族却冷冷笑道:“我们既然如此阵仗,当然有确凿证据和把握。这是亨利陛下的敕令,除非你们接受搜查,否则的话一概不得离开这里半步。”
话音刚落,只见这名贵族的身后,气势汹汹的法兰克士兵威慑『性』地将手中的长矛平举,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看来这一次,拉丁帝国的人哪怕是不惜付诸武力也非要达到目的不可了。
看着这一幕,查士丁尼也不禁将手紧紧握住了自己腰间挂着的阔剑。
但是这一举动却被身旁的安东尼娅不动神『色』地给阻止了,拉了拉查士丁尼的袖口,热那亚少女低声地说道:“先不要轻举妄动等待时机不迟。”
随即,安东尼娅朝着下方的拉丁贵族望去,平静地说道:“你可以上来搜查,但是叫你的人放下武器才能上来!”
“不可能,这叫什么道理,连武器都不带那还算什么搜查?”船下的拉丁贵族断然回绝道,“你们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我只给你们最后一次考虑机会,否则的话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此言一出,身后的拉丁士兵有上前了一步,而这样图穷匕见的举动也愈发让查士丁尼他们肯定对方的目的一定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在船的甲板上望去,整个君士坦丁堡的西南城区尘土飞扬,显然正有大队人马正朝着这里被调集过来。再继续这样的话局面只会对他们越来越不利,来不及再犹豫了。
查士丁尼将目光落在了身后,而这时,在船上伪装成奴隶的瓦达瑞泰人也已经跃跃欲试,准备拿起早就藏在身边的武器和他们拉丁仇敌来一个鱼死破。诚然,这种情况想要突破君士坦丁堡铜墙铁壁已然是凶险无比,但是现在的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了。
而下方,本来步步紧『逼』的拉丁贵族这时也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而他似乎也早有准备面带着冷峻的笑意默默地后退了两步。而取而代之的则是架起了盾墙的重装士兵,越来越多的钩索也被抛向热那亚人的船只,准备随时拦截可能逃离的查士丁尼一行人。
“这是给你们最后考虑的一次机会了,当然如果你们愿意把我们要的人主动交出来的话,那么你们一样可以安全离开这里。”倨傲地拉丁贵族再一次极其自负地开口说道。
“我不懂阁下您说的是什么意思。”安东尼娅望着面前的一幕神『色』也微微一沉,看来今天想要轻易离开已经是不可能了。而她还在尝试和拉丁人展开周旋来给查士丁尼争取时间,但显然逐渐聚集包围过来的拉丁十字军早已经没有了耐心。
“还在装蒜,准备动手!”
一声令下,神情肃杀的重装士兵终于摆开了阵势,而完全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事情的热那亚水手们则仍然蒙在鼓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就在这一刻,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突然间急促的号角声突然传来,紧接着象征着紧急军情的钟声也在这一刻被敲响。
“轰!”
“敌袭!隐蔽!”
一声巨响,一块巨石裹挟着燃耗的沥青猛地向毫无防备的拉丁士兵砸了过来正中拉丁贵族身后的城墙,只见坍塌的墙壁砸下,顿时死伤一片。
怎么回事?究竟怎么回事!
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拉丁人们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而猛烈的袭击还在后面。而这发生的一幕也同时落入进查士丁尼他们的眼中。而在船上的他们视野也要比码头港口边上的拉丁人也开阔的多,目睹了发生一切的他们在这一刻也不禁『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一支规模庞大的舰队出现在了西南方向的海面上,正是他们向君士坦丁堡发动了进攻。很难想象居然会有人在海上主动进攻固若金汤的君士坦丁堡,但是更让查士丁尼所震惊的是远处在风中那面飘扬着的旗帜格外醒目张扬,而那不是别的,正是属于拜占庭帝国的双头鹰战旗。在风中呼啸肆意狰狞,而猛烈的进攻在这一刻也使得本来正准备将热那亚船队保卫起来的拉丁军队阵脚大『乱』,只见此时的金角湾外突然出现的海军展开了单纯的进攻『性』队列,而拉丁人此时毫无防备,仅仅第一轮进攻尼西亚人便将岸上的一切彻底夷为平地。
使得被给予毁灭『性』的打击拉丁帝国在海上的防御被彻底击垮!
而这给了查士丁尼难得的逃出生天的机会!
而此时也反应过来的威尼斯使臣斯芬迪斯也『露』出了了然的神情,因为显然这一支突然出现的拜占庭海军毫无疑问是尼西亚人的手笔。
只见气势汹汹的尼西亚海军选择了一个容易冲击的队型三个楔型纵向排列,而这些战船无疑是当初君士坦丁堡沦陷前拼死突破重围的帝国禁卫海军,他们到了尼西亚之后便效忠于了拉斯卡里斯家族。
“没想到尼西亚居然不惜动用自己最大的底牌,看来绝不是只为了一个君士坦丁堡大教长那么简单。”站在城头上目睹这一幕的斯芬迪斯喃喃自语道,而这时焦急匆忙的部下也在这时赶了过来。
“大人,希腊人是希腊人打了过来,我们要不要派兵支援?”以目前而言,拉丁帝国的海军只有几条不成模样的舢板,完全依赖于威尼斯,现在希腊人突然海上来进攻一定是来报复的。慌张的威尼斯将领连忙来向斯芬迪斯请求出战的命令。可是却被狠狠地呵斥了一顿。
“蠢材,亏你还领兵打仗了这么多年,连希腊人的虚张声势都看不出来吗?静观其变!”斯芬迪斯冷冷地下达命令道。
“静静观其变?是,大人。”先是一愣的威尼斯军官突然看到了自己长官阴冷的神情,连忙噤若寒蝉地点了点头,随即传令下去。
而静静地望着海上『乱』成一片的金角湾,斯芬迪斯默默地耸了耸肩,“这下咱们就算两清了,艾琳娜殿下。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可就管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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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燃烧的海湾(中)
“隐蔽!”
君士坦丁堡海墙外此刻已经陷入了一片火海。由于拉丁帝国的接管,这座城市已然成为了一片烂摊子,原本繁华整洁的金角湾集市如今成为了贫民的棚户区,因此一瞬间便被发射过来燃烧着烈焰的沥青桶点着。
而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拉丁士兵也惊慌逃窜躲避突如其来的袭击而陷入一片混乱,那里还顾得上本来拦截下来的热那亚船队,只留下少部分的士兵包围住查士丁尼一行人。
这正好给了查士丁尼可乘之机!
“这样太危险了,查士丁尼一旦暴露的话……”看着跃跃欲试准备动手的查士丁尼,安东尼娅的眼中升起了一丝忧虑和焦急,因为稍有不慎的话他们便可能陷入反应过来的热那亚人和拉丁人的两面夹击而陷入死地。
可是她的话随即被查士丁尼打断道:“现在这种情况下,你总不会还认为法兰克人解决掉了尼西亚人之后就会放我们离开了吧?他们原本的目标就是我们,我带着我的人突破关卡解开铁索,接下来的事情就拜托您了,克里斯托弗先生。”
而安东尼娅还想再劝阻却被身后老人宽厚的手掌拦住,只见神情严肃的克里斯托弗望着查士丁尼沉声说道:“就按照你想的做吧,查士丁尼君,现在这种情况下做什么都比原地等死要强。其余这里善后的事情就交给我了,你只要记住安全保护着安东尼娅离开就好了。”
“放心吧,就等你说这句话呢!”没好气地冷笑,而下一刻在桅杆边身体前倾的查士丁尼猛地从甲板上看似跌落下去,与他落下的一起还有腰间的短刀,惊人的一举使得下一刻查士丁尼出现在下面的拉丁士兵面前时对方毫无防备,而斜下方向挥落的短刀赶紧利落地将其砍翻在地,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而周围其他的拉丁士兵们眼看着同伴被杀也立即反应了过来怒吼着从四面八方扑上去,可是对此视若无物的查士丁尼默默地拔出了身后的阔剑。
只见大片的血雾向着上空飞舞,可是却并非是查士丁尼手中利剑所造成的,而是一支支飞羽没入进拉丁武士的胸膛。
显然与查士丁尼一起行动的还有伪装成奴隶的瓦达瑞泰人,只见卸下囚徒伪装的这些骑射手们拈弓搭箭将剩余阵脚大乱的拉丁士兵尽数射杀——他们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几个呼吸之间,原本还用钩索困住查士丁尼他们船只的拉丁人便尸横遍野。而目睹这一切的安东尼娅和克里斯托弗也目瞪口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亲眼目睹这一支瓦达瑞泰人战斗力。当一切发生之后他们方才如梦初醒,切切实实感受到了这曾经的帝国警卫的可怕。
迅速消灭了这一支监视自己拉丁军队,可是这却并不代表一切已经结束,安东尼娅和克里斯托弗相互对视了一眼,查士丁尼这样做的同时就意味着他选择要彻底放弃伪装选择武力突破君士坦丁堡!而现在拉丁帝国的军队虽然阵脚大乱,但是他们想要离开金角湾必须突破最后一道海墙上拉丁军队铜墙铁壁的防御。那无疑是一场血战!
可查士丁尼还有他麾下的军队却早已经已经做好准备,
“就是现在,随我出击的诸君,与你们并肩作战是我的荣幸!也许我们会死伤惨重甚至全军覆没,但是请记住我们正站在我们的土地之上,握紧你们手中的剑去斩断眼前的荆棘吧,我们为了罗马而战,至死方休!”
在查士丁尼的呼声中,跟随着他的瓦达瑞泰人挥舞着弯刀一同呐喊着扑向了严阵以待的拉丁军队所驻守的海墙。
只听带着压迫性的声浪,如同洪流般冲击在了列阵的拉丁军队面前。
尚且没有接战,海墙上的守军便觉得如虹的杀气,扑面而来,把他们的斗志吹散,乃至感觉身上的衣甲袍子也被这股烈风刮得荡然无存。即便他们面对着这群人是连马屁都没有的骑兵但是军阵里的气势已经被先行压倒了,只觉得对面犹如千军万马横扫而来。
……
……
……
而另一边,被突然的进攻打懵的拉丁帝国驻防军也终于回过神来。敲醒的警钟和号角声此起彼伏,作为指挥官的那名拉丁贵族紧急请求着支援军队调遣增援,并另一边组织幸存的岸防部队用尚未损坏的弩炮对海上的尼西亚海军进行还击。
“约瑟夫男爵,不好了,约瑟夫男爵!”而这时气喘吁吁的侍从满脸鲜血地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怎么了吗?难道说威尼斯人的增援还没有来!”早就感觉不妙的约瑟夫男爵焦急地问道,可以说如今他们才建立三年的罗马利亚帝国一切仍然处于草创之期,无数听封不听调的贵族们还有紧巴巴的国库使得很多方面不得不仰仗威尼斯的扶持。而其中海军自然是作为依赖的,没有自己战船的拉丁帝国必须依靠威尼斯水手的增援,否则的话他们根本无法驱逐尼西亚人海上的骚扰。
但是奇怪的是这一次不知为何,这一次希腊人都已经打上门来了,可是威尼斯人却迟迟一点动静也没有。可是接下来眼前侍从的报告却令他大吃一惊——
“约瑟夫大人,不是威尼斯人……是那些人……那些热那亚人!他们在进攻海墙,弟兄们已经快支撑不住了。还请您赶紧派兵增援。”结结巴巴的侍从好不容易才把话讲明白,而听完这个消息的约瑟夫克莱武男爵随即大惊失色。
“你说什么?!”
这一刻,约瑟夫的全身一片冰凉,他差点忘记了自己身上最重要的任务!亨利陛下提拔他担任君士坦丁堡卫戍统帅可是为了拦截住那艘船,如果让船上的那些人跑了的话,一切罪责他可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承担的了的。虽然名义上也是法兰西十字军,可是和其他拉丁贵族不同的是,约瑟夫克莱武的出身是诺曼底,实际上是英王的封臣,自从两国交恶以来使得他在其他贵族面前处境尴尬很不得志。如今好不容易能够得到亨利皇帝的赏识,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就这样功败垂成。
眼神之中露出一丝寒意,随即下定决心的约瑟夫男爵猛地拔剑在手喝道:“第四大队跟我来,其余人原地阻击敌人,在皇帝陛下赶来前不准有一个人撤退,否则的话军法从事!”
“是!”
所有的士兵都不由心中一凛,没有人敢违抗分毫,而下达命令的约瑟夫克莱武也随即率领麾下的士兵连忙朝着海墙的防线立即靠拢过去企图阻止目标的突围。
……
……
……
第二十三章 燃烧的海湾(下)
“顶住,顶住!”海墙上,已经有些心慌意乱的拉丁士兵仍然在试图阻击扑上来的瓦达瑞泰人。他们原本以为自己远离尼西亚入侵的方向十分安全,却万万没想到会居然遇到一群不要命的疯子。
此处关卡乃是金角湾最紧要的地方,因为连接水道的铁索机关就在这里,一旦失陷的话,那么原本的天险便会立即化作通途毫无用处可言。这也就是为什么卫戍统帅约瑟夫将他们安排在这里的原因。因此即便眼前的瓦达瑞泰人来势汹汹,拉丁士兵们仍然在死死守住海墙的控制权不敢后退一步。
“放箭!”在城墙上的拉丁军队指挥大声嘶吼道。
只见拉丁士兵手持绞索式的十字弩瞄准着冲上来宛如不要命的瓦达瑞泰人,强劲的弩箭瞬间撕裂贯穿先登的草原勇士的肌体。无疑这种意大利人发明出来新式战争武器是拥有强有力杀伤力的,一下子便压制了瓦达瑞泰人的进攻,可是这种十字弩却也同样有着致命的弱点。那就是装填的复杂繁琐,当第一轮设计阻断了呼啸而来的进攻,下一秒,踩着同伴尸体和鲜血的游牧民便再一次冲了上来,而这一次,海墙上的拉丁武士也终于进入了射程。
进入了瓦达瑞泰人手中复合弓的射程之内——这种短小却强劲结实的角弓尽管射程不如十字弩,但是却有着同样令人胆寒的杀伤力,尤其是对于只身上披着一层锁子甲的拉丁士兵。
“嗖嗖嗖”
只听几声划破空气的尖鸣呼啸之后,裹挟着劲风的箭镞便应声贯穿了探出墙头准备再一次进行射击的拉丁士兵要害命门。稳准狠,箭不虚发的狙杀没有任何的犹豫,使得瓦达瑞泰人没有浪费一次射出羽箭的机会。
而这一幕则直接吓破了海墙上守军的胆魄,因为在他们看来,那些草原民族射出的弓箭犹如被附上了诅咒才会如此致命。而原本是热那亚人船上为何会出现这些如狼似虎之辈更是令拉丁人方寸大乱,使得人数明明占据绝对优势的海墙守军直接被查士丁尼率领的瓦达瑞泰小队直接压制。
但是显然被约瑟夫特意安排留守在这里的这支拉丁军队并非不堪一击,尽管已经处于劣势,但是他们还是迅速列阵应对,用他们手中的木盾架成盾墙互相依靠在一起,如墙而立,来抵挡凌厉的箭雨,并同时在盾牌后面发射弩箭。
“嗤”,查士丁尼的脸颊一侧被一股迅猛的气流划过,刮得皮肤火辣辣生疼,而耳边一股温暖液体也流淌了下来。是鲜血地味道,只差一点点对方就直接命中了他。可是对此查士丁尼却置若罔闻,仍然亲冒箭矢,同时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很快就冲到了正举着盾牌上箭的拉丁人的面前,而这一幕也自然鼓舞了其余的瓦达瑞泰人武士们,只见势如风发,转瞬就跟上了查士丁尼的步伐。
而最前面的拉丁士兵,正准备挥动盾牌,当头一个就被查士丁尼的阔剑削去了半个脑袋,紧接着查士丁尼推着盾牌,借着全身的重量顿时便搡翻了后面好几个拉丁士兵,越过墙头的查士丁尼挥舞着手里的长剑逼退周围的拉丁士兵,立时间将原本拉丁人最后的防御硬生生打开了一个缺口。而这彻底地打垮了海墙上拉丁守军最后的斗志。
“撤退,撤退!”眼看着最前面的弩箭手溃不成军,丢盔卸甲的拉丁士兵朝着身后的小船逃去,但是却被登上城头的瓦达瑞泰人挥舞着弯刀犹如收割稻草一般斩杀,毫无放抗之力。
整整三百名全副武装的拉丁士兵就这样全军覆没,而查士丁尼和他麾下的瓦达瑞泰侍卫仅仅伤亡了十余人便攻陷了金角湾一侧的海墙。而望着被鲜血浸染的城头和倒地的伏尸,一时间查士丁尼也不禁感慨万千,就在三年前,就在这里拉丁人十字军登上了海墙之上攻陷了这座属于罗马的永恒之城,将帝国拽入了永恒的深渊。而如今的他率领着昔日的帝国御卫重新杀回到了这里却不得不选择再一次离开,鲜血味道弥漫在空气中令查士丁尼感到的不是冲鼻作呕,而是无比酸涩无奈。
“查士丁尼大人……”身后传来了瓦达瑞泰侍卫的声音,此刻这些草原部落中最年轻善战的勇士看着眼前少年瘦削的身影,神情之中却带着无比的郑重与敬意,早已经没有了在保加利亚时候任何一丝的怀疑。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还能带领着他们重新将希望从黑暗中多回来的话,那么他们相信只有眼前这个年轻人可以做到。
与此同时,查士丁尼也一样感受身后那一道道热切的目光………而硝烟弥漫苍穹下昏暗的日光之中,少年却一言不发,缓缓地走向了海墙边铁索边。猛然间,查士丁尼挥舞手中的长剑狠狠一剑落下重重地劈砍在了铁链之上,而清脆的铮鸣声响起的那一刻同时,将整个水道封锁住的铁环也应声断裂开来沉入到了被鲜血染红的海里。
而与此同时,少年铿锵有力的声音也在瓦达瑞泰武士们的耳边蓦地响起,“邪恶的敌人以他们的暴虐和专制让正义的人们感到四面楚歌。而懦弱昏庸的主人以博爱和善良的名义,却更令人绝望,你们曾迷茫于谁将得到神的护佑,而我现在告诉你们。他是他的同胞的真正的守护者和迷失孩童的挽救者。更同时是将满怀仇恨和无比的愤怒,灭掉任何企图毒害和屠杀我的同胞的敌人复仇之人。现在,跟随我冲出这里,为的不是苟活下去,而是日后让我们的敌人血债血偿!”
这一刻,海风吹拂着查士丁尼他那破旧不堪的褴褛战袍。
众城之巅,在燃烧着烈焰的海湾之上,却只让人觉得一株凛冬之花正带着酷烈的寒潮去向他的仇敌而来。
……
……
……
第二十四章 最后的突围(上)
铁索沉入冰冷的海水之中——查士丁尼率领着麾下的瓦达瑞泰人终于突破了拉丁人在水面上的封锁,而此时岸上的守军正疲于应付突如其来的尼西亚人的进攻,完全顾不上之前被他们拦下的热那亚舰队。
“现在是时候要分手了,看来我也只能送你到这儿了,我的孩子。”甲板上,独眼的克里斯托弗向身旁的安东尼娅做最后的道别,而一旁,他麾下的水手们正缓缓降下绳索让跟随查士丁尼和安东尼娅的人换乘一艘不起眼的小帆船准备离开君士坦丁堡。
“可要是那样的话,你怎么办?”见眼前的老人言下之意似乎不愿和自己一同离开,安东尼娅不解地看着问道。
而克里斯托弗却神色如常地摇了摇头,“放心吧,没有任何证据,君士坦丁堡之中那些狐假虎威的家伙奈何不了我怎样。再说了如果我和你们一起离开的话,一者目标太大有风险,二者剩下这些烂摊子总是要有人才能够收拾的。”
“但是我哥哥那里……”少女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担忧,要知道克里斯托弗这样的做法俨然就是和多利亚家族对着干,这样的烂摊子只怕没那么容易收拾的。
看出了安东尼娅的担心,老人却微微一笑说道:“安德烈亚和你一样都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当初也是我把你们接回到热那亚的。我了解他的品性,他之前所做的一切也有他的不得已,相信他也不至于太过为难我这一把老骨头的。好了,时间紧张,你还有你要要完成的事情不是么!”
“克里斯托弗爷爷,我……”望着老人转身而去略有些驼背的身影,安东尼娅的心情也在这一刻有了一丝挣扎。
可是呼之欲出的言语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来,下定决心的意大利少女最终还是决定死守自己内心最后的秘密,因为这个秘密一旦说出来的话会牵连到太多的人,无论是亲人还是自己的朋友。从当初她下定决心的那一刻,一切其实便都已经注定了。
……
……
……
海墙边,杀散了拉丁守军,查士丁尼也正带着手下们朝着原定路线撤退。按照之前的约定,此时安东尼娅他们也应该已经行动离开金角湾了。
目前来看,之前筹划好的计划差不多已经成功大半了。但愿接下来能够一切顺利吧!查士丁尼在心中做最后的祈祷,可是刚一祈祷完便已经落空了。
“查士丁尼大人,前面的路……”
海墙一侧,被投石机击中的墙壁坍圮化作一堆废墟瓦砾,而一块巨大的石头横亘在查士丁尼一行人的面前完全堵死了他们的去路。
“该死的,怕什么来什么。”查士丁尼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刚刚放下来的心在这时候又不禁提了起来忍不住狠狠地一拳砸在了身旁的石墙上。现在这个时候海墙陷落已经足够让拉丁人反应过来了,而他们如果想要从这堆废墟中通过时间根本就来不及。只听这时,西北方向明火执仗迤逦而来的军队喧闹声也已经越来越近,显然是拉丁人的增援部队来了,这下他们两边的退路都已经被完全切断了。
“这可怎么办,这样下去我们就要包围了,查士丁尼大人!”
经过一场恶战之后的瓦达瑞泰人现在已经精疲力竭,如果要他们返身再杀出一条血路的话的确是太强人所难了。可是如果在这里继续坐以待毙的话他们也势必死无葬身之地。
“都冷静下来!”就在这时,查士丁尼威严的声音突然响起压下来手下军队的躁动与恐慌,而这位年轻的领导者脸上露出的平静沉着也稍稍令不稳的军心得以平复下来。
“你们之中有没有熟悉水性的?我需要一个人从海上游过去和热那亚人汇合。”扫视了一眼周围的部下,查士丁尼问道,现在这种局面必须寻求支援,而他必须在这群游牧民之中挑选一个会游泳的人才行,尽管连他自己都觉得可能性不大。
可随即一个约摸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站了出来,按剑挺胸道:“我,查士丁尼大人,我在君士坦丁堡服役差不多十年了还是比这些年轻人要熟悉水性的。”瓦达瑞泰人的部落自从归顺于拜占庭帝国之后长期以来都被按照在保加利亚和色雷斯的边境一带,仍然过着逐水草而居的日子,但是其中凡是长到二十五岁以上的男子都必须进入君士坦丁堡服役,而既然这个男人已经在君士坦丁堡十年了那么想来一定要比其他那些没有进入君士坦丁堡服役的年轻人水性要好得多。
查士丁尼点了点头,“好,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记住现在我们所有人的性命都全部系于你一个人的身上了。”
“请放心吧,我定然不辱使命!”中年男子脱下了身上披着的锁子甲褪去了上身的衣裳露出布满伤疤的身躯,看来的确是一位身经百战的战士。
而男人也察觉到了查士丁尼的目光,淡淡地说道:“这些都是两年前拉丁猪送给我的礼物,在回赠之前我是不会把命送掉的。也绝不会当一个逃兵,我包括这里的其他所有人都相信只有您能为我们出当初那一口恶气。”
“好吧,既然追随于我,你的名字是?”
“野熊,野熊·卡尔斯基。愿用我的一切为您效劳。”男人沙哑着声音回答道,说着一头便跃入了冰冷的海水之中。
“那么好吧,卡尔斯基,我相信你一定要比野熊还要难对付一些,活着回来论功行赏。”目送着男人和水肿的浪花作为最后的道别,而此刻,沉重的脚步声也已经越来越近——是拉丁人的援军,他们也终于赶来了。
而缓缓转身的查士丁尼也拔出了早已经劈砍卷刃的阔剑昂首阔步地走到了瓦达瑞泰武士们的面前说道:“准备好你们手中的武器了吗,战士们?”
“与敌人决一死战的时候到了,赌上你们的性命——”
“为了活下去!”
第二十五章 最后的突围(中)
“大人,您看!”
当率领着援军赶回的克莱武男爵抵达已经失守的海墙一侧之时,正好被与被废墟阻挡住去路掉头回来的查士丁尼一行撞了一个正着。
而怒不可遏的男人在这一刻也立即反应了过来,克莱武将阔剑举起,咆哮道:
“消灭这些入侵者,除了为首那个人之外,其余人一个不留!”
杀气腾腾的吼声落入了查士丁尼和他身旁的瓦达瑞泰人的耳中,可是面对如此的汹汹气势谁也没有丝毫的动摇。只见双方的战士们无畏地冲向了彼此,手中挥舞着的致命利刃也毫不留情地向对面招呼过去,顿时间狭窄的海墙边上充斥这些令人作呕的血腥,可是对这些已经舍生忘死的人而言却有一种无比甘甜的错觉,彻底沉浸在这残酷的厮杀之中。
……
……
……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海墙之外海面上,尼西亚人的进攻仍然在继续着。可是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规模巨大来者不善的希腊人舰队迟迟没有登陆进攻的意思,仅仅是一直在用投石机进攻而已。
不过饶是如此,几乎没有任何海军力量的拉丁帝国遭遇到如此突袭还是乱作一片,退守在城墙之后的拉丁士兵缩紧脖子根本对尼西亚的骚扰毫无还手之力。而更要人命的则是此刻君士坦丁堡之中也陷入了贫民所酿起的暴乱——这些昔日的新罗马市民有不少因为十字军的侵略而无家可归一贫如洗,尽管一时屈从但是实际上却一个个都在蛰伏等待时机。
而现在,正是他们复仇的时刻!
当尼西亚舰队进攻的一刻起,无数希腊人便决定发起策应,意图用暴动攻占君士坦丁堡各个紧要的地方从而接应城外的“复国军”
刹那间,整个城市又仿佛回到了两年前的那一天,纵火者谋杀者劫掠者横行的那一天,意大利商人的店铺被焚烧,而市民们眼中的“侵略者”也被愤怒地投入到熊熊烈焰之中化作焦炭。
只听人们呼唤着“圣海伦娜”的名字涌上残破不堪的街头,而早已经过不下去的无产者则是其中的急先锋,他们挥舞着棍棒或者餐刀公然对抗着意图进行镇压的拉丁守备军,并肆意打砸破坏周遭眼前一切可见的财产。
“杀光拉丁人!”
“把他们投入地狱的硫磺里面!”
“挖掉他们眼睛然后再烧死他们!”
到处都是恶魔一般的低语,怨毒的咒骂充斥着大街小巷,而少量且慌了神的警备军士兵这下也慌了神,外面有尼西亚的进攻,而城内他们身边又是虎视眈眈的饥饿市民,看着这一幕他们简直精神都要崩溃了。
越来越多的君士坦丁堡市民围了上去,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急促的马蹄声忽然间传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而紧接着的则是暴动的市民惊慌失措的惨叫声!
“是拉丁人的骑士!”
不知是谁最先大喊一声,而所有人立即循声望去。
只见全副武装的拉丁骑士突然出现在了街道上列队成一排面朝着这里,而夕阳此刻渐渐落下,血红色的阳光洒落在那些骑士们崭新的盔甲之上引动着人们脑海深处恐惧的记忆。
“将参与叛乱者全部就地格杀,一个不留!”
一声低语响起,透着杀伐决断的冷酷,仿佛一瞬间将整个空气都要凝结成冰块了一般。
而说出这一句话的男人这时也骑着皮甲的战马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他戴着一顶镶嵌着圣像和宝石的皇冠,紫袍加身,而袍子下面则是西方式的锁子甲,那张坚毅的脸上表情波澜不惊,目视眼前的一切毫无波动。而他正是此时此刻这座城市的主人,如今的拉丁帝国统治者,所谓的罗马利亚皇帝,佛兰德尔的亨利。
只听亨利皇帝的一声令下,他的身旁早已经严阵以待的那排骑士们也终于松开了握紧的缰绳,而暴怒的烈马也得以张开四蹄准备践踏阻挡在前面的一切。
骑士胯下的战马小跑起来,在地上扬起了很大的尘土,马蹄带着压迫性的声浪,如同洪流般冲击在了张皇无措的暴民面前。
许多希腊市民还没有迎上去,便觉得如虹的杀气扑面而来,把他们的斗志吹散,毕竟他们手上握着甚至算不上武器,更不会像正规军那样组成道阻拦骑兵的人墙。
在恐惧的压迫下,这些暴动的希腊人瞬间一哄而散,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四散而逃并没有利于他们逃生反而有利于拉丁骑士的屠杀,瞬间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的人们便被骑兵的铁蹄所淹没冲散,被锋利的骑枪刺出无数朵“血之花朵”,顿时马蹄下暴民们伏尸如麻,很快就被杀死踏伤大半。
看着自己治下的百姓死伤无数,亨利皇帝依旧熟视无睹,而是淡淡地对身旁的一名骑士说道:“多亏你及时赶到,克莱武伯爵阁下,若不是你带着麾下的骑士们帮忙镇压叛乱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我应该做的陛下,我从诺曼底赶来正是为了协助您同时向您宣誓效忠的。”身旁的骑士摘下了自己的头盔,露出了一张中年男人的面孔,而他正是不久前才抵达君士坦丁堡的一位英格兰贵族,由于无地王约翰的碌碌无为,他在诺曼底的封地被法王剥夺,只好选择加入十字军。而经过君士坦丁堡的他最终答应了亨利皇帝的拉拢宣誓成为罗马利亚的新贵族。而这位虽然失去封地但仍有数十位骑士效忠的领主的确对佛兰德尔的亨利有着极大的助力。
迅速镇压了暴动杀散了聚在这里的贫民,命令麾下骑士们简单打扫战场之后,只见克莱武侯爵骑着马走到了之前慌慌张张的卫戍军面前,喝问道:
“怎么只有你们在这里,你们的长官呢!我的侄子约瑟夫到哪里去了呢?”克莱武伯爵皱眉问道,他第一时间就带着精锐骑士赶来当然不是单纯为了镇压一群穷鬼的暴动的,而是为了他侄子约瑟夫克莱武而来,作为自己的继承人,他绝不容许有失。可是赶到这里乱遭遭的一片,而身为指挥的约瑟夫却不在,不禁让这位伯爵心中咯噔了一下。
而这时,一名士兵慌慌张张朝着身后的方向指去,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看见约瑟夫男爵朝着海墙那里去,似乎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便把我撂在这里离开了。”
听了士兵的话,克莱武伯爵和亨利皇帝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他们都了解约瑟夫克莱武这个年轻人的秉性绝不是擅离职守的人,而既然他离开一定是海墙那里出事了!
第二十六章 最后的突围(下)
海墙边的激战仍然在继续,被碎石瓦砾阻挡住去路的查士丁尼一行人只能选择背水一战。每一个人都已经做好了决一死战的准备,因为他们的前方即是敌人,而背后已经无路可退。
查士丁尼此刻紧紧握着手中的剑目视着朝他们扑来的拉丁人,虽然心中仍然保持着镇定,但是现在的内心早已经被压垮得精疲力竭。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句轻飘飘的话语在真正面对的时候犹如万钧之重。
我真的可以带着所有人安全离开这里吗?
心底里默默地质问着自己,查士丁尼进步侧闪躲开了眼前拉丁武士的进攻,随即回手一剑落下砍翻了扑上来的敌人。而只听细微的“咔嚓”一声,只见手中阔剑崩开了一个缺口。
“果然这种战斗强度还是太激烈了吗!”查士丁尼喃喃自语道,这把剑是自己不久前刚换的,材质是可以保证的,但是硬生生劈开那么多人锁甲和血肉,也终于支撑不下去了,连自己都已经到了这种程度的话——瓦达瑞泰人恐怕也已经快到了极限了。
下意识地瞟了一眼背后的查士丁尼压力倍增,而稍稍地一丝分神,耳边一股劲风袭来,顿时间令他感到了毛骨悚然的威胁。
“锵!”激烈的火花在眼前蹦出,而突如其来的沉重一击,让查士丁尼都感觉到双手发麻险些握不稳手中的兵器。
“啧。”
咬着牙退开两步卸开这惊人的力量,查士丁尼这方才看清了攻击来自于什么人之手。只见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身穿罩甲头戴铁盔的步行骑士,而手中则握着一把长柄战锤。这种武器并不多见,在查士丁尼的记忆里,这基本要到两百年之后才会流行起来,而且大多数时候都是身穿重型板甲的骑士下马作战时候才会使用到的。拉丁人之中会有人用这玩意儿着实令他有些惊讶,不过定睛看了看这把长柄战锤的形制,基本可以确定这时个人风格极强的武器。但是这却反而不能让查士丁尼放松下来,因为既然对方会使用这样的武器上阵说明绝不是好对付的角色,而且刚才的那一击也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警惕着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拉丁骑士,查士丁尼戒备了起来。
这时,桶盔之中也传来了一个年轻男人略带惊讶地声音。
“居然让你给挡住了,真不简单,看来你就是这些人的头领了吧!这么一点点人居然便敢来到这里撒野,下面可不会让你在这么轻易地接住了。”握着战锤的约瑟夫克莱武看着查士丁尼冷笑道,此时的他已经完全确定突然袭击海墙的这些人主心骨无疑是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年轻些的家伙,只要把他解决的话那么就绝对可以让这些还在困兽之斗的家伙作鸟兽散,不战自溃了。只要把这些家伙抓住的话,自己失守海墙的错误比一定可以弥补,不会让亨利陛下失望了!自信的约瑟夫缓缓地朝查士丁尼迫近,而这种压迫力无形之中让所有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纷纷让开了一片空地。
而看着走向自己的对方,查士丁尼一口吐沫涂在了掌心攥了攥紧手里的剑柄,冷然地说道:“是吗,那你大可再来试一试我能不能接住。”
……
……
……
“呜呜——”远处的海面上,进攻的号角声仍然没有停歇,而在金角湾内的热那亚水手们仍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完全没有察觉到它们其中一艘船已经趁乱悄悄朝着港口外驶去。
而此刻,安东尼娅和查士丁尼麾下其他的部下们也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望着这座已经乱成一片的城市,热那亚少女的那双眸子中却还是满是凝重。很显然,尼西亚人的出现绝对不是什么巧合,如果当时不是拉丁人突然遭遇到袭击的话,那么他们的处境无疑将是极为被动的。那么也就意味着不仅仅是威尼斯人意识到了他们的存在,就连海峡另一边的拉斯卡里斯家族也已经把目光投送过来。而这无疑让本来就已经很复杂的局面变得更加剪不断理还乱了,看来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当初那个籍籍无名的查士丁尼便已经引得许多大人物按耐不住了。这对安东尼娅来说喜忧参半,那只莫利亚的小狐狸真的是自己可以掌控的了的吗?
心中不禁也有些动摇,安东尼娅心中默默沉吟,而就在这时,甲板上的惊呼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是卡尔斯基!快拉他上来。”
“他不是和查士丁尼大人在一块吗!怎么会一个人漂在水里?”
“怎么样?还有没有一口气?”
“只是有些虚脱了,没什么外伤,并无大碍。”
一群瓦达瑞泰人连忙将水里已经精疲力竭的卡尔斯基捞了上来,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看到这一幕的安东尼娅也不禁心底里面咯噔了一下,担心起查士丁尼的安危起来。
该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而这时终于缓过气来的卡尔斯基悠悠醒转过来,第一件事便是猛然抓住了身旁同伴的手臂,惊慌失措道:“快快,快……快去救查士丁尼大人他们,所有人都在海墙那边困住了,是查士丁尼大人让我去一个人氿水来的,快去跟我救人!”
一听这话,在场的瓦达端泰人登时哗然一片。
“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去!”时间紧迫,加上现在处于危险生死未卜的是他们最尊敬的查士丁尼还有他们战友同胞,瓦达泰瑞人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准备动身救出查士丁尼等人。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稚嫩却带着威严的声音却从天而降打断了瓦达瑞泰人的行动。
“你们就准备这样动身过去是准备去救他还是给他收尸顺便自己也跟着去陪葬?”一脸不耐烦的安东尼娅望着这群头脑简单只会凭着一股子血气冲动行事的家伙们冷冷说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让我们在这里见死不救不成!女人,不要以为查士丁尼大人对你客气一些,你就可以对我们指手画脚了。我们可是只对查士丁尼大人效忠的!”一听这话的瓦达瑞泰人顿时炸开了锅,如果不是克里斯托弗留下的人保护着安东尼娅,只怕这群凶神恶煞就要直接扑了上来。
可是瘦弱的意大利少女却依旧平静得不能再平静,不慌不忙反而连续反问了眼前这群男人三个问题。
“好,既然你们要去,那我问你们。你们了解现在查士丁尼被困的地方是怎样的情形么?”
“还有你们抵达之后如何摆脱拉丁人的追击安全脱身,有没有妥善的办法?”
“最后,如果我们来晚了,该怎么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被问的哑口无言的瓦达瑞泰人等时间只能等着眼前的安东尼娅,可是一时间却又反驳不了什么。而这时,英姿飒爽的少女双手将自己的长发束起再一次流露出贵胄一般的神情,沉声喝道:
“所以现在你们应该知道查士丁尼指望的不是你们,而是我!现在所有人,不管你们愿意还是不愿意,接下来都必须全权听从我的调度。除非你们不希望查士丁尼能够活着回来见你们。”
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安东尼娅那双蓝色的眼睛微微张开,顿时间船上的氛围也变得为之凝结。而半信半疑的瓦达瑞泰人此刻的脸上也流露出一丝犹豫。
……
……
……
“噗嗤”当明明已经断了的长剑刺入自己的身体的那一刻,头盔之中约瑟夫克莱武那张脸上写满了震惊。他居然就这么输给了一个籍籍无名的希腊小子,并死在对方的手里。
这实在令人无法接受!
惨白的脸颊处划淌过嘴角的鲜血,即便再心中不甘,眼前视野渐渐模糊的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无力的躯体倒下。
而目睹这一幕的拉丁士兵们也目瞪口呆,刚才发生的一幕实在太快以至于他们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当约瑟夫克莱武手中的战锤猛地砸断了希腊少年手中的阔剑,他们本以为胜负已经显而易见了,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在下一刻,半截短剑便直透克莱武男爵三层护甲的防御直接没入胸膛。
“他杀了克莱武男爵!希腊人杀了克莱武男爵!”
“杀光这些希腊人,为男爵阁下报仇!”
群情激昂的拉丁武士此刻情绪里面狂怒中夹杂着恐惧,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没有一拥而上将已经到强弩之末的查士丁尼大卸八块的原因。刚才这个年轻人所展现出来的武力简直令人胆寒,谁也不愿意轻易上前冒险。
就这样双方一时间形成了微妙的平衡,相互对峙着,迟迟没再有其他的举动。而查士丁尼也终于得以稍稍有些喘息的余地……
真是侥幸!
之前的一搏他也是拼尽全力,险象环生,总算面前威慑住了将他们包围的拉丁武士,可是他也筋疲力竭,力大无穷的克莱武男爵几乎把他一条胳膊砸的脱臼。而另一边,他身后的瓦达瑞泰武士本身轻装前来,只有轻甲护体,刚才的激战令他们伤痕累累,若是继续和这些装备精良的拉丁士兵交战必然难以支撑。现在的僵局究竟可以支撑多久,查士丁尼也没有底。
现在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安东尼娅的身上了。查士丁尼在心中喃喃自语,尽管当初二人还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但是经历保加利亚的一行潜移默化间,双方却不经意地发现有时竟能配合得如同老友一般默契。他相信,此时此刻如果对方已经得到消息,那么一定已经朝这里赶过来了。只要继续坚持下去,一定可以化险为夷的。查士丁尼独自一人挡在所有人的前面,与所有的拉丁武士对峙。
可是僵局却在这时由对方打破——
“你们都还在怕什么?这些希腊人害死了的可是克莱武男爵,老克莱武伯爵知道了的话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就这些人而已,哪怕再厉害也挡不住我们人多势众。杀了他们,让他们血债血偿!”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终于将已经压抑已久的气氛点燃。
“调弓弩手过来,没有必要再活捉她们,全部射杀一个不留!”
已经动了杀心的拉丁人这下完全没有了其他的顾忌,而听到对方呼喊的查士丁尼一行人也脸色一变,如果十字弩手万箭齐发的话,那在这种根本没有躲避地方的地形下所有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海墙外的海面上忽然传来了一声巨响,而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火光和浓烟直冲云霄。而紧接着海面上漂浮着东西却吸引了岸上拉丁人的注意——
珍贵的丝绸、华美的镀金器皿、富丽堂皇的圣象以及装满香料的木桶,这些正是这些十字军战士前往东方梦寐以求追寻的东西,此刻居然就这么出现了。
完全不顾长官的呵阻,士兵们哪里还顾得上之前的敌人,纷纷跳下海中争抢那些价值连城不知怎么出现的财宝。而目睹这一切的的查士丁尼此刻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而当一艘战船从黑色的浓烟和火光中冲出的时候,顿时间恍然大悟。原来是安东尼娅搞的鬼,如此巨大的动静显然是他留在船上的黑火药搞了出来的。
而被吸引了注意力的拉丁人完全被这次的突袭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只见划桨飞快,速度越来越迅猛战船朝着查士丁尼他们冲来,而接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感觉整个海面都在颤抖战栗——热那亚水手在靠近海岸的一刹那,挥刀砍断了风帆的绳索,而紧接着油帆布便呼啸着带着惯性飞速砸下,将乱成一片的拉丁士兵直接压了下去,一时间动弹不得。随即一支点着火焰的弓箭接着射去将整片被帆布裹起的地方化作一片火海。
“哦哦哦哦!”任凭拉丁人如何怒喊,举着短刃、小斧、镰刀,想要割开韧性极佳的油帆布也无济于事只能惨叫着被大火吞噬。一时间岸上的拉丁人瞬间失去了战斗力,而海中的那些士兵虽然已经放弃了争抢着财物,但是他们早已经无足轻重了。
“发起反击!”而看准时机的查士丁尼也率领着最后的还能战斗的三十名瓦达瑞泰人武士,立刻鱼贯着举着短刀,给杀散了剩下的拉丁士兵,而已经军阵土崩瓦解的拉丁人根本抵御不住这种反扑了,开始哭号着四散而逃。
许多人跳进海里对面方向泅水,却立即被瓦达瑞泰人的复合弓与战船上的热那亚水手们的十字弩肆意射杀,很快海潮将尸体与血污层层卷来。而正当查士丁尼还准备乘胜追击的时候,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查士丁尼,不要再追了,我们只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你看又有一支军队来了!”这时,出现在甲板上安东尼娅指着不远处的方向,对查士丁尼说道。只见,西南方向尘土飞扬,人影匆匆,显然一支规模不小的军队正朝着这里接近。
而查士丁尼目光凝重地望着远方也点了点头:“的确再留在这里的话的确危险。”,他有预感那支军队里恐怕佛兰德尔的亨利就在其中,现在还不是和那个恐怖的男人交手的时候。与此同时,战船的桥板也在这时候放了下来。
看着仍然沉浸在厮杀复仇之中的手下们,查士丁尼高声命令道:
“所有人,结束了。准备撤离这里,就是现在!”
第二十七章 烂摊子
“驾——”
尼西亚海上的突袭终于被缓缓才出动的威尼斯人打退,而当全副武装拉丁骑士骑着战马赶到海墙边的时候,眼前所能见到的便只有满目的疮痍和枕藉的尸骸。
“怎么会?!”看着上百名精锐的军士几乎全军覆没于此,所有人都感觉头皮发麻,究竟是谁干出这样的事情。上百人的死伤的确并不算太多,但是在他们眼皮子下面,纵然有尼西亚的突然袭击打的他们措手不及因素所在,可是在君士坦丁堡的心脏地带金角湾,居然发生这样的事情,着实令人胆寒。
“克莱武男爵呢?立即搜寻幸存者!”
刚才被巨大的爆炸声引来的拉丁人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峻性,立即分头去寻找还有没有幸存者活下来。而当他们走进散发着焦臭尸体人堆之中,却被这触目惊心的一幕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如此凄惨的死亡方式即便是身经百战的他们也还是头一次遇到,每一具失守都面目狰狞令人作呕。
这究竟是多么可怕的敌人啊!
而这时,又一队人马赶到了这里,老远所有人便看到了风中飘扬的王旗,来者正是亨利皇帝和他的舆驾。而随同他一同前来的还有老克莱武伯爵以及他亲卫骑士们。
目睹这一幕的所有人这时内心都咯噔了一下,因为他们都知道身为卫戍长官的约瑟夫克莱武男爵和这位率领众多骑士加入拉丁帝国的克莱武伯爵的叔侄关系。如果克莱武男爵真的遭逢不测的话,谁也不知道将迎来那个男人多么可怕的怒火。尤其现在此人率领着众多骑士军队不远万里从诺曼底归顺于拉丁帝国,即便是亨利皇帝也要给他三分薄面。万一约瑟夫克莱武遭逢不测,亨利皇帝治他们一个玩忽之罪完全有可能。
“怎么样了,这里发生了什么?”舆驾缓缓落下,而身穿着紫袍神情肃然的亨利皇帝扫视着周围一片碎石瓦砾形成的废墟缓缓地问道,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形,但是仅仅从眼前所看到来说他便已经意识到了不妙。
只见最先赶到的拉丁贵族此刻也神色难看,但还是只能支支吾吾地回禀说道:“我们来迟了一步,等我们赶到这里的时候海墙卫戍部队精锐已经全军覆没了。”
这个消息无疑是沉重的,而亨利皇帝也沉默了片刻之后方才开口缓缓又询问道:“那克莱武男爵呢?”
“我们也刚刚赶到,只知道克莱武男爵先行率军来支援这里,但我们赶到了之后已经音信全无,生死未卜。”摇了摇头,照实回答的拉丁贵族小心翼翼地说道。
而这一刻,空气中充满着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落在了亨利皇帝的身后那个中年男人的身上——克莱武伯爵。
从老克莱武伯爵冷若冰霜的面孔之中,人们也感受到了一股极具压迫力的杀意。没有任何人胆敢触怒这个男人,因为约瑟夫克莱武男爵作为其唯一的直系亲人,其实就是这位伯爵日后的继承人,他的死亡无疑将给整个拉丁帝国和克莱武家族的关系蒙上一层阴影。
而就在这时,一声带着喜悦颤抖的惊呼从角落中传来。
“我……我找到约瑟夫男爵了!”
只见一群士兵从海墙边的废墟中拖出来了一个身披罩甲头戴桶盔的骑士,而脱下头盔正是约瑟夫克莱武男爵,只是他此刻脸色惨白犹如死灰,只有鼻孔处微微有些气息,一把短剑插在胸膛显然已经命在须臾。谁也没有料到身受如此重伤的约瑟夫居然侥幸活了下来,这让所有人都不禁松了一口气。
只是从目前看,他的伤势仍然严峻。
“立即包扎伤口,宣御医过来,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救下约瑟夫男爵!”二话不说,微微松了一口的亨利皇帝立即下诏说道。
见连亨利皇帝都如此,其他人又哪里敢怠慢,连忙给重伤的约瑟夫包扎好伤口抬上了担架准备送往御医处。
而这时,一旁一直沉默着的克莱武伯爵却突然意外地拦住了要将约瑟夫抬走的拉丁军士们。
“伯爵阁下,您这是……?”亨利皇帝也不禁愕然于克莱武伯爵的行为。
可是一言不发地老伯爵却并没有理会,而是默默地端详着那把插在他侄子胸膛上的断剑。
“是圣乔治的纹饰……是热那亚人使用的剑。”看着剑柄上配重球的款式,老克莱武伯爵忽然平静了下来说道,可是在场的所有人却全都不由感受到了空气之中的温度仿佛寒冷了起来。如果真的是热那亚人的武器,那么在金角湾中的那群热那亚人无疑有着最大的嫌疑。
可是热那亚人如今可是拉丁帝国重要的潜在盟友,万一这里的一切真的与他们有关,那么无疑是最糟糕的结果。
这一刻,即便是素来以行事果断着称的亨利皇帝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犹豫。
而另一边老克莱武伯爵让士兵们将重伤的约瑟夫抬下去,缓缓地对亨利皇帝开口说道:“亨利陛下,没能守卫好海墙是我这个不成器的侄子让您失望了。但是他毕竟是为了陛下您而战,我希望您一定会给我一个可以接受的结果。”
中年男人话语之中的语气平平淡淡,但是谁都能感受到其中所透着的意味已经充满了愤怒。
而沉吟了片刻,亨利皇帝也终于点了点头,“请放心吧,克莱武伯爵阁下!这件事情朕一定会彻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的,约瑟夫乃是帝国之人,他的事情自然朕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感谢陛下您的仁慈与公正。”向亨利施了一礼告退,面无表情的克莱武伯爵随即上马带着他身后的骑士们随即扬长而去。
……
“陛下,这……”目睹如此跋扈飞扬的行径,一旁的内臣也不禁有些愤然。
但是随即却被亨利皇帝阻止,“算了,如今的帝国已经经不起折腾了,随他们吧!”男人摆了摆手说道,唏嘘不已。就在一年前,他们还如日中天,可是如今他接手的却是一个风雨飘摇的烂摊子。自己的兄长鲍德温兵败于保加利亚人之手,被挖去双眼瘐死,博尼法斯战死于伊庇鲁斯人之手,而最大的盟友威尼斯人心怀鬼胎,如今的他的确需要克莱武家族所带来的力量。
“对了,袭击海墙那些人除了那把断剑外还有没有什么踪迹留下来?”亨利皇帝转脸问道。
而身旁的内臣面露难色,摇了摇头回禀道:“现场被什么焚烧过,完全辨别不出什么来,而且对方似乎有意清理过战场,我们什么也没有找到。”
“这正是我怀疑的,那把断剑怎么看都像是可以留下的。但愿我猜测的是对的,现在还不是和意大利人翻脸的时候,起驾回宫吧!”面露疲惫的亨利坐上了舆驾,而他的目光此时正落向远方的海面上。
第二十八章 归来
“咕咕咕!”甲板的栏杆旁,飞来了一只鸽子正站在上面清理着自己的羽毛。
而它似乎一点也不怕人,被从背后的双手抱住后也没有丝毫挣扎,乖巧地等待着来人把绑在它腿上的信纸取下。
查士丁尼随手将手中的信鸽放在了一旁,眼睛扫过信上的文字,他此刻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凝重。
“怎么了,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吗?”一旁的热那亚少女看出了查士丁尼神色之中的异样问道,他们不久前从混乱的君士坦丁堡之中逃出生天,但是此刻仍然漂泊在大海上的他们仍然谈不上绝对安全。
望着身边的安东尼娅,查士丁尼微微摇了摇头,将手里的信递给了对方,道:“是阿尔斯兰传递过来消息。只是究竟时是好是坏,我也拿不太准。”
惊讶于查士丁尼居然会直接找自己商量,略有些迟疑的安东尼娅接过了信纸,看了一眼信上写的内容,此时脸上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样子,“伊庇鲁斯发生内战了?!”
“嗯,在塞萨洛尼卡的巴蒂斯特爵士是这么说的,应该不会有假。”查士丁尼平静地说道,按照信上所说,在一个月前,他还在保加利亚的时候,伊庇鲁斯发生了内战。结束了在马其顿对拉丁人讨伐的米海伊尔杜卡斯在返回鲁斯尼纳之时,途径阿格里尼翁突然早遇到他的兄弟提奥多尔的袭击。米哈伊尔侍卫死伤大半方才死里逃生,于是双方遂发生了大战。如今战事依旧焦灼,战火席卷了大半个伊庇鲁斯。
“居然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还会互相算计自相残杀?!”有些不可思议的安东尼娅震惊得地说道。
可是查士丁尼却微微冷笑说道:“这有什么可意外的么!对于这种事情,每一个正统的罗马人想来也应该习以为常了。”毕竟宫廷阴谋和内战是拜占庭的特色,是完全溶于血脉之中的存在了。更何况对杜卡斯那对兄弟俩,查士丁尼早就知道他们两人的野心注定了他们之间将会陷入你死我活的境地,因为历史上也是如此。只是当初米哈伊尔死在了他的兄弟提奥多尔的刺杀中,而这一次两人却是选择了真刀真枪决一死战,不得不说让人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而这时,安东尼娅却忽然神情有些微妙,意味深长地说道:“既然这样,那么对你来说这不该是一个好消息么?我想对你而言,一直屈居人下绝对不是你所愿意的,尤其是现在在伊庇鲁斯掌握着权力的是一群目光短浅的庸碌之辈。”
“目光短浅,我看未必,如今的帝国四分五裂,拉丁人苟延残喘,威尼斯人投鼠忌器,对他们而言还有什么比争夺帝国的正统来的更现实呢?对伊庇鲁斯乃至整个帝国的归属,我当然不是毫无想法,只是现在发生这样的事情却是有些打乱我原本的计划了。”查士丁尼微微沉吟说道,这句话并非说说而已,按照本来的计划如今的他手中攥着欧朵西娅皇女母子以及君士坦丁堡大牧首两个无疑具有极大号召力的旗帜,同时此刻他占据着大半个莫利亚和马其顿的塞萨洛尼卡,已经不再是昔日乱世中别人眼中的小棋子了,那么暗中积蓄力量数年并且利用杜卡斯兄弟俩的矛盾日后推翻他们在伊庇鲁斯的统治并非难事。但是现在这一场内战的突然爆发便意味着所有的矛盾已经被亮在了明面上再无任何遮掩,那么接下来,选在应该站队也必然是不得不做的选择。
“这场内战无论任何一方获得胜利,伊庇鲁斯都将会迎来前所未有的凝聚,并且那些人绝对不是傻瓜,在尘埃落定之前,所有的威胁也必然会被提前清理掉。”查士丁尼幽幽地说道,杜卡斯那两兄弟虽然矛盾重重可是对他的忌惮却是一致的,毕竟名义上他是如今穆兹菲乌斯先皇帝唯一的旧臣。更不用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占据了莫利亚和塞萨洛尼卡的他实际上更像是一块肥肉,提奥多尔和米哈伊尔谁都想吞并他来壮大自身。在当初塞萨洛尼卡击溃了拉丁人的时候,查士丁尼便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
“你是说……”
“我想我们回去不久之后,就会收到两份不同的最后通牒了吧!无论是米哈伊尔还是提奥多尔,他们不可能再继续放任我继续独立下去了。”
查士丁尼坦然的态度下,反倒让安东尼娅感到有些惊讶,在她的印象里这个男人可不是那么任人摆布的,于是她缓缓问道:
“那么既然你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接下来准备好怎么办了吗?”
只见查士丁尼耸了耸肩,回答道:“暂时还没有,但是有点头绪了,不过想要挺过这一次危机的话,我需要你的帮助,安东尼娅。这枚金币我想现在应该还能算数吧!”手指尖跳跃着那枚闪烁着古意光泽的金币重新落回了掌心,查士丁尼将其又放回了热那亚少女的眼前。
而得到如此的答复,对视着那双平静如水的双眸,安东尼娅的脸上却露出了释然的神情,只见那只纤小的手掌轻巧地略过了查士丁尼的掌心,那枚多利亚金币也随即回到了少女的手中。
“好吧!就看在你是我的盟友的份上,就再帮你一次吧!也算还你之前在黑海上的人情。说吧,这一次又要我怎么帮你。”自信的少女拍了拍自己小小的胸脯说道,虽然为了之前为了逃避家族的追查,安东尼娅将自己的暗部几乎全部转入地下差不多完全断绝了联系,不过如果局限在伯罗奔尼撒一带的话,她还是有一点办法的。
而得到了少女肯定答复的查士丁尼也一脸严肃郑重其事地将手中的信鸽放在了一脸茫然的安东尼娅手中,说道:“那好,你让厨房立即把这只鸽子给炖了,如果你下厨的话更好,我已经好几天没见到荤腥了!”
“你?!”
“愣着干什么,如果不是你在金角湾把那一整艘船连着补给全给我炸了,我们能漂在大海上好几天全靠面饼果腹吗!”查士丁尼一脸埋怨地数落道。
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受了惊吓扑腾着翅膀的鸽子便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脸上,只留下了少女愤怒话萦绕在耳边。
“你……你这个假正经的希腊人!”
“真是开不起玩笑的小丫头,我又没有说错什么。”望着少女离去的背影,查士丁尼揉了揉发酸的鼻梁,微微耸了耸肩转身将手中发呆的鸽子放在了一旁。
而下一刻查士丁尼原本慵懒清闲的神情却突然荡然无存了,那双蓝色的眼睛中锐利的锋芒也在这一刻暴露无遗。只见,和之前判若两人的年轻人望着船上角落的黑暗中,缓缓地说道:“您说是么,在我的船上已经呆了那么多天的阁下,也是该现身了,不是吗?”
……
……
……
第二十九章 内战的漩涡
在狭长的马其顿平原上,喧嚣的躁动并没有因为几个月前孟斐拉的博尼法斯败亡而归于沉寂,恰恰相反临近的伊庇鲁斯内战反而让这片土地上所有心怀鬼胎的人们蠢蠢欲动。
无论是希腊人还是拉丁人,是旧拜占庭贵族还是十字军领主,他们都在为自己的前途后路做着打算。博尼法斯的死亡并没有真正一锤定音,本来就是拼凑起来塞萨洛尼卡王国如今不过是重新回到了当初四分五裂的模样罢了。在这里,目睹了君士坦丁堡沦陷的希腊人不会讲什么忠诚,亲手洗劫了同属于基督的扎拉的拉丁人也不会在意什么信仰,所有人攫取追逐的只有财富和权力。如今,雄狮已经死去,群狼环伺正等待着分食其肉。
如今,塞萨洛尼卡,这座富饶的古城,仅次于君士坦丁堡的明珠,无疑是最为肥美的一块膏腴。
……
“杀——”
一座城堡之外,杀喊声震天动地,燃烧着火焰的沥青桶被投石机抛射入城中狭小的空间里,顿时间升起通天的火焰。城堡之中到处尽是呼号惨叫,然而进攻的军队却并没有得偿所愿。即使有些混乱,城头上的守军也立即反应过来予以颜色,强弓劲弩之下,即便是藏身于攻城锤车的坚韧牛皮下,也不免落个肚破肠流。
“该死的!”
看着这一幕,指挥进攻的贵族咬牙切齿,但是为了拿下这座城堡,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命令着自己的军队推着攻城器械一步一步压上去。
而城内虽然暂时打退了敌人的第一轮进攻,可是也一样心情沉重。在毫无援助的情况下他们已经血战了两天时间,守军的伤亡在加剧,而敌人的进攻阵地却在越来越近。当那些高耸的攻城塔加上城头的那一刻,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力气和敌人短兵相接了。
话虽如此,仍然抱着一丝希望的这些士兵们仍然在做最后的挣扎。
“发射!”
当指挥官的一声令下,城墙上重型弩炮瞄准了正缓缓推进而来的攻城塔,士兵拉下把手机括的一刹那,小臂般粗细的弩箭直接飞射了过去贯穿了整个攻城塔的塔身最后钉在了另一侧城墙的墙头上。这一幕的发生令所有围城的进攻军队震惊,但是惊愕的并非是弩炮的威力,而是发射出弩箭的尾部居然绑着极为结实的麻绳。
还没有等他们反应过来,又是几只同样的弩箭再一次贯穿了攻城塔。
“不好!”进攻的贵族脸色这一刻也突然大变意识到了什么,可是此刻他已经来不及阻止了,或者准确的说是无力阻止。
只见城中的守军在同一时刻拉下机关,用绳索连接着弩箭的巨石被丢下了城头,巨大的落差和坠力相辅相成,犹如一只有力的手臂狠狠地拉拽着攻城塔的塔身。刹那间,本来高耸矗立着的攻城塔立刻便失去了平衡摇摇欲坠,在所有人或是惊恐或是惊喜地目光中轰然倒塌支离破碎成一堆废墟。
“怎么会?!”看着这一幕,进攻的贵族只觉得头痛欲裂,他不仅心疼自己损失的攻城器械,更重要的是刚才垮塌的攻城塔这一砸,他麾下的军队必然死伤一片,这些对他而言可都是在马其顿安身立命的家当啊!但是现在他无论如何他都有必须攻克这座城堡的理由,哪怕付出再多的代价他也必须咬着牙忍着。
“进攻,进攻,给我进攻!上云梯!”
“可是大人,这样猛烈防御力,我们如果让士兵担着云梯强攻的话损失可就大了。”
“没有什么可是!告诉所有人,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战死要么拿下这座城堡。凡是死战者,拿下这里我重重有赏,先登者我将册封他为骑士,并赐予他这座城堡为封地。”不顾一切的贵族开出了令所有人不敢想象的重伤——骑士!这可是大多数士兵一辈子都触及不到的地位啊!更不用说拿一座城堡作为封地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时间刚才还在打退堂鼓的士兵一时间也沸腾了起来,他们大多数出身贫苦,为了活命才吃上这口雇佣兵的饭,上顿没下顿的他们如果有机会博得一块封地当一个小贵族怎么能不心动呢!
再一次,被重赏激励的士兵重新折返回血腥的战场之上朝着眼前那座看似坚不可摧的古城发起了悍不畏死的进攻。
而看见如此猛烈的攻势,城堡之中的守军此刻也被吓到了,他们已经筋疲力竭,本来还在为摧毁敌人的攻城塔而庆幸不已,但是还来不及松一口气,敌人居然又抬着云梯过来,根本没有放弃的意思。
“将军,怎么办?在这样下去,我们可就守不住了!”
“弓箭炮石还有多少?”
“所剩无几了,将军大人,援军再不来的话,我们……”
“闭嘴,不要动摇军心,巴蒂斯特大人从塞萨洛尼卡一定会过来支援我们的。只要我们挺过去,就一定可以打退敌人!”城堡的领主深吸一口气呼喊道,让自己的话音能够让身边的士兵部下们每一个人都能够听清楚,此刻他只能用这种方式鼓励麾下的军队了。
但是究竟援军来不来,他自己心里面一点把握也没有。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惊喜地呼喊打破了紧张而凝重的氛围,让所有人都循着话音所说的方向望了过去。
只见——
远处的山丘上,一名男子骑着骏马高举着长剑,紧接着在他身后,黑压压的骑兵陆续到来,排成一列。当男子挥剑示意,远处“呜呜呜呜呜。”的号角声传来,只见那支骑兵朝着城外围攻军队的背后发起了冲锋。
而这下子,慌乱的一方不再是城堡中的守军,反而成为了围攻的军队,他们根本预料不到会有另一支军队突然出现。
可当他们意识到大事不妙的时候,一切已经迟了,组成弧形阵的骑兵正包抄着组成攻势,另一边本来高坐一旁的骑士老爷们根本还没有准备好自己的装备便仓促上马应战。
“挡住他们!”为首的贵族撕心裂肺的大喊,只能寄希望于他的骑士们争取时间组织防御。
可是当拉丁骑士们也发起冲锋向眼前的敌人近身后,才发现那些穿着乱七八糟盔甲,武器风格的参差不齐的骑兵,并不是他们眼里的什么乌合之众,而是整个马其顿都听之胆寒“蛮族”骑兵——瓦达瑞泰骑兵。既然是他们出现在这里,那么意味着塞萨洛尼卡的那些人介入了这场战争。目睹这一切的贵族心底一颤,而看着自己麾下的骑士们以及侍从骑兵陷入包围被瞬间吞没时更是差点晕厥过去——优秀的骑术使得那些游牧民,凭借作战的狂野性和破坏性便足以压倒骑士们装备的优势。
更何况严格意义上,这些骑兵装备看起来杂七杂八,但是实际上却把骑手保护的严严实实的,甚至于前列的冲击骑兵战马还配备着马当胸,可以更好抵挡武器的杀伤。
现在,数百名来自于塞萨洛尼卡的瓦达瑞泰人骑兵迅速歼灭了拉丁人的骑兵,并立即重新列队逼近了拉丁军还没有来得及设防的阵地前,带着压迫性的气势,排山倒海一般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第三十章 焦头烂额
“杀!”一马当先的巴蒂斯特爵士手中的长剑直指敌阵,率领着身后的骑兵们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伴随着怒吼,当骑兵冲入拉丁人军阵的那一刻,锋利的骑枪便犹如镰刀收割麦子一般迅速地冲倒了一大片毫无反应的士兵。血肉横飞,而紧接着落下沉重的马蹄更是满眼肚破肠流粉身碎骨。
没有任何阻挡,因为刚才还将注意力放在进攻城堡的拉丁士兵们根本来不及组成阵型。长戟组成的叠阵、盾矛组成的圆阵,什么也没有,他们根本来不及组织,也就自然无法扛得住这猛烈的骑兵突击进攻了。
刹那间,拉丁人死伤一片,阵型也四分五裂,混乱的人群相互践踏,慌乱之中士兵们甚至丢下了自己的武器仓皇而逃。
“弓箭手,弓箭手!”看着这一幕,近乎疯狂的贵族只能发出绝望的呐喊,然而他那本来安排在后列的弓箭手,因为根本没有其他士兵保护,现在正在被敌人的骑兵肆意地畅快屠杀,即便逃掉一条性命,又哪里是他呼喊几句就能收拢回来的。反倒是趁乱中,骑在马上的瓦达瑞泰人倒是集中抛射出一波波箭矢,在空中划出各种轨迹,射入到了乱作一团的拉丁军队之中,造成了大量杀伤,更使得恐惧在拉丁军队之中蔓延开来。
这一刻,拉丁人士气的崩溃让瓦达瑞泰人骑兵开始迅猛加速,在他们眼中毫无防御力可言的欧洲雇佣兵根本不堪一击,他们追逐这惊恐地往后退的拉丁人,从两翼向他们包抄过去,握住了骑矛,撞击在了拉丁人的人群之中。
犹如重重的铁锤狠狠砸了过去,不顾一切地冲入敌阵,勇猛的骑兵无视周围威胁自己的一切,而这样的果决带来粉碎性的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等时间,拉丁人最后的抵抗宣告失败,望着同伴的死去,恐惧已经支配了他们心中所有,顾不得任何荣誉,这些士兵选择了拔腿就跑。
而另一边,城堡之上的守军也望着那些冲入敌人阵中的骑兵,目瞪口呆。只见锋利的矛尖贯穿鸢盾将本来气势嚣张的拉丁人犹如稻草一般收割,他们的马蹄下伏尸如麻,望着局势突然被扭转的一幕,城头上如潮的欢呼声炸起,所有死里逃生的人们都庆幸终于等到了援军的到来。
城堡的吊桥被放下,这时候,城内尚且幸存的守军也冲了出来策应援救他们的瓦达瑞泰人,朝着被重创的拉丁军队发起反击,这一刻拉丁军的阵线已然等于坍塌,只顾着逃命的士兵朝着阿利阿克蒙河方向狂奔而去。乘胜追击的联军哪里肯放虎归山,气势昂扬地便朝着敌人溃逃的方向追杀而去。可就在这个时候,指挥着进攻的巴蒂斯特爵士却忽然阻止了瓦达瑞泰人和城堡守军继续追击,令所有人都大惑不解。
“停止追击!”
“停止追击?可是敌人已经……”身后不解的其他瓦达瑞泰骑兵眼看着敌人溃不成军忍不住发出异议,他们好不容易击溃了来犯的敌人正是扩大战果的时候,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要停止进攻。而这时候本来还率领着自己军队追击的城堡领主也折返了回来,奇怪于为何要放弃追击逃窜离开的拉丁军队。
“巴蒂斯特阁下,感谢您及时地救援,如若不然的话,刚才这座城堡恐怕就守不住了。”口中虽如此说,但是这名刚刚死里逃生的领主脸色却有些低沉。
不知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只见骑在马上的巴蒂斯特爵士微微点头,不卑不亢地说道:“这只是我应该做的罢了,普赛罗斯阁下。”
“可是您为什么要这时候停止追击呢?辛佐斯的诺顿倾巢出动,那家伙这一次如此反常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攻下这里,错过这次机会,他一定会卷土重来的。放过这样大好时机,难道说因为他和阁下您一样都是拉丁人就……是我失言了。”突然意识到对方目光的锐利明白自己说了犯忌讳的话,本来还神情不满的普赛罗斯立即闭上了嘴巴。
而收回了目光的巴蒂斯特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淡淡地回答道:“现在整个伊庇鲁斯和马其顿都不太平,不只是你一个地方,我这一次来也只是带了这么多骑兵能够吓退他们只是侥幸。虽然刚才杀伤不少,但是他们还有一战之力。既然他们已经撤退,就没有撤退的必要了。”
“这算什么解释?!如果再有两次三次这样的事情,我手底下的人可就要死光了,巴蒂斯特阁下,我向塞萨洛尼卡效忠可不是为了这样的结果。这难道就是查士丁尼大人所承诺的提供保护不成?”愤怒的普赛罗斯说道。
“有什么不满,你可以等查士丁尼大人回来之后反应,我只是执行份内的职责而已。”冷冷地回应对方,巴蒂斯特爵士扬起了马鞭,而心里也有些不悦地瓦达瑞泰人也只得跟着对方略略打扫过战场后离开了这里。
“可恶的拉丁人!”
望着对方离去的身影,普赛罗斯怒不可遏,他本来是马其顿当地的普罗尼埃贵族的一员,在拉丁人入侵之后无奈投降了博尼法斯,不久前随着塞萨洛尼卡拉丁人统治的瓦解,普赛罗斯便选择了投效临近的查士丁尼。他只听说虽然此人是一个年轻人,但是却在莫利亚打垮了拉丁人好几个厉害的头目,如今风头正盛,便自以为大树底下好乘凉。却不成想才几个月,伊庇鲁斯的内战便打破了他的美梦,现在马其顿境内不少贵族已经选择各自站队到了杜卡斯兄弟两人的阵营下,他这种第三方反倒成了扎眼的,从此麻烦不断。现在想起来,普赛罗斯都后悔上了贼船了。现在又得到眼前这个拉丁人巴蒂斯特如此不负责任的答复,更是令他恼火不已,可却又不敢发作。只能看着对方又带着瓦达瑞泰骑兵扬长而去,而心理面只能对自己日后的下场忐忑不已,自怨自艾。
第三十一章 狼顾鹰视
“巴蒂斯特阁下,您为什么要阻止我们继续追击,这本来是一次给那些家伙还以颜色的大好时机,让他们明白塞萨洛尼卡不是他们放肆的地方!”愤愤不平的骑兵统领仍然不理解面前这个男人的做法,虽然刚才城堡领主的那番话的确无礼,但是此时此刻巴蒂斯特本身拉丁人的身份的确让人想入非非。
为什么查士丁尼大人会信任一个拉丁人,并且将塞萨洛尼卡这样一个重镇交给他来负责。
这几个月来,随着伊庇鲁斯内战的发酵,乱局早已经愈演愈烈,一个月内,归顺于杜卡斯的马其顿贵族数次越境挑衅。而身为留守的巴蒂斯特爵士却仅仅是率兵击退而已,这令身边很多人都非常不满。尤其是不久前从保加利亚归来的瓦达瑞泰人,更是无法接受这种事情,多次主动请战,但是却都被巴蒂斯特以查士丁尼命令为由严词拒绝。
这一次,他们好不容易狠狠揍了一顿来犯的敌人,刚刚出了一口恶气,可是还没来得及乘胜追击便被这个男人命令收兵回去。一时间,整支骑兵上下都已经对巴蒂斯特怨言颇深了,而更主要的是他们也对巴蒂斯特拉丁人的身份质疑不已。此刻,如果巴蒂斯特爵士没有一个好的解释的话,军队上下即便发生哗变也不是不可能。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而面对这样的质疑,巴蒂斯特却已经早就习以为常了,平静地说道:“我的职责只是保证塞萨洛尼卡的安全仅此而已,如果你们有什么质疑的地方大可以等查士丁尼大人回来之后提出来,但现在你们必须服从我的命令。因为这是查士丁尼大人赋予我的权力。”
说到此处的巴蒂斯特特意加重的字音,而当“查士丁尼”这个名字落入进瓦达瑞泰人的耳朵之中时,原本剑拔弩张的火气一瞬间消散了许多。虽然看着巴蒂斯特的目光依旧有些不善,但是这些瓦达瑞泰人最终还是顾及到查士丁尼对他们的恩情,暂时忍住了对眼前这个拉丁人的不满。
而巴蒂斯特也没有再更辩解什么,而是忽然扯住了马缰,沉默地向身后望去,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
……
……
与此同时,另一边在城堡外被重创的拉丁军队仓皇撤退到河岸一边之后,在岸上的深林之中,一直有一双眼睛注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啊,真是可惜了呢!那个拉丁人果然还是太难让他上钩了。”中年男人颇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说道。
而在他的身旁,见计划失败的年轻人仍然十分地不甘心,攥紧着自己手中的马鞭,“他居然没有命令追击!老师,难道说发现了我们?莫不是我们的行动走漏了消息不成。”
说话的两人正是提奥多尔亲王的长子罗曼努斯杜卡斯还有当初随查士丁尼一同南下莫利亚的撒拉逊驯兽师穆斯瓦尔。而他们并非是孤身前往马其顿,此时在他们身后一同埋伏在密林之中的还有一支武装到牙齿的军队。
对于亲王之子的怀疑,穆斯瓦尔却并不这么认为,“不会的,只是我们对付的这个家伙太警觉了。难怪提奥多尔亲王殿下会如此欣赏他,而莫利亚的小狐狸也竟然放心将塞萨洛尼卡交给他这样一个拉丁人。引他上钩看来可能性不太大了。”
“那我们难道这样看着塞萨洛尼卡攥在他们手里不成?现在是最好的机会,要是等到那个奸诈小子回来的话,那接下来想要夺下来就麻烦了。”罗曼努斯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眼睛里面既有恨意又有忌惮,之前在阿格里尼翁查士丁尼让他几乎颜面尽失。而对睚眦必报他而言,这份屈辱他是绝对要加倍奉还的。
而望着自己学生不甘的神情,穆斯瓦尔却道:“罗曼努斯殿下,您应该要明白您的身上流淌着可是高贵的杜卡斯家族血脉。您是天命之子,是受上帝眷顾的紫衣贵族。未来您驰骋的是整个帝国的疆场,必然俯视四方。而那只莫利亚的小狐狸,纵然再多么狡猾又怎能与狮子争雄一世。您如果连这点还看不透的话,那么无疑就是太促狭了少了格局。”
“可是我的血脉,我的格局,我的眼界,帮助不了我们夺下塞萨洛尼卡。”似乎已经厌烦了自己这位撒拉逊老师的说教,罗曼努斯不耐烦地抱怨起来。一直以来他对这位奴隶出身的老师都很尊重,也言听计从,但是这一次他却无法苟同穆斯瓦尔的建议。
“现在您应该忍耐,既然对方没有中计,贸然行动反而会坏了大事。”从罗曼努斯的眼睛里读出了一丝疯狂的穆斯瓦尔皱眉道。塞萨洛尼卡的确是非常重要的兵家必争之地,可是盯着这里不止他们,稍有风吹草动无论是鲁斯尼纳还是阿格里尼翁亦或是君士坦丁堡必然会察觉。这种时候,静观其变比先发制人要更有利。
可惜的是现在看来,自己的这位弟子怎么劝说都不会听进去的。
“召集所有人马,让他们一个月之内必须集结到这里!”突然发号施令的罗曼努斯杜卡斯此言一出,让所有人的心都不由咯噔了一下,而穆斯瓦尔更是不可思议于眼前弟子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显然,罗曼努斯这样做必然要在这里进行什么大的动作。
“殿下,不要忘了您父亲派您来这里最主要的目的。而且马其顿的这些贵族刚刚归附,他们未必会接受我们的调令。”
“哼,那些首鼠两端的家伙,不是拉丁残党便是当初望风而降的软骨头,现在投靠我父亲为的便是日后不会被清算。现在他们若是还想要自保我的命令他们不敢不听。更何况富庶的塞萨洛尼卡对他们而言足够引起他们的贪婪为我所用。”志在必得的罗曼努斯自信地说道,完全没有将自己的老师的话放在心上。一直以来,他都为没有得到父亲的认可耿耿于怀,而这一次罗曼努斯决心说什么也要拿下塞萨洛尼卡来证明自己。
第三十二章 海上的刺客
“在我的船上已经呆了那么多天的阁下,也是该现身了,不是吗?”站在船舷一侧的查士丁尼平静望着甲板上阴暗的一角处淡淡地说道。而实际上,他的全身上下却无不绷紧得像一根弓弦时刻戒备着。
凭着直觉,查士丁尼相信对方绝不是等闲之辈,竟然能够潜藏在自己的船上这么多天没被发现,细细想来他都觉得后背发凉。只是他很奇怪对方这样做目的又是什么,若是有什么恶意的话也没有必要在此时大海之上故意露出行踪才是。
而这时,黑暗中传来了一个幽幽地声音,“好久不见了,查士丁尼阁下。没想到到现在你才发现我,看来这一年来您的刺杀术明显退步了许多呢。是平淡轻松的生活让您松懈了么?”
男人的话音中略带着戏谑,而此刻目不转睛的查士丁尼仍然盯着对方所在的方向警惕地戒备着。显然,从对方的口气里看,似乎他们曾经见过面。但不排除这是对方故弄玄虚,查士丁尼冷冷地回到道:
“退步与否总要亲自感受一下不是么?既然已经不再掩藏了,就不要藏头露尾了。”
“让我藏头露尾,恐怕凭你还远远不够的。”
男人轻笑一声,话音刚落,兔起鹘落的身影便冲了出来,出现在了查士丁尼的面前,而锋利的短刀如影随形刺向了他的咽喉。
这是阿萨辛刺客的刺杀技巧!
作为秘密组织,阿萨辛刺客曾经专门对阿巴斯王朝的精英们进行多次大胆袭击和政治性的暗杀,相比起下毒之类的手段,近身刺杀是他们拿手好戏。尤其是贴身之后给目标致命一击,看着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技击袭来,原本还故作平静的查士丁尼也不禁骇然——他早该想到能够潜藏在船上这么长时间不被发现,只能是那些活在黑暗中的家伙。
眼看着突如其来的刺杀便要让查士丁尼血溅当场,但在刺客手握短刀发力之前,一只秀气但是骨节毕露的手已经锁住了他的手腕。查士丁尼的手。
这一刻,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和动作,沉浸在破碎记忆的查士丁尼熟练地躲开了致命一击并反制过去。
可刺客却不慌不忙立即翻腕,只见锋利的刀刃略过,眼看着要划伤查士丁尼,可查士丁尼却冷静地伸手,沿着刺客的小臂上行,锁死对方的肘部让逼近自己胸膛的短刀在最后一刻硬生生地停了下来。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的一瞬间,如果其中稍稍有什么失误的话恐怕查士丁尼便要当场被开膛剖腹了。
“试探我想应该可以到此为止了吧,来自鹰巢的阁下。还是说你真的已经准备好「准备好为某个理由牺牲」呢?”
忽然的停顿,在电光火石的交手之后,查士丁尼蓦地开口说道,试图用阿萨辛的教义来阻止对方的刺杀。
然而不依不饶的刺客却不依不饶,调转手中短刀的方向,便切为刺朝着查士丁尼面门而去。但下一秒,查士丁尼的手不知何时却已经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刺客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狠狠地过肩摔在了地上。这样重重的一摔,即便是个壮汉也要七荤八素,当刺客还准备起身再战的时候,面前指住他的长剑已经挥落下来。
飒——
被割裂的面纱落了下来,而潜藏在船上的刺客也终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是你?!”当看清对方的样貌后,查士丁尼也不禁露出了一丝愕然的神情。
“查士丁尼!你退步了!当初在威斯卡里堡的时候,你打败我可要比现在快得多!”刺客缓缓地站直了,声音粗糙如砾岩。
楞了一下的查士丁尼听到了这个粗糙的声音彻底想起了对方是谁,他是当初自己在威斯卡里堡遇到的那名阿萨辛刺客,努尔丁。那一晚,查士丁尼记得他将自己手中的戒指给了对方,晚上努尔丁便被劫狱的同伴带走,使他失去了查清楚自己原本身体来龙去脉的大好机会。
本以为双方很难再见面了,查士丁尼却没想到短短一年之后,他们居然会在这里相遇。
“怎么会是你?”
“怎么不会是我?你不会以为前几日你们在君士坦丁堡真的是运气好才趁乱离开的吧!”努尔丁耸了耸肩,一边揶揄道一边将手中的短刀插回了刀鞘。
而查士丁尼冷冷地望着对方仍然保持着警惕,问道:“所以你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应该不是鹰巢的人要杀了我吧!”
“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尝试的,毕竟我将你给我的戒指带了回去之后,上面的人对你死的兴趣要比活捉回来的要多,不过他们也不是铁板一块。我这种小角色自然没有必要搅和进去,这次我来找你是别的人派我来的。”努尔丁说。
“是尼西亚的人对么?”查士丁尼道,对方短短的几句话实际上已经给他透露出了好几层消息。如今的局势早已经混乱不已,即便是作为宗教狂热者为主导的阿萨辛刺客之中也明显有离心力,服务着各方势力。而他过去的身份显然让有些人感到十分忌惮,不过目前来说他不必太过担心,反倒是尼西亚忽然对他感兴趣着实让查士丁尼很意外。
毕竟在莫利亚,查士丁尼亲手坏了他们的好事,还把他们的盟友利奥斯格雷斯送上了断头台。按理说他本该是对方的眼中钉肉中材才对,可为什么这一次他们居然会主动帮助自己脱离险境呢?
正在疑惑之中的查士丁尼仍然在思忖着什么,而眼前的刺客却在这时递给了他一封信函。
“是那位大人写给你的,她说你看了之后自然便知道该怎么办了。”
接过对方所给的信函,信封上写着一行隽秀的字,致查士丁尼君。看起来似乎是一个女人的手笔。略有些疑惑的查士丁尼撕开了信封,打开了折好的信纸,而当他的目光落在了信上所写的话之后,突然间查士丁尼脸色大变。
第三十三章 拒绝
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上,船只正在颠簸中行驶向远方的目的地。
当查士丁尼的目光落在了努尔丁交给自己的那封信上写的内容时,他的心情也犹如这浪涛一般波折难平——因为这是对他而言目前来说最糟糕的事情了。
“现在你明白了你的处境了吧,查士丁尼阁下!”望着查士丁尼再也无法平静下来的神情,阿萨辛刺客对他的反应早已经了然于心。
而查士丁尼沉默了片刻,重新恢复了镇定,缓缓地抬头说道:“如果是真的话,的确对我来说是不小的麻烦,但我凭什么相信这信上说的是真的?”
静静地望着对方,查士丁尼并没有轻信对方说的话。按照信上所说,此时此刻米哈伊尔杜卡斯正试图拉拢科林斯和雅典一带的拉丁贵族对整个莫利亚图谋不轨,而提奥多尔杜卡斯也在马其顿招降纳叛,无疑正处于自己控制的塞萨洛尼卡势必成为其眼中钉肉中刺。一旦真如信上这样,那么查士丁尼现如今能够有资格复兴帝国的筹码将不复存在,后果不堪设想。不仅仅是城池钱粮兵马,还有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和欧朵西娅公主母女也将面临险境。他们是对查士丁尼最重要的人,即便不近人情的讲,失去了他们也意味着没有任何贵族血统的查士丁尼在整个帝国将毫无地位可言。
可是他真的能够相信这信上说的内容吗?毕竟他实在想不出来曾经与自己有过过节的尼西亚为何这时候主动伸出橄榄枝。
“那位大人说就知道你一定不会轻易相信的,所以她这一次也拿出了足够的诚意。”说着努尔丁从自己的腰间取下了一只黑色的号角吹响起奇怪而悠长的长调,顿时间响彻云端——也惊醒了一船上正在熟睡中的人。
“你们看,那是!”
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放哨的士兵忽然瞪大了眼睛。
不知何时,他们的身后居然跟着一支船队正朝着他们驶来。而船上此时插满了火把灯火通明,丝毫没有隐藏自己踪迹的意思。令所有人都不寒而栗——这艘船究竟什么时候就已经跟着他们了。
“准备迎击!舵手调转船舷,弩炮手准备!”
警惕的热那亚水手们凭借着丰富的海上经验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可是他们正准备攻击眼前可疑的船只的时候却被走来的查士丁尼给拦了下来。
“这是什么意思?”望着身后的努尔丁,查士丁尼不悦地问道。他很不喜欢这种被人暗地里做手脚的感觉,虽然不知道这一切的背后操控者究竟是谁,但很显然对方正掌握着双方谈判的主导权。
“这就是那位大人的诚意。”努尔丁施施然地回答道,“现在无论是莫利亚还是塞萨洛尼卡我想都已经十万火急了,而您的主力还驻扎在塞萨洛尼卡对莫利亚鞭长莫及。而这船上两千人军队我想正是您所需要的,不是么?”
一支尼西亚舰队!水手以及船上的战士足足两千战兵!如此大的手笔,这究竟是什么人可以调动的资源。
沉默了半晌,查士丁尼缓缓开口问道:“如此慷慨的诚意我想应该不会是免费的吧?”
“这是当然,那位大人说了,这暂时借给你,以后自然会让你偿还的,算作是为未来的投资。不过相比起来她给的价格总比杜卡斯那两兄弟要好一些,相信查士丁尼阁下你一定会接受的。”努尔丁胸有成竹地说道,他自信查士丁尼面对如此的条件绝对不会拒绝的。毕竟这两千精锐的尼西亚士兵已经足以来左右如今的局势的走向了。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查士丁尼却只是沉默了片刻便没有丝毫犹豫地拒绝了他的提议。
“不,谢谢你背后那位大人派你向我提供如此重要的消息。但是她其他的好意容我敬谢不敏了。”
“你说什么……我刚才没有听错吧?查士丁尼,你应该知道一支舰队对现在的你来说该有多重要。”意外于查士丁尼的抉择,努尔丁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对方。
“你当然没有听错。替我谢谢那位大人的好意,但是也请转告他,如果谈合作的话我不喜欢这种遮遮掩掩受制于人的方式,这就是我的答复。”
查士丁尼的的确确拒绝了此时此刻他最需要的帮助,这让即使身为刺客的努尔丁也不禁觉得眼前这个家伙莫不是疯了……但那双深邃如潭水一般的双眸已经给了努尔丁答案——这只莫利亚的小狐狸没有在开玩笑。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只是一个传话的。不过我还是得说,太傲慢的人可是在如今整个残酷的地方是活不长的。无论是谁,如果只会如同一头孤狼一般而战,那么下场只会凄惨。话就说到这里了,那么后会有期了,查士丁尼阁下。”努尔丁隐去了神色上的震惊淡淡地说道,既然事情已经谈不成了,那么强求也是无益。毕竟他只是一个传话的而已。
说罢,努尔丁踏上甲板边上的桅杆,顺着绳索落在查士丁尼已经为他准备好的小船上。
“你真的已经决定好了吗,查士丁尼?你要想明白孤军奋战的下场会是什么!”
“代我向尼西亚的那位问好。”
努尔丁和查士丁尼相互对视着,用短暂的言语结束了双方最后的交涉。而很快,扬帆起航的德罗蒙战舰便在夜色掩护下消失在了海面上。
……
……
……
“你真的确定这样做不会后悔吗?”望着身旁沉默不语的查士丁尼,安东尼娅问道。
“已经做出了的决定我从来不会后悔。”查士丁尼微微耸了耸肩回答道。
“那可是两千战兵……如果真如他们所说,那正可以解决燃眉之急。”由于错误预估了形势的发展,现在莫利亚和塞萨洛尼卡两地已经面临杜卡斯兄弟两人的虎视眈眈,两千精锐正规军对现在查士丁尼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安东尼娅也不禁惊讶于查士丁尼竟然会选择拒绝。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尼西亚的那些人不过是想要利用我将手伸向这里罢了。若是真的接受了他们的援助,那以后才是真正的如坐针毡。”查士丁尼嘴角边上微微扬起一丝冷笑。请神容易送神难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如今尼西亚由于海峡的阻断想要插手海这边的事务早已经力不从心。扶植代理人自然而然成为了最佳的选择,可惜他们看中的科林斯公爵利奥斯格雷斯却被查士丁尼解决了,那么取而代之成为莫利亚主宰者的查士丁尼便成为了唯一人选。
“啊,所以你就找上我这个免费的了。”安东尼娅一下子便猜出了查士丁尼的打算,撇了撇嘴巴,热那亚少女说道。
“果然瞒不住你。”被猜透心思的查士丁尼讪讪地搓了搓手,随即正色道:“我希望你代我去塞萨洛尼卡一趟。”
“我去塞萨洛尼卡,这没问题,可是你一个人去莫利亚的话……”安东尼娅迟疑道,她本以为查士丁尼是要她去莫利亚的,可却不曾想对方反而要孤身前往形势最为严峻的地方,反让她前往塞萨洛尼卡。
而查士丁尼却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笑道:“担心我了?放心吧,我已经有了打算,反倒是塞萨洛尼卡那里有你代我坐镇我可以安心一些。”
见查士丁尼如此笃定地说道,安东尼娅也没有再反驳什么,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既然你已经这么决定了,那就这样办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只能保证给你争取到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一个月内你无法平息莫利亚的话,塞萨洛尼卡那里的安全我也没法保证。”
“一个月足矣。”查士丁尼微笑,任凭海风吹乱自己的头发,又要回去,那个他征战崛起的地方……现在他就要回去了。
第三十四章 意外的访客
气候宜人的爱琴海边,莫利亚的纳夫普利翁依旧是车水马龙,似乎一点也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
由于当初比萨人和查士丁尼达成的协议,纳夫普利翁如今垄断了整个莫利亚将近三分之一的贸易,尤其是稀缺而必需的粮食运输,查士丁尼不得不全权委托比萨商船从西西里埃及等地运送过来。这也让此城的总管皮埃尔男爵因此赚的盆满钵满,过的日子也是舒服惬意。
一切本应该就是这样的,可是这些天越来越不对劲的风声传入皮埃尔的耳朵里,让这个男人越发不安起来,以至于消化不良每天饱受胃病的折磨。
“怎么又是这些东西……”看着眼前一看就没有食欲鹰嘴豆小米粥,皮埃尔男爵忍不住抱怨起来,拿起了手边的酒杯放到嘴边。可刚一入口,噗的一声,男人便将刚才喝进嘴里的液体猛地吐了出来,然而嘴巴里已然是一言难尽的滋味了。
“呸呸呸,这是什么玩意儿,这么难喝!”本以为杯中是美味的葡萄酒,可是皮埃尔却喝出了一股难以名状的口感,简直比他之前喝的拜占庭人用茴香酿制的调味酒还要恐怖。
而一旁的侍者解释道:“这是莫利亚当地的松香味葡萄酒,因为混合了石膏、沥青、松香的味道所以恐怕有些不对您的胃口。”
石膏?沥青?松香?这是给人喝的东西!饶是涵养极好的皮埃尔男爵也差点忍不住将手中的酒杯摔出去。
可是只听身旁的侍者这样回答道:“这是医生之前特意嘱咐过的,我的大人。他说您的肠胃被这儿的硬奶酪搞坏了,所以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酒也要少喝。”
“于是你就给我端上来这种东西?拿下去!”皮埃尔恼火地命令手底下的侍者将桌上这些败人食欲的东西全都撤下去,这么一弄本来一天的好心情一下子荡然无存了。
望着空荡荡的房间,这个比萨男人前所未有感到如此空虚。皮埃尔心里清楚,他的心情这么糟糕其实并不是因为自己的胃病。早在之前查士丁尼率领着大军离开莫利亚北上塞萨洛尼卡的时候他便已经嗅到不妙的风向,现如今局面变化太快以至于他都完全反应不过来。伊庇鲁斯的内战,犹如多米诺骨牌一般,让本来莫利亚勉强平衡的局面被彻底打破了。从科林斯到雅典,本来改旗易帜的拉丁封建主们已经蠢蠢欲动。可本应该在这里坐镇弹压他们的莫利亚总督查士丁尼却不知所踪,连驻守在塞萨洛尼卡的新军也群龙无首,这使得随时可能发生的叛乱更加来势汹汹,犹如烈日下干燥的草原,只差一点点火花便可以燃烧起燎天的烈焰。
“那小子究竟在想什么啊。难道真的不管这里了不成?”自言自语的皮埃尔男爵不禁摇了摇头,现在的他也只能希冀尽可能不要卷进这场风波之中。如今热那亚人和威尼斯人风头正盛,完全把控了在东方的贸易,而他的母邦比萨共和国只能依靠着东地中海零星点缀的几个商业据点勉强支撑,他可不希望自己总管的纳夫普利翁出什么事情。只是希望归希望,能不能置身事外皮埃尔自己也拿不准。
正当男人闭目思索之间,房间的门被缓缓推开,一名侍者端着一盘菜走了进来。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把那些倒胃口的东西全部拿走不要放在我面前——怎么是你?”望着又送上膳食的侍者进来,皮埃尔男爵正要呵斥,可是当他看清来者面目的时候却惊得目瞪口呆。、
“好久不见了啊,皮埃尔阁下。怎么,不欢迎我这个老朋友来做客么?”查士丁尼脱下了头上侍者的头巾,微微一笑地望着眼前说不出话来的男人。
看着查士丁尼脸上的笑容,皮埃尔此刻也是嘴角抽搐,半晌方才开口道:“真是让我意外。”
“意外我的到来?”
“不,是意外我这里简直就像城里的公厕一样,别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看外面的那些人待会儿全部打发看厕所会更好一点。”颇为恼怒的男人此刻嘴角挂着的笑显得格外滑稽。
而查士丁尼则摆了摆手,“不关他们的事,你这里的侍者全都是当地人,我只需要稍微改变一下着装就能混进来了。不过外面的两位眼神倒是好得很一下子就发现我眼生,所以只好麻烦他们睡一会儿了。”
“真有你的啊,查士丁尼。”听罢,皮埃尔男爵嘿然冷笑地说,他当然不怀疑对方所说。这显然是莫利亚的小狐狸专有的行事风格,毕竟当初他可是一下子在他这里袭击了亚盖亚侯国的使团烧了他一幢别墅。不得不说自己碰上了这个小子真是一场不会醒的噩梦。
“好吧,好吧!客套话我是不会说的。所以开门见山吧,你这次来究竟想要干什么?这个节骨眼上你这种不速之客来纳夫普利翁会让这里所有人都很头疼的。”皮埃尔没好气地发起了牢骚。
“哦?听你的口气,看来那些拉丁人那里已经跟你通过气了?”查士丁尼眉毛一挑,从对方的口吻里看,比萨人已经晓得了莫利亚正有一场叛乱在酝酿。
“我可没跟他们通过什么气,那些粗鲁的家伙自己按捺不住,任凭谁在莫利亚都能瞧出不对来。”皮埃尔男爵连忙撇清关系向查士丁尼解释道,“不过当然了,那些家伙的确派人来企图说服我加入他们,但是我可是严词拒绝了。”
“那真是要感激不尽呢!”查士丁尼半带自嘲地耸了耸肩,皮埃尔口中所说的严词拒绝他当然半点不信,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市侩十足的男人在决出胜负之前是绝不会把宝都压上的。这也是为什么自己一到莫利亚之后便直接来纳夫普利翁的原因。
“既然这样,那么我便直说了。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来叙旧的,而是给你送上一份大礼的。不过在此之前,你得把酬劳给足了我才行。一千战兵还有你手下的那些海军借给我就行了。”平静地说道,查士丁尼完全无视对方惊愕的目光轻描淡写地将手伸了出来。
“就让我们这样成交吧!”
第三十五章 游说
成交?!
根本没想到查士丁尼居然如此狮子大开口的皮埃尔男爵此时脸上的表情就如同之前胃病大犯一般,五官都几乎拧成了一团。
“你是在耍我吗!”火冒三丈的男人此刻完全不顾所谓的涵养,怒喝了起来。
恼怒于查士丁尼如此漫天要价的皮埃尔正要下逐客令,可是早有准备的查士丁尼却不慌不忙地说道:“你连问都不问我是什么一份大礼,又怎么能确定我是在耍你呢?”
“哼,查士丁尼,我没有心情在这里跟你耍什么嘴皮子。现在我不把你绑着送给拉丁人保持中立就已经很顾念之前的交情了。你还来我这里提出如此无礼的要求!你认为我还会上你的贼船吗?”板起面孔的皮埃尔不耐烦的说道,话语里仍然没有丝毫留情,可是查士丁尼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刚才还火爆的脾气已经缓和了许多。
果然无利不起早,一旦意识到有利可图,面前这个比萨男人便会放下一切的成见甚至主动铤而走险。
见是时候趁热打铁了,查士丁尼也终于切入主题——说服一个人,无非陈说利弊两点,将不可见的利益用巧舌勾勒出来从而令对方忘记或者忽略已经看到的风险罢了。
“皮埃尔阁下,您这样说的话就太令人伤心了。平心而论,你我之间的合作应该是比较愉快的。即便不谈纳夫普利翁在海上中转带来的利润,光是我给予您在莫利亚贸易的特权便已经让您和您城邦获利不菲了,不是么?”查士丁尼微微一笑着说道,望着眼前的男人。
而皮埃尔男爵也没有否认,大方地点了点头,“的确是这样,但是这是作为当初我协助你进攻阿尔戈斯和雅典后应得的酬劳。仅凭这点,恐怕我没有义务帮助你吧,查士丁尼阁下?”
“的确,但是请不要忘记,正是因为这一点,便足以让整个北边的拉丁贵族们对你恨之入骨。”查士丁尼突然提高了嗓音,“在雅典,如果不是您麾下的战舰帮助的话,只怕他们已经粉碎了来自阿格里尼翁罗马军团的围攻。可是正因为您的插手,他们无数人在那一仗中失去了亲朋好友,最后屈辱地选择成为我这位狡猾的希腊人的附庸。那么现在,皮埃尔阁下,您还认为那些法国人和德国人还会对您这位意大利人抱有什么好感吗?”
“你,你是在威胁我?”
“不,仅仅是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而已。提醒您一句,之前那些拉丁人的拉拢为的仅仅是要稳住你们罢了。倘若整个莫利亚真的被颠覆了,纳夫普利翁如今超然的地位真的能保住吗?”拿捏着眼前这个男人的软肋,查士丁尼意味深长地说道。
这无疑戳中了皮埃尔男爵的痛楚——不同于热那亚人和威尼斯人,他的母邦比萨可没有能力震慑的住那些发了疯睚眦必报的十字军骑士。
神情微微有些难看的男人发出不善的冷笑看着查士丁尼说道:“那又怎样?说来说去,你还是没有告诉我帮助你有什么好处。倘若我真的助你一臂之力镇压了那些家伙,只怕纳夫普利翁一样将不复我所有。”
此言一出无疑等于皮埃尔放下了一切的伪装和查士丁尼直接摊牌,双方都是聪明人,都知道二者的底线和企图是什么。皮埃尔清楚,如果查士丁尼真的掌握了整个莫利亚,那么他便真正拥有角逐紫皇冠的资格,而他和纳夫普利翁必然成为不合时宜的存在。不计后果和眼前这个年轻人合作完全是与虎谋皮,最后只能为他人做嫁衣,所以他必须逼查士丁尼做出一份承诺才能在未来的谈判桌上有足够的筹码。
而查士丁尼接下来的一番话却令皮埃尔大吃一惊——
“你说的不错,这一切结束之后,纳夫普利翁必须回归帝国的怀抱,而在这里的比萨人除永久定居者一律离开这座城市。这是我最后的底线——在莫利亚一切威胁都将被排除。”
如此尖锐苛刻的条件简直不像是查士丁尼会说出口的,连皮埃尔男爵都几乎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可是显然这个年轻人不是在开玩笑。
正当瞠目结舌的男人就将在沉默无言中爆发的时候,耳边再次响起查士丁尼的话音却令他完全说不出话来,本来心中腾起的无名怒火一下子被灭的一干二净。
“当然作为交换,塞萨洛尼卡可以无偿租借给比萨,期限是二十年,我所代表的帝国将不会有任何的干涉。至于条件便是我之前所说的,借兵,之后退出纳夫普利翁。”查士丁尼平静说出了他的条件,眼前,皮埃尔男爵却仍然沉浸在庞大的信息量中难以自拔。
半晌,男人方才回过神来,恍惚道:“塞萨洛尼卡?你说真的!”
万万没有想到查士丁尼居然会提出这样的条件,相比起塞萨洛尼卡,纳夫普利翁简直不过是一座小村子而已。要知道那可是罗马帝国境内仅次于君士坦丁堡的第二大城市,尽管遭受了战火摧残,仍然是一座地位非凡的大城。查士丁尼这样拱手相让,不禁令皮埃尔男爵都觉得是不是其中有诈。
“你该不会是想借着塞萨洛尼卡让我们帮你抵抗北边来的威胁吧!”突然醒悟过来查士丁尼用意的皮埃尔又惊又怒地说道,他差点有着了这个小子的道。
但令他意外的是,查士丁尼此时却十指交叉坦然地承认道:“的确如此,但是这对你我来说确实是最好结果。想一想吧,你的母邦,比萨共和国如今已经被热那亚人逼到了怎样的田地。再这样下去,我可以保证不超过二十年,你们在海上将被热那亚彻底打垮。可有了塞萨洛尼卡这座城市的输血,二十年足够你们化解现在的危机。到时候,比萨的上位贵族也不会坐视不管,势必直接插手进来。这样的话你又还有什么能担心的了呢?”
查士丁尼的游说仿佛有着独特的魔力,简单明了的陈说利弊便足够击垮眼前这个男人心中的犹豫,他太需要一次机会来登上上位贵族的地位了,更不用说如今的比萨,他的母邦的的确确陷入危机,而这一次查士丁尼所开出的代价是真的太诱人了。
“好吧,成交!记住你说的话,查士丁尼。”终于下定了决心,男人说道。
而早已料到的这一点的查士丁尼微微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那么合作愉快,皮埃尔阁下。”
第三十六章 查士丁尼的备战
“现如今,整个莫利亚的局势可以说比一年前还要糟糕。如果不是你的话,我根本不会趟这摊浑水。但是丑话说在前头,如果这次失败了的话,我是不可能和你共进退的。大不了放弃纳夫普利翁,这是我能做的最坏打算了。”摊开破旧的羊皮地图,皮埃尔男爵说道,而这副地图上则清晰地标识着如今伯罗奔尼撒各方势力。
“哦?没想到你早有准备。”略有些惊讶的查士丁尼看着眼前的地图轻声低语,而地图上的信息恰恰是他此时最需要的。他离开这里才不过几个月,可是正如皮埃尔所说,局势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是自然,和你不同,纳夫普利翁对我们而言可是仅有的栖身之地,自然要步步小心。自从你走后,对你不满的莫利亚贵族虽然不得不接受你没收军区地产的惩处,可是有不少人一直对此怀恨在心,甚至不惜和拉丁人合作。”皮埃尔一边说道,一边在地图上指出了几座城堡的位置。
“原来是他们!”
那里恰恰正是之前和利奥斯格雷斯有所勾结的几家贵族的领地,看来之前的教训这些家伙一点没有吸取。嘿然冷笑的查士丁尼丝毫没有惊讶,接着听皮埃尔说道。
“而原来亚该亚侯国的那些法兰西贵族相比起来倒是老实一点,尽管在边境上存在摩擦,但是却一直保持着克制。想必是那位年轻的查理侯爵顾念当初你相救之情的缘故,只是这种局面恐怕也维持不了太长时间。毕竟——”
“毕竟问题并不是在于科林斯,而是在雅典,或者更准确说的是更北边的阿格里尼翁。”不等皮埃尔男爵说完,查士丁尼便淡淡地开口道。一年多前的雅典之战,自己率领着莫利亚新军重创了拉丁贵族,使得他们最终不得不屈辱投降,连不可一世的雅典公爵也死于其手中。这份深仇大恨自然是无法靠时间消弭的——只是查士丁尼相信这背后必然还有另一个重要的推手那就是阿格里尼翁的提奥多尔亲王。因为当初雅典公国崩溃之后,那些日耳曼贵族选择效忠的正是那个男人。
对此,查士丁尼其实早有心理准备,他和杜卡斯家族摊牌不过是时间问题,只不过双方都有各自原因投鼠忌器罢了。查士丁尼正思索之间,皮埃尔男爵接下来的一番话却让本来平静的他顿时间神色凝滞了起来。
“阿格里尼翁?是否如此我也不知道。但是能够让那些德国佬鼓起勇气来挑战你的却是因为你的一位老朋友——被你杀死的塞萨洛尼卡国王博尼法斯的侄子丹尼斯特。”
“是他?”微微变色的查士丁尼神色一沉,尽管是战场中的一面之交,这位丹尼斯特还是给他有很深的印象。塞萨洛尼卡城下一战,他本可以全歼拉丁人的军队,却被对方及时组织起抵抗未果。虽说最后查士丁尼凭借绝对优势逼迫他们放弃了塞萨洛尼卡,但是这位丹尼斯特在查士丁尼的眼中绝非一般的对手。
皮埃尔点了点头,“没错,虽然他失去了他的国家,但是名义上他还是死去塞萨洛尼卡国王继承者,是亚该亚与雅典的宗主。因此丹尼斯特一到雅典城便被拥立为国王兼任雅典公爵。这才是你最大的威胁。那么接下来你会怎么办呢,查士丁尼阁下?”
蠢蠢欲动雅典公国,摇摆不定的亚该亚,以及包藏祸心的莫利亚贵族,这三方势力相互勾结,牵一发动全身,不得不说极为棘手。查士丁尼的掌心此刻也微微渗出汗水,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地图。他的一旁,意大利男人也在默默地注视着这个年轻人等待他的回应。
这便是他们最后达成的协议——皮埃尔将在这场战争中全力支持查士丁尼,而事后查士丁尼也将如数兑现他的承诺,不过一切的前提却是查士丁尼必须向皮埃尔交代第一步的计划。
这是我最后的底线了,查士丁尼。我可以全程不干涉,但是我做不到像一个赌徒一般将所有身家性命一股脑端上去。告诉我面对这样的困局,你究竟想怎么做呢?
幽幽地看着查士丁尼,皮埃尔男爵心中想。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他既希望查士丁尼给不出一个满意的答复,却又希望对方能够从容不迫给他答案。
霎时间,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声,除此之外静悄悄的。可是这沉默却仅仅维持不过半晌——
重新恢复了之前淡定的查士丁尼从容不迫地答道:“很简单,既然一直到现在对方还迟迟没有动作,那就说明一定是某种原因令他们不得不推迟计划。那么最好办法便是打破他们的部署主动出击,令他们不得不拿着有破绽的计划来行动,而这样便可以给我可乘之机。”
查士丁尼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并不是婴城固守等待叛军进攻,而是率领着劣势兵力主动出击。这给旁人看来根本是疯狂之举,但是在皮埃尔看来这正是唯一可行的方案。他早已经在刚才地图沙盘的演示上暗示过了查士丁尼,而查士丁尼也看出了一点,那便是叛乱力量并非铁板一块,而准备也并非充分。
“那么你想怎么做?”皮埃尔问道。
“首先拿下阴谋作乱的莫利亚贵族城堡,彻底消除掉潜在的威胁,从而震慑住亚该亚侯国,孤立雅典的拉丁人。然后集中所有力量给他们最后一击。”查士丁尼抽出了腰间护身的短刀扎进了桌子上的地图之中,眼神里透着令人胆寒的锋芒。
看着对方的眼睛,皮埃尔男爵也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随即又看了看桌上的地图。
“这样的确可行,但是首先要解决这些城堡恐怕就是不小的问题。你不在的几个月,那些贵族可没少修缮他们的堡垒,又准备的情况下凭借几百人固守完全没有问题。你确定要这么做?”微微迟疑的男人看着查士丁尼问道。既然要打,那出其不意便是关键,胜负就是在于时间差上的优势。但是查士丁尼选择强攻堡垒,一旦陷入僵局的话那势必陷入极大的被动。
正当他觉得计划不妥当的时候,查士丁尼慢慢悠悠的话语却在这时在皮埃尔的耳边响起。
“谁说我要强攻城堡?我记得整个莫利亚粮食的贩售似乎一直都是您来包管的,不是吗?”
第三十七章 艰难决定
“谁说我要强攻的?我记得好像当初我将整个莫利亚粮食贩售的权利全部过渡给了你们,那几座城堡的贵族相比一直也是您忠实的顾客,没错吧,皮埃尔先生?”查士丁尼轻笑一声,看着眼前的男人意味深长地说道。
而皮埃尔也立即意识到了眼前这个年轻人肚子里面正捣鼓着什么坏水,心里也仍不住腹诽这只小狐狸的狡猾。居然想出这一番防不胜防的计策,不过这也意味着他这一次将不得不公开站到查士丁尼的这一边了,收益大但是所要付出的代价也一样不小。
“所以这就是要向我借一千战兵的理由?”
“是的,时间仓促,我又不能打草惊蛇,因此我现在手上一个兵也没有,自然要借助您的力量了。”
查士丁尼的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容,可是这副模样在皮埃尔的眼中简直就是贪婪的恶魔形象!一千战兵,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更不用说查士丁尼所说的行动成功率并不高,一旦皮埃尔下错了赌注,那可真的就是把一切全部身家都搭在上面了。
“就不能少一点吗?一千战兵太多了,这么点时间我哪里给你凑得齐!”皮埃尔摇了摇头跟查士丁尼讨价还价起来,纳夫普利翁和周围的村镇居民加起来才不过几千人,而查士丁尼一下子狮子大开口便要那么多人,着实太难为他了。
但查士丁尼却摇了摇头说道:“一千人已经是最低的要求了,就算是里应外合,想要攻克那么多城堡,这么多人是必须要有的。”
“可关键的是我就算是把我后面烤面包的厨子都安排上了也拿不出那么多人怎么办?”面露难色的男人向查士丁尼诉苦道,这的确是强人所难,整个城里民兵他最多征兆五百人便已经是极限了,他到哪里再去给查士丁尼再凑五百人。
正当皮埃尔苦恼不已的时候,查士丁尼慢慢悠悠的一句话却犹如引燃了锅炉子一般,令其登时跳脚起来。
“谁说你只有城里的民兵的,你麾下船上的那些人上了岸一样也是拿得起剑扛得起枪的,这样不正好凑齐人数。”
“放屁!”顾不上贵族的体面,火冒三丈的皮埃尔破口大骂。他千想万想也没想到面前这个小子居然把主意打到了他的舰队上面,气的他差点背过气去。
可是眼前的查士丁尼却丝毫没有自觉,似笑非笑地道:“难道我说的不对?莫不是人数算少了?”
“做你的美梦去吧!这绝对不可能的,唯独这个你想都不要想。”虽然和古希腊的城邦国家拓地殖民拥有完全自主权不同,意大利城邦的海外殖民点随着总督个人力量的上升是可以逐步摆脱母邦的绝对控制的。如今,皮埃尔男爵乘着罗马帝国崩溃的东风正可以这里大展身手,因此除了钱袋子枪杆子绝对不能少。倘若听了查士丁尼的话把自己手中绝对王牌的舰队全部搭上去,那可真的就是得不偿失了。到时候孤家寡人的他甚至只需要自己母邦中的政敌一句话他在纳夫普利翁的经营就将荡然无存。所以无论如何皮埃尔都不会答应查士丁尼这样的要求的。
“如果你坚持这样的话那我尊重阁下的决定,但那将是您自己的损失。毕竟惜于眼前而不顾往最后一无所得才是这个世界的常态啊!”带着惋惜的语气说,查士丁尼看着对方却并没有再去强求。
然而皮埃尔脸色却又难看了起来,因为查士丁尼对他的严词拒绝安之若素却不知怎的竟然心中产生了动摇。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对方果然忍不住问自己,查士丁尼不慌不忙地说道:“你所顾虑的不过是怕这一战折了自己的本钱到时候反而为他人做嫁衣罢了。可是若是莫利亚最后失陷于拉丁人之手,皮埃尔阁下,您自认为可能继续在纳夫普利翁立足下去吗?到时候一样是不得不接受比萨城的命令被召回而已。但若是你助我一臂之力,削平叛逆,到时候一切损失我原数奉还。这样的话,我想你应该也就没什么好再犹豫了吧?”
早已经猜到对方心中所想的查士丁尼一番话说完,已然说动了皮埃尔五分,但是男人却仍然摇了摇头道:“说得轻巧,我的人要是都打光了,拿你的人补给我,只怕纳夫普利翁和我整支舰队最后都不复我所有了。我可没那么蠢,你休想打我的舰队主意!”尽管条件很诱人,皮埃尔却还是岿然不动,因为他知道眼前的小狐狸随时可能会化身成一头狮子把他那点身家性命啃得一干二净,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将自己的宝贝舰队压上去。
而没料到对方这么顽固的查士丁尼也终于无奈地耸了耸肩做出了最后的让步,道:“好吧,咱们各退一步,我只要八百人,你留下一半舰队的人。事成之后,补充你损失的你可以从拉丁人或者其他地方那里,我全部不干涉。这样总可以了吧!”
这样的让步下,皮埃尔终于动心了,这的确是一份陈恳的提议足以打消他大部分的顾虑。虽然自己一向小心谨慎,可是该冒的险还是要试一试的,终归近在眼前的塞萨洛尼卡的诱惑是他难以拒绝的。
终于,男人咬了咬牙,做出了决定,“好,那就这样,三天之后,我的商队便准备用送粮食过去,那个时候你便可以动身了。但是不要忘了你答应过我的话,如果你出尔反尔的话,我大不了不要纳夫普利翁,没有了我的舰队,我保证你和你的军队在莫利亚寸步难行。”低沉着声音,男人向查士丁尼做出了显而易见的威胁。
而查士丁尼则笑了笑道:“可以就真么办——我一向行事公允,一报还一报罢了。”
“那再好不过了。”
……
……
……
夜色之中的纳夫普利翁显得格外静谧,尤其是比萨移民居住的上城区靠近海边,在温和湿润的海风吹拂下令人感觉格外舒适。而被皮埃尔男爵秘密安排住下的查士丁尼却并没有乘着月色入睡安眠的想法,尽管他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了。
前路漫漫,尽管他表面上自信满满,可是实际上他这一次也不过只有一半把握。他的敌人可不只是拉丁人还有拜占庭的旧贵族们,即便是目前合作中的比萨人其实也不是什么善类。现在他和皮埃尔立下的协议,像极了当初阿历克塞一世和威尼斯人做的交易,但查士丁尼绝不会允许比萨成为下一个遗祸罗马帝国数百年的意大利城邦。
“能说动他把他的宝贝舰队拿出来可真是不容易啊!不过已经足够了,毕竟我这个人一向公允,遵循基督所说的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月色中,微微咧开嘴的年轻人轻声低语道,沐浴在海风之中,等待着第二天黎明的到来……
第三十八章 内忧外患
斯巴达故城米斯特拉斯,历史上亚该亚侯国后来的都城,可是随着拉丁人在莫利亚统治被查士丁尼推翻,这里如今则成为了莫利亚军区新的治所,由查士丁尼所组建的新行政机构全部被迁移到了这里,所有归顺的拜占庭贵族也被迁往这里。
新的城墙由查士丁尼雇佣的西欧工匠设计修建,来自加沙地带的堡垒结构被运用在这座初见规模的城市上,虽然谈不上固若金汤,但是一年多来也已经颇具气象了。
只是此时的米斯特拉斯却并非表面上铁板一块,如今莫利亚蠢蠢欲动的叛乱漩涡也已经波及到了这里,这些天来,人心惶惶的局面时时刻刻都在加剧。
“这已经是第十三次了,上帝,那些投靠了拉丁人的叛徒都下地狱去吧!”议政厅上,满肚子怨气的拜占庭贵族大声咒骂道。
而负责主持这场会议的聂乌斯基并没有说什么,皱着眉头听完了所有人发的牢骚。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为了方便管理,查士丁尼把所有的普罗尼埃贵族都迁到了米斯特拉斯,而这些贵族们也不再承担兵役义务,转而以其封地的地税作为贵族盾牌钱来向平民阶层募兵。好处是在于莫利亚的兵员数量上升了,但是坏处也很明显,缺乏少而精的部队反而使得边境不稳。不久前,拉丁贵族图穷匕见意图不轨,而北边几个曾经支持利奥斯格雷斯叛乱的拜占庭贵族这时候更是公然叛乱出兵多次骚扰。
可对此,被查士丁尼委任主持莫利亚大小事情的聂乌斯基却一筹莫展,虽说是几个小诸侯,但是背后却是拉丁人推波助澜,稍有不慎要是给了对方口实后果不堪设想。但继续隐忍下去的话,只怕城中贵族的怒火迟早要烧到自己身上。想到这一层,这个一向形式粗犷的瓦兰吉男人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眼前这群家伙根本就不是冲着解决问题来的,这根本是兴师问罪!
而就在这时,一个不悦的声音忽然响起压下了大厅之中一切的吵闹声,“一切都结束了吗?我想抱怨这么多也该差不多了。翻来覆去,这样下去难道靠满座诸位的牢骚说死那些犯我疆土的叛逆不成?”
只见从聂乌斯基的身后走出来一个男人,带着不屑和压迫的目光扫视过眼前在座的所有贵族,冷冷地说道:
“今天把你们叫过来不是让你们东一句西一句像个怨妇一样发牢骚来的。”
只见说话的人,手按长剑挺然目视前方,顿时间一股压力油然而生,使得座下其他贵族虽然心有不满却也不敢直接说出来。眼前的男人正是阿纳塔修斯大公的亲卫,那支铁甲骑兵的队长,撒留乌斯。在场的所有人都对此人当初在威斯卡里堡重创威尼斯人的勇武记忆犹新,更不要说其作为专制公亲卫长的特殊身份,贵族们一时间也不敢造次。
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有贵族站了出来,“那我们能怎么办,撒留乌斯阁下,查士丁尼大人当初把我们召集过来承诺只要我们放弃封地的实质掌控权,一样可以得到采邑的赋税。结果先是盾牌钱然后是采邑税,我们已经做出很大让步了!但现在叛军时刻袭扰,这些损失还是要转嫁给我们,这实在令人无法接受!如果聂乌斯基阁下还是给不了我们一个合适的解决方法,那么就请允许我们回我们自己的封地,召集兵丁守卫疆土,这样对我们大家都好。”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了其他人的一片叫好,贵族们纷纷和应起来表示赞同。
“没错,说得对。与其这样干耗着好不如让我们来。”
“是啊,收了我们那么多盾牌钱,结果连一小撮乌合之众都对付不了,这不是开玩笑嘛!”
乘势煽风点火的贵族立时间底气十足起来,大有要趁机逼迫聂乌斯基放权的意思,但是这时,其身边的撒留乌斯再一次站了出来,肃气凛然道:
“迁封地也罢,盾牌钱也罢,这些都是查士丁尼大人当初下的命令。你们若是有问题当初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现在一个个趁查士丁尼大人不在,都想要干什么?那不成也想步利奥斯格雷斯的后尘?”
撒留乌斯的喝问再一次让在座的拜占庭贵族们噤若寒蝉,利奥斯格雷斯这个名字无疑是所有人心中的阴影,而查士丁尼也正是依靠这个阴影彻底压制了他们所有人。每当有人对查士丁尼的举措有任何不满的时候,一想起那个人的下场,便再无勇气抵抗,即便是现在查士丁尼不在莫利亚也一样。
整个议事厅又陷入了一片死寂,没有人再开口说什么,贵族们面面相觑,而尴尬的气氛使得聂乌斯基这时候说也好不说也好都已经无济于事。陷入僵局的谈话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了结束,最终随着聂乌斯基宣布解散,满肚子怨气骂骂咧咧的莫利亚贵族们离开了大厅,只留下了聂乌斯基和撒留乌斯两人。
“你这完全是在帮倒忙!”瓦兰吉男人忍不住抱怨说道。他本已经想要和那些贵族们达成妥协了,可却被撒留乌斯一通话彻底闹掰了。
而面无表情的撒留乌斯却淡淡地说道:“我只服从查士丁尼大人的命令而已,这时阿纳斯塔修斯大公交给我的使命,而侍奉查士丁尼大人也是我的使命。既然没有大人的命令,你就无权自作主张。”
“可是形势已经不同当日了,一切应该便宜行事,再这样下去迟早要出问题的,你没看出来吗?”
“但那也不能善做主张,这里所有都是查士丁尼大人安排好积攒下的心血,决不能付之东流。”撒留乌斯言辞冷峻地说道,尽管他和聂乌斯基一样不理解查士丁尼剥夺贵族封地管辖权的意图,但是他一直记得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当初的嘱托。
“你……好,我不跟你说了,今天纳夫普利翁送粮食的人要来了,我先去解决那些事情,不跟你多扯皮。”
还是头一次遇见比自己还要死板的人,聂乌斯基几乎为之气绝,这差不多是拜占庭贵族们选择侍卫的统一癖好了。而偏偏自己还拿眼前这个男人一点办法也没有,一时间聂乌斯基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查士丁尼大人,您究竟在干什么啊!走出大厅的男人在心中喃喃自语道。
已经将近半年没有消息了,自从讨伐塞萨洛尼卡之后,查士丁尼便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只留下他所安排的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显然这是那只小狐狸已经计划好的,可是如今莫利亚发生的这一切在聂乌斯基看来除了查士丁尼亲自坐镇,他看不到任何解决的希望……
第三十九章 归来之人
“聂乌斯基大人,比萨人送过来的粮食我们清点了一遍,明明还少一车。可是对方死活不承认,非要您亲自到场不可。我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请您过来。”
“好了我知道了。”聂乌斯基摆了摆手屏退了身边禀告吏员,脸上也露出了无奈的苦笑,自嘲地望了望自己断掉的右臂。不知不觉自己居然已经习惯了这种当初根本瞧不上的文职工作,想起若是自己的手臂没有残废的话,此时此刻应该在帝国的征途上厮杀而非如今蹉跎。
他自己还有机会上战场吗?
想到这里,聂乌斯基还是摇了摇头,自我宽解能够在利奥斯格雷斯叛乱中活过来已经是幸运的了。想到自己麾下的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已是阴阳两隔,男人不禁攥紧了自己的拳头。而这份仇恨并没有因为利奥斯格雷斯的死而结束,其背后的支持者威尼斯人迟早要为此付出代价的。
而正当这时,迎面走来的人却让他诧异地怔住驻足了脚步。
“你怎么也来了这儿?”
刚刚在议政厅不欢而散的撒留乌斯竟然也来到了这儿,而对方也面无表情地望着聂乌斯基。
“喂马的豆草少了一车,比萨人让我亲自来领。”
和城中粮食供应一样,撒留乌斯麾下的那支重甲骑兵的饲料也是从纳夫普利翁运送过来,毕竟那些都是千里良驹,食不饱则力不足,草料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只是聂乌斯基没想到比萨人拖欠东西也就罢了,居然那么傲慢让他们亲自上门催要,想到此处,聂乌斯基也不禁烦躁起来。
“原来你也是这样,这些该死的比萨人真是嚣张!”聂乌斯基忍不住发脾气道,自从查士丁尼和比萨人达成了暂时的同盟,对方在莫利亚便一直得寸进尺,行径在聂乌斯基看来根本就是和当初的威尼斯人一丘之貉。但无奈,现在的莫利亚却离不开这些意大利商人,无论是运送来往莫利亚到马其顿的伤兵还是粮食兵马器具的筹备他们都少不了比萨舰队的协助。
耐住脾气的瓦兰吉男人和撒留乌斯一起走进了比萨人所暂居的邸店,聂乌斯基打定主意无论如何这一次如果对方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可绝对不会给这些傲慢的家伙一点好颜色瞧的。
门被一扇扇推开,而气势汹汹的聂乌斯基一进来便吓得里面其他的比萨商人远远地躲开了。
“你们管事的人呢?”
一身怒吼,聂乌斯基面色不善地问道,即便他已经失去一条胳膊,但是瓦兰吉人身上的血统却令他足以威慑所有人不敢小觑。一时间,整个邸店之中都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作答,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我问你们话呢!一个个都哑巴了吗?”聂乌斯基发怒道,本就心中不快的他这一次是彻底被比萨人的傲慢无礼惹恼了。
而正当他要发作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
“是聂乌斯基和撒留乌斯两位阁下吗?”
聂乌斯基和撒留乌斯下意识地转身,只见不知何时,一个戴着头巾的老者出现在了他们的后面。只是他一身仆人的打扮怎么看也不像是比萨商队之中管事的人。
正当聂乌斯基疑惑的时候,撒留乌斯走了上去,点了点头说道:“是我们没错。”
“那就好,那位大人已经在里间等候二位多时了。”
点头哈腰的老仆役走上前去为聂乌斯基和撒留乌斯二人带路,而两人也相互间交流了一下眼神,明明只是一些小事情,可是对方为了见他们究竟为什么搞的这么神秘。
带着疑问,聂乌斯基他们根本眼前的老人走进了一处不起眼的小屋门前。
“那位大人就在里面,我在外面守候,请二位进去便是。”伸手指向门前的老人如是说道。
而这在聂乌斯基眼里简直太反常了,倒像是有人布置的什么圈套,正当他迟疑的时候,却只见撒留乌斯一言不发便准备径直走进去,聂乌斯基想要提醒他其中可能有诈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只能硬着头皮和他一同走进了这小屋子里面。
而当他们看清楚房间里面正站着的人的时候,聂乌斯基和撒留乌斯都大吃一惊完全说不出话来。因为在屋子里面等待他们的并非是什么凶险的埋伏,而是一个肤色苍白的年轻人,体型如当年那样修长,可是相比起之前却憔悴了许多,那双曾经深邃毫无波动感的蓝色瞳孔在昏暗的烛光下犹如一潭死水。
一时激动的聂乌斯基良久方才定下神来细看眼前的他,这才发现站在他面前这个年轻人变化差得很多。
不再如同当初崛起于莫利亚时锋芒毕露,此刻的查士丁尼静静地站在他的面前,面带微笑,但是身上那种上位者的压迫感已经浑然天成,融为一体了。
在马其顿的一年征战,想必查士丁尼经历了许多也成长了许多?而在聂乌斯基看来,当初还带着一丝年轻人幼稚的查士丁尼现在他真的真的离领袖又更近了一步,而这样的人更值得他们用血肉与其共同去博取未来。
想都没有多想的瓦兰吉男人欣喜地冲上去,而查士丁尼也同样欣然地走上前去和对方彼此相拥,毫不避讳什么上下之分,因为聂乌斯基不仅仅是他的部下也是他筚路蓝缕的战友,是可以绝对信任的存在。
……
……
……
“查士丁尼大人,我们终于等到您回来了!”
“我在海上耽误了一段时间,在受到阿尔斯兰传递过来的消息之后我便立即日夜兼程赶了过来。为了防止不打草惊蛇,所以用这样的方式找你们过来。”
查士丁尼淡然的话语顿时令聂乌斯基的心情安顿了下来,显然莫利亚目前的局势查士丁尼已经了然于心,那么势必已经有了准备。
但是查士丁尼下面的话却一下子让他的心咯噔了一下,查士丁尼道:“所以莫利亚新军我并没有带过来,并且他们也无法过来增援。”
莫利亚新军,是跟随查士丁尼一路的精锐,聂乌斯基见识过他们的威力,那是他们绝对的王牌,但是现在他们却无法回来援救,这个消息一下子令他的心情沉重无比。
“那么提奥多尔亲王这一次仍然会慷慨地给予支持么?”撒留乌斯忽然开口问道。
“不,我想你们应该也能猜到了,这场叛乱背后的支持者,恐怕和他不无关系。”查士丁尼淡淡地说。
而这一点,聂乌斯基和撒留乌斯同时微微点头,他们并不诧异,反而觉得这更符合罗马帝国贵族行事的逻辑。
本身杜卡斯染指皇帝名号,便已经准备着手恢复旧日疆土,而莫利亚的位置无疑至关重要,而查士丁尼这样一个根本不在贵族家中的平民,又怎么可能容忍他继续占据一块富庶的领地。更不要说查士丁尼自身和前任皇帝穆兹菲乌斯还有着微妙的联系。或许穆兹菲乌斯要求杜卡斯兄弟给予查士丁尼封地和头衔仅仅是为了给他安排一条的出路,但是现在查士丁尼所立下的功业反而使得局势变得复杂起来。这种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自然不再是同盟,而是随时随地的生死之敌了。因此背后捅刀子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只不过杜卡斯家族一向是把这条准则贯彻的非常到底而已——如果有用极尽卑躬屈膝曲意逢迎,但是要没有用处,那便会一脚踹开毫不留情。
“我知道你们的顾虑,但我并非没有准备。”看出了聂乌斯基他们心中想的,查士丁尼随即也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他已经向纳夫普利翁借来了八百人,但是他还需要借助一股力量这样才能保证计划万无一失。
“比萨人,他们可靠吗?”听完了查士丁尼所说安排,聂乌斯基面有疑虑之色。这些意大利人里面不过一般人是职业士兵,更不要说意大利人的士气战斗力一向感人。
而查士丁尼则摇了摇头道:“他们并不是关键,最后计划能否成功还在于撒留乌斯你。我需要借助你的力量,无论你对我还是否有芥蒂。”
自从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出事之后,这位大公的亲卫队长便没有再和他多说一句话,显然是认为老公爵出事是查士丁尼的责任。
“阿纳斯塔修斯大公……他还好吗?”查士丁尼犹豫了许久还是问道,因为约柜碎片的原因,本已经年过七旬的老公爵当初能活下来便已经是奇迹了,而从病榻上康复完全是痴人说梦。
当话题落在了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时候,冷厉如刀的撒留乌斯竟然有些哽咽。
只见这名勇敢的武士突然单膝跪在了查士丁尼的面前,抽出了自己长剑递给他,
“大公现在和死了完全没有什么区别,我一直守在他的床前,只有几次他清醒了一点。而他唯一要命令我的,是向新的大公献上忠诚。莫利亚专制公亲卫队长撒留乌斯及麾下卫队任您驱驰,查士丁尼殿下。”
而查士丁尼也意外于阿纳斯塔修斯大公遗留下的嘱托,默然无语良久,走上前去接过了撒留乌斯手中的长剑用剑背轻轻敲打在他的肩膀上三下。
这本是西欧骑士的效忠礼仪,但是随着十字军东征也传播到了罗马这儿来,更不用说撒留乌斯和他骑兵本身就是当年曼努埃尔皇帝西式军改的产物。只不过查士丁尼和撒留乌斯之间没有那些所谓众多美德的维系,而仅有的是对这个国家的忠诚。
“我接受你的效忠。”
……
“那么下一步的计划呢,查士丁尼殿下?拉丁人已经在准备叛乱了,要是让他们先站稳脚跟一切可就糟糕了,或者可以先发制人?”聂乌斯基提议道,他早就想要主动出击却一直和掌管兵马的撒留乌斯有分歧,而查士丁尼来了后,一切问题便可以迎刃而解了。
然而他的提议却被查士丁尼直接否决掉了,“现在还不是时候,一旦调集军队恐怕拉丁人布置在周围的眼线很快便会察觉。进攻只会打草惊蛇,我来这里的另一个问题便是防止聂乌斯基大叔你鲁莽行事。”
“我可没有鲁莽行事。”瓦兰吉男人老脸一红,急道:“可那也不能继续这样让叛军步步蚕食,这样下去迟早会出大问题的。”
“下面才是我的计划——”查士丁尼平静地解释道。
“按照计划,我们必须拿下卡斯塔尼亚一带的那几座城堡。而前提是在惊动拉丁人援军抵达之前拿下。”卡斯塔尼亚位于他们控制的莫利亚地区和北边拉丁人控制区之间,是属于一群见风使舵桀骜不驯的拜占庭旧贵族的领地。他们曾经支持利奥斯格雷斯叛乱而被查士丁尼重罚一直怀恨在心,而此时此刻他们所在的地方便显得格外重要,只要拿下这里查士丁尼他们面对拉丁人叛军便会从容许多。
“可即便是有比萨人在城中内应,一旦一座城堡失守,另外的几座城堡的贵族必然会警惕起来。”这时,撒留乌斯一语道出了查士丁尼计划的漏洞,拿下一座城堡没有太大难度,但是一旦事成,势必会令其他几座城堡严阵以待,那么夺取它们的成功率也将大大缩小,最终还是陷入拉锯攻防。撒留乌斯跟随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多年,对老公爵当年参军征伐的故事如数家珍。奸细潜入里应外合关键在于出其不意,一旦没有一击致命令对面反应过来便再无机会可言。
而查士丁尼却依旧淡然,望着疑惑的撒留乌斯和聂乌斯基两人说道:
“所以这就必须让我们一起来给拉丁人他们演一场戏,而这场戏的主角不是我而是你。”
只见面带微笑的查士丁尼指向的人并非撒留乌斯而是聂乌斯基,而完全没有料到如此的瓦兰吉男人半晌才反应过来。
“什么?让我来演一出戏?”
第四十章 劫掠者横行
莫利亚的夏季,城郭的郊外,罗马的农民们正忙碌在自己的田地里挥洒着汗水。尽管这一年里,他们不仅要亲手将自己的儿子丈夫兄弟送上战场,还要缴纳不轻的赋税给米斯特拉斯,可是这些朴实的农民们却丝毫没有怨言。
而其中的原因也很简单,并非是因为他们从拉丁侵略者铁蹄下解放,而是因为他们终于拥有了一块属于他们自己的土地。没有普罗尼亚贵族再来巧取豪夺,也没有军区的长官巧立名目任意差使农兵当牛做马。即便税吏下乡手的税很重,但少了层层盘剥,农民们反而比往年家里的余粮要充裕许多。所以,莫利亚的乡间对这位新总督推行的新税法并没有反感,反而更加有干劲地到地里干活。
只见许多的自耕农正在不知疲倦地在田垄之中机械地重复着弯腰收割庄稼的动作,小心翼翼地收割着他们土地上成片成片的大麦然后装进村子里统一用来运粮食的几辆马。此刻的天气正是最闷热的时候,尤其是头顶上的日头照在人的头上好不烦人。以至于风中的麦香都似乎被蒸腾的一干二净,只有一股被烤焦了的味道。
晌午时分已经干了半天活的农民们终于得以休息一阵子,而他们村子里面的女人们也带着面包和一小杯葡萄酒来犒劳她们家中的顶梁柱。
于是明媚的天空之下,男人们坐在树荫下面享受着难得的一丝清凉,品尝着家里的吃食,彼此之间也打开了话匣子唠叨了起来。
“嘿,你们听说了吗?”
“什么事情啊?”
“米斯特拉斯成昨天出大事儿了!”
一提到米斯特拉斯,刚才还大声笑骂相互调侃的男人都闭上了嘴巴,不约而同地竖起了自己的耳朵听刚才说话的人继续说下去。
“米斯特拉斯,那儿又发生了什么?”见男人们如此煞有介事,一旁的女人们也不禁紧张了起来。
而那名男人干了一杯葡萄酒后方才故作神秘地说道:“是我一个在城里干活的兄弟那边听说过来的,昨天城里面的贵族们全都闹翻了。好几名贵族都被关了起来,而撒留乌斯大人更是负气出走直接带着军队离开了,差点就和城里的人打起来了。”
男人一边比划着一边说道,仿佛那天发生的事情都是他亲眼看见的一般,一下子便感染到了在场的其他人不由紧张担心了起来。
“撒留乌斯大人出走了,那城里面管事的便只有那个瓦兰吉蛮子喽!”唏嘘的村民们嘟囔道,这一年来掌管莫利亚卫戍的撒留乌斯不管是惩治不法的贵族还是剿灭山间海岛的盗贼都赢得许多市井小民的好感,更不用说同为莫利亚人,这些村民们更能接受他而非聂乌斯基这个北方来的野蛮人。
“可不是吗!这么一闹只怕咱们又要没有太平日子好过啦!”说话的人颇有些悲观主义,摇头叹息道。
这时一旁的同伴则不以为然道:“怕什么,查士丁尼大人都已经把拉丁人都给打跑了,好把这么多田地分给我们耕作,怎么能说是没有太平日子好过!”
“但愿吧,可是我听说就连城里的贵族们都已经快一年没有查士丁尼大人的消息了。”说到此处,所有人都不禁有些情绪失落了起来。对这位年轻军区总督,他们这些平头百姓一直都是奉若神明。他们之中不少人当初都是曾今见识过拉丁骑士的一骑当千,留下恐惧不亚于心中的屈辱。但是查士丁尼的出现却生生扭转了他们原本的认知,仅仅靠着千余人的力量便摧毁了亚该亚侯国和雅典公国两个拉丁人国家,这是何等的不可思议。现在他们想来都觉得这位新总督着实为他们莫利亚人狠狠出了一口恶气。这也是他们情愿将自己的子弟兵交到查士丁尼的手中远征马其顿的原因。
可是这之后,查士丁尼再也没有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这不得不让升斗小民们担惊受怕起来,不仅仅是忧心忡忡于年轻总督的安危,更忐忑他们自己的未来。
说到这里,本来还兴致勃勃的聊天一下子便冷淡了下来,村民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的干瞪眼也自觉无趣。
正当村民们准备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再下地干活的时候,突然间村口传来了紧张的号角声,立即让所有人的目光射向了村口。
那是有敌人入侵的警报!
怎么还会有人入侵者?!村民们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已经快炸裂耳膜的号角声却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只听恐惧的呼喊声正朝着这里传来,而后面则是奔走呼号拼命逃奔的村口守卫。
“是叛军!叛军杀过来了!”
丢盔卸甲的守卫话音刚落,“嗖——”的一声,一支锐利的弓箭划破了天空直接射中了他的后脑勺,当场毙命的守卫“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而白色的脑浆裹挟着鲜血涌了出来,顿时间吓坏了在场的所有人。
尖叫神哭喊声,而同样六神无主的男人们此时也只能强忍着恐惧催赶着老幼妇孺向村口的另一边逃去。
可是转瞬之间,气势汹汹的叛军便已经从村口杀了进来。
是北部贵族的纹饰,有人认出了来犯叛军的旗号,北边的一些莫利亚贵族一直以来对查士丁尼收拢土地的举措阳奉阴违,尤其查士丁尼不在的这段时间更是咄咄逼人地搞摩擦,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他们这一次竟然如此大张旗鼓地劫掠村庄。这绝对是赤裸裸的叛逆!
……
“杀——烧光这里的一切,一个活口也不留!让他们在地狱里面继续颤抖去吧。”马鞍上,一个男人狰狞地狂笑着。
正如村民所想的那样,北部贵族这一次公开地发动了叛乱,而给他们这样做底气的不仅有拉丁贵族的支持还有他们得知了撒留乌斯被放逐的消息,没有这样一个大威胁,叛军们立即便马不停蹄直扑过来。而第一步便是烧毁米斯特拉斯周围的所有村庄,让米斯特拉斯彻底失去补给而陷入孤立的围困之中。
只见在得到了贵族们的命令之后,叛军的骑兵们点燃起村庄一个个柴草堆,将本来富饶安宁的小村子一瞬间化为了一片火海。而这之后则是猎杀动物一般地对逃往村子外面的村民们进行大屠杀。贵族们毫无怜悯之心,因为在他们眼中这些村民连人都不是,居然敢和那个查士丁尼一样觊觎自己的土地和财富,真是罪该万死!
第四十一章 伏击与圈套(上)
刹那间,祥和的村镇变成了人间地狱,刚刚收获的庄稼上溅满了鲜血连同着周围的一切一同化为灰烬。
叛军们狞笑着追逐着慌乱的村民,从背后用自己的短矛将其挑杀,只需要轻轻一挥手便可以剜下一大块肉。
就在村民已经近乎的绝望的时候,又有一支军队出现在了这儿,而那面飘扬在风中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的黑狐战旗映入村民们的眼帘的一刻,不啻于看到了救世主横空出世,欣喜若狂。
这支军队正是由聂乌斯基所率领的米斯特拉斯的民兵,在得知了北方叛军的动作之后,这个瓦兰吉男人第一时间便做出了反应。
“嘿嘿嘿,就等着你出现呢!”为首的叛军贵族并没有意外聂乌斯基和他的人马出现在这里,而是压低着声音望着过来的米斯特拉斯民兵阴恻恻地笑着,似乎谋划着什么。
“冲垮他们,那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朝着眼前勃发怒火,贵族命令着他麾下的骑兵趁着米斯特拉斯民兵刚刚抵达立足未稳,一口气冲破对方的阵势。“给我扬起你们骑矛,奋勇冲去,没有了那只小狐狸这群乌合之众根本对我们无可奈何了!”
“将那个瓦兰吉人的头颅砍下来,我重重有赏!”
被头领的悬赏所激励,马上的骑兵们犹如打了鸡血一般一夹马肚子便朝着米斯特拉斯民兵扑了过来。只见骑兵之间阵势毫无章法可言,在他们看来武器简陋的民兵只需要他们一次冲锋便可以摧枯拉朽地粉碎一干二净。
叛军的骑兵都不是莫利亚人,而是北方塞尔维亚的移民,这些马上民族以骑射着称,是优秀的轻骑兵,会很受拜占庭贵族的青睐。以这种王牌打前阵,想要对付一些民兵在贵族们看来简直轻而易举。
可是事情却根本没有如这名贵族所料,眼看着他的骑兵就要接近,铁蹄践踏下去。但是前排的米斯特拉斯民兵却一点慌张也没有,反而非常地沉稳,阵型丝毫不乱。而且迎接骑兵的也不是长矛,而是民兵手中奇怪的铁制管状物,而下一秒另一只手里握着的火折子也点燃了管状物上引信。
“砰——”一身巨响,耀眼的火花和呛人的黑烟同时从黑管中喷射出来,而第一次见识到这种东西的塞尔维亚骑兵和他们的战马都吓了一大跳。受了惊吓的骏马高高地跳了起来根本不受骑手的指挥,也就使得下面柔软没有防护的腹部露在了米斯特拉斯民兵的面前。
“杀——”
抓准时机的第二排民兵们第一时间将手中的长戟刺了出去扎扎实实地贯穿了敌人战马的血肉,在刺击的同时他们还左右划拉开伤口令鲜血连带着马内脏一同涌了出来。
“啡——”
战马的悲鸣此起彼伏,措手不及的塞尔维亚骑兵的冲锋随即被打破,第一排的战马倒下带来的是灾难性的。因为轻敌而选择无序的阵型,结果便是连锁反应。倒下的战马血肉相撞连带着马上的骑兵也筋断骨折,而即便有骑术高超的骑兵纵马突入,推到戟兵身后手持突火管的民兵已经完成了第二次填装再一次给了塞尔维亚人一个满堂彩。
平静地指挥士兵,聂乌斯基面无表情地望着所发生的一切,对他而言仿佛这些都应该是理所当然的。这便是他近一年来被贵族们一直攻讦的练兵成果。
查士丁尼所制造出来的“新希腊火”优点是有稳定的产量,可是运用起来却一直难以形成真正希腊火那样大规模的杀伤,局限性太大。尤其是“突火管”,查士丁尼在和拉丁人的较量中尝试性使用了一次杀伤效果并不理想,反而是骑兵用它来惊吓敌人战马的时候非常好用。因此查士丁尼和聂乌斯基一同设计了刚才那样一套阵型,为的便是能够以最小代价来抵挡骑兵的冲锋。而这一套作战流程从头到尾所需要最重要便是军队的铁律,在什么时候射击,什么时候掩护,快速的填装,这些都不是迅速可以掌握的。这便是查士丁尼决定募兵集中训练的原因,现在看来经过近一年的调教,这一支军队已经初步有了雏形。
霎时间,塞尔维亚骑兵死伤惨重,因为是轻装的,因此在防护上这些骑兵并没有什么优势,一旦冲锋被打断陷入肉搏他们无疑是软弱的,只见溃不成军的骑兵轰然散开,朝着反方向遁去了。
“走,快走!”看见自己的军队死伤一片,叛军首领这下也傻了眼,急切地挥手,叫塞尔维亚人纷纷回来,他这次的目的只是为了把米斯特拉斯的军队从城里引出来就可以了。结果他太托大了竟然以为自己可以吃掉这支民兵部队,结果损失了这么多,这令贵族心里大为肉疼。
“该死的瓦兰吉人,他竟然还有这样邪门的玩意儿!”对突火管,这名贵族在拉丁人口中也有耳闻,可他一直却认为是无稽之谈。而现在却没想到自己结结实实吃了一个大亏。
“我们撤!”朝着身后的人马命令道,已经损失不少的叛军贵族丝毫没有恋战的意思,第一时间便命令军队后撤。
哼,给我等着!瓦兰吉人,你脑袋明天我一定会挂在城墙上让所有人来看看你滑稽的模样。
在心里面已经恶毒咒骂不知多少遍,叛军贵族扭头望向自己的身后,而聂乌斯基和他手下的米斯特拉斯民兵并没有继续追击。
“哼,是已经察觉了吗?呵呵,可惜已经迟了,在你过来的时候拉夫卡迪奥他们已经抄了你们后路直奔米斯特拉斯了。你把那么多人带出来,剩下的那些守军根本不堪一击。失去了米斯特拉斯,整个莫利亚迟早会到我们的手里。”阴恻恻地笑着,男人自信满满,准备等待另外两个同伴得手的消息。
可是就在这时,正前方一骑快马却突然朝这里赶来,似乎很是狼狈焦急。
“贝尼托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满脸血污的骑兵翻身下马上接不接下气地说道,刚说完便已经翻了白眼。
第四十二章 伏击与圈套(下)
就在贝托尼准备率领军队和盟友回合的时候,正前方一骑快马却突然朝这里赶来,似乎很是狼狈焦急。
来人一望见贝托尼便上接不接下气地说道,“贝尼托大人,不好了,不好了……”而还没有说完便已经翻了白眼晕了过去倒在地上。
“快把他救醒!”贝托尼看着昏厥过去的骑手脸色微变,他认识这名士兵,是自己的盟友拉夫卡迪奥身边跟随的传令兵。虽说是传令兵,但是据传言说,这个年轻人一向和拉夫卡迪奥关系暧昧,按理说若是没有大事情的话绝不会离开其左右。
此时他的出现令贝托尼的心下意识地咯噔了一下,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感觉瞬间萦绕在了他心底。
左右的人得令连忙下马查看晕了过去的传令兵情况,除了腿上中了一箭受了伤惊吓过度外而已并没有什么大碍。给晕过去的年轻人喂了一点水过了半晌,终于悠悠醒转了过来。
而他看见了眼前正查看他情况的大贵族贝托尼立即死死攥住了对方的战袍艰难地啜泣道:
“大事不妙了,贝托尼大人!”
见状的贝托尼微微皱眉,拽开了自己战袍,沉声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么慌张?慢慢说,把情况都告诉我。”已经预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经的贝托尼并没有乱了阵脚反而第一时间镇定了下来询问情况。
而青年虚弱地回答道:“我们去攻打米斯特拉斯半路上突然遭到埋伏了,我们根本抵挡不住,死伤惨重,拉夫卡迪奥大人派大军掩护我,我才拼命才杀了出去,求您快点去救拉夫卡迪奥大人!”
请求着贝托尼出兵营救,可是传令兵近乎哀求的话语落入贝托尼的耳中不啻晴天霹雳一般,他本来以为就算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也不过是攻城发生了什么意外,亦或是最坏的结果那便是出走的撒留乌斯又折返了过来。可是事情却并非他想的那样——对方似乎早就知道了他们要有所行动,所以不管是他劫掠村庄还是拉夫卡迪奥袭击米斯特拉斯,对方都早有准备。
突然想到了什么,勃然变色的贝托尼这下彻底坐不住了,拽住了传令兵的衣领喝问道:“伏击你们的人是谁?是撒留乌斯和他重甲骑兵吗?”忐忑地等待着对方的回答,贝托尼只希望不会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结果。
可是青年接下来的话却瞬间让他的心凉了半截——
“呃——并不是撒留乌斯,我们是在过一处陡崖的地方遭到偷袭的,那里根本没有骑兵铺展开的地方。而敌人早就埋伏在了山上利用地形打的我们措手不及,他们有很多弩箭手,对,那些士兵手中拿的是十字弩。”
冷静下来的传令兵回忆起之前的场景,尽管当时一片混乱,但是那铺天盖地的箭雨他还是记忆犹新的。
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脸色铁青的贝托尼猛地从传令兵的腿上将弩箭拔了出来。
根本没有心理准备的传令兵惨叫一声,伤口被二次撕裂的剧烈的疼痛令他这下连腰都直不起来更不要说开口了。
“啊~~~~~”牙缝里传来了痛苦的吼叫,而对此,贝托尼却并没有理会让人给他包扎,而是完全被手中的弩箭吸引了。
“是他们……果然是他们!怎么会是他们?”连说三声的男人喃喃自语,而他的身体此刻忍不住居然发抖起来。
“大人……”四下的部下们则完全不解地看着他们的领主一时间却又不敢搭话。
猛地回头,贝托尼用近乎咆哮的声音命令道:“所有人,立即回城!将所有无关的辎重全部就地抛弃立即撤退!”
立即撤退?所有人都不解地望着他们的领主,为什么要立即撤退?还要放弃辎重,他们这次的损失可不小,这样无功而返谁也无法接受更不用说友军此刻正陷入在包围圈之中,他们怎么能就这样袖手旁观呢!
年轻的传令兵听到了贝托尼下达的这匪夷所思的命令也顾不上疼痛急道:“贝托尼大人,您这是——拉夫卡迪奥大人还等着我们去救他们啊!”
青年又一次一把拽住了贝托尼的战袍边角,可是这一次他的手刚一触碰到袍子便被贝托尼狠狠地一脚踹到了一边。
“蠢材,你难道眼睛瞎了吗?这些弩箭哪里是莫利亚出产的!只有意大利人才会大量配备这种弩箭。”贝托尼恶狠狠地吼道,“所以伏击我们的这一次不止有米斯特拉斯的人,还有那些该死的比萨人!”
眼睛毒辣的贝托尼一眼便认出了射中传令兵的弩箭是比萨海军特有的脚蹬十字弩使用的样式,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一直保持中立的纳夫普利翁这一次再一次倒向了查士丁尼的那一边。他本以为有拉丁人在自己背后撑腰,只会做做生意的比萨人怎么也会掂量掂量利害关系。可不曾想对方竟然亲自插手这场内战,主动派兵过来发起突然袭击。
可是这并不是最要命的,而是此刻在贝托尼和拉夫卡迪奥的城堡之中正有一支比萨商队正在交付粮食物资。可现在的局面下,这根本就等于主动将敌人手中的刀送到自己的心脏前。所以管不得许多的男人哪里还有工夫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他立即命令麾下的军队以最快的速度返回自己的领地。
贝托尼麾下的贵族们收到命令不敢在说什么,他们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原本是他们去偷袭别人,可现在自己的老巢却恐怕已经被人给端掉了。卸下辎重和战利品,贵族军立即朝着自己大本营的方向急行军而去,而地上本来过来求救的传令兵失魂落魄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友军将他弃之不顾扬长而去,望着扬起的尘土,年轻人的眼中只有绝望……
“大人,我们应该从这条路走才对啊!”临时改变行军方向,贝托尼没有选择路程平坦相对安全的大路,而是让军队改走一条崎岖的山路,虽然路程少了将近一半,但是这种地方一旦有敌军埋伏那可就糟了。
正当诸将困惑不解的时候,贝托尼却冷笑道:“哼,你们以为敌人就意识不到这一点吗?聂乌斯基当时故意不做追击,根本就是料到我会得到消息折返回城。所以一切都是圈套,只怕现在这个时候在大路上撒留乌斯和他骑兵已经在那儿等我们自投罗网了。而我们从这条山路返回,重装骑兵根本无法在山地作战,他们还要赶来我手底下的塞尔维亚骑兵就可以让他们全在这里死无葬身之地。”
“大人英明!”听贝托尼这么一番话,其他小贵族们纷纷点头认可,恭恭敬敬地称贺道。而一路行军的叛军此刻也终于进入了山口之中。
……
……
……
层层叠叠的山峦,遥望过去,明明目的地就在眼前可是崎岖的山路坑坑洼洼,却不是一条好走的路。光秃秃的峭壁上一点绿色也没有,每一处陡崖几乎都是九十度,也难怪莫利亚叛军宁远选择这条路。但是在山谷之中,查士丁尼早却已经埋伏在这里等待着叛军的到来,而果然不出他所料,敌人果然乖乖地按照他的设想选择了这条路。他的身后,全副武装的重甲骑兵由撒留乌斯率领跟随在其后埋伏在山坡的一侧,只是奇怪的是这些骑兵们虽然穿戴着一套骑兵甲却将臂甲和铁靴全部卸下,并且他们也没有战马相随,手中只有一杆骑枪以及身边佩戴着近身格斗使用的短兵器。
“他们终于来了……”
喃喃自语道的查士丁尼望着蜿蜒曲折的叛军距离他们越来越近,步行的重甲骑兵们俯下身子压低自己的身形一刻也不敢大深呼吸生怕被下方的敌人发现。尽管敌人已经进入了埋伏的范围,可是查士丁尼却如临大敌,对方并没有丝毫麻痹大意,道路两侧是塞尔维亚骑兵来保护步兵不被攻击,孱弱受伤的士兵被安排在后面随时可以放弃他们。可以说这样的列阵没有任何的问题。
但是这正中查士丁尼的下怀,当叛军进入查士丁尼为他们准备好的伏击圈后,只听——
“轰”的一声巨响,在叛军的人从中传来了一声剧烈的爆炸声,而紧接着更多爆炸此起彼伏令措手不及的贵族叛军阵脚大乱。
而这正是查士丁尼为他们准备的第二份礼物——地雷。
虽然是仿制的早期地雷,构造比较简单,查士丁尼也没有胆量用铁皮做实验所以使用的是石头做的外壳,内装火药,而这种地雷插入引信后密封埋于地下当敌人接近时,只要山上的人引信发火,便可以引爆地雷。这种土地雷制作前世自己跟曾经是军人的爷爷学过,如果没有调整好角度和火药比例威力其实并不大。但是这对初次遭遇这些东西的西方人而言已经足以令他们方寸大乱了。
而趁着这个时候,查士丁尼也占了起来,手里也握着一杆骑兵使用的长枪高举着,大声疾呼道:
“以帝国之名,万岁!”只见将手臂展开平举着长枪率先冲下了山坡,而他的身后,在雄浑的号声之中,以横线为组成阵型,所有骑兵也跟着查士丁尼一起小跑着冲下了山崖,并迅速阵列为若干个大横队再发起冲锋的同时握着手中的长枪一直保持着平举的动作。
“杀——”
在冲下山崖一半的时候,所有人在查士丁尼的命令下加快了脚步,而直到整个时候阵脚大乱的叛军方才发现了陡峭的山崖峭壁冲下来的伏兵。
“什么?这是……?”
马上的贝托尼惊愕的完全说不出话来,他还是头一次看见有人使用这样疯狂的战术——
骑兵居然主动下马步战并且使用的是马上的骑槊,这太疯狂了,从未有人这样做过,可是当贝托尼和他麾下的军队们看着那如林的长枪或作一面锋利的坚墙向他们撞过来的时候,恐惧瞬间压了过来令他们颤抖不已。
而这样的布阵方式查士丁尼自己也觉得疯狂至极,而这也只可能存在于少量精锐部队的身上,毕竟这种操练方式后,不仅仅是对战术的执行力苛求更要让每一个人对自己的同伴绝对信任。当重甲骑兵们铺开长枪的那一刻,他们的眼中时间便只有正前方,而侧翼便全部属于他们的队友。
“放箭,放箭,射杀他们!”看着伏击自己的这支军队越来越近,贝托尼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自己的弓箭手,可是他这才发现两侧骑兵完完全全已经把射手的视野给挡的结结实实了,想要阻拦对方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抵挡。最先从爆炸的混乱中恢复过来的塞尔维亚骑兵立即做出了反应迎向了冲向他们的步行骑兵。
整支重甲骑兵连队才不过两三百人,他们有这个自信足以对付得了这些连马都没有的家伙。
“来啊,轮到你们来吃吃苦头了。”塞尔维亚骑兵的气焰依旧十分嚣张,他们将原本的后队转向前队,排开阵型组成了新月形的弧形阵,而贝托尼更是亲自持剑压阵,他不断地告诉自己这些敌人才不过两三百人连自己的三分之一都没有根本不足为虑
但是他忽略了查士丁尼身后的那些重甲骑兵的身份,他们可是经验老道的骑兵,所经历的战争比这残酷不知有多少,他们又怎能轻易就被解决。
只见一条黑压压的“冲锋线”下,莫利亚步行骑兵们以四个中队的阵型突进。他们一排一排展开,最前方的人长枪举在腰间高度,而后一排便聚到了肩部高度,而后面则平举过头顶,浑身重甲的他们连带着自己的体重裹挟着惊人的势能犹如一把巨大无比的钉头锤狠狠地砸在了叛军的阵列上,将其瞬间撕裂了了开来。
霎时间,一片血雨挥洒,人仰马翻的塞尔维亚骑兵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便连人带马被扎了好几个血洞,死伤大半。
第四十三章 毁灭性的打击
血泊之中塞尔维亚骑兵伏尸遍地,第一轮冲击查士丁尼便直接废掉了叛军引以为傲的倚仗。骑兵步战并非没有,比如十字军骑士当年攻入圣地的时候便在攻城陷阵时给撒拉逊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是如同查士丁尼这般用马上两米长的骑枪来当武器发起冲锋却是遭遇埋伏的叛军们前所未见。
而同样这对查士丁尼而言也是冒险无奈的一举,只有这样摧毁敌人的主力,在城堡里的比萨内应才能以最小代价将之攻陷。
后世意大利战争之中,法军的宪兵骑士曾经遭遇瑞士人的袭击,而配合他们作战的德意志雇佣兵不堪一击溃散,无奈的精锐骑兵们只好手持骑墙组成枪阵与之搏杀,尽管最终还是失败了但是至少证明了这种战术的可行性。更不用说眼前这些叛军不过是乌合之众而已,所以查士丁尼才会选择博上一把。
“突击!”查士丁尼高声疾呼,只见长枪如林的军阵突入过去,重新组成了整齐队列朝着慌乱的叛军再一次发起冲击,这个时候如果把这支军队比作是一支长矛的话,那么查士丁尼便是矛尖,杀伤最大但是也最容易折断。
只见敌人鲜血溅满了查士丁尼的征袍,几次三番锋利的兵刃便要落在他的身上,可查士丁尼却毫不在意而是与挥舞着刀剑冲上来的敌人厮杀在一处。
“密集阵列不要散开,给我压住敌人!”
在查士丁尼的命令下,骑兵们组成的枪阵死死地咬住叛军让其寸步难移。而这时候地形的优势也渐渐显露出来,被挤在很小一片空间的叛军彼此都靠得很近,几乎是所有人都膝盖抵膝盖,连弯下腰都根本做不到。而这正是查士丁尼所需要的效果,把敌人的弓箭手围在他们中间,就算对方想也根本做不到放箭去射。只要这样,战场的主动权便牢牢攥在自己的手中。
“该死的!”
另一边,被打的措手不及的贝托尼此刻又惊又怒,他根本没有预料到对方会这么疯狂!指挥这支军队简直就是一个疯子。地面上被血水浸透的道路已经变成了一滩烂泥,贝托尼受惊的马儿也绊了一下,蹄子打滑,差一点令他滚落马鞍,幸亏最后人马维持了平衡。
但是也正是这一个趔趄,让贝托尼不经意间看见了一张令他浑身颤抖的面孔。
是查士丁尼!他怎么会出现在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马其顿之战后就没了音信吗?吓得魂飞魄散的贝托尼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现在回想起来这样疯子一样的战术除了那只莫利亚的小狐狸之外还有别人能做到吗?
已经顾不上思考查士丁尼为什么会出现在在这里,贝托尼的眼睛里掠过深深的怨毒,此刻的他只想着要杀了查士丁尼,在他看来只要那只莫利亚的小狐狸死了这场战斗他就还没有输掉!
贝托尼已经陷入疯狂,根本不顾周围的部下拼命劝阻,命令着自己的军团迎面扑向查士丁尼和他军队。他准备以自己人数上的优势来扭转颓势,可是这样也令他彻底失去了最后撤退的机会。
此时查士丁尼已经完成了最后的布置,步行骑兵们组成的枪阵已经堵死了狭小的山路,使得最后的战斗成为勇武坚毅的最后比拼。
而面对两面夹击,叛军已经慌张起来,尤其是后方布置的老弱病残,他们仅仅刚一接触便立即转过身去根本没有恋战的意思。故意让出一块缺口,查士丁尼选择让这些已经丧失战斗力的叛军离开,令敌人的侧翼彻底暴露了出来。查士丁尼举起手里的长枪,呐喊道:“莫利亚万岁!”而身后的众人也高声应和。矛头阵形飞射而出,发出钢铁交错的尖啸,泥泞的土地上溅起的污泥与犀利的兵刃一同融汇血光。
所有人都在同时加速冲锋保持着彼此的距离,并在最后关头放平枪杆,用手里的雕花骑枪刺穿了一个穿着皮甲的敌人胸膛,由于拜占庭骑兵使用的枪杆并不是容易随即断裂的拉丁人款式,因此刹那间骑枪继续发力又刺穿了下一个人的躯体。而叛军这时也终于拿出了决一死战的架势出来,只见他们踏着同伴的尸体手持着盾牌顶着长枪穿过他们的躯干四周抡起斧子劈向面前的重甲骑士。
然而查士丁尼却早已经料到了敌人会这样做,早已经做好准备的他立即一声令下:
“前列弃枪!”
话音一落,与查士丁尼同列一排的重甲骑兵们同时抛下了自己进攻使用的长枪,而目睹着奇怪情景的叛军正恍惚之间,沉重的狮蛮锤便砰然击中他们的盾牌。这种沉重的破甲武器砸的猝不及防的叛军敢死队手臂都被震麻痹了,而身前飞扑过来的步行重甲骑兵,已经迫近过来将手里的短剑刺向每一个经过的莫利亚叛军。瞬间娇艳的血之花在叛军战阵之中尽情绽放开来。查士丁尼灵活地在密集枪阵之中腾挪,本人活如死亡的使者,剑到之处,手折头断,盾牌粉碎——
而叛军则死死地被后两排的长枪死死限制住根本无法抵挡,对面的攻击距离足足是他们的两倍,这已经不是战斗了,而是一场屠杀。越来越多的叛军士兵倒下了,而伤亡比例的上升终于使得他们的士气难以支撑下去。第一个士兵丢下兵器溃逃,紧接着是第二个,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如山倒的颓势再也无法返回。
看着这一幕的贝托尼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恐惧,但是当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走上了穷途末路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被逼上了悬崖边缘。而查士丁尼则在毫不留情地拉紧他给敌人脖子上挂好的绞索,毫不留情地指挥着他的军队犹如长枪穿透南瓜一般击溃叛军的部队,这一刻全身上下溅满了鲜血的重甲骑士们个个都像咆哮的钢甲恶魔……
第四十四章 尾声
山谷崎岖的道路上到处都是尸体,经过了一场恶战之后死伤枕籍的叛军全军覆没,就连领主贝托尼本人也在混战之中死于非命。而一片死寂的山谷之中,浑身浴血的查士丁尼和他部下们都已经筋疲力竭。他们终于获得胜利,击溃了所有敌人,而此刻他们手中武器和身上的盔甲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如果不是事先设下埋伏再加上突然袭击,只怕他们这点人早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但饶是如此,此战下来查士丁尼还是觉得死伤惨重,就连他本人左手手腕处也挨了一箭,如果不是有锁子甲保护只怕他也成了残废。
而撒留乌斯摘下了头盔仍然有条不紊地清点着伤亡一丝不苟,
“总共三十人战死,十个人重伤,不过好在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撒留乌斯不带感情地说道,将战场上他们的损失报告给查士丁尼。此战他们总共歼灭了敌人将近四百人,虽说对方逃掉了大半,但是那些不过是一些乌合之众,叛军的主力以及首脑人物一个也没有逃掉。而这时,山口处又传来了人马声,令所有在场已经筋疲力竭的人都不由下意识地心猛地一紧。
若是再有敌人的话他们这些已经累得拿不动武器的人恐怕真的就要凶多吉少了。而当他们看清来的人后,所有人都不由送了一口气,并不是叛军,而是赶过来接应的聂乌斯基。在查士丁尼的命令下,他带领着米斯特拉斯民兵一直守在山口外面俘虏了剩余逃散的叛军溃兵。
而当进入山谷之中的时候,聂乌斯基彻底被眼前的情景所震撼了。
北方叛乱的贵族虽然国模看起来不大,但是背地里已经积蓄了不小的实力,得到了拉丁人的支持本应该是不小的强敌。但是,这些曾经洗劫了多处集镇,不可一世的家伙,却在一个上午内,就遭到了查士丁尼彻底歼灭。
此刻,聂乌斯基带着后续的军队到来,但他们只有打扫战场、收拾战利品的份儿了,而民兵们也目瞪口呆于自己所看到的情景。半晌方才反应过来争先恐后的脱下披着铠甲的叛军装备,扛着自己觉得趁手长柄武器,满地拾取缴获的战利品,兴奋地欢呼雀跃起来。他们终于狠狠出了一口恶气,这段时间以来他们被自己家乡的亲朋们背后不知捅了多少次脊梁骨,被冠名以懦夫的名号。而今天,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终于伏法,虽然不是他们亲自手刃,但是其中喜悦和舒畅不言而喻。
士兵们此刻望着山坡上站着的那个年轻人,宛如仰望着神明一般,充满了敬畏和崇拜。不知下方是谁最先大喊:
“查士丁尼,万岁!”
紧接着整个山谷中便充斥着士兵们山呼万岁的呐喊声,直冲谷口响彻云霄。
而查士丁尼平静地望着自己的眼前,等待着士兵们的欢呼声渐渐平息下来,手中的长剑高举过头顶,只听他大声地高呼道:“将士们,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你们太渴望一场胜利去洗刷你们的耻辱了。因为我们都曾经为同一个事情所骄傲着,那就是我们都是罗马帝国的军人。我们追随着罗马皇帝去对抗异教徒和异端。我们生而伟大,在拉丁人来到圣地前,是我们抵挡住了撒拉逊人,突厥人,佩涅格人!无数异族在君士坦丁堡折戟成沙,但是我们却遭到了盟友的背叛!拉丁人奴役我们的人民瓜分我们的土地,称呼我们为希腊人想要让我们沉沦下去遗忘掉屈辱接受自己的无能。但是从现在起,一切将不复返了,我们要将鹰旗重新插在君士坦丁堡的城头,要让帝国军队再一次回到它昔日的荣耀。帝国的雄鹰们,请追随我吧!我们将驰扬在莫利亚,在伊庇鲁斯,在马其顿,在特拉比松,让鹰旗的光辉照耀在基督所保佑的所有地方上。你们不必为我而战,你们是在为帝国而战,为你们自己而战!帝国万岁!”
“帝国万岁!”
振臂一呼,所有的罗马士兵也纷纷呐喊道,这种前所未有的热情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他们的身上,原本日渐冷却的一腔热血再一次沸腾了起来。
查士丁尼默默地望着眼前的一切百感交集,忽然眼前一黑,一个踉跄便要从山坡上摔了下去,所幸的是一旁的撒留乌斯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
“查士丁尼大人,您没事吧?”
望着形容枯槁精疲力竭的查士丁尼,撒留乌斯不禁担心道,毕竟查士丁尼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合过眼了,更不用说经历了一场恶战之后,他的里里外外只怕是真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但虚弱的查士丁尼却摇了摇头强露欢颜道:“放心吧,我只是有些累了而已,放我在这里歇息歇息就可以了。你和聂乌斯基现在立即前往卡斯塔尼亚,比萨人这个时候应该也已经动手了,快去接应他们。”
以比萨商队安插的少量内应想要拿些那几座城堡还是有许多困难的,但是若是城中的守军得知自己一方的主力已经全军覆没,而领主也身首异处的话,那么剩下的便可以传檄而定了。
“要记住,一占领卡斯塔尼亚一带的城堡便立即整修防御工事,这里的消息最慢不超过三天便会传到雅典传到科林斯,到时候那些蠢蠢欲动的拉丁贵族们必然会动歪心思。但我们现在还要争取时间……明白了吗?”
“明白了。”聂乌斯基和撒留乌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他们对眼前这个比他们小的年轻人的命令没有任何怀疑绝对新人们。既然查士丁尼让他们这么做,必然有这么做的道理。聂乌斯基和撒留乌斯立即引兵准备动身,留下了部分士兵保护查士丁尼的安全,而其余的人放下了正在收集的战利品立即急行军准备前往卡斯塔尼亚彻底将莫利亚上最后的叛军残余消灭。
第四十五章 叛乱初平
“杀——”
卡斯塔尼亚的城堡之中,激战已经进入白热化。潜入城中的热那亚人四处放火,使得火光滔天,滚滚黑烟将太阳都完全吞没。精锐的比萨水手伪装成马夫商贩,而他们的兵器则藏在货物之中,但正午时分一到,他们便突然杀出,打的城中守军措手不及。
主力不在,城堡里面顿时陷入大乱,尤其大火点燃了民居,使得城中的百姓死伤一片,哀鸿遍野。但是当比萨军队进攻城门的时候却还是陷入了苦战。如此紧要的地方,城堡守军一直安排着精锐防御,而没有穿戴盔甲的比萨人试探性的强攻便立即被击退了。这种情况下贸然进攻他们只会被射成筛子,但是这样焦灼的情景使得比萨人不禁有些急躁起来。按照约定,这个时候希腊人也该和他们一块行动了,但是直到现在,城外一点动静也没有。
“该死的,我们都已经动手了,希腊人还在干什么?这么大的动静他们也该看见了吧!”从猛烈的箭雨中退下的比萨人大声咒骂道。
这个时候,城堡里越来越多的武装起来的民团加入战斗,他们手持弓箭和短剑攻击街道四周的热那亚人,而不熟悉地形的比萨海军死伤惨重。
而城里,守军的骑兵也在开始集结。
“我们冲入去,把卑鄙无耻的比萨人全部践踏为肉泥!”
“杀!”所有的骑兵在得令后,手中起了锋利的长剑,争先恐后地发起了冲锋想要一举击溃城内的比萨人。
但是当这些骑兵们冲入街道后才发现,大大小小的货车横七竖八的挡在了他们面前。而以之为掩护的比萨水手们早已经等候多时。踏张十字弩早已经填装好了破甲箭对准了对情况一脸茫然的骑手们。扣动扳机,而接下来无数根箭将猝不及防的骑兵们连人带马贯穿。人马悲叫声瞬间响起,非死即伤的骑手们,翻滚在地,即便是没有当场被射杀他们也完全没有了战斗力。
见一举消灭了对方的骑兵,比萨水手们举着短剑,冲了上去,一看见还有漏网之鱼便扑上来将骑手杀死。带上骑兵的头盔拿起骑兵的盾牌,比萨人再一次朝着城堡城门发起了进攻。
这边,城内又重新组织起百余民兵战团,可是他们本是配合骑兵作战的,然而随着骑兵全军覆没,他们的士气也轰然崩溃,顺着城墙边胡乱逃跑根本不敢与比萨水手交锋。
那么现在唯一值得忌惮的便只有城墙边的守军了,比萨人重新组织起新一轮的进攻。这一次他们换上了防护用的皮甲,用运粮车作为掩护缓缓逼近城墙上的敌军。但是才不过行进到一半,城墙守军便主动发起进攻,以悍不畏死的气势奋勇搏杀,硬生生地把比萨人逼了回来。无奈之下,比萨人只好暂时又退了下来,眼睁睁看着敌人继续固守。
比萨人的损失异常惨重:三十七名水手丧命,还有数十人受伤,而这座城堡里面他们总共只有一百五十人,已经死伤过半了。一面进攻一面还要提防周围的民团从民居中出现发起袭击。
比萨人这下彻底杀红了眼,弩箭手神经质地死死盯住周围一切风吹草动,看到平民想都不想便直接射杀。
死亡的恐怖在这一刻淹没了整个城堡内外,比萨人还在与守军对峙着。对不知道叛军主力已经被查士丁尼消灭的他们而言,时间度过一分一秒都是致命的,因为今天的战斗不能城破的话,等待他们的便是必然丧命的结局。所以再大的伤亡这一次他们也不管不顾了,在死亡的威胁下,这些意大利水手们爆发除了惊人的坚韧,再一次发起了进攻。
血腥的攻城战里,战死战伤,双方的损失都不计其数,而比萨人已经不再试探着起了几次小的攻击了,而是直接推着货车作为移动的防御工事发起了冲锋。而另一边,城头守军则用弩炮将比萨人的货车洞穿砸毁。而同样,在货车后面的比萨水手们也用十字弩还击,刹那间,惨叫声和血肉贯穿的声音此起彼伏。不一会儿,城墙上下便都堆积起了双方士兵的尸体。
“援军什么时候来啊!在这样下去我们真的撑不住了!”士气已经在消沉,可是任凭比萨人如何拼命进攻,城墙却迟迟没有被他们拿下。
正当比萨水手们近乎绝望面临着四面八方敌军包围他们就要全军覆没的时候,突然城楼上的守军的攻击忽然停顿了下来。
只听有人高声喊道:“有军队在靠近这里!”
“是贝托尼大人他们吗?!太好了,他们终于来了!”城内的守军这个时候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他们远远看到了属于他们的旗号兴奋地喊了起来,立即将吊桥放下,把城门打开,准备和主力一同将城内最后的比萨人全部消灭。
可是当他们把吊桥放下,城门大开,城外的军队越来越近的时候,城墙上最上面观望的士兵却发现了有什么不对。
“不对,那不是我们的人。他们不是贝托尼大人的军队!快,快把吊桥拉回来。”城堡的守军这才发现当先的骑兵并不是他们的塞尔维亚骑兵,而是身披重甲的铁骑。吓得魂飞魄散的他们连忙想要将城门关上,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由撒留乌斯所指挥的具装骑兵突然开始加速,而一马当先的他挥舞着手里的长剑一剑斩断了吊桥上的绳索,而紧接着便驾着战马撞开了正要合拢的城门。
“骑兵突击!”在撒留乌斯的高声疾呼中,铁蹄滚滚而来,刹那间便将城堡内叛军最后的防御彻底撕碎。而再也没有勇气继续抵抗的城堡守军一哄而散,哭爹喊娘地丢盔卸甲,再也没有任何斗志。犹如泄洪一般,黑压压的重骑兵杀入城内,而赤色旗面的黑狐战旗也在这一刻插在了城堡的城头。
卡斯塔尼亚——城破!
第四十六章 逆流再起
1207年,莫利亚北部罗马帝国最后不服从的割据贵族彻底被剿灭,两大贵族的人头被挂在米斯特拉斯的城头。而他们的领地也被查士丁尼剥夺,成为了军区驻屯。而这不仅意味着查士丁尼真正控制了整个莫利亚,也意味着科林斯雅典一带残余贵族的领地现在彻底和查士丁尼的控制范围直接接壤。
第一时间知道这个消息的拉丁贵族无不震恐,查士丁尼两战成名,对他们而言早已经是心中抹不去的阴影。在大败亏输之后他们选择了割地臣服放弃了莫利亚大部分地区,龟缩在科林斯和雅典一带修建的城堡中。这之前,他们中间至少还有着缓冲地带,拉丁贵族们甚至不需要向查士丁尼定期纳贡,可以继续逍遥自在当一方土皇帝。但是现在局势却完全被打破了,不知不觉间,查士丁尼已经变成了一个庞然大物,贪婪将莫利亚土地上的一切吞进肚里。割据的普罗尼埃军阀已经成为了这样凄惨的下场,拉丁贵族也不禁心有戚戚,兔死狐悲,说不定对方下一个目标就是他们。
此时,科林斯城中,亚该亚侯国各个城堡的贵族和骑士们都齐聚一堂。在雅典之战结束之后,还是第一次贵族们来的这么整齐。只不过他们并不是为了过来见他们的领主查理·查普利特侯爵的,而是为了一起商量目前局势的对策。台上的御座上,年方十三的查理侯爵仍然稚气未脱,局促地看着眼前其他闹哄哄的贵族们,而自己犹如一件摆设没有任何人在意自己的存在。
忽然,贵族们嘈杂的讨论声平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将目光对准了同一个地方,正是查理侯爵所在的御座。而那么多人盯着自己,一下子让年轻的侯爵紧张了起来呼吸也瞬间变得不顺畅。
可是贵族们却并是在看着他,而是查理查普利特身后的男人。
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在这时忽然响起——
“好久不见,今天我想诸位都应该来了吧!”
“我们都来了,塞纳阁下……不,宫相大人。”
所有亚该亚的贵族们都恭恭敬敬地向眼前的男人行礼道,而此刻站在御座后面缓缓走出的男人正是当初救下查理查普利特的塞纳子爵。而如今的他已经成为了新的科林斯伯爵亚该亚宫相,执掌整个亚该亚侯国的实际大权。正因如此,在所有贵族们看来他们效忠的对象才不是御座上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而是眼前这位塞纳伯爵。
塞纳伯爵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人们,微微点了点头,道:“那很好,我想在座的诸位来到这里应该已经明白了我请大家一起来商议的是什么事情了吧?”
台下一片死寂,但是贵族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每一个人的眼神却都是一样的。
而塞纳伯爵缓缓地说道:“没错,今天我们商议的事情是对付那只狐狸,那只给我们带来无限麻烦和噩梦的狐狸。查士丁尼,他回来了!”
男人的话音一落,顿时下方的贵族们之中便又嘈杂声响起,而每一个人都脸色铁青,因为他们要么参加过阿尔菲奥斯河之战要么参加过雅典会战,都曾经惨败在查士丁尼的手中。莫利亚的小狐狸,这些法国贵族们如此称呼查士丁尼,心中充满畏惧和痛恨。而好不容易他们听说这只小狐狸离开了莫利亚前往马其顿不知所踪,终于松了一口气的他们得以活跃起来重新将自己放弃的封地蚕食回来。可是现在,他们却突然听说查士丁尼回来了,并且一回来便将他们暗地里的盟友,贝托尼和拉夫卡迪奥连个普罗尼埃军阀给消灭了。如此的威胁和震撼都让拉丁贵族们心有惴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而塞纳伯爵静静地等待着西方贵族们骚动直到平息,方才开口继续道:“没错,这个消息确定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而查士丁尼的到来,目标绝不是那两个希腊军阀,至于他为了什么,我想在座的诸位应该都心知肚明。”
“可是宫相大人,我们已经臣服于他了,他还想要什么?”一名贵族不解地说道,自从他们臣服以来,已经十分恭顺不敢越雷池一步,已经完全是,莫利亚的附庸,查士丁尼究竟还想干什么。
而塞纳伯爵淡淡地回答:“还想要什么?这只狐狸早已经露出了他的獠牙——当然是我们的所有。在莫利亚,原本臣服于他的希腊贵族们都被其剥夺了领地。诸位,连同为一体的希腊贵族的下场尚且如此,你们觉得查士丁尼会放过我们吗?”
此言一出,顿时间满座哗然——
剥夺领地?!查士丁尼居然会这么做!听闻对方走出如此事情的拉丁贵族不寒而栗,不远千里的他们来到这里为的正是一块封地可以让子孙后世继承下去。而查士丁尼连这都不给他们,听闻这个消息的拉丁贵族们不由愤怒起来,更有甚者对查士丁尼大声咒骂。
“诸位,现在可不是我们像没头苍蝇一般冲动行事,如果这个时候查士丁尼率兵压境的话,我们该怎么办,这才是我们应该关心的。”压下了其他贵族愤怒的声音,塞纳伯爵提醒道。而他的话音落入每个人耳中都让亚该亚的贵族们不禁思索,要是那只小狐狸真的要对他们动手,难不成只能坐以待毙了吗?
顿时,议事大厅又变得鸦雀无声,塞纳伯爵的话的确直接抵到他们的死穴。就算他们义愤填膺又如何,他们不过是查士丁尼的手下败将,即便是起兵反抗也是重复一遍失败罢了。情绪瞬间低落的贵族们都不说话,即便是有欲言又止的,可是明显也是心里面没有什么底气。
就在这时,塞纳伯爵幽幽的话音却在大厅之上人们的头顶盘旋,“我们费尽千辛万苦才踏上这片土地,究竟为的是什么,诸位比我要清楚的多。而现在我们手中唯一拥有的便只有我们的土地,对我们而言除非我们死了,否则的话谁也不能夺走它。”
轻不可闻的话语落入亚该亚贵族们的耳中,却犹如千钧之重,所有的人都下意识地颔首。是啊,已经是第四次东征了,他们加入十字军有多少虔诚呢?只有对财富和领地的渴望罢了,但对二者的执念,他们绝不比狂热信徒要差。
这一刻,塞纳伯爵抽出了长剑,放在面前的桌子上,锋利的剑刃闪着寒光。“查士丁尼他当然可以拿走我们的封地,但是我会拿这个跟他谈判。你们呢?”
被情绪感染到的贵族们也在这时高声附和,纷纷表示同意,他们或随之呐喊,或握拳拍桌,纷纷抽出佩剑。
“我们跟随您的脚步,塞纳大人!”
“我们跟随您的脚步,塞纳大人!”
一股新的逆流在这时集结,汇集到一处化作惊涛骇浪。
第四十七章 决战前夕
“用我们的剑犁取我们的土地!让希腊人知道我们的决心。我们在雅典的盟友也将不日南下帮助我们,他们请来了塞萨洛尼卡的国王孟斐拉的亚历山大。只要我们合兵一处,就是希腊人的死期!”塞纳伯爵将另一个消息告诉了在座的贵族们,令所有人精神一振。
孟斐拉的亚历山大,他伯父可是第四次十字军东征的领袖,他居然也来到了莫利亚。但随即他们便恍然了,因为传说正是查士丁尼在马其顿战场上击杀了博尼法斯侯爵。看样子这下新仇旧恨全都来齐了,而若是再有亚历山大麾下一万生力军加入,所有人不禁更加有了胜利把握。
“我们跟随您的脚步,塞纳大人!”
“是我们报仇雪恨的时候了!”
“让他们付出代价吧!莫利亚迟早还是我们的。”
在得知了将会还有盟友加入他们对抗查士丁尼的战争,拉丁贵族们的底气更足了,他们高声附和,纷纷表示同意,他们或随之呐喊,或握拳拍桌,纷纷抽出佩剑。
……
当群情激昂的贵族们纷纷回自己的领地征召军队准备作战后,议事厅之中只剩下了查理小侯爵和塞纳宫相两人。
而一直没有说话的查理查普利特忽然歪着头望着自己身旁的宫相道:“塞纳伯爵,我们为什么要举兵对付查士丁尼,他明明是我们的恩人啊?”
查理查普利特虽然是亚该亚侯国名义上的君主,但是终究还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不懂得政局斗争的残酷一向是你死我活,在他看来当初他们能够逃过戈特弗里的追杀并在夺回侯爵之位全部要归功于查士丁尼的帮助。
看着眼前的眼神中一尘不染的男孩儿,塞纳伯爵在心中微微叹息,这的确对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来说太沉重了一些。他平静地说道:“这些事情您长大就明白了,现在这些事情就暂时交给我吧,殿下!”
望着塞纳伯爵坚毅的面孔,查理懵懂地点了点头,作为威廉侯爵的私生子他很晚才被接到父亲的身边,所以相比起同龄人他没有骑士贵族那种敏锐和铁血,但是既然是自己十分尊敬的塞纳伯爵这么说了,那么自己选择信任他应该没有问题。
让左右侍者们带着小侯爵回宫殿居所,空荡荡的议事厅此时只有塞纳一个人坐在这里,连守在门口的侍卫也被他撵走。而一言不发的他望着眼前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而这时眼前的门忽然被缓缓推开。
缓缓走进来便是塞纳伯爵一直在等要见的人,而若是这一幕被刚才的贵族发现,那么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也正因为如此,塞纳伯爵选择屏退了所有无关的人,而他逗留在这里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只会以为宫相在处理什么重要的事情。
站在塞纳面前的居然是纳夫普利翁的比萨人总督,皮埃尔男爵!而他不久前已经公开站在了查士丁尼的一边,同样被拉丁人视作为敌人。可是他现在却安然出现在科林斯城中,而塞纳伯爵也平静地接待了他。
“好久不见啊,老朋友!”微笑的皮埃尔向其打招呼说道。
而塞纳伯爵却并没有给对方什么好脸色,板着脸道:“只不过半年没见了而已,而且不要和我套什么近乎,说吧,还有什么事情要我做。”
“放心吧,我是不会在让你为难的。何况我这次只是给查士丁尼跑腿来这里一趟罢了。”皮埃尔男爵哈哈笑道,而他的脸上一副商人市侩的嘴脸让塞纳伯爵很是厌恶。
“查士丁尼为什么要派你来让我这么做?”低沉着脸,塞纳伯爵望着眼前的意大利男人问道。召集亚该亚侯国境内的贵族起兵叛乱其实并不是他自己的主意,而幕后实际的推动者却是查士丁尼本人。而这一点,塞纳本人也觉得不可思议,其实以他的掌控力勉强压制住境内的其他贵族还是有可能的。但是查士丁尼却并没有要求他那样做,反而可以在促成亚该亚侯国和雅典公国以及亚历山大孟斐拉三股力量合流。
“这谁知道呢!”皮埃尔耸了耸肩,忽然道:“也许他只是嫌麻烦所以想要一次性解决也说不定。”
“全部解决掉吗?这的确还真的是那只小狐狸的风格呢!”
“他哪里是小狐狸啊!现在的他身体里面可藏着狮子呢。”
两人幽幽的谈话回响在空荡荡的大厅里,而他们彼此谈论着,仿佛即将合流的数万拉丁军队的命运已经被谱写好,只等着一切按部就班发生就好了。现在的他们完全不会怀疑查士丁尼的能力,相反只会猜测查士丁尼又会做出其他什么令他们想不到的事情。
“我很好奇,就这样将你麾下的这些贵族们送上死路,你真的良心会安吗?”皮埃尔带着玩味的笑容问道,只怕整个亚该亚侯国的人都被眼前这个男人所蒙蔽了,谁能想到自己一方的最高统帅居然是敌人的间谍。
这是一个尖锐的问题,而塞纳伯爵眼神之中却丝毫没有波动,反问道:
“那么你呢?皮埃尔阁下,你的良心过的去吗?”
“我为什么过去不去呢?那些人可是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塞纳伯爵居然会问自己这样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皮埃尔奇怪道。
而塞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缓缓道:“是啊,我也是同样的原因。亚该亚侯国表面上还存在,但是早已经是一个空架子,我手里掌握的只有科林斯罢了。他们对我而言只是表面上的封臣而已,当威廉侯爵在的时候他们俯首帖耳,当戈特弗里心怀不轨的时候,他们袖手旁观。而现在是他们被查士丁尼逼上了绝路,所以他们的死活又与我何干呢?”
每一个人都是为了利益而活着的,这是从第一次十字军东征起每一个前来者必须明白的颠扑不破的真理——他们不是为了财富而来,不是为了扞卫信仰和美德,而是为了抓住财富之神的裙摆而已。查士丁尼允诺将科林斯和帕特雷的封地永久赐予他和查理查普利特世袭,这才是塞纳死心塌地选择和希腊人合作的唯一原因。
……
……
……
而在另一边,莫利亚初定,在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后,查士丁尼终于消灭了最后的拜占庭军阀,掌握了整个军区。这是数十年来军区第一次行政统一,而查士丁尼也得以大大扩充自己的力量。由于聂乌斯基和撒留乌斯及时赶到联合比萨人消灭了北方参与的莫利亚叛军,周围其他想要乘火打劫的拉丁人一点便宜也没有办法。
“所有的普洛尼亚贵族都已经放弃了封地管辖权,上缴的贵族税足以征召起一支规模过万的常备军。”这便是查士丁尼第一步的尝试,他要做的是重新塑造其一支全心效忠于他的军队,莫利亚新军仅仅是一个开始。
随着查士丁尼对军区各地的清算,也让他和北方的拉丁人领地大范围接壤,而随着摩擦的加剧,双方撕破和平协议展开一战只是时间问题。所以他决定作出一次大胆的作战计划,那就是主动引三股力量进入莫利亚,从海上利用比萨人的海军切断敌人的去路,从而逼迫敌人寻求决战,彻底将这些拉丁人消灭。
无疑,如果能够做到这点,莫利亚对查士丁尼的后顾之忧将荡然无存。而这里将成为查士丁尼手中最坚固的大后方,为查士丁尼源源不断提供财富和兵员,他也就不需要再担心北方杜卡斯家族对他但是这项计划的威胁,只是唯一的变数便在于敌我力量的差距过大——这也是聂乌斯基激烈反对的原因。
“这样做太危险了!我们刚刚打完了一场恶仗,现在应该做的是休养生息而不是继续穷兵黩武。”
聂乌斯基试图说服查士丁尼放弃,毕竟这个时候拉丁叛军人数起码超过三万人,而现在的莫利亚全部总动员一次也只能为查士丁尼凑出六千人不到兵力。敌我力量太过悬殊了,在聂乌斯基看来仅仅依靠战场上指挥是绝对不行的,否则的话即便是胜利了也是皮洛士的胜利。
但最终,查士丁尼力排众议,还是说服了所有人按照他的计划进行备战。
“拉丁人早已经蠢蠢欲动了,我们在休养生息的时候,他们已经在磨刀霍霍,遭遇这样的局面除了主动出击之外别无他法。”
陈说利弊之后,查士丁尼坚定地表示要将莫利亚的拉丁人全部驱逐一个不留,来让莫利亚的土地上插满帝国的双头鹰战旗。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按照塞纳伯爵的报告,亚该亚侯国的小贵族们已经在蠢蠢欲动,而雅典的拉丁军队近期也有消息表明其正在集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一目了然。而这恰恰是查士丁尼所要见的效果。敌人的谍报体系早已经被他们所掌控。
只是,就在这时,米斯特劳斯却有一件事情耽搁了查士丁尼——那就是许多曾被叛军波及到的平民。此时的他们一个个倾家荡产,村子被叛军毁掉的他们无家可归,只好凄惨地来到米斯特劳斯城,寻求查士丁尼的庇佑,只要他们能得到一笔钱来安家立业就可以了。这无疑意见不小的事情,一时间城内外当初都是难民,这也一度让米斯特拉斯
而大致调查了情况之后,查士丁尼仅仅思考了片刻便很非常慷慨地将难民们安置在米斯特拉斯周边的田庄中,分给这些人土地,还提供衣物和食物。如此慷慨的决定使得难民对查士丁尼感激涕零,很快,这儿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莫利亚,使得许许多多难民不辞艰辛跋山涉水来到米斯特拉斯寻求救济,其中甚至还有避世深山逃避成为农奴的自由人。听说有土地分他们立即从五湖四海聚拢到了查士丁尼的身边。
对此,查士丁尼来者不拒,依旧不吝啬钱财,仿佛他手中的财富是无穷无尽一般,而对此,花钱如流水一般的查士丁尼一点也没有心疼,反正用的都是阿历克塞三世那个老东西的金库,居然取之于民,现在就让这些东西原物奉还吧!招纳了大量难民,查士丁尼只有一个条件,那就这些难民必须接下来一年内无条件接受他的征召。
看着新来的匠师与工人们上上下下,增修米斯特拉斯城墙,让这座昔日斯巴达古都终于初具规模,有着军区治所的感觉。同时比萨商船也在海上火速输送战马和武器来,所有平民也在这个时候被组织起来,男的参加民团锻炼基本的作战能力,而女人则为男人缝补战袍浆洗衣裳。
才不过几天的功夫,这座城市便化作了坚固的要塞,顺着周围山隘、丘陵与桥梁,查士丁尼同时还命令士兵们修建了大量营寨作为米斯特拉斯的外围防线,这些营寨全部都被选择修建在险要的地势上,一看起来就觉得易守难攻。
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即将到来的战争,拉丁人数万大军即将南下,可是米斯特拉斯城里却没有什么恐慌,相反人们安然度过每一天的生活,因为他们知道整个莫利亚的谷物和兵员都已经被就会源源不断调到了这里,一旦开战,这儿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看着这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查士丁尼微微笑着自言自语道,“也是该和这些家伙来一个了断了,只是将这些拉丁贵族全部干掉的话,那个时候就不知道提奥多尔亲王和米哈伊尔皇帝他们的脸色会有多难看了。”轻声笑着,然而若是在查士丁尼的身边仔细看那双眼睛里面却会发现没有丝毫的笑意。
天渐渐暗了下来,起风了,本就闷热的天气终于要迎来了一场大雨,然而乌云密布的云层在人们的头顶,令人看着都喘不过起来。而感受到眼前的此情此景,查士丁尼的脑海中闪现过了一句诗:山雨欲来风满楼。看样子迎接他的无疑将会是一场风暴。
第四十八章 大军云集(上)
“陛下,亚该亚那边的封臣们已经宣誓向您效忠,就等您舆驾登临了。”来自科林斯的使臣半跪在地上恭敬地说道。
在雅典到科林斯的路上,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军正朝着南方开进,而率领他们的正是塞萨洛尼卡国王孟斐拉的亚历山大。尽管马其顿之战后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王国领地,但是手中仍然掌握着博尼法斯留下来的六千精兵,所以当亚历山大抵达雅典之后,立即便得到了那里日耳曼贵族的拥护,获得了雅典公国的效忠。
除了雅典公国之外,亚该亚侯国名义上也是塞萨洛尼卡王国的附庸,一个月前他便已经派遣使者要求其履行封臣的义务,却一直没有回信。而现在,他的大军已经准备好了出征大军压境的当口,这时候对方居然主动上表称臣,着实让亚历山大感到意外。不过想想这也是清理之中,亚该亚人本就该和他们一样恨透了那只莫利亚的小狐狸,怎么会放弃报仇雪恨的机会。
“所以你们愿意出多少人?”微微颔首的亚历山大并没有太意外,而他更在意的是已经衰弱的亚该亚侯国如今还能调动多少力量。当初征服君士坦丁堡,十字军共有四万多人,而大多数人都选择了留在这里瓜分罗马帝国的遗产。而经历了鲍德温皇帝惨败给保加尔人,马其顿和莫利亚相继失陷,他手上所能调集的当初十字军不对不超过七千人。而麾下更多的是只为了财富绝不肯卖命的雇佣兵以及强制征召的希腊炮灰。即便人数现在占据优势,亚历山大对莫利亚即将的军事行动没有丝毫的大意。因此亚该亚人的力量也是必不可少的,他可不愿意出现自己和希腊人两败俱伤之后被人坐收渔翁之利。
而眼前亚该亚侯国的使者诚恳地说道:“我们将倾其所为,陛下,只要您能够将希腊人消灭让我们收复失地,万死不辞。”
“有些东西只靠说是没有用的。”亚历山大提醒道。
“我们愿意派出骑兵2000人,步兵5000人。”明白了对方真正的意思,亚该亚使者回答道。
得到了答复,亚历山大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这的确是亚该亚侯国所能派出的全部力量了。之前的大战中他们已经在查士丁尼的手里吃尽了苦头死伤惨重,能够调集七千人来,只怕很大一部分都是战斗力堪忧的新兵。但是这对亚历山大而言已经足够了,即便是壮大声势,他手里指挥的军队也是莫利亚守军的数倍。
“好,你回去代我向查理侯爵和塞纳宫相问好。我非常感谢你们的援助,我很快便将抵达莫利亚,那之后我便会帮你们脱离希腊人。”如此承诺道,亚历山大命人送走了亚该亚的使者,而这时候帐外,他亲信们纷纷走了进来。
“陛下,亚该亚那些法国佬真的靠得住吗?”
这些对亚该亚侯国屈服于查士丁尼沦为附庸很是鄙夷的贵族们对亚历山大答应对方要求的做法很是不解,他们为什么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们原本就是计划这一次起兵顺便就要将其也一同消灭掉的,然而现在那群懦夫却反而成为了自己的盟友,这让亚历山大麾下的骑士们都愤愤不平。
可是当亚历山大沉默地抬了抬手示意后,所有人立即便鸦雀无声目光刷的一下投向了亚历山大本人。
只听亚历山大缓缓地说道:“现在还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诸位,科林斯城的防御究竟如何想必你们比我要清楚。”。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你们听说了吗?那只小狐狸已经回到了莫利亚。”当亚历山大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在座每一位贵族之后,顿时间大帐之中气氛陡降。拉丁人相互看着对方,说不出话来,而他们的大脑中却仍然在处理这信息极大的消息。
“什么?!”满座哗然的贵族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马其顿失踪几个月的查士丁尼居然悄无声息地回来了。听到了这个消息,拉丁人们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对查士丁尼的恐惧显然已经将他们之前的勇气一下子压了下去。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糟的消息了!
望着贵族们神色各异的面庞,只听亚历山大继续说道:“事实上,亚该亚侯国倒向我们从来不是因为我们大军压境,而是因为查士丁尼。连希腊贵族都不被放过的,他们一群在希腊人中格格不入的家伙自然心有戚戚选择向我们求助。”
“也就是说,我们又要对付查士丁尼了。”一阵恶寒,一名亚历山大的幕僚贵族说道。他曾追随博尼法斯,经历过马其顿城外的一战,深刻明白其中的艰辛。
而亚历山大接下来要说的话突然让在场的贵族们一惊,“没错,我们又要和那狡猾的护理了,而另外一个消息据说他已经联络到了比萨人,得到了比萨舰队的支持。”
“比萨人?!”贵族们一惊,尽管这些意大利贵族们一向朝三暮四是出来名的,但是这次亲自挽起袖子动手缺着实非常少见。不过更令他们在意的是另一件事情——
“陛下,那么这样说来,我们的后方岂不是有危险。”有警觉的贵族立即认识到了这个问题担忧地说道,纳夫普利翁和雅典直线距离才不过一百多里,一支舰队很快就可以从一端到另一端。这无疑是巨大的威胁!亚历山大不应该不清楚这点,有贵族忍不住提议停止行军回去重新安排布置防守。
但是这样的请求却被亚历山大直接否决,男人气定神闲地说道:“放心吧!这一点我早已经考虑过了,所以我早已经派出了密探从海路潜伏到了纳夫普利翁监视着比萨人的一举一动。”
“可是一旦那样的话,我们根本来不及回去援救雅典。”陆地行军可是与从海上的速度大相径庭,等他们回去的时候只怕雅典城早已经被攻下来了。
但是,这时,亚历山大却发出了一声轻笑道:
“我们无需获取援救,因为这正是我想要的结果——因为我们这次的目标首先便是纳夫普利翁。”
第四十九章 大军云集(中)
莫利亚北部边境城镇阿尔戈斯城的郊外田垄之上,骑兵手中锋利的阔剑寒光扬起,而他们相互间捉对厮杀陷入混战。只见肢体和头颅被砍断,血飞起数尺,尸体倒在了他们自己的马蹄下横七竖八。虽然只是小规模部队的遭遇,但是双方却拿出了以命相搏的架势。
最终,进攻的一方见没有占得便宜选择主动退出战场。只见骑兵催动马蹄,拉着缰绳,率先奔驰而去,而手中握着复合弓,张开搭上羽箭,似乎是夸耀自己的骑术般,回身向背后追击的敌人射去。
另一边的士兵们也没有继续追击,停止了战斗放这支敌人离开。而村子里面此时已经满是哀嚎的声音,这些拜占庭农民扑在自己亲人的尸体上泣不成声。他们刚才还在田里劳作便遭遇到了拉丁人一方雇佣军骑兵的袭击,等到阿尔戈斯驻防的军队赶来,已经为时已晚,死伤惨重了。这一幕的发生尽收在查士丁尼的眼里,这已经是几次了?亚该亚侯国的小贵族们愈发肆无忌惮,还没有完成集结便已经有少量军队跨过边境烧杀抢掠查士丁尼控制的城镇乡村。这是拉丁人的示威和挑衅,更是恫吓。
“查士丁尼大人,您应该让我们出战的!”身旁的侍卫们大怒不已,对拉丁人恨之入骨的他们如果不是因为命令早就要让对方付出血的代价。
可是查士丁尼却并不理会道:“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但是却不是现在。你们擅自出击的话只会暴露我们的行踪。”前来这里的查士丁尼为的是安排下最后的部署,而这一切必须秘密进行
“是,我们明白了,查士丁尼大人!”尽管还是有些心有不甘,但是为了大局,侍卫们还是放弃了出击的打算。
而查士丁尼此刻眺望着面前广阔的乡间田野,神色略有些低沉。刚才亚该亚的斥候骑兵入境骚扰这几天已经成为了常态,这就意味着科林斯的塞纳伯爵的确按照他的指示在集结军队了。
那么也意味着最后的决战日子期限也越来越近了,到时候便可以一战定乾坤彻底把这片土地上拉丁人的力量连根拔起。只是苦了边境的百姓,为了麻痹拉丁人,查士丁尼只能选择坐视不管,任凭敌人劫掠村镇。
“这一切不会持续太久的......”查士丁尼在风中悄然低语,似乎是在对自己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对眼前嚣张的敌人做出的最后通牒。
……
……
……
数天之后,阿尔戈斯城外,浩浩荡荡的拉丁军队正在这里集结。先头部队便有五千名精兵。他们是由如今的雅典大公马克西米连指挥。在得到亚历山大国王的命令之后他率领自己的军队赶赴阿尔戈斯,立即分为了三翼兵马将其团团包围。因为这里是前往纳夫普利翁的门户,依山傍海的纳夫普利翁若是强攻绝对会伤亡惨重,可是先拿下这里的话,纳夫普利翁地形上的优势便会削弱大半。
只见马克西米连命令着他麾下的骑士带着五百重骑兵,举着十字旗,扫荡城外的一切确保将阿尔戈斯的守军全部压制在城内。
另一边,他又派出了一千名步兵前往西侧的树林里面砍伐树木,剩下军队则安营扎寨,修建营垒。
这一幕尽收在此刻阿尔戈斯城城内守军眼中,负责守卫这里的是一名帝国的老兵卡罗德赛,虽然籍籍无名,但是却因为平定北方叛乱时的功勋被破格提拔。他一眼便看出了对方的目的——拉丁人没有急于攻城,而是安营扎寨,说明他们后续还有大部队,如果让他们营寨立下的话,阿尔戈斯城恐怕就真的危险了。至于那消失在视野进入树林的一千拉丁士兵只怕并不是负责什么勤务,而是砍伐木材准备修建攻城器具。
这样下去绝对不行!卡罗德赛做出了决定,他们必须主动出击!
阿尔戈斯城之中只有守军不到五百人,可是卡罗德赛一次性便率领三百马步军出城。
而看着这么一点人马,负责指挥的马克西米连完全懵了,正当他以为阿尔戈斯城的守军这是要主动过来投降的时候。
罗马军队突然发起了进攻,“为了帝国,为了家园,随我突击。消灭拉丁恶犬!”战场老兵振臂一呼,上百名没有任何甲胄的轻装骑兵,在他的带领下朝着毫无防备的拉丁人猛攻而来。
“什么?”马克西米连吃了一惊,当他反应过来为时已晚。由于刚刚站住脚跟,他把军队安排太过分散,三个方向只有不到一千人的拉丁士兵,而阿尔戈斯的守军以逸待劳突然猛攻一方,一路上劳顿的拉丁人自然招架不住。
“叫人传令,让骑兵赶快过来消灭他们。”意识到自己失算的马克西米连气急败坏说到——仓促布阵之下,军队突然遭到袭击士气已经十分低落,他根本无法再让如此多混乱的人恢复正常秩序。这时候他只能让左翼的步兵和前锋的重骑兵合力包围切断这些希腊人回撤到城中的归路。
可是令他们意料不到的是,拜占庭军队兵没有按原路返回,反而随着卡罗德赛一声“给我冲啊!”的命令声中朝着树林里的拉丁军队发起冲锋。
“杀——”希腊骑兵根本不顾阵型的完整,争先恐后地冲了过去,完全是没有指挥官的错误示范。但是这却使得这支取得了出其不意的效果,树林里面伐木的士兵还没等得及反应便被剑矛与马蹄下横倒一片,瞬间就被杀死了一两百人,他们连武器也没有想都没有想便溃逃出了树林。
而看到这一幕的马克西米连更是勃然大怒,他命令麾下军队追击的喊声不绝于耳,然而只有他的骑兵跟了上去,但这种错误地追击完全没有利益可言。
最终驰骋在敌阵的轻骑兵在卡罗德赛的率领下,顺利地化险为夷,迫使拉丁人放弃了阵地,后撤数里重新安营扎寨。
第五十章 大军云集(下)
“将军,敌人被我们杀退了!”见拉丁人军队败退,跟随着卡罗德赛出击的阿尔戈斯城守军兴奋地说道,他们本抱着必死的决心主动杀向地阵,却不曾想居然成功击退了敌人,解除了阿尔戈斯的包围。拉丁人不仅没有完成布置阵地,就连他们刚刚准备制造攻城器械的木材也被他们一把火烧光了。
这一仗能打赢!初战告捷后,士气高昂的罗马士兵们无不雀跃,鼓起了继续战斗的勇气。
但是卡罗德赛却冷着脸望着拉定军败退扬起的尘土,心中没有丝毫的乐观。因为他知道,敌人仅仅是暂时撤退罢了。刚才他们只是打了一个出其不意,造成的损失绝不会让这支拉丁军队就这么善罢甘休的。更不用说这些人只不过是先头部队,而对方的大部队只怕已经离这里不远了。
不过尽管形势严峻,卡罗德赛还是决定出击,原因便是他要尽可能把握战场上的主动权,现在看来至少还是为他们争取到了时间。
“立即回米斯特拉斯向查士丁尼大人求援,告诉他拉丁人来了!”当机立断的老兵旋即命令道,而见自己的长官如此郑重其事,刚才还得意忘形的士兵们这时候也冷静了下来。没错,刚才他们的确是打赢了战斗,可是对方迟早还是会卷土重来的,到时候只有他们几百人守卫这里绝对是难以抵挡。他们必须向查士丁尼大人求援。
“戈德里克,就你去吧!”
做出了决定,卡罗德赛的目光扫过了自己身边的骑兵们,选中了其中一位年轻人,而其他的人都望向了他没有说话都对这个决定都没有任何异议——尽管谁被选中就意味着活着的可能性越大。
可是名叫戈德里克的年轻人却似乎不愿意接受自己长官的命令,不高兴地嘟囔道:“……长官,我完全可以留下来和您一起战斗。这件事情完全可以交给老约翰去。”
“吁,你这个小鬼还真能吹牛,你哪里能留下来把我换走哦!”一旁的老约翰笑骂道,“卡罗德赛大人既然已经下命令了就服从指示,我们留下你去喊援兵。”
在其他年长者的揶揄声中,戈德里克脸色张红仍然想要抗辩什么,想要留下来和所有人并肩作战。但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卡罗德赛打断。
“你忘了到军营之中我教你的第一句话了吗?服从命令!你肩上的担子不比我们轻,现在全城的死活都在你一个身上。你现在每耽误一秒都是在拿我们所有人的性命开玩笑。”
“可是父亲——”被训斥的抬不起头的戈德里克终于忍不住了,喊出了那个习惯的称呼。
然而卡罗德赛却用钢铁一般生硬的话语再一次将其嘴边的话堵了回去,“没有可是,你身上披着军装便只能称呼我为卡罗德赛大人。约翰,给戈德里克准备最快的马匹,我要让他现在就起程。这样拉丁人便不会发现我们的目的。”
“好嘞!”嘿嘿一笑的老约翰,牵来了早已经备好的两匹快马,对仍然不希望离开得到戈德里克低声道:“你父亲也是担心你,你应该体谅他的。”
说着,男人拍了拍马屁股,“就是她们,黑美人儿,我养的最好的两匹马,只不过性子有些野,要向哄女人一样对待他们。记得换乘,这样应该一天之内你就可以抵达米斯特拉斯了。我们的性命就拜托你小子了。”
约翰的话说完,在场其他所有的老兵都哈哈大笑起来。他们都是看着眼前的小子长大的,自然不愿意他身处险境,虽说一天就能到,可是米斯特拉斯能够集结多少人,最快都就赶来这都是未知数。
而戈德里克自然清楚这些一肚子坏水的老家伙们心里在做什么打算,可是他也知道他们绝不会让自己留下来的,擦了擦眼眶,年轻人咬了咬牙点头道:“放心吧,我一定会把消息带到,你们也一定要坚持住,我绝对会把援军带回来的。”
戈德里克牵过了老兵约翰给他的马匹,望着面前每一个人点头示意,而坚毅的目光在交流过之后胜过千言万语。
望着南下求援的戈德里克身影离他们越来越远最终完全消失在视野之中,老兵们此刻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
只听老约翰幽幽地问道:“老大,你说米斯特拉斯会管我们死活派出援军吗?”
“不好说啊……”望着远方的天空,卡罗德赛摇了摇头。
而他部下们则苦涩地笑了笑道:“哪里会不好说啊。嘿嘿!我们在战场上最耳熟能详上官说的话,是什么——便是那该死的不惜一切代价。而我们就是代价……米斯特拉斯或许已经有了准备计划,然而显然不会因为我们而擅自改变。”
这么多年摸爬滚打下来,这些老兵早已经认清了现实,并非是对上面的人心怀怨怼,而是被残酷的战争改变了一切不再相信任何人,除了自己和出生入死的兄弟。
“好了,”卡罗德赛忽然开口打断了这场沉闷的对话,平静扫视过面前的每一个人的面庞——自己下属们的面庞。
“身为军人,此身已经交与国家,拼死扞卫的也是我们的家园。接下来我们的确将会迎来一场苦战,但是我希望诸位不要再讲什么丧气话了。查士丁尼大人和从前的那些贵族是不一样的,我想已经不需要我再复述什么。”
“我们不畏惧死亡,害怕的是死无其所。”
“诸君,请准备好与我一同和拉丁人血战到底,至死方休,和你们并肩作战是我的荣幸。”卡罗德赛举起了手中的剑说道,而这一刻原本压抑的氛围被沙场男儿的热血瞬间冲刷的一干二净。
士兵们也举起了自己的兵器高举过头顶,用热忱坚毅的目光望着他们的长官说道:
“这也一样是我们的荣幸,我们愿意为你而战,为查士丁尼大人而战,为帝国为我们的家园死战不退!”
第五十一章 遥不可及的援军
下午时分,率领着拉丁人主力的亚历山大抵达了阿尔戈斯城,而他看到的是雅典大公马克西米连损兵折将。虽然勃然大怒,但是亚历山大最终还是没有惩处应为战败负责的马克西米连,而是重新指挥军队安营扎寨。这一次,拉丁人的骑兵没有擅自出击寻觅,而是严守亚历山大看护中军两翼的任务。而这样严密的对策下,在城内的罗马守军也无计可施,只能看着敌人安营扎寨,将阿尔戈斯彻底包围。
在最后发起进攻之前,亚历山大派出了使者前往阿尔戈斯城中试图说服城内守军投降——亚历山大开出了丰厚的条件,还要城中守军答应放下武器,那么他保证所有人的生命财产安全,同时每一名士兵都可以得到二十个苏银币的奖赏。而结果显而易见,阿尔戈斯的罗马士兵每一个人都对拉丁侵略者恨之入骨,他们不仅拒绝了对方的要求,还将劝降的使者杀掉将人头送了回去以表示决一死战的决心。
这彻底激怒了亚历山大,撕下了最后温情脉脉的面纱,拉丁人军队终于露出了它狰狞的面孔,在亚历山大的指挥下从三个方向对阿尔戈斯发起了总攻。
虽然由马克西米连率领的前锋没有完成任务造出足够多的攻城器械,但是对付阿尔戈斯城不需要那些也是可以的。亚历山大将自己的杀手锏抬了出来,由三十六个人一起操控的人力投石机被推到了城下,使得整个阿尔戈斯城的城墙进入了射程之中,拉丁人根本勿用瞄准,只见操控者扳动了把手——沉重的巨石以惊人的速度飞射出去,直接狠狠砸在了阿尔戈斯城的城墙上。顿时间犹如天昏地暗,碎石四溅裹挟着巨大的威力,以至于城墙上的守军被击杀当场。城头上一片狼藉,除了坍圮的废墟外便是支离破碎的血肉之躯,令人看了作呕的血腥一幕大大打击了城楼上的守军士气。这时候,拉丁人也动了,他们没有等待投石机将城墙击垮便异常凶悍冲了上去企图夺取阿尔戈斯城的城门。
而这一切自然没有逃过城中守军的眼睛,卡罗德赛立即命令自己麾下的弓箭手埋伏在女墙边,等待拉丁人一靠近便万箭齐发。——企图袭取城门的拉丁人尽数射杀。
这时候城下城门洞开,阿尔戈斯城守军再一次出击,这一回拉丁人却早有准备,两军步兵正用长矛、刀剑互相混战着,直接相互翻脸。
雅典公国大公马克西米连这一次亲自督战决定率领军队出击,只见他拔出了佩剑指向了前方大喝道:“来吧,让我们彻底消灭希腊的懦夫们,让他们瞧瞧真正武士的剑芒!为你们之前所做的一切行径付出代价吧!”
罗马士兵们结阵顽强对抗不断扑来的敌人,打退了他们一轮又一轮的猛攻。
看到了这一幕,亚历山大恼羞成怒,他万万没有想到一开始便出师不利,竟然被这么一座小小城堡给难住。若是平时的话他绝不会在这样一个弹丸之地浪费这么多功夫,但是考虑到起位置正在通往纳夫普利翁的咽喉要道之处,他绝不会轻言放弃。
于是,在亚历山大的命令下,重新组织起进攻的拉丁军队再没有不遵命令的人出现。这一次派遣工兵绕道的亚历山大终于成功,顶着城头上弓箭的射击,工兵们成功完成土木作业,将堑壕坑道向阿尔戈斯不断推进。组成盾墙的不会掩护工兵,不断缓慢地进行推进。
终于这一次,投石机和城墙的距离接近了,这也让拉丁人可以更加轻易精准地攻击城墙。
无法一边作战一边修缮墙体,阿尔戈斯城内的守军只能全力阻止拉丁人登上城墙。而终于伴随着一声巨响,阿尔戈斯的一面城墙出现了一块巨大的缺口。已经遭受过无数次摧残脆弱无比的墙体终于还是支撑不下去了。而紧接着又是两块巨石被拉丁人投石机射来狠狠砸在了最后半截城墙上——终于一面城墙在猛烈的进攻之下轰然倒塌。
看到这一幕,终于等到这一刻的亚历山大将手一抬,一声令下,早已经等候多时的拉丁大部队,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号角发了狂一般冲了过去。“让希腊人感受你们带来的恐怖吧,将他们杀死扔进地狱去吧!”
上万人的大军犹如潮水一般涌向了阿尔戈斯城,而阿尔戈斯城内卡罗德赛手里仅剩下三百余名士兵,且战且退,经过一场恶战之后,大多数难民在卡罗德赛的安排下有序退到内城。
另一边,卡罗德赛本人率领着麾下将士们选择在城墙上和拉丁人居然血战竟日,这令亚历山大非常恼火。明明对方城墙都没有违和抵抗的还那么激烈!
夜色深了,继续攻城不仅不会取得战果和士兵支持反而会遭到不怀好意者阴险的暗算。于是无奈的亚历山大选择放弃进攻,准备第二天再战。
夜晚,当多如海沙的拉丁人退出战场,而已经是强弩之末的阿尔戈斯守军终于有喘一口气的机会了。卡罗德赛命令着士兵清洁身体,同时清理战场,将部分武器回收,并将己方人的尸体拿回来好好安葬。巡视着全城凄惨的样子,卡罗德赛终于明白自己面临的压力有多大。仅仅第一天,他的人便损失了将近一半,而接下拉丁人的进攻势必会要比现在猛烈。自己还能支撑多久,就连卡罗德赛自己也拿不准。
援军究竟什么时候才会过来!再这样下去全城都会将是死无葬身之地,看着自己的部下越来越少,曾经活泼的将士们们如今却躺在伤病榻上面毫无用武之地。正在为防御而苦恼的卡罗德赛只能寄希望于米斯特拉斯的援军只有他们才可以救全城于水火之中。但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这里发生的一切尽收在不远处观望这里发生一切的查士丁尼眼中。
第五十二章 缓兵之计
在阿尔戈斯不远处的山上隐蔽处,查士丁尼正望着被拉丁人围的水泄不通的阿尔戈斯城,神色凝重。他并非不知道拉丁人正在围困这座城市,而此时他身后全副武装的重装骑兵早已经严阵以待就等查士丁尼命令下达便准备和拉丁人决一死战。可是,沉吟不语的查士丁尼却迟迟没有下达命令,反而拒绝了身后将士们的请战。
“查士丁尼殿下,请允许我们出战,敌人这个时候完全没有料到我们会出现在这里,只要出其不意绝对可以重创拉丁人解阿尔戈斯的燃眉之急。”撒留乌斯也无法理解查士丁尼始终不下命令的原因,仍然试图说动他允许其带军队出战解救危难之中的同袍。
可是查士丁尼却不为所动,严词道:“现在还不是你们出击的时候,在没有我的命令之前所有人都不准动!”
“可是,殿下,再这样下去阿尔戈斯城就——”撒留乌斯欲言又止,他猜出了查士丁尼的意图,可又不愿意相信是那样。
而查士丁尼也察觉到了对方的目光,淡淡地说道:“我知道这的确很残酷,但是很多时候我们必须做出这样的选择。选择牺牲一部分人来换取大多数人的安全,如果这是恶的话,我情愿将它吞噬,死后任随地狱审判!”
平静地目视前方,查士丁尼那双湖蓝色的眼睛之中没有丝毫的动摇,因为在战争之中任何的温情从拿起武器的那一刻就应该彻底消失,而这才是一个指挥官在战场上最大的人性。
……
……
……
而此刻,在阿尔戈斯城中,战斗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
挖开堑壕的拉丁人成功将投石机慢慢推进,使得阿尔戈斯的城墙进入了他们的射程之内,裹挟火焰的沥青木桶以及海岸旁四处可见的巨石被狠狠砸在了阿尔戈斯城的城墙上。从未经历过大的战争的阿尔戈斯城防本就一般,很快,只见脆弱的城墙便轰然倒塌了。而看到城墙上出现缺口的拉丁大军犹如大海中的鲨鱼闻到了血腥味嗷嗷扑向了阿尔戈斯城,城内卡罗德赛手里仅剩下三百余名士兵,且战且退,整齐有序地继续在城墙边抵御,保护着城里面的平民退到内城。而随着夜色渐渐降临,拉丁人也不敢贸然继续推进毕竟夜里面巷战在狭小的空间里面是非常危险的。为了避免多余的伤亡,拉丁人选择暂时退却,在他们看来已经占据住外城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里面的希腊人插翅难逃。
“亚历山大大人。”军帐之中,亚该亚侯国的塞纳伯爵和雅典大公马克西米连都来到了这儿来接受亚历山大国王的召见。
“你们来啦。”亚历山大看着前来的两人微笑着说道,“白天的战斗辛苦两位了。”
“陛下,您这是哪里话,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马克西米连受宠若惊地说道,对亚历山大他感激还来不及呢,自从奥托公爵死后雅典公国在他手中日薄西山完全要沦为阿格里尼翁的附庸,如果不是亚历山大的到来他只能屈辱屈服在希腊人手底下。
而一旁的塞纳伯爵却一直没有说话,冷眼旁观地看着身旁的德国胖子眼睛里面划过一丝嘲弄,这种头脑简单的家伙连别人说反话都听不出来。
“塞纳阁下,”一直保持着礼貌微笑的亚历山大转头望去忽然问道,“你似乎在考虑着其他什么事情,能告诉我是什么吗?”
“是,陛下。我在考虑希腊人这个时候为什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塞纳伯爵平静地回答。
“哦,那么你怎么看?说出来听听。”亚历山大对塞纳伯爵判断来了兴趣,随即问道。
塞纳伯爵点了点头,缓缓说道:“这个时候,我想米斯特拉斯的希腊人应该也已经得到了这里的消息,而查士丁尼已经和比萨人结盟,离不开比萨人支持,那么便绝对不可能对这里坐视不管。而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什么机会?”有点意外于塞纳伯爵所说的话,亚历山大让他继续说下去。
而塞纳伯爵的接下来的话,顿时令亚历山大神色一喜。
“既然已经能够猜出敌人接下来的动向,那么我们完全可以以逸待劳,等希腊人自投罗网。请陛下暂缓对阿尔戈斯城的进攻,一边派出骑兵巡查阿尔戈斯城外侦查希腊人的动向,一边设下埋伏,一旦有希腊军队靠近这里,必然急于解救被围困的阿尔戈斯城无暇顾及其他,到时候便是我们的机会。若是可以借此机会一举击溃希腊人的主力,那么整个莫利亚必然尽数会被您收入囊中。”
此言一出,亚历山大也不禁眼前一亮,相比起拿下比萨人的纳夫普利翁,在这里一举击溃希腊人主力无疑更加有吸引力。
深深望了一眼面前的塞纳伯爵,亚历山大点了点头,难怪当今亚该亚侯国的主君是一个小孩子但是却依旧能够支撑下去没有灭亡,显然这个男人才是亚该亚侯国的支柱。
“好,那么马克西米连公爵,你负责东北方向的防务,只留下骑兵和部分步兵连队,负责切断阿尔戈斯和纳夫普利翁的联系就可以。至于塞纳伯爵,我将我军队里的三个连队交给你,就由你来负责西南方向,我麾下的塞尔维亚骑兵也一并交给你来指挥负责侦查南边希腊人的动向。一旦希腊军队过来,我和马克西米连公爵的军队便会立即过来支援,一举将他们击溃。”
志在必得地说道,亚历山大攥紧了拳头。是时候为自己的伯父报仇雪恨了,在败退离开马其顿之后,一直在卧薪尝胆的他一直在寻找复仇的机会,而这一次他发誓一定要将查士丁尼这个巨大的威胁彻底扼杀掉。他已经有预感先,再这样下去,不只是莫利亚,整个东地中海乃至西边都将见证这一个可怕的人物崛起。这无疑是他所不愿意看见的,要知道上一位查士丁尼大帝他几乎恢复了整个罗马帝国的荣耀,而如果再有一位,只怕连教廷也会颤抖的。
第五十三章 困守的孤军
“塞纳伯爵,我将我军队里的三个连队交给你,就由你来负责西南方向,我麾下的塞尔维亚骑兵也一并交给你来指挥负责侦查南边希腊人的动向。一旦希腊军队过来,我和马克西米连公爵的军队便会立即过来支援,一举将他们击溃。”
在亚历山大看来,如今的他已经是未来莫利亚的主人,而无论是马克西米连还是塞纳都是他的封臣未来的得力助手,因此他丝毫没有怀疑犹豫,以至于当塞纳伯爵眼神之中掠过一丝异样时,他也没有任何察觉。
巴蒂斯特,你要我做的我都已经做到了。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插手分毫。至于那只莫利亚的小狐狸是否真的值得我来效忠,就用事实来说话吧!
塞纳伯爵在心中默默说道,这是他和老朋友巴蒂斯特爵士的赌约,如果查士丁尼可以真的彻底击溃莫利亚上所有的拉丁军队,那么他便和巴蒂斯特一样选择向查士丁尼效忠。
而这一次正给了他们进行赌约的机会,上万精锐的军队都是来自于第四次十字军东征的精华,加上来自北方的游牧骑兵以及希腊本地征召的炮灰,亚历山大的手中足足握着有将近三万人的庞大军队。查士丁尼这边充其量能够征召的军队绝对不过几千人,数倍的差距,塞纳伯爵不禁好奇,难不成那只小狐狸真的觉得自己可以一举战胜如此大的力量差距吗?
想到这里,塞纳伯爵也不禁有些心里没底,不由地自嘲着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头脑一热参加十字军……
……
……
……
第二天的清晨,当太阳升起的时候,阿尔戈斯城却没有一丝清晨的美好,而是一片死的寂静。
卡罗德赛所率领的守军几乎一夜没睡,经过激战之后,他们只剩下三百人不到,除了害怕敌人夜袭之外,本身的伤痛也令他们无法入眠。可令他们奇怪的是,天色一亮,敌人却没有再发起进攻,反而是单纯的围困。从内城城墙上眺望着远方的卡罗德赛脸上露出了困惑的神情——拉丁人究竟葫芦里面卖着什么药……
接下来的一天,本来已经做好和拉丁人决一死战的守城将士们忽然发现城外的敌军一点进攻的欲望也没有。偶尔会有一小股敌人试图进攻,但却不像是在攻城而是在骚扰。这令阿尔戈斯的守军们完全被搞懵了——一开始他们以为是对方想要麻痹他们后趁机突袭,然而事情却似乎并不是那样。
“嘿嘿,看来拉丁人被咱们给他疼了,老大!”一屁股坐在地上的老约翰哈哈笑了起来,这一天他们都没有正经的战斗,仅仅一点点伤亡敌人便撤退了,显然没有要全力攻城的意思。城内的守军自然也不会徒劳消耗体力,于是所有人选择轮流驻守,在休息的同时依旧保持戒备。但话虽如此,高强度的警戒暂时解除后,大多数人都稍稍流露出了一丝懈怠,尽管仍然被围困,可至少现在没有性命之忧。
此时此刻,唯独卡罗德赛却依旧锁着眉头没有休息,尽管他已经一宿没有合眼了,相反他似乎在苦思冥想着什么。
这些拉丁人究竟在干什么?
在心中打了一个大大问号的卡罗德赛绝不相信是什么之前他们把拉丁人打疼了这种鬼话,那点损失对这支眼前庞大的敌军根本不值一提。外城已经被攻破,只要拉丁人愿意,付出一些不重要的炮灰伤亡就可以攻克这里直扑防御空虚的纳夫普利翁。
拉丁人为什么要这样做——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卡罗德赛的脑海中掠过,令他的身体不禁颤抖了起来。
“老……老大,你怎么了?”
见卡罗德赛的脸色突然变得如此苍白,周围的部下们一下子慌了起来以为他是不是害了什么恶疾,赶忙担心地问道。
可是卡罗德赛却并不理会周围的士兵们,而是喃喃自语道:“我懂了,我终于懂了,拉丁人为什么不攻城而要把我们死死围困在这里了。”
懂了?懂了什么?
一脸茫然的士卒完全没有搞清楚究竟怎么回事——只听卡罗德赛继续发出低沉的话音。
“拉丁人根本没有想把我们彻底消灭,他们只是把我们当成是诱饵,想等查士丁尼大人他们来援救我们的时候落入圈套!”
一切都连通了起来,意识到大事不妙的卡罗德赛猛地大叫一声。
“必须得告诉查士丁尼大人这是一个圈套!”卡罗德赛突然站了起来径直朝他放在墙边的披挂和装备竟然准备一个人驾马出城去,却被周遭的部下们给拦住了。
“老大,你疯了吗!现在外面可全是敌人,你一个人出去根本冲不出包围的,这根本就是去送死!”一旁的约翰死命保住了卡罗德赛的腰说道。
“可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查士丁尼大人就这样进入敌人设下的圈套啊!”不顾手底下人的阻拦,卡罗德赛仍然要出去送信。
可就在这时,一直拦着他的老约翰突然把手臂松开猛地一拳砸在了卡罗德赛的脸上,大吼道:“你清醒一点!现在你就算出去了信也送不到的。”
“就算有一丝希望……”
“一丝希望也没有的。”老约翰扶着额头,完全没想到自己的老大感情用事起来居然一点理智常识也没有,一万人列阵就已经看不到边了,何况数万敌军,放他出去就是送他去死。
“现在还没有那么糟糕。”老约翰伸手将被自己打倒在地的卡罗德赛拉了起来,平静地说道:“我之前已经说了,米斯特拉斯很大概率已经放弃了我们,所有查士丁尼……大人究竟会不会进入拉丁人的圈套本身就是一个问号。其次,就算真的是你设想那样,我想查士丁尼大人也不会有事的,既然是莫利亚的小狐狸,那么除了真正的狮子和群狼之外,其他的宵小又能耐他如何呢?”
第五十四章 决战(上)
“卡罗德赛,我们现在什么也做不了。甚至你现在打开城门,我们全军覆没在这里,拉丁人也一定会将消息封锁的死死的。何况就算是陷阱,相信以查士丁尼大人的能耐绝对可以化险为夷!而我们唯一要做的便是遵守军令守住阿尔戈斯!”老约翰将被自己打倒在地上的卡罗德赛拉了起来,望着这位自己多年的战友,他知道自己有义务让他清醒一些。
这时,卡罗德赛也终于冷静了下来,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确太冲动了。可是如果这里真的是拉丁人的陷阱,数万人的敌军在这里以逸待劳,即便卡罗德赛再相信查士丁尼的能力也不认为凭借数千人的兵力便可以野战击溃这么多敌人。这一刻沉默不语的男人望向城外的天空,只见乌云密布——这个时节,正是海上飓风呼啸的时候,看样子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了。
……
……
……
而在阿尔戈斯东北方向的峭壁之上,查士丁尼和身后的帝国铁骑也正在注视着战场上任何细微的变化,同样他们也察觉了拉丁军队对阿尔戈斯从之前的强攻转变为了围困。这令本来还在担心阿尔戈斯安危的众人都不禁有些奇怪,而唯独查士丁尼的脸上却很平静没有丝毫意外。
“查士丁尼殿下……拉丁人这是在——”疑惑的撒留乌斯望着战局的变化,奇怪明明阿尔戈斯城随时可以一鼓而下,而拉丁人却迟迟没有下一步行动。
“那是因为他们已经中计了,他们是想引诱我们出击以逸待劳。看样子巴蒂斯特写的信的确起了效果。”查士丁尼的脸上原本凝重的神情此刻已经荡然无存,他已经看出来了拉丁人也是想要围点打援来对付他。可笑的是,这一切根本就在查士丁尼的计划里面,拉丁人反而自己踏入了查士丁尼为他们准备好的陷阱里面。
“敌人将兵力收缩到了西南方向方向,东北角防御已经空虚,那我们现在应该可以出战了吧?”听查士丁尼的口吻,似乎拉丁人已经中计,尽管不知道眼前的小公爵正在筹划着什么,但是撒留乌斯和他身后的公爵亲卫早已经等不及奔赴战场了。
可是,查士丁尼却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再等一等,现在还不是时候,阿尔戈斯至少目前还是安全的。不要贸然求战,你们看东北方向拉丁人的骑兵可还在那里驻扎着。我们一旦出击很有可能被对方缠住而被察觉,得等他们彻底放松警惕才行。”再次让麾下的人都耐心下来不要冲动,查士丁尼再一次用锐利的目光投向了阿尔戈斯城的西南方向,而他之所以还没有下达进攻命令,正是因为他还在等待那里的消息。算着日子,从米斯特拉斯启程的聂乌斯基这个时候应该快到了。
这时候,天空忽然黯淡了下来,而身后悬崖外的海面上也波涛汹涌起来,查士丁尼抬头望了望天,只见雨点落在了他的脸颊上——下雨了!
是莫利亚的雨季来到了,很快,淅淅沥沥的雨便变得瓢泼起化作倾盆大雨。而查士丁尼却并没有找地方躲雨,任凭雨水打湿他的衣裳,浑身湿透的他脸上露出了久违的舒畅笑容,望向了身后的帝国战士们说道:
“真是连上帝也来眷顾我们,准备好作战吧,诸位!今天这些拉丁强盗的末日就要到了。”
……
……
……
阿尔戈斯城外瓢泼大雨使拉丁军队此时苦不堪言,虽然这里的地形以山地为主,即便是雨天道路也算不上泥泞,但是大多数士兵的简陋帐篷显然是无法用来避雨的,很快士兵们便全成了落汤鸡。只能在城外扎营迟迟不进攻眼前已经唾手可得的城池,拉丁联军之中早有怨言,而现在寒冷的秋雨浸透了征袍更让全军上下士气低落。
而在军营里,亚历山大也不禁烦躁了起来,不仅仅因为希腊人援军迟迟未来,更因为阿尔戈斯城外是一片洼地,这给包围城池的军队带来了很大的困扰。再这样下去的话,即便是希腊人真的来了,军队的士气只怕也所剩无几了。无奈之下,亚历山大只得准备改变作战部署让军队前往高处扎营。
可就在这时,浑身湿透的斥候骑兵却突然闯了进来,急急忙忙地禀报道:
“陛下,塞尔维亚人的侦察兵南部地区发现了希腊人的踪影,他们正在朝这里靠近,差不多还有三十里。”
终于等到了!同样焦急等待的亚历山大连忙问道:“有多少人你们可曾探查清楚?”
“雨势太大看不清楚,但是数千人的规模还是有的。”斥候回答,在发现希腊人踪影后,不管有任何耽误的斥候立即顶着瓢泼大雨赶了回来,并没有估算出敌军的具体规模。
但是掌握了大致情况之后的亚历山大却已经确信了,这样的规模应该是查士丁尼亲自率领的莫利亚全部军队。终于还是来了吗?男人的眼睛里面闪烁着锐利的寒光,在塞萨洛尼卡城下的屈辱我要让你加倍偿还!在心中发誓道,随即亚历山大命令着军队立即动身,阿尔戈斯城外只留下部分兵力继续包围里面的守军,而剩下的军队则随他迎战前来的希腊军队。在大雨瓢泼之中,萧瑟肃杀的秋风之下,两支疲惫的军队即将的战争一触即发。
……
“果然真的如查士丁尼大人所料,拉丁人会设下埋伏等我们。”当聂乌斯基率领军队接近阿尔戈斯的时候,前锋骑兵也侦查到了敌人的踪迹。
而幸好,这一路上聂乌斯基顶住了其他贵族们的压力命令麾下所有罗马军队不得擅自急行消耗体力,此刻虽然天上下起瓢泼大雨,可是莫利亚的军队上下却士气正旺。
全军五千人以三个方阵列队,缓缓朝着前方行军,而这三个方阵分别是左翼的米斯特拉斯新军,右翼的莫利亚边防军和正中压阵的莫利亚野战军团,其中莫利亚边防军和野战团是由查士丁尼收编贵族武装以及过往雇佣兵所组成,成分十分复杂,有来自对岸意大利塔兰托的水手,有从海上的克里特岛上来的希腊难民,甚至还有从加泰罗尼亚过来谋生的雇佣兵,这些人里面甚至连宗教信仰都十分杂驳。可是却统一在聂乌斯基的指挥下朝着同样已经列阵以待的拉丁军队发起了进攻。
罗马军队和拉丁军队选择的决战地点是一片较为狭小的山地,只勉强够双方的军队摆开架势,尽管这里并不是很适合骑兵突击,但是占据绝对优势的拉丁人却并不在意这些,他们所要做的仅仅是将眼前的希腊人尽数歼灭就可以了。
望着罗马军队已经进入了他布置好的埋伏,亚历山大脸上露出一丝冷笑,随即抬手示意,身后的传令兵吹响号角声,原先早已经布阵在两侧两支拉丁人军团配合着塞尔维亚轻骑兵迅速从密林中冲了出来断绝了罗马军队撤退的道路,显然拉丁军队是想要在这里将其全部歼灭。
而一支军队一般退路被断都会造成灾难性的后果,可是在聂乌斯基的指挥下米斯特拉斯新军毫无畏惧,而在他们的感染下另外两支军团也稍稍定下心来。
“不要理会你们的身后,敌人在你们的眼前,击破他们,神佑罗马万岁!”
在聂乌斯基的呼啸声中,士兵们架起了长矛和筝形盾,迎面而来拉丁骑兵这时挺起骑矛也在这时发起了冲锋。向来对骑术自傲的拉丁骑兵这一次没有丝毫懈怠,因为她他们知道莫利亚的罗马军队已经不是两年前那些一抵抗就溃散的散兵游勇,而是战场上真正戒备要尊重的敌人。
而面对拉丁人即将到来的冲锋,莫利亚军队岿然不动,没有任何的慌乱,在查士丁尼打破了拉丁人不可战胜的神话之后,莫利亚人便再也没有之前那样胆怯与拉丁人正面对决。
“放箭!”
在聂乌斯基的命令声中,盾牌之后的民兵弓箭手拈弓搭箭瞄准了拉丁人骑兵——尽管武器简陋但是这些弓箭手们都是从小练习射箭,各个都是箭不虚发的高手。
“嗖——”箭雨撕裂空气在空中形成抛物线射向移动中的拉丁骑兵,而拉丁人也第一时间举起了手中的盾牌,迎着箭雨冲了上去。
当第一轮弓箭过后,军旗下的亚历山大冷峻地看着整个战场,立即抓住了这个战机做出了指示,三个连队的步兵方阵在希腊人第二轮弓箭到来之前朝着目标前进发起了冲锋,以避免多余的伤亡。
而另一边,拉丁人骑兵这个时候也已经和罗马军队的前锋交接,凶猛的铁骑冲去好似可以摧毁眼前的一切但却被罗马士兵的凡人血肉之躯硬生生抵挡住。血肉横飞在甲胄之上,很快被倾盆的大雨瞬间洗刷干净,而鲜血很快也将地面上的积水全部染红。
当组成猪嘴阵型的拉丁骑兵犹如楔子一般嵌在莫利亚人的军阵之中时,只见许多罗马士兵们非但没有慌张,而是立即顶替战死者原来的位置组成密集的阵型死死咬住拉丁骑兵不放。而无法穿透罗马军队的军阵也没办法突围出去,陷入苦战的拉丁骑兵只好抛弃他们手里的骑枪,拔出长剑和四周的希腊士兵搅杀在一起。而看到了这一幕,亚历山大的神色变得阴沉起来,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本应该发挥机动性的骑兵被人牵制住,而这样下去狭小的空间里面根本无法做到全歼莫利亚人的军队。拉丁人的步兵也压了上去,可是面对希腊人岿然不动的战阵,他们也对长枪盾牌组成的铜墙铁壁无可奈何。
而这时,在亚历山大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塞纳伯爵忽然说道:“现在是否可以命令后面的骑兵冲锋敌阵?前后夹攻的话或许可以解决此事的困局。”
塞纳这番提议让亚历山大不禁犹豫,因为那是自己最后的底牌,是自己直属的军队,他本来想让他们给查士丁尼最后一击树立自己的威望的。现在过早投入战场,伤亡过大的话足以让他伤了元气,可现在的情况下,亚历山大意识到,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匆匆将手一劈,而传令官看到这个动作后,立即吹响了手里的号角,这是命令后方的骑兵突击敌人背后的信号。
原本就在罗马军队后面断绝其退路的拉丁骑兵这时候也收到了特殊的号角声信号,塞尔维亚骑兵们立即列好战阵,他们的脚下是平缓的土地,这是骑兵们再好不过的居高临下的突袭场所,他们战马也跃跃欲试嘶吼宛如雷鸣般,“冲锋!”只听塞尔维亚人大喊了起来朝着莫利亚军队的背后发起了冲锋,这样的前后夹攻,他们相信希腊人绝对难以兼顾。
狂怒而来的铁蹄,以及无坚不摧的冲锋,向罗马军队袭来,塞尔维亚人尽管骑着的是无甲的战马,但是驰骋如风一般的速度下威势却丝毫不亚于甲骑具装。
冲垮希腊人——这也是所有塞尔维亚人的共同想法,只要突破了莫利亚军队的第一层防线,那么接下来就将是屠杀。这一刻天空落下的雨幕也似乎被塞尔维亚骑兵手中的骑枪撕裂,他们争先恐后地冲向希腊人的阵列,他们志在必得,只为了取得胜利后瓜分更多的战利品。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却是他们生命中最后一刻得意的时候了——当塞尔维亚人即将冲入罗马军阵时,一支规模不大的小部队却突然站了出来列好阵型面对着即将冲过来的敌军没有任何慌乱动摇,而他们手中一只握着一柄长柄月牙战斧,而另一只手上拿着一根毫不起眼的铁制管状物,前端还抱着油纸。在塞尔维亚人奇怪的注视下,这支军队没有拿起战斧列阵抵御,而是将不长不短的铁管架在了插在地上的月牙战斧上端——黑洞洞的管口瞄准了塞尔维亚骑兵。
而看到这一幕,不知为何冲锋而来的骑兵们只觉得心里面一阵发毛。
第五十五章 决战(中)
冲垮希腊人——这也是所有塞尔维亚人的共同想法,只要突破了莫利亚军队的第一层防线,那么接下来就将是屠杀。这一刻天空落下的雨幕也似乎被塞尔维亚骑兵手中的骑枪撕裂,他们争先恐后地冲向希腊人的阵列,他们志在必得,只为了取得胜利后瓜分更多的战利品,这也是他们和拉丁夫人达成妥协的主要原因。
当塞尔维亚人即将冲入罗马军阵时,一支规模不大的小部队却突然站了出来列好阵型,这是一支拉丁人从未见过的队伍。而他们面对着即将冲过来的敌军没有任何慌乱动摇,只见这些士兵们手中一只握着一柄长柄月牙战斧,而另一只手上拿着一根毫不起眼的铁制管状物,前端还抱着油纸。在塞尔维亚人奇怪的注视下,这支军队没有拿起战斧列阵抵御,而是将不长不短的铁管架在了插在地上的月牙战斧上端——黑洞洞的管口瞄准了塞尔维亚骑兵。
当希腊人将黑洞洞的管口对准自己的时候,塞尔维亚人虽然从来没有见过对方手中的玩意儿,但是毛骨悚然的感觉却突然降临。潜意识里面,一个念头突然升起。
危险!警惕的念头从脑海中穿过,可是当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
暴雨之中,罗马火铳手拿出怀中保持干燥的火石,擦出了火花,旋即点燃了引线。只见用油纸包裹住的突火铳在这一刻喷出了耀眼的火光,剧烈的势能将铅弹射出,射向了毫无防备的塞尔维亚骑兵。
不过铳口却不是对准人,而是下方无甲的战马。
“砰”的巨响,猝不及防塞尔维亚骑兵顿时间人仰马翻,尽管早期火铳的威力并不是很可观,但是罗马火铳手的任务并不是射杀对面的骑兵而是惊吓从来没有遇见过火铳射击的塞尔维亚战马。
而果然,一通齐射之后,刹那间塞尔维亚人便方寸大乱,受到惊吓的马儿跳了起来根本不受骑手的控制将自己的主人直接掀翻在地。
冲锋被打断的骑兵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是发生了怎么一回事,当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迎面而来的却是罗马火铳手挥砍过来的月牙战斧。只见罗马战士们一拥而上,上劈骑兵下砍马腿,简直犹如一场大屠杀。瞬间,塞尔维亚人的士气便土崩瓦解了,还能够催动战马的骑兵疯了一般根本不敢恋战转身仓皇而逃。而前方,还在指挥军队作战的亚历山大却还不知道这一幕的发生,仍然企图正面冲垮罗马军队的阵型。
…………
罗马军队和拉丁联军的厮杀已然进入白热化,组成盾墙的双方彼此用盾牌推搡着,将自己手中的长剑长矛插入缝隙狠狠捅刺过去。
在狭小的空间里,上万人的军队展开,使得所有人都无法伸展开拳脚。这是一场比拼双方勇气和坚韧的战斗。当他们开始举起盾牌和长矛,朝着眼前敌人冲锋而去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他们没有选择后退的余地了。双方都将自己的性命都押了上去,这是一场豪赌,只要谁赌输了那么便会失去一切。
而望着这一幕,亚历山大志在必得,尽管后方塞尔维亚骑兵受到信号后迟迟没有动静,但是就算突袭失败了,正面硬碰硬他也有着十足把握将希腊人消灭在这里。
这的确是一场豪赌,然而他手中的筹码远远要比对方要多,只要希腊人稍有差错,这场胜利便注定属于他。
十字御旗下。亚历山大以及他身旁的塞纳伯爵都在目不转睛地看着战局变化,“我军明明有人数上的优势居然还没有办法击垮希腊人。”亚历山大马鞭扬起恨恨道。
而对此,塞纳伯爵则淡淡说道:“那是因为这些希腊人早已经不是当初的残兵败将了,陛下,在那只莫利亚的小狐狸的带领下,他们已经成为了我们最危险的敌人。”
“我当然知道这一点,要不然我也不会亲自来这里指挥作战,命令所有人竭力进攻,为我们之前所有的战死者报仇雪恨,消灭这些希腊懦夫!”亚历山大怒吼道,亲自驱马来到军阵之前,鼓动所有人,而在他的鼓舞下拉丁士兵们也滚滚上前,与罗马士兵厮杀一团。此刻,雨势也终于渐渐平息了下来,阴云笼罩的战场上也多了一缕阳光照样在人们的头顶。可是在杀红了眼的士兵们眼里,光明早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杀戮的猩红,纵然是经过一场滂沱大雨,空气里面的血腥味也一点也没有消减。
杀声震天,南边罗马人和拉丁人的激战仍然在继续着,尽管拉丁人人数有优势,但是一时间双反还是难分胜负,而阿尔戈斯城里面,守军也听到了传来的动静,不禁忧心忡忡起来。
尤其是卡罗德赛,当他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之后,又不禁想要出城接应,但最终还是被部下们给劝阻了下来。因为虽然拉丁人的主力大多数都被调往了南边,但是此刻仍然还有一支拉丁军队正包围着阿尔戈斯,凭他们手里这点人主动出击根本就是去送死。
“我们必须去援救查士丁尼大人!”
“可是卡罗德赛大人请你冷静下来行不行!凭我们这点人是没有办法左右战局的,就算我们不计生死,也要为城里面的平民考虑啊!”老约翰提醒道,拉丁人的烧杀抢掠不久前曾是他们惨痛的回忆。
而显然,卡罗德赛也不愿意那样的事情重演,只得咬着牙选择放弃。
“可恶,这群歹毒狡猾的拉丁恶狗!”
然而,卡罗德赛的内心此刻在挣扎。他们好不容易迎来了一位新的主人,在他的带领下,如今莫利亚的军队战力和过去简直是云泥之别。而现在,他和他的大军都陷入险境,可自己却只能眼睁睁这样看着。
…………
尽管西南狭小的平原之中战局似乎依旧胶着着,但是所有人其实内心里面都默认了罗马军队即将迎来失败。可是他们却不知道的是此时现在,他们才是被冷眼旁观的一份子。自山上俯视下去,查士丁尼望着聂乌斯基率领的莫利亚军队正在和敌方的阵列。互相交错对战在一起,人们挥动着各种武器,相互厮杀,混乱之中鲜血甚至沾染在他们的袍子上完全区分不了彼此。
“敌军人数占优,在这样下去的话聂乌斯基一定会支撑不住的。两翼的野战军和边防军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查士丁尼大人!是该我们登场了。”撒留乌斯再一次请求出战,而这也是他身后所有罗马战士们的愿望。阿尔戈斯现在负担很小,城外只有一群虾兵蟹将,完全成不了气候。
这一次,查士丁尼却并没有拒绝他的勇士们请战的愿望,而是拔出了腰间早已经渴望饮血的宝剑,说道:“罗马复兴,在此一举,帝国的将士们,和你们一同作战是我的荣幸。而有你们随我出击,历史将记载,这是帝国的荣幸。随我出战!”
“杀——”
兴奋的罗马骑兵们跳上了早已经跃跃欲试的战马也跟着查士丁尼拔剑高呼——这一天他们已经等了很久了。
……
……
……
阿尔戈斯的东北角,由雅典大公率领的军团负责围困城内最后的希腊人,在所有人看来这些守军已经是死人了,所以更多的注意力此刻都放在了西南方向联军和希腊人主力的决战。马克西米连虽然遗憾无法亲自指挥这场注定载入史册的战役来报当日在雅典城下惨败之仇,但是能亲眼看着希腊人覆灭,也是不错的感觉。
可就在他志得意满的时候,军帐外忽然传来了骚动的声音。
“不好了,大公,不好了,希腊人,是希腊人过来偷袭了!”一受伤的骑兵慌不择路,而另一边上接不接下气的士兵惊慌失措地冲进了他的营帐里,而他的箭头上正中了一箭,这一幕顿时让马克西米连心中一凛。
难道是阿尔戈斯城内的守军主动出击了不成?大为困惑的马克西米连立即冲出了军营想要讲清楚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事情,可是当他出了营寨后却本眼前所看到的,震惊的目瞪口呆。
他所在的军营背后,山坡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支骑兵,根本不是属于拉丁联军这边的。而当天空中的阴云彻底散去,阳光照样在战马沉重的披挂上的时候,终于认出了这支军队的马克西米连吓得浑身冰凉。
他是认得这支军队的,因为雅典之战的时候他可是亲眼看着这支骑兵撕裂他麾下的军队的。他们怎么会在这里出现,他们不是应该随时随地都跟随在查士丁尼身边吗?难道说查士丁尼回来了!
那是查士丁尼手中的王牌军队,超重装骑兵,作为莫利亚专制公的部队,这些武士身份虽然是侍卫,但是却一个个无不是勇猛的。
现在,大约六百骑兵正从山坡上呼吸而下,直逼近拉丁军队设防的阵地前。
“冲锋!”
随着一声高呼声响起在半山腰,自查士丁尼一下全体公爵亲卫在这时发起了进攻,而滚滚铁蹄在这时候带着压迫性的声浪,如同洪流般冲击在了毫无准备的拉丁人面前。
由于主力都已经被亚历山大全部走,困守阿尔戈斯的拉丁军队只有一小部分留守。当他们组成孱弱的阵型远远便感受到了那令人胆寒的杀气,扑面而来,瞬间变斗志全无,完全被罗马骑兵冲锋而来的气势已经被先行压倒了。
“列阵防御,不准散开!”
任凭马克西米连如何命令,兵败如山倒的拉丁军队早已经不顾这位公爵大人的命令了,要么恐惧地四散逃去,要么害怕的根本连动都不敢栋。
没有了重装骑兵的保护,只见拉丁人的军阵在上百名的帝国重甲骑兵冲锋下,瞬间崩溃。手持骑枪的希腊骑兵在这一刻杀进在了信徒军的人墙之中,连人带马砸了进去,而效果是惊人的。
“杀——”
伴随着查士丁尼一马当先的威势,骑手手中骑矛,将毫无防备的拉丁人阵型一瞬间便撕开了好几道口子,惊人的冲锋从阵前贯穿到阵后,前两三列的拉丁人瞬间就被杀死踏伤大半。而看到这一幕的马克西米连睚眦俱裂,他立即命令麾下的德意志骑士冲上去迎战。他必须阻止希腊人重骑兵继续在他的军队大营中肆意屠杀下去,马克西米连亲自带着手下的骑士们率领着数百民骑兵这时候冲向了希腊骑兵。
可是这却无济于事,当两支骑兵重装在一起的时候,罗马军队组成的骑墙瞬间压垮了拉丁人的楔形阵。双方彼此手中的长枪贯穿对面,强大的冲击力甚至可以直接将起诉顶飞出去,即便不死也将成为一个在战场上毫无用处的残废。
“让我们敌人哀号吧,因为今日就是他们的末日!”查士丁尼呐喊了起来,接着将剑伸出。而身旁重甲骑兵们也被其勇气鼓舞,停下战马之后的他们挥舞起腰间的钉头锤砸向还在抵抗的拉丁人,而每一锤都是一个人的一条性命,顿时胆寒的拉丁人在这一刻再也没办法组织起想要的抵抗。就连拉丁骑士也无法鼓起勇气和重新崛起的罗马帝国再做对抗死伤惨重。
“顶住!顶住!”
声嘶力竭的雅典大公马克西米连仍然不甘心地大吼大叫起来,但是却没有任何用处,眼看着他的部队伤亡殆尽,而他身边的侍卫骑士们也不再理会自己主君的命令,强行带着马克西米连朝着最安全的西北方向撤退而去。
杀散了阿尔戈斯城外的拉丁守军,清点完了伤亡之后,这时查士丁尼的目光终于投向了大西南——此刻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解除了阿尔戈斯被围困的威胁,而现在最后的任务便是等着他率领这支军队解救陷入苦战的聂乌斯基…………
第五十六章 决战(下)
当罗马帝国西半部崩溃之后,一个时代,属于罗马帝国的时代便宣告终结了。也曾有过皇帝企图挽救帝国的颓势,使得鹰旗飘扬着海格力斯之柱和安纳托利亚之间。那便是查士丁尼一世,真正意义上帝国最后一位大帝,在他宏图伟愿的号召下,名将贝利撒留和纳尔西斯分别消灭了汪达尔人和哥特人,使得帝国西半部重新回到了罗马怀抱。
那是何等的荣光啊!追忆其过往,即便已经过去数百年十几代人,可是罗马人们却依旧心向往之。
因为那一次西方的军队和罗马的军队发生冲突,帝国取得了无可置疑的胜利,那时候西方人刚刚从蛮族的愚昧中挣脱出来皈依天主,而面对罗马帝国的超重装骑兵,贝利撒留仅仅一战便消灭了汪达尔人,兵临意大利,杀伤了西方人的胆。纵然是后来,贤君查理曼横空出世,意图染指意大利,但最终在威尼斯城下面对罗马的海军束手无策,只能要求停战。帝国答允了停战,但态度极其高傲,表面上承认查理曼西部皇帝的正统,但是实际上却不称呼其为【奥古斯都】,而是采用异族的国王使用的【瓦西里】
然而时光迁移,不知不觉,随着对西方影响力的削减,罗马帝国的威名已经不复以往,就连君士坦丁堡的皇帝们也习惯于自称【巴塞琉斯】而放弃了【奥古斯都】,而西方的国王们也不再低身下气称呼东边这个老大帝国是伟大的罗马,而是轻蔑地称其为希腊王国。
这是西方对罗马帝国最大的羞辱,而最终将其推向顶峰,便是名义上进攻异教徒的十字军将他们的剑指向了天主同胞,先是洗劫了扎拉,而后玷污了新罗马。
帝国就此中衰,再也等不到将其复兴的明君,就此沉沦直到1453年一声轰鸣的炮声惊醒了所有的人——罗马亡了。
为了避免这样的命运重新降临,查士丁尼率领着身后怀着对拉丁人愤怒的重甲骑兵们发起了冲锋。他们已经积攒了太久的力量与怨气,如今终于可以让拉丁人血债血偿了,他们自信可以一雪前耻。
罗马人已经意识到他们无意义的内耗正使得自己坠向沉沦,而现在他们正努力地追赶。
第一波进攻,罗马重骑兵便冲破了阿尔戈斯城外拉丁人的防线,击溃了企图阻击的德意志骑士们,在纪律严明的帝国骑兵面前各自为战的骑士们根本突破不了拜占庭的墙式冲锋,一边倒的大屠杀在阿尔戈斯城外洼地上展开,很快泥泞的土地被拉丁人的血染红。
而消灭了这支拉丁军队之后,罗马骑兵兵团却没有片刻休息,他们立即卸下了马上沉重的马铠,向南朝着正在鏖战的拉丁主力扑去。
另一边,亚历山大指挥着大军以高屋建瓴之势企图压垮人数占据劣势的罗马军队,期间他也曾试图让部队短暂退却引诱希腊人贸然出击,可是对面的指挥官却完全采取龟缩战术,并不急于突破,而是就这样和自己僵持在这里。
对方究竟在干什么,难道他们不去解救阿尔戈斯城了吗?
看着伤亡数字每秒都在上升,战争进行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彻底超出了亚历山大的预期,希腊军队的韧性居然有这么强。曾经在塞萨洛尼卡城下见识过查士丁尼麾下的莫利亚新军,可是那毕竟是精锐,然而现在在莫利亚的应该都是些老弱病残才是。
“陛下,我们再继续进攻的话恐怕伤亡太大,其他的贵族们会吃不消的。”一旁,塞纳伯爵轻声说。
这一次,联军总共调集了三万人,其中一万人都是当初的拉丁十字军,而现在这样的消耗战继续下去迟早会到达极限引起贵族们不满的。
可是这时候的亚历山大国王却完全听不进身边的提醒,“希腊人也一样,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希腊人便会支撑不下去了。”
尽管战场上双方的战况几度胶着,罗马军队已经展现出不逊于西方任何军队的韧性,可是亚历山大却宁远相信对面的希腊人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联军迟早可以彻底冲破他们的防线。
“你去调集骑兵,命令他们再来一次冲锋,无比一举击垮希腊人!”亚历山大对身旁的塞纳伯爵说。这个男人已经选择孤注一掷,没有底盘的他手里空有军队是迟早维持不下去的,他必须重建王国——莫利亚他志在必得。若是这一次他失败的话不仅仅意味着失去了可以立足之地,更是大大打击了他在众多拉丁贵族们之中的威望。因此,亚历山大绝对不允许失败。
他将希望全部放在了后方马克西米连指挥的骑兵身上,企图让他们加入战场一锤定音。
塞纳伯爵一言不发,他没有反驳什么也没有任何表示,而是点了点头,便转身而去——亚历山大以为他是去派人调马克西米连的德意志骑兵参展,却根本没有察觉对方刚才转身刹那便消失的异样眼神。
……
……
……
此时此刻,罗马军队也的确如亚历山大预料的那样已经接近山穷水尽的地步,伤亡已将很大了,再这样下去士气迟早要崩溃。聂乌斯基可以镇住莫利亚的贵族们可是却阻止不了军队中怯懦之人的恐惧,他已经斩首了数个临阵脱逃的阿贡托普莱军官,但依旧阻止不了罗马军队确实在步步后退,毕竟一切尚属草创,能够抵挡身经百战的拉丁人已经很不容易了。
“聂乌斯基阁下,再继续这样,我们的士兵必然支撑不下去的。”帕帕多罗斯家的福卡斯提醒道,在镇压利奥斯格雷斯叛乱时他刺杀了贼首立下大功,迎娶了亚莉克希亚成为帕帕多罗斯如今的家主,也是莫利亚旧贵族中少有的查士丁尼铁杆支持者。他本负责驻守亚东要塞提防威尼斯人,这一次也率领亲军参战,他看出了局势的危急向聂乌斯基谏言道。
而福卡斯所说的话,聂乌斯基又何尝不知道,只是现在他已经骑虎难下了。
“我们要为查士丁尼大人争取时间,一旦退却的话,势必大乱,现在只能死守,不能后退。”聂乌斯基对莫利亚贵族亲军再了解不过了,娇生惯养的贵族武装完全是温室里面的花朵,一旦后撤他们绝对不会听令调度,反而会撒腿就跑彻底打乱阵型。
福卡斯却摇了摇头:“我并不是要全军后撤,聂乌斯基阁下,还记得特利波利斯之战吗?我们的军队也一样远逊于拉丁人,但是查士丁尼大人是怎么做的呢?”
这句话冷不丁地提醒了聂乌斯基,瓦兰吉男人立即命令身边的传令兵下达他的指示——只见坐镇中军的米斯特拉斯新军这时缓缓的向后有条不紊的后撤,与左右两翼的野战军和驻防军组成了一道新月形的阵型。而这却给拉丁人一个错误的信号,他们以为希腊人终于支撑不住了,拼了命地猛攻罗马军队的中军。而左右两翼,莫利亚贵族们的军队虽然惶恐于米斯特拉斯新军突然后撤,可是他们随即发现自己面前压力瞬间小了许多。
只顾着前进猪突的拉丁军队本以为马上便可以击溃罗马军队,但是当他们犹如楔子一般扎入罗马军队的阵型之后,后撤的米斯特拉斯新军突然停下了步伐,反而在聂乌斯基的率领之下突然回身反扑打了拉丁人一个措手不及。尽管断掉了一条胳膊,可是聂乌斯基的身上仍然流淌着瓦良格人的血,断臂上绑着义肢上面安上了一面小盾牌,手持短斧的瓦兰吉男人猛地一劈砍翻了冲上来的拉丁人。
“将勇气和忠诚献给查士丁尼大人!”聂乌斯基一声高呼,群情激昂的士兵们鱼贯向前发起了反击。而本以为取胜的拉丁人突然被迎头痛击一下子便懵住了,一时间抵挡不住狼狈退下。
看着这一幕,亚历山大终于按耐不住自己的焦躁。马克西米连的骑兵怎么还不到?!下意识地望向了身边,亚历山大忽然发现本跟随在自己身边的塞纳伯爵不知何时竟然不见了踪影。
难道他去亲自调兵去了?亚历山大国王狐疑地转头往身后望去,而看到的一幕却令他目瞪口呆,完全放弃了思考。
……
这时拉丁军队的身后突然传来了响亮的号角声,可是那却并不是拉丁人吹响的,正死战中的十字军战士都不约而同地望向自己的后方。而他们的阵地后方是一片空荡荡的空地,可这时候,只见一排黑影阵列在前进入了拉丁人的视野中。
战场上骤然安静了,聂乌斯基甚至能听见一声惊慌的鸟鸣。
怎么回事?为什么拉丁人突然不进攻了!
正当,聂乌斯基猜测究竟怎么回事的时候,拉丁人却突然骚乱起来。
“一定是查士丁尼大人!只有他才会让拉丁人这么恐惧!”一旁,福卡斯忽然大声地说道,而这个消息很快便被周围的士兵听到,一传十十传百,顿时令罗马军队的士气高昂了起来。
而望着希腊人的欢呼,彷徨不知所措的拉丁人此时却更加慌张起来。
沉重的马蹄声令他们胆寒,最后面的拉丁军队望着身后,罗马骑兵此刻飞驰的骏马正碾压过泥泞的草地,并肩向着战场前进,在红色的黑狐战旗引领下冲锋而来,这一刻,在拉丁人眼中那面旗帜如此之大,简直遮天蔽日。
是查士丁尼!查士丁尼怎么会出现在那里?亚历山大也终于反应了过来,看见那面旗帜上狰狞舞爪的黑狐,心里一阵哆嗦,在塞萨洛尼卡城下那不愿回首的记忆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这只莫利亚的小狐狸还是像之前那样难以揣测他的一举一动,原来对方早就猜到了自己的安排设下了这陷阱。这样看来,马克西米连率领的军队势单力孤只怕已经被查士丁尼消灭了,而这时候对方趁着自己陷入鏖战的时候发起突袭,自己根本一点阻止的办法也没有。
抛弃了沉重的具装之后,罗马骑兵此时是清一色的裸装马和就连骑手们也卸下了外层的棉甲来减轻重量,作为罗马帝国的超重装骑兵,他们居然抛弃了自己的优势,轻装上阵。看到这一幕的亚历山大吃了一惊,但是他随即意识到了对方真正的目的!
是作为联军首脑的自己!
亚历山大意识到了这一点,顿时手脚冰冷。的确,这样一支骑兵部队在消灭了阿尔戈斯城外的军队之后,体力必然消耗很大,而这时候再想击垮数万大军根本不可能,所以只能采取斩首行动。
摸准了查士丁尼的意图,冷静下来的亚历山大脸上露出了冷笑。
既然你想送死,那就来吧!
一边派遣自己的亲卫队出战安抚军心,一边亚历山大命令弓箭手上前准备一举消灭这支不知死活冲向自己的骑兵。
两军的距离此刻越来越近,疯狂的罗马骑手们在马上张弓搭箭,激射而去的弓箭犹如一阵密雨。这些莫利亚骑兵们不仅熟练掌握马上肉搏他们的箭术也极其的精湛,箭雨立即给拉丁人造成了杀伤,而被射杀的拉丁人多数都是喉头或者胸口冒出血花。
不敢怠慢的国王亲卫这时也建立好了防线,尽管人数占据优势,但是拉丁人不敢懈怠,因为眼前这支冲锋的骑兵是把危险的尖刀,前锋线上的兵力已经来不及撤回,一旦对方切开他们的防线,把亚历山大国王拖出去斩首那么会严重地影响到联军的士气。
顶着箭雨的罗马骑兵突入阵中,在高速之下,即便是强装上阵,冲锋的威力也是压倒性的,尤其是在拉丁人没有骑兵反制的情况下。只见第一层的雇佣兵防线被瞬间撕裂,犹如一道泡沫一般不堪一击,精神大振的罗马骑兵们更是蜂拥当先企图彻底完成他们的斩首行动。可是下一刻,组成的方阵在拱卫在拉丁中军的一支步兵大队此刻缓缓展开,他们没有举着长枪组成刺猬阵抵挡,可是他们手中却拿着另一样东西。
是踏张十字弩!已经装上弩箭的射手将长弩的准星对准了冲来的罗马骑兵队,下一秒密集般的箭雨便覆盖了他们,胸部中箭的罗马骑兵们像是被凌空的重锤击中掀翻了那样落下战马。骑兵们发出不甘的怒啸,他们只差一点点就成功了,但是却被突然出现的强弩手彻底毁灭了。
第五十七章 穷途末路
当弩箭手射出的钢铁风暴笼罩了冲锋而来的罗马骑兵,胜负便已经揭晓。没有铠甲的防护,即便是再英勇的骑兵也不过是马上的活靶子。
人马悲鸣夹杂着骑兵不甘的怒吼,中箭摔下马去者不计其数,而即便仍有骑兵靠着勇武和精湛骑术冲出了箭雨,但是等待他们的却是长枪组成的密集刺猬阵。拜占庭骑兵终究还是差一步没能撕开敌人的防线,完成这次斩首,可是即便这样他们还是选择坦然接受自己的失败迎接死亡。
而看着突袭自己的希腊骑兵全军覆没,亚历山大得意地笑了起来。原来不过是虚张声势的偷袭而已,这么一小支骑兵用旗帜做幌子查士丁尼便想吓唬自己,真是痴人说梦!消灭了这最后的威胁,亚历山大笃定希腊人已经彻底穷途末路无计可施了。而剩下的便是将对面莫利亚最后的希腊军团全部解决掉,这样整个伯罗奔尼撒便将归他所有。
志得意满的拉丁国王这下再也没有了顾虑,将自己麾下的国王亲卫也派上了战场,准备全力一击击溃罗马军队主力。然而这个男人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一刻已经踏入了查士丁尼为他准备好的圈套之中了,在山坡一侧的树林里,查士丁尼正漠然地看着刚才发生的那一幕。不出所料,派出去的敢死队全军覆没了,尽管铤而走险的斩首战术还是失败了,可是恰恰也因此使得拉丁人彻底丧失了警惕性。
尽管损失了一批骑兵,但是真正的精华——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卫队仍然还在查士丁尼的手里,他们已经整装待发用同伴鲜血换来的时间休息完毕,恢复了体力。
而现在,查士丁尼做的便只有等待——等待着对面给他的最后信号。
……
当恢复了镇定的拉丁士兵士气重新高昂的时候,只见汇聚成庞大的阵势的拉丁军队,一鼓作气以排山倒海的阵势在士兵们的战吼声中压向了正在反攻的希腊军阵。而最先杀上去的莫利亚贵族军突然被对方反扑,完全措手不及,登时便向身后溃逃,如果不是米斯特拉斯新军列着严整的队形,只怕追上来的拉丁人便要大开杀戒。
难不成查士丁尼大人失败了?见刚才还慌乱的拉丁人又恢复过来反而进行更猛烈的反扑,聂乌斯基这时候也不禁有些慌张。
只见凶猛的拉丁人在生力军的助战到来后犹如海潮般,涌向罗马军队,“就这样,一鼓作气冲过去,击溃这些希腊人。”为首的拉丁贵族叫嚣道,他们此刻坚信这场战争他们必胜无疑,眼前的希腊人不过是待宰的羔羊。但是米斯特拉斯新军却在这时候化作一道铜墙铁壁死死挡住了进攻的拉丁人。
这些悍不畏死的农兵彼此依靠着,紧紧攥着手里的长矛任凭敌人凶猛的进攻冲锋都岿然不动。尽管他们上战场的时间不长,可是查士丁尼分给他们土地,赐给他们荣誉,使得这些勇敢士兵无不奋勇杀敌。
眼看着战事胶着,一时间,亚历山大也百思不得其解,希腊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顽强了。明明对方最后的希望都已经被自己粉碎了,可是他预想的希腊人兵败如山倒却没有出现。
正当他急躁恼火的时候,突然亚历山大的耳边传来了惊慌的声音——
“陛……陛下,您看那里——”
在身旁侍从的指引下,亚历山大循声望去,却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擦了擦,周围的其他拉丁贵族们也愣住了,因为在他们的侧翼,本来由亚该亚侯国军队防御的阵地这时候竟然不知何时空了出来——而在那片空地后面,树林之中忽然一面红色的战旗进入了拉丁人的视野之中,而紧接着在那面战旗的引领下一支拜占庭阵列,纷纷自那片不起眼的树林里走出。
亚历山大瞪大了眼睛,好似从未看见过如此恐怖的一幕,因为他看见,本应该刚才已经被消灭的希腊人骑兵居然再一次出现在他的眼前。而这次,这支骑兵的阵容也更加雄壮。而远远的他便看到了华丽的旌旗之下被簇拥着的一名希腊贵族,毫无疑问,那不是别人,正是莫利亚的小狐狸查士丁尼。
此时此刻,已经养精蓄锐完毕的罗马骑兵们跃跃欲试,在撒留乌斯的一声令下,罗马骑兵们张弓搭箭,猛烈射出了一阵致命的箭簇。而拉丁士兵们对侧翼突如其来的袭击猝不及防,瞬间来不及扛起盾牌防御的步兵被射中射穿,死伤一片。
而几乎在射出箭簇的同时,罗马重骑兵向毫无准备的拉丁阵地发起了冲锋,只见马上的骑手们举起盾牌和骑枪目视着前方,纵然面前时一座高山他们也决心将其洞穿。战马从斜坡下疾驰而来,只见烟尘遮日,马蹄阵阵如雷,罗马骑兵这一次没有选择墙式冲锋,而是分几路杀出向拉丁人空虚的侧翼和后背发起包抄进攻。
罗马的骑兵,无双无对,自从古典时代以来,帝国重骑便可以和波斯人平分秋色,而到了马其顿王朝时期铁甲圣骑兵的威名更是无人不晓。纵然是科穆宁王朝之后,帝国中衰,难以供养强大的铁骑,但是此时此刻查士丁尼麾下的重甲骑兵无疑是最纯正的骨血。
只见查士丁尼一马当先,身先士卒,手中的长剑指向拉丁人的军阵喊到。
“随我剑之所向,竭力进攻,向背信弃义的拉丁人复仇,为我们死去的同胞昭雪屈辱,为帝国献上你们心脏吧!”亲自驱马来战的查士丁尼,鼓动所有人,而士气高昂的重甲骑兵滚滚上前,这一刻,沉重的马蹄砸在地面,恐慌的拉丁人只觉得大地都在颤抖着。仅仅一刹那间,当罗马重骑兵冲入拉丁人战阵的那一刻,原本士气高昂的联军军阵顿时土崩瓦解,毫无抵抗之力。而恐惧犹如瘟疫一般散开,本就已经疲惫不堪的拉丁人阵脚大乱,争先恐后的士兵仓皇而逃完全不顾旁人的死活,一哄而散的士兵彻底让拉丁联军的阵型和士气全部陷入了崩溃。
第五十八章 复兴骑兵
查士丁尼亲自率领着士气高昂的重甲骑兵滚滚上前,这一刻,沉重的马蹄砸在地面,恐慌的拉丁人只觉得大地都在颤抖着。仅仅一刹那间,当罗马重骑兵冲入拉丁人战阵的那一刻,原本士气高昂的联军军阵顿时土崩瓦解,毫无抵抗之力。而恐惧犹如瘟疫一般散开,本就已经疲惫不堪的拉丁人阵脚大乱,争先恐后的士兵仓皇而逃完全不顾旁人的死活,一哄而散的士兵彻底让拉丁联军的阵型和士气全部陷入了崩溃。
牵一发动全身,一部联军的溃逃带来的影响是连锁性的,失去了掩护的拉丁军队此刻在罗马重骑兵面前根本就是移动的活靶子。
当罗马帝国的重骑兵从侧翼杀向毫无防备的拉丁人那一刻,胜负便已经揭晓。快速灵活的骑兵是战场上的王者,只见他们在查士丁尼的指挥下犹如一柄尖刀刺入了要害,拉丁人侧翼根本没有重步兵和骑兵保护的,而本来负责这里防务的是塞纳伯爵麾下的军队。可在谁也没有察觉的时候,塞纳和他的军队居然全部不知所踪。这也让投掷标枪的加泰罗尼亚佣兵完全暴露在了骑兵的冲锋下,尽管雇佣军非常勇敢,然而他们手里的标枪面对重骑兵却毫无用处。只听惊天动地的铁蹄声传来,那一刻,左右拉丁人都恐惧了,而当他们看到骑在马上的希腊骑兵挥舞着铁锤长剑在军阵中犹如割麦子一般收割人命的时候,再也没有勇气的拉丁士兵完全放弃了抵抗,丢盔卸甲仓皇而逃。
最先逃跑的便是拉丁人临时征召的民兵,他们本来就是被战争双方争夺的对象,这也令他们完全麻木于被他人奴役,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会不爱惜自己的性命。根本不顾拉丁督战队的命令,这些炮灰们率先将武器丢在地上转身逃跑,他们只为了逃命,根本不在乎王权是谁。而他们这样的举动也立即感染了亚历山大麾下的雇佣兵,他们也选择放弃阵地,根本没有抵抗的打算。因为在没有远程力量拱卫,这种地形下他们这些轻装步兵迎击重骑兵的冲锋根本就是去送死。
而见民兵逃散,拉丁人军队中雇佣兵这时主动撤退逃走,完全没有履行义务的意思。显然是查士丁尼也没有继续追击,只要对方退出战场他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而真正的目标依旧就是拉丁联军的中军大营。此时此刻,亚历山大已经来不及调动他在前线的亲卫军了,而遭遇这沉重一击的拉丁军队后方顿时间大乱,没有后方雇佣军的保护,他们此刻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处境,只见罗马骑兵们驾战马跳跃到了拉丁人的军阵之中肆意砍杀冲锋,无人能挡。
巨大的恐慌瞬间弥漫到了拉丁军队之中,眼看着对面的希腊人骑兵犹如一把长刀取人要害,距离亚历山大所在的中军大帐越来越近。拉丁贵族们看到这一幕,顿时魂飞魄散,可他们却毫无办法,只能看着他们的陛下焦急地喊道:
“亚历山大陛下,我们还是后撤吧!再这样下去,这里就危险了。”
此时此刻,在这里的拉丁贵族只想着找一个安全地方暂避锋芒,可是被突如其来的战局变化冲的脑内恍恍惚惚的亚历山大国王完全没有了主张,现在的他根本一点办法也没有,在自己的亲卫队不在的情况下他根本想不出来如何去阻止罗马重骑兵从背后袭击,而贸然撤退等于让国王又罪加一等。
稍微冷静了下来,亚历山大大声的吼道:“现在还不是撤退的时候,一旦撤退的话,局面一定会失控的。抵挡住!抵挡住!弓弩手准备射击。”
咆哮着大声怒吼,亚历山大此刻已经完全冷静不下去了,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如果就这样撤退的话,那么之前的一切准备便全部付之东流了,他着实下不了决心。在他的命令下,弩箭队再一次出现在战场上,企图用箭雨阻止对面骑兵的奋力进攻。
而看着这一幕,查士丁尼没有任何的波动,在他率领下罗马的精锐骑兵们,狂奔而出,顶着密集箭雨毫发无损,犹如天雷滚滚,化作钢铁洪流冲杀过去和聂乌斯基指挥的前锋遥相呼应形成对拉丁人的前后夹攻。
狭小的平原地带,退无可退,咬着牙,亚历山大派出了仅剩的直属军队只能用血肉之躯抵挡罗马人的突袭,然而只见具装骑兵所过之处无不血流成河。
没有了骑兵掩护,单独面对重骑兵的步兵是多么的脆弱,靠着几百人组成具装重骑兵组成突击队便可以在敌阵之中肆意横行无人可当。显然双方的差距是压倒性的!
“挡住他们,挡住他们!弩箭手!”
见罗马骑兵离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慌张的亚历山大这时也没了主意。目睹这一幕的他还是第一次跟感受到了如此强大的压迫感。觉得这哪里是骑兵冲锋,分明是一群怪物扑向了他。只见高速疾驰的具装骑兵直接撞击在了外围拉丁士兵防线上。
可哪有那么容易撑得住,接敌的一瞬间,巨大冲击力便冲散了拉丁人防线。一阵大屠杀一般的扫荡,损失惨重的拉丁军队也终于出现了溃逃再也弥合不了巨大的缺口。
“亚历山大陛下!”
当亚历山大眼睁睁看着拜占庭重骑兵撕裂自己军队阵型的时候,其他的拉丁贵族们也在颤抖,因为他们的死期到了。
恐怖的罗马骑兵,再一次成为拉丁人的噩梦,自从古典时代以来,帝国实力不断衰减,而到科穆宁王朝时期铁甲圣骑兵都无法维持下去。在曼努埃尔皇帝死后,帝国中衰,难以供养强大的铁骑,使得超重装骑兵消失在了历史的舞台上,而现在在查士丁尼的带领下,重甲骑兵所向披靡,拉丁人们绝望地看着这一幕,仿佛在看着一位正在成长的铁腕君王即将给整个世界带来新的变化。
第五十九章 拉丁人的覆灭(上)
1207年,在饱受拉丁人铁蹄数年蹂躏之后,莫利亚终于迎来了解放。
这是注定将被帝国铭记的一年,接替阿纳斯塔修斯·科穆宁就任莫利亚专制公的查士丁尼在阿尔戈斯城外大破拉丁联军,彻底歼灭了拉丁人的主力,使整个莫利亚终于摆脱了拉丁人的侵略,回到了罗马母亲的怀抱之中。后世的史书对这场战役众说纷纭,或有人说是查士丁尼身先士卒,亲自率领骑兵攻破拉丁的阵线,而也有人声称当日看见有一支拉丁军队在战斗胶着的时候突然退出了战场才导致拉丁人兵败如山倒。而这一切之中究竟还有什么事人们不曾知晓的,最终都随着岁月的流失而渐渐被人遗忘。人们只知道,在阿尔戈斯城外拉丁人的惨败预示着拉丁人在伯罗奔尼撒割据的时代彻底终结,而随后查士丁尼控制整个莫利亚也成为了罗马与拉丁人战争的转折点,为帝国的中兴带来了曙光。
是役,拉丁军队在阿尔戈斯城外丢下了数千人的尸体,被俘虏者和投降者超过一万,拉丁联军大半主力被消灭,其中有不少雅典公国和亚该亚侯国的贵族骑士战死,拉丁人彻底元气大伤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清缴战利品,当成堆的兵器和盔甲被统一集中堆成了一座小山时,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居然可以取得如此巨大的战果!当罗马重甲骑兵从侧翼冲垮拉丁人军阵之后,完全没有了抵抗意志的叛军便四散而逃,可是他们却已经陷入了前后夹击的绝境,更多的人都是死于混乱中得到相互践踏,也正因如此,看到这一幕的,罗马士兵们只觉得太不真实。
此时,阿尔戈斯城中,幸存的守军这时也终于从城中出来和外面的主力会师。他们太激动了,尤其是卡罗德赛,当他第一个冲出来时便拥抱着自己的儿子用力亲吻着他的额头。父子两人都为双方能够死里逃生喜极而泣——当初守城的五百多名将士此时只剩下不到一半。如此惨烈的伤亡,尽管他们取得了胜利,却还是不禁有些伤感。所幸的是,那些阵亡者的牺牲并没有白费,能够亲眼看着拉丁人覆灭,卡罗德赛自觉就是死也无憾了。
“查士丁尼殿下呢?”从激动之中缓过劲来,望着儿子,卡罗德赛问。他环顾了四周,发现到处都是清扫战场的士兵,以及指挥调度的将军贵族,唯独却没有看见他们的大公。
戈德里克茫然看着自己的父亲,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刚刚结束大战,查士丁尼大人指挥着骑兵冲进敌阵之后,我们便一直没有再见到他了。”
“你说什么?”卡罗德赛听了儿子的回答勃然变色,虽然他们已经取得胜利,但是如果身为莫利亚之主的查士丁尼有什么差池的话,那么无疑将是对他们的沉重打击。可是,卡罗德赛现在就算是再着急也没用用,因为虽然战斗平息,然而狼藉一片的战场上光是枕藉的尸体便不计其数,他们到哪里去找失踪了的查士丁尼去。
……
而在另一边,聂乌斯基此时也正在为查士丁尼的消失焦急不已。虽然取得了大捷,但是还是有数千拉丁残兵败将逃离战场。而有人声称他看见查士丁尼当时率领着骑兵朝着拉丁人败退的方向追去,这无疑是聂乌斯基最不想听到的消息。
纵然敌军主力被歼灭,可是拉丁人的残兵败将仍然不可以对其大意,毕竟穷寇勿追。但是聂乌斯基万万没想到不应该清楚这点的查士丁尼居然带领着人数很少的骑兵追击过去。担心查士丁尼安危的聂乌斯基立即命令福卡斯率领一支军队沿着拉丁人逃离的方向追寻查士丁尼务必保证他的安全。
“一切就交给你了。”望着福卡斯,聂乌斯基说道。眼前这个年轻贵族被查士丁尼委以重任不是没有道理,在利奥斯格雷斯突然掀起叛乱的时候,正是他沉着冷静潜伏在叛军之中最后给了利奥斯格雷斯致命一击,使得莫利亚最终免于生灵涂炭,所以脱不开身的聂乌斯基才将如此重任交给了他。
而福卡斯·帕帕多罗斯也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会保护查士丁尼大人的安全的,不过我想既然殿下这样做,一定是有他的用意的。聂乌斯基阁下,您也不比太过担心。”
“但愿是这样吧!”聂乌斯基叹了一口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明明已经身为贵胄之躯,查士丁尼却仍然亲冒箭矢冲锋陷阵,哪里有帝国大公的样子。以至于聂乌斯基每次配合查士丁尼作战都要提心吊胆,生怕出现什么意外,而这一次他也隐约猜到查士丁尼应该还留有后手,只是他必须排除一切潜在危险才能安心。因此聂乌斯基还是选择让福卡斯亲自带兵前去接应。
……
……
……
与此同时,查士丁尼的确率领着麾下的骑兵追击着仓皇而逃的拉丁军队——在混战之中,冲进拉丁人中军大营的帝国军队的确完成了一场完美的斩首行动,半数以上的拉丁贵族死在了乱军之中,可是唯独拉丁联军的首脑亚历山大却在的亲卫队的保护下杀出重围。
亚历山大尽管损失大半军队,但是仍然不甘心就这样失败,依旧企图东山再起。可是查士丁尼却不会再给他这个机会了——一路逃窜的拉丁溃军此刻正被查士丁尼所率领的骑兵死死咬住不放。
“这些该死的希腊人!”
望着背后的追兵,亚历山大咬牙切齿,此时的他也已经意识到了身后的希腊人真正的目标其实是自己。若是放任不管的话的,对方绝对会不死不休。
“跟他们拼了!”亚历山大下定决心,命令军队停下转身准备迎战。
此时,在他身边仍然还有两千余忠诚于他的士兵,这无疑是亚历山大最后的家当。但现在,这个男人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于是,在他的名下,拉丁士兵列阵展开,重新组成了密集阵型,而远处马蹄踏起的浓烟遮天蔽日,显然是希腊骑兵正朝着他们这里逼近。
所有拉丁士兵顿时间都紧张了起来,刚才战斗仍然令所有人心有余悸,甚至说魂不守舍。紧张的他们死死盯着远方——希腊骑兵越来越靠近他们了。
而看到拉丁人停了下来,查士丁尼率领着的重装骑兵也在这时停止了追击和拉丁军队对峙起来。
尽管是得胜之师趁胜追击,但所谓困兽犹斗,查士丁尼不敢有丝毫大意,尤其是现在他麾下的骑兵们经历了两场血战体力已经吃不消了。
这时,拉丁人的军队中,一名小贵族高举着免战的白旗到了罗马军队的阵前,试图寻求谈判。
“查士丁尼殿下,我代表亚历山大陛下,希望和您进行谈判。”战战兢兢的贵族说道,可是无人回应。
过了良久,只见查士丁尼缓缓地从军阵之中走出,“谈判?我为什么要进行谈判?上一次的谈判我已经给了你们一次机会老人。”面对拉丁人主动的求和,查士丁尼却毫不领情,冷冷地说道。
而拉丁贵族正色道:“亚历山大陛下已经认输了,他愿意向您求和纳贡,现在双方继续战争下去,相信对我们双方都没有好处的。我们虽然只剩下两千人不到,但是却是十字军之中精华,而您和您的军队的确骁勇,可又能支撑多久呢?”
年轻的小贵族不无戏谑说道,带着一丝软硬兼施,他相信权衡利弊之后,查士丁尼一定会选择让步的。
然而令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却是,查士丁尼根本没有将对方的威胁放在眼里,冷冷地说道:“那又怎样,你们若是有自信大可以来试一试,看看你们能不能有这个资格和我谈判!”蓝色的眼眸里涌出了勇气,查士丁尼拔出了手中的长剑,朝着身后的帝国勇士们说道。
“准备冲锋,用天主的骑矛,击破拉丁人的异端!让他们付出代价,血债血偿!”查士丁尼吼叫起来,身后的骑兵这时也纷纷都效仿着——以祈祷经文的方式来祈求神的庇护来使自己作战顺利。战争一触即发,而空气在这一刻也仿佛凝固了一般,紧张的人们明白一场恶战这些势必不可避免。
……
望着身上满是鲜血,衣服铠甲已经残破不堪的罗马骑兵拉开架势,顿时间拉丁士兵们都不由惴惴不安起来。他们的确人数占据优势,可是他们面对的却是一支精锐强悍的骑兵部队,这无疑是对他们而言极大的威胁。可是现在,拉丁人已经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上战场准备和希腊人殊死一战了。
“进攻!”在查士丁尼的命令声中,罗马军队的号角声响起。
只见骑兵们组成骑兵特殊的楔形阵,犹如一杆长矛直接刺向了拉丁人的军阵列当间,而这种阵型正是最适合骑兵突击作战的时候使用。尽管没有墙式冲锋那样威力惊人,但是却是机动性最后的军阵。即使是面对拉丁人的长枪,重甲骑兵在继续朝前奋勇突进,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猛烈的冲锋,使得拉丁人还没有交战便已经萌生了退兵的念头。
“杀——”查士丁尼冲在楔形阵的最前面,充当矛头的位置,而在他的身后帝国骑兵们继续紧紧靠在一起,跟着查士丁尼的剑锋,对着拉丁人军阵营的中核部位猛冲。
这下亚历山大麾下的精锐士兵面对这近乎无懈可击的冲锋完全无可奈何,因为罗马骑兵组成的阵型仅仅只攻击一点,而反应平平的其他拉丁贵族还没有来得及想明白上是怎么回事,便被刺得分崩离析。
只见三支骑兵部队,在挥舞着红色的黑狐战旗号召下,英勇的铁甲战士挥舞着钉头锤硬生生迅速杀散了拉丁人的第一道防御,先锋骑兵很快也突到了拉丁人统帅原本的帅旗所在处,而其所为的外围防御,被撕扯得支离破碎,烟尘当中,查士丁尼的士兵高呼悍战,几乎要与拉丁人的国王亲卫爆发冲突,直接导致了内战爆发。
“所有士兵随我出击,压上去,用你们的进攻压下自己的疲倦和懈怠!别给敌人喘息的时机。”随着进攻的开始,由查士丁尼举着骑矛,高声鼓舞着士兵发起对拉丁人残兵败将的进攻。只听他鼓励道:“我知道你们之中已经有人厌倦了战争。但是你们要明白战马也已经很累很累,可是最终这些马儿们还是选择顺从自己的主人甘心付出一切。”
“这群被诅咒的希腊人。”看着自己的军队犹如脆弱的鸡蛋一般被希腊人攻破亚历山大恼羞成怒,他一面命令着自己的军队不惜一切代价拦截住骑兵,一面又在派人去征召其他被冲散了的拉丁士兵集结起来准备再来一次反扑。就算这一次拿下莫利亚失败了,要是能把查士丁尼给杀死,对亚历山大而言便是最大的成果。
越来越多的拉丁士兵扑了上来,阻击查士丁尼和他骑兵,这也是查士丁尼感受到的阻力和压力倍增,不愧是国王麾下士兵,他们都是参加过十字军东征。只见,自查士丁尼以下,其他的所有拜占庭重骑兵战袍已经完全被鲜血染透,而他们手里的长矛也因为撕裂了太多敌人的肉体而折弯,凄惨的战场上,双方几乎投入了全部力量但是一时间还是没能分出胜负。可就在这时,亚历山大的背后一支军队忽然出现,随着它军容整肃的步伐出现,亚历山大下意识地吃了一惊。
因为这支军队之中挂着的旗号是所有人无比熟悉的,那便是——亚该亚战旗,而率领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在之前战场上突然消失的塞纳伯爵,而他们这时候出现在这里究竟为何,一时间所有人的心都紧张了起来。
第六十章 拉丁人的覆灭(下)
“陛下,我们的援军来了!”
“闭嘴!”
当看到塞纳伯爵率领一支军队赶到战场的时候,亚历山大却并没有像身边以为援兵到了的士兵们一样欣喜若狂。因为这时候,这个男人的出现无疑太反常了,早在之前战场上塞纳消失,亚历山大便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
而另一边,查士丁尼也注意到亚历山大的背后一支军队忽然出现,随着它军容整肃的步伐出现,查士丁尼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他并不喜欢这支桀骜不驯的军队,但必需承认这种军规很轻。
因为这支军队之中挂着的旗号是所有人无比熟悉的,那便是——亚该亚战旗,而率领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在之前战场上突然消失的塞纳伯爵,而他们这时候出现在这里究竟为何,一时间所有人的心都紧张了起来。
他心中已经有了一种不好的猜测——
此刻,当塞纳麾下完好无损的军队展开阵型出现在亚历山大的身后,这个男人的脸上露出了困惑和惊疑之色,而当他看着面无表情的塞纳伯爵此刻也正注视着自己,一股那不祥的预感再一次降临在了亚历山大的心头。
对方绝对不会要过来助他一臂之力的!
而正当他要喝令属下全部警觉起来的时候,却看见塞纳伯爵举起了手中的剑,接着亚该亚军队里,一队手持十字弩的士兵走了出来瞄准了前方。可是这些十字弩手对准的目标并不是希腊人,而是正茫然看着一切的拉丁军队。
不好!
眼前发生的一切正如自己预想一般,在心中大喊的亚历山大惊怒交加,可是发生的太快完全已经来不及了。
“隐蔽!隐蔽!”
当亚历山大一声怒吼响起,十字弩的扳机已经被扣动,来不及反应的拉丁军队根本没有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他们就算及时能意识到危险,那些睡在外面的也终究无能为力了。
前一秒还在为友军的到来唤醒鼓舞,下一秒便被弩箭贯穿躯体,许多人到死都不晓得自己因为什么而丢掉性命。登时,根本没有防备的拉丁军队后军死伤大半,而箭雨刚刚缓和下来。便只见两翼两支骑兵正朝着他们的斜后方冲驰而来,正是亚该亚侯国的骑兵。
这些战士都是直属于塞纳伯爵本人,由他亲自挑选,无一不是百里挑一的猛士。亚该亚骑兵手持着盾牌和骑枪身穿着简陋的锁子甲朝着亚历山大的中军杀去。可是这个时候,亚历山大手下已经完全没有弓弩手能够阻击即将到来的骑兵冲锋,因为他们已经大部分丧身在之前的大战之中。
“杀——”
这些亚该亚骑兵都是来自于加泰罗尼亚,前往东方当雇佣兵发财的,正是这一点,他们才被塞纳伯爵所雇佣。因此,当这些骑兵冲进亚历山大麾下军营大肆屠杀的时候,他们没有丝毫的怜悯。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
战死者的惨叫和幸存者逃难的呼喊响彻天空正面正在和罗马骑兵血战的拉丁士兵们压根想不到自己居然会被友军从背后捅刀子,尤其是刚才笼罩在箭雨之中,亚历山大的军队死伤惨重。而骑在马上的贵族骑士们也有不少被射中落马,其中便有没能躲过的亚历山大国王本人。登时间,拉丁人阵脚大乱,有士兵看着自己的国王从马上摔下,——很快这个谣言便传遍了整个军队之中。
谣言所散播的恐惧也给查士丁尼率领的罗马骑兵突破敌阵创造了机会,这一幕多么像诺曼征服英国时候那样,双方战事胶着,却因为哈拉德意外身亡而改变了战争结果。只不过亚历山大没有像诺曼底公爵威廉那样从马上不慎衰落,立即又回到马上鼓舞士气,为了包扎伤口,短暂的时间被浪费,这也决定这场战争最终达到走向。
最前面战线的拉丁士兵终于支撑不住从两侧而来的骑兵的进攻,,更不用说后方巨大的威胁所带来的恐慌。连亚历山大麾下的国王亲卫们终于顶不住压力,被突破了阵线,首先是军官放弃了抵抗,很快士兵们也丧失了斗志。尤其是同为法兰西人的亚该亚军队居然选择投敌袭击他们,这对拉丁人而言是沉重的士气打击。王国前卫都溃逃了,其他的散兵游勇自然也没有抵抗下去的勇气,一系列连锁反应顿时使得战场上的天平向查士丁尼这边一边倒下去。
“发起进攻,歼灭他们!”不等查士丁尼一声令下,只见兴奋的罗马骑兵狂呼和战,拖拽着手中的长剑在混乱的拉丁溃兵之间肆意收割,每一次冲锋,他们都可以夺去数条人命。
鲜血染红了大地,而骑兵的铁蹄践踏下,士兵的尸体堆积如山,双方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很快,亚历山大的军队便彻底丧失了抵抗能力,在查士丁尼的指挥下拉丁人仅剩下的军队被骑兵的冲击分割包围的他们完全成为了待宰的羔羊。
看着这一幕,亚历山大只觉得天昏地暗,强撑着的他眼睁睁望着自己与伯父苦心经营军队就这样丧失殆尽,几乎要晕厥过去。
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拉丁军队所组成的密集队形企图组成道阻拦骑兵的人墙,可是在查士丁尼手中的重甲骑兵面前有没有效果只有张弓的轻装射手根本奈何不了骑兵浑身上下沉重的盔甲。人墙轰然倒塌,而越过矛手,骑兵对弓箭手的追杀便成为了一场狂欢,很快轻装步兵便被拉丁军队之中的骑士们全部干掉了。
势单力孤的拉丁军队不断被压缩,被屠杀,能够抵抗的人越来越少。失去了统一的指挥,各自为战的士兵在战场上和市井流氓一般不堪一击。亚该亚骑兵和罗马骑兵仅仅付出了很小的代价便彻底摧毁了眼前这支军队。
战斗说慢也不慢,一转眼的功夫,被消灭殆尽的拉丁军队只剩下最后一小撮人——是亚历山大麾下的国王亲卫。这些顽强的士兵都是亚历山大当初从西西里新月教徒中挑选出来的,尽管信仰不同,但是却非常忠诚。因此,保护着这位天主教国王的人却是一群天主教的敌人,这一幕荒谬极了。
他们之所以能够活下来却并非是因为他们浴血奋战,而是单纯因为查士丁尼没有命令自己的士兵们将他们消灭。
这一点亚历山大也同样看出来了,这在他看来无异于查士丁尼对自己的羞辱。
这位恪守自己骑士荣誉的男人勃然大怒,忍无可忍的亚历山大屏退了自己身前的护卫们,拖着浑身是伤痕的躯体缓缓走向了正包围着自己的希腊军队和亚该亚军队。
亚历山大摘下了自己的头盔,脱去了身上的锁子甲,缓缓走来。
“塞纳,你这个卑鄙小人,你算计我!”看着此刻正和查士丁尼并立在前的塞纳伯爵,亚历山大终于恍然大悟,从这场战争一开始他便堕入了对方的圈套。塞纳根本就是查士丁尼那边的,也就是说从头到尾查士丁尼都对自己的布置了如指掌,这也难怪自己会输的这么彻底。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塞纳会这么做,甘心投降眼前的希腊人,要知道亚该亚侯国可是最早败在查士丁尼手里的,按理说应该仇恨更高一些才对。
而面对亚历山大的叱责,塞纳伯爵却表现的很平静,淡淡地说道:“算计不假,但是谈不上卑鄙。我是威廉大侯爵的家臣,辅佐的他儿子继承科林斯,自然要忠人之事。您对科林斯的觊觎真的当我没有发现吗?我只是和希腊人做了一个小小的交易,真正走入这个境地的还是阁下自己,不是吗?”
对科林斯的不轨之心才是塞纳伯爵选择背叛的主要原因,查理查普利特作为私生子本就法理不够,亚历山大想要废除他的爵位再容易不过了,因此塞纳伯爵最终才下定决心依靠查士丁尼的力量解决掉亚历山大这个威胁。至于其他的,本身塞纳便不在意,真正算得上损失的,也就亚该亚附属的几个贵族被消灭了而已,何况早已经进入半独立状态,塞纳伯爵巴不得他们被干掉。
“哈,很好,你很好……”得到了这样的答复,亚历山大哑然失笑,他望向了此时同样也在看着自己的希腊年轻人,恶狠狠地将剑指了过去。
“这一次,我输了,输的彻彻底底,连成为你的敌人威胁到你的资格也没有了。但是我不服!我可以屈从于将我击败的强大力量,但是绝不能认同我会败在你这只只会耍阴谋诡计的狐狸手中。如果你还是你所自诩的帝国勇士的话,就和我决斗,用真正的实力说话!”
亚历山大双手握着阔剑举在面前向坐在马上的查士丁尼发起了挑战——这并非是什么可笑的举动,事实上中古时期,从西欧到近东,战争之中贵族的决斗并不少见。比如尼西亚帝国在面对突厥人的的进攻,传说狄奥多西皇帝便是这样决斗中杀死了罗姆苏丹库思老化解了一场巨大危急。
现在,亚历山大也企图用这样的方式翻盘,哪怕有一丝希望,他也想要把握住,只要能够返回雅典城他便还有再起的可能。
但是查士丁尼却根本没有接受他挑战的意思,任凭对方如何挑衅,查士丁尼都不为所动。他冷冷地望着对方,“你和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滑稽。包括你现在心里所盘算的事情。亚历山大,你说错了一件事情,你从来都没有当我的敌人的资格。否则的话,当初在塞萨洛尼卡城外我也不会就那样放你离开。”
如此傲慢的话语从查士丁尼的口中讲出却没有丝毫的违和感,因为是他,所以有这个资格说这番话,而字字句句犹如锐利的钢针一般直接戳到了这位空有名号的国王心底,令他最后的骄傲在这时也不复存在了。
而接下来,查士丁尼所说的话却彻底让亚历山大丧失了冷静,
只见冷笑的年轻人骑在马上望着亚历山大,“你以为你现在就算全身而退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吗?此时的雅典城早已经不在了你的手里,如今的你是名副其实的无地王了。”
“你说什么?”心中一凛的亚历山大死死望着查士丁尼,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第一时间,亚历山大便是认为这是对方在虚张声势,就连教宗想要从那张脸上寻找任何一丝虚假的内容也没能成功,可是查士丁尼面不改色的神情却没有一丝像是在虚张声势。
而这时,这个男人也似乎想起了什么——
“是……比萨人!”
“没错?在你率领大军围困阿尔戈斯的时候,纳夫普利翁的比萨海军早已经离开前往你们老巢雅典。而你一心只想将阿尔戈斯拿下引我上钩,哪里还会想起再去派人侦查比萨人的动向。”查士丁尼望着男人脸上可怕的神情,表情中带着一丝玩味。当塞纳之前把拉丁人进攻的消息泄露给他之后,第一时间便去掌握。
而浑身颤抖的男人怒不可遏,他终于明白了查士丁尼纳夫普利翁一直以来没有动静的原因,原来是这样!如果从一开始他就直扑纳夫普利翁,也许他就不会败的这么惨了。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死死望着马上的查士丁尼,亚历山大再也没有之前几矜持,已经接近疯狂的男人这时眼睛里面露出了一道寒冷的孤光。
杀了这小子!
握紧了手中的剑,拉丁男人压低身子突然冲向了查士丁尼反手就是一剑就想要结果了查士丁尼的性命,而亚历山大几乎得手了。身穿重甲的查士丁尼面对眼前的男人突然发难在马上不便躲闪,而看到这一幕,在场的所有人都大惊,可查士丁尼和亚历山大距离太近,两侧的护卫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寒光一闪,只见鲜血四溅,而一只断臂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落在了地上。
……
……
……
第六十一章 海盗(上)
亚历山大突然发难,扑向了查士丁尼,虽然这场战争他已经彻底战败了,但是不甘心失败的男人仍然抱着一丝幻想,想要和查士丁尼同归于尽。
亚历山大的动作的确够快,可是当他的剑指向查士丁尼的胸口一刹那,寒光一闪,血光四溅。被斩断的胳膊,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越过了亚历山大的头顶最终落在了地上。
一声惨叫,脸色惨白犹如死灰的亚历山大眼睛充满血丝,盯着自己断掉的手臂,痛不欲生,跪倒在地上。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所有人甚至都没有看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而查士丁尼手中的剑甚至都还在剑鞘之中,难道说真的有人拔剑的速度真的可以如此迅速!
所有人都不禁敬畏地望着查士丁尼,而塞纳伯爵更是眼神之中身怀忌惮,仿佛在看着一头怪物。
而查士丁尼依旧神态波澜不惊波澜不惊,挥了挥手,左右的罗马士兵便将完全变成了一个废人的亚历山大拖了下去帮他止血包扎——毕竟对方还有点用处。
“殿下,您没事吧?”惊魂未定的撒留乌斯仍然心有余悸,虽然他也震惊于查士丁尼快如闪电的那一剑斩断了亚历山大的手臂,但是他还是担心地问道。
而查士丁尼笑了笑,摇了摇头,“放心吧,我一点事儿都没有。”镇定自若地扫视过前方,当男子的目光落在了尚且没有放下武器的拉丁士兵身上。
一股沉重的威压顿时令丧胆的拉丁人彻底放弃了抵抗的意志,只听武器被扔在地上发出清脆声音,选择投降的拉丁人全部都交出了自己的兵刃束手就擒。在他们的眼神里,莫利亚之主,根本就是一个可怕的恶魔。而注意到了那些人包括自己的亚该亚盟友们的眼神,查士丁尼却并没有任何在意。
他并不需要这些人的爱戴,恐惧,威慑,就已经足够了。
嘴角微微流露出一丝冷笑,查士丁尼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脖子上一直挂着的吊坠盒。抬头望了望天上的太阳,疲惫的他忽然自言自语道:
“这个时候,雅典那边应该也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吧?”
……
……
……
大海之上,穷于奔命的雅典残兵此刻风声鹤唳——在被查士丁尼击溃之后,吓破了胆的公爵马克西米连甚至不敢从陆路上逃走。抛弃了自己大部分军队,只带着上百名护卫,马克西米连夺下了护送粮草的运输船便仓皇而去。而他不顾麾下大军死活的做法,有多么鲜廉寡耻,马克西米连早已经不顾这些了。
船上士气低落的士兵们一个个死气沉沉的,而对他们的公爵,所有人看着他的眼神此刻都有了一些变化,然而马克西米连本人却仍然一无所知。
一心只想着回雅典,越快越好,离这个鬼地方越远越好,马克西米连打定主意却对这之后该怎么办毫无解决的办法,任谁都知道,等查士丁尼解决了亚历山大国王,下面一个便是这位无能的公爵了。
怨气越来越重,而正当所有人都低沉着脸不说话时,忽然,桅杆上了望警戒的士兵发出了警告。
“前面有不明身份的船出现!”
所有人顿时吃了一惊,难道说海上还有希腊人的追兵?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对面的大海上,只见几艘普通大的帆桨船缓缓地朝这里驶来。
可是拉丁军队却一点也不敢大意,因为这片海域里到处都游弋着凶残狡猾的海盗,他们栖息在爱琴海上星罗棋布的岛屿上,纵然是威尼斯人也奈何不得他们。此刻,落单的他们正是海盗们最喜欢袭击的目标,整艘船上下,所有人都拿起了武器,而马克西米连的脸色也变得惨白。
如果真的是海盗的话,那岂不是自己真的要死无葬身之地了吗!
须知这片大海上,海盗可不是仅仅抢劫来财货的小货色,而是真的一方霸主。有人曾说,要是谁可以整合这些海盗的力量,那便可以拥有一支强大的海军。只不过这种想法不太现实,因为海盗他们要么是突厥人撒拉逊人来这里袭击基督商船,要么便是曾经的拜占庭帝国海军,落草为寇。但无论是谁,他们都有足够的理由将马克西米连丢进海里喂鱼。
渐渐,对面的几艘船越来越近,而拉丁士兵们也越来越紧张,可就在这时——当他们看清楚了那几艘船上飘扬的旗帜之时,所有拉丁士兵都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那不是海盗的船也不是希腊人的追兵,而是他们自己人,看着雅典公国的十字旗挂在船头,虚惊一场的马克西米连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总算安全了!”抹了一把冷汗,马克西米连喃喃自语道。
这时,缓缓驶来的商船上,老远看到了雅典公爵率领的残兵败将,船上的人大声问道:“公爵大人,您没事吧?”
甲板上人影攒动,几艘快速划桨船,迅速靠了过来,海上此时弥漫着薄薄的雾气,马克西米连也看不清来了多少人。不过令他感到奇怪的是,这些人他记得是之前被安排留守雅典城的才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虽然有些奇怪,但是一心只想着快点安全返回自己的领地的马克西米连根本没有细想,便任凭对方靠了过来。
“我没有事!现在所有人立即转向,返回雅典!”
“返回雅典,那我们和希腊人的战事呢?”雾气中的来人惊讶地问道。
急躁的马克西米连不耐烦地打断了对方的话,“亚历山大陛下的计划已经全部失败了!一切都结束了!”
如此战败的结果被马克西米连随意的说出口,仿佛只是一件轻描淡写的事情,可这番话对在船上其他伤痕累累的战士而言格外刺耳。
而这时,听到了马克西米连这样的答复,对面的船上来人却有些懊恼地自言自语起来。
“啧——可惜了,来迟了一步。既然问的已经差不多了,动手吧!”
话音刚落,只见一支弓箭呼啸着刺破了云雾,从马克西米连的脸颊擦过射在了拉丁人帆船的甲板上……
第六十二章 海盗(下)
“无聊,还是来迟了一步,解决掉这些拉丁杂碎吧!”
雾气中,来人失望地说道,而他的话音刚落,突如其来的弓箭便射了过来,令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尤其是马克西米连,他差一点点就被这一箭射中。
他们疯了吗?!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男人不可思议的看着对面船上的人,可是他的身后其他的拉丁士兵却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
“公爵大人,他们不是我们的人,我们根本不会使用这种弓箭的!”拉丁士兵将插在甲板上的那支箭拔出立即辨认出来,这不是他们使用的弓箭,而是安纳托利亚人使用的突厥弓箭。
“什么?!”
马克西米连悚然一惊,如果对面的那艘船上不是自己雅典城的部下,那么他们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如此巨大的信息量令这个男人毛骨悚然,然而已经没有太多时间给他思考这些了。到处都是箭簇飞奔,登时便有数人中箭倒地。
“隐蔽!”
在之前的大战中丢失了大多数装备辎重,在船上的拉丁士兵除了近战兵器之外什么也没有,只能死死躲在船舷边上木桶后面。而就在这一个空档时间内,便给了对方可乘之机。
“登船!”
下方的小舟上,传来沙哑的吼声,紧接着抛上来的绳索便固定住拉丁人的船舷两侧,只见一群身穿着各色各样杂七杂八服装的人,身手灵活地攀爬上了拉丁人的战船,手持着手中的弯刀,一跃而下,这些亡命之徒便扑向了根本毫无防备的拉丁军队。
毫无疑问,这些家伙正是马克西米连最担心出现的海盗,然而他万万没想到面前的这群海盗居然乔装打扮混作是雅典城的援军!
“挡住他们!都给我顶住!”甲板上的马克西米连将手一挥,命令着自己的士兵们击退眼前这群乱哄哄的海盗。可是到了大海之上,战场上的主人便不再是拉丁人了,在颠簸的浪涛之中,这些海盗们可以完美平衡自己的身体挥出致命而难以提防的一剑,才不过一交手,拉丁人便死伤惨重,船上抵御的护卫根本没有料到对方如此强大,只见剑之所及鲜血滚滚溢出。
扶住了桅杆的马克西米连,看着这一切,简直难以置信,怎么会出现这么厉害的海盗?他转身催促着所有的船只上的士兵,命令他们立即击退甲板上的入侵者。可是他这样慌乱的神态却只会令雅典士兵们的士气更加低落。在士兵的眼里,他们的公爵简直就是一个懦夫!如果不是因为他们面对的手穷凶极恶的海盗,他们才不会为这个男人拼死抵抗下去。
大海上,拉丁士兵和海盗们缠斗混战在一起。虽然人数上海盗占据劣势,可是胜在这支拉丁人是雅典公爵亲卫装备精良,久经战阵。只见拉丁士兵们组成盾墙防御,锋利的长矛令手持短兵的海盗一时间根本无法贴近,人数众多的海盗们的进攻倒杂乱无章,奈何不了对方的。反而渐渐地拉丁人占据上风,居然一步步将船上的海盗反推回去。
“他们已经支撑不住了,我们合力击垮他们,把他们赶回去!”重新鼓舞起勇气的拉丁战士们再一次激发起斗志,他们愈战愈勇的表现也使本来气焰嚣张的海盗们也士气动摇起来,且战且退大有招架不住的样子。毕竟这些海盗们平日里面只为了抢掠财物花天酒地,论上拼性命自然无法和正规的军队士兵相提并论。
、眼看着海盗们真的就要被赶下了海,一个声音却忽然从海盗们的身后传来——正是之前雾气中传来的那个人的话音。
“果然还是不能指望这些突厥海盗,只能劳烦您了,雅罗斯拉夫阁下。”
“没问题,包在我们身上,只不过我们的佣金可不便宜。”浓雾里,又传来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两人都是用希腊语在交谈,可是口音中马克西米连却听出对方似乎并不是希腊人,一种不安感油然而生。
他的直觉是对的,因为接下来所发生的也证明了这一点。
缠着绞索的挠钩从船侧被抛掷上来,重重砸在了甲板上死死勾住了木栏,而这沉重的撞击声也令船上的拉丁士兵们心脏陡然猛跳了一下。
这是何方神圣?
如临大敌的拉丁人气都不敢喘息一下,紧盯着船舷边上,而几个士兵壮着胆子走上前去,准备挥剑斩断绳索。可是当他们走近的一刹那,只见寒光一闪。锋利而沉重的维京剑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后,在鲜血四溅之中,人头滚落!原来,在船舷下早已经埋伏好了剑士,而刚才的挠钩绳索不过是一个陷阱。
“这是——”
看到这一幕,马克西米连倒抽了一口冷气,而只见,越来越多的“新海盗”出现在了船上将拉丁士兵们包围。不同于其他穿的花花绿绿的突厥海盗,这些“新海盗”的装束明显要整齐的多——半面甲式的圆顶铁盔,半身式的锁子甲,北欧风格的长剑和圆盾以及战斧——这群“新海盗”的穿着打扮像极了几百年前曾经肆虐西部海岸的维京人。
而马克西米连和他的部下们正在恍惚间,只见这群“维京海盗”便已经冲了上来,比起之前毫无章法的进攻,突如其来的袭击顿时给拉丁人如山一般的压力。只见海盗们挥舞着沉重的盾牌砸开拉丁士兵矛头组成的铁林,而紧接着单手剑便在人群里挥舞出漫天血雨。
这狂暴的攻击瞬间冲垮了拉丁人本来的阵型,根本没料到会遇到如此强敌的他们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这——怎么可能?”
绝望的日耳曼人看着身旁的同伴一个个倒下,手中紧握着的剑这时也随着胳膊忍不住颤抖起来——这根本不是一般的敌人,分明是一群长着人型的巨兽!
而马克西米连也终于想了起来,眼前的这群恐怖的敌人并不是什么维京海盗,而是一群罗斯人。身为德国人的他曾经听说过,波兰王国以东有一群自称为瓦良格人的后裔,围绕着基辅城统治着一片广袤土地建立起罗斯国。他们的战士将北欧人的甲胄文化融入了他们自身当中。护目式的圆盔、圆盾和剑,以及战斧都成为了罗斯人武备的标志。而显然,他们不仅仅继承了先辈的武备,也同样继承了自己祖先那狂野好战的天赋和才能。
在马克西米连生命中最后一刻,他看到了一把沉重的巨斧从头顶落下——
第六十三章 公义的冠冕与膨胀的野心
1207年,当伊庇鲁斯内战正酣,拉丁帝国忙于应付保加尔人、尼西亚人两个方向的敌人焦头烂额之际,所有人都分拨了一部分注意到了南方,因为在莫利亚正发生着一场巨大的变化——莫利亚总督查士丁尼联合比萨人粉碎了拉丁贵族在伯罗奔尼撒发起叛乱的企图。以铁腕手段血腥镇压,查士丁尼处决了数名十字军领主,包括塞萨洛尼卡国王亚历山大、雅典公爵马克西米连、底比斯侯爵等一众曾经在第四次十字军东征战功显赫的贵族。而这带来的震撼影响范围不仅仅包括罗马帝国旧疆,甚至传到了海峡对岸,给罗马教廷带来了不小的的震动。
“从海的那边听说,罗马城的教宗对您在莫利亚的做法很是不满。认为这是对基督兄弟的残酷屠戮,公开发表了谴责。这下您可已经被整个西部世界认识了,查士丁尼阁下。”
“呵,如果教宗的话真的那么管用的话,当初借十字军再多的胆子他们也不敢洗劫扎拉。更何况,我并没有做什么,比起曼努埃尔陛下,仅仅将他们驱逐出莫利亚已经是仁慈的做法。”查士丁尼望着来人,淡然说道,为了彻底将莫利亚的拉丁人势力连根拔起,除了答应保留亚该亚侯国的科林斯外,他没收了所有拉丁贵族的财产,并将所有拒绝改宗的新移民全部驱逐,任其自生自灭。而这一点,恐怕是最为激怒教廷的地方。
“可他毕竟是罗马的教宗,他的一句话足以给你树立起众多难以对付的敌人。”坐在查士丁尼对面的男人提醒道,如今的教廷炙手可热,教宗英诺森已经达到了前人难以企及的权力顶峰,在西方众多君主们不得不对这位年轻的教宗退让三分。若是查士丁尼成为他眼中钉的话,那么西方的君主们将极有可能插手如今分裂的帝国,令局势出现更多的变数。
“这一点我当然清楚,但即便我不这么做,西边那些拉丁人也不会对这里发生的一切无动于衷。”,查士丁尼起身站在城墙边上俯瞰着在废墟中重建的阿尔戈斯,说道:“多少年来,教廷依旧还是不知道圣君士坦丁把帝国的权柄,元老院和所有的罗马德性迁移到君士坦丁堡。而罗马城里除了一帮渔佬,贩夫,抓雀人,私生子,庶民和奴隶之类的粗鄙贱民之外什么也没留下。尼基弗鲁斯皇帝当年对约翰十二世那个神棍所说的话,迟早有一天会有人践行给教廷中那些人看的。”
查士丁尼的这番话振聋发聩,透着一股不凡的桀骜和锐意,而这些话若是一年前说的话,他只会被比人看作是异想天开的疯子。可是现在谁这么认为可就不好说了。
“好了,客套话就先到这里吧,亨德利尔阁下,提奥多尔亲王让你来找我应该不是仅仅为了这些的吧?”转身看着对方,查士丁尼同时话锋一转。
“不愧是你啊,的确如此。”
亨德利尔苦笑着说,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年轻人。他是奉了提奥多尔亲王的命令前来见查士丁尼的,而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眼前的对方还不过时德洛伊凡堡的一个小领主。可现在他已经成为了莫利亚的一方诸侯,甚至得到了原来莫利亚专制公的垂青成为了其继承人。这令亨德利尔也不得不感慨世事无常。而查士丁尼在莫利亚的大获全胜同样令提奥多尔杜卡斯感到了不安,之前拉拢在塞萨洛尼卡的查士丁尼部下巴蒂斯特爵士失败,现在查士丁尼整合了整个莫利亚军区,倘若其加入到自己兄长米哈伊尔那一边的话,自己的后方将会陷入极大的危险之中。
所以,在查士丁尼镇压叛乱不久之后,亨德利尔便代表着提奥多尔前来莫利亚,表达了这位杜卡斯对查士丁尼的示好之意。
“亲王殿下希望能够和您联手一起对付米哈伊尔,推翻其在伊庇鲁斯的统治,迎回穆兹菲乌斯陛下。而事成之后,他愿意保举您成为真正的莫利亚专制公。这对您和秦王殿下而言无疑是互利共赢的。”亨德利尔将提奥多尔杜卡斯提出的条件娓娓道来,而这份条件也的确还算优厚,只要查士丁尼愿意出兵相助帮他推翻米哈伊尔,那么他不仅仅可以正式册封查士丁尼为莫利亚专制公,届时还会把色萨利一带的土地作为封地赏赐给他。
这份厚礼却是足够体现提奥多尔杜卡斯的诚意,但是正如亨德利尔所预料的那样,查士丁尼反应冷淡,对此不置可否。
“的确优厚,但是可有可无,何况我并没有插手杜卡斯家族内部之争的意图。而且之前发生的一些不愉快也让我很难相信提奥多尔亲王殿下的诚意。”略带着一丝讽刺,查士丁尼说道。
“这个……亲王也是刚刚才知道。所以罗曼努斯殿下一被召回鲁斯尼纳便受到了惩处。”几乎是在莫利亚发生叛乱的同时,在马其顿,提奥多尔杜卡斯的儿子罗曼努斯擅作主张纠合了一群拉丁旧贵族企图偷袭塞萨洛尼卡,结果反而被挫败狼狈而去。这一切太过于巧合,亨德利尔也知道查士丁尼怀疑他们是这次莫利亚叛乱的始作俑者是人之常情。这样的解释太过于苍白无力了。
“看在我和你还有安东尼娅小姐都是朋友的份上,请你相信我这一次的诚意吧,查士丁尼君。”亨德利尔无奈地说道。
可是依旧不为所动的查士丁尼却冷冷道:“然而我不相信提奥多尔亲王殿下的诚意,至于罗曼努斯是否受到惩处我也不关心。我所能做到的仅仅是中立,我效忠的是帝国而非杜卡斯家族。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的话,就请回吧,亨德利尔阁下。”
“即便提奥多尔亲王殿下的女儿正值妙龄,您也还是坚持这样的态度吗?”忽然间,亨德利尔别有深意地看着查士丁尼说道,反倒让查士丁尼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他不说话看着眼前的对方。
“你是说伊琳娜杜卡斯?”查士丁尼望着对方微妙的眼神,迟疑了片刻,对那个十六岁的小女孩他还有点模糊印象。
“没错。”
“我不认为提奥多尔亲王会拿她联姻作为和我交易条件。”查士丁尼的脸上又恢复了平静。
而亨德利尔耸了耸肩说道:“的确如此,这仅仅是我对您个人的一点小小的建议而已。要知道,查士丁尼阁下,在这个帝国之中光凭借能力是远远不够的,纵然是有人赏识,可是没有真正高贵的身份和背景,现在拥有的一切随时都有可能失去。但是您若是可以择一贵女而聘之,那么贵族的大门自然也就会向您打开。这一点道理,希望您能够好好考虑,查士丁尼殿下。”
“贵族的大门?”脸色微微一冷,查士丁尼带着明显的嘲弄反问道,果然这些拜占庭贵族依旧带着那种令人厌恶的高高在上。
而望着查士丁尼亨德利尔却说道:“我是在提醒您,继续这样有求于比萨人的海军并不是长久之计,若是没有对方海上的支持您连和塞萨洛尼卡传递消息都做不到,只能困于莫利亚无法大展身手,而现在的局面下提奥多尔亲王恰恰是可以帮助您的人。若是您展现出足够的能力,亲王有什么不可能垂青于你的呢?”
意味深长地说道,亨德利尔看着查士丁尼沉默不语的样子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选择主动告辞,表示愿意敬候佳音。
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良久未语的查士丁尼将目光又转向了眼前正拔地而起的新筑城墙和正操练的将士们,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似乎有什么在膨胀在蠢蠢欲动着想让他做出一些自己本来不愿意要做的事情……
而这时,在查士丁尼的身后一个声音突然传来。
“你不会真的信了他们的那些鬼话了吧!”
查士丁尼转身望向了自己的身后,原来聂乌斯基正看着自己,刚才他和亨德利尔的谈话显然也被这个瓦兰吉人全都听进去了。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查士丁尼反问。
“因为你刚才的眼神很可怕,我曾经在很多人的眼睛里见过,而最后他们全部迷失了自己。要知道,杜卡斯家的话没有一句是可信的。他们只不过想要利用你而已,在那些贵族们看来,你这样的人与他们平起平坐要比被被拉丁人统治难受的多。”聂乌斯基信誓旦旦地说道,曾经是瓦兰吉卫队的一员,他已经见识过了帝国贵族的腐朽有多么令人发指。而其中的代表便是杜卡斯,这个家族的血脉简直可以说是背叛者和阴谋者的精粹。但是两百年来,经历数朝,杜卡斯却依旧风光依旧,其依靠的手段便是狡诈的阴谋和卑鄙的攀附。马其顿王朝的遗产被他们败光,科穆宁的荣光由他们遗忘,聂乌斯基绝不愿意查士丁尼走上一条不归路。
“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查士丁尼淡淡一笑地摊了摊手,道:“放心吧,我还没有那么愚蠢会被他们戏耍。只是亨德利尔刚才说的话有一句很对,在这个帝国中仅仅靠能力是绝对不够的。但却并不是所谓的高贵的身份和背景。”
“那是什么呢?”聂乌斯基下意识地看着查士丁尼问道,他望着年轻人的背影,期待着他的回答。
此刻,城楼上萧瑟的冷风吹过——而查士丁尼平静坦荡的话音这一刻也在着风中散落。
“罗马已经有过太多的野心家和阴谋家了,现在她需要的仅仅是赤诚的拯救者与扞卫者。这恰恰是你们与我并肩的原因,否则的话追随我又和追随其他的人何异。愿我们的道能够守住,而那一日,公义的冠冕将为我们留存。”
最后一句是化用的是提摩太书的内容,而在查士丁尼慨然的话音中,却更使人心振奋。而这正是聂乌斯基所希望得到的答复。
“你这个时候过来找我想必应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吧?”
“是的,是关于比萨人的事情。”查士丁尼的话一下子提醒了聂乌斯基,他差一点点把重要的事情忘了,神色微微有些凝重,只听他说道:
“雅典城现在还在他们的手里,可是这位皮埃尔男爵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打算,甚至之前我们派出接管纳夫普利翁的人都被他用各种借口搪塞过去。查士丁尼大人,您看?”瓦兰吉男人其实心中已经是十分不满的,在他看来,狡猾的比萨人和威尼斯人、热那亚人别无二致,都是爱趁火打劫的,只不过由于查士丁尼的关系现在双方是盟友,所以他才隐忍不发,可再这样下去,聂乌斯基认为比萨人迟早会和他们离心离德。
而对此,查士丁尼却并不意外,他早猜测到会这样。如果说不愿意现在就放弃纳夫普利翁还可以算得上是对之前协议有些顾虑,那么占据雅典城拒不离开便已经令比萨人的野心昭然若揭。作为海港,雅典的位置远远强于四面环绕敌人的塞萨洛尼卡,资源也比纳夫普利翁要充足。因此,趁着之前拉丁空虚成功偷袭其后方的皮埃尔自然食言而肥不愿意交出。无疑,巨大的战果加剧了比萨人野心的膨胀,可他们却不知道此刻自己正在一步步触及到查士丁尼的逆鳞。
脸色愈发的冷,查士丁尼听完了聂乌斯基的汇报却后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而望着查士丁尼聂乌斯基也没有再说什么,毕竟此时的他们的确有求于比萨人的海军,若是没有对方海上的支持连通塞萨洛尼卡,他们根本无法立足下去。那样的话,最终他们还是将不得不求助于杜卡斯家族,而且没有了战舰,他们只能困于莫利亚无法大展身手,现在的局面下他们的确还是需要依靠比萨人帮助。
第六十四章
自从曼努埃尔皇帝逝世之后,帝国财政江河日下,曾经强大的帝国海军也随之衰落,只有驻守在君士坦丁堡的皇家海军仍然保持着战斗力。可是随着十字军攻陷了帝国首都,皇家海军也追随拉斯卡里斯兄弟前往尼西亚,这导致帝国的西部广袤的海岸线上根本没有任何拜占庭海军力量提供支援和防御。这也是为什么查士丁尼必须要得到比萨人帮助的原因,没有了皮埃尔男爵手上那十几艘武装商船,他和他的莫利亚新军将寸步难行。
可是这也造成了另一个后果,那就是查士丁尼的命门无形中已经掌握在了这些外来的意大利人手中。这时聂乌斯基最为担心的,因为比萨人和当初的威尼斯人别无二致,他们固然会为了利益帮助你,可同样也会为了利益毫不犹豫出卖你。他必须提醒查士丁尼记住科穆宁王朝的前车之鉴。
“我们虽然的确还需要这些比萨人的帮助,可是再这样下去的话绝对不是长久之计。我们是时候组建一支自己的海军了。查士丁尼殿下。”聂乌斯基终于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身为曾经的瓦兰吉卫队甚至还当过一阵子海盗,这个男人有信心向查士丁尼自告奋勇。
可是此时此刻,查士丁尼却一直沉默着,遥望着远方似乎在心中思索着什么,又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而这时,一名神色焦急的士兵突然登上了城墙,气喘吁吁道:“查士丁尼大人,比萨人的使者来了要见您。”
比萨人?这个时候他们来想要干什么!
聂乌斯基愕然地心想,而心中不由自主便生出反感——这些无利不起早的意大利人过来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
可是查士丁尼此刻却面露喜色,“终于等到他们来了!立即把人带过来。”脸上的笑容微微带着一丝冷意,他一直在等待皮埃尔下一步的动作,而果然,那个男人一将雅典城拿下便得意的自己露出了狐狸尾巴。
……
“查士丁尼阁下,皮埃尔大人的意思我已经全部转告给您了。他希望您千万不要误会他的意思,只要您答应我们的条件一切结束之后雅典城我们立即回交付给您的军队接防的。”从雅典城赶来的比萨人使者小心翼翼地说,看着查士丁尼脸上的神情丝毫不敢将自己的姿态放高。
而四周,随侍在侧的聂乌斯基、撒留乌斯以及其他的人,此刻都已经面露愠色。即便眼前这个比萨人再如何好话说尽,实际上比萨人答应兑现的承诺却迟迟没有做到——皮埃尔根本没有将雅典城交出来的意思,甚至连纳夫普利翁也显然不愿意交还给他们。
可是一旁的查士丁尼却依旧和颜悦色,淡淡地回答道:“皮埃尔阁下的意思我已经收到了,我明白他的顾虑。我接受他的邀请,三日后我会前往雅典赴宴。”
“查士丁尼大人——”没想到查士丁尼居然会同意,聂乌斯基等人脸上露出了错愕的神情便想要出言阻止。
可是话才到嘴边却被查士丁尼用目光挡了回去。
“替我向皮埃尔阁下问好。”查士丁尼平静地望着战战兢兢的比萨使者说道。
而见周围其他的人一副要将自己生吞活剥的样子,早就不敢再待下去的意大利使者连忙起身致意向查士丁尼道别,在几乎要剐了他的目光中逃之夭夭。
“查士丁尼大人,这些家伙根本就是居心叵测,我们应该和比萨人开战!”撒留乌斯第一个站出来提出了反对,而他的话音刚落,其他将领们也纷纷表示赞同。他们都是在莫利亚战争中被查士丁尼提拔起来的少壮派新贵族,对他们的忠诚查士丁尼没有任何质疑,也理解他们为什么会如此反应激烈。
因为比萨人这次得寸进尺提出来的条件已经彻底超出了原本双方协商的底线——皮埃尔居然想要用雅典城交换莫东要塞以及整个莫利亚的专卖权,同时雅典的比雷埃夫斯港也一样要租借给比萨人。
“这根本是赤裸裸的趁火打劫,我们绝对不能答应他们,更不能去参加他所谓的宴会,这次这些人绝对是不怀好意。”对意大利人一直都非常不信任的聂乌斯基一样反对查士丁尼的决定,怎么看这一次所谓的邀请都像是一个圈套,可他却没有想到查士丁尼居然想都没有想便答应了。
而查士丁尼脸上却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缓缓说道:“诸君不必困扰,我知道你们的担心,但是不这样的话又怎么能和平收复故土。将士们刚刚经历一场恶战,尚且还需要修整,现在还没有到非要开战的地步。不管比萨人想要耍什么花招,他们都明白一点如果和我们翻脸,整个莫利亚甚至整个帝国他们都将没有立足之地。所以——这场宴会去去也无妨。看看他们到底想要耍什么花招。”
用平静的话语结束了最后的争论,查士丁尼略带深意地看了一眼撒留乌斯和聂乌斯基两人,而这两个跟随查士丁尼已久的部下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也终于不再反驳什么。
……
……
……
与此同时,在阿尔戈斯以北,雅典城中,一场宴宾的盛会也正在紧罗密布地筹备着。比萨人趁着拉丁人出城作战主力被全歼守备空虚的空档一举拿下了这座城市,而最大的受益人无疑就是皮埃尔男爵。尽管之前援助查士丁尼使得他损失了自己半数的船员和民兵,但是这场胜利令他的损失全部得到了弥补。
城中没有了贵族庇护的拉丁移民人心惶惶,他们在得到了皮埃尔的保证后立即选择向他效忠提供兵员,另一方面在收编了大量海盗之后并接管了雅典公国的战船,皮埃尔手中又掌握着一支更强大的海军,他特意选择这些为了金钱的异国海盗们作为自己新的水手,尽管花了一笔不菲的代价,但这些置身事外的亡命之徒反倒是令他更加放心。但现在,唯一令他不安的却是一直没有动静的南方——查士丁尼始终对他没有兑现承诺,无动于衷。那个小子究竟在想着什么?心中若有所思的男人心中满腹疑虑。
第六十五章 各怀异心
“你还在犹豫什么?该不会以为查士丁尼解决掉了拉丁人之后真的会容忍你开出的条件吧?”看着皮埃尔犹犹豫豫的模样,身后的男人讥讽地说道。
可是皮埃尔却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嘲笑而有丝毫在意,冷冷地说:“我只是一个商人,既然是商人,自然最擅长的便是待价而沽。至少目前为止,那个小子仍然是出价最高的人。”
“呵呵,一座残破不堪的塞萨洛尼卡,就算你拿到手了在如今的局面下你也根本守不住。查士丁尼那个小子根本就没有安好心,你还真愿意上他的当。”这个早已经不耐烦的男人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有使命在身上早已经就不愿意继续在这里纠缠下去了。
可是皮埃尔仍然不为所动,“正因为这样,我才邀请查士丁尼过来相商,如果他不来的话,那么我自然别无选择,只能和你们合作。”
“哼,随你的便吧!”没有得到满意答复的男人终于没了耐心,他吐了一口吐沫转身而去。既然在查士丁尼是否接受邀请的消息来之前,眼前这个比萨男人不会做出任何的答复,那么一切都是白费口舌的徒劳。
“愚不可及!”嘿然冷笑的男人嗤笑着皮埃尔的天真,任谁从查士丁尼在莫利亚的举动都能看出,这个小子是在仿效当年曼努埃尔皇帝的做法,驱狮吞狼,一步步拔出外来盘踞在莫利亚的力量。当年的威尼斯人前脚帮着罗马人重创了西西里的诺曼人,后脚便被无情大清洗。若是皮埃尔还执迷不悟,那么这便是他的下场。
……
而终于耳边清净的皮埃尔难得可以沉下心来权衡以后该怎么办了——此时的他早已经不再满足于当比萨共和国一个外派的小总督了,他渴望的是自己拥有一块土地,这样即使仍然是比萨城的附庸但自己也获得了极大自主权,那样他便可以壮大自身使自己家族跻身到大贵族的行列里。
这在过去,仅仅是一种奢望和梦想,但是查士丁尼的出现给皮埃尔带来了一丝希望。当年威尼斯人靠着阿莱克修斯一世皇帝一纸诏书便得以迅速崛起甚至成为了罗马帝国的掘墓人,而自己何不也试一试呢!如今任谁也不能忽视查士丁尼所掌握的这一股势力了,说不定他真的可以剑指君士坦丁堡。
然而刚才那个男人所说的也的确没有错,和那个小子讨价还价可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皮埃尔也的确看出来,查士丁尼所要做的是将一切在莫利亚的外来力量连根拔起,向采邑贵族那样的独立性是他决不允许的。不过,皮埃尔还有自己的底牌,他相信查士丁尼绝对不会无动于衷,那便是他手中掌握的舰队。
查士丁尼不得不有求于他的海军,若是没有对方海上的支持连通塞萨洛尼卡,查士丁尼如今的大好局势根本无法维持下去。那样的话,查士丁尼只能困于莫利亚无法大展身手,所以现在的局面下皮埃尔不信查士丁尼会不低头。
站在海墙上,看着比雷埃夫斯港口之中自己的舰队,皮埃尔男爵的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他准备去瞧瞧自己的新水手们——那些在之前战斗中大放异彩的罗斯人。
……
踏上战船,这是一艘高船舷的帆桨船,光船底就可以容纳四百人,十字军前往圣地便是依靠这种船才能应对海上的袭扰和恶劣自然环境,而这是皮埃尔手中最好的战船。但是皮埃尔却没有将其交给自己的比萨水手们,而是令那群罗斯人成为了这艘船队的水手。
这是必要的手段。皮埃尔当然明白这有风险,毕竟对方以前是海盗,但正因如此,优厚的待遇才会使他们放松警惕,降低叛乱的可能性。
“雅罗斯拉夫阁下,一切都还满意么?”看着自己身边委任的新船长,皮埃尔和颜悦色地问道。
“当然满意,皮埃尔大人,对我们来说,一艘顶好的船比脱光衣服的娘们可还要带劲。”罗斯水手们粗鲁地放声大笑。
“那么非常好。”皮埃尔微微皱眉,但还是点了点头,“再过几天我们会有一位尊贵的客人过来,我会交给你一些事情来办,雅罗斯拉夫阁下,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没问题,您说了算。”这位罗斯船长仍然一副态度不恭的神情,但是皮埃尔也只能指望他了,毕竟和查士丁尼能不能谈拢他也不敢保证,因此他必须提前做好准备,他可不想再像上次那样被查士丁尼推向完全的被动。
一一检阅过船上的所有人,看着这些勇猛的罗斯武士,皮埃尔非常满意。他是无意之中在一座海岛上遇到了这伙强盗,据他们说他们是罗斯贩卖皮毛的商人,结果两年前君士坦丁堡沦陷了,他们赔光了本钱只好做起了海盗的营生。而这恰恰吸引了皮埃尔的注意——这些从前与希腊人毫无纠葛的罗斯人,他们之中大多数人甚至都只会斯拉夫语,要比其他的人让他更放心一些。
而这时,皮埃尔的目光落在了这群罗斯壮汉之中一个年轻人的身上,和其他蓄着大胡子的魁梧战士不同,这个长的有点帅气,浅色头发的少年显得格格不入。
“他是?”皮埃尔脸上露出了一丝怀疑。
而雅罗斯拉夫这时哈哈大笑地将少年搂在了自己身旁,说道:“他叫伊戈尔,是我们这里所有人最有本事的。我们的希腊语还是跟他学的。”
“那这样的话他倒是能读能写。”皮埃尔有些意外,没想到满脑子肌肉的罗斯人中还有这样的存在,但这却更加令他对这个叫伊戈尔的少年产生怀疑。
而此时直面着皮埃尔的目光,名叫伊戈尔的浅色头发少年平静地自我介绍道:
“是的,皮埃尔大人。我父亲原先在……原先在可萨利亚当过希腊商人的抄写员。所以我从小也学会了读写希腊语言和文字,后来【游牧人灾祸】来临时我们的家乡我只好流落这里。”
【游牧人灾祸】,皮埃尔听了微微一怔,那是三年前,在黑海北岸,拜占庭商人在那里的聚居点据说被野蛮人袭击,一夜间全部灰飞烟灭,城中的人据说没有一个人幸存,这么说的话,眼前这个年轻人居然是为数不多的幸存者。
皮埃尔算了一下时间,的确刚好对的上,而他还要再询问什么,这时,一名士兵匆匆忙忙登上了甲板。只见士兵将手中的信交到了皮埃尔的手中,皮埃尔脸上随即露出了异样的颜色——那是自己派出到阿尔戈斯的使者送回来的信。
查士丁尼那边有消息了!
皮埃尔连忙打开了信,而看着信上的内容,这个男人脸上露出了难以掩抑的喜色——查士丁尼真的同意赴宴了,那么这样的话一切说不定对方真的会答应自己的条件。喜不自胜的皮埃尔终于可以心中松了一口气。
而这一幕此刻都已经被另一个一直在观察着皮埃尔一举一动的男人尽收眼底。
“哼,那个蠢材脸上就差写满了高兴。”男人冷冷地望着仍然不忘讥讽一句,而他此刻也已经大致猜了出来皮埃尔手中密信的内容。
“查士丁尼,没想到你竟然能沉得住气。那么既然你来了,这一次就不要再想着回去了。”男人幽幽地说道,眼神中充满了寒意。
楔子 击打牧者
【万军之耶和华说:“刀剑啊,应当兴起,攻击我的牧人和我的同伴。击打牧人,羊就分散。我必反手加在微小者的身上。”——撒加利亚书】
主后1202年,已经是阿莱克修斯三世皇帝登基的第八个年头了。在这位皇帝之前,帝国已经三年里经历了三位皇帝,内战和政变贯穿始终,好不容易才结束了动荡的政局。可是对这位带来和平的新皇帝,君士坦丁堡的居民们委实一点好感也没有。实际上,这个男人是依靠着他贤明能干的妻子方才推翻了自己兄弟的统治,成功紫袍加身。在他统治的数年里,百姓们的生活非但没有变好反而日益困苦。由于得位不正,皇帝放纵贵族盘剥人民,使得国家的财政每况愈下。而他自己也不再敢相信自己的人民和军队,反而宠幸外国之人,将国家的利益随意出让。短短数年之中,帝国的境内的意大利商人犹如野草一般蔓延,使得国库根本入不敷出。
昔日繁华宛如天堂一般的君士坦丁堡如今大街小巷中却有不少商铺都已经关张,萧条的商业使得这座城市虽然繁华,但已经黯淡许多。可是贪纵享乐的贵族们却毫无自知依旧穷奢极欲,肆意搜刮民脂民膏,以至于像君士坦丁堡这样伟大的城市下城区居然挤满了无家可归的乞丐。
没有人关心这君士坦丁堡浮华之下潜藏的危机,因为在大多数人看来,尽管帝国已经不复曼努埃尔皇帝时期强盛,可依旧是首屈一指的大国,君士坦丁堡更依旧是东西方的货物必须经过的集散地。只要继续保持这样下去,财富便会源源不断流进他们的口袋。
但是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乐观。皇帝的居所布拉赫纳宫里,帝国的财政大臣瓦塔泽斯正忧心忡忡地将帝国每年收支情况的财报禀告给阿莱克修斯皇帝。
“已经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陛下。我们每年的收入都在减少,而各项开支却与日俱增。这样下去国库迟早会枯竭的。现在做的应该是收回给予在君士坦丁堡的意大利商人特权,并责成各个军区编制土地清册呈递,而不是继续推行货币改革,这样只会恶化我们的财政。”
瓦塔泽斯大致计算了一下这一年下来帝国的收入差不多在1200万海伦佩上下,而支出则至少1300万,这已经是不小的赤字了。即便是考虑上阿莱克修斯一世币值改革导致现在的海伦佩只有过去诺米斯玛的六分之一,这么多赤字也折算差不多有两千三百磅黄金。如此严峻的财政状况,可是一直到瓦泽塔斯就任财政大臣之前却一直没有人重视,实在令人感觉不可思议。而如今国库空虚,阿莱克修斯三世皇帝居然要想要以镀金铜币来取代原来的本就贬值很厉害的海伦佩,如此饮鸩止渴的做法立即遭到了瓦泽塔斯的反对。须知如今帝国的货币虽然不如昔日,但依旧还有着一定的信誉可以在海外流通,若是帝国再推行货币贬值的政策,那么意大利人铸造的新币势必会取代海伦佩的地位,令帝国如今在海外贸易的最后优势也荡然无存。
然而当他的话讲完之后,方才发现御座上老态龙钟的皇帝竟然一直在打瞌睡,根本没有把他话放在心上。愕然的瓦泽塔斯完全说不出话来,而这时,阿莱克修斯三世悠悠地醒来睁开眼睛。
“啊,辛苦你了,瓦塔泽斯。你很尽心,的确配得上皇后对你的夸奖。关于铸币的事情的确是国家大事,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那今天就暂时到这里吧。”缓缓从御座上站起身来,老人无表情地说道,表面上说是要考虑但显然没有将对方的话放在心上。财政上的话题阿莱克修斯已经足足听了眼前的财政大臣讲了两个小时,早已经厌烦了。实际上,他早已经横了心要推行币值改革,召见瓦塔泽斯只不过是走一个过场而已,却不曾想对方居然一通长篇大论还坚决反对他的诏令。
说的轻巧!难道身为皇帝我不知道的其中的利害关系?无论是收回特权还是清查军区土地,意大利人和军区贵族们一个也得罪不起,更不用说君士坦丁堡那群敢把皇帝活撕的暴民,这时让我在三个鸡蛋上跳舞!
这想到此处,阿莱克修斯大为光火,只不过为了皇帝的身份他才没有在脸上流露出来。而他心中已经决定了,币制改革势在必行。不久前从西面传来风声,他的侄子小阿莱克修斯正密谋联合拉丁人想要推翻他,为了应对可能到来的威胁,阿莱克修斯皇帝必须尽可能搜刮一切财富来补充自己不多的内帑。阿莱克修斯深信只有攥紧了钱袋子自己的位置才能稳固,他绝对不要落得之前那几个皇帝死于非命的下场。
“可是——”瓦塔泽斯仍然还想继续说下去,但是阿莱克修斯皇帝已经没有兴趣再听了。
“你可以谢恩告退了。”冷淡的老皇帝打断了瓦塔泽斯挂在嘴边的话,单方面终止了这场谈话。
瓦塔泽斯虽然还是不甘心,可皇帝这番话让他终于还是放弃了。他明白自己刚才那么长时间陈说利弊献谋划策都完全是在浪费时间,皇帝根本没有采纳他这位财政大臣意见的意思。其中原因固然因为这些政策并不容易施行,也不容易像在铜币里面掺金子那样圈钱快,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在于他的身份——他是欧弗洛塞涅皇后举荐的人,这位多疑的皇帝根本不信任自己。
“是,陛下!”
无奈之下,失落的男人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毕恭毕敬地向眼前的皇帝行礼后在两侧宦官的引路下离开了布拉赫纳宫。
望着瓦塔泽斯离开的背影,衰朽老迈的皇帝这时眼睛里却流露出年轻人才有的锐利目光,完全没有刚才那种老态龙钟。阿莱克修斯若有所思地望着皇宫穹顶上有些斑驳的壁画。国库空虚,这几年连修缮皇宫的钱都没有,可见帝国的财政是多么吃紧。一旁随侍在侧的大宦官这时走到了御座旁,弯腰附耳低声道:“陛下,要不要让我传鸮过来啊?”已经追随在皇帝身边多年的老奴早已经摸清眼前这位陛下的脾性,在没有财政大臣支持的情况下即便是皇帝强行推行币制改革也是非常困难的。在这种棘手的情况下,自然解决提出问题的人比解决问题要简单许多——这么多年来,阿莱克修斯皇帝也一直是这么贯彻的。
可是这时候,阿莱克修斯皇帝却踌躇了起来,沉吟道:“暂时还没有这个必要,毕竟他终究是皇后那边的人……”
老皇帝从御座缓缓走下台阶,而身后的大宦官亦是亦步亦趋。他看出了阿莱克修斯三世是在犹豫,毕竟没有皇后的支持,也就没有陛下的今天。
这是所有人心里都知道但不敢直接说出来的事实,同时也是阿莱克修斯皇帝心中最忌讳的事情。他既感激自己的妻子,但也一样忌惮着自己的皇后以及她背后的亲族杜卡斯家族——那是一个两面三刀的家族。百年间,宫廷之中每一次阴谋都有着杜卡斯的影子,就连阿莱克修斯当上皇帝也是依赖他们。他平生最不愿意回忆起的便是安多列克斯被撕成碎片的下场,而扪心自问,他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步其后尘。
深知这一点的大宦官小心翼翼地看着阿莱克修斯皇帝,“正因为如此,陛下才绝对不能留他在身边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宦臣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陛下,您应该比我清楚才是,皇后这几年来已经罢免了好几位朝中重臣,甚至包括大教长……而这些空出来的位置,顶上去的又都是谁的人呢?”
他从袖中摸出一封密信,小心地递给皇帝,“这些都是忠于陛下的人联名上奏的,他们对皇后以及皇后亲族的种种做法早有不满,这是他们搜集在伊庇鲁斯的杜卡斯家族横行不法的证据。”
这就是这位大宦官的真实用意。交给他这封密信的人都送过巨额的贿赂,希望得到皇帝的重用,而在此之前,他们必须把皇后的人扳倒才有位置空出来。
“可是瓦塔泽斯刚才那番话虽然不足以用但确实可以看出他对我可是忠心耿耿的……”
“陛下,真的相信他是对陛下的忠臣?他所忠诚的不过是皇后而已,能够当上财政大臣,他自然不敢不尽心尽力!而且陛下,坊间许多有趣的传闻已经开始散播开来,这位瓦泽塔斯大人和皇后似乎有些关系过于亲密了。”大宦官仍沉浸在高谈阔论之中,却没有注意到眼前紫衣的皇帝脸色已经变了。
“大胆的阉人!竟敢诽谤帝国的皇后,与朕共治之人。你可知道贵人的名誉靠你这种卑微下贱之人的血是洗不干净的!”面若寒霜的老人突然将手中的权杖举过头顶,冷冷目视着眼前的宦臣,“来人——”
话音落下,殿外,随侍在侧的宫廷侍卫们手持着罗姆法亚剑便走了进来,只等皇帝一声令下便将这个触怒陛下之人拉出殿外处以极刑。
看到这一幕,惊恐的宦臣连忙匍匐下去,他万万没想到阿莱克修斯皇帝反应居然会有这么大,他忌惮自己的妻子也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难道算错了什么么?
思考了几秒钟之后,恐惧的大宦官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禁后悔起来!他刚才居然失言将皇后不忠的流言蜚语说了出来。这种事情只怕阿莱克修斯皇帝早有耳闻,但谁不长眼说出来自然要迎接皇帝的怒火!自己现在没有人偷落地已经是万幸了。也正因为如此,咬了咬牙的大宦官把心一横,像是狗一样趴在阿莱克修斯的脚下。
“天纵英明的陛下!我只是您卑微的奴仆!又怎敢诽谤皇后,更不敢侮辱您的荣誉。但是同样我也绝对不能玷污对您的忠诚,向上帝起誓,老奴的话刚才没有一句虚言。陛下是帝国的陛下,帝国也是陛下的帝国,但皇后这样做长此以往下去,陛下大权旁落,真的就不怕重蹈前人覆辙吗?”
壮着胆子,宦官说道。他跟随阿莱克修斯时间很长,知道这个皇帝喜怒无常,便面上的言行和内心所想有时完全不同。不过有一点可以确信,那就是这位陛下从来都没有对皇后信任过,从阿莱克修斯皇帝极为宠爱其长女伊琳娜,皇后偏爱其幼女欧朵希雅便可见一斑,坊间有传言,伊琳娜公主并非皇后亲生。
这是豁出去了,宦臣就差声泪俱下了,“再这样下去,瓦泽塔斯绝对不会容许陛下推行新政的,现在让他们掌握帝国的钱袋子再想剪除杜卡斯的羽翼就难了!”
大殿之中,一片寂静除了宦官抽泣哭诉的声音,阿莱克修斯皇帝良久不言,因为眼前这个奴才说的每一句话都落在他的心坎上。沉默的老人缓缓垂下手中的权杖,用眼神屏退了进殿的侍卫们。
凝视着大宦官的眼睛,阿莱克修斯皇帝仍然一言不发,然后懒懒地伸手,接过密信,随便扫了几眼,便折叠之后收入口袋。
看到这一幕的宦臣心中大喜,然而没有皇帝的命令他还是不敢从地上起来,更不敢再说什么。而这时,他的头顶传来了一声细不可闻的低语。
“去找鸮,让他立即进宫见我。”话音落下,紫衣的皇帝独自离开了大殿,只留下了战战兢兢的宦官们留在原地。其他几个近臣将大宦官搀扶起来,相互使着眼色,虽然心有余悸,但是此刻这些宦臣们脸上都透着欣喜,这次他们赌对了!
……
当瓦泽塔斯走出宫门之外时,天已经漆黑一片,如今已经是深秋,马上就要入冬了,所以天黑的也很早。而宫殿之外也只剩下了负责守卫的禁卫军,街道上也除了巡查的卫戍兵之外也没有其他的人。带着两名随从骑着马一直向北,经过圣伊琳娜大教堂的瓦泽塔斯忽然驻足抬头望着头顶的天空。看着圣堂纸质的烛光泛起心中的惆怅,他忽然想起了新约上的一句话。
【那时,耶稣对他们说:“今夜,你们为我的缘故都要跌倒。因为经上记着说:‘我要击打牧人,羊就分散了。’”】
多年以前,当瓦塔泽斯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他的家庭教师曾经念起过圣经上这段话,而当时的他还是懵懂无知的孩子,而如今却渐渐能够读懂这句话里圣人对后人的告诫苦心。羊没有牧人就会分散,生病、跌倒、失踪,甚至成为野兽的食物。而帝国的群氓又何尝不是一个羊群,在聪明勇敢的牧者带领下,羊群可以成长壮大,可是在愚昧的牧者手中如何能够躲避环伺的群狼。
“如今的陛下如此这般……也许再这样下去神真的会惩罚我们这些愚昧之人吧!”瓦塔泽斯苦笑着自言自语说道。他一心想要改变帝国如今的颓势,当他得到皇后的赏识得以成为财政大臣瓦泽塔斯本以为他可以大展宏图了,但是他看到的却只有腐朽与黑暗,就连本应身为牧者驾驭群臣看护子民的皇帝,也是那黑暗的一份子,瓦泽塔斯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绝望。他的担心并非是空穴来风,如今的帝国周围到处都是不怀好意者在虎视眈眈,北方独立出去的保加尔人陈兵于北境蠢蠢欲动,东方除了世仇突厥外格鲁吉亚女王正积极联络着科穆宁家的后裔企图引发东方军区的叛乱,而在西方前任伊萨克皇帝的儿子小阿莱克修斯似乎正在和居心叵测的拉丁人筹划着什么阴谋,密探不断传回来的消息都令人十分不安,可却都无法确定真假。表面上,君士坦丁堡依旧是永恒之城,但是瓦泽塔斯却知道它的根基早就摇摇欲坠脆弱不堪。
“大人,天色不早了,咱们也应该回去了。”这时,只听随侍在侧的护卫们说道。如今的君士坦丁堡夜里也不像过去那么安全了,民生的恶化令治安大不如前,而连军队的军饷都发不下去了,早已经断了炊的都城戍卫自然也懒得管事。
而一向轻装简从的瓦塔泽斯再继续待在外面也的确不太合适,男人随即点了点头,“嗯,的确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正当瓦泽塔斯准备离开的时候,原本沉寂的圣伊琳娜大教堂的大门轰然打开,圣堂之中通明的烛光洒在门前。教堂里走出了一老一少两个人,一个身穿黑袍显然是教会的修士,而另一个却是一身俗装打扮的少年很是稚嫩,显然并不是教堂里的人。看到这一幕,瓦塔泽斯不禁奇怪,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人到教堂里来。
不过这个念头也仅仅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身为财政大臣的他自然不可能去窥探他人的隐私,目光仅仅片刻停留,瓦塔泽斯便带着他的侍从们离开了教堂前打道回府。
……
“你怎么来这里的?”身穿黑袍的胖修士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口吻中带着一丝愠怒。
而局促的少年并不敢直视面前修士的眼睛,远远地看着后面圣堂中的镀金铁十字架,恍惚有些走神地咽了咽口水。
“这儿要是进去了,就再也不用忍受那座人间地狱了!”少年心想,在很小的时候他便一直梦想着能够成为一名教士出人头地,这样便可以彻底摆脱贫苦和卑微。然而少年的幻想很快便被不悦的呵斥声拉回到现实之中。
“我在问你话呢,伊戈尔!”胖修士不耐烦地大声说道。
而这才反应过来的少年嚅嗫地说:“是的,塞尔吉乌斯先生。我是想请您收留我……我在军营里实在待不下去了。”
“待不下去了?”胖修士斜着眼看着少年。
“是的,先生,”而名叫伊戈尔的年轻人有气无力地答道。
“啊!那这太好了。”
塞尔吉乌斯修士看了看伊戈尔,那双眸子里的眼神像是要把少年仅余的生命夺走:“我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才给你安排到军队里的,你的父亲无疑是当年最好的战士,同样也是我二十年的老朋友。而你却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既然你不愿意留下,那么我给你准备路费安排你回克里特岛去。”
“先生,您不能这样!”伊戈尔用颤抖的声音说。
“那你还想怎么样,”修士顶了他一句,生气地看了看他。他那双挤在一起眼睛突然加倍地明亮,嘴角的赘肉不自主地动了动。而这一切在年轻的伊戈尔眼中,充满了对自己的戏谑。表面上,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自己父亲的老朋友,但是在伊戈尔看来他根本瞧不起自己这个从南方来的穷小子。所谓安排他到军队之中不过是敷衍而已,那点微薄的薪水他甚至无法维持在君士坦丁堡日常的开销。
“我只是希望您把我留下来,我的记忆力、理解力不乏,思考力也有。我曾经在克里特岛上学过一点神学,只要我经过必要的考试相信一定可以协助您的。我并不适合在军营里,也许……更适合这里!”即便感受到了被轻视,伊戈尔仍然恳切地请求道。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教士的冷笑,“更适合这里?呵呵,我亲爱的孩子,看样子你还是什么也不明白。我知道的你的小脑袋瓜子在想着什么,无非是以为成为教士自己可以一步登天变成一个体面人。但是你要明白我穿上这身黑袍是因为我的德行当得起这个酬报;但是你,凭现在的你天主所能给你的对等的酬报只能是这身军服。”
胖教士望着天,划了个十字。然而看到这个手势,伊戈尔却感受不到任何的神圣而是体会到周身冰凉的极度愤怒和屈辱。
而修士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我这里有有几十个期望从事最神圣的职业的人,”塞尔吉乌斯终于说道,口吻忽然发生了变化,严厉却并不凶恶,“而真正合格的人少之又少,我可以答应你的请求,将你放入我考虑的范围内。这是我对我的老朋友所能做到的极限了。但是孩子你要明白,我的保护既非偏袒,亦非姑息,而是对罪孽加倍的关注和严厉。现在竖起耳朵听好,我不会重复第二遍。”
看着胖修士的口气稍稍有些缓和,伊戈尔的心中又升起了一丝希望。
“你能说拉丁语吗?”塞尔吉乌斯教士问,他用的是拉丁语在问伊戈尔。
“是的,会说一点,塞尔吉乌斯先生。”伊戈尔答道,尽管拉丁语早已经不再是帝国的官方语言,但是阅读宗教典籍仍然缺少不了它的辅助,而在来君士坦丁堡之前,伊戈尔便早已经做好了功课。
谈话继续用拉丁语进行。胖修士的眼睛的表情渐渐变得柔和一些,对眼前的少年态度也好了许多。
塞尔吉乌斯考察的是伊戈尔的学识,不仅仅是《圣经》,也包括其他先贤的理论,而眼前这个少年展现给他知识的广度不禁让他感到惊讶。似乎是和克里特岛的历史复杂有关,伊戈尔除了通晓神学基础之外,还懂得不少其他异国的风土奇闻,这的确十分难得。
停顿了片刻,重新打量了一番,此刻塞尔基乌斯教士已经对这个叫伊戈尔的少年有了新的认识。
“好吧,你从明天起可以随时过来请教我,这里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但是军营里的工作你仍然要继续干下去,直到我认为你合格为止。”
第一章 石子铺路胜于荆棘
【他们晓得义路、竟背弃了传给他们的圣命、倒不如不晓得为妙。俗语说得真不错、狗所吐的他转过来又吃,猪洗净了又回到泥里去滚。——彼得后书】
君士坦丁堡的冬季,阴雨绵绵已经持续了一个月,海上的季风使得过往的商旅大批滞留在这座城市之中。商人们咒骂着该死的天气害得他们蒙受损失,可是拜占庭的税务官们却欣喜的很,因为外国的商队在这里待一天就要多交一笔关税。
公牛广场北侧的街坊里,酒肆中挤满了外国客商,有意大利商人,有撒克逊人,有法兰克人,有罗斯人,他们操着不同的语言或是抱怨着自己生意上的不顺或是炫耀吹嘘自己如何如何大赚一笔。乱哄哄的酒馆里,三教九流的人无所不有,这可忙坏了店主人家,忙里忙外的酒保前后到处跑,就连后面的厨娘也都不得不出来搭把手,可却还要提防黑压压人群中揩油的手。
在酒馆的角落里谁也没有也没有注意到两个正在悄悄交谈的人,而这正是伊戈尔选择这里作为碰头地方的原因——外国商人经常光顾的地方一般不会有不速之客打扰。
“二十五枚银币,不能再少了。”伊戈尔冷冷地说道,根本没有想要再和对方讨价还价的意思。
“二十五枚银币,还是要旧诺米斯玛,你怎么不去抢!”对面的罗斯商人气愤地差点就要破口大骂,他已经和眼前的这个小子讲价讲了好几天了,可是对方就是油盐不进。本身二十五枚银币就是一大笔钱,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还价就被对面一句“只要旧诺米斯玛”差点一口酒呛出来。
然而,伊戈尔却一副吃定了对面罗斯商人的样子,不紧不慢地道:“这个价格很公道了,现在的就连海伦佩金币都快只剩表面一层镀的金了,当然只收旧币了。而且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本来是绝对不会将这本书卖掉的,不可能再少一个铜板。”拜不久前阿莱克修斯皇帝币制改革所赐,大量新发行的海伦佩流入替换市场上的旧海伦佩,可是糟糕的品质却使海伦佩币值直接大幅度缩水,逼得君士坦丁堡的居民们只能以物易物,黑市里唯一流通的尼基弗鲁斯时期的诺米斯玛成为了硬通货。
“可就你这本破书能值这么多?”罗斯商人就差拍着桌板吼道,这笔钱他不是拿不出来,可是实在太贵了,换算下来他这次跑商等于白跑一趟,可偏偏这个年轻人手里的东西自己非拿到不可。
看出了罗斯商人的焦急,伊戈尔更加沉着,说道:“这可是一百多年前《往年纪事》的手抄本,卖这个价已经够便宜你的了。你要是不要,那我们就谈到这里吧!”故意这么说,其实他一直好奇眼前这个罗斯商人明显根本不了解自己手里这本书的价值,却足足缠了自己三天,现在他更加确信真正的买家绝对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反正对方已经流露出势在必得的意向,尽管急于拿到这笔钱,但伊戈尔并不介意陪对方继续消磨时间。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等了好久,终于罗斯商人还是憋不住了,主动先松了口。
“算你小子狠,成交!”
看着忿忿不平的罗斯商人从腰间取下自己的钱袋子,伊戈尔的脸上此时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虽然遗憾最后还是没能逼出幕后的买家,但是这样的结果自己已经很满意了,因为自己现在真的很需要这一笔钱。不过看样子,这本《往年纪事》的确对他们很重要,伊戈尔不禁后悔应该再抬一抬价码。
而正当双方准备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时候,“砰”的一声酒馆的门这时被人猛地一脚踢开终止了他们的交易。
只见外面的风雨刮进来立即引来了里面人不满的叫骂声,推搡、碗碟酒杯摔落在地上的乒乓声交织在一起,充斥在酒馆里的哄闹声被推向了一个高潮。
“这是谁啊,没看见外面下着这么大雨吗!”早就没耐性的酒保正要上去将外面的人臭骂一顿,可是当他擦干脸上迷了眼的雨水后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眼。
“军……军爷,您几位这是——”
酒馆外面,几名强壮士兵犹如山一般矗立着。
“给我们找几个空位坐下。再来几杯葡萄酒一碟鲜橄榄。”为首的男人蓄着大胡子声音沙哑地说道。
“军爷,可是您……您看,小店里面人已经满了。”战战兢兢的酒保大气不敢出,生怕得罪了眼前这几个男人,可他也是没有办法——今天的客人的确太多了。
然而酒保的话才刚一落下,慌张的主人家便一脚踹开了这个没眼力见的店员,连忙堆笑道歉,“这蠢笨家伙不会说话,几位莫怪,小店这就给您几位腾地方,我待会儿便让其他人挤一挤,绝对给您几位让出一个宽敞的地方来的。”
“那这样再好不过。”男人从怀中摸出了十几枚努米给了店家带着其他人走进了酒馆里。
此刻原本乱哄哄的酒肆鸦雀无声,之前还在吵闹的人们一下子变得安静了起来。因为走进来的这几个士兵可不是普通的士兵,锁子甲内衬和鱼鳞胸甲,头戴北欧式样的铁盔,在人们印象中只有一支军队是这种形象,那就是皇帝麾下瓦兰吉卫队。
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酒肆里,所有人都不禁犯起了嘀咕。没有任何人敢去招惹这些来自北方的战士,即便是外国的客商,不等店主人招呼,酒馆中刷的一下便空出了一大片位置。而瓦兰吉们对此习以为常,大剌剌地便找了座坐下。
“这鬼天气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放晴。把我们喊到这里来是干什么,瓦西里伍长,这可真是臭烘烘的。”望着外面的天空,耳边传来瓢泼大雨敲打着窗板的声响,甫一坐定,一名瓦兰吉便不悦地说道。
“这场雨还有一阵子下,急什么,再臭烘烘的也没有你身上臭。”瓦西里队长轻描淡写地说道,身后其他的瓦兰吉听了也不禁讪笑起来,因为这名瓦兰吉刚刚不久在雨地里摔了一跤,浑身现在还有一身脏兮兮的烂泥。
而被同伴们嘲笑的那名瓦兰吉脸一红,没好气地说道:“还不是那条该死的新铺石卵路,硌脚底不说,还害的我摔了一跟头。”
“好了,别笑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这时,瓦兰吉们的耳边传来了瓦西里伍长严肃的话音,他们随即也严肃了起来不再说笑。这么一个鬼天气,对方特意把他们叫到这里来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商量。
所有人都看着他们的头儿,等瓦西里发话。
“我今天叫你过来是提醒你们接下来一段时间都要收敛一些。圣宫那里已经传来消息了。是关于财政大臣瓦塔泽斯大人被刺杀的事情。”
瓦西里神情郑重,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
可是这一番话却让其他的瓦兰吉们一头雾水,“那不都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吗?!”
瓦兰吉们的交谈并没有任何遮掩的意思,因为他们所说的是希腊式的古瓦良格语就算是地道的罗斯人也只会听得一知半解,可是他们说话的内容这时全被坐在角落中的伊戈尔听得一清二楚。因为他的父亲就是一名退役的瓦兰吉战士,他对这口粗野的瓦良格话再熟悉不过了。
“瓦塔泽斯大臣被刺杀?这件事情不是早就尘埃落定了么!”
尽管过去快半年了,但伊戈尔对那件事情记忆犹新,那是发生在自己去见塞尔基乌斯修士的那天晚上,甚至财政大臣遇刺的地方都和圣伊莲娜大教堂不远。据说那晚,瓦塔泽斯的下属买通了他的护卫刺杀了他,虽然那件事情当时闹得满城风雨以至于好几个贵族掉了脑袋,可是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怎么现在又要旧事重提?
其他的瓦兰吉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瓦西里伍长却此时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的部下们说:
“上一次只是皇帝陛下单方面停止追查,而这一次是皇后,至于原因——坊间那些不好听的流言,想必你们应该多少也听说了吧!”
听了这话,瓦兰吉们包括不远处坐着的伊戈尔这时都已经回过味来,早已经有流言蜚语说当今皇后杜卡琳娜和大臣瓦塔泽斯关系暧昧,以至于有风言风语说,瓦塔泽斯并非是死于政敌的谋杀,而是被阿莱克修斯皇帝派人暗杀的。其中内容说的煞有介事,甚至被下城区的戏班子编排成戏剧,而早就看惯了酒神赞歌的贫民们对这种尺度极大的下九流的表演剧当然是喜闻乐见。
“宫廷之中已经命令重新彻查这件事情,接下来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你们都要收敛一些,把密道的羊皮纸都先放到我这里。”瓦西里站起身来从手下们一一拿走了本来交给他们的君士坦丁堡密道图纸。这些都是过去走私商人绘制的,经过瓦西里自己整理之后,他手底下的小队便靠着对这一条条四通八达的密道勒索走私商人当外快——如今罗马军队上下捞钱早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毕竟就连皇帝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一直没发军饷的士兵不要闹事就好。
但今时不同往日,随着瓦塔泽斯大臣遇刺的事情被彻查,往日犯罪滋生的君士坦丁堡势必迎来一场严打,瓦西里当然要提醒自己的部下们要收敛起来不要这时候撞到御卫军手上,那些家伙即便是他们瓦兰吉卫队也不愿意太过招惹。
“还少一份,头儿,应该在小伊戈尔的手里。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给拿去了,准时昨天我么几个喝醉了,让那小子趁虚而入了。”将绘制密道的羊皮纸全部交到瓦西里的手上,瓦兰吉们才发现还少一张。
而只见瓦西里皱了皱眉毛说道:“他那张待会儿我去要,这个时候也不知道那个臭小子又跑到哪里去了。好了你们几个先回去吧,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先到这里吧!”
“好嘞,头儿,那我们先走了。”几个瓦兰吉们点了点头,将面前的葡萄酒一饮而尽又嚼了几颗橄榄果便径直走出了酒馆。而此时,酒馆之中仍然静悄悄的,因为所有人的注意还停留在唯一一个没有离开的瓦兰吉的身上。尽管没有人听懂他们刚才的交谈,但是显然从他们语气里商人们看出了某种不安——君士坦丁堡又要不太平了。这么多年来,君士坦丁堡一旦发生什么罪提心吊胆的便是这些商人们,毕竟当年曼努埃尔一世捕杀拉丁商人的那一幕仍然令人心有余悸。
就在所有人还在寻思着怎么回事的时候,伊戈尔这时悄悄地离开了自己的座位,瓦兰吉卫队一出现他便终止了和罗斯商人的交易,猫着腰生怕被瓦西里看见自己。而现在除了瓦西里其他的瓦兰吉们都已经离开,壮着胆子,伊戈尔也准备浑水摸鱼立即溜出这里。
可他偷偷摸摸刚刚靠近酒馆门口边,一只结实有力的大手便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疼疼疼!”
伊戈尔可没有其他瓦兰吉们那么强壮,痛的大叫起来。
站在他身后抓住他的正是一直在等他出来的瓦西里,“伊戈尔,你见到我现在连招呼都不打了?”
“嘿嘿,瓦西里大叔,原来是你啊!没想到这么巧。”
“别装了,把东西给我。”瓦西里像拎着小鸡仔似的把伊戈尔提到了酒肆角落里没好气地看着还在自己面前装傻的少年说道,“刚才我和其他人说的话你应该也都听到了吧?这几天风头紧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哪里也别去,你要是出什么事的话,塞尔吉乌斯那家伙可饶不了我。”
“什么东西啊?”伊戈尔摊了摊手,索性装傻到底。
“废话,当然是地图了,你这一个月光是在佩拉玛门光是在走私商人身上刮下来的油水便够你花销的了。人家都告状告到我这里来了,你还跟我装模作样啊!你信不信我把你在这儿的事情全部告诉塞尔吉乌斯。”瓦西里白了伊戈尔一眼,虽然伊戈尔和他一样身上流淌着瓦良格人的鲜血,可是却原原本本继承了他母亲那一半犹太血统。
“别别别,我拿出来就是!”
见对方拿出了杀手锏,哭丧着脸的伊戈尔只好将一直贴身存放的君士坦丁堡密道图还给了瓦西里伍长。
“我也是没办法,我真的缺钱啊。”伊戈尔埋怨地将桌子上加了一点肉桂的葡萄酒一饮而尽,给自己单薄的身子好好取取暖。“从我进入瓦兰吉卫队之后我就没有看见过一块铜板的薪水,这和塞尔吉乌斯修士说的完全不一样。”
几个月前,在自己父亲曾经的战友塞尔吉乌斯修士的帮助下,伊戈尔成功可以到圣伊琳娜大教堂下属的修道院见习,而在那位不近人情的胖修士介绍下,伊戈尔又认识了眼前这位同样是自己父亲过去的同袍瓦西里伍长,随后他才得以离开都城巡防军营成为一名瓦兰吉,接替他父亲曾经的职务。伊戈尔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摆脱原来紧紧巴巴的日子,毕竟一名瓦兰吉战士每个月也有十几枚银诺米斯玛的薪水,但是他却万万没想到连皇帝的禁卫军居然也已经足足一年没有发军饷了。大失所望的他当场就想把发在自己身上的这身盔甲连同那柄罗姆法亚剑(不是斧头是因为伊戈尔拿不动),只不过这样走的话他可能会被当场军法从事。
“所有人都是这样,我之前已经上去催了好多次,一直没有下文。所以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像我们这里你至少可以衣食无忧,边疆区的士兵日子可比你过的惨多了。”瓦西里将地图收好放在怀中的口袋里,无奈地说道,作为昔日的同袍他已经很照顾眼前这个战友的孩子了,可是伊戈尔显然是在家乡没有受过严格的训导,心性上明显有些偏离了,无怪乎塞尔吉乌斯会让自己来锻炼锻炼他。不过平心而论,瓦西里却依旧看好眼前的这个孩子,因为伊戈尔的身上有着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潜藏的“品质”。
“如今国家风雨飘摇,该忍耐还是忍耐一些,知道瓦兰吉卫队为什么两百多年一直能够得到历代罗马皇帝的信任吗?就是因为我们能够忍受凛冬的苦寒而绝不屈服。只有做到这一点才是一名真正的瓦兰吉。”
“可是我们在冰天雪地里换来的却是贵族们在温暖的豪宅里寻欢作乐,瓦西里叔叔,你觉得这公平吗?瞧瞧外面那条教会捐修的绊脚路倒还真配的上我们那位彼得大教长的手笔呢!全都是小石子想必花了他们不少钱。(拉丁语中彼得petros意为小石子)”年少气盛的伊戈尔忍不住反驳道,相比起在塞尔吉乌斯修士面前的拘束,他在瓦西里的面前一点也没有掩饰的意思。
“我理解你的心情,伊戈尔,但是每一个人应该怎么活着都应该由自己决定而不是被旁人左右。你还年轻,有些事情你还不明白。”瓦西里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他完全没有将伊戈尔当外人,用一个长辈的口吻说道。
但是伊戈尔却并不理会,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说道:“我当然是在为我自己而活着,瓦西里叔叔,我的父亲用他的活生生的例子告诉我,在这座城市只能拼尽全力向上爬,任何的懈怠都会使得坠落入悲惨的深渊,而我绝不会掉落下去,这就是我的信仰!”
此刻伊戈尔的琥珀色眸子里仿佛有什么在燃烧。他从小生活在南方的海岛,父亲是一名退伍的瓦兰吉,而之所以脱去戎装,是因为在镇压保加尔人叛乱时丢了一条腿。伊戈尔小时疯狂地崇拜自己的父亲,他那时候渴望像父亲身穿重甲手持巨斧,跟随着紫衣的皇帝陛下征战四方,建功立业。尽管从小瘦弱但他认为自己一样身上流淌着瓦良格人的血统,一定可以接替父亲成为一个真正的瓦兰吉。但后来家庭的变故却令伊戈尔彻底改变的想法,家乡克里特岛的一场瘟疫带走了他的母亲,与其说是病魔却不如说是死于重病之后的营养不良。家中只有父亲当兵时候留下的积蓄,光是治病就全部花光了,当伊戈尔望着失去母亲的父亲颓废的背影时,他第一次感觉瓦兰吉并没有想的那样高大。而当他眼见克伦特岛上四十岁左右的司铎能拿到每个月十几金诺米斯玛的薪俸,数倍于他当兵的父亲的收入时,他便投拜在家附近的修道院的门下,向一群修士起神学来。不得不说,相比起他瓦良格父亲,伊戈尔更像他的犹太母亲,有着惊人的好记性的他很快掌握了希腊语的《圣经》并背了下来从而得到了当地修士的另眼相看。所以伊戈尔才被当地的一位领主看中资助他来到君士坦丁堡,而对此一直没有在管伊戈尔的父亲这时却交给他了一封信,让伊戈尔去找塞尔吉乌斯修士,他们年轻时曾经在色雷斯一同作战,也是他在君士坦丁堡最过硬的关系。在信里父亲恳求修士为他的儿子安排一个机会,让他参加见习修士的考核。伊戈尔从未见过父亲写信的时候那样字斟句酌,他意识到那是父亲能给他的最大帮助了。
但是当伊戈尔真正来到了曾经魂牵梦萦的君士坦丁堡却发现这座城市并没有想象的那样美好,那么多白眼那么多冷漠都令他感到压抑,可他还是忍受了下来。因为他心里明白没有什么比再回到那个贫瘠的家乡更让他无法接受!
而看着身旁这个偏激的少年,瓦西里微微叹息,他知道自己说什么伊戈尔也一定不会听的,但他还是顺手捻下了柜台旁的蛛网上一只小蜘蛛,“这只虫子也有自己坚定不移的信仰:为生存而不停地编织。无论是尘土还是虫豸,它只是织了又吃,吃了又织,奉行着自己唯一的真理:为生存而编织。可现在,这样一只虫子就夹在我的手里。它用它的八只脚在挣扎着,想解放自己。它在想些什么呢?当我把它碾碎,它是否明白,绝不该把自己所有的信念归于一句话中。未来的伊戈尔修士,不要将你的人生就这样简单地归于一句话之中,那样的话你的生命被死神相中也就不远了。说起来,对我们而言外面那条路不过是一条碍事的石卵路,可是对那些没钱的穷人来说就意味着他们就没有必要雨季的时候满脚烂泥了。不管怎样石子铺路胜于荆棘,你的路还长着呢!”
看着沉默的少年,瓦西里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不知道自己这番话对伊戈尔有没有作用,但是作为长辈他还是觉得有必要说这一句话。君士坦丁堡是世界之城,但同样也是噬人之都,当有人上升天堂的时候,必然也会有人坠落地狱,若是没有选择正确的道路最终的下场将想象的还要凄惨。
不过这句话说起来轻巧,谁又能做的道呢?正如圣经中所说的那样即便晓得义路有的人也会背弃了传给他们的圣命,在贪欲之前人若豚犬尔。
正当瓦西里起身准备离开让伊戈尔一个人静一静的时候,身后的少年却突然拉住了他。
“瓦西里大叔……”
“怎么了吗?”看着伊戈尔脸上波动的神情就连声音竟也有些哽咽,瓦西里这时也察觉到了什么,问道:“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想你要那么多钱一定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吧!”
“上个月我收到了从家乡那里送来的信,科涅尔修士说,我的父亲的病情最近又加重了。但我却回不去,因为要是我离开的话一切就前功尽弃了。我认识一位可靠的船长,托他把我所有积蓄都送了回去。但我还是不放心,所以……”说到这里,伊戈尔再也说不下去了,在瓦西里的怀中痛哭流涕起来。
“所以你就想寄更多的钱回去,是么?孩子,这个时候,你父亲需要不是什么钱,而是你啊!你这个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才是他最大的牵挂。”瓦西里叹息了一声,将手放在了在自己怀里痛哭的少年头上。
“过几天你就收拾收拾准备回克里特岛一趟吧!塞尔吉乌斯那边我来应付,等你安顿好你父亲之后再回来,什么也耽误不了你的。”瓦西里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时又将一个小口袋放在了伊戈尔的手上。
“真的吗,谢谢你,瓦西里叔叔。还有这是——”又惊又喜的伊戈尔没有想到瓦西里真的会愿意帮助自己,而当他感受到小口袋里沉甸甸的分量的时候脸上的神情不禁愕然——
是整整一袋子银币!而且还是成分很足的米拉瑞逊银币!这种已经很罕见的钱币在市面上早已经超过了它本来的价值。
“我不能收,这太——”看到如此多的钱,伊戈尔没有下意识地接受自己都感到惊讶,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瓦西里给打断了。
“别跟我客气了。再说了这只是借给你的。”瓦西里二话不说便将钱袋子硬塞给了伊戈尔。
“顺便帮我带话给你父亲那个混蛋,写信找人帮忙第一时间竟然去找塞尔吉乌斯那个古板的家伙,到底是多不信任我,嘿嘿。”
尽管再三推辞,伊戈尔最终还是接受了瓦西里的好意,但是收好钱袋的少年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瓦西里大叔!”
“怎么了吗?”
“这个我希望可以托您替我保管,从君士坦丁堡到克里特岛那么远的路,我随身带着它不放心。”伊戈尔将手中的本来准备和罗斯商人交易的《往年纪事》手抄本塞给了瓦西里。
而瓦西里看着这书上陈旧的封皮,和扉页上一行娟秀的字,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这是——”
“这是我母亲临终前给我的遗物,我一直带在身边。希望您能够手下替我保管一阵子。”既然已经从瓦西里这边拿到了一笔钱,那么和罗斯人的交易就没有必要继续了,而这件重要的东西与其卖给素不相识的人,伊戈尔宁愿把这本书给瓦西里。
而瓦西里显然不是第一次看见这本书,不禁喃喃道:“好久不见了。”回过神来,他看着眼前伊戈尔认真的样子,他知道少年这样说实际上就是拿这本书当做抵押放在自己这里。瓦西里并没有拒绝,而是收下了这本书——这恰恰是自己看中伊戈尔的地方,不止一次,这个少年都在质疑着自己的瓦良格血统,但是这份不服输的自尊恰恰是瓦良格先民最宝贵的品质。它帮助了他们战胜了海洋,战胜了冻土荒原。
他点了点头,说道:“那我期待着这本书物归原主的那一天。”
第三章 大地长存
“一代过去,一代又过来,而大地长存。——传道书。”
只见雨势不见减弱,反倒是更加迅疾了起来。君士坦丁堡内,四处都是戒严搜捕的卫戍军。而行进在沾满泥泞的石板路上的伊戈尔却一路上畅通无阻,告别了瓦西里之后的他此时准备返回自己的居所收拾行装,如今的君士坦丁堡谁也不会注意到他这个小角色的。此时的他已经褪去了身上的伪装,换上了瓦兰吉人的征袍。而街巷之中仍然无忧无虑的孩童看见他诺曼款式的披挂兴奋地追逐在后面任凭雨水打湿了衣裳。
而当伊戈尔转过了一条小巷之后准备朝佩拉玛门的方向去的时候,却被突然冲出了的一个人影挡住了去路。
“让我好找啊,阁下。我想我们之前的交易还没有结束呢!”摘下兜帽,来者正是在刚才酒馆里和伊戈尔还在讨价还价的那个罗斯商人。
“你一直在跟着我?”伊戈尔望着对方,脸色露出不悦。
可是那名罗斯商人却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直接承认了。“是,不过真的没想到,和我一直谈交易的竟然是堂堂的瓦兰吉卫队。难不成帝国的财政已经窘迫到这种地步了吗?”
“这种话还是少说为妙,现在这种时候要是被别人听去可是要被挂在铁门城墙外的,可别连累了我。既然刚才你已经说了出不起价钱,那么我想就已经没有什么好谈的了。”一把甩开了对方挡在面前的手臂,伊戈尔便准备离开。反正那本书已经放在了瓦西里那里,自己又已经筹够了钱,和眼前这个不值得相信的男人继续谈交易已经没有任何必要了。
可是对方却显然没有罢休的意思,罗斯商人再一次挡在了伊戈尔的面前,而他的手中多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
“二十五枚银币,全部是按照你之前要求的,都是旧诺米斯玛。现在——我们可以成交了吧?”
显然是下了大决心,虽然脸上仍然有些肉痛的样子,但是罗斯商人还是将之前伊戈尔要求的数额拿了出来了。
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伊戈尔却冷淡地摆了摆手,将眼前的钱袋子撩开,回绝道:“不必了,我现在已经改变主意了。那本书我不卖了。”本身将自己手中重要之物变卖便是无可奈何的权宜之计,而既然可以寄放在瓦西里大叔那里又能有回家乡的盘缠,伊戈尔自然不会在意眼前罗斯商人开出的价格。而除此之外,促使伊戈尔这样决定的还有其他的理由,只不过现在的他不愿意深究,毕竟明天一早他便准备前往克里特了。唯一的遗憾就是留在君士坦丁堡的进修如今不得不暂告终止了。
而见伊戈尔突然变卦,勃然变色的罗斯商人突然抓住了伊戈尔的衣领,厉声道:“你开什么玩笑,刚才不是一切都已经说好了吗!”
猝不及防的伊戈尔一下子便被逼到墙角——
啧,这家伙这么大力气么。
吃了一惊的瓦兰吉年轻人动弹不得,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的长袍下居然又如此强壮的身躯,而自己这个瓦兰吉人着实名不副实,根本没有办法挣扎。
尽管如此,伊戈尔却怡然不惧,冷笑了一声,“哼,在你动手之前最好想清楚了,现在站在你面前可不是什么黑市上的生意对象。看清楚我盔甲上的纹饰,你现在企图袭击的可是帝国的军人。我懒得理会你身后究竟还有什么人,但是倘若你们敢于去挑战皇帝陛下的尊严,大可以来试一试。”带着嘲笑的意味望着对面,年轻人的眼眸里平静似水。
而看着这一幕,罗斯商人也不禁动摇了……可他又似乎回想到了什么更可怕的事情,下意识地一哆嗦。
看着这一幕,伊戈尔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疑惑,但他的疑问却随着耳畔一个声音的响起戛然而止。
“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就这样把人都回去吧。”
紧接着,伊戈尔只觉得自己的脖颈受到了一记重捶——难道自己是被熊给袭击了吗?带着这样的疑问,伊戈尔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眼睛一黑随即人事不醒了。
……
“一代过去,一代又过来。而大地长存。日头出来,日头落下,急归所出之地。风往南刮,又向北转,不住地旋转,而且返回转行原道。江河都往海里流,海却不满。江河从何处流,仍归还何处。”
眼前一片黑暗,只觉得自己半梦半醒的伊戈尔耳边回响着塞尔吉乌斯修士在圣伊琳娜大教堂对他训诫时的话音,那是他刚刚在君士坦丁堡定居下之后上的第一次课,伊戈尔当时便明白塞尔吉乌斯修士这句话里意有所指。实际上是在告诫自己放下心中本来的欲念,不要沉溺在这座城市的漩涡之中,可是越是明白这一句话,伊戈尔却更加心有不甘,他讨厌极了被别人左右的现实。他的父亲,自己一生最崇敬的人,甘于接受命运的摆布,于是带着一身伤病终老在孤岛之上;瓦西里,他见过最勇敢的瓦良格人,却只能为腐朽的贵族看家护院家无余财;甚至塞尔吉乌斯修士,他的正直在其曾经的贵族出身前一文不值。现实已经狠狠教训了伊戈尔的先辈们,所以他才要不惜一切代价地向上攀爬,正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站在顶端去俯瞰那些不可一世的人们。
昏昏沉沉地睁开了双眼,眼前摇曳的烛光正在他的眼前摇晃,渐渐地,伊戈尔感受到了知觉醒了过来。
可是当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却看到自己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而他身上此刻也已经换了一件衣裳。此时此刻,伊戈尔正坐在一把椅子上,而坐在他的对面的则是一个他根本没有见过的男人。
看着窗外天色已晚,而面前的桌上已经摆好的丰盛的事物作为这个男人正享用着的晚餐。
“哦,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还有好一会的。刚才失礼了,应该称呼你伊戈尔先生才对。欢迎你来到这里。”对面的男人也注意到了已经醒来的伊戈尔,优雅地放下了手中的锡酒杯说道。
而面对这样的处境,伊戈尔也迅速冷静了下来,他知道对面来者不善,而自己现在插翅难逃。年轻的瓦兰吉人随即环顾了四周后,看着对面的神秘男人问道:“既然是欢迎,那么怎么连自我介绍都没有呢?而且这样把我带到这里来似乎也不是什么待客之道,甚至连这里是哪儿我都不知道,不是吗?”
看着质问自己的伊戈尔,神秘男子的脸上保持着微笑回答道:“这是非常时期的非常之举,毕竟如今的君士坦丁堡已经很不太平了,希望你可以见谅,伊戈尔先生。那么在我们聊正事之前还是让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的名字叫李锡尼.。一名来自巴勒莫的普通商人。我这次把你请过来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我对你手中的那本书非常感兴趣。本来我的人和你就快谈拢了,可伊戈尔先生你中途变卦却让我最终不得不用这种方式把你请来。”
“所以你就是那家伙背后的人了。”伊戈尔此时也已经猜到了大概,这个拉丁男人才是真正对他手里那本书感兴趣的人,之前的那个罗斯商人只不过是一个小喽啰罢了。
对此,名叫李锡尼的男人也没有否认,而是大方地承认了这一点。
“的确是这样不错,我自己对收藏古书非常感兴趣,正因为如此才看中了你手里的那本《往年纪事》想要买下来。现在我们正式见面了,我希望你可以开一个价格,我绝不会讨价还价。你大可以开一个让你满意的价格,我能拿出的远比那二十五个银板要多得多。”
突如其来慷慨的出价着实令伊戈尔也觉得十分意外,他虽然重视着那本父亲传给自己的书,但从没想到有一天它会有如此惊人的价值。这也让他更加意识到了对面这个男人的目的绝对没有这样单纯。
可是现在相比起来对面真实意图,更让伊戈尔觉得要命的是他现在手上根本没有对方想要的东西,因为那本书已经被他寄存在了瓦西里大叔的手上了。看着这个神秘男人如此急切想要得到书的样子,伊戈尔不禁觉得有些想笑。对方倘若知道真相,不知会作何表情。
这一边伊戈尔还在思索着对策,而他脸上流露出哑然失笑的神情却让李锡尼以为他实在待价而沽。拉丁男人倒也没有急于求成,反而认为伊戈尔这样的反应有利于他们接下来的谈判,于是摇响了手里的铜铃。
而房门也在这时被缓缓推开,只见门外走进一位侍女端着香喷喷的佳肴走了进来缓缓地放在了伊戈尔面前的桌上。而这让这个瓦良格青年不禁呆住了,并不是吃惊于李锡尼的款待,而是面前侍女装束的年轻女孩。对于他这样一个来自于克里特乡下的年轻人而言,眼前少女的美貌无疑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的。原来少女面庞的轮廓也会是如此的美好,无论是眉间眼角之中都透着优雅气质,即便是身穿着侍女朴素的衣着也难以掩抑那令人窒息的柔美,更不用说那贴身的衬衣下面纤长动人的躯体所带来震撼了。
但是任何的美丽一向都是昙花一现的,当摆好了餐桌上的餐具和事物之后,美丽的侍女便在李锡尼的示意下缓缓离开了,只留下失态的瓦良格青年依旧出神。
“咳咳,我想现在我们可以继续刚才的话题了,伊戈尔先生。我已经说过了,只要谈成,一切代价我都可以满足你。”微微咳嗽了一声,带着微妙神情的李锡尼注视着伊戈尔轻声说道。他太了解像伊戈尔这样年纪血气方刚的少年了,他们来到这座城市所为的正是宣泄自己的欲望,对金钱对权力对情欲的疯狂追逐,只需要稍稍引导一下他们。就可以易如反掌地将其为自己所用。
但是李锡尼显然太低估了在他面前坐着的年轻人了——
当李锡尼再一次拿出条件后,沉默了片刻,伊戈尔也不再掩饰了什么,选择直截了当地反问道:“花这样大的价钱,我想您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一本普普通通的古书那么简单吧,李锡尼先生。从一开始我就已经猜到这一点了,倘若真的仅仅是处于爱好,真的有必要派遣一个口音糟糕的假罗斯商人到我这里费这么多功夫吗?”
伊戈尔的眼睛里露出锋利的光芒,而这一刻他的身上不再是瓦良格人莽撞,而是充满了属于他身上流淌的另一半犹太血统的精明。这恰好戳中了对面一直故作深沉的男人内心深处所一直隐藏的东西,李锡尼忍不住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年轻人,显然这个来自乡下的穷小子没有他以为的那样好对付。
而另一边,尽管李锡尼一直藏得很好,但是他眼神里稍许波动却早已经尽收伊戈尔的眼底。并不准备收手的伊戈尔继续开口道:“既然不是为了书本身,那么一本《往年纪事》就太普通不过来了,不过是一群北方罗斯人拼凑起的只言片语,其中包含的有用信息非常的有限,那么我想李锡尼阁下,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您真正的目的其实既不是为了上面的文字信息也不是为了书本身,而是为了我那本书上后面所独有的附录——一副五十年前绘制而成的罗斯南方海岸的地图。没有错吧?”
深吸了一口气,伊戈尔终于说出了眼前男人的真实目的——
“倘若我所料不错的话,李锡尼阁下,您如此迫切想要拿到我的那本书,就是要得到那副极为稀有的地图,可是黑海的地图实际上对大多数人都没有用,毕竟那里是皇帝陛下的私人领地,除非有人胆敢偷渡加拉塔前往黑海禁地。”
第三章 各方抉择
【北方王必来筑垒攻取坚固城。南方的军兵必站立不住,就是选择的精兵也无力站住。——但以理书】
布拉赫纳宫殿中,年老的皇帝在他御座上闭目养神,在这个人人都在窥伺的冠冕之下,他已经在位第七个年头了。听起来似乎觉得这个时间并不算长,可是相比起之前的那三位皇帝,阿历克塞三世的皇帝之路能够如履薄冰一直到现在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但是换得这一切的代价却是阿历克塞三世不得不向各个军区的普罗尼亚贵族们下放更多的权利来赢得他们的支持,让本来便因为保加尔人叛乱元气大伤的帝国更是江河日下,皇室的财政赤字日益严重,而内外的忧患更是越发压迫这个老人脆弱的神经。
他太厌倦这一切了,可是却无法摆脱。
“陛下!”这时,御座的一侧下,一个阴柔谄媚的声音传来。只见一个战战兢兢的宦臣正忐忑不安地匍匐在阿历克塞三世的脚下,等候着眼前天威难测的皇帝处置发落。而他正是当初给阿历克塞三世出馊主意的人。
“你来了。”
目光落在这个奴仆的身上,老阿历克塞皇帝本来那双浑浊的瞳子里一下子闪烁着精芒,这一刻,他不再是一个年迈的老人而是又变回了那个君临四方的皇帝。吓得胆寒不已的宦臣连忙噤声,他清楚自己的性命完全就在眼前的这位陛下手中摆布左右。
“显然皇后对之前所给的解释并不满意,她已经通过御前会议的支持重新调查那件事情了。瓦塔泽斯是怎么遇害的,我想你应该有一个所有人都满意的结果。”冷冷地说道,阿历克塞三世的声音里略带着愠怒,责怪着这些弄臣们连这么一件事情居然也没有能够办妥。今天一早,他的皇后,杜卡琳娜,便以近乎质问的口吻闻讯问他为何要刺杀财政大臣瓦泽塔斯,而直到这时就在深宫的阿历克塞三世才知晓了早在民间爆炸性传开的“皇室丑闻”。这简直令他颜面扫地,自然也就让阿历克塞三世无法对杜卡琳娜皇后的要求有何搪塞。在答应了彻查此事之后,恼怒疲倦的老皇帝召来了当初给他出主意的宦臣,也就是眼前这个罪魁祸首。
而此时此刻,心中叫苦不迭的宦臣却是有苦难言,只能跪在地上祈求皇帝可以给他将功赎罪的机会。
“此事一定有蹊跷,陛下,老奴这就派人去查。”
“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皇后的人比你们效率可要高。我让你来是叫你处理另一件事情的。”阿历克塞三世否决了宦臣的请求,而是下达了另一条命令。
“是,陛下,老奴这次一定不会有半点纰漏。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但愿能够如此,我让你处理的事情这次很简单,让相关这件事情的人全部消失,怎么消失如何消失我不管,但是绝不能有一个人落在皇后的人手上,你听清楚没有!”
此言一出,听得匍匐在地上的宦臣身体猛地一颤,须知皇帝的怒火动辄伏尸百万,显然这一次阿历克塞陛下是真的动了杀心,让那些人消失不被皇后的人找到唯一的办法就是抹除他们的存在。
“遵命,陛下,只是【鸮】他们怎么办?”战战兢兢起身的宦臣微微迟疑,其他人其实都好办,可唯独那些人不好处理。
可是阿历克塞三世却毫不在意,“也一并让他们消失,我不想再见到他们,也不需要他们再去干什么脏活给我招惹这么多麻烦了。务必要干净利落。”
没有任何的犹豫,这就是皇帝之姿,对一切终生都是视若棋子摆布,随时可以抛弃。在得到了这样肯定的答复之后,宦臣点了点头,犹如蛇一般俯身退下隐入黑暗的角落之中而去。
……
……
……
尽管突然的戒严引起了骚动,但是居民们很快还是接受了这种事情,毕竟这几年来,他们早对这些事情习以为常。雨势减弱,天色也在这时暗了下来,当君士坦丁堡还在一片平和之中的时候,已经失踪多时的伊戈尔此时却命悬一线。
当他选择和眼前的男人摊牌之后,房间的里的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与此同时,房间的门也被猛地推开,一群神色不善来势汹汹的人出现在了外面,而他们腰间佩戴的长剑也在这时出鞘。显然,刚才他们的对话也被这些人听到了。
而李锡尼望着门外脸上露出愠色,道:“谁让你们来的,都给我退下。”
“可是大人,是大小姐说……”
“够了!难道要让我说第二遍吗!”怒斥道,李锡尼的身上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顿时让门外本来还对伊戈尔气势汹汹的人们一下子矮了半截,纷纷低头噤声退了出去。
“看来我真的没有猜错,那幅地图对大多数人都没有用,除非你偷渡海峡前往可萨利亚才会需要它。”面带着冷笑的伊戈尔一语道破了面前男人真正的目的。
数百年来,黑海北岸的可萨利亚不仅仅是罗马帝国的粮仓更是财富之源,尤其是当前往东方的商路被突厥人占据之后,从特拉比松到君士坦丁堡的贸易线便成为了历代皇帝无比依赖的生命线。也正因为如此,黑海一直被严密地封锁不容许任何人染指,这让这片海域成为了神秘的禁区,从未被探索,即便是偷渡客也不敢深入其中。除非拥有详细的航海图,而这种东西有多稀有可想而知。
在发现对方之前假扮的罗斯商人身份之后,伊戈尔便已经隐约猜到了对方的意图,而现在看着面前李锡尼如此慷慨的出价,他终于可以确定这一点了。
“我为什么需要那副航海图。”可出乎伊戈尔意料的却是,说出这句话后,面前的意大利男人脸上神情却没有丝毫波动,反而露出了一丝微笑,“我想你一定误会了,年轻人。我需要的并不是那副航海图。要知道加拉塔的海关可是根本不允许任何罗马人之外的人出入海峡的,更何况我连一艘船都没有。我之前已经说过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商人,可没有那么大的财力。”
而听完了李锡尼的回答,这一次伊戈尔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引来李锡尼的侧目。
“这有什么好笑的吗?”
“哈哈哈,没什么,只是单纯觉得您编瞎话的样子实在和刚才那样的形象一点不搭而已。哈哈哈,我想就连您也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吧!李锡尼阁下。”伊戈尔止住了他的笑声,目光也随即锐利了起来,“您说您没有一艘船,可是其实我们现在不就正在您的船上么,虽然的确停的很稳就是了。君士坦丁堡的港口毕竟是最为优良的避风港了。”
“我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李锡尼仍然没有承认伊戈尔所说的话。
但是眼前的瓦良格年轻人却不慌不忙道:“那我就说的更清楚一些——”
“虽然天色已晚,但是从您身后窗户外,我可以看到普莱西亚海门外那座悬崖上的烽火台,那座烽火台其他的城门可是都没有的,因为那里相传是巴希尔皇帝为了抵御从海上而来的罗斯人袭击修建的。我记得这里应该是没有什么建筑物可以看到它的。”
“除此之外,刚才您冲动的部下们也同样暴露了很多有用的信息。底比斯生产的航海长靴,我想一般的商人是不会有这种东西的,那是帝国海军的标配。我想这应该就是你们的计划吧,假冒成军队的船蒙混过关。不过有一点还是要提醒一下,海军使用的可不是罗姆法亚剑,而是一种更短小的佩剑。当然,如今这种时候,海关的那些人都已经被拖欠了好几个月军饷只怕根本懒得管这些细枝末节。”
“现在我说的够清楚了么,李锡尼阁下?”
气氛一瞬间死一般沉寂,这一刻,原本态度温和的李锡尼脸上的神情一下子便冷了下来。他望着伊戈尔的眼神也变了许多,不得不承认,自己对眼前的这个瓦兰吉年轻人太低估了。伊戈尔所说的确是他心中所想的,而本来他的露面也是无可奈何之举,因为没用的手下一下子便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而获得航海图又是当务之急,李锡尼才选择和伊戈尔见面。然而现在看来,这个决定是错误的,这个瓦兰吉年轻人很危险。
“看来我的确是小瞧你了,年轻人,但是有的时候这么聪明并非什么好事。”
李锡尼的眼睛里掠过一道寒芒,这个时候,这个男人的心中第一次升起了杀意。只是他仍然还在权衡,究竟应该怎么处置面前的伊戈尔。本身当交易结束之后,他便会悄无声息离开和眼前的年轻人不会有任何交集,但是现在伊戈尔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杀了他,开什么玩笑,让一个瓦兰吉卫队的武士悄无声息抹除根本不可能。一旦动静闹大,加上现在君士坦丁堡莫名的戒严,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航海图还没有到手,他必须尽快离开君士坦丁堡,现在还不是抹除掉这个潜在的威胁的时候,权衡再三,李锡尼最终还是决定继续进行下去双方的谈判。
而正当李锡尼踌躇的时候,伊戈尔却忽然开口说道:“是否是好事我不清楚,但是现在整个君士坦丁堡已经开始戒严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背后应该和你们这群人多少有些关系。倘若不能快点离开这里,对你们来说,处境只会更加糟糕。”
伊戈尔的话正好戳中了李锡尼的痛处,此时的君士坦丁堡已经是风声鹤唳,皇帝麾下的罗马禁卫军正严加排查城中所有的可疑人等,李锡尼已经感受到自己的处境愈发不妙。
听了这番话,李锡尼的神色愈发阴冷,道:“你究竟知道什么!”
“只是猜测而已。”望着李锡尼的反应,伊戈尔也心中暗暗感到意外,看来这些神秘的家伙真的来头不小,自己随便说的一句话居然引来那么大反应,难不成他们真的和那件事情有关?不由地想起了瓦西里大叔之前对他说的事情,伊戈尔隐约猜到了其中的联系。
而这时,李锡尼也渐渐从之前的震惊中平复下来,冷冷道:“这不需要你来提醒,既然已经没有什么好掩饰的了。那么就直说了吧,我只要那张航海图,只要你交给我,我可以保证你可以安全的离开这里。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而我也不会再回到这里。”
一切都没有发生?真当我那么好骗呢!
听完眼前男人这个男人做出的所谓承诺,伊戈尔心中却是冷笑了一声,他知道对方这句话根本就是一句虚言而已。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即便是那册《往年纪事》真的在他的手里,只要对方拿到手势必会杀他灭口。唯一的选择就是尽可能拖延时间寻找对策,不过现在更大的难题是,现在他手上根本没有对方想要的东西,若是被对方知晓,恐怕真的便要交代在这里了。
究竟该如何脱离这个危险的境地!这一刻,瓦良格年轻人的额角也渗出了一层冷汗。
而就在双方的谈判陷入僵持的时候,突然间,紧闭的房门被突然踢开。
一个纤弱的身影走了进来,在李锡尼和伊戈尔两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锋利的罗姆法亚长剑便架在了伊戈尔的脖子上,而动作之快简直就像是发生在一瞬间。
那一刻,伊戈尔几乎以为自己就要人头落地,可是在最后一刹那,李锡尼先生呵斥及时阻止了这一幕的发生。
当脸色苍白的伊戈尔回过神来,这才看清了眼前拿着剑指着自己的是一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跟随着她的还有刚才那群气势汹汹的男人们,而此时的他们却居然跟随着一个小女孩后面。
伊戈尔暗暗地打量对方,准确的说,她比自己还要小一些。但是身上的气场却让人一点也不敢轻视的年幼,少女也不想说什么威压的话,仅仅用着她的剑架在了伊戈尔的脖子上,这已经足够了。
只见她熟练地运剑,让剑身一分一分地沿着伊戈尔的脖子滑动却不伤皮肉分毫,最终让剑尖停留在伊戈尔的咽喉处。这一刻,伊戈尔紧张地甚至连吞咽口水都不敢。
这时,伊戈尔也看清了面前少女的面容——她的眼睛是深绿色的,像是郁郁葱葱的森林,即便是身上早已经杀机毕现,但是那片森林也没有任何风吹草动。而这才是最令人感到耸立的——冷漠的眼神已经说明了眼前的这个女孩早已经习惯了杀戮的节奏。
“够了,艾丽莎,我之前不是已经说了,不要轻举妄动!”目睹了发生的一切,李锡尼不由掩面道,口气中充满了无奈。
“爸爸,我们干什么要在这个油嘴滑舌的小子身上浪费那么多时间?”少女的腰勒得极细,笔直地站立着,而她握剑的手极紧,眉目间带着慑人的威严,让人不敢亲近。可她又是那么的美丽,如果说刚才的侍女是灿若霞光,那么眼前这个女孩就像是寒风中雏菊,清冽动人。
“咳咳,前面的话我觉得有失公允,但是后面这一点我表示赞同,如果浪费了你们的时间我觉得非常抱歉,希望你们能够让我趁早离开这里。”伊戈尔咳嗽了两声想要打破这个突如其来的尴尬气氛。
可是来不及反应,少女另一只手中的剑柄砸在了伊戈尔的胸口上。
“闭嘴!我没有让你插话。”名叫艾丽莎的女孩冷冷地说道。
但被这么来一下的滋味绝不好受,伊戈尔痛的龇牙咧嘴,就这么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女,褐色的长发,深绿色的眼瞳,本来是看起来柔弱的女孩,可是谁想却有这样的怪力。可是相比起这一击,更让伊戈尔诧异的却是对方的声音居然这么熟悉,而当他脑海中再一次响起那个声音的时候,李锡尼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
“看来你也已经记起来了,之前的确是我的女儿不礼貌将你打晕了带到我这里来。”李锡尼一边屏退手握长剑的女儿一边看着伊戈尔解释道。“我不希望再发生不愉快的事情了,伊戈尔先生,只要你交出我想要的东西,我就保证你可以安全离开这里。我以圣波尼法爵的名义起誓。”
而见对方郑重地做出了承诺,李锡尼甚至拿出了主保圣人来向自己起誓,伊戈尔也脸上露出了一丝犹豫,而促使他这样转变的除此之外,还有李锡尼身后那朵严酷的雏菊所带来的威压。最终,做出选择的伊戈尔拿出了自己最后能够想到的解决方法。
“那册书现在的确不在我的身上,所以我拿不出来。但是——”望着对面差不多要将自己贯穿的目光,伊戈尔连忙继续补充道:“但是,那副航海图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所以我可以原封不动重新画一幅给你,这样的话,我想对我们大家来说应该是唯一好的解决办法。”
房间里,本来还躁动的声音随着伊戈尔的答复戛然而止,而在这样的气氛之下,所有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最终都朝着面前这个油滑的小子身上报以怒目而视,可是除此之外,无奈感也令他们没有再作任何的尝试……
“看样子我是真的小瞧你了,伊戈尔先生。”李锡尼也忍不住站起身来拍了拍伊戈尔的肩膀说道。
第四章 无可奈何的选择
【耶和华说,我必将犹大人从我面前赶出,如同赶出以色列人一般。我必弃掉我从前所选择的这城耶路撒冷和我所说立我名的殿。——列王记】
君士坦丁堡的夜幕下,教堂的钟声响起,悠扬地回响在夜空之中。
此时除了巡视的士兵以外,大街上此时已经空无一人。在一处旅馆外,巷角转折处,只见几个黑影一晃而过,匆匆赶来似乎不想让人发现自己的踪影。而转角便已经看见了在自己的面前早已经有许多人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你们来了。”看不清面貌戴着兜帽的男人开口说道。
“我们来了,大人。”几个黑影点了点头。
而男人却似乎有些不放心又确认了一遍,“都来齐了么?”
“除了负责监视的科尔阿尼外,其他人都已经到期了,大人。”
“好,接下来的事情,我想在我找你们来之前,你们就应该已经差不多知道了。所以我不会再说什么废话,你们也同样不要多问什么无关的事情。现在所有人做最后的准备,十分钟之后进入旅馆,这期间巡防卫队都会被支走,我们时间充分。而那位大人给我们的命令是,清洗掉所有的【鸮】,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明白了没有!”为首的男人发出威严的低喝,不容任何的质疑。
顿时间,听到这个命令的黑影们不禁悚然,立即绷紧了自己的身体,应声道:“是,大人。”
在得到这个命令之后,黑影们已经没有了任何选择,只有服从。“清洗”,这个词已经说得很能说明这个任务的重要性了。对下达命令的人是那位大人而言,无论是他们还是【鸮】都是可以随意抛弃的工具,这是他们早有的觉悟。只是,这次的目标是那最凶戾的【鸮】,那意味着他们势必要迎来一场恶战。
朦胧的月色下,黑影们业已做好了杀戮的准备,犹如群鸦一般聚集在了面前的旅馆之外,只等最后的命令。
看着自己的鸟儿们已经整装待发,戴着兜帽的男人点了点头,终于下达了行动的指示。
“动手!”
黑影们倾巢而出,擦过男人的肩膀两侧,敏捷无息地朝着毫无提防的旅店四周围拢过去。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下达了这条命令的宦臣心中也在滴血,【鸮】无疑是他手中清理脏活最得意的猛禽,可是现在却不得不选择将其抹除掉,因为这是皇帝的命令,除了执行之外,他别无选择。
只见跳上房顶的黑影们一跃而下,配合着楼底下的同伴们同时出手,他们都知道屋子里的那些人同自己一样都是大宦官豢养的死士,绝不能有丝毫大意,必须下手做到万无一失。
房门被猛地一下踹开的同时,杀手手中的短弓便激射出致命的箭矢射向眼前的漆黑一片之中。可是当第一时间扑入其中的杀手们定下神来,却随即傻了眼,因为除了一处不显眼的烛火之外,房间里他们居然什么也没有发现。警惕地看着四周的一切,黑影们丝毫不敢大意,诡异的眼前景象已经让他们感到隐隐的不妙。
小心!
杀手们相互之间用眼神提醒彼此,朝着漆黑一片的眼前继续探索,望唯一的烛光方向谨慎靠前。
当他们终于走近看清眼前,却发现原来是一间暗室,可奇怪的是本应该避免被人发现的暗门此时却是半开着的,而烛光就是从这里透出的。
黑影们有一些犹豫,如此反常的景象无疑是已经说明了这里明显有什么不对劲,可是命令在身的他们此时别无选择,只好选择突入其中。
“砰”的一声,杀手中最魁梧的一人冲在最前一下子便撞开了暗室的门,而说来奇怪,明明是半掩着的,可是在撞击的一刻,魁梧的杀手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抵着后面。不假思索,后面杀手们也紧随其后,所有人都手持着武器护在自己胸前地方偷袭。可是当他们冲进暗室之后,眼前的一幕却让他们大惊失色。
一个人此时正高悬在他们面前的房梁上,不,准确的说是一具尸体,显然勒死已经多时了。可是更令他们震惊的是引入眼帘被勒死之人的面孔!
“科尔阿尼!”
黑影们不禁惊呼,那具尸体不是别人,正是本应该负责监视旅馆内外情况的同伴,他们本以为他应该在某个暗处继续观察,可却不曾想其居然就这样死在他们的面前。
“该死的,这是怎么回事!”又惊又怒的黑影们声音中更多了一丝慌乱,他们还是头一次如此骚动,因为这种寒彻骨髓的危机感他们还是第一次感受到的,所有杀手们更加对周围警戒起来。而就在魁梧的杀手准备将同伴的遗体从房梁上抱下来的时候,一声惊呼突然响起。
“不要动!”
眼尖的杀手首领注意到了周围环境的不对劲,空荡荡的房间里居然什么也没有,而踩在脚底的地板上不知为何如此粘稠,而一根丝线此时正连接在死去的科尔阿尼身上,另一端便连在悬在上空的油灯上。顿觉不妙的杀手首领大声喝止,可是已经太迟了。
随着“咣当”一声响起,落下的油灯在接触地板的那一刹那间,火光瞬间便将整个房间吞噬——而杀手们也终于意识到了地上粘稠的东西是什么了——是满地的鱼油,而整整两桶鱼油!都是早就被人放在这里,正是用来等候杀手们破门而入时候撞翻的,真是天衣无缝的陷阱。当黑影们意识到自己早就已经不如【鸮】的陷阱后,他们周遭的一切已经被剧烈的火光完全吞噬了。
……
在不远处之外,君士坦丁堡平静的金角湾中,一艘迟迟没有起航的德罗蒙战舰上,望着伊戈尔,李锡尼不禁有一种无言以对的无力感,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被眼前一个毛头小子耍了这么长时间。
“也就是说你手中根本就没有那本书了。”
“的确可以这么说。”面对李锡尼的质问以及周遭无数几乎要将自己撕碎的目光,伊戈尔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
“看样子我的确是小看你了。”李锡尼的话音渐渐变冷,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温和。
显然自己已经把对方激怒,而伊戈尔脸上的神情却依旧保持着镇定,揶揄道:“彼此,彼此,我也没想到自己会卷入到这样的麻烦事里,明明我已经说了交易终止了。”
“那么我想也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李锡尼神色淡漠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准备离开,无疑此刻这个男人杀心已动,而在门外的那些他的部下们也已经跃跃欲试准备将眼前这个小子沉到金角湾水底。
但这时,伊戈尔却不慌不忙地说道:“您真的决定要这样吗,李锡尼阁下?”
“当然,我说过了,那副航海图对我可有可无。”西西里男人冷冷地说道,似乎已经没有了继续谈下去的耐心,可是脸上带着玩味笑容的伊戈尔接下来的一番话却让李锡尼本来手中的动作陡然间停了下来。
“我觉得未必哦,李锡尼阁下。在杀死了财政大臣之后,您就应该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才是,继续待在君士坦丁堡多一刻便多一分危险。那些上等人从来不会吝惜自己手里干脏活的工具的。”
“你说什么……”顿住的男人意外于伊戈尔的一席话,而周围其他人的脸色也不禁变了起来,顿时间,房间的气氛一下子降至冰点。
但是这样的反应正中伊戈尔的下怀,他淡淡道:“全城戒严,到处都在搜查,我作为瓦兰吉,当然听到了一些风声,之前虽然还只是猜测,但是现在差不多已经可以确定了——在座的诸位应该不是什么走私的商人,而是布拉赫纳宫现在正通缉的人,并且你们本来可以依赖庇护你们的人,貌似现在也已经改变主意了,所以你们才会找上我,想要尽早离开君士坦丁堡,不是么?”
尽管神色上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实际上伊戈尔此时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透了,大脑中的思绪也正不断处理着千丝万缕的讯息来判断自己下一步做的决定——这一切都是在冒险,因为伊戈尔在赌一个他不敢相信的事实,那便是这些人以及皇室反常行为背后都源于几个月前财政大臣瓦塔泽斯被刺杀一事。而面前这个男人此时和自己一样心中焦急,之前所表现的冷淡行为不过是他想要诈一诈自己来获得这场谈判的主导权。
在以轻描淡写的口吻说出这一番话之后,伊戈尔也不禁在自己的心中祈祷,他在等待对方的反应。
而另一边,李锡尼的心中也同样陷入震惊,他万万没有想到面前的少年思想如此跳脱,但是不偏不倚地猜中了事情的真相。早在一个月前,他领导的【鸮】这支刺杀队便被命令暂停行动,那时候起,李锡尼便有了危机感,而近几天这个感觉也愈演愈烈。于是乎,终于下定决心的他准备离开君士坦丁堡,也因此和本来与这一切无关的瓦良格年轻人之间发生了联系。
他本以为这会很简单,拿到航海图,离开君士坦丁堡前往黑海脱离险境。可是却被伊戈尔这个变数完全打乱了计划,从双方正式接触起,李锡尼便已经骑虎难下,若是他准备带着部下们逃离君士坦丁堡被发现,那么所有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可是杀了面前这个狡猾的小子,航海图也拿不到手中,之前的诈取已经证明了伊戈尔的手里的确没有了那本书。也就是说放在李锡尼面前的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听从瓦良格少年之前的提议。
但是,真的能相信他么?
李锡尼的心中不禁迟疑起来。继续留在君士坦丁堡的确越来越危险了,可是把命交给这个年轻人手上同样要冒巨大的风险。
就在男人犹豫不决的时候,霜雪一般冷冽的少女话音却在众人的耳边响起。
“爸爸,我想我们可以试一试相信他。”
令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包括伊戈尔,最先表态的竟然是李锡尼的女儿艾丽莎。只见戎装带剑的美人正用那双深绿色眸子打量着伊戈尔,而伊戈尔也在打量着她——此刻的少女静静伫立,明明脸上还残留着一些孩子气,却又像大人似的安静。毫无疑问,她是一个美人,只是她身上的没和之前的侍女毫不相同,仿佛凛冬中怒放的画,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消受得起的。
随着李锡尼女儿的表态,其他的【鸮】们却不由急了,他们显然更不信任一个瓦兰吉。
“可是大小姐……”
正当一群人准备反对的时候,突然间,李锡尼却挥手打断了他们的话音。
只见面色铁青的西西里男人一言不发,而这一幕让心情紧张的伊戈尔也不禁心底咯噔了一下。
“大人……”
“先生们,看样子我们已经没有选择的了。因为你们看——”李锡尼沉重地说道,指向了窗外,而所有人都寻声望去,只见夜色下,金角湾外君士坦丁堡的城区之中此刻居然火光冲天,而看着那里的方向,所有人都不由脸色一变。
因为那儿正是原本他们据点所在的方向,而此刻烈火燃烧只有一个解释——布置在那里的机关被人触发了,而他们果然已经被抛弃了。
“操!”望着这一幕,失望愤怒的情绪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原本心存侥幸的他们这下彻底死了心,忍不住爆出粗口。现在不仅仅是他们被抛弃了,同时也意味着正如李锡尼所说,他们的选择只有一个,那便是选择相信眼前这个瓦良格年轻人。
所有人的目光这一刻再一次交汇在了伊戈尔的身上,原本恨不得将他活吞了的【鸮】们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而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的伊戈尔这时脸上也露出了真正轻松的神情,“现在我想我们应该有的谈了吧,诸位。”
……
……
……
已经完全被火焰吞噬的旅馆外,匆匆赶来的巡防军迅速带人阻止救火,这里周围就是不少居民区,由于都是贫民聚集的地方,周围到处都是乱摆放的杂物垃圾,一旦火势散开后果不堪设想。
几分钟后,不只是巡防部队,就连不远处普莱西和顿卡里两处城门的驻防军队也过来支援。可是正当士兵们正紧张地排除危险时,身后却传了巨大的动静,听上去是一支骑兵的铁蹄声!士兵们面面相觑,虽然火灾很严重,但不至于皇城的骑兵部队也过来吧。
而且皇家骑兵作为对外战争的利器,骑兵部队按理说都在首都外驻扎才对,怎么会公然闯入城内呢?
正当所有人疑惑的时候,一支精锐的骑兵穿着清一色的红色军服,金属肩甲上漆着鲜红的十字架。
那场面简直壮观!
而
眼前这些骑兵们却似乎一点也没有过来救火的意思,更是一个正眼也不瞧正在救火的卫戍士兵。
为首的骑兵队长冷冷地喝道:“所有人把火灭掉之后就立即离开这里,从现在开始这里的一切都由我们代为管理。听到了没有!”
如此无礼的态度使得原本的气氛忽然间降至冰点,这些城中的卫戍军尽管地位不高,但是也不是能够容忍对方如此羞辱的。
“我们负责城中的巡防卫戍,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指手画脚了?”一位城门老兵冷冷地问。
其他的士兵们的脸上都露出了怒意,这种行为无疑是违规的,更不用说这些贵族背景的骑兵高傲的态度令他们这些平民老兵很是不爽。历史上,因为这种问题士兵哗变内斗不是完全没有过……只不过在君士坦丁堡,所有人还是要尽可能克制。
“我们是奉宫廷会议的命令来接管这里的,我想现在你们应该没有问题了吧!”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人群中响起一个寒冷的声音,冷得就像冬天金角湾背面吹来的海风一般。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那个说话的男人,他骑在马上在众多骑兵的身后缓缓走来,只见这个男人穿着一身沉重肃杀的盔甲,他的胸前,钢铁和纯银镶嵌而成的双头鹰徽已经证明了此人来头不小。而更重要的是他身上的气息,跟其他少爷骑兵不同,这个男人尽管年轻,但是他的身上却散发着真正杀戮者的气息,这是的的确确上过战场上打过恶仗的人才有的气度。
“原来是宫廷会议的决定,”为首的卫戍军官点了点头,尽管不满对方的处事手段,但在这个散发着冰雪气息的年轻人面前,他也不得不微微点头致意,“但是这样做毕竟是有违规制的,所以您怎么解释这是发生的事?”
“我无法解释,因为这是命令,但无论是谁,只要有人胆敢阻拦这次行动,格杀勿论。这是宫廷会议所赋予我的权力。”男子淡淡地说。
他话音落下的同时,身后的骑兵们从左臂的盾牌中拔出了骑士短剑,而他们胯下的战马摩擦着蹄铁也正蓄势待发。这一刻,卫戍士兵们也倒抽一口凉气。显然摆在他们面前的选择只有一个……
第五章 罪人的远途
【死亡啊,你得胜的权势在哪里。死亡啊,你的毒钩在哪里?死的毒钩就是罪。罪的权势就是律法。——哥林多前书】
此时的君士坦丁堡,天蒙蒙亮,东方露出了一丝鱼肚白。
在城防军的及时救火下,旅店的火势终于被扑灭,而周遭的贫民窟中,所有赶过来凑热闹的平民很快被全副武装的骑兵驱离。
“查看的怎么样了?”骑在马上,贵族男子站在火场外围询问部下们查看旅店废墟后的情况。虽然发现及时,这场火灾并没有波及太广,但是想要寻找什么蛛丝马迹其实他本人也不抱太大希望了。
他本来得到消息和宫廷会议的授权之后便立即马不停蹄赶到这里,但还是迟了一步——显然那些家伙已经离开了。
可是就在男子准备放弃的时候,部下们提供的新线索却让他眼前一亮。
“曼努埃尔大人,我们在里面找到了两具尸体。”
“你说什么?发现了两具尸体。”
曼努埃尔微微一惊,他本来以为这里的据点被焚毁只是那些刺客们毁灭踪迹的手段,但是突然出现的尸体却无疑让事情变得复杂起来了。是毁尸灭迹,还是另有隐情。
“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发现?难道那两具尸体上一点有用的痕迹也没有吗?”曼努埃尔不禁皱起了眉头,他所负责的正是调查三个月前瓦塔泽斯财政大臣被刺杀的案件,倘若查到这里就半途而废了,之前自己所付出的一切也就将付之东流,更辜负了自己父亲的期望。
“这个……”
“发现了什么就说!”年轻的贵族从马上下来质问道。
曼努埃尔问到这里,负责勘探的属下此时反应却有些支支吾吾起来显然是有什么在隐瞒。看着这样的情形,年轻的贵族不禁有些不耐烦起来,但是他也不好发作。毕竟眼前的这些人虽然听命于他,但都是杜卡琳娜皇后的人只是暂时由他调遣而已。
在曼努埃尔的再三追问下,负责勘查火场的骑兵军官最终只得将自己刚才在废墟中找到的东西呈递到了年轻贵族的面前。
“大人,请看,这是我们在尸体身上找到的东西。”
只见是一柄短剑。但是却并不是一柄普通的短剑,精巧的工艺以及剑柄上的花纹无不彰显着这是一件出自宫廷的器具。
而看到短剑的这一刻,曼努埃尔的神情也微微一变,也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复杂性,同时也感到了一丝恼火——看来那些人是真的在利用自己。
一言不发的年轻贵族旋即上马,命令着所有部下收队。仅仅凭着一把剑当然没有办法证明这件事情和宫廷有关,但是他至少可以拿着这件证物好好去问清楚那些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
而与此同时,在火场之外,躲藏在贫民窟阴影中的一群人正注视着离开的年轻贵族和他身后的罗马骑兵。
正是昨夜从火海中逃出生天的杀手们,此时的他们狼狈不堪,不仅没有完成他们的任务,甚至还有两个同伴交代在了对手的陷阱里。
所有人都惶恐不安,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惩罚在迎接自己。不等黑影们在担心着自己命运的时候,他们的背后一个阴柔的声音便缓缓传到了他们的耳边。
“看样子我不应该指望你们能把这件事情办好。”戴着兜帽的人缓缓走来,他一直冷眼旁观着昨晚发生的一切,当火光吞噬了整个旅店之后,大宦臣便已经知道了发生了什么。鸮,他豢养的小小鸟儿们的翅膀的确硬了,终于还是趁他不留神便飞出了笼子。
“大人赎罪,我们下次绝不会再失手了。”被吓的汗流浃背的杀手们大气不敢出,自己的生死完全就在眼前人的手中摆布,群鸦只能谄媚地乞求。
“是否会失手只有天上的神知道,”阴柔声音说。大宦臣掸去袍子上的一缕烟灰,他想要解决掉群鸦就如同这样一般易如反掌。“你们这群蠢蛋真是成事不足,更糟糕的是,还将把事情全都搞砸。我现在担心的不是鸮,而是那个男人,若是火场中你们留下了什么……他可不是这么好打发的人。”
“请放心吧,大人,我们绝对没有留下任何破绽。追杀鸮的任务请您一定想办法为我们拖一拖。”
“那倒不如叫我暂停时间。你以为我是巫师?”宦臣嗤笑一声,显然根本没有把眼前黑影们的话放在心上。而他每一句话看似轻描淡写,但是落在群鸦的耳边都犹如晴天霹雳,顿时所有的黑影们都面如死灰。
而接下来,大宦臣的话才是真正对他们的审判。
“鸮啊,的确太可惜了。不得不说它们是我做喜欢的鸟儿了。不过既然已经失去了一群鸟儿,为什么不能再失去一群呢?”阴柔的宦臣拖长着口音,与此同时他也在摆弄这他的手指,每个手指上都带着一枚戒指,在清晨的阳光下熠熠发光,有黄金、白银、镶了红宝石、蓝宝石,但是无论哪一个宦臣似乎都不那么满意。
就像他不会在意这些戒指一样戴着不舒服他会毫不犹豫丢进火里熔掉,这些作为工具的杀手们,他这位豢养者同样不会吝惜。
……
……
……
此时的君士坦丁堡,天色清明,东方的朝阳正缓缓升起将明媚的阳光洒落在金角湾的碧波上。
而肮脏的贫民窟内,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戴着兜帽的人缓缓走出,而他的身旁跟着另一个男人。
“都处理赶紧了么?”
“放心吧,贫民窟里多几十具尸体是很正常的事情,渣滓们只会注意到他们身上值钱的东西,才不会声张出去自寻烦恼的。”男人回答道。
“你能做的,从不会令我失望。”阴柔的声音轻声说,“至少在解决麻烦的问题上你是能够做到赶紧利落的。对付鸮的事情,你不会让我失望吧,劳克拉提斯。”
宦臣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男人,等待他的答复。
“但我需要经费,还要五十只鸟儿。”
男人也停下脚步,静如影地站在原地说道。
“要那么多?”阴柔的声音略微停顿,随即继续向前走去,声音也愈见微弱。“你要的这种可不好找……既要年轻,又要识字……”
“年轻一点会好一点至少不会被怀疑……”
“……年轻的恐怕更容易被鸮发现……”
“……不,是那位曼努埃尔……”
当男人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宦臣立即顿住了步伐,神色阴沉地转身望着对方,问道:“什么意思?”
“显然那个曼努埃尔是杜卡琳娜皇后那边派出来的人,如果被他发现出什么蹊跷的话,皇帝陛下一定会很难堪的,我想那样您到时候处境会非常不妙。”劳克拉提斯提醒道。刚刚他们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处决了群鸦,然而大宦臣却似乎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而被这一语点醒的宦臣这才察觉到了威胁,那张满是皱纹的面孔变得更加冰冷。“这个从莫利亚来的混小子真是个麻烦家伙。”阴柔的声音里能够听出咬牙切齿地声音。
“大人,那可是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儿子,还请慎言啊。”劳克拉提斯似笑非笑地说道。
而大宦臣却冷哼一声,“那有如何,不过是前朝科穆宁家的余孽罢了,不老实在乡下当寓公,也只会被人拿来当刀子使罢了。”
“那我的请求呢?”
“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嘴上面尽管尽是轻蔑之言,但是这位在宫廷中历尽风雨的宦臣行动上还是没有丝毫大意,立即答应了劳克拉提斯的要求。只见二人很快便消失在了渐渐喧闹起来的贫民窟之中不见了踪影。
……
……
……
金角湾,恰如其名,财富所汇集的港湾,罗马帝国从中得到的财富足可以和这一湾海水等量齐观。据说皇帝曼努埃尔一世仅在君士坦丁堡向外国商人征税一年就可以赚2万磅黄金,而如今虽然阿历克塞三世出让了大笔特权给予在君士坦丁堡旅居的拉丁商人,帝国仍然可以依靠这些财富维持日常运转。
但此时的金角湾内,由于昨晚火灾的骚动以及城中戒严的原因,加拉塔的海关搜查格外严密,过往的商人无论是谁都受到了严密的排查。
“真是没有一刻安宁的时候,上头就知道折腾我们。”
“就是!都已经快半年没有发薪水了。还净把这些苦差事交给我们。”
“谁说不是呢,稍微有些油水的地方哪一个不是被那些人把持着。你看昨天一晚上,那个瓦良格的臭小子都没有影子,又不知道去哪里逍遥了。”
“放心吧,伊戈尔和走私犯的事情头儿已经捅到上面了,绝对有他苦头吃的。”
排查船只的士兵你一言我一语,满腹怨气。
负责这里的正是昨晚救火的城防戍卫,他们一晚上没有合眼结果第二天便得到命令要求他们排查所有往来的船只确认身份。士兵们只好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排查所有过往的外国商船,尽管内心里十分不满,但是他们还是只能接受这样的现实。毕竟像他们这些从各个军区退伍的野战军能够有这样一份职务安享晚年就已经不错了,如今的君士坦丁堡内,几乎所有的军队都被拖欠军饷,不久前驻扎在阿德里安堡的色雷斯军队甚至发生了哗变,连夜帝国便派出了一部分瓦兰吉卫队联合瓦达瑞泰军团北上镇压,显然人们对坐镇宫中的那位皇帝陛下的愤懑也逐渐到达了一个阈值,只等待最后的一个突破口。
“等一下,你们这艘船是要去哪里?”
一肚子怨气的士兵拦住了一艘德罗蒙战舰。很奇怪,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一艘战舰要驶离君士坦丁堡,帝国的皇家海军向来是很少调度的,毕竟这些战舰稍稍动一动就要耗费不少人力物力,如今的皇帝贪财好货自然是很少会出动它们。更何况,这是一艘单独的战舰,之前也没有听说海军有什么调度,着实可疑。
只见德罗蒙战舰缓缓地停靠在码头边上,甲板上,一名全副武装的罗马军官从船舱中走了出来,睥睨而视完全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而他的身后,还有十几个士兵跟随,各个披坚执锐,如此的阵仗一下子便让想要上船搜查的城防戍卫气势矮了大半截。
“我们奉命要前往黑海有什么问题吗?”船上,为首的罗马军官就站在船舷边上根本没有下来的意思,俯视着码头边上的驻防戍卫趾高气扬地说道。
黑海?
几个士兵面面相觑,居然是前往黑海,可是那里无论是外国还是本国船只都是禁止前往的,即便是要借道前往特拉比松也必须得到皇帝的授予权才行,而眼前这艘德罗蒙战舰事先没有任何的授权便要他们放行。
这实在太反常了。这些城防戍卫虽然地位谈不上太高,但是身为边疆区退下来的老兵这点见识还是有的,可是看着眼前这些人来势汹汹的样子,人微言轻的他们心中却又不禁踌躇起来。
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从戍卫们的身后传来。
“我说,大家都是军人,虽然隶属不同的部门,可凡事都得走程序。您说是么,阁下,毕竟我们也是有命令在身的。”一名中年军官来到码头边,挠着凌乱的花白发,微笑道。
看见他的到来,一时间本来十分紧张的戍卫们一下子松了一口气,正是他们的长官,普莱西亚门的老戍卫长。
而同样看见老戍卫长的到来,船上的罗马军官脸色微微一沉,而他在意的并不是这个戍卫长本身,而是其身后正不断聚集的卫兵。
“所以呢,你们想怎么样?”军官冷冷地问道。
“我们直接受命于皇宫,负责搜查一切过往的船只,一切都是例行公事,还请诸位见谅。”老戍卫长不卑不亢地说道。“只要排查完毕,诸位便可以通过,我们绝不会阻拦。”
“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也只能说一声抱歉了,我们不可能违抗皇宫的命令擅自放行的,除非你能够拿出皇宫所授予的放行令。”老戍卫长直接回绝道。
“这种时候,谁有时间去申请放行令?”军官愤怒之下,提高了声音,“我们此行的任务可不是你们能够耽误的起的。”
“锵——”的一声,军官腰间的长剑被拔出一半,在阳光的照射之下透着寒芒。
看着长剑已经出鞘,码头边上的戍卫也毫不示弱纷纷亮出兵器,一时间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你们大可以上来搜一搜试一试,前提是你们自己可以承担会带来的后果!”桀骜的军官拔出了剑指向了船下的戍卫们,只见罗姆法亚剑刃上镶刻的罗马纹在日光下熠熠生辉进入了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是宫廷里的佩剑!老戍卫长和其他的士兵心中陡然咯噔了一下,对来者的身份顿时又多了一份忌惮。
能够使用这种兵器的人,显然是宫廷的御卫,看来这艘船上的人来头不小,难道真的是身负什么重要的秘密任务不成。城防军戍卫们此时不禁陷入了两难的局面,强行搜索必然会与这些人产生冲突,弄不好坏了事便会得罪宫廷,到时候纵然他们是奉命行事,难道阿历克塞三世皇帝那边就这么放过他们?
戍卫们动摇了。
对城中戒严众所周知乃是皇后掌握的宫廷议会所下达的命令,而这其中纠合着多少帝党和后党之间的利益矛盾,这些城防军戍卫们虽然哪里会知道但是也知道擅自牵扯进去绝对会死的很难看。
就在他们犹豫的时候,甲板上了,船上传来的一番话终于起到了一锤定音的作用。
“好了!老兄,既然他们要看陛下的手令!那就老老实实地给他们看吧!又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呢,到时候陛下怪罪的又不是我们。”
随着慵懒声音,一个年轻人从甲板上探出头来,而他虽然年轻,可是他身上所穿着的盔甲却是宫廷中瓦兰吉卫队才能使用银链锁甲。这对普莱西亚门的城防戍卫们而言再熟悉不过了。
“早安,老吉姆斯!”伊戈尔很是自然地向目瞪口呆的船下卫兵们打招呼道,在这个自己巡防过好几次的地方,彼此再熟悉不过了,不过双方之前因为走私商人的贿赂问题并不是很愉快。
而当老戍卫长看到了身为瓦兰吉战士的伊戈尔(尽管在他眼里只是个半吊子)出现在这艘船上时,他也终于相信了这艘德罗蒙战舰是和宫中有关系。
“好,那我就让他们上来。”船头上,军官怒吼着后退,而后猛地转身,大步离去,同时望着身后的士兵吼道:“把船板放下去!”
他的部下们整齐地回应,从船上的挂架上抓起了船板准备放下码头,而同时他们手中的长矛也同时整齐一排探出了船舷。顿时间肃杀气息越发地凝重了,而下方,老戍卫长吉姆斯却依旧沉默得像是尊冰雕。
片刻之后——
终于这个久经风浪的老兵最终还是选择了松口,他不知道眼前的伊戈尔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艘船上,但是从目前看来,这些人一定是和宫廷有关系,自己这种小角色还是少惹为妙。
“放行!”
在船板要落下的最后一刻,老戍卫长大吼了一声命令士兵们打开了拦海铁索让眼前这艘德罗蒙战舰通过。
……
当扬着长帆的战舰驶出金角湾,被劈开的海波留下几道白色的浪痕在摇曳中仿佛在嘲笑着身后那座日益腐朽的城市。
而船上,所有的人此刻都终于松了一口气,这完全是冒险,但是此刻他们的处境却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
站在船头上,望着驶过途中所经过的顿卡里、尼奥里安、佩拉玛、加拉塔,伊戈尔享受着海风所带来的难得的舒爽。在他的身后,君士坦丁堡最上方,圣索菲亚大教堂的轮廓也越来越袖珍。船朝着东北方向驶去,当他们经过克里索波利斯的废城区后,前往黑海的路边畅通无阻了。
“我想现在你应该可以拿开那柄剑了吧!那实在太硌得慌。”伊戈尔耸了耸肩,扭头看着冷若冰霜的少女,一动不动的他并不是有闲情逸致看着海上早已经看腻的风景,而仅仅是害怕会被对方一剑给戳一个窟窿。
但是他的身后,少女却并没放下手中的剑,从走出船舱的那一刻,危险而寒冷的剑尖便一直顶在伊戈尔的后背上,而少女握着并不轻巧的阔剑却始终没有丝毫飘忽。
就在这时,久违的声音响起。
“好了,艾丽莎,你可以把剑放下了。”从船中走出来的李锡尼终于抬头看到了难得的天日,他拍了拍自己女儿的肩膀,让她不要如此苛刻。
在得到了父亲的命令之后,一言不发的少女这才将剑收回了自己的剑鞘之中,不过她似乎对海上的风景并不感兴趣,随即便一个人走回船舱之中。
终于没有了坐如针毡的舒服,伊戈尔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放松下来了。
“我想刚才我们的合作还算愉快吧!”尽管自己已经不是对方的阶下囚身份了,但是尴尬的处境却让伊戈尔并不敢作为一个座上宾太过过分。他试探性地望着眼前的西西里男人说道。
而面前的李锡尼却不置可否,平淡地说道:“就算刚才你不去露面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大不了,既然选择了这种方式,我们当然不是没有准备,当然还是要感谢你省去了我们许多的麻烦。”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虽然听得伊戈尔有些来气,但是当他的目光落在了船上这些亡命之徒和他们身上的武器时,内心里却不禁有些认同面前这西西里男人所说的话。
但显然,现在不是理会这些的时候,这样的气氛下继续僵持下去可不是他希望看见的。
深吸一口气,伊戈尔说道:“我想你们现在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只要我把航海图绘制给你们我想我就应该对你们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就可以放我离开了吧!”这就是他和李锡尼最终谈妥的条件,他交出航海图来换取全身而退。那张地图是他从小到大看熟了的早已经铭记于心,而对在克里特岛的修道院里学习过测绘的伊戈尔而言,绘制出来不在话下。而且现在对方已经离开了君士坦丁堡,他也可以让对方相信自己没有出卖对方的理由。
正当他以为一切顺利的时候,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令伊戈尔完全没有想到。
只见好整以暇的李锡尼缓缓回答道:“事实上,伊戈尔君,现在的我改变了主意。我发现一开始就没有必要那么麻烦,既然你说你已经完全记住了那张地图,那么我想邀请你一同参加我们这次的远航的话不就好了么!不仅有了会说话的航海图而且还有了一个可靠的向导。”
温文尔雅的男人整了整自己的衣领优雅地说道,可是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却犹如刀剑一般锋利毫无留情。
而得到这样答复的伊戈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跟着他们一起出海!这完全不可以接受!他还有回克里特岛去看自己的病重的父亲,怎么可能和他们这些人趟这摊浑水。
可是显然李锡尼并不相信伊戈尔的承诺,更不会理会他所处在的处境。这个看似温和稳住的中年男人终于露出了他本来的面孔,如猛禽一般凶戾阴鸷,他的眼中从来只有他的目的。
这一刻,看着长帆展开的战舰正愈来愈远离陆地,而自己的最后希望也已经渺茫。气血直冲头顶,瓦良格的青年死死盯着对方发出了一声怒吼准备放手一搏:
“你这是出尔反尔!”
然而还等不及他扑上去,甲板上左右的几个壮汉便已经摁住了他饱以老拳令他动弹不得。疼的挺不直腰的伊戈尔只觉得自己嘴里面的血沫几乎要呛的自己难以呼吸,他完全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而看着自己脚下的少年,李锡尼犹如看着一只蝼蚁说道:“我想你还需要冷静一段时间,伊戈尔君。但不管怎么说,欢迎你参加我们的远途——我们这些罪人的远途。”
在来自西西里的男人轻声低语下,伊戈尔的眼前,视线也渐渐模糊起来。而他的耳边传来了低声的浅唱萦绕在他的耳边回荡在海浪的涛声之中久久不曾停息。
“远去的旅人为何不愿意歇息驻足
只因有人的欲望永远无法被满足
有人劝我莫要迷失方向
却不知我早已背离应去的彼方
此是罪人的远途
前往幽魂的故乡
途径的路人你有何故惊慌
究竟是魔鬼使你沦落此方
还是恶法苛政令你无处躲藏
死亡啊,你得胜的权势在哪里
死亡啊,你的毒钩在哪里
死的毒钩就是罪
罪的权势就是律法。”
第一章 查士丁尼的秘密武器
夜幕之下,古堡的外面,一队人马此时已经将其团团包围了起来。而他们正是阿格里尼翁亲王之子罗曼努斯此行麾下的人马。原本他们驻守在被收复不久的科孚岛上,但是在得到命令之后,这支军队只得跟随罗曼努斯来到了雅典,可是一路上他们甚至不知道此行究竟是为了干什么。
而今夜,他们奉命来到这里,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将城堡之中盘踞的一伙拉丁帝国余孽全部铲除掉。
尽管一头雾水,但是负责指挥的科孚岛边防军队长还是选择执行这条命令,毕竟下命令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主子提奥多尔亲王的长子罗曼努斯。此时的亲王正在北方和鲁斯尼纳的伊庇鲁斯专制公米哈伊尔对峙,自从马其顿被收复之后,双方摩擦不断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因此在南方几个军镇基本都服从亲王之子罗曼努斯的调遣。
“已经查看好了吗?”谨慎的军团长问道,他这次差不多抽调了岛上一半的守军,他可不希望造成太大的损失。毕竟科孚岛那里可是到处都是虎视眈眈的敌人,绝不容有失。
而负责侦查的士兵也给出了肯定的回答说道:“放心吧,头儿,前后左右我们都已经摸排过了,一切安全,城堡的防卫很松懈,下面的弟兄随时准备出击。”
手下的士兵们一个个都跃跃欲试,可是凝视着寂静的古堡,军团长却一脸凝重地说道:“一切按预定的时间进行,让所有人都不要轻举妄动。”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看起来这是一次很轻松的任务。可是这名跟随过提奥多尔亲王出征过多次的军团长却还是感觉有些不对经了。
四野太安静了,以至于让他觉得有些反常。
可是已经轮不到他犹豫了,命令是那位跋扈的殿下所下达的,此刻已经是箭在弦上了。
乌云渐渐阻挡住明月的光芒,终于包围着废弃城堡的阿格里尼翁军队还是出动了,他们并没有一拥而上而是选择摸向了守备松懈的城堡门口,寂静的夜里除了只能听见他们沉重的呼吸声与低响的脚步声之外,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军队之中的神射手一次解决掉城堡上的火把,让袭击者们顺利地融于黑暗之中,在夜的保护色下逐步逼近他们的目标。
由来自斯雷姆的二百人塞尔维亚轻装兵走在最前面,他们手持着各式各样的弓箭和标枪在前面探路,而在后面则是最精锐的来自克里特与色雷斯两地的重装兵,虽然数量不多,但是作为真正的主力却足够可靠。他们手持着长斧大盾也紧跟着悄然无息走到了深邃的城堡入口前并点燃了松脂火把。
“封堵住出口,绝不准有一个人逃出去。”沉稳老练的边防军队长下达了作战的命令。
根据雅典城的比萨人提供的材料,这座废弃的城堡只有这一个出入口,除此之外城堡四周也没有其他隐蔽的地方,在得到这样的确保之后,终于谨慎的阿格里尼翁人终于开始了他们的袭击。
……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已经尽在他人的掌握之中了。
“从脚步声来看,对面起码有三四百人。”隐藏在黑暗中,紧紧攥着手中的罗姆法亚剑,撒留乌斯神色凝重地说道。他万万没想到比萨人居然会做出半路截杀这样卑鄙的举动,而此时此刻大批的袭击者已经从容地进入了毫无设防的废弃城堡里。
可是他的身边,查士丁尼却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看来这些家伙真的以为我是过来自投罗网的,”查士丁尼有些得意地对撒留乌斯说,“现在反而是我们在暗处他们在明处。”
而撒留乌斯却显然没有查士丁尼这么乐观,忧心忡忡地说道:“对方起码是我们人数的三四倍。此时入口被紧紧封死,就算我们能够打的他们措手不及,一旦被困死在这里后果就严重了。”他可是亲眼看着这些袭击者们用大石头堵住了入口,外面还有人把守。到时候混战起来,靠着血肉之躯可撞不开这样的绝境之门。
“那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查士丁尼反问道。
“我们可以从这里挖个短的地道逃离,避免正面冲突,到时候引兵讨伐比萨人就可以了。”撒留乌斯建议。
但查士丁尼轻笑一声摇头道:“这肯定不行,且不说雅典城我可不准备放弃掉丢给他们,这座城堡虽然被废弃了,但是当初建造的时候必然已经防备地道偷袭,我们下方的地基都是巨石铺成,靠我们可做不到把那玩意儿敲开溜走。”
“那就趁着那些人深入进去的时候,突破大门,”撒留乌斯紧紧盯着封死的大门。
“可那样会惊动城外的杀手们。”查士丁尼再一次摇了摇头,“我早就料到会这样的。”
“那现在怎么办?”撒留乌斯急得满头大汗,此刻他们犹如瓮中之鳖,黑暗隐藏了敌人的踪影也同样掩护了他们,可是能够争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所以我才让你们带了那样东西。”
查士丁尼回首微笑,说道。而这时撒留乌斯才记起来了查士丁尼之前所让他们携带的东西。
“您是说复兴之火?”
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水囊,之前查士丁尼命令所有人都携带两个水囊,而其中一个灌满的却不是水,而是满满的火药。
撒留乌斯曾见识过这玩意儿的威力,查士丁尼称其为新的守护之火,但是撒留乌斯和他的骑兵们却更愿意称其为复兴之火。原来查士丁尼早有准备,所以才让他们暗中携带这样的大杀器,可是摆在他们面前的还有一个问题。
撒留乌斯眉头一皱,“可是查士丁尼殿下,我们没有带突火管啊!”没有突火管的话,复兴之火也只能造成相对剧烈的燃烧而已,更何况即便是突火管的力量貌似也无法轰开堵在城堡门口的巨石。
“所以我才带了那玩意儿啊!”查士丁尼朝着身后招了招手,而几个骑兵从他们所带行李中抬出了一口大箱子。而在朦胧的月色下,撒留乌斯这才看清了里面东西的原样。
是一根乌沉沉的黑管子,非金非铁,看起了十分笨重,外面似乎是蒙着一层皮革。
而这就是查士丁尼为今夜的来客们所准备的礼物,他的秘密武器,一门蒙皮火炮。
本应该是后世北方雄狮古斯塔夫大王饮马易北河所依仗的利器,却提前了数百年被查士丁尼复原出来。不过说是复原,实际上大大不如,真实的皮革炮并非单纯皮革,里面还需要是铜皮锻接炮管,再加数道铁箍以及一圈强化绳索和一层皮革加固的。而查士丁尼这种仿制品只能说是粗制滥造,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和莫利亚当地的铁匠商量请教之后才勉强打造出来这样一门火炮。至于实战如何,查士丁尼也没有十足把握,毕竟没人敢试验将足够当量的黑火药放进去发射试验。
但是现在,查士丁尼也只能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来铤而走险了。
“用这种东西能够轰开那块大石头?这不可能!”撒留乌斯说,“除非你用的是魔法!”
“那么拭目以待吧!”查士丁尼平静地说,招呼其他人向后退了退,查士丁尼与他的士兵一起推动搬出来的蒙皮火炮,这玩意儿虽然比铁铸造的火炮轻,但也还是搬运费力。
……
另一边,踏入漆黑一片的古堡之中,除了手中松脂火把照亮的地方之外,袭击者们的眼前伸手不见五指。
只见他们继续前行,城堡入口的走廊越来越宽,尽管这是一座被废弃的古堡,但是其中修凿的工艺却还是令阿格里尼翁士兵们咋舌。
“这样应该是一百年前十字军经过这里修建的城堡吧?”
“难怪易守难攻,如果不是主动放弃的话,只怕数千人一时间也难以攻陷这里,”军团长感慨地说,“看来正因为如此,在这里的拉丁余孽才会如此松懈。”
“大家拿出武器,准备作战。”在低沉的命令喝声之中,突袭的士兵们已经全力以赴,只等一声令下便要大开杀戒。
不远处的前方,有淡淡的火光,只见在柴火堆黯淡的光线旁有几个黑影躺在地上,看来这就是拉丁人歇脚的地方。
“上!”
一声令下,在最前面的塞尔维亚轻装兵弩箭齐射,登时间便放倒了眼前的几个身影。
可是眼前静悄悄的一切却立即让指挥袭击的边防军队长察觉到不对劲,随即冲上前去,只见手中的火把照亮了眼前的事物,而袭击者们这才看清楚他们刚才射中的不是血肉之躯,而是几个用棉麻做成的假人!
“这是怎么回事?!”大惊失色的阿格里尼翁士兵们一头雾水,他们本来是偷袭的,可是怎么会扑了一个空!
正当所有人张皇失措的时候,一名手持火把的士兵此时却被倒下去的假人吸引了注意力,因为他看见假人身上被弓箭射穿的口子里面居然有一些黑色的粉状颗粒漏了出来,而好奇的士兵忍不住俯下身子想要看清里面是什么玩意儿。而不骗不准,他手里的火把上一颗火星突然崩炸开来刺溜得一声钻入了黑暗的地面之中……
第二章 真正的敌人
在准备迎击来犯之敌前的两刻钟之前——
“查士丁尼大人,我早就提醒您,比萨人会背叛我们的。”
“背叛的前提首先是信任,我在准备来之前就根本没有准备相信他们。我只是在做个一个猜想,我们真正的敌人是谁!”
……
……
……
“轰——!!!”
伴随着一声剧烈的轰响,整个漆黑的古堡都能够感受到这惊人的震颤。
惊人的红色火焰从上方窜出窜持续不停的燃烧,这一刻古堡之上仿佛被全部笼罩在火焰的世界里,光芒映照在查士丁尼和撒留乌斯两人的脸上。如此剧烈的燃烧上一次撒留乌斯看到还是在威斯卡里堡时看到的。那时,在海港上,数艘威尼斯人的战船在一瞬间便被火舌裹挟入口中绞碎殆尽。
“这就是复兴之火!”撒留乌斯轻声呢喃着痴迷地看着这一切说道,几百年前,帝国的先民们用守护之火从撒拉逊人的铁蹄下守护了帝国,而如今他们能否依靠这复兴之火来重新拯救这个疮痍遍布的国家。
另一边查士丁尼却没有沉浸在得手的喜悦里,而是拍了拍撒留乌斯的肩膀,“现在该我们开始动手了。”
一切正如查士丁尼的设想,漆黑的城堡可以让他们隐藏的极好,而上面布置的火药陷阱必然可以给对方以重创,只不过这一次敌人四面包围了这里,在外面把守的兵力也不可能少于刚才进入城堡中的。
接下来才是真正一场恶战,在城堡的唯一出口外,进攻偷袭的敌人已经用巨石封堵住,而外面此刻只怕发现动静之后早已经严阵以待,贸然出击的话,只怕会遭遇到迎头痛击。从这里看,发动偷袭的攻击者准备的十分谨慎,但很可惜他们不会料到查士丁尼的手中却还有另一件秘密武器。
那就是自己手边的这门火炮,蒙着一层结实的皮革,一路上,除了他以外谁也不知道这玩意儿的真正用途是什么。而今天它即将发挥它真正的作用!
在查士丁尼的指挥下,士兵们将火药灌进了炮膛里,只见黑洞洞的炮口已经对对准了被封堵住的城堡出口,只等最后的石制炮弹上膛。
“这是?”撒留乌斯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困惑,他曾经见过使用火药的突火管的威力,但是眼前这个粗大笨重的东西虽然貌似和其原理相似,但是未免比例太夸张了。
“撒留乌斯,我从很久一切就明白,能守护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靠没有灵魂的东西是不可能复兴的。”查士丁尼说道,下一刻他手中的松脂火把便点燃了面前火炮的引信。
“轰”的一声,当火舌吞噬着引信点燃炮膛中的火药,剧烈的动能便在狭小的空间里被压缩在一块,脆弱的炮体发出了一阵哀鸣,巨大的后坐力直接令炮架下的石板断开。
只见漆黑的炮口里闪过一道火光,紧接着一道黑影便“砰”地飞了出去朝着城堡被堵住的出口射去。
燃烧着高温的炮弹以惊人的速度穿透了城门前的巨石,犹如洞穿了一层薄薄的纸张一般,而连带着守在城门边的克里特重装兵同石头一样支离破碎。
在听到了城堡之中的巨响之后,城堡外惊慌不定的伏兵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便突然被这发生一幕所震惊。甚至连到了临死的那一刻,他们的头颅脸上都带着愕然不解的神色,伴随着血肉碎骨纷纷落落化作血雨。
……
望着眼前的一切,不仅仅是埋伏在外面的科孚岛连队骇然,就连查士丁尼身边撒留乌斯等一众人都目瞪口呆。
原先看似无法被突破的巨石,此刻碎裂开一个巨大的口子轰然垮塌。
而这时,城堡外面和城堡里面,两拨人已经再无任何的阻隔障碍在彼此的面前。炽烈火焰仍然在城堡上头燃烧着,而火光已经从上面蔓延开来照亮着漆黑的荒原,好似海上一座孤零零的灯塔。
而这时,彼此潜伏躲藏的双方也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模样,可是所有人都发现这似乎和他们之前想的并不一样。
在所有惊愕的目光聚焦下,一个年轻的身影缓缓地从灰尘与瓦砾中走出,捡起了之前在城墙上撒留乌斯不慎掉落的阔剑,“撒留乌斯,之前你所询问的那件事,我想现在也应该给你一个答复了,那就是一个人如果不能在内心深处寻找答案,那么对任何他物的祈求都毫无意义。我们能够做到的永远只是做好我们自己而已。”
“同我击溃我们的敌人吧!”将剑举过头顶,查士丁尼信步向着城堡外包围的敌人们走去。
看着查士丁尼冲向前方的背影,身后莫利亚的重甲骑兵们,这才反应过来跟了上去,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冲向了满脸都是惊愕的塞尔维亚人轻装兵,在这个时候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塞尔维亚雇佣兵也赶忙拉弓射击。
可是这一切发生的都太快太快了,火炮的冲击在一瞬间便将他们准备好的防线完全突破,冲杀,城堡外没有任何的缓冲,当剑锋已经贴近的时候刚抽出佩剑的塞尔维亚人被莫利亚的重甲骑兵们大吼一声冲上,连肩膀带手臂被劈成两截,挥洒的鲜血让这些装备简陋的轻装兵当场士气崩溃,他们赖以生存的重标枪本是令重甲士兵畏惧的杀器,可现在措手不及之间,他们完全不是仿照拉丁骑士组建的步行莫利亚骑兵的对手。在漫天血雨中,四散逃命的塞尔维亚人由于群龙无首,直接选择向身后的荒原乱窜,全然忘记了这样做使得莫利亚人轻而易举夺回了他们的战马。
而接下来。便是一场彻彻底底的大屠杀——只见跨上战马的莫利亚骑兵在撒留乌斯的指挥下朝着散乱逃撤的敌人又冲又撞,把已经惊慌失措的塞尔维亚士兵纷纷踩于脚下。
只听荒原中,回荡着一阵哀嚎,溃散的雇佣兵不是被被战马踩便是被身后致命的骑枪或者长剑撕裂身躯血洒当场。
天地之间,夜幕下除了马匹的嘶吼外便只有了绝望的哀号久久不散。
第三章 通天之塔
“清点一下伤亡。”
在最后一名敌人倒下后,骑在马上的查士丁尼将手中的剑还给了撒留乌斯。
“一共一百三十二人,没有人阵亡,除了鲍利尔那小子为了追杀逃敌从马上摔下来跌断了胳膊。”撒留乌斯翻了翻白眼,本来这种创伤都不应该发生的。
而得到这样的答复,查士丁尼满意地点了点头,靠着先发制人,凭借武艺和装备的优势,莫利亚重骑兵对付这些塞尔维亚轻装兵几乎是摧枯拉朽的。吩咐一部分人打扫战场,另一部分人则在燃烧的城堡外面守候——仅仅凭借刚才的火药爆炸还不足以消灭里面所有的敌人。
不过就算这样,战局已定,接下来的扫尾工作所有人都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紧张。
可就在这时,撒留乌斯却悄悄地走到了查士丁尼的面前向他呈送了一件东西。
“这是?”
“有些不对劲,大人,你看这箭。”撒留乌斯递给查士丁尼的正是之前他们两人在城堡上交谈时射来那只弓箭。
“有什么不对吗?”查士丁尼看着撒留乌斯反问道。
“您看,这是一支重箭,而这次偷袭我们的人用的都是塞尔维亚轻箭或者是突厥狼牙箭,唯独这支不一样。”撒留乌斯在刚才交战的时候,敌人的一支箭射在了他的臂甲缝隙中,这才让他发现了哪里不对。
但他令奇怪的是,对这样大的疑点,眼前的查士丁尼却似笑非笑,反应奇怪。
“所以呢?”
望着查士丁尼,撒留乌斯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大胆的想法,“不仅仅是这支箭,它射过来的时间也不对,除非今晚偷袭我们的人是一群傻子,否则不会做这样打草惊蛇的事情。如果排除了这种可能的话,那么刚才射我们的这一箭,与其说是袭击,倒像是一种警告了。”
……
“轰——砰——”被烈火焚烧的城堡上层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垮塌。随着砖石瓦砾裹挟着火焰砸下,瞬间本来作为偷袭者城的阿格里尼翁士兵在城堡中死伤大半。
要么是被突然的爆炸波及粉身碎骨,要么便是被倒下的石墙砸死骨断筋折,即便是幸存的人也是在一片黑暗中动弹不得,忍受着火焰余威的高温炙烤哀鸿一片。
“咳咳咳,连队长!”几个勉强还能动弹的伤兵从废墟中将受伤的长官挖了出来,满脸都是血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仍然没有从刚才的震惊里回过神来,这名边防军连队长口中喃喃自语。几乎是一刹那间,他和他的部下们便被剧烈的火舌吞噬,仿佛是在梦中一边。这和罗曼努斯殿下之前吩咐他的完全不一样。
恐惧的颤抖犹如潮水一般淹没了这本应该铁打的汉子,在身边仅有的几个属下的搀扶下,他踉踉跄跄地勉强从火海中逃出。可是当幸存的科孚岛连队士兵从城堡中撤出准备和外面的同伴会和,却被眼前发生的一切惊得目瞪口呆。
死伤一片的塞尔维亚雇佣兵大队尸体相依枕藉,在城堡上方燃烧的火光照映下犹如硫磺地狱在此重现。
“连队长……”劫后余生的士兵们声音也颤抖了起来,彷徨无助,此刻的他们唯一能够指望的就是他们的长官,然而绝望的他们却发现往日沉稳的长官早已经失魂落魄。
而正当他们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远处一个声音忽然响起,传到了所有人的耳边,令他们下意识地不寒而栗。
“现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放下你们的武器吧,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这样无谓的杀戮了。”
随着充满着厌倦的话音传来,漆黑的荒原上,一支骑兵组成的包围圈正慢慢铺展开,等到科孚岛连队的士兵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没有了去路。
“现在,你们应该已经看清楚了你们今夜本要猎杀的对象是谁了吧。”马上,查士丁尼心平气和地望着剩下的残兵败将说道。
这时,脸色惨白的边防军连队长方才回过神来,在昏暗的火光中,他终于看清了马鞍上那个年轻人的面孔,以及他身后的那面军旗。
红色的军旗上,绣着一只张牙舞爪的黑色猎狐。
而这面黑狐战旗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你是查士丁尼总督……”男人的脸上露出了苦笑,莫利亚的小狐狸,这一年多以来可以说在伊庇鲁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仅仅以一支残军便光复了被拉丁人侵占的伯罗奔尼撒,甚至凭借一己之力便在塞萨洛尼卡一战成名击杀了罗马之敌博尼法斯孟斐拉,使得马其顿的拉丁人望风披靡。说起来,自己镇守的科孚岛便是他和提奥多尔亲王一起联手夺回的。自己在他的手上落败如此一点也不冤枉。只是他心有不甘,自己和身边的弟兄完全是被人当刀使了才落得现在这样的下场。
“查士丁尼大人,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也没有什么再好说了。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我随您处置,只希望您能够放过我其他的弟兄们。”擦干脸上的血污和尘土,男人一步一个踉跄地走到了双方之间空地的中央,望着查士丁尼说。
但查士丁尼却并没有要杀死眼前这个男子的意思,而是缓缓道:“除了这些,你没有什么其他的话要说了吗?比如你背后的人,我想你之前也应该一点都不知情吧?”
男人摇了摇头,“我是一名阿贡托普莱子弟,世代行伍,有着自己的荣誉。希望你能够理解,查士丁尼大人。”
“头儿!”
“你们不要再说了!”作为在阿里克赛一世皇帝时期传承的荣誉,男人不愿意亵渎它。
一旁的士兵们露出了急切的神情,现在看来,显然他们的长官准备一个人扛下整件事情。而这些跟随他已久的士兵们自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无奈,这个男人的坚毅目光已经说明了他心意已决。
可是就在这时,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查士丁尼却在这时打断了双方的争执,开口道:“你难道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背后的人是谁了吗,那个人既然派你这样一个没有任何依靠的人过来摆明了就是想让一切结束之后拿你去当替罪羊。即便这样你也要为他白白卖命不成?简直愚蠢!”
当头棒喝的呵斥声犹如雨点一般落下,查士丁尼没有给对方丝毫的情面继续讥讽道:
“你以为这样就是所谓荣誉,荒谬!不过是懦夫的行径,纵然是现在你死了,你的家族和你的军队蒙受的羞辱也是无法靠你的血洗干净。更不用说这之后,就算我放了你的部下们,有的人也不会放过他们的。这真的是你愿意看到的吗?为了所谓内斗白白付出性命,就和这些塞尔维亚人一样死的不明不白真的值得吗?看来阿公托普莱真的已经完全腐朽了,你们完全没有守护这个国家的觉悟,不仅仅怯于公斗,甚至甘为内斗的走卒。”
“够了。”脸上露出痛苦神色的男人大吼道。
如此讥讽的话语,即便是一旁的撒留乌斯都觉得刺耳非常,更不用说眼前这个堂堂的边防军军官。作为帝国的菁华,在中央军腐化之后,他们便是守护国家的最后一线,可以说每一个边防军人都是有着使命感的,即便是再安杰列斯王朝后期,军阀化的背景下,他们也依旧有为国献身的觉悟和荣誉感。可是现在一切都被眼前查士丁尼的嘲讽剥落的干干净净——他们早已经成为了其他的私兵,形同财产,予取予求,甚至都忘记了曾经紫色荣耀……
看着对方终于感觉到羞耻的样子,查士丁尼也顺势给予了对方心理防线的最后一击,“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的有两个选择——要么离开这里继续成为那些肉食者看家护院的走卒,要么和我一起夺回雅典城,去履行你们应尽的职责。”
清亮的嗓音振聋发聩,回响在荒凉的原野上。而在漆黑的夜空下,被火焰吞噬着的古堡矗立在天地之间,犹如被烧透的红砖砌成的通天之塔。明亮的火光即便是再相隔数里的雅典城也可以看得到。
望着黑洞洞的大荒之外那一点红星此时正闪烁明灭着,身披着一件白色熊皮的年轻男子正依靠在卫城残破的城墙边,轻声自语道:“答应做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那么接下来你究竟会怎么做呢,查士丁尼阁下……”
第四章 海盗
坐落在阿提卡半岛的雅典,此时城中的气氛十分轻松。在被比萨人的舰队兵临海港前之后,城中的拉丁贵族便直接选择了投降。皮埃尔和他的舰队几乎是兵不血刃便拿下了这里,而当他进入城中之后便立即决定将这里作为他新的落脚点,为此阿尔戈斯城中几乎所有比萨雇员都全部搬迁到了这里。
而这意味着什么,作为一个商人的皮埃尔男爵心里自然再清楚不过了,所以他立即攀上了阿格里尼翁亲王之子罗曼努斯的这条线,以出卖本是盟友的莫利亚情报来换取阿格里尼翁对比萨在雅典的统治权的承认。
一切都在按原计划进行,看着这座城市即将成为他的囊中之物,皮埃尔的脸上露出了怡然自得的神情,对自己的背盟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他太清楚不过了,查士丁尼用近乎威逼利诱的手段拿朝不保夕的塞萨洛尼卡来换阿尔戈斯实际上就是想要借此剥夺比萨在莫利亚的贸易特权,甚至其还觊觎上自己手中的舰队。在伯罗奔尼撒的拉丁人被彻底消灭之后,皮埃尔意识到双方已经没有了继续合作的土壤了。
所以他不惜用借着邀请查士丁尼前来雅典赴宴与罗曼努斯合谋半途袭击的卑鄙手段。若是查士丁尼察觉到什么,拒绝前往那么他便可以名正言顺结束双方的合作。
只不过令皮埃尔意外的是,查士丁尼居然真的来了,而且仅仅只带了一百多人随从护卫。若不是他的斥候再三确认莫利亚没有任何军队调动,他几乎以为这只莫利亚的小狐狸又在刷什么花招,不过现在看来这一次这只狡黠小兽是真的落入陷阱里了。
“这可是你自投罗网啊,查士丁尼君,你可不要怪我,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本身就没有道义可言。”望着初升的太阳,比萨商人带着淡淡地惆怅自语起来。
而就在这时,皮埃尔男爵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骚动的声音,而他站在自己的寝室窗台循声望去。只见雅典城的海港外,一支舰队正缓缓地朝着港湾码头驶来,而他这才想起自己之前派出去的舰队这时候才返回。
“居然磨蹭了真么长时间。真是的。”皮埃尔自言自语地皱了皱眉头,这支舰队本来是准备再海上伏击前来的查士丁尼的,只是不成想对方不按套路出牌,居然从陆路前来雅典。看来自己无功而返的舰队显然是在海上白等了许多时日。
“咚咚”
寝室的房门被敲响。
“进来。”随着皮埃尔的话音落下,屋外两个男人推门而入一同走了进来。
一个是他海军总指挥官,比萨人帕德罗,一个是他雇佣的罗斯海盗头子雅罗斯拉夫,由于之前和查士丁尼合作蒙受了不小的损失,皮埃尔招安了这伙海盗,也给足了好处,因此整个比萨舰队都交给这两人掌管。
“有什么事情吗?如果是舰队的事情你们两个人处理就好了。”皮埃尔望着二人说道。
帕德罗摇了摇头,禀告道:“皮埃尔大人,是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是什么?”
“是前去偷袭的阿格里尼翁军队回来了。”
得知了这个消息,坐在床边的比萨男人一下子坐了起来,“也就是说他们得手了。”这一晚上,一直让他放不下心来的便只有这件事情。而罗曼努斯派去的人现在已经回来,那么十有八九,那边应该已经成功,查士丁尼这个心腹大患终于可以解决掉了。想到这里,皮埃尔的心情更是舒畅起来。
而一旁的雅罗斯拉夫接下来的回禀却让比萨男人的脸色微微一变,“皮埃尔大人,刚才罗曼努斯殿下让我请您过去一趟,说是一同观赏此次的战果。”
“他让你过来请我?”看着雅罗斯拉夫,皮埃尔男爵的神色微微一冷,似乎很是不高兴的样子。
可是雅罗斯拉夫这么一个罗斯来的北方汉子却哪里能够察觉到意大利人那些花花肠子情绪变化,大大咧咧地说道:“或许是这位殿下的人都派出去了缺人手所以才请我代劳的吧!”
“你对着一个希腊人一口一个殿下是什么意思?我劝你们你们这些人不要总想着攀高枝,皮埃尔大人能够收留你们,你们就应该知足了。”素来看不惯海盗的帕德罗在一旁也随即出言贬损了几句。
顿时间,听出话里味不对的雅罗斯拉夫脸色里面变得犹如酱猪肝一般,粗着脖子质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要污人清白。”
“够了!”听烦了争执,皮埃尔发话道,打断了二人的争吵。
“雅罗斯拉夫,你就留在这里带着你的人去接应一下港口的舰队。至于帕德罗,你调集其他人跟着我一起去见城门罗曼努斯。”
“是!”
“是。”
做出了如是的安排,比萨商人让雅罗斯拉夫现行退下先去到港口调度舰队。
望着罗斯男人离去的背影,皮埃尔男爵眼神中冷意又加重了三分。而一旁的帕德罗也看出了自己主人心中的怀疑说道:“大人,按照您的吩咐。这几天我一直在暗中监视着那家伙,他一直在和罗曼努斯那些人走的很近。”
“哼,一点都不奇怪。这些北方人几百年了还是那么喜欢给希腊人当狗腿子。更何况还是一个反复无常的海盗头子,不过罗曼努斯估计也看不上他的讨好。”皮埃尔冷冷地说道。
“可就怕希腊人反复无常,查士丁尼的威胁已经被解除了,万一他们有什么勾结……”帕德罗指出了自己的担忧,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开始就反对海盗进入军队里。
可是皮埃尔却并不担心地说:“放心吧,罗曼努斯还有需要我们的地方,但是为防止万一,这次你还是带着所有人跟我一起去城北门,不要给他们可趁之际就行。至于这群海盗,我早就有提防了,之前将他们的人拆分管理就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下面只有逐步分化再解决掉雅罗斯拉夫那个刺头,这些海盗消化掉不在话下。”对这种事情这个比萨商人早已经轻车熟路了。
……
……
……
从圆顶大厅中走出,本来刚才还是一脸愤愤不平的雅罗斯拉夫脸上的神情却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沉着稳重径直走出了皮埃尔私人别墅的大门。而这时,在外面,一个斯文的年轻人早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事情怎么样?”年轻的男子明知故问道。
而雅罗斯拉夫摆了摆手,压低略有些兴奋的声音回答:“一切顺利,和我们计划的完全一样。”
“真亏的你能够演的像真的一样蒙骗过这些意大利人。”
“嘿嘿,那还不是拜你所赐,跟你这小子混久了,我觉得我自己都变得狡狯起来了。伊戈尔,我们下面一步该怎么做。”本是海盗头子的雅罗斯拉夫此时居然对自己的文书伊戈尔言听计从,俨然一副马首是瞻的样子,如果被他人看到定然觉得古怪。
只是此时的二人知道,比萨人这个时候正被虚假的胜利冲昏头脑,而正是这样他们的目的才能达到。
伊戈尔看着雅罗斯拉夫说:“现在看来德米特里那边已经得手了,我们现在负责的就是收尾工作,这场华丽的表演也该轮到我们谢幕了。”
“那剩下的……”
“剩下的自然是那位查士丁尼大人所负责的了。我们只需要的就是看戏便好了。”伊戈尔的目光平静地扫向了远方,而此刻太阳正缓缓地从地平线上升起照亮整座城市中的阴霾。
第五章 洪水入城
雅典城外,一支军队正缓缓地行进。而远远地,罗曼努斯杜卡斯便看到了科孚岛边防军连队的战旗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情。
查士丁尼,你也有今天。
早在鲁斯尼纳的时候,双方的梁子便已经结了下来,而在马其顿讨伐拉丁人的时候,当查士丁尼异军突起,罗曼努斯便彻底将其是作为眼中钉。
区区一个流亡皇帝阿莱克修斯五世的奴仆,凭着运气居然成为了莫利亚的一方诸侯,这对自恃名门的罗曼努斯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而真正令罗曼努斯心中动了杀机的却是另一件事情,那便是阿格里尼翁这几个月来已经有了流言蜚语,听说他的父亲提奥多尔亲王正欲将自己那个妹妹伊琳娜嫁给查士丁尼以换取莫利亚对伊庇鲁斯内战的支持。毫无疑问,这是对罗曼努斯最大的羞辱也是最大的威胁,一直以来他都可以感觉到自己并没有得到父亲的重视,明明是长子可是却一直得不到等同的支持,反而是自己的那个妹妹备受宠爱。摆在罗曼努斯面前的是一个恐怖的事实,自己的父亲,阿格里尼翁亲王很有可能未来选择自己的女婿作为他的继承人。而放眼望去,如今已经成为莫利亚专制公继承人的查士丁尼无疑是最有可能的人选。这样一来,罗曼努斯和查士丁尼之间便不再是之前简单的门户矛盾,而是切真利益上绝对对立,双方已经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了——尽管对此查士丁尼尚且一无所知。但不妨碍罗曼努斯把查士丁尼视作为他前进路上最大的阻碍,必须除之而后快!这一切都是他瞒着自己的父亲动用自己数年来积攒的人脉进行的,就连他手底下的人大多数人也不知道。罗曼努斯企图先斩后奏,只要查士丁尼死了,相信在莫利亚群龙无首的时候自己一定可以在比萨人的帮助下成功消化掉这块地盘,到那时候他必然可以向父王证明自己可以成为他真正的继承人。
信心满满的罗曼努斯此时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神清气爽过,他站在城墙上眺望着城外的荒野,就差兴奋地长啸欢呼,当然顾及到自己的身份,罗曼努斯当然不会这么做。
而这时,远处的街区上,比萨人皮埃尔男爵和他随行的人也姗姗来迟。如今的他坐拥一城,俨然已经成为了一方土皇帝,就连出行的排场俨然犹如仪仗队一般花里胡哨。皮埃尔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厌恶,但他还是走了上去。
“您来了,皮埃尔阁下。”
“贵安,罗曼努斯殿下,我听说您的部队这次旗开得胜,所以过来一起见证我们合作的成果。”皮埃尔男爵一开口便带着一股子阴阳怪气。
而罗曼努斯杜卡斯听罢脸上的神情也微微一冷,心想道:你们这些意大利人除了会坐享其成之外还会做什么?心中虽然不屑,但是罗曼努斯毕竟不是从前那个鲁莽跋扈的年轻人了,不动神色道:“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这件事情了结之后,莫利亚的事情还需要仰仗您来的。”“这倒无妨,只要查士丁尼这次死了,我们只需要对外宣称他是路上被残余的叛军袭击便可以了,接下来逐步分化收服莫利亚当然不在话下。只不过之前我们商量的事情……”皮埃尔望着对方,意味深长地说道。
而明白对方的意思,罗曼努斯毫不犹豫地答应道:“这个好说,现在我就可以代表我的父亲承认你们在雅典城的统治权。至于莫东、科林斯还有科孚岛这几处贸易点,在一切妥当后自然会向比萨人开放。这样如何?”
“只怕空口白牙……”
“那我们可以立约为凭。”罗曼努斯实际上并没有得到任何他父亲的授权,但是他正是利用双方的信息不对称来让皮埃尔误以为他现在所作所为真的得到了阿格里尼翁的背书,哪怕做出签订条约出卖利益这样的事情也在所不惜。他要的便是先斩后奏,只要完成既成事实,那么在继承权上他便可以获得主动。
……
在双方达成了协议后,雅典城门这时缓缓地被打开,只见创痕累累的军队慢慢地走进了城里。而看到了这一幕,罗曼努斯心中一沉,如此的损失万一要是还失败了话,那么不仅他要颜面大失,接下来会造成什么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当科孚岛边防军身后出来一辆辆铺着带血迹的白布的推车后,所有人包括比萨人都松了一口气,显然那上面的堆着的都是尸体。看样子查士丁尼这一次是真的被解决掉了,罗曼努斯和皮埃尔两人相视了一眼同时都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雅典城的广场上,聚集过来看热闹的人也都越来愈多,不知情的平民们早已经习惯了战争和死亡,伸长着脖子的人群仅仅是好奇这些尸体都是谁的。
而另一边,科孚岛的希腊士兵们灰头土脸地进入了广场中,穿过了雅典城中央的伯利克里广场,可是城中诡异的氛围下,除了雅典居民奇异的目光外,完全不像是一场体面的迎接凯旋的仪式。
这时,看不下去的罗曼努斯站了出来,说道:
“让我们为眼前因守护这里而远离家乡战死的人致敬,正是他们将威胁这里和平的人消灭,他们每一个人都值得我们尊敬,愿那些进入天国的人能够安息,”罗曼努斯的声音回荡在广场中央,可是回应的人却寥寥无几,不过他却不以为意,随着他缓缓站起转过身来,他的目光转移到了身后的科孚岛军队身上,大声的说:
“愿帝国的荣耀照耀我们所有人的身上,你们今日所做的一切都将被雅典,不,是整个帝国所铭记,愿主赐福给你们所有人,正是有了你们将践踏我们国土的僭主铲除,才使得这儿拥有来之不易的和平!就在昨夜,莫利亚的僭主查士丁尼企图勾结拉丁余孽袭击这座自由之城,而在我们眼前这些勇士的守护下,雅典,这座古典之城终于避免落入莫利亚暴君的魔掌中。我代表阿格里尼翁亲王之子,嘉奖他们,守护了这里,守护了帝国和帝国盟友的友谊。”
罗曼努斯呐喊出来,直到这时他仍然在堂而皇之地欺骗所有人,将昨晚的杀戮美化成一桩义举,以此来拉拢人心。
可是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却传来了一个让罗曼努斯和皮埃尔男爵两人熟悉而毛骨悚然的声音。
“那一日神曾发怒,借亚述王的威势,犹如洪水一般冲垮罪人的城池。须知,任凭尔等喧嚣,终必破坏。任凭尔等同谋,终归无有;任凭尔等言定,终不成立。”
念诵着神圣的语句,科孚岛连队长的身后一直低着头的男子缓缓走出,摘下了他遮挡面容的兜帽,而站在这广场中央,高台之下的,不是别人,正是在场所有人都以为应该已经被杀死的查士丁尼!
第六章 清算总账
“许久不见了,雅典城中的诸位,能够得到如此盛大的迎接仪式我感到十分荣幸。”摘下头上的兜帽,查士丁尼合上了手上的圣经如是道。
而望着眼前的查士丁尼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罗曼努斯和皮埃尔两人的脸上的神情犹如见了鬼一般。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吓得脑海里一片空白的皮埃尔男爵随即朝着身旁的罗曼努斯怒目而视,而此时的罗曼努斯也仿佛魂不附体。
怎么会这样?难道说……他们背叛了我!
这才意识到不对劲的他随即将目光锁在了进入城中的科孚岛连队身上。
而这时,一脸平静的科孚岛连队长望也没有望罗曼努斯一眼便侧身给查士丁尼让开了去路,说道:“查士丁尼阁下。按照我们的约定,我把您带进了城里,但是请恕我们不能对罗曼努斯殿下动武,即便是他假传亲王的命令。”
这个中年男子低下了头,为了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以及麾下同袍的性命他最终还是放下了自己恪守的荣誉,但是他还是做不到在这一刻对自己君主之子拔刀相向。
而查士丁尼面无表情,淡淡地看了对方一眼,道:“可以,反正之前便已经说好了,只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说罢,随即他便又将目光移到了面前的高台上,望着罗曼努斯和皮埃尔男爵向前踏出了一步。
而仅仅是这一步,却顿时让罗曼努斯和皮埃尔感觉到压力倍增,不知道何时眼前这只莫利亚的小狐狸便有了如此强大的气场。
“好了,现在我想我们可以算一算总账了。两位!”查士丁尼说。
他根本懒得再多说什么去戳破对方拙劣的阴谋,这场闹剧也终于可以落下序幕了。
被这视自己若无物的目光盯着胜过万千羞辱,心中怒火中烧的罗曼努斯杜卡斯强压下自己心中动摇,恶狠狠地看着查士丁尼吼道:“哼,就算这些废物放你进来又如何,既然你自投罗网,那也不妨碍我这次彻底解决掉你这个卑贱的虫豸。”
话音落下,罗曼努斯身边效忠他的卫士们拔出了手中罗姆法亚剑,而他看着身旁完全被这一切弄懵的比萨男人说道:“你还在愣住什么,现在这种局面你不会以为这之后查士丁尼会对你不计前嫌吧?”
这才意识到自己完全是被罗曼努斯给耍了的皮埃尔心中大悔,可是他也知道现在彻底没有了和查士丁尼商量的余地了。权衡利弊后,把心一横的比萨商人随即咬牙大吼道:“动手!”随即,身后的卫队长帕德罗率领着比萨卫队鱼贯而出护卫在皮埃尔的身前,看着只有一人的查士丁尼如临大敌。
“他只有一个人,怕什么?把他拿下!”罗曼努斯叫吼着命令着比萨人动手,可是一时间所有人却都不敢轻举妄动。
“一群没用的东西,平时养你们干什么的,给我上!”在罗曼努斯的命令下,几名武士小心翼翼地围了上去。
可是望着他们可笑的作态,查士丁尼冷笑了一声,“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只会一个人来吧!”
他的话刚一说完,围上来武士们的脚下,白色的裹尸布便突然被掀起,随即剑光一闪,猝不及防的罗曼努斯的护卫便当场血溅三尺。
只见,那些本以为死掉的尸体一个个都掀开了裹在自己身上的白布,缓缓站了起来,而这一幕犹如亡灵死而复生一般,令人毛骨悚然。当场,之前还在围观的雅典城居民中率先爆发出恐惧的尖叫声,先是妇孺再是老弱,乃至青壮年以至于城内贵族乡绅仿佛看见了魔鬼似的仓皇逃命。
而同样的恐惧感也笼罩在了罗曼努斯护卫和比萨人的心头,士气的动摇令他们即便人数上占据优势也不禁站不住阵脚。
看准这一时机,查士丁尼也明白先声夺人的重要性,
随即他举起长剑,呐喊道:“罗马万岁!夺回这座属于帝国的城市!”众人高声应和,跟着查士丁尼冲向了比萨人散乱的方阵,双方在碰撞中发出钢铁与麻布的绵长尖啸。
“噗嗤——”查士丁尼平举着阔剑刺穿了一个穿着皮甲的敌人胸膛,拔出将其甩到了一边。而紧接着,又抡起剑刃劈向下一个迎上来的敌人的脸,将他脑袋连同头盔一分为二。不得不说,撒留乌斯借给自己的这把剑的确好用,挥剑反作用的冲击都没有如往常那样大。不过撒留乌斯若是看见,一定会生气这样使用他的剑,但愿别崩刃了,查士丁尼边想边继续前进。
查士丁尼如此的勇猛气势下,其他的步行骑兵们也勇气倍增,即便没有战马但是他们在平地上仿佛也在敌人身边飞驰,砍向每一个经过的敌人。势不可挡,剑到之处,血肉横飞一片。
这一边,比萨人和罗曼努斯的护卫们联手正竭力抵抗,但哪里是眼前这百十号精锐重甲的对手。
“罗马万岁!”只听莫利亚骑兵们此起彼伏地叫嚷,还有人喊“小狐狸万岁!”真不知是谁教他们的。查士丁尼不由嘴角微微扬起……
此刻,比萨人的队列已经散乱,每个人都各自为战。要么死去要么逃散,这一刻他们变得如此渺小,如此惊恐。终于体会到了之前那些拉丁人面对查士丁尼的恐惧,这简直比摧枯拉朽还要夸张。
“放箭!”皮埃尔大吼着命令自己手下的海军弩手攻击,这是他唯一的底牌,可以威胁到查士丁尼的利器。
可是这些海军弩手刚缓过神来,还没有来得及给弩箭上弦,他们咽喉和胸膛处便炸开了一朵朵绚丽的血腥之花。
是本应该中立的科孚岛连队,只见他们中的赛西亚弓箭手和投标手瞬间便将毫无准备的比萨弩手猎杀殆尽,在近距离下,他们手中的轻箭和标枪在半空中化为漫天杀机,毫不费力地便击垮了一侧的比萨人。
而平静的科孚岛连队长淡淡地说道:“我虽然说过两不相帮,但是只代表我不会对罗曼努斯殿下的人兵刃相向,却不代表会坐视不管你们这些妄图鸠占鹊巢的家伙。”在这个男人的指挥下,科孚岛连队上下也都将一直以来憋着的一肚子怒火完全撒向了面前的比萨人身上。
这是什么狗屁两不相帮,想拉偏架就直说!
目睹这一切的皮埃尔男爵心里简直要抓狂,望着手下的人完全没有招架之力,他只能企图求助身边的罗曼努斯,可是当这个男人定下神来却发现不知道何时他的身边已经完全不见了对方的踪影。
该死!自己完全被利用完给丢下了。
叫苦不迭的男人只能眼睁睁望着自己的军队土崩瓦解,在帕德罗的勉强保护下,一众溃败的比萨人只得放弃了雅典城的心脏地带离开伯利克里广场朝着海港逃窜过去——海上的舰队是他们唯一翻盘的希望。
第七章 彻底坏了
“把城门给封死!”仓皇出逃的皮埃尔男爵不顾一切地命令道。
“可是皮埃尔大人,帕德罗阁下还有其他人还在城里呐!”身边的部下们犹豫起来,如果这样做的话,城内其他的比萨人可就凶多吉少了。
然而到了这个时候,皮埃尔已经顾不上许多了,“照我说做,废什么话!想死在里面的现在就给我滚。”城区距离比雷埃夫斯港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只有让部下们放下城门反锁死才能争取到一线生机。港口中,尚停泊着他的舰队,纵然雅典城失去了,只要有舰队皮埃尔便还有东山再起的资本。帕德罗虽然跟随自己已经很多年了,但是现在生死关头皮埃尔还是毫不犹豫将其放弃。
左右面面相觑,而身后声势浩大的希腊人也愈发逼近,咬了咬牙,皮埃尔的侍卫们关上了沉重的城门。随即大椎被钉在了城门上并用铁索绞住,另一端则绑在了一根木桩钉在了城门前固定住,在绷紧的铁索连接下,这扇城门被彻底地封死了。而同样被封死了的,还有城内没有逃出的比萨人的生路。
看着这一幕彻底安心的皮埃尔男爵头也不回地便带着剩下的人扬长而去,而城中率领着部下仍然拼死抵抗的帕德罗却仍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一颗弃子。
……
“帕德罗大人,你看!”
比萨士兵一边抵挡着希腊人的进攻一边惊叫着指向了身后——他们的唯一退路,雅典城南方向的城门此时已经紧紧关闭。
“皮埃尔大人抛弃我们了。”
“该死,混蛋!”
仅存的比萨士兵一边咒骂,一边且战且退。尽管被逼上绝路迸发出惊人的求生欲,但是显然他们在无论是人数还是战斗力都占上风的罗马军队面前不值一提。此刻的雅典城区里,家家门户紧闭,比萨人连最后的藏身之地也没有了,陷入绝境的他们已经完全变成了困斗之兽。
“可恶!”绝望的帕德罗仰天长啸。
而这时,查士丁尼率领着莫利亚骑兵也姗姗赶到,看着已经被团团包围的比萨人。“看来他们也是到死也成为被利用的工具,随意抛弃。”随即深深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科孚岛连队长,刚才他和部下们搜遍了全城结果还是没有发现罗曼努斯杜卡斯的踪影,这其中有什么猫腻显而易见。
这时,只听见木头受撞的轰鸣,无疑比萨人正试图撞开城门。然而任凭巨大的铰链吱嘎作响,城门却依旧纹丝不动,看样子皮埃尔为了封死城门真的是完全不顾手底下人的死活了。
“接下来你觉得该怎么办?”查士丁尼直视着身边的科孚岛连队长。
“这自然是听您的吩咐。”连队长地下了头说道,他知道此时的他并没有什么决定权。
“那么好吧!”查士丁尼点了点头,随即派出了自己的人命令科孚岛连队的士兵暂停下攻击。
而另一边,比萨人已经差不多伤亡了一半,如此惨重的伤亡下唯一支撑他们不溃散的便是求生欲,只见一个个气若游丝,但依旧紧紧攥着兵器。
正当他们奇怪为什么希腊人不继续进攻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军阵后传来。“放下你们的武器吧,意大利人。在你们面前的,是莫利亚专制公的继承人,全伯罗奔尼撒的大总督查士丁尼的最后通牒。无条件投降,此乃尔等最后的生路,否则的话,迎接你们的便只有玉石俱焚!”
声若洪钟的通牒下,比萨残兵纷纷栗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帕德罗脸上的鲜血闪着红光,眼睛却是惨白。他知道如今已经再也没有转机,皮埃尔男爵就算安然到了港口商船也不会再回来救自己,只见这个男人缓缓举起长剑,呼吸浑浊地指着前来谈判的莫利亚骑兵。
“去你妈的,希腊狗!”
在得到了这样的答复之后,过来传信的莫利亚骑兵没有任何的反应,冷冷地调转马头回入本阵。这样一来,帕德罗如此地一表态,这下彻底断绝了双方谈判的希望。
帕德罗轻蔑地看着周遭望着自己的士兵们,“事到如今你们还在妄想着什么,”他道,“二十五年前发生过的事情我可是亲眼见证的,那些狡诈无信的希腊人都做了什么?对手无寸铁的人屠杀,谋夺他们的财产,把幸存的人卖给突厥人当奴隶。你们希望那样苟活的话,现在就把武器和裆下那话儿都丢掉,要么就和我一起战斗到最后一刻!”
这话大大羞辱了剩下的比萨人。一名士兵丢下了头盔重重摔在地上,而两个水手也一声不吭地跟进,越来越多靠拢在帕德罗的身后。本来因为恐慌而散乱的比萨士兵重新聚集起来,跟随在帕德罗的身后列阵。他用言语套住了他们。“我和你们并肩作战,我不放下武器,你们就得血战到底,否则就是懦夫,就活该去当奴隶!”
“我们现在不是为了皮埃尔大人而战,”帕德罗告诉自己的士兵们,“而你们也不是为了我而战,我也不会高呼什么虚头巴脑的口号。我只要让你们明白一点,现在的你们是为了自己而战。跟我一起来,宰了那些希腊狗杂种!!”举起长剑,帕德罗朝着罗马人的军阵突击口冲去。即便知道这样的选择最后依旧不过是全军覆没,但在他看来也胜过作为对面砧板上的鱼肉。
这个比萨男人的勇气鼓舞着其他的人,抱着一丝希望,其他的士兵们也跟着帕德罗冲向了希腊军队的包围圈。
可就在这时,希腊人的阵列中,缓缓地推出了一辆破破烂烂的推车,而推车上安放着一个长相怪异的笨重玩意儿。像是一根乌黑乌黑的,又粗又长的柱子!不过中间却是镂空的。只见那黑魆魆的洞口对准着自己,帕德罗不知为何,在这一刻突然觉得毛骨悚然——
“放——!”伴随着一声怒吼,话音未落,沉闷的爆炸声便扫过城门前,地面也微微震动起来。
欸?!
望着天旋地转的视野,帕德罗只记得那一刹那他看见了那深邃的洞口掠过火流星般的光,而下一刻,他便看着自己的头颅离开了他支离破碎的身体被激荡的气流抛向了半空之中。而头颅下方,是一副壮丽的地狱画卷,血腥的轨道在人群中优雅地划过,只留下死神才可以与之比拟的足迹——
一颗炮弹完美地洞穿了比萨人的军阵,本来准头很差劲的皮革炮在密集列阵的比萨人中反而发挥了最大的杀伤力,只见炮弹不稳定的轨迹中炸开了一朵朵血腥的花朵,连带着比萨人身后的城门一同粉身碎骨……
看着冒着烟的火炮,上面的皮革因为剧烈的后坐力被撕裂,查士丁尼淡淡地说道:“看样子是彻底坏掉了。”
……
……
……
第八章 血色浅滩
大海上空乌云密布,只见海风呼啸,凶猛多变的潮水涌动着犹如海兽在发怒。
望着身后烽火硝烟的城市,劫后余生的皮埃尔男爵眼神中充满了不甘,他苦心孤诣筹划的一切如今都已经成为了泡影。现在不只是雅典就连阿尔戈斯也没有了,没有了立足之地,他也就没有了本钱,他和他的舰队便成为海外的无根浮萍。
难道只有回比萨了吗?!
心中懊恼的皮埃尔此时犹如失魂落魄一般,只觉得迷惘于身后之事。抵达港口,跟随在他身旁的护卫只剩下了不到两百人,而这时皮埃尔的舰队也发现了他们缓缓驶来停靠在口岸上。
“皮埃尔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一旁的随从绝望地看着自己的主人问道。他们失去了一切,不只是一座城市,还有他们多年积累的财富以及家眷全都失陷在了身后的那座城市里。不知何去何从的比萨人此时此刻唯一能指望的便是眼前他们追随的这位大人了。
皮埃尔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凶狠,咬紧了牙关,低吼道:“我们还有机会,我一定要让查士丁尼付出代价!”
“大人……?”
在手下人不解的目光注视下,皮埃尔男爵说出了自己疯狂的计划,“只要在海上就还是我们的天下,我们一路南下,把整个伯罗奔尼撒沿线化为焦土!就算查士丁尼再有本事,我也让他疲于奔命!让他守护的莫利亚变成一片废墟。”
这一刻,皮埃尔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癫狂的气息,而其他的比萨护卫们也都不由惊愕于其首领的疯狂。
“可这完全就是海盗的行径了!”
“现在的我们又和海盗有什么区别!”皮埃尔咆哮地大吼起来,令下方的所有人都不由战栗,闭上了嘴巴不敢说话。
“都给我上船,你们这些已经一无所有的渣滓!去将希腊人的土地化为灰烬,要不然就给我沉进海里喂鱼去!”
疯癫犹如沉浸在滑稽戏中的伶人,皮埃尔在心中幻想着自己那个复仇大业一步步踏上了放下来走上船去,全然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降临。
直到他的耳边传来了一个冷冷的声音,“梦做得差不多了,该醒一醒准备上路了,皮埃尔大人。”
伴随这冷酷的声音,皮埃尔男爵心中的复仇大梦和他的胸膛一同被冰冷的剑刃贯穿撕裂。不知何时,皮埃尔手下的罗斯海盗头子雅罗斯拉夫走到了他的后面。“我代表查士丁尼总督,向您致以亲切问候。”他将手中的罗斯剑戳进自己前任主人的心脏,拧了一拧。
这一幕,令还没有登上船的比萨护卫们目瞪口呆,所有人都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只看见本应该是同伴的人此刻却对着他们刀剑相向。
“你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皮埃尔男爵扭过头仿佛要将背后的人影印在脑海中带入地狱,可是当他看清自己的身后,他才知道什么才是地狱——
整艘船上的甲板上,铺满着成片的尸体,而那些倒下去的人,无一例外,都是自己手底下的比萨水手们,而身后的罗斯海盗们犹如魔鬼一般浸染在血污中矗立着。原来在他支走雅罗斯拉夫之后,不,也可能是在之前,整支舰队上下的比萨人就已经被清洗过一遍了。
“你们是……查士丁尼的……”
“算是合作关系吧!”雅罗斯拉夫咧嘴一笑,拔出了自己的长剑一脚将皮埃尔的尸体船下了船头。
而这时,不知何时船舱之中忽然响起了一支希腊竖琴的乐声,宛如悼亡者的哀乐。随即乐声掩盖了所有响动,在海天间回荡,好似和比萨人身后远处雅典城传来的喧嚣遥相呼应。下一刻,只见船板上一支支罗斯重箭射穿了猝不及防的比萨人的身体,紧接着从上面跳下来的罗斯海盗落入人群中挥舞起大剑展开了屠杀。比萨人的叫喊被竖琴琴声所淹没。罗斯人的长剑起起落落,不一会儿无尽的血红便浸透了沙滩。
而与此同时,在雅典城门给攻破后,一路追击的莫利亚骑兵和科孚岛连队这时也已经赶到了比雷埃夫斯港,正巧目睹了海岸边的大屠杀。
他们本以为还要迎接一场恶战,但是当他们正要迎击的时候,却发现海岸边手中握着长柄重斧和沉重大剑的北方战士已经将残存的比萨人杀戮殆尽。
金铁交击掩盖了恐惧的哭嚎,而在这些嘈杂的声音中还伴随着哀伤的竖琴伴奏,显得这一幕如此的诡异。望着地上被开膛剖肚的尸体以及目睹对方两斧砍下比萨水手的头颅,即便是刚才经历一场死斗的撒留乌斯也感觉到心中作呕。正当这时,地上的一件东西却吸引了他注意力,是一支插在比萨人尸体脑门上的箭矢,而这种样式的重箭和之前在废弃城堡中那一夜射向他和查士丁尼提醒夜袭的重箭一模一样!
脸上带着复杂的神色,撒留乌斯命令部下们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而当最后一个比萨人倒在了血泊之中,竖琴的伴奏声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只见船舱中缓缓走出了一个文弱的年轻人,放下了手中的乐器高高地坐在刚才溅着死去皮埃尔男爵鲜血的船舷边,平静地审视着这场已经结束的屠杀。
与那些沉浸于杀戮中的其他罗斯人不同,这个同样也是北方人穿着打扮的年轻人,此时却做起了战地牧师的行为,走到了被杀者的尸体旁无悲无喜,只是吟诵道:“我们曾有听古人吩咐的话,说:【不可杀人】;又说:【凡杀人的难免受审判】,既已受审判必也难免受地狱之火。”
这是马太福音中的一节,所有曾走进教堂中接受牧首聆训的基督徒都曾多说听说过,即便是战场上目不识丁的战兵,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可是如今在战场上却听到这句话,却不由觉得迂腐的有些滑稽。
正当有人要出言讥讽的时候,北方穿着的年轻男子却又话锋一转,慈悲的圣言随即变得犹如寒冬一般冷酷,“【然若有别害,我们当知晓要以命偿命,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故杀人者,非有利害不为,为则狠绝。”同样是出自马太福音中的一章,却在这一刻在他嘴中令人不由胆寒。
结束了祷告,锐利的目光重新投向人群的身后,看着这时方才抵达的查士丁尼和他身边纷纷有些变色的部下们,伊戈尔淡淡说道:“一切顺利,我代表安东尼娅小姐向您问好。”
第九章 雅典城前的落幕
“一切顺利,我代表安东尼娅小姐向您问好。”从甲板上走下的伊戈尔向查士丁尼致意行礼道。
而查士丁尼点了点头,也挥手致意道:“多谢你们的协助。代我向安东尼娅问好。”双方都使用的是瓦兰吉人之间的礼仪,两人之间轻松的招呼宛如旧识一般。
一旁看着这一幕的撒留乌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些明明是比萨人手底下雇佣的海盗们怎么会突然反水,为何他们一副和查士丁尼十分熟识的模样,为何昨夜在废弃古堡前会在暗中助他们一臂之力?
而这些当然是查士丁尼早在抵达莫利亚之前便做下的布局——自从在君士坦丁堡脱险之后,他便和船上的安东尼娅分头行动。安东尼娅带着瓦达瑞泰人前往塞萨洛尼卡稳住马其顿的局势,而自己则只身前往爱琴海上新罗棋布的岛屿上联络多利亚家的暗部,也就是眼前的这群罗斯海盗们。在他们的帮助下,查士丁尼到了阿尔戈斯去见比萨人寻求联盟,但他从来就没有把比萨人当成可靠的盟友,所以让罗斯海盗们蛰伏下来等待时机。在镇压拉丁人大叛乱之后,机会也随即而至。当他和皮埃尔互相猜疑之际,皮埃尔扩充力量果然没有在他送过去的拉丁战俘里挑选,而是选择招徕看起来只认钱不认人的海盗,这正中查士丁尼的下怀。接下来的一切,都如查士丁尼所预料那样发生。从比萨人袭击雅典坐收渔利成功后和罗曼努斯暗中勾结再到不怀好意给自己摆下陷阱,所以阴谋的进行都在他的眼前毫无秘密可言。这也是为何他敢于带区区百人孤身前往雅典城的原因。当日古堡前,表面上科孚岛连队团团包围住了他们,但在不远处从海上登陆的罗斯海盗们一直潜藏在暗处冷眼旁观发生的一切。可以说从头至尾,查士丁尼都在主导着这场他必胜的棋局。
望着漂浮在海水浅滩上死不瞑目的皮埃尔男爵,一旁的雅罗斯拉夫也不禁为他暗暗唏嘘,虽说自己宰了他,但是究根到底也是他自己机关算尽,最后在更厉害的阴谋里落得害人害己的下场。望着眼前这两个男人,这个罗斯大汉更加确信他们绝对是他这一辈子最不想招惹的存在了。
而这时,查士丁尼望着地上遍布的尸体,忽然想起了什么,向一旁的撒留乌斯询问道:“罗曼努斯杜卡斯你们有谁看见到他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这才想起来了光顾着追杀比萨人,把另一个罪魁祸首反而忘了。
……
雅典城北的郊外,一处不起眼的小山丘上。随着花岗岩后面传来了几声富有节奏的敲响声,一直在这里等候的士兵们用力将堵在洞口前的花岗岩搬开。而在花岗岩的后面,洞口中,只见两个人从其中的密道里气喘吁吁地走了出来。
当先一人,不是别人,正是本在雅典城中陷入险境几乎死无葬身之地的罗曼努斯·杜卡斯。在最后关头,人群中突然出现的人抓住了他带着他躲进了雅典城中密道里,这才逃过一劫。
“罗曼努斯殿下,我早就劝过您不要操之过急的,这次如果不是我来的及时的话,您已经死在那里了。莫利亚的小狐狸可不会因为您的身份有任何顾忌,这一点伯罗奔尼撒的贵族们应该最清楚不过了。”将自己的弟子救出的撒克逊男人说道。
“我不需要你来救我,穆斯塔法!”仿佛被对方的话语戳到了痛处,无法反驳的罗曼努斯只能自暴自弃地用发怒来回应自己一直很尊敬的恩师。
穆斯塔法也不生气,只是平静地说道:“如果不是我当初在成为您父亲的驯兽师之前曾在雅典城做过几年走私生意的话,今天我也救不了您。所以并不是救了您的并不是我,而是您自己的运气而已。”
“就算是那样也只不过是狗屎运罢了。”颓废的罗曼努斯望着身后彻底失陷的雅典城,眼神中泛着绝望——他此时失去的不是一座城市,而是整个伯罗奔尼撒,甚至是阿格里尼翁杜卡斯的继承人的位置。一旦这件事情被自己的父亲知道的话,他将彻底没有希望得到父亲的青眼,再也无缘触及到权力的中心。
“话不能这么说,殿下。”穆斯塔法轻轻地摇了摇头,“好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得到神明垂青庇佑远比其他来的珍贵,就像兵临罗马的汉尼拔,纵然有坎尼之盛最终也不过一败涂地。我早就提醒过您,查士丁尼从来不是您需要放在心上的对手,作为杜卡斯家的贵子,您的目光应该放的更长远一些。”
“长远一些?”罗曼努斯微微迟疑,在很久以前,面前这个男人便一直在和自己强调这句话,而每一次听他都能感觉到不同的含义,而这一次他却有些一头雾水。
微微一笑的穆斯塔法道:“现在的查士丁尼正如同坎尼会战之后的汉尼拔,虽然看似威名赫赫,可他在莫利亚和马其顿的所作所为早已经让他在罗马贵族圈子了臭名昭着了。这种情况下,您觉得您的父亲提奥多尔亲王真的会考虑他作为自己的女婿吗?那些流言蜚语不过是为了拉拢稳住他不至于被米哈伊尔皇帝所笼络而已。”
“真的?”听了眼前穆斯塔法的分析,罗曼努斯不由惊喜万分,可随即又陷入了苦恼。“可就算这样,今天的事情要是被父王知道的话……”
“当然要让提奥多尔亲王知道,不仅要让亲王知道,还要让阿格里尼翁甚至伊庇鲁斯的大小公侯知道。您,作为杜卡斯家之子为了阻止莫利亚卑鄙的军阀染指雅典挺身而出,却不幸失败。将这个信息传出去之后,亲王就算对您不满也不会太过张扬地处罚您。因为到了那时。您和查士丁尼之间的矛盾就将是伊庇鲁斯上下贵族们和僭越的乡土军阀之间的矛盾了。贵族们非但不会嘲笑您,反而会对您受到的羞辱感同身受从而同仇敌忾。要知道,尽管现在亲王殿下和米哈伊尔皇帝在进行内战,但是在贵族眼里,这不过是自己人的事情,反而查士丁尼才是异类,才是最大的威胁。他的出身以及任用突厥人这些外族的手段,都会让杜卡斯旁支们想起他们最讨厌的福卡斯家。更不要说他还是继承了那位阿纳斯塔修斯科穆宁的大公之位,想必所有杜卡斯都还记得当年与伊萨克一世皇帝陛下之间不愉快的过节。届时,查士丁尼将寸步难行,而您的声望也会因此大大增加。”穆斯塔法缓缓地说道。
这个计谋的详密以及对一切因果的揣测让罗曼努斯也不禁为之叹服,他万万没有想到本以为山穷水尽的结局,却在这个撒克逊男人手中轻易地盘活了。
但仍然还有一个问题——
“可是科孚岛连队他们怎么办?”罗曼努斯杜卡斯又不禁心事重重起来,那些反水到查士丁尼麾下的家伙他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但无疑他们是自己现在最大的命门。
“这一点当然好办。”穆斯塔法的神情微微一冷,“让他们‘死无对证’就可以了。”
“死无对证?可是要是能够杀了他们反而容易了。”罗曼努斯不解地摇了摇头。
可是却看见穆斯塔法的脸上露出阴冷的笑容,说道:“我并没有说非要让他们死掉,只需要让大多数人认为他们死掉了就足够了。如果第二天,阿格里尼翁得知科孚岛已经被威尼斯人占领的话,谁又会相信那些在查士丁尼手下的人的话呢?”
如此冷酷的话语落入罗曼努斯的耳中,年轻贵族的脸上先是不可思议的震恐,随即又变成了一丝兴奋,而复杂的神情交织在一起随同着最后的冰冷目光一同沉入了阴谋的深渊之中……
第十章 集结军队
“查士丁尼大人,底比斯派来的一百五十名弓箭手昨天已经到了军营。”
“帕帕多罗斯家的三百名重装步兵已经从莫东要塞出发,预计还有三天才能赶到。”
“帕特雷那边塞纳摄政也派来了三十名拉丁骑士以及两百多弓箭民兵助战。”
雅典城外的军营,此刻大军正在这里集结——短短几天,查士丁尼已经彻底整合了伯罗奔尼撒全部力量,这一次没有了之前提奥多尔亲王的掣肘,所有反对他的旧贵族和拉丁人都被彻底驱逐剥夺了一切财产。除此之外,他还获得了大量比萨商人交付的赎金,作为释放他们离开雅典城的条件。
但是现在查士丁尼却来不及沾沾自喜,从海上罗斯海盗处得到消息,北方的马其顿已经成为了米哈伊尔和提奥多尔之间角力的主战场,除了塞萨洛尼卡之外,其他的地方处境岌岌可危,另一边,拉丁帝国与保加尔人更是虎视眈眈,没有他的坐镇,再这样下去只靠安东尼娅一个人的话绝对会出大乱子的。所以,这几天,北上塞萨洛尼卡干预伊庇鲁斯内战也就被查士丁尼提上了日程,所有能够抽调的兵力此时都在朝阿提卡半岛上集结。
“从陆路走?海上的话我想会隐秘一些,直接从色萨利的行军的话,如此声势浩大,你这样做就不怕引来杜卡斯家的忌惮?更不要说,那里还盘踞着不少十字军军阀,孟菲斯的亚历山大被你杀了,他的残部流窜那里力量不容小觑。”军帐之中,伊戈尔正坐在木桌旁翻阅着这几天粮草辎重统计的记录。
查士丁尼则正看着面前整幅希腊马其顿的地图,用羽毛笔在图上圈圈画画着什么,扭头看向了身后的伊戈尔回答:“这正是我要的效果,要的就是这样声势浩大,如果他们对我没有任何忌惮,那才是最危险的。就像荒原中捕杀巨熊的猎人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放开的自己的猎犬咆哮让猎物知道自己的存在。”
“但这无疑将是极为危险的,我见过许多人但是像你这样的一个异类却是头一次见。你可知道这样做的话,意味着什么?”在君士坦丁堡伊戈尔见过太多尔虞我诈,各色各样难以枚举,但是有一点却都是一样的,那就是贵族的体面,然而在莫利亚,他却看到了查士丁尼将这层遮羞布狠狠地扯了下来不留一寸。固然,这令查士丁尼靠着贫瘠的伯罗奔尼撒压榨出了惊人的战争潜力,可也意味着在此之后进取尺寸之地都将是尸山骨海——因为在那些旧贵族眼里,查士丁尼已经比拉丁人还有可憎。
“这一点我当然知道,你所说的危险巨大的确如此,可收益也同样巨大。”查士丁尼说完转过身去重新望着面前那副斑驳无比的地图。
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已经着手准备了将近一年,一切的布局在此刻也终于有了成效。但并非所有都万无一失,唯一的问题还是存在着……
将手中的账册合上,伊戈尔缓缓地说道:“粮草辎重完全够伯罗奔尼撒上下一年之需,再加上比萨商人们丢下的仓库货物,后勤完全跟得上,只是现在莫利亚能够集结的军队似乎不多了。”
查士丁尼点了点头,这就是他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大部分青壮年组成的新军这个时候都在马其顿屯驻快一年了,满打满算加上撒留乌斯返回米斯特拉斯能调来的一半驻军最多才能够集结在雅典的的兵力恐怕只有两千人。”
“那么如果这样堂而皇之北上的话,恐怕就像是跛着腿的老猎人牵着小奶狗去捕熊了。”伊戈尔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事实上尽管查士丁尼在镇压拉丁人叛乱之后名声大振,可是带来的不仅仅是树敌众多还有便是被榨干的莫利亚已经极度空虚,在保证本土安全的情况下,查士丁尼这次能够带走的军队已经不多了,贸然进入伊庇鲁斯无疑会冒很大风险。除了杜卡斯贵族之外,马其顿还残留着大量的十字军余孽盘踞。
“所以我才要劳烦你走一趟。”查士丁尼说着便将腰上的钥匙摔到了伊戈尔面前的桌上,而这把钥匙正是用来打开比萨商人府库的,里面囤积着皮埃尔男爵一生积累的财富以及商团本来准备运往东方的货物,现在都成了查士丁尼的财富。
“这是?”瓦良格青年拿起了桌上的钥匙仔细摩挲着似笑非笑地问。
查士丁尼淡淡道:“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呢?府库里面的东西一切都由你来支配,除了罗曼努斯送来的那二十磅黄金一百磅白银外,比萨人的那些货物相信在东方圣地很容易就可以脱手的,你我再见面的时候,我想你足可以带回一支强大的军队。”
“去东方募兵?你确定?”伊戈尔不由被查士丁尼的想法震惊,虽然猜到查士丁尼会想让他到海外募兵,可他原以为是前往意大利,但是却没想到查士丁尼竟然想让他去圣地。
面对伊戈尔的狐疑,查士丁尼却十分笃定,“没错,是那里。”尽管随着自己的到来,罗马世界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是查士丁尼相信在遥远的圣地自己应该还没有带来太大的影响。如果一切不出所料的话,1204年耶路撒冷国王阿马里克已经与埃及苏丹阿尔-卡米勒重新签订了和平协议。而在次年,他便去世,留下他的幼女玛丽娅即位。此时1207年,只有16岁的玛丽娅甚至还没有结婚,根本无法掌控了塞浦路斯、贝鲁特和西顿的乱局,一直和法国人不对付的日耳曼十字军这个时候正大批返回德意志,这恰恰是查士丁尼可以利用的机会——这批优质的军队将在十几年后建立起赫赫有名的条顿骑士团。如果可以将他们截下作为雇佣军足可以大大扩张自己手中的战力。
“让十字军攻击十字军,这恐怕有些不现实。”查士丁尼惊人的想法让伊戈尔都不由侧目,可偏偏对方却胸有成竹。
“可如果十字军知道自己攻击的是一群被开除教籍的异端呢?”查士丁尼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意,反问。
这一时,让伊戈尔也愣住沉思了。是了,在海上的他也听说了,当初罗马的教宗开除了途中洗劫扎拉的十字军的教籍。如果是那样的话,从圣地而来的失意十字军进攻他们将没有任何心理压力。
查士丁尼接着说道:“这件事情虽然后来威尼斯人递上悔罪书使这件事情不了了之,但是考虑到圣地和埃及人之间战乱导致消息闭塞,必然有许多人对此事一知半解。倘若他们现在知道还能留在东方作战并有丰厚的酬劳,他们必然欣然前往。”这件事情,查士丁尼已经考虑过很久了,罗马帝国境内的拉丁十字军大多数都是法国和意大利贵族,他们和日耳曼十字军一系本身就不对付,依靠这支剽悍之军足以扫平群敌。唯一要提防的也就是条顿骑士团特有的反客为主,只要自己不要沦落波兰国王康拉德那样就问题不大。七八中文最快^手机端:
见查士丁尼如此坚持,伊戈尔也爽快地将钥匙收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望着查士丁尼问道:“你就这么相信我,把这些东西全部交给我,就不怕我私吞了?别忘了,我们是海盗,能够出**萨人也一样可能出卖你的。”七八中文首发 7*8zw. m.7*8zw.
“我相信你不会这么做的。”查士丁尼耸了耸肩,轻松地回答。
“就因为安东尼娅小姐?我只是欠她一个人情而已,并不代表我是她手下的人。本来这次帮你也并不是那么必要。”伊戈尔毫不留情面地说道。
但是查士丁尼却摇了摇头,说:“我当然知道这一点,但是你帮我真正的原因却并不是她,而是因为那副地图吧!”当初孤身一人来到海盗上被一群凶神恶煞的罗斯海盗包围着,令他惊讶的是岛上主事的却是一个清瘦单薄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轻人,也就是眼前的伊戈尔。第一眼见到他,查士丁尼便知道这是一个不好对付的角色,而果然自己提到安东尼娅的时候对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直到伊戈尔看到自己随身携带的东西里有一副特殊的地图,他的态度随即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所以,查士丁尼确信,一切的原因便是当年在君士坦丁堡临行前反抗军头领瓦西里送给自己的那副地图。可以确信,这两人一定有莫大的渊源。
对此,被猜中心事的伊戈尔淡淡一笑,没有否认道:“的确如此,因为这副地图就是我画的。我问你怎么得到的,你说是一个朋友送的,所以我才选择帮你,现在也一样。但并不是因为我相信你,而是因为我相信瓦西里大叔的眼光,也算是我偿还之前跟他借的那笔钱。你委托我的任务,我接下了。”
第十一章 动荡的局势
米斯特拉斯城的街道上,人们夹道为即将启程的军队送行。尽管已经失去了太多的亲人,但是怀着对拉丁蛮子的恨意,希腊女人们还是含着泪咬着牙将自己的儿子丈夫和兄弟们送上战场。只希望你们能为查士丁尼大人多杀几个敌人!她们如是说道。
而望着前一天还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今天便拿上武器成为罗马的战士,撒留乌斯心中也微微唏嘘,这一去又不知有多少人会夜枕青山长眠异乡。尽管他心里知道为了驱逐出拉丁人这样做都是值得的,可是莫利亚的人们已经付出太多了。
“这次你也要走了。”撒留乌斯的身后,瓦兰吉人聂乌斯基缓缓地走了过来幽幽地说道。由于莫利亚还需要有人留守,所以查士丁尼安排他留在米斯特拉斯,而撒留乌斯则跟随一同前往马其顿。
撒留乌斯显然听出了对方话语中情绪的低落,安抚道:“查士丁尼殿下是信任你所以才留你下来,这样他才能够安心后方没有危险。毕竟你可是最早跟随他的人,只有你才能令他完全放心。”
“你无须安慰我,我也没有埋怨查士丁尼大人的意思。”聂乌斯基苦笑了一声,甩动着自己半截残废的手臂,“我只是怪自己没用,没有办法再和你们一起并肩走上战场。我们辅佐的这位大人未来将是怎样的毫无疑问会远超我们的想象,而作为他手中的刀剑,我早就知道自己注定有一天无法继续相随,因为刀剑终归会锈蚀,而查士丁尼大人的力量却在无限增长,他未来的左膀右臂只能靠你们了。”
“你不用这么悲观,你应该知道查士丁尼大人从来没有把我们当做是工具,此去一战的凶险你我都应该弄清楚,正因为如此他才将你留在这里,我想他也不愿意再失去你这个跟随他这么久的人。”撒留乌斯说道。
而这无意之间的话却恰恰戳中了这个瓦兰吉男人内心之中的痛处——是啊,让自己成为跟随查士丁尼最久的唯一一个人不正是因为他镇守特利波利斯不力最终才导致的么。并肩作战的里奥守备长被杀,自己也成了残废,如果不是查士丁尼及时赶回来力挽狂澜,他就真的成为了无法救赎自己罪愆的罪人了。尽管那场由利奥斯格雷斯勾结拉丁人和威尼斯人发动的大叛乱已经平息了一年多了,可是直到现在聂乌斯基内心里还在自责。
撒留乌斯也猜到了对方心中所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缓缓道:“聂乌斯基阁下,你无须为那件事情而自责,虽然我向查士丁尼殿下效忠的时间并不长,但是我知道如山一般深沉的君主从不会因为臣下一次失误而心怀嶙峋。将守护莫利亚的重任托付给你,我相信查士丁尼殿下更多的是对你的信任,驯服桀骜的拉丁人并警惕海上贪婪的威尼斯人,这份重担绝不轻松。这也是当初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离开前所对我的叮嘱,而现在我也将它转赠给你。”
“那么我一定为查士丁尼大人将这副重担挑好。”
听了这席话聂乌斯基略微有些释然,两个并肩作战的男人惺惺相惜地相视一笑,彼此之间也做了最后的告别。
“此去一行,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多多保重。”
“我们一定可以相见,在狄奥多西城墙上欢祝我们的胜利!”
……
带着美好的愿景,莫利亚的土地上最后一支军队开拔行进,离开了米斯特拉斯城,秋风萧瑟,所过之处无不因为大叛乱的蹂躏变得荒废凄凉,以至于在满目的疮痍中迤逦行进的军队犹如匍匐前进的长蛇。
这或许就是终焉之日才会出现的景象,这似乎就是毁灭,但毁灭却未必是绝望。一场地火看起来似乎是一个悲剧,将所过之处化为灰烬,生灵涂炭,但来年的土壤必然更加肥沃,死树败草被清除干净,这样新的生命有机会生长,壮大。罗马将比从前变得更加强大。
……
……
……
此去北向千里,马其顿的战火正燃,从色雷斯边界的平原,到色萨利一带的丘陵,犬牙交错着拉丁十字军的采邑和罗马旧贵族的领地。自从博尼法斯在塞萨洛尼卡的王权被查士丁尼击破之后,群龙无首的马其顿便陷入了分裂。无数的贵族们各自心怀鬼胎,在这片土地上到处都是可以用钱收买的流散军队,更让他们相信兵强马壮者可以为所欲为。
伊斯克河以东,博尼法斯的封臣们聚集在那里,向君士坦丁堡的亨利宣誓效忠,在亚历山大死后,这位曾是博尼法斯女婿的君主是他们眼中唯一的救命稻草,可以令他们免受反攻的希腊人的清算。但是这不过是表面上的归顺,这些来自意大利的十字军却迟迟不愿将塞萨洛尼卡的王冠献上,仅仅给予亨利皇帝保护人的称号,有传言这些贵族们正图谋从孟斐拉迎回博尼法斯一位子侄继承王位。
在罗德比山脉以南,北马其顿的平原上的大小贵族慑于伊庇鲁斯的强大,纷纷归顺承认了米哈伊尔杜卡斯的皇帝身份。尽管在讨伐博尼法斯的战争中,身为皇帝的米哈伊尔冷眼旁观塞萨洛尼卡城下之战,但他却无疑成为了最后赢家,在短短不到半年里,他便利用穆兹菲乌斯给予他的共治皇帝身份,将整个北马其顿吞并进自己的控制下,现如今,除了河谷低地还有零星几座拉丁人城堡不愿投降之外,马其顿最精华的平原地带已经尽归米哈伊尔掌控。
而色萨利以北的山区丘陵,这里大量的希腊贵族逃亡到此,之前一度屈服于博尼法斯的继承者亚历山大的淫威,可随着亚历山大和他麾下的拉丁十字军在莫利亚败亡,这里重新恢复自由的贵族们也发起了反抗,和阿格里尼翁的提奥多尔亲王亲王联络向盘踞在此的拉丁人发起反攻。
如今,反倒是当初将博尼法斯击杀的查士丁尼在马其顿收获寥寥,除了塞萨洛尼卡和周围的几个斯拉夫人社区之外,影响力也仅此而已。这半年以来,塞萨洛尼卡城中的莫利亚新军没有任何动作,坐视不管伊庇鲁斯对整个马其顿的蚕食,如今的这座城市宛如一座孤岛,四面环绕着的都是充满敌意之人。尤其随着杜卡斯兄弟两人之间伊庇鲁斯内战的爆发,整个马其顿都成为了战场,战火几度威胁到塞萨洛尼卡,城中的不满积压与日俱增,而在查士丁尼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大街小巷中流言蜚语的矛头都对准了同一个人,那就是如今塞萨洛尼卡的市政官巴蒂斯特。
对这个拉丁人,希腊人更愿意称呼其为叛徒巴蒂斯特,即便他便归顺于查士丁尼,也得到了身为亲王的提奥多尔的委任,对拉丁人的仇视还是使得此人成为了塞萨洛尼卡城里最不欢迎的人。尤其是他这几个月以来一直在办公的高塔上深居简出,城中的人们都指着石头砌成的塔垒为“魔鬼的巢穴”。不满不仅仅局限于普通的平民,就连那些一同前来的莫利亚新军还有突厥人,瓦达瑞泰人雇佣军都对其保守的态度猜疑反感,毕竟一个拉丁人现在坐上这个位置做出这样的行为不得不令普通人警惕怀疑他仍然包藏祸心。
塞萨洛尼卡的市政行署之中,房门被猛地推开。走进来的人怒气冲冲地便将自己的战刀插在了巴蒂斯特面前的桌子上。
只见,阿尔斯兰一进门便走上前去怒视着面前的男人说道:“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巴蒂斯特,为什么你擅自解除我手底下第三连队骑兵的武装。我想我们之前已经说好了,我的部下除我和查士丁尼大人之外,任何人无权处置的。”
而面对对方的质问,巴蒂斯特却依旧有条不紊地签署着各样函文调令,头也不抬地回答道:“我恰恰是得到了查士丁尼大人的许可,所以才解除了你手底下那些不安分家伙的武器。你应该庆幸这件事情你之前并不知情,要不然的话我和查士丁尼大人都会认为目前你不适合指挥军队。”说罢,男人停下了笔,平静对视着眼前的突厥男人,神色没有丝毫的波澜,要知道在转为一个文职人员之前,他也曾经是手持长剑在战场上拼杀过的人,又岂会被对方的气势所压制。
第十二章 拉丁人
“我恰恰是得到了查士丁尼大人的许可,所以才解除了你手底下那些不安分家伙的武器。你应该庆幸这件事情你之前并不知情,要不然的话我和查士丁尼大人都会认为目前你不适合指挥军队。”说罢,巴蒂斯特停下了手中笔,冷冷地望着阿尔斯兰。
“无稽之谈。查士丁尼大人现在根本就不在塞萨洛尼卡你根本没有资格在我面前发号施令!”阿尔斯兰怒目而视道。
“很遗憾,事实上我有这个资格,阿尔斯兰阁下,请你认清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一支雇佣军统帅,而我是塞萨洛尼卡的市长,这是查士丁尼大人所赋予的我的权力。这本身就没有商量的余地,现在你没有我的许可便擅自闯进来,就凭这一条我便可以将你治罪。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你!”勃然变色的阿尔斯兰手按佩刀,瞬间他身上的怒意便化作杀机,可是门外负责护卫的瓦达瑞泰卫士也攥握紧手里的长矛戒备其暴起发难。这一刻,房间里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但最终,权衡了片刻后的阿尔斯兰还是选择垂下了本放在刀柄上的手,狠狠地向对面的拉丁男人撂下一句狠话道:“我迟早有一天会在查士丁尼大人面前戳穿你这副虚伪的面孔的,拉丁人!”说完,怒气冲冲的突厥人撞开了身后门外的瓦达瑞泰卫士扬长而去。
而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巴蒂斯特神色平静地继续拿起桌上的笔准备继续自己手上的工作。对这种事情,他早已经习以为常了。作为一个拉丁人,其本身就是存在原罪的。从一开始,巴蒂斯特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在完成了威廉查普利特侯爵的托孤嘱托后,自己的老上司塞纳伯爵作为摄政辅佐查理查普利特在帕特雷以查士丁尼的附庸身份继续延续亚该亚侯国,而他,这个前来东方的无地骑士贵族选择了向查士丁尼效忠,相对应的查士丁尼也认可了他的能力。在马其顿战争结束后,他便被任命为塞萨洛尼卡的市长治理这座城市。
但从他上任伊始,流言蜚语便从来没有停止过,塞萨洛尼卡的希腊人敌视着他,而阿尔斯兰这些查士丁尼的老部下们也对他十分怀疑——即便在他的治下,整个塞萨洛尼卡都井井有条,城内的商业得到恢复,城外曾经被战火破坏的荒地也重新被开垦让许多逃亡到此的农民有了立身之地。可是巴蒂斯特感受到的敌意没有丝毫的减少反而与日俱增。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面对外部咄咄逼人态势始终选择避免冲突,整个马其顿在博尼法斯败亡之后都选择了向提奥多尔杜卡斯和米哈伊尔杜卡斯或是君士坦丁堡的亨利靠拢,这让塞萨洛尼卡城中所有的主战派都非常不满,指责巴蒂斯特的不作为。可是实际上,巴蒂斯特所做的正是当初他和查士丁尼一同商议的决定,将塞萨洛尼卡化作马其顿乱局中的一颗坚不可摧的钉子,绝不贪图眼前的利益直到查士丁尼回来之前。所以任凭各方挑衅,巴蒂斯特都选择岿然不动,他知道马其顿那些不安分的贵族身后提奥多尔亲王、米哈伊尔皇帝和亨利皇帝都在冷眼旁观等待着塞萨洛尼卡露出破绽,从而吞下这块肥肉。但其他人却哪里能知道巴蒂斯特的良苦用心,或者说知道也不会相信,许多人一味地认为他和伊庇鲁斯的杜卡斯甚至与拉丁帝国有不可告人的交易。
两个月前,塞萨洛尼卡甚至爆发了一次暴动,所幸被海上赶来的瓦达瑞泰军团及时镇压,而事后调查,发现其中煽风点火的黑手直接指向伊庇鲁斯的杜卡斯家族。而那位曾经是盟友的提奥多尔亲王最有嫌疑,这次在塞萨洛尼卡边境屡次挑衅的贵族貌似也是阿格里尼翁派系的,想必便是对方对自己进行报复的开始吧!
想到这里,巴蒂斯特自嘲地摇了摇头,他最终还是把宝却全部压在了查士丁尼的身上。当初,提奥多尔也力保他作为塞萨洛尼卡的市长极力拉拢,更企图在查士丁尼不在的时候兼并塞萨洛尼卡,却不想被不动神色的巴蒂斯特反阴了一把,将阿格里尼翁安插在城中的眼线全部拔除。这让彼此之间彻底撕破了脸皮,也无怪乎对方对自己恨之入骨,明明一边和米哈伊尔杜卡斯开战,这一边还屡屡有小动作。尽管这一次巴蒂斯特还是压下了城中的主战派,但为此还和查士丁尼的另一名亲信阿尔斯兰闹得很不愉快,接下来要是在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也无法保证会发生什么了。想到这里,这名深沉的拉丁男子脸上显得更加心事重重。
这时,房间的门再一次被推开,但是走进来的却并不是怒气冲冲的突厥人,而是瓦达瑞泰部族的首领赛米乌斯·芬迪尼。
望着地上的狼藉一片,塞米乌斯也结合自己之前听说了的消息也猜出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看来这个位置果然不好当啊!”老人感叹了一句。
而巴蒂斯特依旧没有抬头,只是回道:“如果只是来说两句风凉话的话,那就别怪我下逐客令了。”
“呵呵,如果没有我的人在这里守卫的话你拿什么说话这么硬气。我来这当然不是过来说什么风凉话的,是那位热那亚的安东尼娅让我来请你过去一趟的。”塞米乌斯说道。
“她?”当听到这个名字,巴蒂斯特的眉头微微一皱,但还是停下了手中的笔,沉吟了片刻,“看样子是查士丁尼大人那边有消息了。”
塞米乌斯点了点头,“你猜的不错,莫利亚的叛乱已经被彻底平息了,查士丁尼大人应该近期就会北上归来。”尽管他也看不惯拉丁人,但是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男人对信息的把握十分敏锐,难怪查士丁尼会任命他作为塞萨洛尼卡的守备。
在得到了确认的答复之后,巴蒂斯特也不禁长舒了一口气,全身上下从未有过地如此放松。如果那个男人回到塞萨洛尼卡主持大局的话,自己身上的这副重担就终于可以放下来了。
“那就动身吧!那个意大利的黄毛丫头似乎又有什么鬼点子了。”塞米乌斯把手揣在怀里催促道。
而巴蒂斯特起身披上挂在墙边的大衣没好气地说道:“就算是什么鬼点子最后还是让我来当替罪羔羊”对这个热那亚的小姑娘,巴蒂斯特只能说她和那只莫利亚的小狐狸一样难对付,想到此处,拉丁男人将桌上自己的头巾戴好,不无揶揄地对塞米乌斯说道:“话说回来,民众们对一个拉丁人当他们的主官都已经这样了,如果当他们知道自己未来的总督夫人甚至国母是拉丁人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第十三章 皇室赈济
当正午的钟声从圣迪米特里奥斯大教堂的释愆塔上传来,圣所之外,衣衫褴褛的人们争先恐后地穿过了伽列里乌斯拱门,聚集在圣像屏风内的青铜门前等待。而在他们脚下长眠着的便是圣人德米特里奥斯和奥古斯都加列里乌斯。
当圣堂的大门被打开,身穿黑衣的司铎领着教士们自左侧的辅祭通道走出,每一个人的手中篮子里面都盛放着满满的酵母圣饼分发给争先恐后饿极了的人们。自从马其顿的战争爆发以来,战火迅速席卷了大半个军区,相互仇杀的贵族军队肆意将脚下的土地化作焦炭,使无数难民流离失所,既有希腊城镇的居民也有周遭斯拉夫村社的农户,他们彼此之间本身过着老死不相见的生活,但此时此刻却一同被卷进了命运的漩涡里,在恐慌中逃向了马其顿平原上唯一的避难所——塞萨洛尼卡。
大量的难民涌入,让本来就被战火摧残的塞萨洛尼卡城根本无法容纳这么多人,在本应该繁荣的圣迪米特里奥斯集市上到处都是肮脏杂乱的棚户,广场的水池也变成了臭水沟,在戴克里先时期就修建的犹太矮墙成了排泄的场所。城内本来的居民敢怒不敢言,摩擦也时有发生,但这些却并不是最糟糕的。马其顿的难民们尽管躲开了一位天启骑士战争的追杀,然而另一位却悄悄地跟着人群入城,那就是看不见也摸不着的饥饿。拖家带口的人们并没有带足口粮,食物的缺少让塞萨洛尼卡的治安也在肉眼可见地恶化,谁都知道再这样下去这座城市不消外部进攻,内部必然不久之后便会土崩瓦解。
可是谁也不敢提出驱逐难民,弄不准便将是一场尼卡暴动!就在所有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塞萨洛尼卡的教会站了出来,主动承担起了赈灾的工作。
本作为圣体的酵母饼被分发下来当做果腹之物,虽然分量很少,但是却能保证每人都能一口吃的暂时不会饿死在街头,而圣血葡萄酒则兑着教堂后院的井水倒给每一个人,让难民们不至于去喝广场臭水沟中污水以免患上恶疾。
只见大教堂的司铎走在人群中一边分发着食物一边吩咐着身边的教士们照顾伤病老弱,只听慈悲的布道回响在摩肩擦踵难民之中,“我的兄弟们啊,我能够聆听到你们的呼唤,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能够彼此扶持。因为此目此口,皆为一体,彼之所思,尽我之愁。但切记勿要因私愤而行恶,盖你我是上帝的仆人,是为他服务。若在一生的纺织品中,编入一根自私的线,那便一切被破坏了。须知人间一饮一啄皆是上帝所赐,而牧者唯有顾念贫弱之人方蒙上帝赐福,阿门。”
然而教士饱含着激情的发言在人群中鲜有回应,显然相比起填饱肚子,其他的事情并不能更让这些生活困顿的流民更加关心。
“司铎大人,再这样下去我们剩下的口粮就不多了。”这时,无奈的司铎身旁的一位辅祭修士小声地说道,但立即便被制止。一旦这些饿疯了的难民知道这个消息的话,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从人群中走出,眉头不展的老人问道:“圣乔治大教堂那里呢,他们还有没有多余的粮食?”
“我们去问过了,不只是圣乔治大教堂,其他一些修道院里面也没有粮食可以借给我们了。大人,我们再这样下去根本撑不了多久的。”修士们有些退缩,每天都有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教堂前,可是他们能够提供的口粮却越来越少,求助于城内的贵族们毫无回应,反倒是莫利亚的新军借出了一笔的粮食解了燃眉之急。但终究是扬汤止沸,修士们害怕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出大乱子殃及到自身。
而看出了下面人眼神中的胆怯,怒目圆睁的司铎动气道:“你们忘记了自己进入这座教堂的的誓言了吗?当初圣德米特里奥斯为了保护这座城市而殉道,才有这座教堂坐落于此!你们当为自己的言行而感到羞愧。须知神教诲我们那弃绝的从不是人,乃是弃绝心中的邪念。”
被训斥的修士们垂下了头,“可是在继续下去,这些难民们迟早会遵从放纵私欲的邪情。司铎大人,我们的力量终归是有限的,除非我们去寻求那个人的帮助。”
话还没有说完,被这个提议触怒的司铎便立即打断了手底下修士们的劝说,道:“那是绝不可能,我绝不会向拉丁人寻求哪怕一颗小麦帮助,那是沾满着邪祟的东西你们休要再提及!”七八中文更新最快^电脑端:
而正当所有圣德米特里奥斯大教堂的教士们争论不休的时候,伽列里乌斯拱门外的石板路上,缓缓驶来了一队长长的马车引来了所有的注意。不仅是教士们的,还有啃着薄饼的难民,因为他们看到马车上满载着粮食和菜蔬,只见车上跳下来几十个精壮的汉子随即便招呼着难民将上面的一切分发下去。 “这是欧朵西娅皇后命令派发的赈济,除此之外,殿下还为你们在海湾边准备暂时的居所,在那里你们不必再为生计担忧。愿天主赐福于我们的共治皇帝以及皇后,穆兹菲乌斯陛下与欧朵西娅殿下,是他们给予我们庇护之所,免遭拉丁撒旦信徒的蹂躏。皇后陛下万岁,皇帝陛下万岁!”
随着男人粗鲁的大吼声响起,难民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比起食之无味的薄饼,马车上搬下的烤面包和腌鱼肉胜过一切珍馐,他们甚至每人都能领到一张毯子来给自己保暖。当衣食住行终于有了找落之后,欣喜若狂的人们彼此亲吻拥抱着,口中不断欢呼着这位陌生的皇后的名字。自从君士坦丁堡沦陷之后,皇位的归属便成为悬案,有说正统在阿历克塞三世陛下身上,而有人则以为是尼西亚的拉斯卡里斯,还有人以为皇帝仍然是守卫君士坦丁堡前一刻的穆兹菲乌斯既阿里克赛五世,而现在这种关头,对朝不保夕的平民们而言谁给他们安身的地方他们便对谁感恩戴德。此时教堂前的场景与刚才圣德米特里奥斯司铎发言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目睹这一切的教士们脸色无不非常难看,心中更是痛恨眼前这些难民不知感恩。
“司铎大人,您看这些白眼狼!”他们拼尽全力去救济最后一点好也没落得,反倒是成全了别人。尤其是那些发放粮食的人说希腊语蹩脚的口音,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们是谁的人。
但是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司铎却显得十分释然,淡淡道:“这样也好,既然她选择这样做了,对我们来说也算是都可以接受的结果。”说着,这位司铎便带着自己的修士们悄悄地收拾好了圣餐的用具,退回到了圣所之中。
而这发生的一切,都被一辆马车之中坐着的人看的一清二楚。
“皇后殿下,这个时候您要是出去露个面的话我想效果会更好一些。”热那亚的少女伏在窗边无聊地比划着窗沿,忽然扭头提议道。而此时此刻,在她的面前坐着的正是前帝国的第三皇女,名义上现在帝国皇后欧朵西娅·安杰列斯。
第十四章 皇女之姿
“皇后殿下,这个时候您要是出去露个面的话我想效果会更好一些。”安东尼娅望着眼前女人淡淡地说道,而一同和她坐在马车之中的正是前帝国的第三皇女,名义上现在帝国皇后欧朵西娅·安杰列斯。
自从塞萨洛尼卡被光复之后,在查士丁尼的安排下,这位帝国的皇后被秘密地安置在了城中,长期以来都没有人知晓她的行踪。可是在数月前,这个带着查士丁尼信物的热那亚少女来到这里后,却随即改弦更张,毫不掩饰地张扬起欧朵西娅皇后的存在感。不仅公开露面,更是以皇后的名义赈济灾民修缮教堂和民居。可这一切的花销却全都是她一个人所承担的,每天都有来往不停的热那亚商船驶来停靠在塞萨洛尼卡的港口边上运来人们急需的生活所需品。平价的食物大大缓解了塞萨洛尼卡城中难民的饥荒危急,同时也粉碎了众多心怀叵测者暗中的阴谋。
可是她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欧朵西娅迟疑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女孩,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你不愿意和我一起去呢,安东尼娅小姐,他们能够在这里安身也有你的一份功劳,也许让人们知道你默默所做的一切便可以化解他们对你的误解。”尽管在君士坦丁堡的成长环境中欧朵西娅皇女对拉丁人并没有什么好感,更是对十字军所做的暴行刻骨铭心,但是她知道刻板的偏见无疑是一种无知的傲慢,当初她能够安全离开君士坦丁堡便是同行一位威尼斯商人主动打的掩护,而这一次,在塞萨洛尼卡城中的本土贵族坚决反对放难民进城的时候,也是眼前这个少女主动在暗中给予帮助才让这些人能够从战火中幸存下来。这让欧朵西娅坚信这个看似不易相处的热那亚女孩,内心也有着温暖柔和的一面。
然而,面对这位皇女的邀请,安东尼娅却断然拒绝了。
“我从来不需要你们的信任,这只是我和查士丁尼那家伙之间做的一笔交易而已。而且那样做只会让我送来的粮食被浪费掉,城中可不是只有这么多要吃饭的嘴巴,还有无数双眼睛时刻盯着这里。热那亚的商船来往这里他们尚且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如果我出面的话,他们一定会竭尽全力阻止赈济继续。所以,亲爱的殿下,不是所有人都在意这些身份微不足道的人死活的。如果不是忌惮帝国公主名号,他们甚至不会留这些饥民进城,现在这个时候有些人恐怕正为着自己囤积的粮食无法高价抛售咬牙切齿呢。”安东尼娅平静地望着马车外,面无表情地解释道。对这些手段,这个热那亚少女早已经习以为常了,在热那亚城中,贵族们之间勾心斗角的手段比这高明的不可胜计。
看着少女不为所动的样子,欧朵西娅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咳嗽了两声,也没有再去试图劝说,只是觉得眼前这孩子执拗的样子像极了某人。
……
当皇女从马车上缓缓走下,守在外面的侍女连忙上前搀扶,而身材魁梧的侍卫也立即靠拢起来形成一堵人墙守护在侧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这里的动静很快便引起了圣德米特里奥斯教堂之外饥民们的注意,而当他们看到黑色甲士之中出现了一道亮眼的紫色时,顿时间便引爆一片欢呼声。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看见这抹充满着希望的紫色,只见伽列里乌斯拱门两侧的民众挥舞着自己双手或是身上披着毛毯致敬,呼唤着那个名字,同时向上帝为其祈祷祝福。
“皇后殿下欧朵西娅!”
欢呼的人们望着那只身一人走入人群之中的“她”欣喜若狂,正是“她”在他们绝望的一刻放开了紧闭的塞萨洛尼卡城门,在马其顿的难民眼中,这位尊贵的女性不啻分开红海摩西。
而一众侍卫也紧随其后,尽管在皇女的叮嘱下他们不能驱赶任何的饥民,但是他们仍然严防四周着四周,防止有什么潜在的威胁。只见欧朵西娅并没有用单纯的和声细语安抚饥民们的情绪,而是用流利的马其顿希腊方言夹杂着斯拉夫语向眼前焦急充满期望的难民们作出许诺。在罗马帝国的传统中,这无疑不是什么多么稀奇的场景,早在帝政时期奥古斯都进入斗兽场都是要微笑着冲民众挥手,与民同乐的,而在国家大事发生的时候,作为统治者的皇帝更是要砸钱来收买民心。
这种做法往往无往不利,可是这也让民众变得越发难以被满足,开始大家还是很荣幸地对待皇帝的,但渐渐地与皇帝的见面场地却愈发变成了抗议示威的场所,有时甚至会发生暴动,一个大人物在群起汹汹的民众面前简直比一张纸还要脆弱。以至于一带雄主查士丁尼一世当时在面对尼卡暴动的时候也慌了阵脚,如果不是皇后狄奥多拉劝说以及贝利撒留及时带兵赶到,只怕当场就要死在拳脚乱石之下了。所以,欧朵西娅并没有任何迟疑犹豫,选择直接切入正题,将整个广场中的话语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这一刻,这位往日里弱不禁风的女性犹如黑暗中的一道光一般璀璨令人向往令人敬畏,不一会儿,饥民中的怨气便消散大半。人们往往会只记得这位皇女是一位尊贵的紫衣贵族,是安杰列斯家的皇女,然而她的身上也流淌着杜卡琳娜的血,对人心的把握,欧朵西娅虽然不愿意这么做,但不代表她不会。与此同时保护着欧朵西娅皇后的侍卫们仍然战战兢兢不敢有任何懈怠,虽然饥民的情绪已经平稳,但是他们还是要时刻小心着不让有人轻易接近欧朵西娅的身边,深怕出什么大岔子。
目睹这一切的安东尼娅淡漠地望着那位皇女的背影,深绿色的眸子里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阴翳。
“你这样做,真的没有问题吗?”不知何时,车上多出了一个男人的身影,坐在了热那亚少女的面前同样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渐行渐远的公主仪仗。而来人正是从白塔上而来的巴蒂斯特爵士。
面对对方的质问,安东尼娅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过脑袋,略带着讽刺意味揶揄反问道:“你认为我所做的又有什么问题吗?”
第十五章 不安的开始
“你对我的决定难不成有什么意见吗,巴蒂斯特爵士?”安东尼娅多利亚略带讥讽地看着对方反问道。
而巴蒂斯特爵士摆了摆手,“谈不上有意见,我只是有些疑问罢了,你这样做会造成什么后果真的和查士丁尼大人商量过吗?”
“商量什么?”
“当然是你将欧朵西娅皇女作为诱饵这件事情。我想这一点你应该清楚,在这种时候暴露她的存在意味着什么!”巴蒂斯特寂然的目光中透射向那位远去的皇女略带着一丝悲悯,“越是璀璨的光越是容易被黑暗所吞噬,无论是阿格里尼翁还是鲁斯尼纳,他们都不会容忍她这个威胁存在塞萨洛尼卡的。如果无法亲手掌握,他们便会不择手段让其消失。你如此大张旗鼓地以欧朵西娅皇后的名义又是修缮教堂又是赈济灾民,我想你不会是为了做慈善的吧!”
见对方一语道破了眼前自己的真实目的,热那亚少女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赞赏的笑意,点点头回答道:“看来查士丁尼那家伙愿意将这里托付给你的确不是没有道理呢。你说的不错,但也不完全对,我只是希望借助这种手段把一些讨厌的家伙注意力全部集中到这儿罢了,虽然有些冒险,但是却足够有效。”
“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对,我所希望就是让那些藏在黑暗中家伙们骚动不安起来。一位拥有前任皇帝继承权的皇女,任何有志于君士坦丁堡紫衣的人都不会无动于衷。而只有他们被眼前的东西吸引住,查士丁尼才有机会顺利返回马其顿。”
安东尼娅毫不掩饰地说道,而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此去莫利亚之间路途遥远,而中间隔着的,除了马其顿旧贵族犬牙交错的领地外,还有伊庇鲁斯各方的势力范围,凭借查士丁尼现在的力量,带着军队长途行进绝对会有意外发生。而安东尼娅要做的则很简单,那便是将所有人的注意全部集中回塞萨洛尼卡。
这无疑是一个很疯狂的举动,若是有什么差池,塞萨洛尼卡恐怕将会面临灭顶之灾,巴蒂斯特被眼前少女疯狂的机会惊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但这恐怕不是查士丁尼大人所愿意看见,万一有什么差池的话……”
“一切事关权力的棋局,从来就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落子无悔,棋手从不应该纠结棋子的得失,而应该是棋局的变化。我不认为我认识那只莫利亚的小狐狸会有这样的弱点。”安东尼娅歪着头,一缕金色长发垂在她的肩上。此时正午的阳光透进车厢内,只见她那凝脂般的肌肤呈现出一种透明的质感。
可是在这样一幅姣好的面孔下,巴蒂斯特爵士却感受到了一丝如寒冬一般威严凛冽的气息。也许怪物也是会相互追逐的吧!男人不由心想。沉默了半晌,他道:
“那么接下来又准备怎么做呢?特意把我喊回来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当然如此。”坐在一边的安东尼娅明显放松了很多,用自己靴子跟敲打着马车车厢,望着忽然聚集又忽然散开的人群以及渐行渐远的皇女依仗,脸上多了一抹笑。
“的确要拜托你一件事情。”
“看样子就不轻松。”巴蒂斯特早有心理准备耸了耸肩。“说吧,有什么事情我可以为您效劳的,小姐。”
男人看着这个可以当自己女儿的小姑娘脸上的神情,便已经知道下面要做的事情绝不简单。无论是查士丁尼还是眼前这个热那亚少女,每当他们的脸上露出这样的笑,那便意味着有人要倒霉了。
……
……
……
千里之外的阿格里尼翁,这座希腊化的时代就已经存在的城市,如今是罗马帝国西陲重镇,无论是抵御撒拉森人还是罗曼海盗它都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也正是因为这层原因,身为一介伯爵的提奥多尔杜卡斯才能够轻易借此和自己那位私生子哥哥分庭抗礼。
此时已经是伊庇鲁斯的内战爆发半年的时候,而双方在马其顿的战场上始终没有分出胜负。而从头到尾,提奥多尔亲王都感觉到了这场内战的诡异,作为内战的挑起者,米哈伊尔杜卡斯始终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这不禁让提奥多尔感到有些急躁,他实在搞不明白,自己那位兄长究竟又在阴谋计划着什么。他本想依靠阿格里尼翁坚固的城堡以逸待劳,可现在这个计划看来是完全落空了。面对鲁斯尼纳反复派兵袭扰己方在马其顿的领地,在提奥多尔的领地下,众多贵族们都主张主动出击,直接进攻对方的老巢,但最终都被提奥多尔给否决了。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的他,一直在犹豫,然而局势却一直不见好,这也让他愈发沉不住气了。
“亲王殿下,前线来报。”门被猛地推开,匆匆忙忙的侍者将公文和情报呈递了上来。而这种粗手粗脚的方式无疑激怒了提奥多尔杜卡斯。
“进来之前不会敲门吗?亨德利尔没有教过……”正要发怒的亲王本已经话说到一半,可是下意识地喊出那个名字,却让他停下了喝骂。
本作为他秘书官的亨德利尔不在身边,明明已经过去几个月了,但是提奥多尔却还不习惯。由于之前被识破了亨德利尔和多利亚家的往来,一怒之下的提奥多尔罢免了亨德利尔秘书官的职务,而一个月前他听说了查士丁尼平定了雅典统合了南方军区,他便派出亨德利尔作为使节前往说服查士丁尼归顺。可这一去,亨德利尔便再无消息,这不禁让提扫多尔亲王恼火起来,在他看来这个根本就是叛逃出走。而这一切十有八九恐怕和查士丁尼有关系,一想到这里,这个男人更加恼火。他当初最大的失误便是放走了那只莫利亚的小狐狸,不过他的哥哥也一样犯了同样的错误,谁能想到那个被关在修道院里的瞎眼皇帝居然会留这么一手。
想到这里的提奥多尔再一次被身旁的侍从喊了回来,这才反应过来面前正摆着一摞厚厚的情报,这是他手下人网罗的一切有用的消息,而自从亨德利尔不见了,就连处理这些事情,提奥多尔都觉得十分不方便。
而正当这个男人怒气冲冲地斥退了不懂规矩的年轻侍从,提奥多尔眼角的余光扫过了一封急报上的文字,陡然间停止了话音,那双眼睛的瞳孔也陡然放大。
用不可思议的语调,提奥多尔杜卡斯断断续续地将自己能够理清楚的消息汇聚入自己的嘴中,喃喃道:“科……科孚岛,居然……失守了!?”
第十六章 诱饵
色萨利一带的旷野上,一支军队此时正缓缓地向北行进,队伍的最前方,充满野性的黑狐正在赤红色的军旗上张牙舞爪。这正是从雅典启程的莫利亚新军,在完成了集结之后,军队此时正朝着此行的目的地塞萨洛尼卡前进。
可是已经过去了两天了,军队穿行过狭窄的色萨利丘陵一带却依旧没有到达马其顿的边境。整个军队步伐速度不紧不慢,与其说是在行军更像是武装游行。
军旗下,身披重甲调度一切的人并不是查士丁尼,而是福卡斯伯爵。这位如今帕帕多罗斯家的新家主正负责着整个军队的上下,作为被查士丁尼提拔上位的新贵族,平定利奥斯格雷斯中立下大功的福卡斯在和亚丽克希亚成婚之后一直负责镇守南方的莫东要塞。这一次,他也带着帕帕多罗斯家的军队加入远征,而现在查士丁尼不在的情况下,眼前这样的一团乱麻却让他觉得无比头大。
查士丁尼大人究竟是在想什么?
福卡斯一时间也难以理解,他本以为在解决掉比萨人之后,获得了那些战舰的查士丁尼便可以带着军队北上救援陷入危局的塞萨洛尼卡。可是查士丁尼却没有选择这样做,相反,他却将一整支舰队全部交给了那些来历可疑身份不明的海盗手中,并且在这种时候轻装简从带着少量骑兵离开了大部队,这实在太不可理喻了!
现在,整支军队行进在荒芜的旷野上速度无比缓慢,漫长的路途令士兵们的后勤也变得供应紧张,这完全是得不偿失。完全无法理解查士丁尼这样做法的福卡斯忧心忡忡地看着身后迤逦而行的军队叹了一口气。他们现在面临的问题可不仅仅是后勤,还有更多的威胁,只不过刚刚离开莫利亚的境内,就有新兵开小差了,对此查士丁尼罕见的下令砍下了逃兵的头颅,用铁血的威慑压制下了士兵中的骚动,但是福卡斯知道恐惧是无法支撑起一支军队的。何况,现在的他们在毫无遮挡的荒原上完全是赤裸裸的目标,现在想必有许多双眼睛正盯着他们这里,意识到这一点,福卡斯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颤。
按理说,查士丁尼应该清楚这一点才对,可是他这时候离开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总是等不到消息的福卡斯不禁焦急了起来,可是他却没有办法命令部队停止前进,因为这是查士丁尼离开前再三叮嘱的。无可奈何的男子只得继续命令斥候骑兵出去侦查,可他却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整个军队的动向正被一群不怀好意的人所窥视着。
……
“他们的斥候已经离开了!”
骑在马上的男人跃跃欲试地握紧手中的缰绳,只待自己的首领一声令下。
然而躲在石丘之后的大汉却依旧没有任何举动,死死地盯着眼前这支行进中的军队。山贼首领斯卡德农如此谨慎的态度不禁让手底下的强盗们急躁起来,这些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从来不知道恐惧是什么,他们只知道干完了这一单他们就将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头儿!”
“还没有到时候呢,拉赫曼!我们要做的仅仅是尽可能牵制住这支军队行进的速度。虽然它本身走的就像个娘们。但贸然行动的话,只会便宜了黑山的费萨尔·伊本那群混蛋。所以听我的命令,等他们过去,我们烧了最后面的辎重队。”斯卡德农显然挑选了一种最稳妥的办法,事实上他带着一伙人已经跟踪这支军队一天一夜了,他终于想到了最好的办法能够降低最大损失。没有了粮草,军队的行进必然不济。
“这主意好!”虽然粗枝大叶,但是听了自己首领的话,山贼们也纷纷点头,犹如恶狼一般翘首等待他们希望的目标出现。
可是就在他们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眼前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声音却从他们的背后响起。
“的确是不错的主意,可惜的是想的过于美好,以至于我都有些不忍心打扰诸位的美梦了。”
“什么人?!”悚然一惊的强盗们大惊失色地转身,而他们只看见背后的小山坡上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子。
只见,骑在一匹战马上的年轻人施施然地做起了自我介绍道:“很高兴和诸位见面,毕竟你们也跟着过来一天一夜了,容我自我介绍,我是你们眼前这支军队的主人。”
查士丁尼睥睨着面前西方数百名色萨利山贼犹如视眼前如无物,而这样傲慢的神情无疑激怒了头脑简单的强盗们——他们完全没有去思考为什么对方会发现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他们身后。
“居然敢自己送上门来,宰了他!”
“宰了这家伙!”
山贼们愤怒地咆哮,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查士丁尼为他们准备的诱饵引入了陷阱,看着眼前,查士丁尼带着嘲笑的语气说道:“这就是你们的勇气么,为什么之前不展现出来呢,当大军来了,你们还不是只敢躲在石头后面,害怕得发抖?却在这种时候自以为是……果然因为这样才会被人拿来当刀子使啊!”
恨铁不成钢的叹息落下,而下一刻,查士丁尼的身后,斜坡上一支骑兵的身影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犹如一道长城矗立在山坡之上。
而这正是查士丁尼之前带走的骑兵侍从,尽管只有五十多人,但都是经历过历次血战的菁英骑手,仅仅高举着手中的长枪,巨大的气势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要么投降要么去死!”居高临下的查士丁尼犹如审判者一般做出了最后的通牒。
被这一幕吓傻了的山贼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斯卡德农嘴唇颤动着,内心中已然开始动摇。
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做出答复,下一秒狂暴的战马和冰冷的骑枪组成的钢拳便狠狠地砸了过来。而山贼的部队:仅穿皮甲的士兵毫无纪律,即便有骑兵骑着的也是驮马或是驴子,望着冲锋下来的罗马骑兵顿时间慌作一团
“等着喂野狗去吧。”骑手们在战马上低声呢喃,刹那间,数十人的骑兵,从丘陵顶端马踏而下,气势却犹如大军漫山遍野地冒出来。
伴随着先锋骑手军号响起,呜呜呜低沉而悠长的号角,有如来自北方的寒风肃杀不已,将所过之处的生机全部尽数剥夺。这样的压迫力,令人不寒而栗。
绝望的山贼洒出一阵箭雨,可是他们手中的短弓根本无法给骑手身上的重甲带来任何的威胁,第一波毫无存在感,第二波犹如隔靴搔痒,而当弓箭手将第三枝箭搭上弓弦的时候,罗马骑兵的骑枪已经怼到了他们的面前。霎时间一声毛骨悚然的惨叫响起,伴随着第一个人临死的哀嚎,在骑兵的冲击下,山贼们企图围靠一起的战阵轻易地崩解,只见胆小的强盗们纷纷后退。可他们逃跑的速度哪里赶得上身后骑兵马不停蹄。
斯卡德农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此时脑海中只觉得一片空白,这和那位大人说好的完全不一样,自己究竟招惹了什么恐怖的存在。
而伴随着一记令人作呕的碰撞,他从马上摔了下去。对方有意留他一条性命,并不是用骑枪把他挑落,而是用锻锤将他砸倒。即便如此,斯卡德农还是眼冒金星,他甚至不记得自己落到地面,然而待他抬头,上方只有天空。斯卡德农连忙翻身,想要站起,却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要散架一般。而将他击落的骑手靠过来,高高在上。“正式做一次介绍吧,”男子声音清澈地说道,“俘虏你的是莫利亚的总督查士丁尼。现在你是决定投降还是去死呢,强盗阁下?”
第十七章 双子(上)
黎明时分的君士坦丁堡,金角湾透出的阳光也使得原本昏睡的大地也似乎被唤醒,而鳞次栉比的高楼却仍然阻挠着那一缕光明照亮这深处的黑暗。此时的街道上人少的可怜,而蒙蒙的雾气也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安德烈亚多利亚仰头看着仍然死气沉沉的天空,望着略有些清冷的黎明一宿没睡的安德烈亚并没有感到困倦。
“真是神奇的国度啊!”安德烈亚走过那一面面厚重而破败的石墙,经历了千年的沧桑,从古典时代的拜占庭再到如今的君士坦丁堡,每一座建筑都不是在同一个时代修建,但都似乎在向人们诉说着它们时代的辉煌。
自从来到这座城市之后,他喜欢这样走在石砖铺成的路上,独自一人,享受着平静。也许是在躁动的热那亚中呆了许久,使他更加喜欢这座透着古典帝国气息的城市。不愧是众城的女皇,虽然教宗罗马城还保留着罗马帝政时代的辉煌,可是它终究不再是当年的罗马。
安德烈亚步行穿过了一座小桥,这里是君士坦丁堡的中心城区和热那亚聚居区的交界处,虽然这里也有前帝国时期热那亚人就和希腊人达成协定在这里设立的租界,但是名义上现在这里还是拉丁帝国的统治范围,并没有得到所谓罗马利亚皇帝的承认。
这片城区的历史已经很久远了,起码有上百年,而这里的意大利风格与君士坦丁堡之间对比显得格格不入,异样的民族文化透着浓郁的西方色彩,高耸的天主教堂坐落在此处。虽然在十字军东征期间拉丁人大屠杀影响,这儿曾经遭到了希腊人的冲击,不过这里却依旧繁华。
而不远处的地方,相距不过一条大街,另一片城区上,圣马可的金色旗帜飘扬在空中,正是威尼斯驻君士坦丁堡的聚居区,这是不久前拉丁帝国所做的安排,显然是对热那亚之前和伊庇鲁斯的米哈伊尔合作的无声抗议。但安德烈亚并不担心,只要他们继续住在对方安置的府邸中,君士坦丁堡就不会轻举妄动。
自从在金角湾上遭遇的意外,没有将自己妹妹带回来的安德烈亚便被要求留在君士坦丁堡作为热那亚驻拉丁帝国的大使。这表面上似乎是不小的殊荣,但是安德烈亚却清楚这是上面人对自己不满所做的最大惩罚。远离了热那亚城的他在这里一无所有,如果一直被这样冷藏下去,用不了多久,安德烈亚便将会彻底远离权力的中心。
回到了自己的居所,这时,安德烈亚停下了脚步。
刚刚走进大门,安德烈亚就发觉了不对劲,因为在自己的使馆门前的铁栏门没有一个警卫而门也是虚掩着的。如此反常的一幕让安德烈亚不安地将手放到了大衣下藏着的剑柄上,虽然意识到了异常但是安东尼却没有发觉到危险,所以他一个人还是走了进去。望着花园里一片诡异的肃杀,而天才刚蒙蒙亮。
不管是办公处还是保卫处,都空无一人,安德烈亚走到了旋转楼梯抬头看向二楼,那里是热那亚使节的办公地点,除了他应该还有他手底下的那些人才对,但现在他们却根本没有了踪影。
当安德烈亚的皮靴刚踏上台阶的那一刹那,一把冰冷锐利的长剑从背后架在了他的脖子旁,只要他敢有什么轻举妄动,必然血溅当场。
“你还是老样子对周遭环境没有最起码的敏感,安德烈亚。发现异常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便是脱离任何潜在的威胁,这是你从小我就对你说过的。”面前传来了一个冷峻的声音,只见一个优雅的老人穿着浴袍从房间中缓缓走了出来。
“是您啊,伯父。”
望着眼前这个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老人安德烈亚显得十分的冷静,准确的说他一直都在等着对方,因为安德烈亚知道这个男人绝对不会放弃自己的,毕竟“多利亚家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康斯坦斯多利亚望着眼前的侄子点了点头,略带着赞许说道:“看来你也早就在等我了。”
老人的话音刚落,数十名穿着相同灰色大衣的侍从将安东尼团团包围。
安东尼娅用眼角的余光扫过一周看清了他们身上的制服模样,略带迟疑地说道:“这是家族派来的人?”虽然他也没有见过这身军装,但是他们衣服上多利亚家族独有的家徽是不会有错的,只是如此阵仗究竟是为了什么,是对自己兴师问罪不成?
背后,一直架在安德烈亚脖子边上的长剑被移开,身后的男人走到了安德烈亚的面前露出了他真正的面孔。出乎意料,连安德烈亚看到了那张面孔和他的衣着都有些震惊。
“费尔南?!”从刚才到现在,用剑指着自己的竟然是自己最信任的助手,和他一同前往君士坦丁堡同为热那亚使者的费尔南男爵。
“抱歉,安德烈亚君。”费尔南略带愧疚地看了安德烈亚一眼,不再说话,退入了人群中。而这种答复对安德烈亚而言已经足够了,显然面前的他实际上已经效忠于多利亚家族了,这种事情他再熟悉不过,在多利亚家族中为了自身的地位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不可胜计,这位暴发户出身的费尔南男爵当初所有人都小看了他,实际上他很早便已经投靠在了康斯坦斯多利亚的门下。
“这两个月,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握里,你知道你这样的行为会被家族所有人唾弃吗,安德烈亚?”康斯坦斯喝问道,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眼神中充满着雄狮一般的锐意,令人胆寒。
若是一般人遭受到如此的威压只怕心中任何的秘密都将和盘托出,可是面对这样的质问,安德烈亚却显得十分冷静。
“伯父大人,我一直恪守您对我的教诲,我想作为一个多利亚,就算不值得他人尊敬,也不会让家族蒙羞,让您蒙羞的。请您给我明示。”在此间不容发的一刻,安德烈亚的声线一如往常平和,这让望着这一切的费尔南男爵都额头冒出冷汗——背叛家族,这个罪名足以让任何多利亚家族子弟粉身碎骨。这位位高权重的康斯坦斯大人不远千里秘密赶到这里,绝非为了简单小事。
可偏偏,被一众人包围的安德烈亚却丝毫没有慌乱的神色在那张完美的面孔上浮现。
一老一少,两个多利亚沉默地望着彼此,过了半晌却仿佛已经过去了很长的时间。知道康斯坦斯披上了侍从送来的大氅,这才打破了双方的沉默,只见挥手屏退了将安德烈亚包围的侍卫们让他们尽数离开。房间里只留下这对伯父子侄两人。
深深地看了一眼安德烈亚,康斯坦斯忽然长舒了一口气,自嘲地笑道:“也许是我真的老了吧,你们这对双子我现在越来越看不透了。”
第十八章 双子(下)
“或许我真的已经老了吧,越来越看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了,呵呵。”康斯坦斯多利亚看着面前自己的侄子摇了摇头说道。
收敛起脸上的神情,康斯坦斯深深注视着安德烈亚那双和自己棕褐色眼睛截然不同的绿色双眼,淡淡地答道:“刚才不错的答复,至少我不在的时候你依旧是一个合格的多利亚。所以我此行前来的目的也是为了告诉你,家族还没有把你放弃。”
“这一点我从不怀疑。”面色不改的安德烈亚平稳地回答道,可是他却知道自己刚才若是说错了一句话,此时的处境定然会截然不同。他太了解这个把自己一手抚养长大的男人了,无论是的行事还是思想,他就如同康斯坦斯的臂膀,随其心之所想,但终归不会被当成心腹,随时可以放弃。
“我当然相信,但你还是需要用行动来证明自己。我想我此行的目的你应该能猜到吧?”康斯坦斯多利亚平静地问道。
“是因为马其顿的内战?母邦是不是有准备重新下注了?”一向敏锐的安德烈亚果然没有让康斯坦斯失望,一下子便切中要害。
老人点了点头,略带着赞赏的口吻道:“说的不错,目前发生的一切已经让局面发生许多我们之前完全没有预料的变化,同样也就带来了很多的麻烦。总而言之,与米哈伊尔杜卡斯的联盟,公民大会已经明确决定解除,这便是我此行前来的主要目的。”
“看来当初选择米哈伊尔的确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当初前往鲁斯尼纳的安德烈亚脑海里仍然还保留着那位傲慢的希腊君主的模样。
而康斯坦斯点了点头,继续道:“是啊,元老院也很愤怒,更震惊于那家伙近乎疯狗的行径。前脚他的使者向教廷示好,后脚他便袭击了威尼斯在凯法尼亚岛上的据点,他甚至将投降的威尼斯人水手肢解丢进海里。”
肢解基督徒。安德烈亚眉头微微一挑,毫无疑问这是一件极为恶劣的事情,尤其是米哈伊尔杜卡斯企图和教宗和解的时候,做出这种事情,完全就是在打英诺森三世的脸。
“第二天,绝罚令便从梵蒂冈宫之中下发。”
“每一个希腊基督徒不该是生来就被大公教会开除了教籍么,做出这样的事情,恐怕米哈伊尔完全是为了安抚治下的贵族们做出的决定。”尽管此举十分疯狂,但是安德烈亚却也猜到了对方这么做的目的。
“没错,这是在划清界限呢,只不过教廷的绝罚令也不是给他看的,而是给我们看的。作为政治盟友,我们尽管没有和伊庇鲁斯正式达成什么协议,可是之前资助教廷可不会看在眼里无动于衷。我们那位强势的教宗立即就给我们施加了压力,如果我们没有立即表态,宗座便会在波河问题上倾向米兰公国。元老院只能做出取舍了。”康斯坦斯多利亚将利害关系原原本本道出,而这一番话的铺垫,接下来他想要干什么,安德烈亚也猜到了些许。
“所以我们又要把宝压在佛兰德尔的亨利身上了?”安德烈亚丝毫不意外这样的决定,在逗留在君士坦丁堡之后,虽然没有单独和这位法兰克君主接触,但是他却可以肯定,此人是不可多得的雄主远远胜过伊庇鲁斯那些鼠目寸光之辈。短短一年时光,在亚德里安堡的惨败创伤便已经恢复,而君士坦丁堡之中的希腊人甚至都有不少为其折服,可以相见这位亨利真的是深谙统御之道,绝非等闲。
但康斯坦斯却摇了摇头,“如果是这样倒好了,准确的说,元老院的诸位权贵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是公民大会的那群人却准备接触阿格里尼翁的提奥多尔,他们显然不愿意和威尼斯人分一杯羹,更舍不得之前对伊庇鲁斯投资的漂没。”
“我恐怕这两个人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是又怎么样?”康斯坦斯看了安德烈亚一眼,“说服一群人尤其是一群鼠目寸光的人比什么都要困难,那群在野的混蛋甚至组建了筹委会强行通过决议,即便是元老院也没办法左右。”
“所以这个差事也就落在了您的头上。”
“哼,除了我又还有谁呢,那些家伙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老人微微冷笑地睁开了眼,寒冷的目光犹如两把锋利的长剑。
“我只怕最后得不偿失。”安德烈亚对伊庇鲁斯杜卡斯家族完全就没有抱希望,热那亚作为一个航海城邦,对海上的关注应该更多一点而不是和这些山民有太多交集。
这番话大大对上了康斯坦斯卿的胃口,老人期许的目光落在了自己侄子身上说道:“所以我才需要你另外再去物色合适的人选。”
“我想亨利皇帝应该很乐意接见您的,伯父大人。罗马利亚的宫廷不止一次释放出善意的信号,而且他们实际上也不愿意威尼斯人一家独大。”
“不,这里一切还是要你去交涉的,而我还是要前往阿格里尼翁一趟去应付筹委会那些蠢材。”康斯坦斯说道。
“那么一切就请交在我身上,我一定不会让家族再失望了。”安德烈亚顺从地低下来了头,而恰到好处的自告奋勇正是康斯坦斯看好他的地方。
“对于这点我一直都很相信,我的孩子。”老人张开他宽大的臂展将安德烈亚笼罩在怀中,附在他的耳边说道:“但是这一次我希望你不要再出现任何的差池。就算有我保护你,家族也不会容忍接连的失误。”
“上一次……”
“上一次是因为克里斯托弗那个老顽固,所以我们有追究,但在我的坚持下,家族已经彻底将那个碍事的家伙驱逐。所以千万不要再令我失望了,明白了吗,我的孩子!有空就去塞萨洛尼卡城那儿,把安东尼娅那孩子接回来。让一个多利亚流落在外是家族不能容忍的。”
康斯坦斯沉重的话音落入安德烈亚的耳畔边上,而这个热那亚年轻人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波动,而他望着眼前的伯父,第一次感到这个老人的阴影如此高大深远。
“我们和米兰人在波河上的边界纠纷不能再拖下去了,我希望赶紧和你出席你妹妹的婚礼,没有问题吧,安德烈亚。”康斯坦斯冷酷的话音回响在空荡荡的大厅走廊之中,而安德烈亚此时一只手却背在了身后暗暗攥紧。
第十九章 诘问
“就只有这么一点点人么,你确定?”查士丁尼望着被俘虏的山贼头子再一次确认道。对方如果再敢耍什么花招的话,他丝毫不介意再让对方享受一下刚才的流程。
只见查士丁尼身旁的士兵正朝着手中的突火管填装过量的火药,而那玩意放在人的皮肉上被点燃所带来的滋味让斯卡德农就算下十次地狱也不愿意再承受一次了,尤其他亲眼看到自己一个部下挨了一发皮开肉绽的模样。
吓破了胆的山贼连忙吐露道:“还……还有几个克罗地亚的海盗团,他们也参加进来想要分一杯羹,除了这些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了。我真的已经把能知道的全说了!”
叫苦不迭的强盗头目此时哪里还有之前那副深沉奸诈的模样,显然完全被吓破了胆,而这正是查士丁尼所需要的效果。
望着身旁的部下,查士丁尼下令道:“撒留乌斯阁下,我需要你带着你麾下所有的骑兵按照刚才他交代的地点逐一进行扫荡。全部剿灭一个不留。”
“是,大人。”撒留乌斯得到了命令毫不犹豫地答应道,随即便跨上了马,麾下的骑手们也纷纷列阵,整装待发。既然已经有了确切的方位,那么下面一切便都已经好办了。
查士丁尼冷冷地朝着北方望去,心中此时也已经有了决断。显然策划这一切正是从雅典城败逃而走的罗曼努斯杜卡斯,当斯卡德农口中说出那个高傲刻薄的贵族男子形象之后,他便立即可以肯定这一点。
但依靠这些乌合之众怎么可能给自己实质上的威胁,查士丁尼立即猜出了对方真正的目的——他在拖延时间。
至于拖延时间的最终目的,查士丁尼虽然无法确定但是他明白自己迟一步返回塞萨洛尼卡,塞萨洛尼卡和城中众人便多一分威胁。他没有心情等这些无知的盗贼找上门来,既然如此不如直接打上他们老巢去一劳永逸。
“你们出发之后,我会命令军队全速行军,交给你没有问题吧,撒留乌斯!”查士丁尼问道,但口吻与其说是问询,更像是命令。
而撒留乌斯也没有丝毫犹豫,举起了手中的骑枪,接受了这个任务,“请放心吧,殿下。一切结束后我会带着所有人跟上大部队的。”尽管按照投降的山贼交代沿途被收买企图袭击莫利亚军队的贼寇足有数百人之多,但是在他眼中却根本不值一提。五人精骑可以纵横旷野,一纵具装足以击垮一队散兵,当垂下的骑枪所向即便是坚城也要投降,而奔跑的铁蹄是骑手战场上见证,整个色萨利荒原即将要迎来的将是被搅乱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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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塞萨洛尼卡是整个马其顿最繁华的都市,自从这座城市建造以来便是如此,对罗马帝国而言这里是最重要的商业枢纽,有着与北方蛮族贸易的大市场,也有着优良的港湾,是除了君士坦丁堡帝国第二颗明珠。但也正因为如此,塞萨洛尼卡受到了各方势力的觊觎。撒拉森人曾短暂地攻占这里掳掠了数万青壮,保加尔人数次兵临城下,威尼斯和诺曼人的海军也曾封锁过这里,毫无疑问,在多事之秋,这座城市成为了危险的漩涡中心。
即便是查士丁尼的力量进驻于此也未曾改变这一点,这座犹如孤岛的城市此刻像是一片叶子在战争的风暴中漂泊无依。而威胁不仅仅来自外部,内部的矛盾此时时刻威胁着塞萨洛尼卡,莫利亚新军仅仅掌握一部分权力,由于查士丁尼离开,巴蒂斯特身份的敏感,如今这里实际上的统治者是贵族议会,尽管他们的权力已经不如往日了。
他们是塞萨洛尼卡世袭的贵族,是马其顿最显贵的人,即便是当初博尼法斯入主这里也需要与他们合作。
在贵族们看来,他们拥有的是整个城市的权力,所谓的市政官只不过是他们的代理人而已。至少一开始他们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当他们和莫利亚这些行伍粗人打过交道之后却立刻感受到了什么是叫苦不迭。
莫利亚新军没有给他们任何面子便接受了之前拉丁人的采邑地产,塞萨洛尼卡的贵族们连一口汤都没有喝到。
而后来那个碍眼的拉丁人成为了市政官后,一系列条条框框的法令完全限制了他们权力,更令这些贵族们将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可他们偏偏拿他没有办法,他们试图联系外面的贵族发起一场暴动,可是却被这个精明的拉丁人化解,自己反而狠狠摔了一跤,该被抄家的抄家,该交钱赎人的赎人,只能忍气吞声。尽管有贵族想要公开撕破脸皮,可是当一件事情发生之后,却让这些跋扈贵族们投鼠忌器起来。
这件事情便是帝国第三皇女欧朵西娅公主即如今伊庇鲁斯共治皇帝的皇后出现在了塞萨洛尼卡城里。尽管穆兹菲乌斯那位失明幽禁在修道院的皇帝并没有实权,可是贵族们都清楚她是一面旗帜,代表着安杰列斯王朝继承的正统性,就凭这点他们这些贵族便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这并不代表这些贵族们真的就完全怕了欧朵西娅身上这帝国皇女的身份。当触及到他们利益的时候,这些本有矛盾的人便会彼此间立刻变成铁板一块。
这一次,贵族们无法忍受的事情终于爆发了,而这一切的根源便是欧朵西娅要求下所造成的大量难民问题。此时此刻,大量灾民涌入进这座城市,让贵族们感到压力倍增,有富裕者企图囤积粮食可他们随即却被告知任何人只能购买当天所需的口粮,眼看着自己魅力的城市就要被粗野的乡巴佬糟蹋干净了,在他们的要求下,作为紫衣贵族的欧朵西娅皇女前往到了所谓的贵族议会。而当皇女的马车缓缓停下在目的地前,欧朵西娅望着眼前的建筑,发现这并不是什么正式的官邸,而是一位贵族的私家别墅。
第二十章 皇女之心
当欧朵西娅皇女缓缓走进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大厅之中的时候,女人的心中莫名升起了一丝恐惧。在高台上端坐的那些人此时正投来的目光犹如锋利的箭簇,仿佛轻易就可以将欧朵西娅本就单薄的身体洞穿。
而此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台上响起,“谨以圣伽列里乌斯之庇佑,欢迎您能够屈身前来,欧朵西娅殿下!这是我们塞萨洛尼卡各个家族的荣幸。”只见当中为首的一个贵族在黑压压的一片中站了起来,而当他的开口的时候,整个大厅里所有人的注意力也都一同汇聚到了这个男人的身上。显而易见,这个男人是这座城市之中地位作为显贵的存在,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不可能会有这样的气势。
而他便是这座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府邸的主人,这儿就是贵族会议专用的会议厅之一。能够执掌这里,显然对方在塞萨洛尼卡各大家族中非同小可。即便欧朵西娅深居在君士坦丁堡,后来也只是前去过莫利亚但她也清楚对方这样做的用意。
自己的皇女头衔和皇后身份恐怕并没有什么用处,可以让这些大贵族消除早已经积蓄已久的不满。但在欧朵西娅驾临之前,已经有人告诉她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因此这位柔弱的女子在这么多冷漠的目光之下却依旧没有丝毫的慌乱。
“谨以圣海伦娜之赐福,愿塞萨洛尼卡诸位安好。”
塞萨洛尼卡的贵族们任凭皇女一个人站在台下,仿佛是进行着审判,可是欧朵西娅的口吻却依旧不卑不亢,既没有不悦也没有惶恐。
不愧是紫衣温室下的贵胄,台上的男人心中暗暗点头,随即用目光示意,让下人们搬来一把椅子给面前的皇女坐下。
“殿下,这次我们请您过来所要相商的事情想必您也应该猜到了吧。”男人望着下方不紧不慢地说道,没有丝毫心理压力地便选择和贵为皇女的欧朵西娅直接摊牌。
而对此欧朵西娅当然再清楚不过,今天的议题是塞萨洛尼卡城中的难民问题,城外愈来愈多的斯拉夫人村社被战火所吞噬,在她的坚持下城里收留了大量的难民。可这样的举动却大大得罪了塞萨洛尼卡的各家贵族们,一小撮乞丐他们还能够忍受,但是成百上千的斯拉夫蛮子拥挤进他们引以为傲的塞萨洛尼卡大街上,让他们的大集市变得污秽不堪,已经彻底超过了他们可以忍耐的限度了。
所以贵族们一同联合起来兴师问罪,当然一开始他们的目标却并不是欧朵西娅,而是白塔上的巴蒂斯特。受够了那个拉丁人的贵族们直接煽动塞萨洛尼卡全城上下想要逼迫其下台,但最终却被这位突然出现的皇女所阻止。这才有了这次问询,尽管有贵族心有忐忑,毕竟面前的可是紫衣贵族,但是更多的人却是在暗地里看着笑话,看着昔日这在君士坦丁堡高高在上的贵种向他们低身下气的模样。
不过,站在最高处的那个男人却似乎并不是这样想的,他静静地等待着下方皇女给自己的回答。
“当然,约安尼斯阁下,我此行的目的就是希望你们能够暂时停止对巴蒂斯特卿的弹劾。毕竟他是查士丁尼和提奥多尔两位大人一同任命的市政官,即便有什么分歧,我也希望能够以更平和的方式来解决。”抬头望着黑压压的人群,皇女平静地说道,但是她这番斡旋显然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回应。
“区区一个拉丁人,我们为什么要听他的。就算是查士丁尼大人和提奥多尔亲王任命的,如果得不到我们的认可也没有资格继续在塞萨洛尼卡城里指手画脚。”不悦的人群中传来了嘘声,这些对新政不满意很久的贵族们毫不犹豫地朝着下方这个柔弱的女子发难。
直到端坐在壁画下方的约安尼斯伯爵挥挥手,大厅中才又恢复一片寂静。
“这大厅里面似乎有些太暗了。”约安尼斯伯爵望了望头顶上的白银烛台,而左右的仆人们立即搬着梯子上去,只见烛火笔直地上升,照亮了看台上那些各色各样神情的面孔——有的狰狞有的奸诈有的刻薄有的阴鸷。直到烛光落在他们脸上让彼此看清楚,贵族们这才收敛起刚才的情绪,又变得面无表情起来。
“三年不见,皇女殿下,我想您未必会记得在下。”居中的伯爵淡淡地说,“但我还记得您,毕竟送您前往塞尔维亚联姻的那次盛典我记忆犹新。多年未见,历尽波折,但您风采依旧。”
约安尼斯的这番话没有丝毫责难的意思,面前的男人如此平和的叙旧反倒让欧朵西娅不知所措起来。
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当初在马其顿阻止抵抗拉丁人的贵族领袖,在塞萨洛尼卡被收复之后,约安尼斯伯爵是少有主动接受查士丁尼招抚的贵族。可以说,塞萨洛尼卡的局势可以稳定和这个男人存在是有莫大联系的。因此他也就顺其自然成为了塞萨洛尼卡城中贵族的代表,望着上方这个四十多岁男人向下看着自己的眼神,欧朵西娅竟然感到了一丝退缩。
但皇女很快从心中汲取回勇气,望着对方,“我相信您作为贵族们的领袖,眼光应该会看的更长远,我不认为在收留这些难民上巴蒂斯特阁下所的事情有异议。”欧朵西娅努力地抬起头,她头一次感觉自己身上的长裙居然扣的很紧,竟然令她抬头也很困难。
“哦?很与众不同的想法,殿下,作为帝国的臣子,我们当然原因聆听您的要求,但是作为马其顿的封臣们,我们也必须为这片土地负责。仅仅刚才那番话,是不足以说服所有人的。因为我们在座的大多数都不赞成在现在这个多事之秋放进来这么多可疑的难民。”男人不动神色地说道,委婉地回绝了眼前的欧朵西娅。
但是欧朵西娅却并没有放弃,在此开口道:
“如果这样想的话,我认为在座的诸位的看法都有些欠妥。在我看来恰恰相反,现在的塞萨洛尼卡正是需要这些难民的时候。”
皇女的声音斩钉截铁,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纤弱的女人有时候居然也会说出如此有力量的话。
台上的贵族们不禁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位皇女,约安尼斯也不置可否,望着欧朵西娅继续说下去。
“难民们需要塞萨洛尼卡作为他们的避风港,同样现在的塞萨洛尼卡需要这些难民作为她拱卫的力量。各方力量窥伺着这里,时刻都想要从我们手里攫取这座马其顿的首府,这种时候,只需要一片面包一块毯子就可以让我们多一个守卫城市的士兵。我希望在座的诸位能够仔细思忖一番,我想谁也不愿意拉丁人的铁蹄第二次落在我们的头顶上。”一口气说完之前安东尼娅让她背下来的话,稳定住飘忽眼神的皇女第一次感觉如此紧张,但同时又有一种新奇感,在刚才的一刻之间,欧朵西娅仿佛感觉自己就如同亚里士多德学院之中那些滔滔不绝的雄辩家。
陈述完了自己的观点,皇女望着台上贵族们,而他们脸上的神情不一而足。直到一名贵族冷冷地说,“一片面包一块毯子,说得轻巧。殿下,您可知道这成百上千的人涌进来一天消耗上的口粮会有多少,而塞萨洛尼卡城内粮仓的囤积又能支撑几何?更不用说,喂饱了那些山民,他们就当真能够成为我们可以使用的力量吗?殿下,过多的仁慈是另一种残忍,何况这些难民鱼龙混杂,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是敌人的奸细。是时候将他们驱逐出去了,我敢保证,把那些分发去的口粮喂给我们的士兵,一个足够打得了十个斯拉夫的恶棍!”
此言一出,随即台上便得到了下面一片的应和,数百年的城野分治,早已经让帝国的社会产生极大的分裂。名义上斯拉夫的山民是帝国的百姓,可是城中的人却一直把他们视作异类。尤其在如今越来越排斥异族的上下氛围里,贵族们更加容忍不了斯拉夫难民的涌入。
望着这些冷酷的贵族,欧朵西娅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可是你们知道,这样把他们赶出去就等于杀了他们。你们怎么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呢?”
“那也总比继续留在这里强,至少杀了他们的不会是我们。”得到的答复依旧冷血,纵然刚才欧朵西娅那样恳求,但却丝毫没有打动到这些贵族们。
而只有约安尼斯还在静静地看着下方失魂落魄的皇女,开口说道:“殿下,我们这样的人天生就是要学会趋利避害的,必要的时候冷酷一点是对所有人的仁慈。这些难民们的问题还是交给我们来处理就好。那些难民们迟早会是大问题的,到了那时他们会为了生存而对抗一切,即便是您,所以为了我们大多数人的生存而清除掉这些危险分子,才是最明确的决定。”
看着这些人对人命堂而皇之的态度,欧朵西娅感到了无比巨大的无力感,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刚进来的时候会打退堂鼓了。因为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喝当初君士坦丁堡宫廷内的那些人何其相似,就宛如过去的自己和身边的那些人那样冷漠无情。而那样会带来什么,在两年前的君士坦丁堡欧朵西娅已经亲身体会过了。
但她正想再据理力争的时候,一个粗犷的声音却打断了她,“约安尼斯伯爵阁下,我想我们今天来此开会的目的似乎并不是为了弄清楚难民问题,那并不是我们应该在意的。毕竟现在这么多乱象归根结底还是那个可恶的拉丁人,不是么?这个可恶弄臣在查士丁尼大人不在的时候甚至蛊惑了皇女殿下,我想我们是时候将他驱逐出我们的土地了。”某位贵族插入了约安尼斯和欧朵西娅之间的对话而台上的贵族们这才想了起来,他们本来主要目的可是直指那个可恶的拉丁人的,这些碍眼的难民们反而是次要的,只要解决了那个家伙,一切问题解决便可以水到渠成了。
“殿下,那个拉丁人只是想拿您作为挡箭牌而已,要不然今天他为什么不亲自前来。”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们已经给足了查士丁尼大人的面子,服从他的调度,可是看看这段时间他都干了什么!从德莫迪卡到菲尔波伯里斯,拉丁人骑兵蹂躏我们的农田,而他还得罪了我们的盟友,提奥多尔亲王。我们决不能允许一个心怀鬼胎的人继续掌管这座城市!他甚至现在心虚到连过来见我们的勇气都没有。”
贵族们尖酸的话语喋喋不休,显然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想要商量的意思,他们只想要让眼前这位皇女就范,迫于压力和他们立场一致。望着这一幕,欧朵西娅感觉一阵眩晕,她这才发现自己内心居然如此的脆弱,眼看着就要被眼前这些犹如潮水一般的恶意吞噬了似的。
但就在这时,身后的大门忽然被重重地推开,一道光线射了进来,随之而来的是一条长长的人影延伸进大厅之中。在众目睽睽下,一个拉丁男人走了进来,带着丝毫不掩饰的鄙夷看着台上冷笑道:“看样子我来的很是时候啊,至少也能知道在座诸位的真实想法,不过刚才的那位的话着实让我想笑——让我心虚就凭你们恐怕还没有这个资格”
第二十一章 复仇
在欧朵西娅皇女前往贵族府邸接受质询的前夜……
菲尔泊普列斯城的夜晚,一切一如往常的寂静。这里当年曾是马其顿王国的都城,也是后来罗马帝国重要的要塞,有了它塞萨洛尼卡便无需担忧北方的蛮族南下袭扰。但随着1204年十字军的到来,它被分封给了来自特里·圣·莱热的骑士雷尼耶·德·特里特,成为了君士坦丁堡安插在马其顿的一颗尖锐的钉子,让塞萨洛尼卡时时刻刻如芒在背,不得不时刻提防着拉丁人出城袭扰蹂躏田园。
夜幕下,巴蒂斯特趁着夜色又来到了这座城下觉得自己跋涉在一场梦境中,或者说整个菲尔泊普列斯城沉睡在一场大梦,而他却作为梦魇闯了进来。
朦胧的月色下天气略有些寒冷,起雾的天气中能见的视野也变得狭窄起来。巴蒂斯特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塞萨洛尼卡的贵族们此时应该正准备着对那位皇女进行问询,这也就为他争取到时间。
浓郁的雾气犹如奶油一般流动,骑在马上的巴蒂斯特丝毫不担心城上的守军会察觉到不对。
望着自己身后近万人的军队,或者准确的说是一群武装游行的平民,巴蒂斯特用眼神示意自己身边的人。
只听——
“你们知道这座城市里的人是谁么?就是他们让你们流离失所的。那些贪得无厌的拉丁人。”紧张的人们耳边传来带着突厥人口音的声音。
只见骑着战马的阿尔斯兰拔出了自己腰间的大马士革刀,挥动着驰骋过去,随着刀刃掠过每一个士兵握着的长矛化作清脆的叮当声,不知不觉之中缓解了许多人心中的压力。
“就是这些人夺走了你我的家园,就是他们让你我食不果腹。他们就像色厉内荏的豺狼想要撕咬我们亲人的血肉。你们难道愿意一直忍受屈服下去吗?”阿尔斯兰沉痛的话语落入军队之中每一个人的心底,随之而来的便是怒火在这些人心底被点燃。
“用你们手中的武器守卫你们的家园,而不是继续祈求施舍,我是一个突厥人,所以这从来不是我的战争,而是你们的战争,但我依旧和你们并肩作战,拿起武器,杀光他们!杀光这群拉丁强盗!”阿尔斯兰望着一双双燃起仇恨烈焰的眼睛,最后一次发起了动员,而回应他的则是一声声怒吼。
“拿起武器,杀光这些该死的拉丁人!”
“杀光拉丁狗,夺回我们的土地!”
……
当菲尔泊普列斯城的领主雷尼耶·德·特里特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在自己的寝室窗台上俯视着整座本应该属于他的城市时,完全陷入了震惊。
眼前的一切即便是被称为炼狱也不为过,大火已经几乎蔓延到了全城,置身在火光之中雷尼耶觉得仿佛白昼,循着浩荡的喊杀声望去,只见一面鹰旗不知何时已经插在了城头上。
是希腊人的袭击?
雷尼耶不可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本以为是保加尔人进攻,可万万没想到会是怯懦不出的希腊人!明明白天的时候他还带着自己的亲兵焚烧对方的村庄,可是现在他自己反而被希腊人打到了家门口。
一股恐惧感油然而生!
各种各样的思绪在这位法兰西骑士的脑子里此消彼长,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而这时,他的封臣们也冲进了寝室之中,满脸惊慌和血污,等待着自己领主的号令,可谁都感受到这座城市即将毁灭,希腊人的疯狂的举动简直不是为了收复失地,而是在发泄自己的暴虐。
多少人在吼叫?一千人还是一万人?究竟战争的雷尼耶也分辨不出,他只觉得一切都在那巨大的喊杀中粉碎着,这是他以前经历过的战争中从没有这种体会的。
“他们哪来这么多人的?!”
带着百思不得其解,不甘心的雷尼耶也只能怀中恐惧在自己封臣们的簇拥下领着仅剩下的亲兵杀出重围。
“轰”的一声,雷尼耶一出门,只见一块飞来的巨石砸在了高墙之上,断裂的石柱轰然倒塌压倒了雷尼耶面前一大片惊慌失措的士兵。
那种死法,大概连一块完整的骨头都不会剩下。
“朝着东边走!东边走!我们从东边杀出去”雷尼耶耳边是骑士们此起彼伏的呼叫。混乱中继续阻止抵抗已经成了奢望,此时的拉丁人们只能指望就近去向另一位拉丁领主求援——圣-波尔伯爵雨果。同时佛兰德尔的亨利陛下的封臣,唯一会来支援的只有可能是他了。
立即冷静下的雷尼耶下达命令,他强迫自己思考,并迅速转过了几个主意,随即道:
“向集市方向撤离!”男人的声音在夜空里炸雷般响起,“那里开阔地带可以避免不必要的纠缠!我们直接骑马冲出去”
“可是大人,步兵恐怕会跟不上我们!”骑士们没有立刻执行,有些犹豫这样做是不是太残忍。
但下定决心壮士断腕的雷尼耶斩钉截铁的喝令道:“顾不上他们了了,你想让我们所有都死在这里吗?”
一声喝问惊醒了剩余的骑士和侍从们,此时他们身处的战场,已经是以生命为筹码的豪赌,没有大的决心他们必然血本无归。只要安全离开,到时候及时调来增援,一定可以击退眼前这些乌合之众的。
重新鼓起勇气的骑手们随即跟着他们的领主朝着集市方向冲杀了过去——显然希腊人也是刚刚抵达这里,他们甚至来不及放下路障来阻挡拉丁骑兵,巨大的长枪便杀出了一条血路。
但眼看着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正前方集市的方向却突然腾起了烟尘,在火光的映衬下变得格外显眼。
“那是……”雷尼耶的声音中透出极大的警惕。
当他看清前方的时候,这个男人的瞳孔等时间放大了数倍。
“停下!回撤!”雷尼耶骑士忽然大吼,可已经太迟了。
巨大的圆形滚木从烟尘中滚了出来,加速去向拉丁骑兵滚来,巨大的动静让地面为之震动。一切来得都太快了,雷尼耶意识到后撤已经来不及了。
“跳过去躲避!”男人又一次吼叫,面对生死关头,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身后的骑手们都遵从了命令,因为实在无法犹豫了,只有冲破这个死亡地带,他们才能逃出生天。
一名骑手的战马被压断了腿摔落下去,他为了安抚畏惧火焰的战马将其眼睛蒙了起来,可却不曾想成了给自己的致命一击,接着又一名骑手直接被腾飞的滚木连人带马碾了过去。
但即便这样,滚木也没有阻断了拉丁人的退路,雷尼耶眼看着自己就要突破集市抵挡东城们口,可是埋伏在周围的希腊士兵吼叫着入场。此时此刻,这名拉丁贵族才真正看清楚自己的对手,他们的武器装备相对于自己麾下的骑兵简直可以说是手无寸铁。原来就是这些人拿下了自己的城市的吗?
雷尼耶心底里大呼不可能,但他很快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那就是任凭骑士们刀剑旋舞,把那些仅穿着一层破烂皮甲的人体撕裂,血光四射,这些希腊人都没有后退的意思。显然他们这是要拖延拉丁人的步伐,察觉到这一点,这个拉丁人不禁大吼。
这究竟是什么人制定的疯狂的计划,如此惊人军事冒险是雷尼耶心中根本不敢想象的,驱使着一群农民就敢直接进攻城市,如果他在白天的时候意识到这是一群乌合之众的话,雷尼耶确信自己绝不会这样方寸大乱。可是现在一切都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越来越多的士兵冲了过来,这些人实际上连希腊人都算不上,雷尼耶这才记了起来他们是那些在塞萨洛尼卡城外被他随意屠杀的斯拉夫山民,因为那些临死者的目光和现在眼前这群疯子的眼神一模一样,是复仇的眼神。
第二十二章 必要的牺牲
“杀出去!杀出去!”
任凭雷尼耶如何咆哮,他和他麾下的骑士们都已经精疲力竭根本无力再突破前仆后继的希腊士兵组成的包围圈。而此时的希腊人也杀红了眼,即便是有人的肩胛被骑矛洞穿,咬着牙的士兵也硬生生攥着枪杆将马上的骑士拽下来。不一会儿,伴随着几声战马被刺翻的哀鸣,菲尔泊普列斯城街道上最后的拉丁人的抵抗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如同城外斯特利蒙河早春河岸边落入水中的那几块浮冰。
站在城头上,巴蒂斯特默默地看完了所发生的的一切,而这时东方渐渐露出的白光吸引了他的目光,清晨即将到来,而血夜和迷雾也即将谢幕。但这近乎已经毁灭的城镇中却已经是一片尸山血海,几声乌鸦的呜咽也叫不醒那些沉睡的人了。
“你简直就是一个疯子!”巴蒂斯特的身后传来了阿尔斯兰的声音。作为直接的指挥者,征袍上浸满鲜血的突厥年轻人望着眼前拉丁人的背影,眼神却不似之前怀疑冷峻。这一切的发生不得不让阿尔斯兰对巴蒂斯特的看法有所改观。
“数千人的老弱病残进行这样一次军事冒险即便是我也是第一次疯狂这么一把!如果不是之前城中有安插的内应,加上夜里的袭击,城内几百名拉丁士兵绝对足以击溃我们。”阿尔斯兰现在回想起来也心有余悸,可以说能够消灭这支拉丁军队完全是侥幸。只是,他现在唯一不能理解的是眼前这个拉丁人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原本一直按兵不动,甚至与他产生冲突的拉丁男人这次却主动出击,甚至假装被要挟将指挥权全部交给自己。阿尔斯兰着实没有看懂对方这样做的用意,即便拿下了菲尔泊普列斯对他们现在的处境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不正是你一直所要求的么,我只不过是让你做了你之前想要做的罢了。”巴蒂斯特没有转身,依旧站在城头上望着初升的太阳。
但阿尔斯兰却不依不饶,抹去了脸上干涸的血渍问道:“死了这么多人,就为了一座这些根本没有经过训练的村夫守都守不住的破城?这不像你的风格。既然想让我帮助你,就不要和我拐弯抹角,我没有查士丁尼大人那么好的脾气。”
“唉,这就是为什么查士丁尼大人要招揽我入麾下的缘故。”被问烦的巴蒂斯特扶额说道,转身望着身后的阿尔斯兰一连问了两个问题。
“你知道我们现在面对的真正敌人是谁?你知道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又是什么?”
“那还用说,当然是拉丁人了!最要紧的自然也是干掉他们。”阿尔斯兰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却立即被眼前的巴蒂斯特伸出两根手指打断。
“你错了,从来不是他们,我们真正要提防的是阿格里尼翁和鲁斯尼那的那两只雄鹰还有城中那些首鼠两端的贵族们。他们对狐狸嘴中叼着的肥肉早有觊觎之心,只不过是一直没有机会下手而已。但现在不同了,当欧朵希雅皇女的消息传入他们的耳中,塞萨洛尼卡势必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危在旦夕。所以我才决定要这样做。”
“这样做?”阿尔斯兰仍然有些糊涂,既然这样,那和拉丁人又有什么关系。
而巴蒂斯特不紧不慢地捡起了地上被烧焦的树枝,用焦灰在石板地面上画了一幅地图,侃侃道:“菲尔泊普列斯几百年来都是罗马防御多瑙河以北野蛮人的重镇,弗兰德斯的亨利之所以命人在卜尼法斯死后抢占这里为的便是君士坦丁堡的安全,但现在如果他知道一支数千人的军队不惜代价攻克这里,若你是他,你会怎么想?”
巴蒂斯特意味深长地幽幽道,而这一番话即便是再驽钝的人此刻也豁然开朗,望着地图上各方局势的对峙,猛然醒悟过来的阿尔斯兰身上也浸透了一身冷汗。当菲尔泊普列斯沦陷的消息传入君士坦丁堡,拉丁十字军的第一反应只会是希腊人又进行反攻了。数千人的兵力,即便是乌合之众,对方也必然要掂量一下,绝不会坐视不管。
“你的意思是说……”
“把弗兰德斯人也拖进这潭泥淖里——这样,杜卡斯的宵小之辈必然投鼠忌器,而同样,拉丁人也不敢轻举妄动。这样做足以为我们再争取更多的时间等查士丁尼大人的援军到来。”
“不过这样做的你们似乎之前根本没有和那位皇女商量过吧?”终于反应过来的阿尔斯兰又不禁陷入了沉思,望着满地堆积的尸骸心有不忍。这些本来失去了家园的流民,在为了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但结果不过是为了巴蒂斯特的一系列计划准备的烟雾而已。若是他们知晓真相的话不知会如何接受这残酷的现实。
但巴蒂斯特却冷冷道:“这是必要的牺牲,也是现实,塞萨洛尼卡没有那么多口粮养活他们,即便他们拒绝,最后依旧会被那些贵族们驱逐出城,任凭其自生自灭,现在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我们的那位皇女殿下还是根本不明白,这场战争我们所有人之间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决不能在这样的关头多一丝怜悯。何况这些斯拉夫山民的死也并不是没有意义,这里一切都结束过后,也足以暂时让塞萨洛尼卡那些混蛋闭上他们的嘴巴了。”
不带任何的情感说完了这一番话,巴蒂斯特将目光又投向远处的东方,而这时的太阳已经彻底越出了山顶,照耀在这座寂静无声的城镇上,只有几声乌鸦叫声似有若无地盘旋在他们的头顶上。
……
……
……
第二十三章 皇女之音
“看样子我来的很是时候啊,至少也能知道在座诸位的真实想法,不过刚才的那位的话着实让我想笑——让我心虚就凭你们恐怕还没有这个资格。”贵族大厅的门外传来了一声讥笑,随之而来的是清晨的阳光,驱散开阴沉的黑暗。一时间,不适应的贵族们下意识地抬起了手挡在眼前,而当他们定下神来循声望去,这才看见不远处的台阶下正站着那个最让他们不想看见的男人。
他们正要弹劾的市政官——巴蒂斯特!
他的突然到场一下子让塞萨洛尼卡的贵族们猝不及防,而这一幕也让双方一如既往的敌意在这一刻一触即发。
正当贵族们因为巴蒂斯特的桀骜准备作色的时候,约安尼斯伯爵深沉地目光却示意在座的其他人平息下心中的怒焰。
望着下方,约安尼斯说道:“巴蒂斯特阁下,今天我们邀请的是皇女殿下,您这样突然到访,似乎不太合适啊!”
巴蒂斯特满脸堆着冷笑,反驳道:“可是在座的诸位议论的却不还是关于我的事情?我想不管怎样我也应该亲自来一趟听一听在座各位对我的看法。”
约安尼斯神情一冷,“那么我和阁下的看法恰恰相反。既然您知道我们在商议什么事情,那么这个时候您应该避嫌才是。我们和皇女殿下要商议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巴蒂斯特阁下,我想您应该打道回府了。”
约安尼斯话一说完,贵族们的侍卫便已经出现在了巴蒂斯特的左右想要强行带他离开——可是紧接着便被闯进来的瓦达瑞泰人用手中的马刀逼了回去。不知何时,这些勇猛的武士已经突破了外面的守卫冲了进来。
目睹这一幕,塞萨洛尼卡的贵族们纷纷变色,他们看这些异族人的眼神不啻洪水猛兽,充满了不信任,眼看着双方就要爆发冲突。
而这时,一个声音阻止了在场的所有人。
“巴蒂斯特阁下,约安尼斯伯爵,请你们住手,现在不是同室操戈的时候!”话音落下,欧朵希雅皇女的身影挡在了两拨剑拔弩张的人之间。
看着挡在面前的女子,约安尼斯缓缓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的身高高的惊人,犹如一座大山。“殿下,这件事情其实一直都和您没有关系。看在您的面子上我们在这几个月来已经仍然许久了。但是显然,巴蒂斯特阁下并没有领您的情——既然这样的话,那我看这件事就按照他愿意的方式来解决吧!我和在座的诸公一致认为,这个拉丁人不适合继续作为塞萨洛尼卡的市政官了。”
而在欧朵希雅身后的拉丁男人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揶揄道:“你该不会真的认为你还有你身边那些蠢材的意见是有用的吧,约安尼斯?”
巴蒂斯特讥讽的话语顿时点燃贵族们心中的怒焰,声讨声犹如潮水一般从台上涌了下来。
“可恶的混蛋!你胆敢——”
“伯爵大人,不必再跟这个该死的拉丁人啰嗦了!他的存在只会给塞萨洛尼卡带来麻烦,趁早解决了他!”
此起彼伏的咒骂眼看着随时便要演变成一场政变,大厅之中,本来还站在中立一方的贵族们也渐渐有人被调动起了情绪。本身他们就有不少人是从君士坦丁堡逃出来的,对拉丁人早已经是恨之入骨,现在对一个拉丁人高高在上骑在他们的头顶上更是忍无可忍。
台上,站起来的贵族们越来越多,犹如元老院中围堵凯撒,局势也愈发变得危险起来,谁也无法预测得了愤怒的人们下一刻会做什么。
但那位皇女的声音却再一次响起在众人的耳边,话音中气虽然不足,但足以让贵族们下意识地安静下来。
“坐在那边角落阁下,”在刚才的一段时间里,欧朵希雅已经用目光快速扫过了在场的所有贵族,发现了几个先前她没注意到的人。“您可是加夫拉斯家的人?”
那人连忙起身答道:“是的,殿下。”
不同于其他贵族,这位贵族已经是年过六旬的老人,一直都十分安静。当欧朵希雅认出他的时候,他连忙诚惶诚恐站起来。
“我的父皇阿历克塞三世,赦免了您家族的族长,并将查尔迪亚的封地重新赐给你们的家族,敢问康斯坦丁阁下还是不是他忠实安杰利斯的臣子?”
“他一直都是。”那人坚定地回答。“即便您的父亲前往色萨利的时候,康斯坦丁大人也派人前去勤王。”
看着这一幕,约安尼斯静静地站着,而身边其他的贵族们一脸茫然,眼睛里闪着迷惑。
“达尼埃尔的三位,”欧朵希雅说道,望着墙一侧的三人说,“待我向达尼埃尔贵人问好,你们三位我记得是在圣宫之中当值的,既然你们安全在这里,想必那位大人也应该安康。”
三位小贵族面面相觑,他们的确曾经是圣宫的侍卫,也是君士坦丁堡中的小贵族逃到塞萨洛尼卡的。他们一直没有说话,却不曾想会被这位皇女认出来,犹豫再三,还是起身道:“我们家大人一切安好,殿下。”
“那么想必他对安杰列斯的效忠依旧没有变。”女人点了点头,径自转向角落中那群全副武装的贵族们,这些人显然和塞萨洛尼卡本地的贵族明显不一样。而欧朵希雅清楚他们才是接下来谈判的关键所在。“这位大人,您身上的盔甲我也很熟悉,虽然我没有亲自见过,但想来你们是塔贝尔大人麾下的人吧,我想没有说错吧?”
只见他们的领队站起来。“殿下,您说的不错,我就是塔贝尔。这幅盔甲便是穆兹菲乌斯陛下赐给我的。阿历克塞陛下之名,我们永不敢望,皇后殿下!”
与其他贵族们对欧朵希雅的称谓不同,眼前这些阿公托普莱们对其称呼是帝国的皇后,显然他们是君士坦丁堡被围困时登基的阿历克塞五世的人。
望着这么多贵族们向欧朵希雅行礼,此时的约安尼斯脸色微微一变,原来这些人一直都在暗处静观其变从头到尾都没有表态,而他竟然没有发现。
塞萨洛尼卡的贵族们这时候也发现,原本那位柔弱的皇女此时的眼神也和刚才既然不同,“以安杰列斯和穆兹菲乌斯陛下之名,塞萨洛尼卡绝不允许出现私斗。”她手中拿出了一枚戒指和诏书,正是阿历克塞五世的金玺诏书和私章。“在座的诸位,若你们依旧是紫衣的臣子,那么我请求你们协助镇压一切违背帝国律法之人。”
话音落下,欧朵希雅的耳边随即传来了十数支长剑齐声出鞘的声音,仿佛和应着她,十分悦耳。
第二十四章 妥协
当剑锋出鞘的声音在贵族大厅中奏响,气氛在这一刻顿时降至冰点。这一天,塞萨洛尼卡的贵族们终于意识到了他们终究不是罗马帝国权力圈子中的核心。在君士坦丁堡沦陷之后,逃亡流落到各地的显贵们依旧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影响力。
看着眼前外柔内刚的欧朵西娅皇女,一直自信把握一切约安尼斯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固然所有人都不喜欢拉丁人,可是在安杰列斯和杜卡斯双重的正统性面前,这些矛盾根本不值一提。约安尼斯也清楚,自己的伯爵身份可以对那位自封总督的查士丁尼采以无视,但却无法公然违抗眼前这位皇女的金口玉言。约安尼斯本以为可以依靠心理攻势令这个柔弱的女子就范,但现在看来他的计划完全落空了。事情已经朝着他预期相反的方向发生。
在这种情况下,这个敏锐的男人立即也做出了判断,选择退让。
“既然是殿下您这样坚持的话,我和在场的诸位都是帝国的肱股,自然尊重您的选择。”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大厅穹顶下回响,而见状的其他塞萨洛尼卡贵族们则纷纷大失所望,他们本以为这位坚毅的伯爵会站在他们这一边,但现在这么看,他们也没有继续坚持的必要了。
忿忿的马其顿贵族们收回了命令,让各自的侍卫们退下,而站在欧朵西娅这一边的罗马贵族们则默默将武器收了起来选择继续中立。这是他们尽力所能做到的,毕竟情感上他们还是不愿意让塞萨洛尼卡这座城市继续被莫利亚的山民和拉丁异族掌控。
感激地看了他们一眼,欧朵西娅心中的一块石头这才得以落下,能有这样的效果她已经心满意足了,而剩下的一切只能指望在拉丁人巴蒂斯特的身上。若真如安东尼娅之前所说,接下来巴蒂斯特将用事实来说服一切反对的贵族。瞥见身侧一边上,拉丁男子气定神闲,欧朵西娅也下意识微微松了一口气,转头望向了高台上众多的贵族们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感谢诸位能够体谅,让我不至于僭使我本不应使用的权力。既然在座的所有贵族们所争议的是流离失所的山民安顿的问题,那么我想作为塞萨洛尼卡的市政官,巴蒂斯特阁下应该有权利参与这次问询。”
“这一点,我们已经没有分歧了,殿下。但前提是,巴蒂斯特阁下真的可以说服我们,且有理有据。整个城市已经饱和,容纳不了那么多难民,我们没有口粮喂那么多人,这是所有人必须认清的事实。”约安尼斯意味深长道,他这样讲不单单只是为了攻讦,也恰恰是塞萨洛尼卡面临的事实。外来者和土着的矛盾,粮食的危机,以及外部的虎视眈眈,期中任何一个被点爆势必造成连锁反应。倘若巴蒂斯特不能给他们一个合理的交代他就没有资格继续赖在市政官的位置上。
面对众多不善的目光以及仿佛可以听到的腹诽,巴蒂斯特微微一笑,说道:“约安尼斯阁下所说的当然是事实,但可惜只是一部分。固然整个塞萨洛尼卡已经似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但是就算把这些难民驱逐出去也于事无补。”
“狡猾的推脱之词,无耻的巧舌如簧!”贵族角落里不知哪里传来一声咒骂,旋即引来一片贵族们的耻笑嘘声。
但巴蒂斯特却不以为意,继续道:“现在我们所面临的一切困境从来不是几千个粗手笨脚的难民所引起的,这是我要提醒诸位的——只要杜卡斯的内战一天不停息,马其顿的安宁便一日无法维系,更无法平息这座城市之中某些人背地里的异动。”拉丁男人的目光犹如剑一般刺向了台上,顿时有的贵族有意无意低下了头。
约安尼斯也听出了对方的弦外之音,略有些不耐烦地抬高声音道:“我不希望我们此时讨论的事情被无关的话题干扰,巴蒂斯特阁下!我和其它贵族们只需要你给我们一个交代——那些山民究竟应该如何处置,再这样下去可不是长久之计。”
“所以我昨夜已经带着人拿下了菲尔泊普列斯城,而那些山民们也用他们的战果证明了他们的价值。”话音刚落,巴蒂斯特的身边几个瓦达瑞泰武士便抬出了一颗首级,尽管经过了一番烟熏火燎,但在场的贵族们还是辨认了出来。
“这是盘踞在菲尔泊普列斯的拉丁贼首雷尼耶!”
“雷尼耶?是他!”
众多的贵族纷纷惊呼,眼神中又是惊讶又是畅快,他们之中有不少人都是从君士坦丁堡逃亡到这儿来的,对当初进攻他们的拉丁十字军自然记忆犹新恨之入骨。眼见这个曾经耀武扬威的拉丁骑士如今身首异处,罗马贵族们不由心情复杂——为他们完成这一切的居然是个拉丁人,谁也没想到这个曾经是十字军的男人做事竟然如此决绝,想到这里,贵族们更是不寒而栗。
“菲尔泊普列斯城外尚且还有足够田亩足以让城中的山民自足,而经过一场血战,我想这些山民们他们也已经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倘若有千人驻扎在那座要塞我想塞萨洛尼卡的安全也可以得到保障。”巴蒂斯特如是说道。
而他的这一番话落下,顿时间让贵族大厅里一片鸦雀无声。贵族们的确不喜欢这个拉丁人,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却无法反驳的了什么。在一番面面相觑之后,唯一还想在挣扎一下的塞萨洛尼卡贵族们近乎乞求地望向了台上的约安尼斯卿。但此时,这个男人也只能默不作声地回绝了其他贵族们的期望。事实上,约安尼斯失算了,他根本没想到对方居然趁他们发动决议攻势的时候发起了如此一场豪赌,在为察觉的情况下拿下了菲尔泊普列斯城。以约安尼斯的眼光,他当然猜出了巴蒂斯特这一招险恶用意,但却不得不佩服他,当君士坦丁堡的拉丁人发现连接色雷斯和马其顿的门户被攻占,一支不小规模的军队驻扎,无论如何对方都会有动作的,那样的话足以震慑当前彼此内战的两杜卡斯,而到时候这位镇守在塞萨洛尼卡的拉丁人必将是双方争相笼络的对象了。仅靠塞萨洛尼卡这些养尊处优的贵族已经无法济事了,眼见如此,气血上涌的约安尼斯伯爵最终也只能接受了这个结果。
第二十五章 阴鸷的端倪(上)
“你们的土地已经荒凉,罗马人,你们的城邑被那海怪喷出的火焰焚毁,致使你们的田地在你们眼前为外邦人所侵吞,既被外邦人倾覆,就成为荒凉。伊庇鲁斯,是我们罗马人的锡安,但须知这是主赐予的垂怜,不至于我们沦落为索多玛、蛾摩拉的样子。但要警惕啊,我的罗马人啊,警惕那些潜藏在我们之中的索多玛的长官(父)与蛾摩拉的百姓(子),不可再让忠信的城沦为妓女!”
阿格里尼翁的清早,在那异教废弃的神庙旧址上,一个衣衫褴褛的瞎眼穷修士正歇斯底里地嘶声大吼着。而周围的居民们也都好奇地纷纷聚拢了过来,似懂非懂地倾听着这位修士所说的箴言。持续了将近一年的内战,城中的百姓并没有得到当初承诺的好处,反而负担越来越重,人们质疑着当初那些道貌岸然的显贵,此时这样一哥神神叨叨疯疯癫癫的修士反而能吸引来失去产业的游民。
但很快一群士兵的闯入便驱散了聚集的人群,打断了瞎眼修士的演讲。
“又是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我们不是刚把你扔出去了,你这个疯子居然还敢溜进来,给我打!”几个恶狠狠的士兵才不管修士身上那件破破烂烂的黑色长袍上去便对其拳打脚踢起来,他们丝毫没有芥蒂,因为眼前这个所谓的修士早已经是被阿格里尼翁区牧首驱逐出教会的异端。
眼见这名修士被摁在地上毒打,可是四下里的居民们却全都沉默围观着不敢上前。唯有被打的满嘴是血的盲人修士仍然在嘴边念念有词,“你们的官长居心悖逆,与盗贼作伴,与虎谋皮,却不为鳏寡孤独伸冤。却不知,你们的银子终归为渣滓,你们的酒杯必将掺水!总有一日,你们曾做的亵渎之举神必将反手加诸你们的头上,复还一位审判,炼尽你们渣滓,净化你们的杂质!”
“还他妈的嘴硬!”士兵们没想到他们越打这个疯修士居然讲的越起劲,虽然也听不懂这个家伙叽叽歪歪说了一大串什么东西,但显然不是什么好话,一时间恼怒异常的士兵又加重了拳脚的力度。只听伴随着拳拳到肉的声音,修士的呼喊也渐渐小了下来,变得气若游丝。眼看就要出人命了,但是一群粗鲁的军汉却根本没有将其性命当一回事,还是没有罢手的意思。直到一个声音响起方才阻止了他们。
“够了!你们还想要怎么样,难道非要闹出人命来吗?”极其不悦的高贵声音在神庙旧址内响起,一辆气度不凡的华丽马车缓缓驶来停了下来。窗户的帘幕被掀开,当车内女人的样子被所有人看清,原本还在痛殴瞎眼修士的士兵连忙惶恐地匍匐在了地上。
“亲王妃殿下!”
眼前的中年妇人不是旁人正是阿格里尼翁城内身份最显赫的贵妇,提奥多尔亲王的结发妻子,阿洁丽娜王妃。谁也没有想到这样一位尊贵存在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越来越多好奇的平民靠拢了过来想要凑凑热闹。
“他犯了什么罪过居然要你们这样下重手?”阿洁丽娜看着地上气息奄奄的瞎眼修士眉头一皱,作为一位虔诚的教徒,她显然无法接受一位修士当街遭受这样的虐待与羞辱。
见王妃如此震怒,几名士兵也慌了起来,连忙解释道:“殿下请千万不要相信这个疯子,牧首早就将他驱逐出教会不允许他再来妖言惑众了,结果这家伙几次偷偷溜进城里,我们也是被弄急了刚才下手才重了一些。”
“那也不是你们当街弄出人命的理由,我怎么不记得阿格里尼翁的律令已经成为了摆设。”在提奥多尔亲王的面前,阿洁丽娜王妃的确是温婉的贤妻,但她作为久经权力浸染的贵妇却从来不缺失坚毅果断。如今的阿格里尼翁,百姓们日子日间贫苦,不满的情绪已经积蓄起来,所以任何不公义的举动都有可能成为激化矛盾的导火索,在丈夫不在的这几天里,这位王妃自然竭力要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
此话一出,几个趴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士兵早已经没了之前的凶悍,连忙跪在地上讨饶。
但王妃却并没有理睬便命令自己的侍卫们将这些滥用职权的军汉拖下去吩咐相关人等治罪。
看了一眼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瞎眼修士,阿洁列娜王妃看了一眼身旁的侍从,“看看他还活着没有。”
接到命令的侍从立即上去查看情况,约莫片刻,只听伏在地上查看的侍从高声叫道:“王妃,还有一口气。”
得知这个消息,阿洁列娜王妃这才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吩咐道:“把他送到医生处,再安排几个人照顾一下,切记好生关照。”
见王妃竟然对一个异端修士如此关心,几名侍从虽然有些惊异,但终究不好过问,只得照做派人小心翼翼将已经鼻青脸肿血肉模糊的瞎眼修士抬走送往医生处救治。
而几个负责互送的人这时却认出了担架上的修士,下意识地叫道:
“这不是塞尔吉乌斯修士么,他怎么在阿格里尼翁,憔悴了好多啊!”
“怎么,你认识?”
“可不,君士坦丁堡没沦陷以前,我经常到他那里去祈祷。没想到这位大人也沦落到这副田地了。”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自己所知晓的轶闻,一边抬着担架上重伤的修士很快消失在了阿格里尼翁错综复杂的街道之中。
马车里,阿洁列娜王妃却还在为刚才发生的事情沉默不语。而这时她的身边,一个娇俏的声音却忽然响起。
“妈妈,您在想着什么啊?我们不还要去教堂作礼拜嘛,再不去可就要赶不上了呀!”
望着身边已经十七岁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儿伊琳娜,阿洁列娜王妃这才回过神来,微笑着说道:“好,我们这就去教堂,不过可要事先说好这件事情可不要告诉你父亲,要不然他知道我们提前去见你未来的夫婿一定会不高兴的。”眼睛里满是自己疼爱的女儿,阿洁列娜王妃原本眼中的阴郁随即一扫而光,又变回了那位慈爱的母亲。而此时阿格里尼翁数十里之外的大海边上,另一对父子也正在一起眺望着面前曲折蜿蜒的亚得里亚海。
第二十六章 阴鸷的端倪(下)
“罗曼努斯,你过来……”亚得里亚海狭长的海岸线边上,骑在马上驻足远眺的提奥多尔杜卡斯望着自己身后的长子,沉声说道。
而在他们脚下的悬崖下方,是一片狼藉的废墟,本在这里一片祥和的小渔村此时已经化作一团白地,只有漆黑的焦炭冒着几点鲜红色的火星。
“父亲!”一直站在提奥多尔亲王背后的罗曼努斯应声上去,可是看着身边的父亲,罗曼努斯的脸色却变得有些惴惴不安。
但提奥多尔亲王却似乎心中在想着别的什么事情,并没有察觉自己儿子的异常,只是沉吟道:
“有些不对劲。”
“怎……怎么了吗,父亲?”见状的罗曼努斯身躯微微一震,下意识地问道。
“这里发生的事情不对劲。根本不像威尼斯人和海盗干出来的事情。”已经有些从蛛丝马迹中发觉出不对劲的提奥多尔亲王立即做出了判断。
这些村庄绝对不是受到了来自海上的袭击,因为海盗的进攻机动性很差,一般只以劫掠破坏为主,绝对不可能一个幸存者也没有。那些海滩上的踪迹显然是有人在故意误导!
见父亲的脸色露出了狐疑的神色,心中惴惴的罗曼努斯连忙说道:“也许是威尼斯人的雇佣兵,而威尼斯人只负责接应。不管怎样,科孚岛已经被他们攻占了,那些家伙想要袭击简直易如反掌。”
“哼,如果不是你将岛上守备队抽调的话,科孚岛怎么会落到威尼斯人手里。”提奥多尔看着身边的儿子愠色道。自从科孚岛到手之后,提奥多尔一直借此作为威胁自己兄长米哈伊尔杜卡斯的前哨,可是就这样又丢了,他自然要迁怒于以前间接造成这一切的儿子罗曼努斯。
“我将监视莫利亚如此重要事情我已经交给你,结果你还是那么不成器。”提奥多尔亲王恨铁不成钢地望了自己身旁的儿子一眼,说道:
“告诉我实话,在雅典城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可从来没有让你动用军队!”
“可是父亲我这也是……而且雅典城……”急切想要解释,涨红着脸想要解释的罗曼努斯却随即被提奥多尔亲王的话打断。
“自作聪明!你要不是我的子嗣我才不会为你收拾这些烂摊子。”提奥多尔早已经料到了雅典发生一切的缘由,但要碍于王公的面子,他是不可能像那个一直对他阳奉阴违的平民小子低头的这,也只能将错就错。
只是提奥多尔亲王却显然将这一切想的太简单了一些,被斥责得抬不起头的罗曼努斯正望着陡峭的悬崖边,而提奥多尔亲王等的也有些焦躁。
“派出去的舰队已经差不多一天一夜没有消息了……这绝对有问题,科孚岛上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在得到了科孚岛沦陷的消息之后,提奥多尔杜卡斯第一时间便调集阿格里尼翁周围的军队以及监视帕特雷的海军准备支援,可是抵达海岸边却发现海岸线上一片被洗劫之后的生灵涂炭景象。这让提奥多尔亲王不得不暂时改变计划,自己率领陆军沿着浅滩侦查,海军则顺流追踪袭击者的踪影——他们是提奥多尔杜卡斯最信任的军队也是伊庇鲁斯唯一一支海军力量,正是依靠他们提奥多尔才可以凭借阿格里尼翁对抗拥有大半个伊庇鲁斯的兄长米哈伊尔的。
但是已经过去了一整天,自己在沿岸的废墟中找不到任何线索,而离开的舰队仍然没有踪影,这不禁令提奥多尔亲王急躁了起来。
“也许是途中遇到什么耽搁了下来吧,说不定明天他们就回来了。对了,父亲,我听说你给妹妹挑选了一位夫婿,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一直顾左右而言他的罗曼努斯紧张地攥着手心,忽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而提奥多尔亲王听罢却皱紧了眉头,不高兴地回答道:“是谁告诉你的?”
“这……”见自己的父亲态度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先是一怔的罗曼努斯随即心底突然感觉一沉。
可提奥多尔亲王却并没有发现自己儿子内心所发生的细微变化依旧是平日一般训斥道:“是不是又是你母亲偷偷告诉你的,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该过问的事情就不要来插手。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情!你做事总是这般不沉稳,罗曼努斯,你这样如何让我放心将重要的事情交给你!”
“可是父亲,我作为长兄,您的继承人,难道连这也不能过问吗?”突然沉默的儿子大吼了一声打断了来自父亲的厉声训斥,这让习惯往日对儿子严厉对待的父亲也愣住了。
“我不是您的唯一的儿子吗?作为您的继承人难不成没有权利知晓这些吗?还是说您真的已经决定让伊莲娜当您的继任者!”犹如多年积蓄的情绪发泄出来,积怨已久的罗曼努斯望着自己的父亲质问道。
而看着儿子如此癫狂的样子,提奥多尔也有些不淡定,“你在说什么疯话!”
“我说的当然不是疯话,父亲,我早就知道您的想法了,您这次是挑选了梅里森诺分家的约翰还是布鲁尼乌斯分家的尼古拉斯来作为我亲爱的妹妹伊莲娜的左膀右臂呢!也好让我这个孽种能够彻底死心!我的父亲,不,准确的说应该是我的叔父大人!”望着提奥多尔,歇斯底里罗曼努斯杜卡斯每说一句话,眼神便冷下一分,而当他说出那个提奥多尔本以为隐藏了很多年的秘密之后,冰冷酷烈的气氛随之被推到了顶点。
而看着自己儿子的模样这才意识到情况发生了严峻变化的提奥多尔亲王下意识牵动马匹后退了几步。
盯着他,喃喃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己的“儿子”,提奥多尔心中升起了一丝异样的恐惧,而当他环顾四周这才发觉起来,他说在的这片悬崖边上,竟然没有任何护卫的人——由于要侦查沿海被焚烧的村落,提奥多尔将自己的卫兵们也都派了出去。此时在这里,除了眼前的儿子罗曼努斯之外竟然没有第三个人在场。
……
……
……
第二十七章 查士丁尼的决定
狭长的色萨利,被战火洗劫过的焦土犹如一道深深的黑色创痕永远留在了这片白石笋矗立的土地上。曾经繁荣的皮尼奥斯河畔,如今已是杳无人烟,蜿蜒的河谷之中除了被马匹啃秃的斜坡之外,哪还有亚历山大大帝麾下色萨利雄兵屯扎于此的盛景。
幽静空旷的山谷之中,除了几声乌鸦单调的叫声,便只有皮尼奥斯河潺潺的流水声与风拂过雏草的声响。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谁又能想到就在不久前,这里爆发了一场激烈的战斗。杀声震碎了石笋,铁骑过处仿佛野火一般将一切吞噬。被血染红的大地上,尸体堆积交叠,插在地上的长矛犹如清真寺的塔楼直指云霄。
几个匪首被五花大绑地推到了查士丁尼的面前,而他们直到现在仍然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在举手之间便已经沦为了阶下囚。
“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话音落下的同时,锋利的剑也指向了雇佣山贼的喉咙,查士丁尼用不带丝毫感情的声线问道。
而几名匪首战战兢兢相互对视了一眼立即便选择了交代——他们的命完全攥在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手里,他们还能活到先在仅仅是因为查士丁尼有话要问他们。
“是阿格里尼翁,是阿格里尼翁的罗曼努斯殿下吩咐我们的。”为首的山贼毫不犹豫地说道,而其他的人也纷纷点头称是。事到如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这些人终究只是为了发财才被雇佣的,显然对罗曼努斯杜卡斯没有丝毫忠诚可言,在面对更强大的查士丁尼,他们选择知无不言。
“查士丁尼大人,和之前斯卡德农还有另外几股匪寇交代的一模一样。”一旁的撒留乌斯说道。一路上他们已经击溃了好几股被雇佣企图埋伏他们的山贼,虽然赢得轻松,但是麾下的一干人马此时也已经筋疲力尽了。
这是之前斯卡德农交代的最后一股匪徒,可是带领罗马骑兵剿灭他们的查士丁尼此时却并没有为胜利感到喜悦或轻松,反而眉头变得紧锁起来。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查士丁尼问道。
“塔兰托,大人,我们是从塔兰托来的。”跪在地上的山贼小心翼翼望着指着自己的长剑剑锋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告诉给了面前的查士丁尼。
而查士丁尼面色一沉,继续追问道:“那是怎么来的?”塔兰托在南意大利,想要从那里前往伊庇鲁斯必须从海上经过,他可不认为这伙山贼能雇得起一艘船,这里面必然有问题。
“当然走海路,我们是坐上热那亚人的船上的岸。这个我可以保证,大人!虽然那些家伙故意隐瞒行踪,但是他们的口音我绝不会听错,我向上帝发誓。”山贼首领见查士丁尼继续问下去,为了能活命忙不迭地说道。
“热那亚人?他们怎么也搅和进来了。”查士丁尼眼神中掠过一丝困惑,他记得热那亚人明明是和米哈伊尔杜卡斯达成同盟的,怎么会牵涉阿格里尼翁的事情。
正当查士丁尼思忖揣度这其中疑问的时候,忐忑不安的塔兰托山贼首领却似乎被逼急了,他生怕对方不满意自己的回答,于是这个塔兰托男人又爆出了一个猛料。
“大人,我还知道一件其他人都不知道的秘密。我在上那些热那亚人的船的时候偷偷看见船舱里面那些热那亚水手都把自己打扮成威尼斯人的模样。我听他们说似乎要前往一个叫科孚岛的地方,说是要解决那座岛上所有的人,不过具体他们还有什么计划我当时也不敢多听就走了。不知道这个消息对您有没有用。”这名意大利男人显然要比他其他的同行心思缜密不少,他看出了眼前男人的身份非同小可,这种关头或许这种消息放才能换回他的一条命。
当这个消息落入查士丁尼的耳中,无异于一声惊雷登时间令他脸色勃然一变。
“你说什么?!”
见查士丁尼如此的反应,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就连身旁的撒留乌斯也不由问道:
“怎么了吗,查士丁尼大人?”
虽然他也察觉到有些不对,可是撒留乌斯没有想到眼前查士丁尼居然会如此失了方寸。
但查士丁尼此时却不那么想,思绪犹如飞梭一般穿过脑海,这一路上除了斯卡德农一伙强盗之外,查士丁尼连续击破的好几股山贼他们都是来自其他地区的雇佣兵,详细的事情根本就问不出什么来,仿佛是雇佣他们的人故意为之一样。可偏偏他们战斗力如此低下以至于牵制都做不到,对手为什么要做这样画蛇添足的事情,查士丁尼一开始并没有在意。但是从眼前这个塔兰托男人口中得知的消息来看,阿格里尼翁此时一定发生了什么。罗曼努斯居然勾结热那亚人袭击了科孚岛,如果真的这样的话已经从雅典返回的科孚岛连队和同行的亨得利尔必然凶多吉少。
想到这里,查士丁尼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犹豫,但随后的片刻思索之后,莫利亚的小狐狸又恢复了之前果决的模样。
转身回头望着跪在地上乞求能够被放一条生路的塔兰托男人,查士丁尼微微一笑。
“大人,我这个消息应该对您有用吧!”见眼前的年轻人露出了笑容,略有些放心的山贼首领心中又多了一丝希望。
而查士丁尼点了点头并不否认这一点,“的确,这个消息的确对我有用。”
“那大人我……”
正当男人满怀欣喜地以为自己提供的消息可以换回自己一条命的时候,话还没有说出,剑锋出鞘的寒光便劈过了他的脑袋连带着他还没有说出去的话一同被斩断。
将手中的剑收回,查士丁尼下手的速度太快以至于身旁的撒留乌斯都没有反应过来。
“全军回营!”查士丁尼转身望着马上的骑士们斩钉截铁地下令道,没有丝毫容许迁就的余地,撒留乌斯也是少有感受到眼前这位大人如此肃杀的气场。
“查士丁尼大人,我们没必要非杀了他不可吧?”撒留乌斯跟在查士丁尼身后小声地问道,与眼前的年轻人相处多时,撒留乌斯知道查士丁尼向来不是嗜杀之人,但今天他的行为实在反常。
但查士丁尼却淡淡地回答道:“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了,自作聪明的人一般都没有好下场。而且也因为他,我不得不做一件让我感觉很不爽的事情——眼睁睁去看别人送死。”
第二十八章 雄鹰与秃鹫
鲁斯尼纳城外,嶙峋的山上,环绕着的堡垒之中,一座修道院静静地矗立在此处。它是一座囚笼,凡是来到这里的人都不能离开,舔舐着伤口的雄鹰纵然愤怒地伸展开羽翼也无法将身上的枷锁挣脱开来,更不用说回到自己翱翔的天际之中。
身体还未长成的小约翰努力地踮着脚朝着关隘下方的峡谷望去,凝视着那能够让他分身碎骨的高度。自从逃离君士坦丁堡,小约翰投奔自己的叔叔希米恩如今也已经十五岁了,所以他的叔叔托在军队里的关系,帮小约翰在这座关隘之中得到了一份辅兵的差使。然而这里除了光秃秃的石壁之外,便是士兵一副副冷冰冰的面孔,沉闷压抑极了。而换岗之后的生活同样糟糕,每天每晚他就像是奴仆一般伺候这那些趾高气扬的老兵,动辄就受到打骂。如今的他已经能够保证挨打的时候一点表情也没有,这样那些老兵就不会有兴趣鞭笞一个没有反应的木讷家伙了。有的时候小约翰不禁畅想要是当初自己跟着那位叫查士丁尼的大哥哥,也许说不定就可以将这些讨厌的一切打的粉碎,这座死气沉沉的关隘,这座怪石嶙峋的荒岭……以及身后这座阴森冷峻的修道院。
谁也不知道那里关着什么,每当傍晚的时分,那里总会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吟唱声,可是小约翰却发现除了自己外其他的人却对此毫无反应,不知是没听见还是已经习以为常了。
“漫长的黑夜笼罩着你的一生,你伤害不了我,伤害不了任何看得见阳光的人。”
“命中注定,你不会在我手中身败名裂,阿波罗有力量,他会完成这件事情。”
只听一个吟唱着古老歌剧的声音围绕着这座修道院。这声音仿佛来自某个痴狂的吟唱者,将修道院当成是他独角戏的舞台,向神明展示他举世无双的才华。
幽暗的修道院中,此时已经虚无一物,只剩下两位身穿紫袍的男人沉默对视着——只不过其中一个人的眼眶如今已是空空如也。
米哈伊尔皇帝没有在鲁斯尼纳的行宫中休息,却有兴致来这座从内到外透着腐朽气息的修道院,但他并不是为了瞻仰已经这里斑驳的圣画圣象,而是为了眼前这个瞽夫——如今在伊庇鲁斯境内名义上的罗马正统皇帝,阿历克塞五世。
“是俄浦狄斯王?”
“是俄浦狄斯王。”
“好怀念,上一次听还是在君士坦丁堡没有沦陷的时候。”
米哈伊尔杜卡斯站起身来轻声说道,信手拿起了身后神龛边的一盏圣杯,摩挲着杯盏的边缘,闲庭信步望着面前的穆兹菲乌斯,犹如已经结识多年的老朋友。
但显然,阿历克塞五世是不会这么认为的,这已经是自己被软禁在这里的第三个年头了,他明白他的名字不会在伊庇鲁斯公开场合被人提起,且将在不久的将来被人遗忘。而这个男人每一次的出现都意味着他,阿历克塞五世皇帝的存在必要便减少一分。米哈伊尔,科穆宁杜卡斯的皇帝,来这里的理由有很多,但绝不可能是为了叙旧来的。
“只不过是无聊的消遣罢了,如今的我尽索枯肠也不过记得这寥寥几句而已。”穆兹菲乌斯皇帝说。
“不不,这已经很是难得了。”米哈伊尔摇了摇头,将手中把玩的杯盏放回来远处,盯着阿历克塞五世的面庞缓缓俯下身来。两个男人彼此靠近,就差脸贴在了一起,两个男人谁也没有说话,米哈伊尔感受着对方的呼吸和脸上每一块肌肉的变化,良久方才开口。
“即便在被漫长黑夜缠身,但是您依旧没有屈服,即便同样瞽目,也没有像俄浦狄斯那样接受放逐,这样的您的确值得我去敬佩。真正的王者纵然被莫伊拉的纺线摆布,也一定会顺着那根线,将手中的剑狠狠捅进女神的心窝之中。而您恰恰就是这样的人,尊敬的陛下。”
“我想你特意来到这里,找我的目的应该不是特意为了恭维我吧?”穆兹菲乌斯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话有一丝波动,冷冷道。
而米哈伊尔也料到了对方会是这个反应,也不生气,反而声调随即一转,颇具惋惜地摇了摇头:“但是很可惜,最顽强的雄鹰总有一天会在和风暴的搏斗中折断羽翼,总有一天会死在自己的旅程之中粉身碎骨,成为豺狼和秃鹫的残羹冷炙。”
“这也恰恰就是雄鹰与豺狼秃鹫的区别。如果只是为了过来冷嘲热讽我的话,就请回吧,共治皇帝米哈伊尔!我不会答应你的要求的——朕是决不会退位的!”瞽目的皇帝声音犹如铜钟在修道院中轰鸣,而他的回答也激怒了本来想要好整以暇的米哈伊尔杜卡斯。
“你最好搞清楚你自己的处境,穆兹菲乌斯陛下!”男人的声音也抬高了几个音量,透着满满的狠厉与阴鸷,响彻整个大厅,惊动了四周在把守的侍卫们。
米哈伊尔发出了一声冷笑,说:“你以为你指望的那个毛头小子真的能把你救出来?别开玩笑了,就算他能做到,最后对你的处置也不会和我有什么区别。更何况他自以为勾结了我那个愚蠢的弟弟便可以与我分庭抗礼,他自以为以你的妻女安杰列斯血脉为号召便可以坐稳马其顿和莫利亚,然而他所倚仗的这一切在我的眼中都可以轻易毁灭。”
“你什么意思?”对米哈伊尔的话前半部分他并不感兴趣,但是当对方提到了他妻子和女儿的时候,穆兹菲乌斯第一次表现出了不淡定的情绪波动,这么长时间里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关于她们的消息。
可是米哈伊尔杜卡斯却不是很在意,自顾自地说道:“当年我作为私生子,虽然是兄长却注定要矮提奥多尔和曼努埃尔他们两个一头,可是我不甘心,因为我知道我的才能远胜过他们,所以我就替我那位糊涂的父亲来做决定。给我的那位弟妹开了苞,让提奥多尔以为是曼努埃尔干的,而在曼努埃尔被愤怒的提奥多尔杀了之后,我再站出来告发他。也多亏这样,后来我在君士坦丁堡才得以出人头地,彻底压制我那个蠢弟弟提奥多尔一头。不过最让我得意的还是阿洁列娜那天居然生下了一个男孩,而提奥多尔居然最终将他养在了身边,可能他对曼努埃尔还有着一些歉意吧,谁知道!然而这种多余可笑的情感最后却送他走上了黄泉路。我想不久之后,阿格里尼翁那里的闹剧就将彻底结束了。而没了最后的依靠,那个叫查士丁尼的小子还能掀起什么风浪呢?”
米哈伊尔一边说着一边脸色掩饰不了的得意,即便穆兹菲乌斯皇帝看不见,但是从对方说话的语气也能感受到。这不像是虚张声势,除非对方是天才一般的表演家,而据他所知米哈伊尔应该没有这项天赋。
可相比起这些穆兹菲乌斯此时更加担心的是自己的妻女,努力平定下心情,阿历克塞五世试探道:“就算如此,查士丁尼仍然掌握着塞萨洛尼卡和莫利亚和数千兵力的新军,你认为我会就这样屈服与你吗?”
看着穆兹菲乌斯一副不死心的样子,米哈伊尔冷笑道:“哼,你的消息太迟滞了。半年前查士丁尼便前往莫利亚镇压叛乱焦头烂额了,现在的塞萨洛尼卡群龙无首,而我和保加尔人的联军已经在集结,没有阿格里尼翁的掣肘,一座塞萨洛尼卡对我而言唾手可得。到时候,穆兹菲乌斯陛下,我对欧朵西娅皇后和您的皇女海伦娜殿下未来的前景不得不表示担忧啊!”冷酷的眼神取代了之前的得意,米哈伊尔杜卡斯看着眼前瞽目的皇帝平静得等待着,他知道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眼前的男人绝不会让他失望的。
第二十九章 血腥圣堂
傍晚的霞光洒在阿格里尼翁的大地上,静谧无人的街道之中只有零零星星几个行人,而不远处城市中心的教堂里一声钟鸣悠然传来。
在家中结束了一天忙碌准备休息享受一碗香喷喷鱼露的阿格里尼翁人都知道,这是贵人们前往教堂准备参加牧首主持礼拜的信号,此次是自休战以来教会第一次举办的重要活动,因此阿格里尼翁亲王领内大小罗马贵族从军中返回参加。
“德米特里,你听说没有,这一次那么多贵族赶回阿格里尼翁,尤其不少是各家族的长子,亲王殿下貌似要为伊莲娜殿下挑选夫婿了。”准备晚餐时,佐伊看着面前的丈夫小声地说道。
“你这是从哪听说的?”阿格里尼翁的医生德米特里停下送到嘴边的勺子问。
提奥多尔亲王对其女伊琳娜的宠爱可以说是满城尽知的事情,事事极尽恩宠,地位丝毫不逊于身为亲王独子的罗曼努斯殿下。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也难怪这一次那么多贵族都前来阿格里尼翁参加礼拜。
不过德米特里更好奇的是自己不出大门的妻子是怎么知道这一回事情的。
而佐伊盛了一勺鱼露浇在丈夫的碗里回答道:
“我是听隔壁的瓦西里说的,他不是就在教堂里帮忙打杂么,也是听司铎大人们私下聊天得知的。”
“他该不会又喝酒听错了吧?”得知了妻子消息来源,德米特里不由有些不以为然。
可妻子佐伊却煞有介事道:“千真万确,就算你不信我和瓦西里,难道司铎大人们还能私下说谎不成!”
“好吧,好吧,你说得对,佐伊!可就算是真的,也不关我们的事。我们的儿子还要从前线托人送回来书信,而老爷们却可以抽空回来举办酒会和婚礼。”懒得和妻子拌嘴,累了一天的德米特里医生嘟囔着舀了一勺鱼露塞进嘴里。
这些话他也只会和妻子说一说,而这些肺腑之言也是如今每个阿格里尼翁平民的心声。佐伊对丈夫的牢骚也见怪不怪了,只问道:“今天中午我去送饭的时候我看你忙的连饭都顾不上吃了,又是那家患了急病了?”
“嗐!哪里是,全是那些混账士兵,一个个管杀不管埋,不由分说给我塞了一个半死不活的来,还放狠话要我无论如何要救活了。我能怎么办,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德米特里现在想起来也大为光火,可是当时却是吓得不轻。
“那现在人怎么样了?”佐伊给丈夫倒了一杯酸葡萄酒。
德米特里嘬了一口,摇了摇头,又舀了一勺鱼露,道:“勉强吊着一口气吧!看起来像个苦修士……唉,这年月,再多发生几件这种事情我也不奇怪。”
“少说几句吧,喝了点酒嘴就没了把关的,说了几次也没用。”看着丈夫又口无遮拦的样子,佐伊忍不住数落道。
“你不也一样,再说了过了这么多年还没习惯么?”望着妻子,德米特里不禁揶揄起来。
夫妻二人相视一眼,随即同一时间噗嗤一笑,而每当这个时候,两个人方才能够感受到一丝家的温馨。
正当这对夫妻吃着晚餐喝着葡萄酒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一天的见闻时候,屋子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这少许的宁静。
……
……
……
阿格里尼翁的大教堂内,一片狼藉的圣堂之中几具尸体倒在血泊之中,而鲜血溅落在斑驳的圣画像之上,很难相信会有人作出如此渎神之举,可是它的的确确发生了。
被杀掉的死者无一不是阿格里尼翁亲王领内有头有脸的青年贵族,他们身后的家族是提奥多尔亲王的左膀右臂,而他们本人也承载着家族兴盛的希望。然而,现在他们却被人犹如收割稻草一般随意地杀害,本在教堂中礼拜的更多的贵族更是沦为了阶下囚。谁也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前一刻他们还在其乐融融等待着未来哪一位优秀的贵族青年能够得到亲王女儿的垂青,可是下一刻杀戮便降临到他们的头上。
死亡最先垂青的便是布诺尼乌斯和梅里森诺两家贵族的长子,他们是竞选亲王女婿的有力人选,所以死的也毫无痛苦,布置好的弩箭手射出去的箭瞬间要了他们的命。然而剩下的贵族们就没那么好运了,潭蓓的塔拉尼特与赛撒里安的加夫拉斯刚刚拔出自己的武器企图自卫便被埋伏好的克罗地亚武士用斧头背敲碎了脑壳。
抵抗到最后的是阿格里尼翁的守备长安德洛尼卡,尽管他是久经沙场的战将,但他带在身边的士兵都被要求驻扎在城外。企图冲出包围的安德洛尼卡不出意外被埋伏的弩箭手射中。脸颊被弩箭刺穿,撕裂的伤口露出血淋淋的牙床,安德洛尼卡翻到在地,撞翻了身后的神龛,只见圣象、圣杯、桌布、薄饼与圣酒洒满了一地。可他还是没有束手待毙,随手抓起地上的银制酒瓶狠狠砸陷了一个上去查看的弩箭手的脑门,安德洛尼卡正要捡起地上旁人掉落的长剑。可是手还没有触碰到剑带,他便跌倒在地再也起不来了——一名克罗地亚斧兵从背后砍断了他的一条腿。在众多阿格里尼翁贵族的眼前,这位顽强的守备长的脑袋被两斧头砍了下来。
此时,一个撒拉逊男人高坐在一张平时提奥多尔亲王才能坐的黑松木长椅上,饶有兴趣地审视着发生的屠杀。
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在进行,想必此时城外,他的那位得意的弟子罗曼努斯应该也已经得手了。将这里的贵族一网打尽,挟持重要的人物,这样前线的大小贵族与其军队即便心有不服也只能投鼠忌器。可是部下这时禀告的一个消息却让这个心机深沉的男人眉头一紧。
“穆斯瓦尔大人,我们里里外外搜查过一遍了,还是没有她们的踪迹。”
“没用的东西!”穆斯瓦尔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一脚踹了禀报的部下,目光犹如一条准备攻击的毒蛇一般盯着自己的部下,说道:“立即去找!无论是死是活,一定要给我找到她们,要不然的话你们就给我提头来见!”
穆斯瓦尔摒退了手下的人,望着狼藉一片的圣堂,恼怒地一脚踹翻了身旁的椅子。他万万没有想到,此次的目的,本应该在这儿的阿洁列娜和伊琳娜母女两人居然在这么多人视线中消失。这让这个撒拉逊男人不禁有些不安起来。
她们逃不了多远!穆斯瓦尔只能这样在心中自我安慰道,而此刻这个撒拉逊男人的眼睛也变得愈发阴鸷起来。
第三十章 脱险
“咚咚咚”的一阵激烈的砸门声,此时的阿格里尼翁大街上已经是乱成了一片,手举火把的士兵对每家每户都逐一进行了排查。
这些士兵看起来很面生,显然不是阿格里尼翁本地的驻防军,可尽管如此,面对明火执仗的一群凶神恶煞,阿格里尼翁的居民们还是老实地打开房门放士兵搜查自家屋子的里里外外。
“快开门!我们奉命搜查奸细。罗曼努斯殿下已经下令,凡是不配合的,按窝藏外敌论处。”
士兵们一边恶狠狠地恫吓,一边闯进民居翻箱倒柜,哪里管全城上下鸡飞狗跳。
“这里怎么还不开门,给我撞开!”
对着大门紧闭的一户人家,一名百夫长喝令道。
而士兵们正要准备家伙撞开房门时,门内这时却传来了人声。
“唉,别别,诸位。来了来了,这就来了。”
房门从里面缓缓被打开,走出来了一个慌慌张张的中年男人,正是医生德米特里,看着一群士兵围在家门口,连忙赔笑道:“刚才家里正忙着事儿没听到外面的动静,这才耽搁了,请几位多多体谅。”
“忙着事儿?哼,能有多忙,居然连外面这么大动静都听不到。罗曼努斯殿下下令全城搜查奸细,你到现在才出来,一定有问题,给我进去搜!”冷眼打量着德米特里,百夫长冷哼了一声一甩手,身后的士兵们随即不由分说闯进了屋子里去。
“大人,您这是干什么?我可是一向遵纪守法的。”看着一群人闯进了自己家里,德米特里正要阻拦却立即被几个士兵摁住,他忍不住抗议道。
然而指挥士兵的百夫长却根本当作是耳旁风,整条大街他都几乎掀开了,说什么也要找到目标人物,否则罗曼努斯殿下和穆斯瓦尔大人绝不会放过他的。
而这时,房间里传来了一声女人的惊呼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一直在等消息的百夫长嘿然一笑,看了一眼被摁再墙边的德米特里,道:“遵纪守法?”随即男人示意部下们带着被控制住的医生德米特里一起进去房屋里。
可是正当他以为已经抓了目标,进去房间之后看进眼中的一切却让他大失所望。
只见床上一个光身子的妇人正慌慌张张拿着被单掩着自己的胸口,瑟瑟发抖。显然刚才的叫声也是她发出的。而百夫长环顾四周,被翻箱倒柜的房间除了这些之外再无其他了,男人不由变得面色铁青。
“你们找到什么没有?”百夫长怒视着墙边负责搜查的士兵。
几名士兵缩着脑袋摇了摇头,“没……没有,大人,我们已经从里到外找遍了,什么也没有。一进来就看到这疯婆娘光着身子叫起来。”
“你们说谁疯婆娘,这是我老婆!”这时,被押进来的德米特里大声叫道,“大人,我刚才和我老婆正办着事,所以才耽搁了,我们真的什么也没干,更不要说窝藏奸细了。”
德米特里哭天抢地,说的粗俗,一时间满屋子的士兵也不由忍俊不禁起来,只是见到上司铁青的脸,赶忙又绷住了。
不死心的百夫长继续盘问道:“里里外外都搜查过了?”
“搜查过了。”几名士兵忙不迭点头道。
见事已至此,气急败坏的百夫长狠狠望了几个士兵一眼,但也无可奈何,本以为可以得手没想到还是白欢喜一场。
让士兵们放开了医生德米特里,百夫长当然懒得再和这一户粗鄙人家纠缠什么,随即抬手一挥说道:“跟我去下一条大街继续搜查!”说罢,一群凶神恶煞的士兵跟着长官隳突而出,鱼贯者离开了德米特里一家的房子,只留下了一片狼藉。
可是,德米特里夫妇在一群士兵离开了自己的家中之后,却没有为毁坏的家具用品心疼,反而各自露出了一丝欣然的微笑。
幸好瞒过去了!
相顾无言的两人比次默契地收拾好房间里的一切,待到大街外的动静停下,搜查的士兵远去。德米特里夫妇这才挪开了他们的床,而下面居然藏着一道暗门。
……
当暗门被缓缓地打开,只见下方漆黑一片的密室之中一双荧亮亮的眼睛正警惕得从下方望着上面。
点着蜡烛的佐伊缓步下来,当烛光照亮起整个密室,只见藏身在其中的正是阿格里尼翁城里仅次于亲王最尊贵的两人。
“贵安,王妃殿下,伊琳娜殿下!”
佐伊虽然是一个干粗活的,但毕竟在大教堂里做过杂工,有模有样地学起贵族的样子给眼前的两人行礼道。
而还在因为之前圣堂中发生的一切瑟瑟颤抖的伊琳娜杜卡斯强忍着恐惧,望着面前和蔼的中年妇人点怯生生地说:“谢谢你们救下我和我妈妈,如果不是你们的话,我们可能已经遭人毒手了。”
“毒手……”看着亲王之女如此害怕的样子,佐伊也不禁有些不安起来,而这时她的丈夫德米特里也望好风确认安全后从上面走了下来。
“外面的人居然胆敢追捕王妃殿下母女,那看来整个阿格里尼翁都变天了。这恐怕是一场政变!”在听了刚才两人的对话后德米特里喃喃道。
“政变?谁会这样做!那爸爸他……”尽管年纪很小,但发生如此变故伊琳娜也早已隐隐感觉不对,可是听到德米特里的判断印证了她的想法,柔弱的贵族小姐还是一时无法接受。
可德米特里接下来的一番回答缺更是对伊琳娜杜卡斯犹如晴天霹雳,“谁会这么做……当然是有这个能力的人,外面那些叛军听从谁的命令自然谁就是幕后指使。至于亲王殿下,他今日在何地和谁在一起,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只怕也是凶多吉少啊。”
说罢,男人摇了摇头,而失魂落魄的伊琳娜杜卡斯还在喃喃自语道:“难……难道是罗曼努斯哥哥……不,绝不会的!”
就在可怕的真相即将要压垮这可怜的小姐脆弱的精神时,一个温柔的声音却从伊琳娜的背后传来支撑住了它。
“别怕,伊琳娜,我的孩子,你要相信你哥哥。他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你爸爸也一定没事。”
第三十一章 不为人知的医生
“放心吧,伊琳娜,我的孩子。这一切都是暂时的,不会发生你想的那样的事情的。”一个温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泫然欲泣的伊琳娜循着那令人安心的声音望去,正是来自母亲阿洁丽娜。
“妈妈,你说的是真的吗?你发誓!”心情激动的伊琳娜如同乳燕一般扑在了母亲的怀里,她的声音陡地沙哑,哽咽。
“我发誓!”
阿洁丽娜王妃抚摸着颤抖的女儿那棕褐色的长发,俯下身来亲吻着伊琳娜眼角边垂下的泪滴。她何尝不感觉恐惧,但是眼前的女儿毕竟还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柔弱少女,这一切也只有她能够背负支撑起来。
阿洁丽娜一边安抚着女儿,另一边黑色的眸子倏地望向了面前德米特里夫妇,轻声道:“宽心一些把,我的伊琳娜。我相信这两位也是这么认为的,等到一切都平息下来,我们可要好好谢谢这户善良的人家。”
显然这番话是在说给德米特里夫妇听,尽管在他们看来眼前的王妃无疑是太过乐观了,但是当这些话从这位尊贵的王妃口中说出后,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无可置疑感。
“真的吗,妈妈?”擦拭干眼角的泪痕,伊琳娜下意识地转头望向了收留她们的那对夫妇,企图寻求支持。
而德米特里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可还没有等他来得及开口,阿洁丽娜王妃却在这时说道。
“感谢你们的帮助,如果可以的话,能否先带我的女儿找一个地方歇息下来,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我不困,妈妈!”伊琳娜少有地倔强反驳道。
但王妃也一样少有地没有迁就她,一点商量余地也不给说道:“不管你现在困不困,伊琳娜,你都要先养足精神才行。”
另一边,明白了王妃的用意,德米特里随即配合地对自己身旁的妻子说道:“你先带着伊琳娜殿下到小房间去,那儿隐秘一些,不会被人注意到。”
“嗯。”一旁的佐伊点了点头,上前安慰着那可怜的贵族小姐说道:“殿下请跟我来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况且王妃殿下身上的伤也需要静养,您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您的母亲想一想。”
说到这里,哭泣的伊琳娜方才点了点头答应了母亲的要求,在左翼的陪伴下离开了密室,只留下德米特里医生和阿洁丽娜王妃两人。
……
“殿下,您胳膊的伤怎么样了?”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德米特里主动开口说话道。
来的时候眼前的王妃手臂就受了很重的伤,那支几乎刺穿骨头的弩箭便是德米特里取下来的,只做了简单的包扎,直到现在眼前的这个女人还在强忍着伤痛,即便刚才面色惨白还在安抚自己的女儿。对此,德米特里也不禁对眼前这个女人肃然起敬。
而阿洁丽娜王妃虚弱地笑了笑,“你这个人真有趣,难道你一点也不好奇发生了什么吗?”看着面前这个江湖郎中,王妃问道。从一开始她便发现了面前这个男人的与众不同,明明连教会承认的医生资格都没有,可德米特里对待任何变故的发生处理应对的都冷静地出奇。
面对王妃的质问,依旧平静的德米特里摇了摇头,说道:“想想也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而且即便我问了,您也不一定信任我告诉我发生的一切。不是么,殿下?”
说罢,男人取来了针线和纱布,而看到德米特里的动作,阿洁丽娜王妃也不以为怪地伸出了自己受伤的手臂。
打开纱布,只见皓臂上是一道令人触目心惊的伤口,当时事情紧急德米特里虽然取下了弩箭却已经来不及处理伤口,所以便简单包扎了一下。但是德米特里知道如果后续不注意保养的话,整条胳膊恐怕都要保不住。不得不说,眼前这个女人居然忍受这样的创楚,让救治过不少外伤的德米特里都觉得不可思议。
“殿下,接下来恐怕会有些疼。”德米特里手捻着针说道。
一言不发的阿洁丽娜王妃点了点头,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
用滚烫的热水浸透的软布揩去阿洁丽娜王妃手臂上血污,缝合好伤口完毕,德米特里医生用纱布为其包扎好。一切还算顺利,既没有筋骨受伤也没有箭镞碎片残留,仔细调养一下应该问题不大。不过这其中的痛苦即便德米特里无法亲身感受,也能猜到其中痛楚。
“谢谢你,医生。”接过了对方给自己递来镇痛的罂粟花奶,虚弱的王妃险些接不住杯子。然而德米特里告诉她疼痛才刚刚开始,阿洁丽娜也感受到箭镞仿佛还在手臂的伤口之中不断延伸。
可她却并没有立即喝下镇静用得罂粟花奶,而是看着这间密室问面前的德米特里道:“这间密室可不像一个医生家里会有的。”
而德米特里也知道对方会有这种疑问,坦然回答道:“我做这种外科手术总需要练手的东西,但是教会里一直盯着我很紧,所以只能在这里偷偷摸摸进行。而这间房子我是从别人那里买来的,这个密室很早就有了,我老婆一开始还准备把这儿当地窖用。”
德米特里回答的很平静不像是在撒谎,而阿洁丽娜王妃继续问道:“你知道吗?一旦被叛军发现的话,我们所有人都会死。”
一反刚才安慰女儿时的坚强,阿洁丽娜将这个残酷的事实说出时,声音也颤抖起来。
可德米特里医生却依旧平静,说道:“我当然清楚这一点,要不然当时我也不会开门庇护你们,殿下。”
“可我看不出你有一点害怕的样子,我也想不出你们冒这么大风险救我们的理由是什么。”
“看来您还是不信任我啊,殿下。让您到这来的不正是亨得利尔先生吗,即便您不信任我还会不信任他吗?”德米特里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直接开门见山地指了指阿洁丽娜王妃戴在拇指上那枚戒指,自我介绍道:“我是被亨得利尔先生安插在这里的,而这座房子也是亨得利尔先生给我准备的,用处自然是监视教堂的一举一动。当时我是看到王妃您戴着他的戒指这才收留您的。所有只有您信任我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才能够继续帮助你呢和您的女儿脱离险境。”
第三十二章 险象环生
“只有您告诉我城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样我才能够帮您。这种时候,我想您已经没有其他人可以信任了。您说是么,殿下。”德米特里医生平静地说道。他知道眼前的王妃并不信任作为陌生人的他,但是他相信对方现在除了自己外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沉默了半晌,阿洁丽娜缓缓地将手中的杯子放到嘴边随即又放了下来,目光飘忽地向德米特里问道:“你现在还能不能联系的上亨得利尔……”
德米特里摇了摇头,“很遗憾,自从亲王派亨得利尔先生去莫利亚之后我们便断了联系,我也是看到那枚戒指才知道他没事。”
“这样吗?”得到这样回答的王妃失望地垂下了头,尽管还有些犹豫,但随着这个女人还是将之前遭遇的一切告诉了眼前的德米特里医生。而从头到尾,德米特里都在安静地聆听着眼前女人惊心动魄的描述。
而阿洁丽娜一个人回忆着触目惊心发生的一切,越说声音越颤抖——在圣堂大屠杀发生的时候,她和女儿被不知道的什么人带进了教堂的密道之中逃过一劫,而等到逃出生天之后却和对方走散只剩下手上那枚戒指,如果不是眼前这位来路不明的医生及时出现自己和女儿只怕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可是即便这样,现在的处境还是十分危险,亲眼目睹了圣堂之中贵族被屠戮,就连阿格里尼翁的守备长都没有幸免,不出所料的话,整个城市现在估计都已经落入了叛军的手中。而提奥多尔亲王本人,现在只怕也已经凶多吉少,就算能找到亨得利尔本人又能如何。他只不过是她丈夫身边的秘书长,不久前又因为什么原因失去了信任,完全左右不了现在的局势。在将一切叙述完毕后,想到这里,阿洁丽娜王妃突然绝望地扯拽起自己的长发,无助感和恐惧此时夹杂着伤口的疼痛几乎要吞噬她,就在女人濒临能看的时候,她的失态却被德米特里医生拦了下来。
“王妃殿下,请您冷静下来!想想伊琳娜殿下,她现在唯一能依靠只有您了。如果这个时候让她发现您的样子去承受发生的一切,那会是您希望看见的吗?”
德米特里的话一下子便击中了阿洁丽娜脆弱的内心,是啊,现在的她除了自己的孩子之外什么也没有了,而自己的长子罗曼努斯手上沾着弑亲的罪恶,也许这就是神对她过去不贞的惩罚。这一次她说什么也要保护自己最后的女儿。下定最后的决心,绝不愿成为第二个眼睁睁看着子女惨死在眼前的尼俄柏,阿洁丽娜王妃终于平静下了波动的情绪,努力恢复了原样。
而看着眼前憔悴的女人刚才还昏暗的眸子中泛起清明的亮光,德米特里医生此时也终于放心了下来,将刚才阿洁丽娜王妃放下没喝的罂粟花奶又递给了对方。
“虽然一时联系不上亨得利尔先生,但他能够将您救出来说明事情并非没有转机。在一切尘埃落定前,还请您保重好身体。我也有一个儿子,出去在外边跟着老爷们打仗,那种提心吊胆的滋味,我和佐伊要比您明白。我们的孩子每次写信回家最在意的便是我们夫妻俩的近况,总是恨不得把肚子里的话全写出来。对父母而言,子女是一生的寄托,可对子女而言,父母又何尝不是出生起最大的依赖。伊琳娜小姐似乎吓坏了,光靠她自己或者我们这些外人可帮不了她。”
说完德米特里站起了身,而这一番话切情入意,让阿洁丽娜王妃也不由感激地望了对方一眼,心中平添了一丝信任。
目送着对方离开了地下室,看着已经为自己准备好的床铺,阿洁丽娜王妃将杯中罂粟花奶一饮而尽。不知是这种镇痛用的饮料十分管用,还是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令她身心俱疲,和衣而眠的阿洁丽娜王妃很快便闭眼沉沉睡去了。
……
然而此时,离开了地下室的德米特里医生却并没有去休息,并非因为他精力充沛,事实上他也已经被这一晚险象环生的一切搞得精疲力尽,但是当他从密道里走出一眼便看到眼前一个男人正用着匕首对准着他的妻子佐伊的脖子,这一幕却令他顿时困意全无。
……
……
……
“你说什么?还没有找到!”大殿上,一个暴怒的年轻人正咆哮着从台阶上走下来,而下方一群人正战栗着匍匐跪在地上。
“殿下,我们已经将城内外所有地方都找遍了,但真的找不到您的母亲和妹妹。”为首的雇佣兵首领无奈地辩解道,但是这样的答复显然不能让自己眼前这位雇主满意。
“都是借口,一群没用的废物!不过是整个阿格里尼翁城,她们就算能躲又能躲到哪里去?”罗曼努斯一边怒斥着一边看向身旁悠闲自若翻着手中一本书的撒拉逊男人。
“这种时候你还有这种闲心吗,穆斯瓦尔?我把这件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你,你就是这么给我一个交代的吗?”愤怒的罗曼努斯按住了腰间的宝剑。
可撒拉逊人却并没有正眼瞧自己的弟子一眼,“拿主意的是你自己,我从来没有保证不会出差错。而且只是跑了她们两人无损大局,只要阿格里尼翁各贵族中的显贵都在控制之中,计划就不会出问题。这种时候,你该不会后悔了吧,罗曼努斯?”
穆斯瓦尔深深地望了罗曼努斯一眼,意有所指。
而罗曼努斯也心虚地偏移开了视线,悻悻地说道:“凡是没有绝对,万一我母亲她们逃出城外号召各大贵族回来反攻,那样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罗曼努斯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如此血腥的政变让他虽然控制了这座城市根基却十分不稳,凭现在力量压根做不到压制在前线的阿格里尼翁贵族军,若是自己的母亲和妹妹落入有心人手里,对方可就出师有名了。
但穆斯瓦尔却轻蔑地笑了笑道:“各大贵族的菁英都成了我们的人质,他们才不敢轻举妄动。而到时候,罗曼努斯殿下,您真正的父亲,米哈伊尔陛下率领大军压境的时候,那些贵族们权衡利弊会做出怎样的抉择还会有什么疑问吗?”
穆斯瓦尔嘲弄般的笑令罗曼努斯十分不悦,可是面对这个是自己老师的男人,他却感到十分的无力,除了勒令继续搜捕全城之外,罗曼努斯感觉此刻他仿佛变成了面前这个撒拉逊人的提线木偶,任其摆布。
第三十三章 疯修士
当看着陌生的男人戴着兜帽将匕首架在自己妻子的脖子上,从密道中走出的德米特里目睹了这一幕,只感觉全身的力气一瞬间像是被抽干了一般,顿时僵立在原地,而毛骨悚然的恐惧从骨髓中涌向了每一寸肌肤的毛孔。
对方是什么人?他究竟想干什么?难道事情已经暴露了吗?转眼几个念头飞速穿过了德米特里的脑海。如果是盗贼,那么还有盘桓的余地,可如果是叛军的人的话,那么今天他们所有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想到这里,紧张的汗珠也流过了他的额角。
但对方接下来所说的话却让紧张的医生始料未及,甚至准确的说是难以置信。
“德米特里医生吗?是亨得利尔那家伙让我来的,您的夫人刚才稍显激动了些,所以我只好采取了一些过激的手段。”男人说着松开了扼住佐伊夫人肩膀的手,并将匕首从她的脖子边上拿开。
“我不认识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一时间将受了惊吓的妻子搂在怀中,德米特里医生警惕而疑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按理说他的身份在阿格里尼翁从来没有暴露过,对方是如何知道他和亨得利尔之间关系的。不敢轻易相信对方,德米特里仍然和对方保持着距离。
而男人似乎也不急于取得信任,没有回答德米特里的疑问,而是反问道:“王妃殿下她们呢?我想他们应该还安全吧?”
“这里没有什么王妃。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请你离开,我只是一个穷医生,这儿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如果你看上什么就直接带走吧,只要不伤害我的家人!”当对方提及阿洁丽娜王妃的时候,德米特里非但没有相信对方反而提升了戒备,他必须小心这是不是对方假意的试探。
而男人也看出了德米特里医生对自己的提防,并没有多做解释,而是将手伸进了口袋。
“不必紧张,我只是拿一件东西给你们看而已。”
男人从怀中衬衣上缝的口袋里取出了一枚小巧的印章,丢给了德米特里,平静地说道:“我想这件东西你应该认得吧,医生。不到万不得已,亨得利尔那家伙是不会将这件东西交给别人的,必然是他信任的人,现在你可以相信我了吗?”
“这是……”看着手中金闪闪的印章上面已经有些岁月的痕迹,德米特里一眼便认出了这的的确确是亨得利尔的私章,这还是当初他托底比斯的工匠订做的,绝无第二枚。而这印章的存在知晓的人也是凤毛麟角,当眼前这个男人拿出了这件东西以后,德米特里终于放下了心中的戒备。
“这么说亨得利尔先生真的没事。那他现在也在城里吗?”两个月没有得到消息了,德米特里一直都十分担心亨得利尔的近况,而现在看着眼前的男子,他终于可以放下悬着的那颗心了。
但男人却摇了摇头,说:“只能说暂时没事,而且亨得利尔那家伙现在也不在阿格里尼翁。我也是受他嘱托混入城里,为的是保护王妃母女两人。”
“那之前——”听得男人如此回答,德米特里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对方能找上门来,原来他就是救走王妃殿下母女的人。
“是我,没错。”男人摘下了兜帽,让德米特里夫妻终于看清了他的长相。
“不过刚才医生你却说错了一件事情,我们之前可就认识了。”只见兜帽下露出来一张伤痕累累的脸,眼角的淤青和撕裂结痂的嘴唇显然是不久前留下的。看着这有些变形的肥硕脑袋,头顶上的头发也有些稀疏,着实令人难以认得他原本的模样,可是德米特里却对眼前这张脸记忆犹新。
“是你!”惊讶的医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这站着的正是正午的时候被送到自己那儿已经半死不活的那个疯修士。
可是此时这个男人明澈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疯癫,以至于德米特里医生都不敢确信他们是一个人。
但对方却点了点头,道:“还没有跟你道一声谢,医生,多亏了你我才没被那群人给打死。自我介绍一下,修士塞尔吉乌斯,我在圣伊琳娜大教堂当司铎的时候和亨得利尔也算是老朋友了。不过那是他离开底比斯去君士坦丁堡以后的事情了。”
“圣伊琳娜大教堂,司铎那你为何……”在听得对方的来历之后,德米特里也不由愕然,君士坦丁堡的司铎可是十分尊贵的,按说就算逃亡在外也会得到贵族礼遇,可这样一位身份不一般的神职人员为何会之前那般狼狈,几乎被人殴打致死。
而塞尔吉乌斯淡然笑道:“君士坦丁堡沦陷之后,我所在的教堂便被拉丁人洗劫一空,几位好友甚至都死在了那些家伙手里,当初也是侥幸被我的弟子救了下来才捡回一条命。所以过去醉心钻营的司铎早已经死在大火里,只剩下我这个救赎罪愆的疯修士了。不过白天那些人想害死我倒不是因为我的言论,而是因为我在教堂里听到了他们的谋划,如果不是我当机立断装疯卖傻,又恰好王妃她们路过,我恐怕也就见不到你,也救不了阿洁丽娜王妃和伊琳娜殿下她们了。”
说到此处,塞尔吉乌斯嘿然一笑。然而他看似轻描淡写的一番话却让德米特里和佐伊夫妻俩听得背后冷汗直流,这其中凶险不言而喻,想到此处德米特里看着“疯修士”眼神中更多了一些敬佩。
“那现在城中的情况如何?亨得利尔先生派你来应该已经有了打算了吧?”德米特里看着对方,此时罪关切的事情莫过于此,他们只是暂时安全,如果叛军彻底排查,他没把握能再瞒过去。
但“疯修士”却并没有给他期望的答复,“这次叛乱早就蓄谋已久,亨得利尔他本来也差点死在那些人手里,等到回过神一切都晚了。现在提奥多尔亲王已死,各大家族关键人物被软禁,叛军到时候和鲁斯尼纳合流只是时间问题。”
“那怎么办?”听塞尔吉乌斯的叙述心情愈发沉重,德米特里和佐伊夫妻二人不禁有些慌乱。
可塞尔吉乌斯却十分平静,看着两人用毫无玩笑的口吻回答道:“等。来之前亨得利尔那家伙说过他会有办法的,但我们要给他争取时间。”
等待吗?德米特里夫妻面面相觑,他们固然愿意相信亨得利尔,但“疯修士”的话还是令他们没有底,他们真的有必要冒这么大风险吗?必经装修终归是贵族们的事情。就在他们有些犹豫的时候,塞尔吉乌斯的另一番话却让这对夫妻心中一震。
“我在教堂里听已经投靠叛军的牧首说他们已经勾结了米哈伊尔杜卡斯,准备夹击驻扎在西马其顿的贵族军,准备用这种方式彻底镇压反抗者,以他们的行事风格到时候必然会血流成河。留给我们的时间虽然是不多了,但是我们必需要试一试阻止这一切。”
一想到了自己还在军队中的独生子,这对夫妇终于下定决心。
“那么需要我们做什么?”德米特里拍了拍胸膛自告奋勇道。
“先不急,王妃她们呢?”塞尔吉乌斯问道。
“受了些惊吓,已经安歇了下来。”
“那也不必惊扰她们了。”塞尔吉乌斯本有什么想说的,但是思虑片刻随即便还是改变了主意,看着面前医生夫妇两人道。
“既然这样,我有一件事情需要拜托你们。虽然简单,但却十分危险,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做?”
第三十四章 取舍
当阿格里尼翁城中变故发生的第四天,驻扎在周边的其他贵族们终于也都察觉到了若有若无的异常。前往阿格里尼翁的各家显贵几天前便断去了联系,而派去的信使要么音讯全无,要么无功而返,各地要道全都被人封锁住了。屯驻在皮尼奥斯河畔群龙无首的军队唯一得到的答复便是原地待命,种种一切迹象无一不在暗示阿格里尼翁城一定发生了什么。
可是,尽管提奥多尔亲王的封臣和将军们心中起疑,但是罗曼努斯杜卡斯的亲笔回信以及对身在阿格里尼翁亲眷安全的投鼠忌器,最终使这些贵族们放弃,选择静观其变。
于是乎,1207年,整个罗马西境出现了十分滑稽的一幕。数万人的罗马军队完成了对马其顿境内拉丁人的驱逐之后,内部彼此分裂,可却逡巡不前。相隔皮尼奥斯河的内战双方都没有任何动作,仿佛这场战争成了一次武装游行。
看在眼里,仿佛将一切尽收掌握,站在阿格里尼翁城头上的穆斯瓦尔望着傍晚的夕阳霞光神情很是惬意,而站在他身后面色铁青的,则是他的弟子罗曼努斯。
“超过半数的马其顿贵族已经选择了效忠鲁斯尼纳,而保加尔人也愿意和你的父亲结盟,这个时候如果没有算错的话,他们的联军应该已经快抵达塞萨洛尼卡了。不出意外的话,半年之内反对他的人便将被摧枯拉朽消灭。所以这个时候,就不要再耍什么小聪明了,我的孩子。”
说完似笑非笑的撒拉逊男人看着站在一旁的弟子。
而此时的罗曼努斯却沉默着不说话,唯一能看出来的便是那阴沉的表情是朝着眼前的穆斯瓦尔的。
对此穆斯瓦尔却一点也不在意,因为他知道从罗曼努斯做出取舍的那一刻起,这位贵公子便没有回头之路只能依赖于他。弑父掌权的罗曼努斯全无统治基础,没有穆斯瓦尔会怎么样,他心知肚明。于是这个曾经身份低微的弄臣,如今俨然已经是这座城市的主人。
现在,穆斯瓦尔公开地用玩笑般的语气对罗曼努斯敲打,这位过去一向心高气傲脾气暴躁的贵公子也只能接受。
“我只是派人在寻找我母亲和妹妹的下落。”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她们存在于否已经影响不了现在的大局了。何况她们现在十有八九还在城内,被找到只是时间问题。”穆斯瓦尔用不屑一顾地口吻下断定道,虽然在圣堂之中居然让那两个女人逃了,但他并不担心这些,因为在米哈伊尔和伊琳娜那个小丫头中选择,绝大多数提奥多尔的封臣都会选择前者。这是利益使然。事实上,他需要提防的是这个米哈伊尔杜卡斯的私生子,穆斯瓦尔一眼便看穿了自己这位弟子真正的意图,所谓派人寻找下落不过是联系阿格里尼翁贵族的托辞。罗曼努斯此时还在做着掌握提奥多尔亲王领地的美梦,在这一点上,他还真不愧是那位米哈伊尔陛下的儿子。
三两句话被顶回去的罗曼努斯却依旧还不死心,“可亨得利尔呢?你不是说科孚岛上没有找到他的尸体吗!万一之前圣堂里发生的事情就是他搞的鬼怎么办?”
这番话一说出口,本来还气定神闲的穆斯瓦尔眉头也微微一皱,这的确是他的一个心病。所谓威尼斯突袭科孚岛不过是阿格里尼翁被买通的海军将军尼基弗鲁斯自导自演的一出戏而已,半数的守军在猝不及防下被屠杀,可也因为计划的提前,他们并没有等到应该从莫利亚返回的另一半科孚岛守军。那之后,亨得利尔和那支军队仿佛蒸发了一般,在地图上再无踪迹。同在提奥多尔杜卡斯身边效力,以穆斯瓦尔对亨得利尔的了解,那个人此时此刻绝对不会对阿格里尼翁所发生的事情无动于衷。
不过心病归心病,这些尚且还动摇不了穆斯瓦尔此时的计划。他看着罗曼努斯拿出了早已经准备好的纸笔说道:“这一点你大可不必太过担心,我已经有了准备,凭亨得利尔一个人掀起不了什么风浪。你所需要做的只是负责签字就可以了。”
穆斯瓦尔所给罗曼努斯的是已经写好的敕令只需要他签字,只是上面的决定都不是罗曼努斯所做出的,穆斯瓦尔完全把他看作是人形的橡皮图章,这令罗曼努斯十分恼火。
“这是什么?”
“一些人事调动而已,皮尼奥斯河畔的军团中不安分的人太多,为了避免麻烦所以需要您的调令。”穆斯瓦尔轻声说道。
“作为阿格里尼翁的主人,我没有拒绝的权利,对吧?”罗曼努斯愤恨地瞪了这个事自己师傅的认一眼,还是在纸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而穆斯瓦尔接过了敕令,冷冷地说道:“殿下,现在的您最好还是认清楚形势,阿格里尼翁从来不属于您,即便你是米哈伊尔陛下的儿子,可他不止您一个独生子,何况鲁斯尼纳您还有一位尚在襁褓婚生子弟弟。倘若想要得到什么的话,驯服永远比其他的要强的多。”
撒拉逊男人嘲讽的话语犹如锋利的箭射进罗曼努斯的心中,自食苦果的他此刻也只能将愤恨咽下肚子里。罗曼努斯唯一能够自我安慰的便是,即便他没有发动政变,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提奥多尔亲王绝不会将他作为继承人的,现在他的处境总比当初他知道这个真相的时候要好。
……
……
……
“塔拉尼特阁下,现在我需要您的帮助。阿格里尼翁的叛乱必须有人结束它。而您,作为潭蓓河谷的领主,又是亲王殿下最信任的人,是唯一可以左右阿格里尼翁局势的人。”营帐中,竭尽全力劝说的男人几乎恳求地说道。
可是回应他的却是冰冷的话语,“很遗憾,亨得利尔卿,没有得到亲王殿下的命令,我和军队都不能离开这里。请回吧!”
第三十五章 潭蓓的效忠
“塔拉尼特阁下,难道现在您还没有察觉到异样吗?阿格里尼翁城中的消息这几天已经被封锁,而各地要道也被一些不明身份的军队把持。即便您忘记了对提奥多尔亲王殿下的效忠,可是您兄弟的安危阁下一点也不担心吗?”
“注意您的言辞,秘书长阁下,对了,准确的说您现在已经不是了。我这样做的原因恰恰是因为恪守对亲王殿下的效忠,没有亲王的手令擅自调动前线的军队形同叛乱。就凭您刚才所说的话我就可以直接将你逮捕。”说到此处,原本一直神情冰冷的塔拉尼特家主骤然变色,军帐中的气氛也在这时降至了冰点。
可是面对如此情形的亨得利尔却毫无惧色,看着对方反问道:“如果这就是您对亲王效忠的方式的话,那只会让那些叛乱者发笑罢了。还谈什么‘形同叛乱’?继续下去的话,整个阿格里尼翁都将变成一片涂炭,潭蓓河谷就能够独善其身吗?”
一向儒雅温和的亨得利尔此时额头上青筋凸起,神情激动的他仍然极力想要说服面前的潭蓓领主,可是他疾风骤雨的一番话却犹如落在磐石身上,分毫不动。塔拉尼特领主旋即又恢复到了之前的冷淡,并不为亨得利尔激将所动。
“除非有手令,亨得利尔卿,否则的话我是不可能擅自调动军队离开跟随你的。因为我是领主,所以我身上担负着的是整个潭蓓河谷,绝不可能冒任何风险。今天我们所谈论的一切就当从来都没有发生吧,亨得利尔阁下!我这里军务在身,最近鲁斯尼那和保加尔人方向都有动作,就连塞萨洛尼卡那边也搞出了大乱子,菲尔泊普列斯被攻陷引得拉丁人的大军迫近马其顿边墙。整个防线每个军团都是必不可少的一环,牵一发动全身,我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和你耗下去了。”
塔拉尼特话音落下,军帐之外几个健壮的卫士走了进来——显然这位潭蓓领主下了逐客令。
“这就是你做出的决定吗?”看着周围走上来的士兵,亨得利尔明白了对方的态度,他早就知道这位潭蓓河谷伯爵是出了名的死板,但没想到居然如此不可理喻。
而塔拉尼特依旧板着一张脸,冷冷道:“送客!”
在伯爵的命令声中,左右的侍卫走上前去围住了仍然企图说服他的亨得利尔。
即便是亨得利尔再言辞激烈,这个男人都不为所动。不过塔拉尼特却并没有如之前威胁亨得利尔那般继续为难他,而只是让几个士兵将不愿离开的亨得利尔架出了军营。
“你会后悔的!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再这样下去我们所有人都会面临灭顶之灾的,塔拉尼特!”被拖拽出去的男人愤怒地大吼。
沉默地目送着离开的亨得利尔消失在军帐之外,塔拉尼特拉下了帷帐,脸上的神情虽然不似刚才那般冰冷如铁,但是却依旧看不出他心中在想着什么。
“就这样放他离开吗?”
这时,帐内军械架后一个声音在这时忽然响起——原来那里一直有一个人站在后面,全程倾听了亨得利尔和塔拉尼特之间的谈话。
对此,塔拉尼特伯爵并没有意外,神色淡然地回答道:
“不然呢?让他继续留在这里只会打乱我们之前的计划。我这里万事俱备,只是米哈伊尔应该已经开始有动作了,你真的不担心?”
“我为什么要担心?”军械架后面传来了一声轻笑。
“塞萨洛尼卡城中只有一支孤军,可是面对的却是三方势力的夹攻,恐怕应付起来会十分吃力。”
一直密切关注马其顿局势的塔拉尼特清楚知道塞萨洛尼卡实力有几斤几两,尽管这是一座坚固的城市,但是经历战火元气大伤的她根本承受不了再一场大战。
可是对方却出奇的乐观引来塔拉尼特不由侧目,“倘若这三方势力有任何一方独自进攻塞萨洛尼卡或许都值得我去担心,但是若是他们一同出现在马其顿只会相互提防,甚至不敢倾巢而出,左右掣肘之下,塞萨洛尼卡绝对足够支撑。现在唯一令人担心的,恐怕是阿格里尼翁其他贵族们的态度吧!”
军械架后面,对方的话语此时也变得玩味了起来。
两人对话之间,塔拉尼特的目光也落在了一张签署的敕令就放在桌上,为了刚才不让亨得利尔注意到,他特意将其压在了自己常用用的银酒杯下面。塔拉尼特拿开酒杯又读了一遍那份敕令,名义上它还是由提奥多尔亲王发布的,只是任谁看都能发现其中的猫腻。如果在这上面用印是真的话,那么此刻提奥多尔杜卡斯殿下应该已经凶多吉少了。而做出这一切的人十有八九便是亲王的儿子罗曼努斯,塔拉尼特想,那么我弟弟尼基弗鲁斯他……
事实证明,阿格里尼翁的一切在这短短十几天中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只是塔拉尼特一个人发觉,其他的贵族们早就嗅到了不对劲,可他们和塔拉尼特一样都没有轻举妄动而是自有主张。
亨得利尔对塔拉尼特的看法完全错了,他虽然平常待人接物方面看似是一个十分死板的人,远不如他的弟弟美男子尼基弗鲁斯那样讨人欢喜,但是这位领主对自己家族存亡的机敏却远超旁人。
将那封敕令放下丢进了脚边的火盆中,转身看着军械架后,塔拉尼特平静地说道:“群羊只有牧者的鞭子落下方才会认清楚前进的方向,现在的诸侯们仍然逡巡不前原因不外乎忌惮罗曼努斯的身份以及家眷在阿格里尼翁的安危。如果不靠雷霆手段的话绝对无法让这些左右摇摆的人下定决心。如果查士丁尼殿下您信得过我的话,潭蓓愿意成为您坚固的护盾。”
军帐之外传来盾剑交击声。近来大批新兵正被潭蓓河谷征召过来,在军营里开始习练兵器,周边的贵族们都感觉到诧异,一向只是负责大军后勤战力不着的潭蓓居然在这时训练军队,莫不是塔拉尼特家脑袋那根筋搭错了不成。
第三十六章 旧日的力量
“潭蓓愿意成为您最坚固的盾,查士丁尼殿下!”单膝下跪在这个莫利亚年轻人的面前,塔拉尼特向查士丁尼的效忠斩钉截铁。
军帐之外传来盾剑交击声,尽管嘈杂,可是却丝毫没有盖住这个男人的坚定声音。
而查士丁尼看着眼前的一切则安之如素,可表面如此,心中却不由升起一丝波澜。本来的他原本准备放弃牵涉进阿格里尼翁的一摊浑水,但半途之中塞萨洛尼卡送来的一封书信却让他改变了主意。
是安东尼娅写给他的。除了告诉他塞萨洛尼卡局势一切尚好外,安东尼娅告诉他就在不久前,有一支热那亚的舰队开往了阿格里尼翁,这个消息让查士丁尼一下子警觉了起来。热那亚人作为米哈伊尔杜卡斯的盟友这个时候前往阿格里尼翁,绝非善事。显然,安东尼娅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这封信之外她还送来了另一样东西。
当欧朵西娅皇女的信札被查士丁尼交给了眼前这位潭蓓领主之后,这位受过安杰列斯家族厚恩的贵族毫不犹豫选择了站在查士丁尼这一边。
这无疑让查士丁尼也感到震惊,他万万没想到被推翻的安杰列斯王朝即便一位皇女依旧还有如此大的力量。
离开潭蓓家族的军营,亨得利尔被士兵们礼送出境,尽管被塔拉尼特直接回绝,但是总算对方并没有太过决绝。这多少让亨得利尔感到有些宽心,毕竟掌管整个色萨利大区粮草供应,富庶的潭蓓即便只是站在中立一方也让他感觉顿时少了不少压力。
毕竟布诺尼乌斯、梅里森诺和加里夫斯三大家族都已经口头承诺了愿意一同起兵讨伐叛乱者,虽然缺少了潭蓓河谷的支持,但亨得利尔相信只要有他们的助力足以平定守备空虚的阿格里尼翁。
但是现在唯一的变数却是贵族军何时才能出动,他是在和阿格里尼翁的叛军在赛跑,阿杰丽娜王妃和伊琳娜殿下躲藏在阿格里尼翁城中虽然有他的人保护暂时无虞,然而时间拖得越久,事情便会多一层变数。之前亨得利尔已经几次催促色萨利三大家族进军,可他们始终以辎重未备为理由迟迟没有行动。亨得利尔知道这些人是在等待潭蓓河谷的塔拉尼特的态度,所以这次他才再三想要说服这位河谷伯爵。
可惜的是这位塔拉尼特家族的家长比亨得利尔预想得还要古板不近人情,最终他也只能无功而返。
行至上皮尼奥斯河畔,早已经等待多时的一艘小船便下桨,等候前来的亨得利尔。舢板上走下来的正是之前和亨得利尔一起离开莫利亚的科孚岛守备,久经沙场的他本是阿格里尼翁的肱骨……可是当他亲眼目睹岛上自己的部下们被屠杀,这个男人原来的理想与忠诚便随之荡然无存。唯一支撑他的便是复仇,所以这位守备带着剩下的人跟随在亨得利尔身边,船上数十名护卫,这些人都由他仔细挑选,凡是忠诚堪虞的士兵都被遣散……这一路上都是他保护亨得利尔周全。
“怎么样,亨得利尔阁下?潭蓓答应了我们的请求吗?”站在舢板上的男人急切地问道。
然而,得到的回答却让他失望了。“塔拉尼特阁下没有同意我们的计划,甚至没有容许我继续留在他的军营里。”亨得利尔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得知了这个消息科孚岛守备长顿时又惊又怒,说道:“难道说他投靠了叛军?”对叛乱者所做出的的暴行早已恨之入骨的男人这时身上杀气四起。
但这却被亨得利尔阻止了下来,“放心吧,塔拉尼特伯爵是一位有原则的人,也正是因为这种性格,在我们拿不出有力的证据前他是不会相信我的一面之词的。不过相对的,他也同样不会站在叛军那边,这样的结果虽然不如预期,但至少不是很糟。”尽管之前发生的事情很不愉快,但这个时候亨得利尔却表示出了对那位潭蓓领主的体谅。
可是守备长却依旧心意难平,愤愤道:“哼,现在整个阿格里尼翁乃至色萨利的局势,还有有谁没有察觉到异常,在这种时候还说什么原则、荣誉,简直就是迂腐!”
“安东尼阁下,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越是如今这样混乱的时代,忠诚、公正才显得更加弥足珍贵。尽管潭蓓没有同意加入我们,但这反而证明了他们值得去相信。”亨得利尔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跟随在提奥多尔亲王身边这么多年,他早就看到太多的背叛者丑恶的嘴脸。
“可这些帮不了我们去消灭阿格里尼翁城中的叛军,救出王妃和伊琳娜殿下!”经历了那一切安东尼显然变得现实起来。潭蓓掌握着色萨利的粮秣辎重,有了他们的支持,大军才能够做到进攻坚固城池不至于弹尽粮绝。
亨得利尔自然知道这一层道理,但是他却并没有再去争辩什么,而是淡淡道:“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好说了,我们还是赶紧启程吧!至少要给布诺尼乌斯、梅里森诺和加里夫斯三大家族带去消息,否则的话,他们也是不会轻易动兵的。”
现在想来,所谓愿意起兵平叛的三大家族相比起潭蓓的态度也不过尔尔。时至今日,那些贵族们让然在推诿,亨得利尔一开始便意识到这些家伙自身的忠诚本就值得怀疑,他们之中不少都是流亡贵族,真正算得上亲王亲信的屈指可数。如今之中,布诺尼乌斯和梅里诺森尚且还算提奥多尔亲王旧部,可是这加里夫斯却谈不上什么可靠,本身这个家族就是色萨利见风使舵惯了的。亨得利尔至今仍旧有些担忧。自己是不是太依赖这些贵族们了,他反思,现在终究需要自己的力量。无论是谁,都不能毫无保留信任。毫无保留的信任会惹来杀身之祸。
登上了船只,在亨得利尔的示意下,水手们摇动船桨顺着皮尼奥斯河向下游的河道中驶去,准备前往赛撒里安同阿格里尼翁的贵族们会合。
可是船上的一行人不知道的是,在他们一离开潭蓓家族的军营领地之后,他们的行踪便被另一波人所监视。
皮尼奥斯河畔,两岸茂密的树林灌木之中,一双双冰冷的眼睛正注视着河道中缓缓行驶的小船。
第三十七章 河谷之伏
皮尼奥斯河谷的夜幕并没有如往日那般悄然降临,从穆拉基翁到扎尔科斯短短数里,燃起的烽火将弥漫在夜空之中的杀意推向了最高潮。
“亨得利尔卿,您没事吧?”从河道的泥泞中逃出生天的一行人光是迈开脚逃命便已经精疲力尽,而刚才落水的亨得利尔剧烈地呕出呛入肺中的水——如果不是守备长安东尼及时卸下盔甲跳入湍急的河中相救,也许他已经葬身在河里了。
“我没事!”用沾着污泥的衣袖擦了擦嘴角,亨得利尔摆了摆手,而望着河对岸的树林中,只听喊杀声此起彼伏,隐隐约约似乎正在逼近。显然对方的目标是他们,这是中了敌人的埋伏!从离开了潭蓓军营之后,亨得利尔便隐隐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似乎一路上都有人跟踪窥视。果不其然,对方的企图现在已然明了,是想要在这里伏杀他们!
“是潭蓓他们那些背信弃义的家伙干的吗?这些虚与委蛇的混蛋!”安东尼第一时间便怀疑起了嫌疑最大的塔拉尼特家族,他们刚刚一离开潭蓓的军营,后脚便遭遇到了突袭,一切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巧合。并且伏击他们的敌人显然早有准备,甚至动用了投石机,这可不是一般势力可以调动的力量。
但是冷静的亨得利尔却摇了摇头否定了安东尼守备长的猜测,“应该不会是这样的,如果塔拉尼特伯爵真的对我有杀心的话,之前在军营里便不会放我离开的,又何必拖到现在。”
“那会谁?”安东尼不解问道,按理说知道他们行踪的人中唯一有嫌疑的便只有拒绝出兵的潭蓓了。
而亨得利尔却默然不语,他的眼神告诉安东尼他似乎已经隐约有猜测到什么,但是亨得利尔却没有说出口。
这时,天空上方忽然传来了一声呼啸。
还没有等亨得利尔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身边的安东尼突然将他扑倒在身下,只见赤红色的火光染红了天空,装满了灼热沥青的木桶被对岸的投石机狠狠地砸了过来。火焰顿时吞噬了所过的一切,几名士兵来不及反应便被四溅的沥青淹没,浑身燃起熊熊大火。随即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几个身上着火的士兵痛苦地跳进皮尼奥斯河之中想要浇灭身上的火焰,可是粘稠的沥青却死死粘在皮肉上,任凭他们怎么蹦腾,腐肉蚀骨的烈焰都没有停止焚烧,直到有气无力的哀鸣被湍急的河流声淹没。
“好险!”看着死去的士兵,安东尼心有余悸地将亨得利尔从地上扶起,刚才要是迟疑半点,他们也一定会被波及到的。
“多亏你救了我,我欠你一个人情,安东尼。”看着老守备长背上还未熄灭的火星,亨得利尔也在劫后余生中长舒了一口气。
但现在来不及庆幸刚才死里逃生,显然刚才砸下的沥青木桶不是巧合,伏击他们的敌人想必已经掌握了他们的位置,继续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亨得利尔先生!我们去赛萨里安,那里三大家族会派人过来接应我们的。”虽然半路受到伏击,但是此时他们所在的地方离目的地不远,安东尼决定率领仅存的卫士们保护亨得利尔杀出重围。
可是亨得利尔接下里所做的决定却让他大吃一惊,“我们不往东去,朝南边那条路走。”
“可那里是通往阿格里尼翁的路!”安东尼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听错了,如果从南边那条路走的话,他们岂不是自寻死路。
“我知道,所以我才选择走这条路,如果是你布置伏击的话,你一定不会愿意目标成功突围,必然会在必经之路上布置陷阱,反而会忽视其他的死路。既然对方已经知道我们的方位,现在只有赌一把了!”亨得利尔说道。尽管他没有带兵打仗的经历,不过出其不意的道理他还是知晓的。若径直去赛萨里安他们必然会遭遇伏击,所以不如冒险一试。更重要的是经过这件事情,亨得利尔已经不信任布诺尼乌斯、梅里森诺和加里夫斯三大家族了,此行他的行踪知道的只有这些贵族们,其中必然有猫腻。
他这一决定堪称疯狂,安东尼都没有想到对方既然敢如此豪赌一掷。不过细细想来,亨得利尔的一番话的确有道理,毕竟凯撒时期人们便认识到战争就是一场赌博,现在他们已经没有多少筹码了,想要翻盘再大风险也值得一试。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老守备长也来不及细想,随即招呼着士兵朝着河岸边南边方向的小路撤退。
……
……
……
皮尼奥斯河北岸的树林后面,一群人站在小山丘上眺望着远处的火光,投石机已经对准了那里,只不过迟迟他们还没有等到他们想要的动静。
“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就凭他们那些人居然还想不自量力挑战米哈伊尔陛下?真是荒谬!”男人看着眼前的一切抚摸着下巴的胡须嗤笑起来。
“阿格里尼翁现在已经到了我们的手里,唯一的变数也不过是色萨利其他那些贵族们了。一群乌合之众,到时候鲁斯尼那的大军抵达孜然土崩瓦解。”
“诸君现在还是不要太大意,亨得利尔那个家伙不解决掉的话,终究还是一个威胁。穆斯瓦尔那家伙的命令虽然我们不喜欢但还是要招办的。
“哼,完全是小题大做。我现在在意的是阿格里尼翁城里那个私生子。即便他是米哈伊尔陛下的孩子,怎么能把那么重要的城池交给他?”
“这一点诸位不必担心,那孩子……没有用,一开始米哈伊尔陛下便放弃他了,只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事成之后,阿格里尼翁之主必然是尊家主。这是当初陛下便已经允诺的。”
“这样最好,犯下了弑亲的罪行的人,就让一切结束在阿格里尼翁城中吧,陛下终究不能让养不熟的狼来咬自己啊,”男子嘿嘿笑道看着米哈伊尔皇帝派来的使者,随即吩咐左右下令,“再派一名百夫长带着他的部队渡河支援,顺便带着我的命令给南岸的伏兵,让所有人全力追击,绝不要让他们逃到色萨利去。”
“那派谁去?”
“让尼古莱去协助南岸的伏兵。”
“是!”
第三十八章 夜幕的谎言
皮尼奥斯河南岸的天空浓烟密布,投射机射出的沥青木桶点燃了树枝杂草,化作一片火海将森林吞噬。在火光的映衬下乌黑的烟柱从方圆数十里都能清晰看见其正盘旋升起,犹如通天塔一般直插云霄。当追杀的伏兵蹚水过河之后,只见河岸边的一切都已经统统被焚毁。
空气中此时只有灰烬的味道。当一名军官从马上跳下来查看情况时,却失望的发现一片白地几乎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给他留下。
这场大火看起来并不是单单靠着燃烧火焰的沥青木桶造成的,被追击的对方似乎有意推波助澜,将一切痕迹全部化作灰烬。这下连一点斩获都没有,不知道该如何交代的军官不禁有些焦躁。
“大人,两条路,我们要不兵分两路去追?”
“追个屁!他们脑袋坏了才会走南边,向东追击!那边还有我们的人埋伏在那里,他们一个也别想跑!”杀气腾腾的军官骑上了战马下令道。
而这时对面的树林中忽然传来了响动的声音,立即引起了追兵们的警惕。
“什么人!”弓箭手扯开了弓弦搭上了弓箭对准幽暗的林中人影,大声喝道。
“快出来,再不出来,我们就放箭了!”
“不要放箭,不要放箭,是自己人!”树林中一个人边说话,边走了出来。只见他一身打扮和这些追兵们身上的衣服一模一样。
见状,弓箭手们这才垂下了弓箭,只见来人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显得十分狼狈,衣冠不整。
军官望着这名士兵不由侧目,问道:“自己人?你是在谁手上效劳的。”
“是拉里赛大人,我是他的斥候,刚才树林里面被投石机射来的沥青烧着了,我差点没有跑出来。我是奉了拉里赛长官的命令来找您的。他要我告诉您——”他缓步靠近,身上的烟灰味直喷到军官脸上,“——目标已经找到了就在林子里,不过树林之中到处都是浓烟,拉里赛大人担心会有漏网之鱼所以没有轻举妄动。所以让我请您一同协助。”
“拉里赛那家伙还是和一如往常小心的很。行吧,你前去带路就是了。”军官脸上难掩兴奋之色,这可是大功一件,没有被同僚独吞对他而言再好不过了。
斥候点了点头点头。“拉里赛大人事先偷偷将树木积成一个柴堆,那伙人现在正在那里歇脚,您一到只需举火为号便可以前后夹攻,绝对不会逃掉一个人。”
“这样再好不过!看来拉里赛这家伙想的倒是十分周到啊!”军官在马鞍上俯身拍拍斥候的肩膀。“这件事情你大功一件,事成之后我会重重赏赐与你的。”
“多谢长官,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斥候感激不尽地低头说道,说罢便利落地为一行追兵引路,尽管大火烧着了一大片森林,但是通往赛萨里安的那条小路却是并未有什么问题,看着路上留下的痕迹,军官暗中心理点了点头。看来目标的确是从这条路走的。
……
……
……
“阿尔塔那家伙去了那么久怎么到现在还是没有动静?该不会是被人发现了吧!”埋伏在林子里,拉里赛率领的这一支伏兵已经等候多时了,却依旧没有等到他们的目标。不耐烦的军官已经派出去了好几拨斥候到森林中查看情况却都是泥牛入海。这不禁让拉里赛有些急躁起来。
“想必是道路复杂,所以耽误了些时间吧!既然老爷们已经说了目标必然会从此路过,只需多等一会儿,兴许便到了。”一旁的副手宽慰道,可是却对拉里赛心理的焦急没有丝毫缓解。
“我现在是担心,要是被瓦兹德那家伙捷足先登的话,我守在这里就是浪费时间白费力气。”拉里赛话语中颇有不满,显然对自己的同僚安排了那样一个不错的任务男人打心底是不平意的。
“长官您不必心中不快,我想上帝还是会眷顾您的,只要干掉那群家伙咱们一定会得到加里夫斯伯爵的重赏的!”
“嗯,还有米哈伊尔陛下的赏赐,但愿事情会像你说的那样顺利。”听着手下的吹捧,拉里赛倒是颇为受用,心态也比之前好了一些。
“只盼长官您到时候发达了不要忘了提携我一二才是。”一旁的这名副官脸上露出谄笑。
而这也让拉里赛更加得意,不禁飘飘然道:“这是自然,既然男爵把派你过来协助我,那么我们之间的交情这点事情肯定小事一桩。”
“对了,还没有问过你叫什么来着?”忽然想起来自己还不认识身边这人姓名的军官扭头问道。
而身旁的副官这时说话的语气忽然一变,淡淡地回答:“我叫福卡斯。”
……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的低呼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有人过来了!”
顺着士兵指过去的方向望去,只见大路上火光映照下有人影正不断来回穿梭,正朝着这边过来,尽管黑漆漆一片看不到什么人,但是拉里赛一眼便认定了是久候多时的猎物终于进来他的伏击圈了。不假思索的军官立即下令让弓手准备好埋伏。虽说地形上这里并不适合伏击,但是黑夜之中出其不意,拉里赛自认自己这边人数众多,相信绝不会让眼中的目标逃走的。
只等目标一步步靠近,拉里赛十分有耐心地等待对方进入预订的包围圈,他在这儿已经堆好了柴堆,只要一点火便是进攻的信号。
……
另一边,瓦兹德率领着自己手下的两支百人队跟着引路的斥候一路深入漆黑一片的树林中,已经入夜,纵然外面火光冲天,但是树林深处还是很难见得清楚,不敢打草惊蛇,瓦兹德命令部下只有前队人马打着火把,后面人则摸黑前进。
“还有多久的路程?”望着前方带路的斥候,军官不由有些不耐烦。
“就快到了,大人,这条路我记得真清楚绝不会出错的。”前方不紧不慢走着的斥候回答,就在这时对方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吓了瓦兹德一跳。
“你停下来干什么,怎么了?”在漆黑一片的情况下,下意识神经紧张的瓦兹德握紧了手里的剑。
但下一秒,停下的斥候却转身说道:“我们已经到了。之前我特意在这里做好记号。”说着他指了指自己脚下的土地,而军官顺着对方指的方向拿着火把看,只见那儿的确有泥土掘开又掩埋的痕迹。
“那现在他们人呢?”见终于找到了目标,瓦兹德吐了一口吐沫在手心上,跃跃欲试,但却被斥候阻止了下来。
“嘘,大人,先不要打草惊蛇,我现在去联络拉里赛长官,当柴堆火光一起的时候,您只需要全力冲杀过去便可,确保一个也逃不了。”
“好!”毫不犹豫答应了斥候的请求,拉里赛放心地让斥候独自一人前去联络,昏暗的光线中,谁也没有注意到离开的斥候脸上挂着诡异的笑。
第三十九章 黑狐军旗
“点燃柴堆!进攻!”蛰伏在黑夜之中,注视着目标终于踏入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包围圈中,拉里赛猛地大吼一声。
在他的命令声中,众军身后的柴堆瞬间升腾起熊熊烈火,火光的映照下,树枝的影子犹如魔鬼爪牙的延伸笼罩在人群之中。
在拉里赛身先士卒的带领下,已经等候多时埋伏在这里的两支百人队朝着目标发起了冲锋。
而另一边,一直在等候进攻信号的瓦兹德率领着他麾下的两支百人队也终于等到了柴堆之中烈焰升起。在黑夜下,那炽热的火焰闪耀得人眼睛都有些刺痛。但管不得这许多,迎着火光,瓦兹德也振臂一呼大声呼喊:
“列阵趋敌,随我冲锋!”
两支百人队随即列成希腊式方阵,组成冲击的横阵向眼前的敌人掩杀过去。
虽然柴堆的火焰烧的旺盛,但在幽深的林间小道中依旧让人看不清眼前——除了模糊的身影,每一名战士肩膀靠着彼此,并力向前,犹如一柄利刃朝着前方猛刺过去。
“杀!”
喊声惊天动地,震散了在树林中栖息的群鸦,飞散开来在火光的照耀下仿佛群龙在狂舞。
但是很快这些冲锋的士兵们便察觉到了不对——他们本以为自己将如最锋利的剑刺穿腐朽的皮革一般击溃自己的敌人,可是当与对面的黑影碰撞时却仿佛利剑劈砍磐石。
黑暗中,两支看不清彼此的军队碰撞在一起,厮杀之中,无数长枪洞穿对方的身躯,无数面盾牌砸向对方面门,士兵们低声咆哮,交相厮杀在一起,毫无退却之念……可是突然旺盛的柴火一闪而过的火光却让他们在刹那之间看清了对面与自己厮杀的人真正的面目。
火光之中,两支色萨利的军队攻击的哪里是他们想要追杀的亨得利尔一行人,刚才分明是他们在黑暗中自相残杀,仅仅一瞬间便已经死伤数十人。
“怎么会,”陷入震惊的拉里赛听见对面的瓦兹德呢喃,“我看见柴堆的火焰,难道不该是……”这时,所有的士兵们都冷静了下来停止了攻击,双方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可也恰是这时,战马嘶鸣的沉重喘息悄然而至。拉里赛和瓦兹德两人都意识到了什么。
中计了!
战马跃起仰头嘶鸣。
那声音在这一刻让所有人都感觉刺耳恐怖,充满痛苦。
循着声音远远望去,瓦兹德和拉里赛两人这才惊恐的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支骑兵已经无声无息地包围了他们。
“这是——”瓦兹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握着长剑说不出话来。
拉里赛则冷静的多,“那儿,”军官指了指,“我们从那条小路突围出去。狭窄的地形足够我们甩开追兵。继续留在这里,这些骑兵很容易吃掉我们。”当机立断拉里赛挥舞长剑,率领自己零乱的士兵们向西北角方向的下路攻去。见状,无可奈何的瓦兹德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也带着自己的军队冲进一群骑兵中。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的目标不是只有几十人吗?而且刚才你派斥候联络我不是说举火为号?为什么我进攻的时候攻击的却是你们?”
仍然对发生的一切无法接受的瓦兹德咬牙切齿道。
“斥候?”步军横阵面前掩杀过来的骑兵四散躲避,沉着指挥的拉里赛眉头微微一皱。“我的确派出斥候侦查但从来没有要他们联络你。柴堆也是我用来指挥进攻的信号。”色萨利战士一边怒吼,一边挥砍,一时间挡在面前的轻骑兵也不敢正面撄其锋芒。可越想越不对劲,越战越不对劲,突然他们发现更多人从树丛下出现,这一次不再是装备简陋的骑马军士,而是——铁骑,重装的甲骑具装。他们在战场上出现彻底打乱了拉里赛和瓦兹德突围的计划,想要重新列阵以对付新的威胁,但他们一半的手下已冲了进去。
“撤退!”拉里赛大吼。
然而回应他的是四下传来号角声,洪亮尖锐。这号角声让色萨利士兵更加惊慌,他们忙乱地组成方阵。但已经太迟,组织上的混乱,令他们的动作也慢了。还没有等得及盾墙列好,重装骑兵便从森林中出现,正西、西北和正北三个方向,三队整齐的重骑兵,已冲向色萨利人。
火光照耀的确让人们看清黑暗的林间,但是这时却让他们亲切体会到骑兵冲锋形成了威慑。那些披甲胄的战马在昏暗的火光中犹如缓缓移动的肉山,不可避免的恐慌彻底击垮了仍想要抵抗的士兵们的信心。成百数十的士兵抛下了武器逃离战场,瓦兹德也支撑不住放弃丢盔卸甲而逃。可还是晚了一步,被撞到马蹄下,当场便被披着甲胄的巨兽踩踏得粉身碎骨。
“向东退却!”拉里赛想起那里还有自己之前布好暂歇的营地,东边也是唯一没有骑兵堵截的方向,不顾一切地带着剩下的人撤退过去。
可当他看见营地的帐篷时,稍稍心中升起一丝希望。突然间,一群弓箭手从帐篷中钻出,一言不发便朝着色萨利士兵放火箭。
而为首指挥这些弓箭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自己身边极尽奉承的副官“福卡斯”!此时的对方已经脱下了色萨利的战袍,换上了白色的亚麻战袍乌金色盔甲,气度在拉里赛眼中和之前分明判若两人。
这下,拉里赛也意识到从一开始自己便陷入了圈套,可现在想什么都太迟了。来不及躲闪的拉里赛当场便被两支弓箭左右射中了肩膀跌落下了战马。
这一击彻底击垮了这些尚且有些斗志的人,他们甚至没有勇气举起手中残破的盾牌,而他们身后越来越多的人从森林里涌出,不仅有重甲骑兵,还有穿短马甲的游牧骑射手和一些散兵,数目远远超过了他们。摆在这些色萨利士兵面前的选择此刻只有束手就擒或者死战到底了。已经丧失勇气的他们无疑选择了前者。
这哪里是他们在伏击,分明早已经成为了对方的猎物。身中数箭的拉里赛嘴角发出绝望的苦笑。
只见一面面舞动的旗帜在头顶飞舞。风吹得旗面不停摆动,重伤的拉里赛也看不清楚,但瞥到一只黑色的狐狸在赤红色的军旗上张牙舞爪。鲜红色和漆黑色将相辉映的图案。这谁的纹章?
第四十章 夜幕尾声
“这条路直通阿格里尼翁,我们这样岂不是自投罗网?”走在密林四布的昏暗小道上,安东尼护送着亨得利尔,虽然暂且甩开了追兵,可是面对着不明朗的前景,依旧不忍忧心忡忡。
可作出决定的亨得利尔脸上的神情十分平静,“恰恰因为这样我才说这是最安全的选择,我想这个时候我们的敌人应该已经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追去,等到他们发现已经追不上我们了。过了这片林子,我们暂时便安全了。”
“那么我们还回色萨利吗?”安东尼问道。
亨得利尔果断地摇了摇头,“不,现在那里才是最危险的。之前是我失误了,太相信那些人了。这次行动我们的行踪只有他们知道,一定有人暗中和叛军勾结。那些人我们指望不上了,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己了。”经过此事之后亨得利尔已经对三大家族的信任大打折扣。在对方动身起兵平叛之前,亨得利尔决定不再和那些人有瓜葛。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秘密返回阿格里尼翁,在城中藏身的王妃母女两人滞留在那里的时间越长,事态恶化便会加深一层。
“可这样的话,我们岂不是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干看着吗?”听到亨得利尔这样的表态,老守备长停下了马。以他们现在的力量如果不倚仗其他贵族的力量在阿格里尼翁叛军面前根本不堪一击,亨得利尔这样的决定让这个满心复仇的男人一时间无法接受。紧紧攥着缰绳,男人满是棱角的脸庞上隐隐约约透着挣扎的神情。
亨得利尔也看出了安东尼守备长的心思,随即说道:“不要让仇恨蒙蔽你的双眼,安东尼阁下,想必您还记得对提奥多尔亲王殿下的效忠,现在唯一的希望便是尽快找到伊琳娜殿下,只有这样才能平息这场叛乱。”
“可是只凭一个女孩?”
安东尼咬紧了牙关。
“那就已经足够了。须知你手中的剑并不能让叛贼授首。真正能够左右如今局势的,是色萨利和阿格里尼翁的诸侯,只有得到潭蓓,赛萨里安和拉里萨的支持,谁才能够坐稳王座。否则的话诸侯所回应的将是他们的战斧、长枪和弓弩。至少目前而言,三大家族仍然效忠的还是提奥多尔殿下的子嗣。当伊琳娜殿下继承她父亲的遗志,将鹰旗竖起,那些首鼠两端的贵族必然通通支持真正的紫衣。惟有整个色萨利的骑兵都随站在我们这一边,提枪端矛,阿格里尼翁方才能够被光复。现在安东尼你想要孤身一人对抗叛军?凭什么,凭向上帝祈祷?凭我们现在手里的乌合之众?仅仅就在不久前,我们面对一撮敌人的追杀便差点全部完蛋了。”
亨得利尔的话语丝毫没有留点情面,而队伍中所有人都静悄悄的,他们大多是安东尼守备长最忠诚的部下,可是这种时候他们不约而同都被亨得利尔守备长给说服了。
对峙了半晌,安东尼守备长脸上的神情终于有了些许松动,良久方才缓缓地说:“好吧,我和你一起回去,哪怕前面是硫磺地狱!”这个中年男人一改之前的疲惫颓废,脸庞上又重新充满了坚毅。
……
……
……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对面山林中传来急促仓皇的号声,本来安坐河岸边等待好消息的贵族们不禁愕然。
这明显是哪里不对劲了!派出了追杀的士兵都是麾下的精锐,而目标只不过是几十个残兵,怎么会这时发出求救的号角声。
正当困惑他们还在犹豫要不要再派人看看河对岸究竟发生了什么。东西两边,也在这时吹起了号声同时夹杂者战鼓擂动。与刚才的号角声不同,这时从不远处传来的,低沉浑厚,充满了磅礴的力量,顿时在夜幕下凝聚起一场黑暗的怒潮向躲在暗处的贵族们袭来贵族。
“放箭!”
奉查士丁尼之命藏身枝干间的莫东弓箭手们齐齐洒下箭雨,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弓箭,用力吐出按捺多时的气息。
毫无准备的叛乱贵族措手不及,来不及躲闪便已经死伤一片。
“还击!还击!”
色厉内荏的贵族咆哮着下令,究竟什么时候,有人居然神不知鬼不觉摸上来了!惊恐的贵族心惊胆战。可放眼四望,射手们纷纷举起长弓,却不知道目标是哪儿。
在昏暗的树林里举着火把,叛军们只能盲目射击,可自己却成了活靶子。很快没射几箭,弓弩手便躲到了步兵的盾牌后面。可这恰恰打乱了贵族叛军的阵型,本来架在盾牌的长矛垂了下来,给了黑暗里的猎手们可趁之机。
“查士丁尼殿下万岁!”当树梢上箭雨再度落下,叛乱贵族军听见一声高喊。寻声望去,只见一支骑兵急驰向前,率领他们的正是骑兵统领撒留乌斯,他当先率领部下朝乱成一团的叛军俯冲。
查士丁尼静坐马上,一动不动。莫利亚新军护卫们环绕四周,而他只是平静置身于高高的土坡上,茂密的树林几乎完全遮蔽了林中的战事。查士丁尼唯有静静倾听战鼓厮杀声——这是他头一次没有亲自带队,而他此刻犹如娴熟棋手一般熟悉地掌握着一切的棋局,而不需要在意任何其他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林子里的厮杀声随着战鼓号角的退场渐渐平息。
“查士丁尼大人,您看!”
身边的护卫说道,查士丁尼抬眼望向林子里,一大队的骑兵自密林后现身,只见每一个骑兵从头到脚从人到马无不浴血,很难想象他们经历了怎样一场恶战。
领头归来的正是福卡斯和撒留乌斯两人,本来他们骑的披着白色马衣的战马,如今全身被鲜血浸染成暗红色。撒留乌斯肩膀处的札甲几乎被砍成碎片,甲片翻露出来,只有麻绳系着,福卡斯的盾派上刻画出深深的痕迹,甚至还有几根断枪头,但他们本人似乎都幸运没有受伤。然而当走近,查士丁尼却发现他福卡斯的小腿上插着一支弩箭,伤口很深,几乎把他的小腿钉在马鞍上。“你受伤了。”他说。
“小事而已。”福卡斯帕帕多罗斯回答,可他惨白的脸色却掩饰不了他的谎言。
查士丁尼立马派人将福卡斯扶下马治疗伤口,随即转头问一旁的撒留乌斯。
“怎么样人带到了吗?”
“这是当然,带上来!”
撒留乌斯抬起手中的战矛示意身后的部下,随即士兵们将一位被五花大绑的贵族推倒了查士丁尼的面前。
第四十一章 晨曦
“你……你这家伙是谁?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人吗!快放了我!”被五花大绑的色萨利贵族望着眼前惊恐万分,下意识地尖着嗓子大叫。
刚才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他甚至现在还没有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自己便已经成了俘虏。在河对岸准备等待部下的好消息,本来是十拿九稳的一次围猎,可是不知怎么的自己却反而成了别人的猎物。贵族永远记得,那一群不要命的骑兵疯子居然从断崖一般的斜坡发起冲锋的那一幕,自己身边护卫组成盾墙简直和纸糊的没两样。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些人是何方神圣。
“闭上你的嘴巴,给我安稳一点!”还没有等得及叫几声,一旁的士兵便一长矛杆捅在他肚子上,疼得贵族眼泪鼻涕直冒说不出话来。他可是贵族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弯着腰抱着肚子,恐惧极了的男人终于意识到对方根本不在乎他的身份。
“下手轻一点,别弄死了,查士丁尼殿下还要有话问他。”一旁的撒留乌斯冷冷道。
“是!”士兵应声退下。
当听到查士丁尼这个名字,本来疼得直不起腰来的贵族一下子身体猛地一颤。这个名字他听说过!从马其顿平原到普拉提亚丘陵,那只莫利亚的小狐狸这两年里的在外的名声对贵族们来说可谓如雷贯耳。有人视之为帝国救星,接连消灭了伯罗奔尼撒和塞萨洛尼卡的拉丁僭主,也有人因为其在莫利亚与马其顿所做的离经叛道行径,认为其是可怕的野心家。这位贵族对查士丁尼有所耳闻,却不曾想对方居然是这样站在自己眼前的一个年轻人。
抬起头来,贵族这时才发现对方同样也在看着自己,其貌不扬的青年却有一双极富侵略性的眸子,深蓝色的瞳色仿佛最深的海,永远看不清里面究竟藏着什么危险。他站在自己面前,便如一堵钢铁的墙壁展开,坚不可摧。
“我想直到现在你应该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吧?”年轻人终于开口说话。
简短的一句话配上波澜不惊的语气,不知是心理因素的影响,色萨利贵族感觉一股压迫感油然而生,明明话语到了嘴边却偏偏说不出口,只好点了点头。
而对此并不在意的查士丁尼继续问道:“说吧,这次的行动是谁指使你们的?筹划这样周密的刺杀,我想你们应该准备很久了,色萨利人。不,准确的说应该是鲁斯尼那的鹰犬。毕竟不这样称呼也就无法解释之前阵斩的首级中有几颗都是伊庇鲁斯人,他们受诺曼人影响装备的护鼻盔,我记得色萨利士兵是不配备的。”
那些人也死了吗?色萨利贵族在内心里呻吟,这下子他也无从抵赖。
“这……”被俘虏的色萨利贵族面露出犹豫,此时的他已经成了对方的俘虏,生死全系于一人之决定,他没有拒绝回答问题的资格。可是这次的行动是自己的主君秘密授予他的任务,他担心自己一旦说出真相的话会被其毫不犹豫抛弃成为替死鬼。毕竟他的主子拥有一方领地兵强马壮,即便是这只莫利亚的小狐狸,想要控制四分五裂的色萨利就必须拉拢他,反而像他这样的小贵族要是现在便全盘托出的话,可就手中什么筹码也没有了。
正当贵族还在盘算如何周旋才能让自己利益做大化的时候,查士丁尼接下来的话却让这个男人大吃一惊。
“不要想着自己去担下自己根本承受不了的事情,也不要耍什么小聪明,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过谈判,这只是通牒,所以你才有来到我面前说话的资格。我不在意你身后的人永远多么精良的军队或是多么庞大的财富,当他决定做这一切的时候开始,整个色萨利,整个罗马帝国在我眼里便已经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现在你还决定继续沉默下去吗?”
查士丁尼看似平静的语调中透着无穷的杀机,满目惊愕的色萨利贵族这时终于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竟然如此杀伐果决,真的如同他之前在外面的传闻一样,对所有的贵族们而言都是一个噩梦。
“我可没有给你犹豫不决的时间,我只需要你说出你背后的人是谁。决定好了吗?”查士丁尼的口吻中没有丝毫的劝诱,而是平静的不能再平静的陈述,仿佛一切早已经尽在他的掌控,他只需要如同一个旁观者一般静候结果便可。
一字一句,短短的一句话落入色萨利贵族的耳中犹如千钧之重,沉默了片刻,本来还在忧郁的他,此刻抬起了头看着已经等得不耐烦的查士丁尼,说道:
“是加夫拉斯大人,赛萨里安的领主加夫拉斯边境伯派我来的。他已经暗中效忠于鲁斯尼那的米哈伊尔陛下,所以命我们暗中剿灭可能会影响阿格里尼翁局势的力量。”在生死存亡的关头,小贵族心中再也没有任何犹豫,立即对查士丁尼全盘托出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那阿格里尼翁现在是什么状况?”
“额……听那边的人说,似乎局面已经十拿九稳了,只是提奥多尔亲王妃母女两人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所以鲁斯尼那才急于将色萨利的威胁扼杀在萌芽里。这是我知道的全部内容了,查士丁尼大人。”战战兢兢地做出了回答,小贵族小心翼翼地观察查士丁尼的反应。
而查士丁尼却并没有如他所设想那样露出或是震怒或是惊异的神色,相反的是这个年轻人脸上依旧神色如常,只是俯首望着忐忑不安的色萨利贵族说道:
“我正好需要一位可以在色萨利为我引路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呃?……迪奥格尼斯,查士丁尼大人!”
如梦初醒的小贵族这才从话里的弦外之音中反应过来,欣喜地回答道。
此时此刻,夜幕正在渐渐消散,人们的头顶上晨星寥落,河畔山谷中火焰也随着早露的到来熄止,东方的地平线上几缕白色的光芒冒出照亮了这片冰冷的大地。
第四十二章 拂晓
拂晓时分,色萨利,拉里萨城。这座坐落在普拉提亚丘陵与色萨利平原之间的城市,乃是整个科林斯以北马其顿以南罗马最繁华的所在,也是自拉丁入侵以后少有几许安宁的地方。只是相比起之前,毫无疑问曾几何时作为底比斯丝绸转运的中转站如今显得十分落寞。如今这里这儿的老人们还会回忆起车水马龙的商队把这里作为货物集散地的繁荣情景,为他们带来了惊人的财富,可惜现在都不复存在只能说茶余饭后的谈资。自从赛萨里安伯爵争位之后,这座城市便大不如前,渐渐被南边的潭蓓超过。
只是此刻的伯爵领地境内一支颇具规模的军队缓缓来到了城池下方,而城头上,加夫拉斯家族的守军严阵以待,在夜幕的掩护下,一宿都没有人发觉到眼前这支陌生的军队已经抵进城门。如果对方想要夜袭的话,毫无防备的拉里萨城必然会吃大亏。
“怎么回事?”城楼上,色萨利三大家族的家长俯瞰城下,不由心中凛然。此刻,色萨利境内最有权势的三位贵族都齐聚于此,万一有什么意外,那么色萨利的本土势力势必被一网打尽。这些天来,随着阿格里尼翁和鲁斯尼那传来的风声越来越多,这些还在观望的大贵族们也不禁有些风声鹤唳。
“加夫拉斯卿,我们城中现在还有多少守军?”神情郑重的布诺尼乌斯伯爵问站在自己身边的赛萨里安领主。这是一位颇具风度的老贵族,即便面对这样的情景依旧保持着镇定,不愧是当初前朝的旧贵,即便已经中落离开了君士坦丁堡的角逐,却仍然保有昔日的风范。
反观一边年轻的加里夫斯伯爵脸色难掩骇异,半晌说不出话来显得格外失态,总算稍稍定了定神情回答道:“之前派出去寻找亨得利尔的两支小队现在还没有回来,城里面只有不到八百人防守。”随着战事的扩大,各地的普洛尼亚贵族都已经动员了自己所有的力量部署在漫长的北部边墙严阵以待伊庇鲁斯可能南下的侵袭,而色萨利的几位大贵族秘密集会在拉里萨事先都是保密的,因此这座城中根本没有多少士兵防守。仓促之间,他们现在也来不及调动什么周边的力量来援救这里,而且显然城外的对方也早已经把拉里萨通往其他地方的道路完全封死了。
“看样子对方是早有准备了,事先便已经知道了城内的情形,否则的话不会选择现在围城。是谁走漏了消息!”边上孔武有力军人出身的梅里诺森家长听罢狠狠地一拳砸在了城墙上,按他的脾气现在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即将走漏消息的叛徒千刀万剐。现在已成死局,色萨利的中枢命门都在这里全部落入敌手,而他们却只能任人鱼肉。
绝望的氛围笼罩在整个拉里萨城内,就连上位者都表露出如此悲观的态度,城墙上慌成一片的士兵们之中也纷纷骚乱起来,尽管他们都是护卫大贵族百里挑一的菁英,可是面对如此阵仗困守城内,不安还是战胜了往日的纪律。
而加夫拉斯伯爵的一番话却在这时给萎靡的士兵心中打下了一针强心剂。
“事到如今也只有我亲自带兵冲出敌人的包围前往特里卡拉求援方才有机会脱离如今的险境。”身为赛萨里安的领主,加夫拉斯自告奋勇主动请缨的举动毫无疑问振奋人心,此言一出,大贵族们手底下的普洛尼亚们也纷纷请缨。
“我们愿意随加夫拉斯卿一同杀出重围,以解如今困局。”
就在一干人跃跃欲试之际,另一边布诺尼乌斯伯爵却不置可否,他是三大贵族中名望最高的存在,从辈分上看也是另外两人的长辈,所以他的态度毫无疑问十分关键。
“布诺尼乌斯阁下……?”一旁另外两位大贵族正在等待他开口,可是老人在整个节骨眼上却迟迟没有表态。
良久——
“哦……刚刚稍微有些走神了。现在的确是应该想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局,不过梅里诺森卿你刚才说的话让我感触颇深啊!”年迈的老伯爵从沉思中回来,可是却说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让另外两位贵族以及其他的一众人满头雾水。
“什……什么啊?”
“当然是走漏消息的人。”
布诺尼乌斯伯爵说罢也不多做解释什么,只是他那似笑非笑令人不易察觉的神情却让在场中的某些人心中一颤,但随即本隐藏很好的杀意也在这一刻迸发出来愈加浓烈。
“布诺尼乌斯阁下,快做决定吧!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按照加夫拉斯卿的办法看看能不能突破重围才是。再继续耽搁下去,外面的敌人若是有了准备,事情可就不妙了。”要年轻一些的梅里诺森家长忍不住催促起来,他本也想出战,可加夫拉斯伯爵已经请缨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布诺尼乌斯沉吟了片刻,随即点了点头望向之前自告奋勇的加夫拉斯伯爵,道:“既然这样的话,那么一切便都拜托你了,加夫拉斯卿。”
见布诺尼乌斯伯爵也表态支持,年轻的加夫拉斯家长点了点头说道:“定当不辱使命,待我召回特里卡拉的骑兵部队一定可以解拉里萨城之围。”加夫拉斯口中的特里卡拉是拉里萨城西北的重镇,也是布诺尼乌斯伯爵麾下军队的驻地,那里有一支将近一千五百人的军队,其中大半是效忠于布诺尼乌斯家族的拉丁骑兵,毫无疑问是一支生力军,不过调动他们却需要老伯爵的手札。
布诺尼乌斯伯爵自然也清楚这一点,便将自己随身携带扎好的小羊皮卷递给了面前的加夫拉斯卿,说道:“只要他们看了这信上的内容,特里卡拉的军队便会听你的指挥。”
听得这样的答复,加夫拉斯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激动的光芒,但他很好的掩饰了过去,平静地上前接过了老伯爵给他的手札。
第四十三章 白昼之下的荒诞戏
当从布诺尼乌斯伯爵手中接过手札,加夫拉斯终于在心中得意地松了一口气。
终于骗过了这只老狐狸了。
这一切都是法拉琴科·加夫拉斯所筹划一个陷阱,早已经选择投靠米哈伊尔杜卡斯皇帝的他,一直都在等着这个机会将色萨利仍然试图反抗王座的势力一网打尽。所谓的围城陷阱不过是他麾下派出去的军队所做的伪装罢了。他本可以早就动手,在自己的地盘上解决掉梅里诺森和布诺尼乌斯两大贵族,但对特里卡拉的觊觎还是让法拉琴科·加夫拉斯决定冒险演一出戏码,为的便从布诺尼乌斯家的老伯爵手里骗到这手札。
从头到尾,在色萨利的贵族们筹划着如何应对阿格里尼翁叛乱的时候,这位色萨利的新贵便没有和其他人同心同德过。在得知了提奥多尔亲王遭遇不测之后,这位墙头草伯爵便立即找了一个新的主子。至于阿格里尼翁血腥圣堂下所倒下的,不过是法拉琴科众多的族弟之一而已,全都是当初被他逼迫下位的父亲遗留下的麻烦罢了——法拉琴科一向很会审时度势。
而现在通往特里卡拉大门的钥匙紧紧攥在了他的手中,这份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只是很快镇定下来的加夫拉斯伯爵提醒自己不要露出什么马脚给面前的两人。
另一边,布诺尼乌斯和梅里诺森两位伯爵此时则将注意力集中在城外军队列阵的包围圈上。数千人的兵马,以横队列阵,依托着拉里萨城外的平原,将通往其他地方的道路全部封锁,关键险要的地方都布置了强弓硬弩,防御可谓滴水不漏。
“现在也只能寄希望特里卡拉的骑兵能够在城破之前和我们里应外合击垮敌人了。”梅里诺森久经战阵,他一眼便看出了敌人的布阵唯一的弱点便是背后,迤逦的战线无法灵活地应对从后方发起的进攻。所以背负求援使命的加夫拉斯伯爵毫无疑问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眼前这位被给予厚望的年轻家长却是他们之中潜藏的那条毒蛇。
“但愿如此吧!”相比起梅里诺森的关切,布诺尼乌斯伯爵却显得无动于衷,目光落在了城楼下,此刻准备突击包围圈的骑兵队也已经整装待发。
法拉琴科·加夫拉斯已经穿戴好了身上的札甲,站在了队列的最前,身边的普洛尼亚执旗相随,他则举着鸢盾,右手持着长矛来到了城门前。法拉琴科的身后,是厉兵秣马完毕骑兵们——只有三十多人,但各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骑得都是撒拉逊的骏骑,浑身上下武装到了牙齿,只露出眼睛两个孔洞,只等命令下达便随着加夫拉斯伯爵出城迎敌。
……
……
……
秋意笼罩的色萨利的平原上,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只有几只乌鸦振翅起伏,静谧的军阵前,拉里萨的城门缓缓打开。
一支骑兵队从东侧的城门缓缓而出,而正前方自有梅里诺森家族的卫队主动出击为他们打掩护。法拉琴科伯爵抬头望了望天,时至晌午,而后他回头对身后跟随的普洛尼亚骑手打了个手势,对方点点头,军旗高举。
下一刻,随着军旗所指的方向,法拉琴科和麾下的骑兵便朝着城外包围网最薄弱的方向“毫无所惧”地压了过去。诚然,他本就不需要畏惧什么,因为城外的那些“敌人”不过都是他麾下的人假扮罢了。这场看似英勇无畏的突击从一开始便是一场充满了讽刺的滑稽戏剧而已。
“突击,随我长枪所向,不可犹豫如匍匐之蝼蚁!”不知是不是自嘲,法拉琴科选了一句颇让人振奋的号令。
随着法拉琴科的骑兵队由楔形队列展开雁形,城外这时的“敌军”也开始了迎敌的布阵。而当看到这样情形,法拉琴科微微一怔,不过见他们所使用的,还是传统的罗马边防军队作战方式,盾牌掩护着长矛手列在第一线,第二线是背负着短剑与标枪的民兵与弓箭手混搭,然后是两翼的骑马民兵组成的三角形军阵负责掩护警戒。这种阵型下的配合下,一般的进攻很明显是无法击垮一支士气正常的军队。
但加夫拉斯伯爵却并不担心这一点,即便他手里只不过是几十名精锐的骑兵,因为他身后的普洛尼亚骑手手中的军旗既是用来指挥进攻的同时也是给城外军队的“信号”。法拉琴科在一开始就命令了自己的部下,当看到这面旗帜出现在战场上,便要和他配合进行一场可歌可泣的阻击与突围的好戏。
自负的法拉琴科之前便早早地为自己接下来的出场写好了剧本——恰如茶余饭后的人们所乐于看见的那样,自告奋勇的勇士带着所有人的希望,怀着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决心,踏入险境最后突破重围,扭转局势的天平。仿佛是伯罗奔尼撒乡土之间游走的吟游诗人颂唱的古老英雄赞歌。只不过再多么美好的结局也需要几首悲伤的旋律曲调来作为点缀,这一点,法拉琴科也早就体贴地为城内布诺尼乌斯与梅里诺森两位伯爵准备妥当了。
当这位赛萨里安的伯爵率众浴血奋战终于杀出重围之后,艰难地抵达了特里卡拉寻求色萨利骑兵们的援助,返回拉里萨救援的时候,整个城池却早已经沦陷了。原来就在法拉琴科突围成功不久后,城内的叛徒便偷偷打开了城门,鱼贯而入的叛军杀死了城内梅里诺森和布诺尼乌斯两位伯爵。在同仇敌忾的感染下,两大贵族领不出意外地选择支持色萨利硕果仅存的赛萨里安,而他将统合整个色萨利尽可能消灭背叛者,最终和南下而来的米哈伊尔皇帝达成一个让所有贵族们都能够接受的体面协议。从此之后,马其顿平原到普拉提亚丘陵,人们都会传唱日后这位色萨利的专制公,不负荣誉不负勇气的威名。或许自古以来的英雄挽歌便都是这样从无到有诞生的吧!
正当,这位年轻的伯爵兀自一个人在畅想着往后的日子时,忽然间,身后普洛尼亚骑手的提醒却将他从美梦中拉回到了现实——眼前,那支本应该一触即溃的军队包围圈的确有如之前所预演的那样劈波斩浪一般散裂开,可是却并不是法拉琴科所安排的正面被突破!
如利刃撕裂一切的力量来自于军阵的后方,刹那间,喊杀声震动了天地……
第四十四章 意外的扭转
“这是……”此时,站在城楼上的梅里诺森和布诺尼乌斯两位伯爵能够看得更加清楚一些。
梅里诺森瞪大的双眼,只见在拉里萨城前的平原上,无数如同黑云般的骑兵在西南方向的山谷中出现迂回,措手不及地突入到了外围敌军的背后。他们显然并不是来自特里卡拉,因为那漆黑锋利的长矛以及骑手身上的紫色战袍,对他们而言格外陌生。甚至在色萨利,这样的骑兵都很少见。而战马踩踏在地上掀起的烟尘越来越多升腾起一头土龙追随在烈马秋风之后,形成的压迫感即便拉里萨城里的守军也感受得一清二楚。整个色萨利平原在这个时候都被这些铁骑进攻时的敲击盾牌振动声影响在颤抖。
这是哪里军队?如此剽悍!
这是此时此刻所有人的心声,也是城下率领着数十名骑兵本作为这出好戏主演者的法拉琴科伯爵心底发出的呐喊。
他本预想得不过是半真半假损失些许便突出重围,可是现在情形却一下子完全逆转了。
战场上这群无所畏惧的骑兵队伍出现彻底打破了一切的平衡,色萨利叛军军阵里的气势完全毫无准备便被压倒了。
“长矛手,上前,掩护!”混乱之中,尽管已经察觉到了背后的威胁发出半是绝望半是拼命的呐喊,可是并不灵活的防御阵型让前排的盾矛手完全挤不过去队列抵御骑兵的冲锋。只有后排的标枪民兵把手里的武器乱扔一气,所能造成的杀伤寥寥无几,更做不到迟缓骑兵步伐。
这样的微弱的防御刺激了斗志之下,后方突然出现的骑兵开始迅猛加速,旋即而至。色萨利叛军唯一能够做的便只有两侧掩护的少数骑马民兵妄图想要阻拦重骑兵的冲锋,只见他们拉弓对着骑兵的墙式冲锋前列发射出一轮可笑箭矢之后,便只能无力软弱地往后退,留下了阵阵骚乱惊恐万分的步兵。甚至于慌乱里,骑马民兵践踏自己一方的士兵更是把这局面火上浇油。
“杀——”
五十名带着马铠的莫利亚重甲骑兵,以及上百名没有马铠的骑手,紧紧握住了骑矛组成密不透风的血肉铁墙,轰然之间撞击在了军阵四散的叛军之内。
效果是压倒性的——叛军的阵型这一刻就像是面对暴徒的女士胸前的衣襟,刹那便被撕裂。
没有掩护的步兵成个地被刺在骑兵的矛尖上,以至于一些骑手不得不为了卸力让长矛脱手——马蹄下伏尸如麻,前两三列的叛军瞬间丧失了战斗力。四散而逃的叛军大半没了抵抗的勇气,纷纷向东北方向撤去,那里是唯一没有追兵封锁地方向,可却是湍急地皮尼奥斯河横亘的地方。顾不上许多,溃败的叛军望水中跳去,宁可溺死的威胁也要淌水过河,而他们身后的骑兵们正纷纷抽出佩剑与战锤,将不成阵型的叛军队列撕开了好几个血淋淋的大口子,现在的他们只需要做的便是像农夫那样开始收割便可以了。
望着城外的敌军摧枯拉朽一般被击垮屠杀,拉里萨城内,梅里诺森和布诺尼乌斯家族的军队纷纷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尽管他们不知道为他们解围的人是谁,但是这一幕真的是看得太过瘾了。
“要不要派人打开城门接应一下法拉琴科?”看着胜利的天平逐渐朝着他们这边倾斜,振奋的梅里诺森提议道,就算不能引兵出击和城外援军合围,也至少防止赛萨利安伯爵被狗急跳墙的叛军所伤害。
但是身旁一直沉默观望的布诺尼乌斯伯爵却摇了摇头,下令:“命令所有人紧闭城门,任何有人擅自靠近,无论内外,格杀勿论!”
“这?!”如此铁血的命令从这个往日风度翩翩的老贵族口中说出,梅里诺森心中猛地一凛,立即意识到一定有什么严重性的问题,于是不加多问,便随即下令让手下的人严防拉里萨各个出口。
……
与此同时,对比起城楼上的一片喜悦洋溢,城外率领着寥寥数十名骑手的法拉琴科伯爵却在滴血。现在被屠戮的这些士兵全都是他麾下的军队啊!像是收割大麦一样,那些噩梦一样的骑兵杀戮着他加夫拉斯家族中坚的力量。
一片乱象之中,法拉琴科像是头暴虐的狮子般在纵马狂奔着,他身后的骑手们提心吊胆的紧跟在领主的后面。作为加夫拉斯伯爵最信任的亲随,他们自然知道一切计划,同样被眼前发货时能的事情吓呆了。
“伯爵大人,我们还是回城里吧?”有人在法拉琴科的身后提议道。
“你是不是疯了?现在回去我们所有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的。”一个骑手瞪了提议的同伴一眼,战场厮杀已成定局,必然有俘虏落在两大家族手里,到时候法拉琴科伯爵所做的一切都会公之于众,而以他们现在城内的力量根本无法压制局面,现在回去完全是自寻死路。
“可,那怎么办,大人,我们还能去什么地方?”惶恐不安的亲随们看着他们的伯爵,他们的妻儿老小和伯爵大人的亲眷可都在城里,现在他们真的是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绝境。一点主意也没有的骑手们现在只能指望他们的伯爵大人能够拿主意了,他们虽然对加夫里斯足够忠诚,但没人愿意拜拜送死。
死寂一般的沉默之后,响亮的声音响起在绝望的骑手们耳边——
“如果现在这一切都是上帝所做的造化,那么我们就去上帝指引给我们的目的地去,”法拉琴科眼睛里闪烁过挣扎的光芒,突然狠狠勒住马缰,“你们听着,现在我们回去也是死路一条,梅里诺森和布诺尼乌斯绝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所幸的是,他们现在反应过来还有一段时间!”法拉琴科安抚着胯下焦急不安的战马从怀中拿出了布诺尼乌斯的手札,注视着他的部下们,说道:“我们现在只有一个选择,如果你们当中有谁还愿意跟随我就和我一起去特里卡拉!只有拿下那里献给米哈伊尔陛下,我们才有一线生机!”
第四十五章 归于讥讽的黄昏
当是日,铁马驰骋于色萨利的荒野,在重甲骑士手中长枪所向,群氓折戟沉沙。晌午的阵战不过是一场盛大的追亡逐北,当秋意的黄昏降临之刻,叛军阵线已然如土垣一般坍塌,哄散的人群的人就像他们手里掷出的标枪般,杂乱无章朝着皮尼奥斯河方向狂奔而去。身后,重装骑手们挥舞着手中的狮蛮锤,如同莫利亚秋天最坚冷的雨点此起彼落,杀得溃逃之人抱头鼠窜跳入湍流之中。
站在得胜的河畔遥望秋瑟的薄暮刚从西方显现,骑兵们也停下了追击,穷寇勿迫。毫无疑问的胜利已经垂青于他们,立马横抢的骑手们,简单清点了一下战果以及自己同伴的伤亡。背后,作为预备队的步兵这时才从山谷中姗姗来迟负责到扫战场,坑坑洼洼的平原上,全是倒伏着尸体以及被吓破了胆的俘虏。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拉里萨城中,教堂的钟也响起来。欢快的节奏汇入自正教堂内流泻入拉里萨古剧场内本忐忑不安等待结果的众人耳中。毫无疑问这是彰显胜利的钟声,得知了这个消息,本来绷紧神经的梅里诺森与布诺尼乌斯家族的士兵们下意识地在喊叫,欢呼。
但相比起两大家族的慨而慷,拉里萨城内的气氛却显得十分诡异——就在不久前,布诺尼乌斯伯爵下令,所有负责城防的加夫拉斯家的人全部都被收缴了武装,仿佛刚才的胜利拉里萨本城并不能与有荣焉。
真正在庆贺的只有城内梅里诺森家族与布诺尼乌斯家族的私兵,负责指挥他们本已经做好决一死战准备的梅里诺森伯爵直到现在还不敢相信意外的转折是真切的现实。
一场恶战如同风卷残云便这么结束了!而他们也得救了。望着城外这些叛徒懦夫们终于逃跑崩溃了,拉里萨的危机解除,梅里诺森几乎以为这是一场梦。
而在布诺尼乌斯伯爵的示意之下,本来封锁紧闭的拉里萨城门也在这时缓缓打开迎接城外神兵天降的援兵,尽管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是两大家族的士兵们都对这支挽救他们于死地的军队充满了敬意。
当神骏的战马踏入拉里萨古旧的青石路面,围拢在城门口的色萨利士兵们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而在这欢呼声中,昂首挺胸的骑手们也并排高唱:
“噢,看到那明亮的旗帜吗,兄弟们!
她像一位妙龄待嫁的姑娘出现在那里。
我们该为她干上一杯。
好让酒在我们胸腔内燃烧,令我们掩杀残敌,
把胜利献给她。”
旗帜明亮,在肃然的歌声之中,紫袍银甲骑手们缓缓行进在拉里萨的大街之上,宛如璀璨的葡萄宝玉。令城内所有人都肃然起敬!就在刚刚不久前,这些骑兵们手里的长枪像穿透南瓜一般击溃外面的叛军,个个都像咆哮的钢甲恶魔。可这一刻,他们却仿佛昏沉的罗马帝国之中最闪耀的火光!最璀璨的宝石!就连城内好奇探头观望的拉里萨的居民们也不明就里下意识地高呼万岁!匍匐在那最明亮的旗帜之下。
在大街的尽头,直抵拉里萨旧歌剧场前的凯旋门下,梅里诺森和布诺尼乌斯两位伯爵也早已经在等候他们。两人的身边,家族的护卫们鲜衣怒马,尽管之前被围困时颇为狼狈,但是此时此刻,贵族们的士兵却不愿意失了体面。
所有人都在好奇,这些不知名的骑兵究竟来自于哪里,想必谜底即将便要揭晓。
两面醒目的军旗竖立在骑手们的身后,左右各一,一面在重甲骑手手中,一面在轻装骑手手中,一前一后。
为首的骑手这时终于打开了面甲摘下了头盔,露出了他的阵容,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想要一看究竟。
“好久不见了,潭蓓的塔拉尼特。贵安!”
“你也一样,特里卡拉的布诺尼乌斯。”
两位老朋友互相很随便地打了一声招呼,仿佛这一切都十分正常。可是另一边,年轻一些的梅里诺森伯爵脸上却难掩讶异的表情,因为他根本没有想到领队这位居然是潭蓓的领主,塔拉尼特伯爵。
“这……怎么会是您?”梅里诺森下意识地说道,说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而塔拉尼特伯爵却不以为意,淡然一笑道:“怎么会不是我呢?”
“可伯爵阁下您之前已经几次三番拒绝了我们的邀请了。”被反问得下不来台的梅里诺森只好这样说道。之前他们得到了亨得利尔卿的消息得知了提奥多尔亲王遭遇不测,阿格里尼翁发生了政变,虽然准备起兵,可迟迟没有动作都是因为没有得到这位潭蓓伯爵的响应。一直以来,塔拉尼特家族都以真假未知为理由拒绝出兵。这令脾气本不好的梅里诺森早对其心有不满,可这次却没想到救自己的居然是潭蓓。
“前番拒绝和今次的出兵皆是同一个理由,并不相悖,自然是为了公义而来。”塔拉尼特风轻云淡地回答道。
“呵呵,你还一样的老样子,看起来正儿八经。谨言慎行是你们家族的信条。能够让你出兵,恐怕还需要别的理由。”布诺尼乌斯伯爵对眼前这位老朋友再了解不过了,他的目光没有落在潭蓓家族的橡树叶旗帜上,而是望向了另一面重甲骑手手中的黑狐战旗。秋风的吹拂下,那狰狞的狐狸正朝着他张牙舞爪。
“莫利亚的狐狸居然能够说动你的加入,老实说一开始我也很惊讶。他给了你什么条件?”
“查士丁尼殿下既然是义人,追随于他又有何妨,何必在乎条件。”
“那么他派你过来救我们想必不会不在乎我们的条件。”老伯爵收回了之前寒暄的姿态开门见山,他知道除了耶稣那喂饱的了一千人的面饼没有什么是免费的。
两位伯爵相互凝视着,沉默归于黄昏,而一切的寂静笼罩在整个拉里萨的城内。
第四十六章 归于讽刺的黄昏(下)
疾驰的马蹄声回荡在空旷的山野之中,狼狈而逃离开拉里萨的溃兵尽管筋疲力尽,但是却马不停蹄。
“法拉琴科大人,我们还是歇一歇吧!”身后的骑手劝说道。
但是如丧家之犬的加夫里斯伯爵哪里听得进去,“全速行军,丢掉一切可以丢掉的东西,必须今天就得赶到特里卡拉!”
“我们已经丢掉所有能丢掉的东西了,大人。”普罗尼亚贵族骑手们面面相觑,为了减轻重量他们甚至脱去了盔甲丢弃在路旁,可即便是这样他们的战马也累的口吐白沫。
“还是暂且缓一下收拢一下败兵吧!这样我们才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看着固执的主君,几名贵族苦劝。
一路上他们疾驰狂奔丢下身后溃兵任其自生自灭已经颇令他们心寒,而现在眼前的伯爵近乎偏执的决定压的他们喘不过气来。
加夫里斯伯爵并不理睬,此时他心中根本不在意已经土崩瓦解的军队,没了拉里萨,逃窜的败兵在手里是无根的浮萍,法拉琴科知道自己必须趁着手札还有用拿下特里卡拉,否则他在米哈伊尔皇帝眼里一文不值。
“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全速行军,身后那些累赘都不要管。再有敢提休息的人别怪我不留情面。现在我们退路已经没有了,我向你们承诺,只要拿下特里卡拉,我将赐予你们土地和我拥有的一切财富!但前提我们接下来唯一的目的便是不择手段地前进!”法拉琴科在马上睚眦俱裂地说出了这一番话,软硬兼施地逼迫所有精疲力尽的人压榨出他们最后的力量。
而他们的目的地只有一个,那就是特里卡拉,只要法拉琴科将手里的布诺尼乌斯手札交给城内守军调走他们,一座空城足以靠他身边的护卫拿下,有了特里卡拉他便可以报今日之仇。直到现在他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战场上那些突兀出现的骑兵属于哪一方势力。但管不了许多了!
等着吧!等到皇帝陛下御驾来临的时候,你们都回付出代价!
怨毒地扬起马鞭狠狠抽在胯下的战马身上,法拉琴科连带着之前被他欺骗的梅里诺森与布诺尼乌斯两位伯爵深深仇恨在心里。
只见加夫里斯带着自己最后赌本踏上了前方的路,去往特里卡拉。那是这个男人最后可以翻盘的赌局。
而这一切的发生都尽收在远处山岗上窥视着的查士丁尼眼中,当挫败了色萨利叛军追杀亨得利尔的阴谋后,他早早便等待在特里卡拉与拉里萨之间的必经之路上。可查士丁尼却迟迟没有命令跃跃欲试的部下们出击。
“殿下,他们要走远了。”福卡斯提醒道,请示是否现在追击敌人,虽然一宿血战,将士们夜不卸甲,但这些残兵败将消灭他们易如反掌。
然而查士丁尼却无动于衷,嘴角扬起一丝冷笑,略带揶揄地看向远去的加夫里斯与他的军队,冷冷道:“既然他们已经踏上了死路,又何必阻挠他们与死神的约会迟到。守时应该是一项美德。”
……
……
……
“你说什么?!加夫里斯居然背叛了我们!”从塔拉尼特伯爵口中说出并得到布诺尼乌斯的肯定,梅里诺森眼神中充满震惊,顿时毛骨悚然后背一身冷汗。
在迎接了潭蓓的援军之后,三位伯爵前往贵族大厅中详叙。直到这时,法拉琴科加夫里斯的阴谋才完全浮出水面。
原来自己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身处在拉里萨城里的他从头到尾都是那阴险狡诈的加夫里斯铂爵嘴边的一块肉。如果不是潭蓓神兵天降搅乱了一切,梅里诺森怎么被人一口吞下恐怕都不知道。现在想起,这位养尊处优的大贵族第一次感觉到心有余悸。
“他早就已经投靠了米哈伊尔杜卡斯,迟迟不动手不过是想拿你我的领地当作是投靠过去的筹码。只不过加夫里斯的贪婪反而导致了他的毁灭。”布诺尼乌斯幽幽地说道,现在想起这一切宛如一出讽刺剧,主导一切的法拉琴科彻底失去了他所拥有的拉里萨。
现在这座本是赛萨利安伯爵的领地完全被他们控制,尽管法拉琴科城外的军队被重创,但那些都是加夫里斯在马其顿招募雇佣兵为主,因此得胜而归潭蓓军入城内并没有受到居民太大抵触。
此战共斩杀叛军八百余名,超过一千人投降,成功淌过皮尼奥斯河的只有一小半,可谓大获全胜。此时整个色萨利基本局势已定。
“之前便投靠过拉丁人的墙头草果然靠不住,可惜让这个混蛋逃了。唉?布诺尼乌斯卿,您之前知道为什么不和我说,好让我提前防备,要不然的话,我绝对能捉住他算这笔账!”心有不甘的伯爵一拳头砸在桌子上。
而两位公爵看着他的反应相视一笑,老布诺尼乌斯摇了摇头说道:“我也是不久前得到塔拉尼特的秘密通知才知道这件事情,事情仓促,我怕你知道后莽撞行事。那样的话反而会让我们陷入险境。”
“可终归让这条毒蛇逃走了,他收拢败兵总归是一个不小的麻烦。”梅里诺森不禁忧心忡忡,尽管加夫里斯家是新兴的暴发户,在色萨利立足不稳,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将其斩首,一旦法拉琴科与阿格里尼翁叛军合流或者北上投靠米哈伊尔杜卡斯,都会成为不小的威胁。
“说的不错!”布诺尼乌斯点点头,“但有一点不对,他并不会立即去阿格里尼翁或者鲁斯尼纳。失去领地的伯爵价值也没有,以加夫里斯的贪婪,他绝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我才会将我的手札之前给他,法拉琴科拒绝不了这致命的诱饵。”
“那么现在!”如梦初醒的梅里诺森这才想起之前布诺尼乌斯所做的举动隐藏的深意,大喜过望地叫起来。
“看着这个时候,我想也快到了吧!”布诺尼乌斯说罢,目光转移向窗外的夕阳。只见傍晚血红色的霞光掩映着远处的群山格外富有诗意,想必明天会是一片清朗无云的天气,再无任何一丝阴霾笼罩在色萨利的天空。
……
……
……
第四十七章 阿格里尼翁的腥红(上)
古朴的城墙下,肃然的罗马帝国士兵们早已经列阵以待,秋日时节的早晨,空气里透着一丝寒意。
这座坐落在亚得里亚海边的城市,乃是整个伊庇鲁斯曾经最繁华的所在,被称为罗马西境的最为繁华的港口。曾几何时这里是意大利商人通往帝国境内前往君士坦丁堡的起点,车水马龙的通商口岸成为意大利人和罗马人的货物集散地,也为阿格里尼翁人带来了惊人的财富。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仅靠这一城之地,提奥多尔亲王便可以同伊庇鲁斯的统治者米哈伊尔专制公分庭抗礼。商路的财富令提奥多尔杜卡斯能够维持一支强大的陆军还有一支颇具规模的海军,他们构成了阿格里尼翁的剑与盾。
然而现在这些都已经不复存在了,随着苍凉肃杀的号角声响起,又一批人在阿格里尼翁城墙边被砍下了头颅插在长枪上——牺牲者的鲜血已经让这座城市被染成腥红色。城里城外,乡间的农民和城内的市民,毫无疑问都被这些天来残忍的手段吓破了胆。
尽管人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大多数人都已经意识到城里上层职中一定发生了剧变,街头巷尾,传言提奥多尔亲王殿下已经遇害的消息愈演愈烈。阿格里尼翁城内人心惶惶,起初有人质疑,但立即便被士兵当街吊死在了圣西里尔教堂前。后来,更是城中提供的廉价面包突然停止供应,下城区的贫民愤怒地抗议,得到的却是弓箭射杀的回应。
要变天了!要打仗了!
阿格里尼翁的居民看着城墙下垒好的人头和被拖下去的尸体以及未干的血迹,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种种迹象表明,现在城里的统治者正似乎在准备着一场战争。证据便是在城墙内,不忠者被屠戮,弱者累赘被抛弃宰杀,过去的商业城市阿格里尼翁已经一去不返,她正被人裹挟着变成一头战争的巨兽。
城内一时间风声鹤唳,每一天早晨平民们第一时间便是确认自己身边的邻居是否还在,并非是在担心彼此,而是恐惧自身被连累。
而此时,对比阿格里尼翁居民们无知的恐慌,阿格里尼翁的亲王府邸之中,更多的却是充斥着不耐烦的狂怒。
“没用的东西,这都已经是第几天了?你们居然还没有找到王妃和王女的踪影!全都是废物!”怒气冲天的撒拉逊男人将手边珍贵的东方瓷杯狠狠摔在了地上,碎片洒的大理石台阶上到处都是。
而在石阶下长跪请罪的守卫们不敢有任何申辩,只能低下头接受其斥责与辱骂。作为一个罗马人,此时他们却匍匐在异教徒脚下
直到撒拉逊男人气消停了一些,一名军官才小心翼翼道:“穆斯瓦尔大人,希望请您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们一定找到王妃母女两位殿下的下落。”
“哼,上一次你也是这么回答罗曼努斯殿下的。”穆斯瓦尔冷笑,目光却投向了身后。一声冷哼回荡,阴冷肃杀的气息笼罩在大厅之中,令台阶下的护卫们更加不安。
“请您放心,这几天我们已经挖地三尺不断缩小范围,请再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绝不会再失败了。”被逼急了的军官连忙保证道,他无论如何不得不这样答复,万一无法平息面前这个撒拉逊人心内怒火,那么估计到时候他们全部人身家性命都将保不住。
见对方如此回答,终于穆斯瓦尔的眼眶里涌动的杀意方才有所平息。
“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撒拉逊男人冷冷说道,而此时此刻他坐在本属于提奥多尔的王座上,毫无芥蒂,丝毫不介意身后择人而噬的目光,俨然已经成为这片土地这把椅子的主人。
当穆斯瓦尔话音落下,被恐惧所笼罩的护卫们犹如群鼠过街一般退下王廷,空旷的大厅之中除了他一人之外,便只有刚才一直暗中观察的阿格里尼翁名义的主人,罗曼努斯杜卡斯。可从头到尾,他并没有直接露面,尽管他才是谋划政变的始作俑者。然而当罗曼努斯回过神来后,他发现一切和说好的不一样。穆斯瓦尔,作为罗曼努斯杜卡斯的老师,自从主导了血腥圣堂之后,他仿佛成为了阿格里尼翁之主,反观他只能屈身幕后。
而现在的阿格里尼翁,戒严屠杀以及大追捕,左右命令都出自穆斯瓦尔本人之手,罗曼努斯敢怒不敢言。
“很出色的一番话,胜过所有希腊的雄辩家。我想米哈伊尔陛下对您的表现一定不会失望,老师。”罗曼努斯对穆斯瓦尔丝毫不吝啬溢美之词,不过在撒拉逊男人灵敏耳朵里这不会是段刺耳的讥讽。
“想说什么就说,不必拐弯抹角,殿下。”自从之前的冲突,这对师徒便已经撕破了脸皮。穆斯瓦尔知道受制于人的徒弟对自己心中充满了怨怼,说不定甚至于有些后悔所做一切。男人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的波动,面对罗曼努斯依旧风轻云淡。
“我只是在提醒你,老师,您现在做的一切迟早会点燃这座城市的。现在的阿格里尼翁最重要的是收拾人。我觉得寻找我母亲和妹妹的下落应该交给我。而如果我是你,我会对这座城里的人宽容些,而不是大肆杀戮招来怨恨。”这是罗曼努斯一直要求的,可是对方却一直无动于衷,这让罗曼努斯很是恼火。
不过的一番话得到的却是撒拉逊人反唇相讥,“世界上没有一样东西比宽容更容易耗损自己。这种愚蠢的行为本身就是在消磨自己的能力,既不能让敌人放松紧惕,又反过来让自己这边充斥着懒惰和懈怠。这不正是我过去对你的教诲吗?这次为什么还会对我所做的不置可否?在我看来君主最应该防范的是受人蔑视,虚假的宽容往往就会带来这样。所以说我觉得刚才那样做是比较明智的做法,即便招来那些愚蠢的家伙的怨恨,这样总胜过为了追求宽容的好名声而变成愚蠢的懦夫,这一点提奥多尔亲王就是榜样。”
当穆斯瓦尔冷笑着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整个大厅之中的气氛在这时一下子跌入了冰点。
第四十八章 阿格里尼翁地腥红(中)
“追求宽容的好名声而变成愚蠢的懦夫,这一点提奥多尔亲王就是最好的榜样。”冰冷的话语回响在亲王的府邸之中,老师与学生两人之间冷漠的对峙让原本便剑拔弩张的氛围瞬间降至冰点。
“不要在我面前在提那个人的名字!”罗曼努斯杜卡斯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对穆斯瓦尔说。
可是他的这种威胁在撒拉逊阴谋者的眼中既是无力的也是幼稚的,穆斯瓦尔近乎轻蔑地看着自己这位学生现在的模样,冷笑道:“为什么不能提?不正是你亲手杀了他吗?难道说现在你反悔了不成?”
“那全是你——”
“我?我又能如何?我只不过是说出一段实情罢了,真正做选择的从来都是你自己而已。提奥多尔已经为自己的仁慈与宽容付出了代价,难道你也想要步他后尘吗?”穆斯瓦尔冷眼瞧着自己的学生,满含讥讽和怜悯。
撒拉逊男人的话字字诛心,而罗曼努斯此刻被对方堵来的嘲讽无言以对。这几天来,渐渐冷静下来的他早已经后悔自己所做的事情,可是他已经没有回头之路,完全变成了面前这个男人的傀儡。
可穆斯瓦尔从王座上走下在他耳边的一句话彻底击垮了罗曼努斯心中最后的防线。
“不要再假惺惺地露出这样软弱的表情了,你和我是同样一路人,罗曼努斯。我知道你从来都不会后悔。唯一让你无法接受的是你付出这样代价之后,你的另一位父亲貌似还是对你没有任何重视。”
“锵——”的一声金铁长鸣,狂怒的年轻贵族不假思索便拔出了佩剑,怒火已经冲破了一切的顾忌。可是剑锋还没有出鞘,罗曼努斯手中的动作便僵住了。因为他的剑想要指向穆斯瓦尔之前,已经有数柄枪斧对准了他。
原本潜藏在暗处的护卫在穆斯瓦尔受到威胁时第一时间便出现在了罗曼努斯的身旁制止了他的行为。
“不要冲动,我的好学生,这一向是你的短板,我虽然身份上没法跟你这样温室的花朵相比,但却我更像那些上位者那样思考。”穆斯瓦尔指了指自己的头。“如果这样就让你愤怒失去对自己的控制,那么只能说明提奥多尔亲王没有选择你是正确的。”
穆斯瓦尔奚落着眼前的学生,而就在这时,门外急促的敲门声却吸引了他注意。
之前自己叮嘱过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来打扰自己,现在这时候居然会有人敲门,一定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撒拉逊人使了使眼色,护卫中的一人垂下对准罗曼努斯杜卡斯的枪斧缓步打开了门。而急匆匆地外面来了一个神色慌张的官僚,先是被眼前的一幕弄得一愣,而后犹豫地看了看罗曼努斯杜卡斯,最后还是将手中的文件交到了穆斯瓦尔的手中。
“是色萨利那边紧急的消息。”只说了这一段话,神情紧张的文书官员便匆匆离开了府邸大厅,只剩下罗曼努斯和穆斯瓦尔以及他的手下们继续对峙。
而接过了送来的文件,穆斯瓦尔本身因为眼前的罗曼努斯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可是眼角的余光落在文字上面,突然之间,这个撒拉逊男人的眼神僵住了。仿佛文件上的内容有着什么魔力直接把他吸引了过去。
如此明显的反应就连护卫们和罗曼努斯都瞧了出来,穆斯瓦尔的护卫不由有些分神,这恰恰给了罗曼努斯可趁之机。
年轻的贵族主动跃起,并不是后退,反而向包围自己的护卫手中的枪斧撞了过去。罗曼努斯在赌自己对穆斯瓦尔还有用,对方不会杀了自己。他选择第一时间突进而不是后退,为的便是打破对方手中长兵器对自己全身上下死穴的笼罩。
果然被罗曼努斯这样的动作震惊的护卫下意识侧过身体,手里的武器随即偏离了方向。但另外几个守卫也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围了上去,但是早有准备的罗曼努斯之前暗中拧下的配重球猛地投掷出去,重重砸在一名守卫面门,鼻血直流,仰头栽倒。这种偷袭并不新奇,但非常有效,尤其是面对这样不利的场景,这还是罗曼努斯几年前和路过的拉丁骑士学的,学费则是一头鼻青脸肿。击倒一人后,本来的包围圈彻底被打破,一瞬间的爆发快的惊人,其他护卫对罗曼努斯的截杀全部落空。
可穆斯瓦尔挑选的护卫们也不是吃素的,在罗曼努斯脱离他们的掌控第一时间,前方的守卫便枪头偏转,以劈砍替代戳刺想要逼退对方的突进。然而,罗曼努斯的脚步却像是旋转起舞一般,甩脱了对方的攻击。这一次他选择的剑术既不是大开捭阖的拉丁人剑术,也不是罗马阵战刺击,而是意大利水手们手持短刀在甲板上的格斗技巧。轻盈富有平衡,也足够阴狠!伸手握住一个守卫劈砍来的枪斧!顺手他举手过顶,牵引着那柄长兵器让它从自己肩头掠过,重重和自己身后砸来的枪斧碰撞迸溅出火花。
两名守卫全力一击就这样被化解互相招呼在了对方身上,发麻的虎口令两个守卫甚至握不住自己的兵器,这也让妨碍罗曼努斯的防线门户洞开。
踏步上前的年轻贵族将剑指向了仍然把注意力放在文件上的穆斯瓦尔。可撒拉逊男人却对这一幕置若罔闻,任凭自己的学生锋利的长剑越逼越紧直指自己的咽喉。
“色萨利那里传来了一件很不妙的消息。”正当怒气天盈的罗曼努斯杜卡斯要一剑刺去的时候,穆斯瓦尔抬头冷冷地看着他说道:“伯罗奔尼撒的那只狐狸回来了。而我们在色萨利的人也已经被他解决掉了。怎么,准备干掉我之后,独自面对莫利亚和色萨利前来讨伐你兴师问罪之师吗,我的学生?”
此言一出,本应该将撒拉逊男人血溅当场的长剑在这一刻倏然而止。
第四十九章 阿格里尼翁的腥红(下)
“怎么,准备干掉我之后,独自面对莫利亚和色萨利前来讨伐你兴师问罪之师吗,我的学生?”穆斯瓦尔放下手中的文件不惧年轻的贵族刺向自己咽喉的剑。
此言一出,本应该将撒拉逊男人血溅当场的长剑在这一刻倏然而止。而穆斯瓦尔似笑非笑地看着罗曼努斯脸上变得越来越难看的表情,平静地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一旁的护卫们此时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穆斯瓦尔大人的生死只在年轻暴怒的贵族一念之间,大厅之中,双方就这样互相对峙着——刚才激烈的搏杀归于这一片令人紧张的寂静里。
良久,罗曼努斯方才把手中对准了穆斯瓦尔的剑放了下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危险到来的毛骨悚然最终战胜了罗曼努斯对眼前撒拉逊男人的憎恶,他知道对方很会操纵人心,但绝不屑于低级的欺骗,既然那样说了必然是发生了什么。
而穆斯瓦尔同时也示意身边的护卫们退下,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学生,说道:“从色萨利那边传过来的消息,你要不要自己先看看。”说罢,他将原本在手上的那份文件交给了半信半疑的罗曼努斯。
罗曼努斯接过了穆斯瓦尔递来的薄薄的信纸,当他的目光落在那上面的一刹那,年轻的贵族面孔上的神情瞬间凝固。
“这怎么可能?”罗曼努斯无法相信地脱口而出。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这就是事实。色萨利那边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了,那些没用的废物搞砸了一切。法拉琴科加夫拉斯的人头此时已经高悬在特里卡拉的城墙上,我们在色萨利嵌进去的钉子已经被别人拔去了。”此时,就算是一直自认掌握一切的穆斯瓦尔脸上也充满了凝重之色。因为这不是一件普通的坏消息——仅仅是拿下阿格里尼翁并不足以左右整个南伊庇鲁斯的局势,区区政变不足以威慑住在前线的地方派贵族们。穆斯瓦尔本指望投靠了米哈伊尔皇帝的加夫拉斯家族可以搅浑这潭水,结果他们反而把自己搭进去,掀起了惊天骇浪。
“你刚才说除了色萨利还有莫利亚是什么意思?”从震惊中渐渐回过味来,罗曼努斯忽然想起了刚才撒拉逊人所说的话,听到莫利亚年轻的贵族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而穆斯瓦尔的回答也果然不出他所料。
“还能有什么意思,当然是莫利亚的那只小狐狸他来了。”一想到查士丁尼居然插手进来,撒拉逊男人一时间也感到头疼。他们本来企图联合比萨人将其扼杀在伯罗奔尼撒,可是却完全失败,等到他们意识到自己惹到了一个大麻烦之后,现在的局势已经变得不可收拾。赛萨里安的加夫拉斯家族完全被一网打尽连根拔起,这件事情想想也知道是查士丁尼的手笔。这是不是意味着色萨利的贵族们已经投靠了他,穆斯瓦尔想到这里心底感觉到一阵寒意。
得知了这个消息,罗曼努斯更是完全失态,“这不可能!难道说他不要塞萨洛尼卡了不成?你不是说我父亲他带着军队联合保加尔人进攻马其顿了吗?那为什么这个疯子会出现在色萨利!”浑身发抖的年轻贵族声嘶力竭,几次在查士丁尼手底下吃瘪毫无疑问已经在罗曼努斯的心中埋下了阴影,在这个时候完全爆发了出来。
“那这当然就要问你了!”面对自己学生的质问,穆斯瓦尔一声嗤笑,“我早就已经警告过你了,不要去招惹那只小兽。那何止是莫利亚的狐狸,而是正在成长的幼狮,除了另一头狮子谁也杀不死他。”
“难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在这里坐以待毙不成?!”罗曼努斯近乎怨毒地发出一声冷笑,他对查士丁尼的敌意几乎是天然的,自从这个低贱的安纳托利亚人来到阿格里尼翁糟糕的事情便从来没有停止过,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对方在这短短两三年里从底层摸爬滚打一步步居然超越了自己成为了莫利亚的主人,更是在塞萨洛尼卡之战中大放异彩,击杀了拉丁人的主心骨卜尼法斯。各种杂糅的情绪编织在一块,罗曼努斯对查士丁尼的存在近乎偏执,穆斯瓦尔所说的话更加催化了他。
“当然不是,那样你我都活不成。”穆斯瓦尔看了一眼自己的学生,说道:“现在我们唯一能够做的只有两个。一是尽快寻求其他援助,短时间里米哈伊尔陛下的军队必然无法赶到,我们唯一能依赖便是那些热那亚人。拿出府库里面所有的钱买下他们船上的奴隶,发给他们盔甲和兵器。”
“你说什么?你疯了不成!”听到眼前的撒拉逊人居然出这样的主意,愕然的罗曼努斯立即反对道,“怎么能指望热那亚人船上的那些奴隶为我们作战,只怕他们反而会将你我吞噬!”年轻的贵族本来就和狡诈的热那亚人合作不对付,更无法忍受那些市侩船上贩运的信仰长生天的异教徒。
“他们绝不可靠!”罗曼努斯再次强调道。
“可不是异族异教徒就可靠吗?可我记得牧首对你的虔诚赞颂有加。就连引着拉丁十字军去君士坦丁堡的小阿历克塞皇子也在施瓦本拒绝了条顿国王受洗的邀请。忠诚从来不是可靠的,利益长存人心,使人坚定。只需要晓之以利害,用自由和财富来引诱他们,那些蛮族奴隶势必会愿意为我们所用。反而是阿格里尼翁城内的人,倘若他们知道色萨利发生了什么,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想一想吧,失控的暴民会做什么。坐视不管的士兵任由那些愤怒的平民将你裹挟,最后这些天来吃不上面包的爆徒会像君士坦丁堡市民对待安德洛尼卡皇帝一样撕成燕麦片。这是你愿意看到的吗?”穆斯瓦尔嘲弄的低语让本坚决反对的罗曼努斯不寒而栗。
第五十章 阿格里尼翁的腥红(终)
“你猜到时候那些饿疯了的刁民会不会把你撕成碎肉吞咽到肚子里?”穆斯瓦尔恶趣味地笑了笑,而这番话让罗曼努斯杜卡斯不寒而栗。他很小的时候母亲便给他讲过这个故事,暴君安德洛尼卡和他儿子被愤怒的君士坦丁堡市民撕成碎片,只因为他当时拿石子砸了一个下城区的哑巴老头。
随着年龄的增长,罗曼努斯已经知道那从来不是一个故事,而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事实,如今气氛汹汹的阿格里尼翁让他也感觉到民变只在一刹那。可一切的始作俑者,这个撒拉逊人却根本没把它放在心上,毕竟现在这座城市名义上的主人是罗曼努斯。
心底一寒的年轻贵族这下也无法反驳穆斯瓦尔说的话,或许那些被解放的蛮族奴隶真的会更有用些。
“那……好吧!也只能这样了。那么你说的第二条是什么?”答应了穆斯瓦尔提议的罗曼努斯继续问道。
而接下来撒拉逊男人所说的话却让他立即倒抽了一口凉气,因为穆斯瓦尔的第二个计划竟然远比第一个还要疯狂。
“已经没有时间再给我们浪费去寻找阿洁丽娜王妃和伊琳娜殿下了,她们藏身的地方只可能是第三街道和第四街道之间的城区,一个个再去搜查迟早会让她们逃出阿格里尼翁的。除非彻底夷平那片街区我想不出更好的方法。”穆斯瓦尔说出去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丝毫的停顿,仿佛在他眼里毁灭一条街道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可那足足有上千人居住在那里。就那样杀死他们?这太疯狂了。”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是自己老师的男人,罗曼努斯心底猛地一颤。为了达到自己这个目的。他竟然什么手段都能做出。
“我早就已经说过了。没有什么事不可以做的。只要是利益的需要。哪怕不择手段,只要完成就可以了。你还是那么幼稚,罗曼努斯。想一想那些暴民,他们永远都是表面上可怜兮兮而已。但实际上,他们比谁都要贪婪。只要有便宜,他们绝对会侵占。只要有危险,他们绝对躲得比谁都要快。饥饿的时候,他们就叫怒火倾诉给你。而当他们吃饱喝足的时候。用,哪怕会给你一点感恩呢?”穆斯瓦尔不屑一顾地说道,“这么长时间还是找不到他们的下落。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已经被人窝藏了。没有时间再给我们犹豫,如果王妃母女落在查士丁尼的手上。那么到时候整个色萨利的诸侯们就有兴师问罪的理由。只怕阿格里尼翁将会迎来主人,那些街道中的居民只会唾弃你的坟墓。”
说到这里,穆斯瓦尔的一番话完全击中了罗曼努斯心中的痛楚。年轻的贵族犹豫了一会儿,他似乎在挣扎,似乎在考虑。但最终他还是做出了决定,尽管万般厌恶,可他还是默许了穆斯瓦尔的建议。
“那你想怎么做?”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明目张胆对上千人举起屠刀,造成的骚乱很有可能颠覆整座城。
可穆斯瓦尔早就心里有了办法,“很简单,我早就在考虑那些杂乱无章的贫民窟早就需要修整,修整。兴许一场大火可以好一好整理整理我们的市容。伟大的城市永远是重建在废墟之上,无论是罗马还是君士坦丁堡亦或是大马士革和巴格达。致我们永远美丽的阿格里尼翁在烈火中获得新生吧。”
撒拉逊男人望着身后城区的地图,手指摩挲过上面一个又一个街巷粗俗的名字,优雅地说道。
可他这样的口吻说出如此残酷的话令罗曼努斯只感觉恶心,“但是那么多人动手。肯定会被人察觉到。。”
“怕什么?贫民窟那些家伙现在一定饿疯了吧。我想这个时候,派人发下一些救济粮。他们一定会喜出望外,这样即便有军队调动也不会有人怀疑。至于负责动手的人。我看热那亚人船上那些异教徒就很合适。你说呢,罗曼努斯殿下?”穆斯瓦尔定下的计策阴狠歹毒,让人根本无法提防,这让几年来和他学习的罗曼努斯都没有想到。
看着自己的学生如此骇异的表情,穆斯瓦尔也猜到了对方心中所想,随即道:“不必太过惊讶。这短短的时间里,你要学习的东西远远超过之前我教给你的。既然你已经选择成为一个上位者,那么永远不要质疑,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手段会有多么脏。这一点,你已经踏出了第一步,现在需要的只是适应。”
“够了!”
撒拉逊男人的话语让罗曼努斯终于听不下去,他仿佛再也没有任何的力气再说什么。只是淡淡说道:“剩下的事情还有什么必要和我商量的么,这座城市的主人实际上是你而已。可背负的恶名却是我,做这种事情只怕尼禄也不过如此。”似乎受够了一切,罗曼努斯受够了成为对方傀儡的现实,可下面对方的一句话却一瞬间击中了这个年轻贵族心中最脆弱的地方。
“话虽如此,可从头到尾,罗曼努斯殿下,你也没有反对我呀。”穆斯瓦尔似笑非笑的说道。“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当初选择你当我学生的原因。其实我们两个人才是真正的一路人——不择手段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你为你自己的身份而感到自卑。所以说,你才需要去证明你自己。可这条道路势必是无比困难,因此结果比什么都重要,你比谁都明白这一点。”
说完穆斯瓦尔重新坐回了王座上,眼神如同钢铁一般没有温度。他在看着下方沉思的罗曼努斯,等待对方的反应,可这次罗曼努斯却不如之前那样情绪激动,但这正中穆斯瓦尔下怀——他明白,自己的学生动摇了。紧接着这个恶魔一般的撒拉逊人趁热打铁抛出了一个非常具有诱惑的提议。
“如果说你愿意亲自带队去证明你自己的话。那么我将把这座城市的所有权还给你。因为只要你能够踏出那一步。你就证明你是一位合格的米哈伊尔陛下的继承者。您愿意吗?罗曼努斯殿下。”
……
……
……
第五十一章 火中余烬
“因为天父依照他的恩慈和美意,
令我们苦行一世之后,
我们的亲人可以将我们放入土中,
我们本是尘土,
死后依然是尘土。
可是巴比伦的暴君却视我们为余烬中的尘埃,
苛政的热浪裹挟着我们,
令我们无从得到救赎与安息。
我下方的兄弟姊妹们啊,你们可曾愿意接受这样的对待!”
贫民窟中废弃的水池旁,高举着圣经疾呼的疯修士正朝着过往的居民布告,而不同于以往对他的置若罔闻,早已经被饥饿恐慌压倒贫困市民、残疾者和无家可归者此时都聚拢过来驻足聆听。
对城中的掠夺这几天来已经愈演愈烈,无数人的愤怒早就到了阈值,这种时候,无论什么言论都足以点燃人们内心的业火。
当塞尔吉乌斯发自肺腑的发问落在贫民区的民众耳中时,原本如行尸走肉的他们,脸上终于泛起活人的光彩,只是那却是愤怒的火光。
“我们受够了!我们要面包!”
人群中不知谁最先大声一喊,紧接着呼啸的人群纷纷耸动起来加入到了这其中。
看着眼中有梁木的民众,塞尔吉乌斯修士继续道:
“我的兄弟姊妹们啊,
只求我们得到公正、真理、洞察、正义,
让暴君和佞臣得到惩处。
可是肉食者的贪婪却以为可以用刀剑令我们屈服,
但我们岂会吝惜用自己的鲜血作证,
到那时候他们会知道你我的血,
将比神怒的烈酒强过百倍,比火与硫磺的酷刑令他们更加绝望!”
塞尔吉乌斯的话语没有任何的魔力,这普通不能够在普通的布告即便是这条大街上最粗鲁的屠夫也能感同身受。塞尔吉乌斯修士就是像是一团火星,当他的声音落在人群里,愤怒绝望的贫民便如希腊火燃烧一样,将一切都化为灰烬。
这一刻,阿格里尼翁整个下城区之内,混乱已经成为定局,而就在这时候,聚集在臭水池边的民众们身后,一阵骚乱声忽然传来。
而人们寻声望了过去,只见一支华丽的队伍在仪仗的簇拥之下缓缓而来,出现在人们视野里的是穿着着干净整洁的教士和士兵。踏入进肮脏野蛮的下城区,每一个尊贵的人都捂住了口鼻,尽管十分嫌弃,但是作为阿格里尼翁的牧首,年迈的波利欧克图斯教长还是听从罗曼努斯杜卡斯殿下的命令来到了他最不想到的地方——充斥着贫穷罪恶和肮脏异端的下城区。
波利欧克图斯之前便已经向罗曼努斯反对过,结果不出所料,当他们刚刚踏入到臭气熏天的下城区,他们便看到了异端邪教正在蛊惑人心。
“又是你这个妖言惑众的疯子!”波利欧克图斯一眼便认出来上方正在布告的塞尔吉乌斯修士,之前他在教堂中密谋参与政变的时候便恰巧被这个疯子撞破,本来他都让士兵将其带下去处理掉,没想到这家伙竟然逃过一劫继续在这里闹事。
感到尊严被冒犯的牡首立即示意身边的护卫上前去把这疯修士拽下来处决掉,但是士兵们才踏出去一步,便立即感觉到四周投来不善的目光。
只要他们敢轻举妄动,只怕贫民窟中的民众便会将他们撕成碎片。
可偏偏这位牡首却半点自知之明也没有,他仍然认为自己作为一城的教长还能奈何不了一个异端修士不成。
“你们还在愣着干什么!让这些挡着在前面的蠢货都给我让开。”恼羞成怒的牡首尖声大吼道。
此言一出,整个贫民窟的气氛一下子发生了变化。本来趾高气昂的教长仪仗队瞬间感受到了威胁的压迫感下意识举起长枪,而在长枪前则是肮脏邋遢、不修边幅的民众用恨意的目光阴沉地凝视着眼前光鲜的人们。
凭什么这些人能够吃得饱穿的暖,难道我们和他们是不同的两个物种吗?
这是每一个饥饿的人们发自内心的怒吼,甚至不需要塞尔吉乌斯再去引导他们的愤怒。疯修士冷冷地看着头戴着华丽冠冕的教长,眼神里带着不屑的怜悯,而不知何时更多贫民区民众穿过烂泥街道来到了波利欧克图斯教长的面前。直到这时,如梦初醒的牡首才意识到自己被衣衫褴褛、饥饿难耐的人海所包围,即将被一片阴郁压抑的怒潮吞没。
现在爆发只需要一个发泄的突破口,而阿格里尼翁本身就已经破成一个筛子了。波利欧克图斯教长不知是胯下的马还是他自己有些动摇,本来趾高气扬的他后退了两步想要回到护卫人群之中,这样多少有些安全感。可是一名哀嚎的妇女这时候却从人群中挤过来,冲到牡首的面前。所有的士兵都退了开来,没有人居然敢去阻挡这个瘦弱的女人,因为她的怀中抱着一个已经腐烂发臭形状怪异的婴儿尸体,浑身浮肿的她显然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而她吃不到奶水的孩子早就先她一步离开这个残酷的世界。除了哀嚎,这个女人一句话也没有,但是这便已经足够点燃贫民窟里的不满。
“篡位者!”一声尖叫,“背叛阿格里尼翁的篡权者!”人们将矛头指向波利欧克图斯和他身边的卫队,贫民没有武器,于是石块粪土如雨点一样投过去。“无耻的背叛者!肮脏!亵渎!”
猝不及防之下,穿着最为显眼的波利欧克图斯教长被扔来的不知什么粪便砸中,满头污秽。
“谁扔的?”苍老的教长受了惊吓尖声喊叫随即暴怒大吼,“给我抓出来!把这些暴民抓起来。”
可回应他的是愤怒市民的咆哮,“该被抓起来丢进监狱的人是你,老狗!”
贫民窟内人群涌动,无所畏惧地挤向矛杆,教会卫士们拼力维持防线,石块、粪便及各种污物乒乒乓乓砸在他们光亮的盾牌上。
“给我们吃的!我们的面包在哪里!”
“亲王殿下给我们的面包被你们私吞了,给我们吐出来,狗杂种!”
一瞬之间,上千个声音此起彼伏。人们才不关心什么帝国亲王,什么罗马人拉丁人,他们只需要一块能救他们的面包,哪怕里面掺了大半木屑。
越逼越紧,不知是谁第一个带头,紧张的贵族被择人而噬的目光吓破了胆一踢马刺,高喊:“回城去,离开这个鬼地方。快。”只要有一个人带头,其他人便会紧随其后,仓皇的人贵族和逃难难民无异。
“我是牧首,让开先让我走!”
波利欧克图斯教长此刻哪还有往日的沉稳,焦急地骑马兜圈,眼看着无数只手越过教会卫士的防线,朝他抓去。厉声叫喊的教长逼开了人群,仿佛摩西分开大海。
其余的人紧跟牧首的马,刚才还招摇而来的教会仪仗,此刻狼狈不堪。波利欧克图斯策马飞奔之际,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擦着头皮飞过,砸歪了他沾满污秽的冠冕。可这位牧首却不敢叫人去捡,因为已经有三名护卫被汹涌的人潮挤倒,那么多人踩着躯体,即便是全副武装也要粉身碎骨。一声声惨叫从背后传来,波利欧克图斯脸色苍白,只管向前狂奔,坐下的苍头大马飞驰犹如一道白影。
……
……
……
持续了整整一天的下城区暴动直到傍晚时分才得以平息下来,能够这样并不是贫民区民众怒火消减,而是因为暴动的最后罗曼努斯杜卡斯以亲王之子的名义调来军队戒严,并承诺发放免费的口粮。
在得到这样空头支票的许诺厚,杀过人泄愤的贫民方才退去,疯狂的下城区动乱终于得以停歇。
“看样子形势一片大好,王妃殿下。”看到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德米特里医生信心倍增,加上从城外的风言风语中得知色萨利的叛乱被镇压,他向心阿格里尼翁叛军的末日已经到了倒计时。
而坐在他面前的则是前已逝阿格里尼翁亲王的遗孀阿洁丽娜王妃,在血腥圣堂事件发生后,她便携小女儿伊琳娜杜卡斯躲在下城区医生德米特里夫妻家里。这些天来的将养,阿洁丽娜王妃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只是食物的匮乏令她十分虚弱。为了避免被人发现,此刻她和她的女儿都穿上了穷人的粗布衣裳。
在得知了今天发生的消息,阿洁丽娜王妃却没有像德米特里医生那样高兴,毕竟死伤的都是阿格里尼翁的百姓,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丈夫生前的经营一步步走向毁灭。
而身边的女儿伊琳娜此时仍然惊魂未定,因为那场动乱爆发的时候她也在场,愤怒的民众彻底撕裂了她过去的印象——象征勇武骑士在镇压百姓,而他被无数人拖下战马用碎玻璃和树枝不听穿刺,从头到脚,直到惨叫声停止。
教长身旁来不及逃走的修士光着身子躺在阴沟里,脑袋被石头开了瓢。
波利欧克图斯教长的冠冕被踩成碎片,九个教会守卫和修士被杀。当教会的人抬走后,怒气无法发泄的民中转过头来攻击彼此,抢夺彼此,这给伊琳娜幼小的心灵留下了巨大的震撼——人性居然会丑恶如斯!当时如果不是德米特里医生的妻子佐伊及时拉着她回去,也许柔弱的她瞬间便会被卷进去撕碎。
直到现在,伊琳娜仍然失魂落魄一般。
而阿洁丽娜王妃也察觉到了女儿的反常,平静地说道:“今天发生的事情你一定害怕极了吧!”
“母亲……”
“我理解你的感受,但这就是现实,民众永远是无法保持理智的。所以说君主这个时候充当的就是牧人的职责。放任下去,所有人都会毁灭。阿格里尼翁,必须得有人来守护。以前这个责任是有你父亲来担任的,曾经我们也指望过你的哥哥。但现在,一切的希望都要落在你的身上。”阿洁丽娜王妃望着自己的女儿再也没有过去的宠溺,因为她知道眼前这个孩子必须坚强起来了,因为她的身上流淌着提奥多尔杜卡斯的血。
而伊琳娜听着母亲的话语点了点头,擦干了眼角的泪痕……作为阿格里尼翁亲王唯一的女儿,这即是她的幸运也是她的不幸,如果她继续软弱下去迟早有一天会被抛弃,曾经天真的女孩也渐渐褪去了以往的幼稚。
将一切看在眼里,德米特里医生心中敬畏的却是一旁的阿洁丽娜王妃,从城中叛乱爆发的那一刻起,这个女人便冷静地让人感到可怕,对她的那位叛乱的长子,王妃并没有避而不谈,恰恰相反她将自己的女儿锻炼成阿格里尼翁最锋利的细剑,相信当她真正出鞘的倚天绝对可以给她的敌人无法预料的致命一击。
正当所有人都觉得局势一片乐观,终于可以放下心中一块石头的时候,房门却在这时从外面被推开,吓了在用晚餐的几人一跳。原来是外出的医生妻子佐伊和疯修士塞尔吉乌斯回来了。
“你们回来了啊?我已经把饭给你们准备好了。”见两人回来,医生说道。
可不同于德米特里此时轻松地表情,塞尔吉乌斯修士此刻的脸上却面色铁青,而一旁的佐伊气喘吁吁的杨紫,似乎是一路跑回来的。
“这是怎么了么?发生了啥?”见状一头雾水的医生问妻子,而佐伊也摇了摇头,她也是不解为什么刚才疯修士一路狂奔带着她绕了好几圈才回来。
整的所有人疑惑之时,接下来塞尔吉乌斯的所说的话令所有人心头一紧,“我有一个预感,但这个预感有两种可能,无论是哪一个都将非常棘手。”疯修士阴郁地说。
“你察觉的到什么不对了吗,塞尔吉乌斯阁下?”敏锐的王妃听出了对方话语中的危机感。
而塞尔吉乌斯点了点头,“直到今天为止,下城区发生的一切依然在我预料中,牧首威信扫地,阿格里尼就像壶里的水就要煮开锅,仇恨在贫民区蔓延,反抗叛军的言论迟早会公开宣讲,民众地矛头将对准手足无措叛乱者。当就在刚刚,局势却朝着怪异的方向发展……”
“难不成他们要增加人手来弹压?可笑!现今叛军的手下还可不可靠,只怕连他们自己都不相信了。”听罢,德米特里医生不屑地说,这些天他和妻子按照塞尔吉乌斯的吩咐混入上城区打探消息,看到经过清洗后叛军扩充进队,招募的都是暴徒、醉鬼和懦夫,他们唯一相同点是都说叛徒,缺乏纪律,更无忠诚可言——最怕再来一次暴动,下城区就不愁兵器了。
正当他以为塞尔吉乌斯修士多虑了,对方下面的话却让他心中一凛。
“不只是军队,还有一大批一大批的粮食,罗曼努斯真的送过来了。”
第五十二章 焚城
“你说什么?!”德米特里以为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而塞尔吉乌斯修士用自己坚定的眼神告诉他这是真的。
“他们居然真的发放粮食给我们,这倒是一件怪事了!”德米特里摇了摇头,百思不得其解城中叛军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瓦解下城区民众的暴动?那也太下血本了吧!本身他们的目的便是煽动底层民众的暴动借此机会扰乱叛军的视线,以此安全护送阿杰丽娜王妃母女安全离开阿格里尼翁,可现在这样的话可不是一个好信号。
“我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比起医生的猜测,修士的想法更深了一步,脸上的神色也低沉了许多。“这是我之前说的第一种猜想,而这却是对我们来说最有利的了,而另一种可能才是对我们来说才是最糟糕的。”
“还有第二种猜测?难道说他们还有什么企图不成?”看着今天仓皇而逃的教会仪仗,德米特里医生并不认为叛军还能耍什么花招,失去威信的他们已经对这座城市开始失控,在他看来只需要接下来的时间找到突破口送出王妃母女和色萨利的讨伐军汇合,到那时,叛军的末日就到了。
塞尔吉乌斯却摇了摇头,冷冷地说道:“自古以来手握暴力的人都奉行一条原则,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掉出问题的人,在我们的土地上,这种方式早已经屡见不鲜。当他们已经意识到正常的手段无法取得成效之后,他们便会不惜一切,不择手段。”
“你是说……?!”听完了塞尔吉乌斯的话,德米特里大惊失色。整个餐桌上,此时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尽管疯修士没有明说,但是他的一番话让在座的人下意识地毛骨悚然。
“修士,您的意思是说,他们准备动手——”阿杰丽娜王妃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她害怕自己说出那个骇人听闻的词。
但塞尔吉乌斯却没有这层顾忌,肯定了其他人的猜测说道:“他们可能今晚就会对这里动手,清洗整个下城区。”
“他们真的敢这样?”不敢相信的德米特里医生拍案而起!尽管不愿意相信,但是胸中的怒火却压不住心底的寒意。
疯修士继续说道:“如果真的是我第二种猜测,那么这些粮食只不过是最后的晚餐,目的不过是用来暂时稳住贫民窟里的居民,恰如几百年前查士丁尼皇帝为了安抚蓝绿两党罢免了自己宠幸的官员,退一步只不过是为了更好扬起手中的屠刀。”
“可是就算叛军他们想采用镇压尼卡暴动那样的手段,可他们哪来的军队?”即便是查士丁尼皇帝也需要等名将贝利撒留返回君士坦丁堡才能实施计划,而城内的叛军不过是惊弓之鸟的乌合之众,想要屠灭一片城区谈何容易。
然而塞尔吉乌斯却提醒他说道:“别忘了,查士丁尼皇帝当初依靠的不只是贝利撒留麾下的东部边防军,还有蒙都斯率领的赫鲁利人佣兵。发动政变拿下阿格里尼翁也靠的不只是城内罗曼努斯培植的少数亲信——试问亲王殿下的海军是怎么在科孚岛全军覆没的?”
“热那亚人……该死的,完全忘记了这些给钱便可以搅乱水的市侩。”想到此处,德米特里也意识到了不妙,自己终归还是很早便离开了权力斗争的漩涡,这十几年里在亨得利尔的庇护下平静生活,完全让他丧失了对威胁的敏感。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意识到局面可能会恶化的医生急的满头大汗,唯一能够指望的便是眼前的疯修士。
此时的塞尔吉乌斯默不作声,目光却放在了坐在对面一直沉默的阿杰丽娜王妃,他其实一直在等待她的表态。可是从头到尾,阿杰丽娜王妃除了刚开始说了几句话,接下来的谈论都只是在他和德米特里医生之间,这让修士不禁有些失望。
良久的沉默,就在塞尔吉乌斯以为不再会有结果准备放弃的时候,沉默的王妃开口了。
“如果今天就准备动身的话,修士你能保证伊琳娜的安全吗?”
“我发誓用我的性命保护殿下的周全,将她安全送出阿格里尼翁。”修士郑重地向阿杰丽娜承诺,单膝跪下用手按着自己的心脏说道。
而这一幕的发生一下子把德米特里和佐伊夫妇两人都给弄懵了。
“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修士?”佐伊望着塞尔吉乌斯问道。
而疯修士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一个艰难的答复:“今天晚上叛军势必会动手,而我只能带走一个人离开,如果带着其他人的话,被我买通的守城士兵一定会怀疑,到时候王妃殿下的身份必然会暴露。本来我是准备过几天分两次救走两位殿下,可是时不我待,已经没有余裕两相周全了。我只可以带走一个人。”
此言一出,房间里面一时间死一般寂静,所有人都知道他这番话意味着什么。
“我不走,妈妈,除了这里我哪儿也不会去!”
像是害怕立即失去自己的母亲,伊琳娜下意识地紧紧攥住了阿杰丽娜王妃的手。可是伊琳娜却发现自己的母亲却并没有像往日那样将自己揽入怀中,恰恰相反,母亲却挣脱开了自己。眼神不再如往日那般温柔,神情也不再是从前那般慈爱,此时的阿杰丽娜王妃摆脱去眼神最后一丝温情。
她的目光让在场的德米特里夫妇和塞尔吉乌斯修士都感觉到一丝战栗,塞尔吉乌斯率先起身,而一旁的佐伊也拉了拉丈夫的衣袖,这种时候,一对母女的离别也许需要一点时间和空间。
“记住,伊琳娜,你的身上流淌着杜卡斯的血液,我和你父亲的血液。你天生是阿格里尼翁的继承者,你的一言一行都绝对不能再软弱,因为已经没有其他人能够保护你了,即便是我也不能!你必须勇敢而有尊严地活下去。我从来都对你太溺爱了,以至于从没有想过做最坏的打算,可是上帝永远喜欢戏弄我们的生活。你绝不能留在这里,否则的话,我宁可现在先死掉,免得看到你在我面前受人凌辱残害。”
“妈妈——”看着自己的母亲,显然还无法接受这样变化的伊琳娜王女不禁哽咽。
但是阿杰丽娜王妃却在她的耳边低语:“不准再流泪,伊琳娜!和塞尔吉乌斯修士离开这里之后,色萨利的诸侯会拥护你成为他们的君主,到那时你将掌握权力,那时会有人畏惧你,会有人爱戴你,而更多的人会觊觎你和你的土地。到了那时,不要再像爸爸和妈妈那样犯错,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所有人,不要相信任何人。”
王妃的话语透着无穷的悔恨与痛楚,只说给了尚且年幼的伊琳娜一个人听,也许这会化为力量的种子也许也会变成一颗有毒的苦果,但阿杰丽娜已经无法预知未来。没有时间在耽误了,此时为了避嫌的塞尔吉乌斯和德米特里夫妇都站在屋外等候,王妃简单地又交代了女儿几句话。
阿杰丽娜拉着自己的女儿站起来,看向了门外等待的塞尔吉乌斯说道:“修士,我的女儿就交给你了。”
从门外走进来,塞尔吉乌斯保证道:“请您放心吧,我会用我的性命担保,绝对会把殿下安全送出城去。我已经买通了海城的看守,从海路出去沿着海岸行驶,一路上保持陆地在视线范围内,直到抵达帕特雷。从那里,我们横穿海峡,前往色萨利,途中绝不会被发现。”
“若偶遇敌人,该当如何?”
“我雇了两艘船,我和伊琳娜殿下分开坐,若是被发现,我会兵分两路,毫不犹豫用我的性命掩护殿下离开。这一点请您放心,我愿意拿我对上帝的承诺许下誓言。”
修士坚定的话语给了阿杰丽娜满意的答复,而在一旁,伊琳娜杜卡斯看着自己的母亲仍然忍不住啜泣。一旁的德米特里夫妇俩则安慰道:“请放心吧,小殿下,王妃也只是说了最坏的结果,我们会一直守候在侧保护殿下的安全。兴许不久之后我们便可以再见面了。”
“但愿事情真的如你们所说的。”塞尔吉乌斯修士说道,这些天的相处,碍于自己的身份,他一直交往中都很冷淡,但是这一次他却走上前给了德米特里夫妇祝福的拥抱。夫妇两人也是一愣,随即相视一笑,接受了疯修士难得的人情味一面。
所有人尽管嘴上说的都是美好的期盼,但是他们都明白前方的路道阻且长。
“替我送封信给我的孩子吧!这两年来我从来没没有和他断过联系,我想再不写给他,也许他会在军队里被逼疯了吧!”德米特里笑呵呵地从柜子里拿出准备好的信封,这本来是他准备叛乱平定后再给儿子的,现在也只能托塞尔吉乌斯代劳了。
疯修士看着那攥着信封略带颤抖的手,也没有再说什么,接过了德米特里夫妇交给他的最后托付。
……
……
……
夜幕终于降临在阿格里尼翁的土地,当最后一车粮食被分完,骂骂咧咧的贫民窟民众也在聚集的广场上一哄而散,只留下满地狼藉。
可他们谁都不知道黑影正一步步向他们靠近,原本负责治安的卫戍部队被遣散,取而代之的是身披褐色甲胄和深绿色军服的军人们,他们仿佛从天而降,列着队逼近了两条大街之间的下城区,所有人都安静地等待,手里拿着的却是引燃的火把和易燃的物品,只等最后的命令下达。
而站在夜色中归于寂静的街道前,率领他们的年轻贵族却迟迟没有下命令。
“罗马人,你和我们之前说的时间已经到了,什么时候动手?”身后的库曼佣兵首领提醒道。
此时,罗曼努斯终于睁开了一直紧闭的双眼,他有过一丝犹豫,但这最终还是被自己老师穆斯瓦尔的那句话击得粉碎——他们是不会对你的仁慈而感恩,他们只匍匐于你手中的力量!
“动手!”罗曼努斯下命令道。
背后的库曼佣兵首领舔了舔嘴唇,眼神里流露出杀戮的光芒,再一次确认道:“别忘了之前你答应我们的事,应该还算数吧,罗马人!”
“这是自然,你们对我来说还有用,我没有理由骗你们。”望着自己从热那亚商人手里买下的库曼奴隶,罗曼努斯不耐烦地回答。
而库曼人点了点头,虽然他和手底下的人都不乐意被眼前这个罗马人指使干活,但对方开出的加码着实令他们难以拒绝。罗曼努斯除了答应他们自由外,还许诺接下来的劫掠屠杀他们将随意瓜分战利品,这比原本被卖到埃及当撒拉逊人的阉奴好太多了。
“放箭!”
一声令下,库曼射手射出的箭雨齐发向毫无准备的贫民窟民众的居所。街道上屋顶上堆积的垃圾瞬间被箭上裹挟的松脂火油点燃,化作一片熊熊大火。火光点燃了黑漆漆的夜晚,惊慌失措的民众从自己的家中逃出,可早在等待的弓箭手射出的弓箭牵动着他们的身躯跳舞,鲜血染红了背后的砖墙,片刻之后库曼雇佣兵的鞋子从他们身体上踏过,跟在后面的人把易燃的松脂和硫磺喷洒在他们的身上,脚上用力把还没断气的人踢回火海中。
“他们要杀我们!他们要杀我们!”哭着大喊,这才意识到什么的贫民窟民众大喊,但一切已经太迟了,人们惊恐发现大街上的大路都被封死了。
“不能就这么等死啊!”有人嘶吼起来,人被逼到绝境的时候,都会迸发出野兽般的求生意志。既然已经逃不出去了,那么也不能会这样束手待毙。
一群贫民窟中血气方刚的壮汉拿起了身边能够作为武器的一切东西——有铁锹有锤子甚至有擀面杖,可他们面对的不是白天惊慌失措的教会卫队,而是一群本就穷凶极恶的库曼佣兵。面带狞笑的库曼人轻松地开弓射箭,弓弦被拉开的动作并不频繁,但准确地把那些试图反抗的的贫民射翻,而下城区的群氓只会猛打猛冲,甚至没有扑到对方的面前便被射杀在地。
雇佣兵们稳步地逼近,最前方的射手负责压制,跟在后面的人则负责检验尸体,如果没死就在心脏里补上一刺,接着浇上油焚烧。被吓破胆的民众这才意识到这是一场不对等的战斗,惊慌失措的人中有人跪着献上自己所有地东西包括金田刚领走得救济粮,但也无法阻挡那些库曼人熟练的杀人操作。
第五十三章 契机
火焰很快蔓延到了整个街区,但那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为了掩饰这场不道德的屠杀。这一夜。阿格里尼翁的城内。其他街区的居民。全部都大门紧闭。相比较贫民窟。直冲云霄的喊杀声。一切。都太安静了。并非是人们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只不过,恐惧已经压倒了人们心中的公义。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罗曼努斯则正攥紧了拳头死死盯着被火舌缠绕的街道,喃喃地说道:“母亲,您还不肯原谅我,几遍这么多人陪葬也不愿意带妹妹出来见我吗?”怨毒的恨意和对自我厌恶纠缠在一块,年轻的贵族迷茫地望着眼前那团火,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良知和心智都如同着街区被慢慢一点点吞噬。
在罗曼努斯的授意下,街区的路完全被封死,没有人可以逃出这里,即便有几个人侥幸逃过库曼人的弓也会倒在罗曼努斯麾下的十字弩前。
另一边,库曼雇佣兵们毫无心理压力进行杀戮,他们此刻正肆意排解之前在奴隶船上积压的怒火和仇恨,将眼前看到的人全部杀掉,接着浇上油焚烧。看着被吓破胆的民众惊慌失措的人逃窜,库曼头领哈哈大笑,坐在马上张弓搭箭射杀想要逃离这人间炼狱的人为乐。
不过他也没有忘了自己身上还带着任务,那就是释放他的希腊贵族要他找一对母女,所以库曼佣兵首领一边开始他的猎杀游戏一边命令部下把抓到的妇孺集中到广场上,其余的格杀勿论。至于城区里面所有能找到还算有价值的东西,则自然归入这些蛮族人的私囊。这一刻,阿格里尼翁城内充满了讽刺,这座城的财富被这座城的领主赏赐给城外的蛮族用来屠杀居住在城中的人,索多玛也不过如此。
距离贫民窟不远处的港口。站在甲板边即将离开这座生养自己的城市,回头望着火光冲天的云霄,少女的脸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咬紧牙关。微微颤栗。
而一旁的修士则拉着女孩的衣袖生怕对方会挣脱自己跑向着火了方向。所幸的是伊琳娜并没有像塞尔吉乌斯想的那样冲动行事。自从离开了贫民窟,少女换上了修士给他的修女服装。从头到尾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塞尔吉布斯不禁有些担心女孩儿此时的状况。稍微安慰道:“放心吧。我想有医生他们夫妇俩。王妃殿下一定不会有事的。”
听了这话女孩儿的眼神中似乎闪烁了一丝光亮,但很快又暗淡下去。伊琳娜抬头看着自己身边的塞尔吉乌斯,轻声呢喃:“修士,他们是因为我才遇到这样的惨祸吗?兴许我和妈妈没有躲在那里。他们就不会——”
少女没有说下去,尽管贵族的生活让她并不了解民间的疾苦。可这些天在贫民窟里的见闻让伊琳娜对阿格里尼翁的态度发生了变化。从前这座城市有多么熟悉,现在她就觉得这座城市有多么陌生。原来当然活不下去的时候,人真的什么都会做的,吃掉腐烂的食物,喝下臭气熏天的脏水。甚至丢掉道德,丢掉良知,只为活下去。如果是往常的话,伊琳娜一定会觉得这些野蛮的家伙真可怕。她只想远远的离开他们。但现在她却发现造成这些人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不恰恰就是那些锦衣玉食的贵族,也就是自己这样的人吗?倘若暴民们可恨的,可悲的,那么亲手造成这一切的贵族们又是什么呢?伊琳娜不禁感到有些羞愧。
而塞尔吉乌斯看着伊琳娜却平静地回答道:“殿下不必自责,人生来就不平等。有的人注定是会像柴火一样出生便只有被点燃着一种价值。这些贫民窟里面的人,他们天生就是下流坯。即便您什么都不做,他们的人生也是没有任何希望的。至少在这一天里,他们已经足够发泄出他们一辈子都无法发泄的苦恨。那对他们而言就已经足够幸运了。”
说完这句话的塞尔吉乌斯简直不像一个神职人员,残酷的回答令伊琳娜也接受不能,她您可被对方责怪也不愿意这样把人之间的冠希血淋淋展露。
“这和您白天给那些人布告时说的完全不一样!”
面对小女孩指责,疯修士微微一愣,但他并没有因此羞愧或难堪,伊琳娜的话的确有道理,可对他而言没有说服力,望着头顶上的心空,塞尔吉乌斯修士地语气也变得孔令起来,“如果您感觉到心中不适的话,请宽恕我说话太过直接。但这就是事实,想要拯救他们实在是太过于困难,除非有人手上能够真正拥有掌握一切,改变一切的能力。可惜像我就没有这种力量。我的布告只能像罂粟花奶那样暂时为他们镇痛,等他们从中回到现实只会更痛苦。而真正能够对他们药到病除的,其实答案是殿下您自己。改变这一切,消灭这一切。首先的前提便是掌握力量。伊琳娜殿下。您的身体里流淌着的是科穆宁和杜卡斯的鲜血恰如王妃殿下说的那样。你应该不择一切手段。夺回这座原本属于您的城市。到那时候才可以拯救所有人。”
疾风骤雨的话落入伊琳娜的耳中,她本想反驳可却想不出该从何反驳,而面前塞尔吉乌斯的另一句反问终于令她如破防一般失去了反驳的力气。
“殿下,您觉得现在正在发生的一切有谁能够去阻止?是您内心底的善意吗?不,绝不是,是只有您手里的利刃才可以威慑那些想要伤害你保护的人。所以握紧到宾馆,哪怕刺伤自己的手,血淋淋得也不要撒手!”
……
……
……
清晨的太阳从皮尼奥斯河河畔升起照亮了从黑夜中苏醒的拉里萨。城头上号角声里,城门缓缓打开,只见从城中走出来的,是一支神情肃穆的色萨利军队,他们穿上了锁子甲、背好了盾牌昂首阔步,而率领他们的是布诺尼乌斯和梅里诺森两位伯爵,二人敛声屏气地举高了长剑,示意手下军队整整齐齐列在城门之前。
他们在等候谁?城里,拉里萨的居民们也好奇地伸出脖子观望。
“应该快到了吧?”
“潭蓓伯爵已经提前去引路了,说是今天早上便会抵达。”
“好大的架子?他真的以为自己是色萨利的主人了吗?”
布诺尼乌斯和梅里诺森三言两语之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尽管接受了塔拉尼特伯爵的提议,在大致方向上选择和莫利亚的查士丁尼合作,可是细则上双方却有明显的分歧,两位色萨利的伯爵坚决要求作为平等的盟友,可始终对方都没给他们明确的答复。而看今天的阵仗,对方似乎真的把他们看成下属。
“暂时先静观其变吧,我倒是对这位莫利亚的殿下非常感兴趣。能够人塔拉尼特那家伙折服,我想他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相比起梅里诺森的不满,布诺尼乌斯伯爵的态度则暧昧的多,他已经度过了太长的岁月见识过太多的变迁,实际上他并不介意向他人效忠,但前提是对方值得他托付。
“殿下?他算哪门子殿下。不过是一个和加夫里斯那般的暴发户罢了。”梅里诺森撇撇嘴很是不然。
而布诺尼乌斯则意味深长地道:“如今的他是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养子,莫利亚实际上的统治者,手中甚至还有穆兹菲乌斯皇帝的金玺诏书,这样的他被称呼为殿下并不过分。”
“那又如何,紫衣贵胄从来是都天生的,即便莫利亚的那位承认了他,他也不是真正的科穆宁。”
“所以我们才更应该敬畏,凡是开创一个时代的,只有第一位才是真正的君王,其他的不过是君王的儿子罢了,查士丁尼大帝也不过是乡野村夫的出身,但没有人会质疑他长逝之后身穿的紫衣。”
正当两位伯爵彼此间谈论的时刻,远方山的尽头,一面旗帜率先从山口出现吸引了所有让的目光。
“看样子,他们到了。”布诺尼乌斯伯爵轻声说道。
当踏着晨光,率先在前方引路的是一支铁甲重骑兵。这支骑兵梅里诺森和布诺尼乌斯再熟悉不过,就是他们打垮了加夫里斯的叛军。可是再一次看到他们驰骋,心中得到的震撼依旧丝毫不减。只见他们身披重铠武装到牙齿,就连胯下的战马也只露出眼睛和鼻孔。远远望去,汇聚前进的骑兵,好像巨龙绵延而来。紧随其后的则是来自莫利亚的重步兵,他们装备精良,再无当初军备废弛的孱弱。士兵们手持盾牌和长枪,组成整齐划一的方阵。当他们行进的时候,大地仿佛在震颤。这哪里是一支部队,宛如一面铁墙在前方推进。而在最后面,组成方队的则是一些陌生的面孔。他们之中有意大利人。有突厥人甚至还有拉丁人。他们手持十字弩或是标枪护卫在莫东要塞的弓箭手身边。更让两位伯爵惊奇的是率领他们的竟然是身穿锁子甲的拉丁骑士!
这样的部队宛如是一锅大杂烩,真是闻所未闻。这是眼前军队给两个伯爵第一印象。然而他们心中却不敢有任何的轻视,因为尽管这支部队组成的人五花八门,可是在他们行军的时候协调的竟然是那样有条不紊。能够做到这一点,可想而知率领他们的人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目睹了这一切,之前对查士丁尼还有所轻视的梅里诺森伯爵,不由喃喃道:“看样子你说的没有错,老家伙。这只莫利亚的小狐狸。真的没有那么简单。”
“是啊,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看样子这位殿下远比我们想得还要不可思议。”
当来自莫利亚的军队终于到达了拉里萨城下。布诺尼乌斯和梅里诺森也终于见到了他们一直想要见到的那个人。莫利亚的总督查士丁尼。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而两位伯爵不禁惊讶于眼前这个搅的四方不宁的年轻人居然就是他们想要找的合作对象,只是他们没有以貌取人,一个人的模样浑然天成,但身上的气质是需要打磨的。当查士丁尼走到他们面前的那一刻,二人便已经明白潭蓓维会早早选择投靠。
“很高兴第一次和你们见面,两位伯爵阁下。”查士丁尼平静地说道,不卑不亢从马上下来。
见状,梅里诺森和布诺尼乌斯也赶紧下马。他们本以为莫利亚小狐狸会是锋芒毕露的少年,可眼前的查士丁尼却显得沉稳得不符合他这个年纪。
二人心中啧啧称奇,命令身后的部下让开道路,遣散好奇围观的民众迎接这位莫利亚领主的到来。
“欢迎您的到来,查士丁尼阁下,能有您这样可靠的盟友,是我们的荣幸,也是提奥多尔亲王殿下慧眼识人。”梅里诺森先一步开口说道,尽管被莫利亚的军势所慑但这位争强好胜的伯爵并不愿意就这样罢手。他仍然坚持要作为和查士丁尼平等的盟友地位。
话音刚落,梅里诺森身后色萨利盛大的军势随即列阵展开,不逊色于远道而来的莫利亚人,两大家族的行伍整齐划一,接受来者的检阅。只是色萨利军队的军礼却并不是对待上位者的姿态,恰恰相反整个拉里萨城下尽是张扬的气势,更像是色萨利人对自己力量的宣示。
布诺尼乌斯见状不由扶额,他早该猜到负责布置调度军队的梅里诺森会来这手,目光落在了面前的查士丁尼身上,他并没有去阻止梅里诺森伯爵,此刻的他反而更期待查士丁尼惠友什么不一样的反应。真正的君王可是会有将一切优势和劣势随时化为契机的存在,那么莫利亚的查士丁尼,你究竟是愿意当伯罗奔尼撒的狐狸还是特洛伊的狼呢?
第五十四章 查士丁尼的慷慨
观察着查士丁尼的反应,布诺尼乌斯并没有阻止梅里诺森的行为,尽管他事先说过他不介意效忠于莫利亚,但是前提是对方有能力证明他值得这样选择。年老的伯爵很好奇面对此时这样的状况,这个年轻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望着宛如像是在对自己示威的。色萨利军政。查士丁尼。神色不改。但也没有轻易的。纵马而去。显然,他很清楚。这是色萨利的诸侯给自己的一个下马威。尽管。塔拉尼特伯爵代表的潭蓓向自己效忠。可显然。另外两个家族。并没有达成一致。如果自己轻易的就这样。接受对方的。邀请。那么实际上面就等于。自己接受了。对方的条件。色萨利人实际上是想和自己平起平坐。但这可不是查士丁尼一开始想来这里的目的。一旁的福卡斯。轻轻扯了扯。查士丁尼的衣摆。问道:“殿下。要不要?”
查士丁尼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说到。:“就按照之前那样准备。既然对方已经摆好了戏台。那么我们作为主角,如果不能粉墨登场的话。反倒辜负了他们一片美意。”
见既然查士丁尼下令,福卡斯随即点了点头,从腰间取下了一只黑色的号角,随即一声深沉的号声在色萨利的平原上升起。而看到这一幕的布诺尼乌斯伯爵和梅里诺森伯爵两人都不禁微微一怔,不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见,莫利亚的军阵之中,身披铁甲的骑兵单独出列,尽管悠然信步,可是他们的每一个步伐都昂扬有力,尤其是他们身后战旗迎风飘扬笔直地竖起在天地间更显杀伐果断。
这是想干什么?梅里诺森和布诺尼乌斯同时神情一变,下意识的警惕了起来。尽管说不久前他们联手击败了加夫里斯家族的叛军。可是终归眼前这个年轻人和他背后的军队都来自于莫利亚,这一百年以来在罗马的土地上军阀之间相互杀伐争夺财富和领土早已经成了日常。两位伯爵不由暗自提防,生怕眼前这个年轻人会对他们图谋不轨。
可是上前而来的莫利亚重骑兵却并没有拔出兵器或是干出什么出格的举动。相反他们却带着属于自己的战利品而来——是一面面各色各样的军旗,每一面都相互叠放在一起,整整齐齐被丢在了查士丁尼的面前。随后这些莫利亚重骑兵们一踢马刺排成了两列挡在了色萨利军队的身前迎接查士丁尼的入城。
“原来是这样吗?”望着眼前的情景,布诺尼乌斯伯爵事情微妙,而梅里诺森伯爵则脸色极为难看。两位伯爵都有很深厚的家族底蕴,凭借他们的传承,他们一眼便看出了查士丁尼的伎俩。这可不是简单的反客为主,将敌人的军旗作为自己的战利品并不是一件多么新奇的事情,可是现在眼前莫利亚的小狐狸却是在仿照古典时代罗马的阅兵礼仪。得胜的军队凯旋返回罗马城得到了最高的赏赐莫过于此,当罗马的敌人的旗帜被罗马的守护者践踏而过,罗马城的人民和元老院都会随之沸腾,随着这一幕的发生将凯旋式推向高潮。共和时代这一荣耀属于执政官,而那之后便只有。国家的皇帝能有如此殊荣。只是几百年过去了,这么古老的仪式早就已经被大多数人所遗忘。尤其是近百年来的风雨飘摇,更不可能有怎样盛大的凯旋仪式典礼。查士丁尼即便这样明目张胆的做,他们也不好指责什么。可毫无疑问,这样复古的行为首先引起兴趣的自然是城内的百姓,等到两位伯爵意识到了什么时候。查士丁尼的部下们也早已经开始了行动。
“庆贺吧!色萨利的人民。在你们面前站着的是莫利亚的统治者,塞萨洛尼卡的守护人,罗马帝国的总督将军,查士丁尼殿下。我谨代表殿下想向色萨利在座的诸位致以最诚挚的问候和善意。愿我们的胜利永远守护我们的祖国。罗马万岁!罗马人民万岁!”福卡斯说罢,他身后的骑兵们,手捧着沉甸甸的钱袋便在一众色萨利人惊异的目光中率先入城。而城内好奇的民众都伸长了脖子想要看一看,究竟发生了什么?眼前这只陌生的军队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十分新奇,毕竟罗马帝国的疆域之上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如此军容整肃的军队,更不用说如此府谷的仪式。而紧接着拉里萨居民从之前的好奇转变为了惊喜,因为当莫利亚的骑兵疾驰过街道天空中洒落的竟然是一枚枚闪烁着光芒的金币。从头顶上掠过,又惊又喜的市民不知所措。但很快,所有人都争相加入到了争强金币的队伍之中。显然查士丁尼做出的这一出复古的阅兵戏码并不只是单纯的仪式,要做就做全套,宛如古代的君王。慷慨地向自己的人民。许下丰厚的奖赏。
望着这一幕,两位色萨利的伯爵不由为查士丁尼手中掌握了财富而咋舌,刚才一出手便是上千枚金币,即便是他们也做不到如此慷慨。显然,对方真的是下血本了想要收揽人心,不过却不是他们的人心。效果显而易见,相比起多么富有激情的演讲,煽动人心的话语.金钱的诱惑力明显要超过其他一个档次。一时间,每一个抢到金币的。色萨利居民的眼睛里望着莫利亚的军队,都放着光芒。甚至两位家族的家长都发现自己身后士兵们都有人看着地上的金币蠢蠢欲动。顿觉面色无光,梅里诺森伯爵不由有些想要发作。但这一次,他却被身旁的布诺尼乌斯伯爵拦了下来。他们还是太小看眼前这个年轻人了。老人立即意识到放任脾气暴躁的梅里诺森继续这样。反而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双方既然准备合作,那接下来的事情还是交给他来会一会这个年轻人吧。
只见,在军队和拉里萨民众的簇拥之下查士丁尼尽管头顶上并没有戴着桂冠,但却如同一位无冕的君王接受色萨利人给他的欢呼,在两位伯爵的注视下进入了拉里萨城内。
第五十五章 争论
鲁斯尼纳的城外大市场边车水马龙,到处都是往来的商人。他们拥有不同色泽的面孔,显然来自于不同的地方,喧闹的市场之中到处都是操着不一样的口音,显然都不是伊庇鲁斯境内的人。
一年多以来,尽管战火不停,作为后方伊庇鲁斯的首府,这座城市比以前更加繁荣。不同国家的商人齐聚于这座罗马皇帝的陪都想要寻找机会,大发横财。对此,在以米哈伊尔杜卡斯皇帝为首的贵族非常乐意,即便这些商人有不少是拉丁人,但伊庇鲁斯还是允许他们前来,因为这些人可以为他们创造无穷的财富。尽管吞并了马其顿周边好大一片土地,又在和塞尔维亚人冲突中取得上风得到了一笔客观的财富,可却因为和阿格里尼翁长期对峙内战造成了很大的消耗。更重要的是,掌握着他们经济命脉的,仍然是盟友热那亚人。伊庇鲁斯的贵族们已经不再满足这一切,于是,他们开始允许各色各样的人进入到这座城市,米哈伊尔甚至秘密接触了威尼斯人和罗马教廷。为的就是充实自己的府库,壮大自身的力量。
当初,被拉丁人驱赶到这片山沟之中。米哈伊尔一度开始质疑自己能不能实现他的野望,继续立足下去。但短短数年,曾经不可一世罗马敌人博尼法斯被击杀在塞萨洛尼卡称下,罗马人的屠夫卡洛扬沙皇暴毙,米哈伊尔相信自己便是天命之人。而伊庇鲁斯的贵族们也相信在他们的陛下的带领下,他们一定可以创造出属于他们自己的荣光。
鲁斯尼纳的行宫之中,米哈伊尔正在和他的大臣们共商国是,不同于君士坦丁堡的宫廷,他不仅要依赖贵族内阁,作为中坚力量的军事贵族们的意见也同样非常重要。只是今天米哈伊尔宫殿之中的气氛却显得有些不愉快,原因自然是来自于阿格里尼翁的消息。
“陛下,我们的盟友又在催促催促我们。拉丁人在步步紧逼,他们早就已经不再满足于君士坦丁堡,这两年里,弗兰德尔的亨利力量不断壮大,迟早有一天保加尔人会支撑不住。色雷斯和尼西亚一旦被拉丁人纳入统治,后果不堪设想,拉斯卡利斯在向我们求助,陛下。”
宫廷议会上,最大的分歧来自于军队和文官。文官主张趁阿格里尼翁内乱,平息旷日持久的内战,提奥多尔亲王据说已经被死于内乱,叛军群龙无首。而军事贵族们则坚持将矛头对准塞萨洛尼卡将其作为自己进攻拉丁人收复君士坦丁堡的桥头堡。并要求更近一部联合尼西亚围攻拉丁人。双方你来我往,针锋相对。不给对方丝毫的让步。而反观作为最后决定者的米哈依尔皇帝他也在犹豫着,静静旁观面前大臣们的唇枪舌剑。
从现在自己能够得到的线报。自己那个愚蠢的弟弟已经被杀,可盘踞在阿格里尼翁的军阀只怕没那么容易为自己所用,之前相互攻伐双方早就水火不容。更让他顾忌的,其实还是查士丁尼。他本以为那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并没有什么大威胁,所以当初在他软禁了阿历克赛五世之后,便随手把他丢给了自己的兄弟。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几年来本孑然一身的毛头小子如今却成了莫利亚的实际统治者。甚至那个科穆宁家最后的老东西都把他收为养子。这不得不让米哈伊尔正视这股新兴的力量。所以,他一直对阿格里尼翁的局势举棋未定。只派出了一支规模不大的军队南下。看一看能不能趁火打劫。反倒是对自己那个所谓的私生子,米哈伊尔并不是十分在意。而迟迟没有答应文官的请求则是因为麾下的封臣们提出的意见也有几分道理。塞萨洛尼卡,如鲠在喉。是他通往君士坦丁堡王座的必经之路。当初。把那座城市丢给查士丁尼不过是他和提奥多尔争斗未果的结果。现在趁着查士丁尼还在南方,拿下塞萨洛尼卡毫无疑问是最佳的时候。如若真的像尼西亚之前派遣的使者所说,联手进攻弗兰德尔的亨利,拉斯卡利斯便愿意臣服,这不禁使他心动。
可这随即被身旁的财政大臣毫不留情驳斥,“那先对我们来说已经太遥远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稳定伊庇鲁斯周围,攘外必先安内。君士坦丁堡那里,该关心的应该是拉斯卡利斯,而不是我们。他们不过是想要利用陛下的仁慈而已。拉丁人已经将他们逼上绝路。可他们还是不愿意放弃皇帝的名号。这难道不是僭越吗?请不要被他们的花言巧语所迷惑陛下。至于将军们,我请看一看你们造成的赤字,现在再和拉丁人开战,你让我们从哪里变出钱来?”
如此的质问之下,军事贵族却不在意对方指责,反而针锋相对地反驳道:“君士坦丁堡对于我们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我们怎么能够不关心呢?从始至终。拉丁人对我们的威胁就没有停止过。威尼斯人,比萨人在海的对岸虎视眈眈,如果不是他们贪婪于利益,早就和弗兰德尔的亨利沆瀣一气绞杀我们了。在他们眼里,失去君士坦丁堡的我们是希腊人的余孽,早就被消灭了。万一给拉丁人缓气机会再发动一次十字军再想解决他们就难了。而我们贫瘠的土地对尼西亚的优势也只有现在,只有牢牢将机会攥在我们手里,陛下您才能成为真正的皇帝。”米哈伊尔的将军们态度十分明确,他们当然知道尼西亚不怀好意,可机会难得,尼西亚距离君士坦丁堡太近,近水楼台决定了他们正统地位的优势,只有把势力伸向塞萨洛尼卡,他们才有入主君士坦丁堡的可能。
“尼西亚那些乌合之众又有什么好担心的。现在真正的威胁是南方的叛军。我们必须平定南方军区才有能力支撑接下来的战争。请看一看前方的线报吧,大人们!与其这样好高骛远,不如更关心你们自己的眼前。即便我们拿下塞萨洛尼卡,整合了南方的叛军他们怎么可能甘心我们拿下君士坦丁堡。真正的威胁就在我们的肘腋之间啊大人们!”
第五十六章 决定(上)
反对声此起彼伏,虽然米哈伊尔杜卡斯已经拥有了极大的权力,但是伊庇鲁斯的宫廷仍然有着元老院一般的风格,座下的大臣们可以随意说出自己的意见,尽管最终的决定权仍然是在这个男人的手中,可平衡各派系的利益并不轻松。
米哈伊尔的臣子们都在等待这他们的皇帝做出决定——在此之前他们要做的便是像希腊的雄辩家那样把对手辩驳的无言以对。
一时间,朝堂上的争论陷入了僵局,这让米哈伊尔杜卡斯一时间想起了当年的君士坦丁堡,就是因为那样种种的原因,各方力量勾心斗角才会让他们痛失帝国,现在君士坦丁堡那边的臭毛病也传染到了这里。这大概就是权力的诅咒吧!米哈伊尔心中自嘲道。他已经有了决断,只不过还在等待时机,米哈伊尔静静地观看着下方的封臣们相互之前展开唇枪舌剑。
“尼西亚那些乌合之众不是关键。现在真正的威胁我们的是南方的叛军。我们必须平定南方军区才有能力支撑接下来的战争。请看一看前方的线报吧,大人们!与其这样好高骛远,不如更关心你们自己的眼前。即便我们拿下塞萨洛尼卡,整合了南方的叛军他们怎么可能甘心我们拿下君士坦丁堡。真正的威胁就在我们的肘腋之间啊大人们!”文官贵族痛心疾首地说,他们不止一次警告南方军区的重要性,然而好大喜功的军事贵族却完全把他们的话当做是耳旁风。
这番话引起了军事贵族的不屑,为首的将军不屑地发出一声嗤笑:“哼,这简直是懦夫的言论!只要穆兹菲乌斯皇帝还在我们的手上,米哈伊尔陛下还是帝国的共治皇帝,南方的乡巴佬能掀起什么风浪,趁着保加尔人只能依靠他们软弱的沙皇,尼西亚的拉斯卡里斯家族孱弱不堪,我们必须彻底拿下整个马其顿,断绝君士坦丁堡的拉丁人非分之想。你们的软弱只会断送陛下登上紫色王座的机会!”
看着坚决想要出兵塞萨洛尼卡的他们,完全不认为南方的事情迫在眉睫文官贵族们只有深深的无奈。只能转而向米哈伊尔皇帝求助。只听为首的官员说道:“陛下。请您深深地考虑一番,尼西亚只不过是想要借我们之手对付拉丁人而已。倘若我们拿下塞萨洛尼卡,那样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待到那个时候保加利亚,塞尔维亚甚至热那亚人,威尼斯人都会视我们为眼中钉,肉中刺。现在的伊庇鲁斯只适合韬光养晦。进军君士坦丁堡为时过早。”
“一派胡言,现在分明是我们进军的绝佳机会!什么韬光养晦,分明是软弱的借口。”
“即便是软弱也胜过你们这些人不顾后果的肆意妄为,真正阻挠陛下大业的只会是你们的愚蠢。”被激怒的文官贵族反唇相讥。
双方之间的吵闹声越来越大,谁也不愿意向对方退让,言辞中的攻击性也越来越浓郁。看着这一幕,米哈伊尔杜卡斯也微微皱眉。
这样的矛盾由来已久,自从他由君士坦丁堡入主伊庇鲁斯,他身边的普洛尼亚亲信便和当地的本土大贵族摩擦不断。原因很简单,普洛尼亚们渴望建功立业,自然汲汲于财富集中的马其顿和色雷斯,想要打回君士坦丁堡去,可文官们却是伊庇鲁斯本土的势力,他们的作风更加趋于保守。米哈伊尔杜卡斯唯一能够做的便是平衡双方,尽可能不偏不倚。米哈伊尔既不能直接支持普洛尼亚贵族,也不能表示赞同文官们的方案,迟迟没有表态的米哈伊尔现在实际上是在等待一个人的到来。
就在这时,宫廷的大门被缓缓推开,米哈伊尔皇帝的御用信使此时匆匆赶来。“陛下,威尼斯人的使者已经到来了。”
行宫之中顿时鸦雀无声,本来还在争吵的两派贵族同时都变成了哑巴,而他们的目光都汇集到了眼前的米哈伊尔皇帝的身上。
“陛下,这是怎么一回事?”
当下方的贵族脸上露出困惑的时候,作为国王的亲信——在王座后面的大宦官走了下来走到了宫殿的正中央,说道:“如果可以的话,陛下想诸位大臣们可否先接见一下威尼斯那边前来的使者,也许这样再去做决定会更好一些。”
“威尼斯人的使者?!”惊呼声响起在行宫里,一时间许多人都显得十分震惊!他们完全没想到眼前的陛下竟然会邀请他们来这里。
如果说1204年之后,罗马人最仇视的人除了拉丁人之外自然是可恶的威尼斯人。这些居住在泻湖中的市侩是他们最大的敌人。而他们的使者到达这里,之前他们这些伊庇鲁斯的所有主事大臣居然什么风声都不知晓。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而米哈伊尔皇帝却显得十分平静,明显是之前就知道这件事情了,早有准备了。
“陛下,这件事情您能够解释一下吗?”
面对朝臣的质问,米哈伊尔却显得非常平静,看来他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难道需要吗?我记得,我国尚且还没有和威尼斯共和国断交,所以我觉得完全没有这个必要。”米哈伊尔杜卡斯淡然处之,正如他所说,尽管君士坦丁堡被攻破是威尼斯人一手策划,但是两国并没有断交,所以理论上来说其使者来访并没有什么不行。
“可是——”心中不服的大臣们仍然还想要再说什么,但是宫廷中央的大宦官却拍了拍手说道:
“诸君,我想接下来接待我们的客人这样吵吵闹闹似乎并不符合礼节,不知可以让我们暂时停止讨论呢?我想现在这里闹哄哄的样子,是陛下也不愿意看见的。”
而米哈伊尔杜卡斯也打了一个手势,威严而肃然地说道:“安静!”
与此同时,宫殿的大门也随之被打开,只见他们要见的人——威尼斯的使者早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了。
第五十七章 决定(下)
“肃静下来吧,诸位!你们的意见我早已经有了决断,但是即便作为皇帝我也不愿意有任何的偏颇,也许听了我们来自威尼斯的朋友说的话后,我的宫廷之内将和谐许多。在此之前,我想诸位还放下争端,顾忌一下帝国的体面。”米哈伊尔杜卡斯俯视着皇座下的大臣们,终于行宫之内安静了下来。毕竟这是皇帝的命令,刚才还在争论不休的两派贵族最终还是结束了争吵和质疑。在御前信使的指引下,早已经等候多时的威尼斯使者缓缓地走到了宫殿中央。
只见戴着长帽身穿深绿色贴身长衣的使者施施然地向面前的米哈伊尔皇帝行礼道:“我是韦尼尔家族的阿莫尔,谨代表共和国向伊庇鲁斯的王者致以最诚挚的问候,感谢您能够接见我到此。”
“没有人在意你的姓名是什么,告诉我们你的主子想派你来这里又想耍什么花招?”冷冷地望着威尼斯人,普洛尼亚军事贵族对其没有任何的好感,即便之前米哈伊尔皇帝格外强调,他们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毕竟正是他们用船载着拉丁人篡夺了君士坦丁堡这些普洛尼亚才不得不流落到这块穷乡僻壤,他们能够忍住不拔剑相向已经是克制住自己了。
米哈伊尔微微皱眉,他不喜欢这种时候破坏气氛,可他也理解自己的封臣们为何如此反应激烈,事实上他也是有苦衷的。为了转移话题,皇帝看向了自己的面前的威尼斯使者,和颜悦色道:“不必客气,贵国的使者,感谢你们能够向帝国释放自己的善意,希望日后我们在合作中可以化解从前的误会与矛盾。”
看着眼前希腊贵族们敌意的目光,威尼斯的阿莫尔并不以为意,他此行的目的背负着母邦托付给他的任务,因此这位威尼斯的使者同样也给足了他其实内心并不看得上的伊庇鲁斯希腊人面子。
“我相信会是如此,陛下,感谢您的宽容与大度。我此行来此的原因想必在场的诸位也应该心里有数,前面的场面话我想无须再做赘述。我便直言不讳,共和国此次派我来的目的是为了伯罗奔尼撒的事情。”
“伯罗奔尼撒是帝国的疆土,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外邦人指手画脚了。”当韦尼尔的阿莫尔一提到南部军区,神经敏感的文官贵族们这时便坐不住了,立刻打断了对方的话。
“咳咳,罗塞尔,让我们的客人把话说完。”有些头疼的米哈伊尔皇帝阻止了大臣们继续质问,他不希望刚刚和威尼斯人接触便不欢而散。
而见此情景,威尼斯人索性当做没听见,继续说道:“科孚岛和莫东要塞是共和国租借贵国的商港,这是前阿历克塞三世陛下金玺诏书上的白纸黑字,然而期限未到,贵国的莫利亚总督便突然攻袭,致使我国损失了两支商船队以及无法统计的财产损失,而在所谓莫利亚的小狐狸的专权统治下,整个伯罗奔尼撒威尼斯人乃至比萨等其他诸邦的贸易特权也全部被褫夺,对此,我前来是希望尊敬的陛下能够给我们一个交代。”
阿莫尔韦尼尔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瞬间点燃了行宫朝堂,本身就心底有气的伊庇鲁斯贵族们无论东进派还是南下派这下都放下自己的主张一致对外。
“放肆,太无礼了,威尼斯人!你以为这是哪里?”
“你这是来谈判的态度吗,简直就是兴师问罪,陛下请立即驱逐他离开我们的土地!”
“没错,把他丢进海里去,威尼斯人根本不配踏上我们的国土。”
群情激昂的贵族们眼看就要失去控制,在这时,米哈伊尔杜卡斯的声音却响彻朝堂。
“肃静——!罗塞尔阁下、埃托奥阁下,我想你们有些情绪过于激动了。也许你们不适合继续留在这里让我们的客人看笑话。”
米哈伊尔看向两派贵族中喊得最凶的两位贵族,随即身后的侍卫们上去“友好”地将二人请了出去。
君王震怒的声音令所有人都心中一颤,下方的贵族们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见皇帝如此的态度,伊庇鲁斯的勋贵们即便心中不满也只能悻悻地坐会了自己的位置,尽管依旧敌意地看着这个无礼至极的威尼斯使者,可心里面更多的是对眼前皇帝态度的恐惧——因为很明显,从刚开始,这位陛下便似乎有意袒护这个威尼斯使者。
见终于安静了下来,米哈伊尔杜卡斯随即将目光又放回了面前的阿莫尔韦尼尔的身上,他早就知道了威尼斯人此来会提出条件,不过眼前的使者竟然早早说出来,令他也有些光火。不过也好,有些事情还是放在明面里早些解决会更好一些。
皇帝故作沉吟,片刻思索后答复道:“贵国的要求并非过分,只是此事实非吾能所决。”
“哦,难不成陛下贵为罗马的皇帝也有无法决断事情不成?”阿莫尔眉头轻轻一挑。
皇帝脸上露出忧愁之色,“多事之秋,南方叛贼哓哓于彼,吾虽披肝沥胆殚精竭虑也不过勉力支撑,前番科孚岛与莫东要塞皆是叛军所占非吾所愿,若能幸而戡乱,君无戏言,吾必归还二地以结两国之好。”
“如陛下真的所说,”韦尼尔也和刚才米哈伊尔皇帝一样故作沉吟,佯装思索后突然俯身下拜,提议道:“那么恕我僭越,请求您接受共和国的友谊,我们愿意出兵协助陛下以对抗您的敌人,扞卫您的皇权在罗马的疆土上伸张。只需您一言,西海上韦尼尔家族的舰队便已经做好了为您一战的准备,横扫您在伯罗奔尼撒上的叛军,而同样丹多洛家族的海军也已经从克里特岛上出发将协助您收复塞萨洛尼卡。这样我想,米哈伊尔陛下您将不必苦恼于如何用兵平叛的,而在座的诸位大臣们想必也可以满意这样的结果。”到了这时候,这位威尼斯的使者干脆连装模作样都不装了,坦然地说道,从一开始他便在米哈伊尔皇帝的宫廷里,对眼下贵族们的争论焦点一清二楚。
此言一出,米哈伊尔皇帝迈步上前,扶起面前的阿莫尔韦尼尔。“天主慈悲,阁下一言有如福音,倘若贵国真当如此,吾当尽力厚谢,以遂两国之好。韦尼尔阁下,能够得到您和贵国的援手,实乃无上之喜。”紫衣的皇帝亲吻着面前的威尼斯人使者的脸颊,而这一幕落在行宫座下的贵族们眼中却如此的尴尬。可是这一次却再无有人出言反对,因为一切显而易见,威尼斯人的到访的始作俑者正是眼前他们的皇帝。正如阿莫尔韦尼尔所说,他伸出的橄榄枝的确能够解决伊庇鲁斯现在面临的难题,可是谁都心里清楚,威尼斯人永远不会是愿意吃亏的商人。代价会是什么,其实所有人都心里有数。
第五十八章 收服色萨利(上)
“你在开什么玩笑?让我们臣服于你!你有什么资格敢在我们面前提出这样过分的条件?”
火药味十足的贵族大厅里,梅里诺森伯爵拍案怒斥道。本来他还想给眼前的莫利亚人一个下马威好让其断了非分之想,可不成想一开始便被对方反客为主,而进了拉里萨城中的查士丁尼居然连他们讨价还价的余地都不给,直接便要求获得色萨利全体诸侯的效忠。心高气傲的伯爵自然难以忍受面前身份地位远不如他的这个年轻人如此胆大妄为。
双方的对话一开始便陷入僵局,城府极深的布诺尼乌斯以及早已宣布投靠查士丁尼的塔拉尼特两位伯爵则默不作声,都在观察查士丁尼的反应。
他们都很早听说过查士丁尼在莫利亚和马其顿的威名,也见识到其赫赫战功以及统军作战的实力。可是想成为一个真正的上位者光靠武力是远远不够的,或许他可以通过杀伐决断解决掉伯罗奔尼撒的钱那些腐朽陈旧的软弱贵族们。可若是想要真正在帝国的舞台上站稳脚跟,除了需要狮子一般的勇敢之外,还需要有老鹰的敏锐和狐狸的狡黠。他们很好奇——莫利亚的小狐狸,当真是名副其实吗?
看着梅里诺森伯爵恼羞成怒的模样,目的已经达到的查士丁尼故作平静地给出轻描淡写的回答:“我不觉得这样的条件有什么难以接受的。在我看来,色萨利的诸位能够值得让我开出更高价码的条件并不存在。尽管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那就是拿下阿格里尼翁。你们要消灭的是那些叛军,而对我而言,则是为了拔掉这颗威胁到莫利亚的钉子,避免鲁斯尼纳的手继续伸过来。可以看见,我们虽有共同的敌人,但诉求却不一而同。我对你们的需要远小于你们对我的需要。既然这样的话,我自认为要求得到你们的效忠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这是查士丁尼第一次如此对贵族强硬的宣称,在莫利亚他已经得到了教训,付出惨痛代价后平息屡次的背叛,他决不允许出现第二遍在这里,所以他这次一定要真正收服色萨利。显然要达成这个目的仅仅靠武力是走不通的,所以查士丁尼才要大费周章搞之前的一套和面前这些色萨利贵族斡旋谈判。既然是谈判自然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这次他有的是耐心。尽管米哈伊尔会威胁马其顿,但他相信有巴蒂斯特爵士和安东尼娅在塞萨洛尼卡,不会出什么问题。反观这些色萨利贵族,耽误一天进军阿格里尼翁,提奥多尔亲王的骨血便可能断绝,这些老家伙比自己要急。
果然梅里诺森按捺不住脾气,又呵斥道:“可你也别忘了。你是提奥多尔亲王的封臣!如果不是亲王殿下当初抬举你,就凭你怎么可能登上莫利亚的领主之位?你现在这样做,根本就是忘恩负义,趁火打劫。”梅里诺森咬牙切齿地说道,他这样的指责并非空穴来风,莫利亚和阿格里尼翁的联盟一直以来都被视为穆兹菲乌斯皇帝和提奥多尔亲王共同遏制伊庇鲁斯的米哈伊尔的手段,在色萨利的伯爵们看来,查士丁尼和他们的身份根本就是平起平坐,凭什么现在他竟然想要他们归顺于他。
“那只不过是过去的事情。我和亲王有合作但也有猜忌,提奥多尔对莫利亚和塞萨洛尼卡几次三番的觊觎,我都已经忍让过去。之前罗曼努斯杜卡斯在我的领地上掺沙子挖墙脚,没有他父亲的授意,我是不相信的,那时候他们还是父慈子孝。何况我从来并不是亲王的封臣仅仅不过是他的盟友罢了。我唯一忠诚的对象只有穆兹菲乌斯皇帝,而我也是以阿历克塞五世的金玺诏书收降伯罗奔尼撒,只能说我是欠了阿格里尼翁一些人情但这并不代表我可以无条件帮你们清理门户。现在所谓的叛军实际上面打着旗号却是米哈伊尔皇帝的。我尽管与他关系并不是很好,他对穆兹菲乌斯陛下多有僭越,但是公开反对他形同谋反。他毕竟是穆兹菲乌斯陛下任命的共治皇帝,我一旦出手受到了损失有谁能够可以给我弥补?整个阿格里尼翁?还是你们的色萨利?如果诸位有自己的能耐。可以解决掉那些叛军。那么之前。我提出的那些无理的条件诸位伯爵阁下大可以当做我随口的胡言乱语。”
看着查士丁尼面不红心不跳说出这番诡辩,目瞪口呆的梅里诺森伯爵虽然想反驳,可却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讲起。他本想破口大骂。这个小子厚颜无耻。完全忘记了。亲王殿下。当初给予他的扶持。可骂在嘴边的话。却被一旁的布诺尼乌斯老伯爵拦了下来,再这样下去双方的谈判走向可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老伯爵一眼便看出查士丁尼一开始先声夺人便已经做好了准备,极其强势的姿态并不是给鲁莽的梅里诺森看的,而是直指向他的。
老人看向同样望着自己的年轻人,缓缓说道:“查士丁尼阁下,请看在我痴长几岁的份上听我一言,虽说您刚才说的那一番话的确有很多的道理。您的确似乎并不是很需要色萨利的支持。可是掌握权力的人最忌讳的事便是认为力量可以解决一切。政治上的事情更依赖的是团结朋友,孤立敌人。刚才梅里诺森大人的确莽撞冒犯了您,请您不要放在心上,但我想您必然不会是一个为渊驱鱼的人。恕我直言,您之前在伯罗奔尼撒的所作所为风评并不好。即便我们愿意支持你。但是下面的那些贵族们呢?您需要我们效忠。但我们也需要看到您能给我们什么承诺,也许我的话并不是多么高明。但作为一个活了那么长还没死的老东西,我自觉还是有这些资格和您说这些的。兴许您有这样的打算,那样的话,我想即便最食古不化的人也在你的人格魅力下也会动摇。”
第五十九章 收服色萨利(下)
“谁是您的朋友,谁是您的敌人,如何去团结您的盟友,又如何孤立您的敌人,如果这一点您没有想好过的话,大多数人是很难选择去追随您的。即便我和梅里诺森阁下现在愿意向您效忠,但如何让这片大地上各色各样的人愿意相信您呢?拉丁人的到来早就已经将一切都给改变,以往的世家贵族被法兰克人胯下的铁蹄和手中的长枪击碎成一块一块碎片,我们也做不到主导一切。犬牙交错的领地早已经如同帝国的人心无法再聚拢起来。光靠武力是远远不够的,唯有让我们相信您可以做到和我们休戚与共。”
年长许多的布诺尼乌斯伯爵一开口便是直切要害,话术显然远胜于鲁莽行事的梅里诺森,一下子便将查士丁尼的强势化为无形。
他并不反感查士丁尼这个年轻人,罗马太需要强势的活力来唤醒她陈旧腐朽的躯体,可布诺尼乌斯也深知没有高明的平衡之术是无法将帝国拖出现在的困境的,他可以代表家族效忠于一个冉冉新秀,但前提还是查士丁尼真的可以肩负起复兴帝国的责任。如今这个礼崩乐坏的世道已经很少有人像这位老伯爵一样执着于过往的荣光,可布诺尼乌斯不同,他是见过曙光的时代的,怎能忍受长夜在他生前笼罩天空,他在等待查士丁尼的回应,也在观察那位阿纳斯塔修斯大公是否选择对了继承人。
贵族大厅之中沉默了半晌,布诺尼乌斯伯爵的话的确尖锐,色萨利虽然不是举足轻重的一块军区,但也是查士丁尼第一次试图掌控非武力征服的地方,老伯爵的一番话不无道理。梅里诺森在一旁嘿然冷笑,冷眼旁观,而另一边的塔拉尼特伯爵则在静静等待。
潭蓓的领主并不为自己新效忠的年轻人感到担心,也对布诺尼乌斯伯爵刚才的一番话丝毫不意外,因为查士丁尼心中对此早已经有了答案,这也是为什么他选择这个年轻人的理由。
短暂的沉默并非查士丁尼的动摇,望着老伯爵暗含深意的目光他在心中细细咀嚼着老人刚才说的那一番话,终于听懂了其中的意味,把握住了对方真实的意图:“谁是盟友谁是敌人,这的确是一个好问题,不仅仅是我一个人也是整个帝国百年以来历经沧桑兴衰不得不面临的问题。阿历克赛一世皇帝曾经将入侵安纳托利亚的突厥人当作首要的敌人,将拉丁人作为自己的盟友,而约翰二世陛下和曼努埃尔皇帝则将拉丁人和意大利人视作心腹之患,却忽视肘腋间崛起的保加尔人和突厥人。我有时也会想四年前君士坦丁堡被攻陷的时候,一切的罪魁祸首真的是小阿历克赛勾结拉丁十字军亦或是老阿历克塞皇帝执政昏庸吗?为什么当拉丁人的铁骑践踏在我们的国土上时,色雷斯的老农民却在拍手称快,伯罗奔尼萨的牧民眼看着威尼斯的海军穿过大海却视若无睹。等到敌人的火与剑落到自己的头顶时,人们方才开始慌乱,开始知道反抗。我相信如今的一切,都是这百年来留下的积重难返。真正的敌人从来不是外部而是内部,最坚固的堡垒也是先从内部垮塌。我选择自己的盟友,但绝不会误将敌人看作是伙伴。”
查士丁尼平淡的一番话回荡在大厅之中,梅里诺森伯爵听得此时脸色都变了,而布诺尼乌斯伯爵神情也微微有异样。尽管是几人私下的谈判,查士丁尼的一番话也着实惊世骇俗,三言两语之间,何止是将色萨利。简直就是将罗马剩下的所有贵族们都判了死刑,无怪乎这个年轻人竟然敢在莫利亚做出那样的事情。如果真的按他这样说的话,怕不是杀回君士坦丁堡之前。所有的旧贵族先要被挂上城墙钉上十字架。
“你简直是一个疯子。”语无伦次的梅里诺森伯爵说道,声音中透着胆寒。
对此评价,查士丁尼安之若素,“如果真的想要扭转这一切。首先要改变的,便是所谓的休戚与共的思想。我们是罗马的贵族。还是贵族的罗马。昔日的故纸堆中是否还留存着需要我们还要坚守的东西。这些问题的答案我觉得才是解决我们的帝国顽固疾病的良药。布诺尼乌斯老伯爵,您刚才给我的建议我十分感谢,但不能全部苟同。时代会冲刷一切腐朽的东西。如果不靠我们自己去割掉腐烂的皮肉。那么我们连同会一起变成一堆腐朽的白骨。我在伯罗奔尼撒所做的事情或许残酷,但这样的戏码在罗马的土地上早就已经开始上演了。只不过对你们而言这些东西。你们永远不会看到也不屑于去看的。一代人过来,一代人过去,而大地长存。人虽说终究是过客,但没有罗马人的土地将不会再有罗马。该如何选择从来不是我来决定的,而是你们。这一次我不会再强迫在座的诸位。毕竟伯罗奔尼撒给我的教训已经够深了。但同样我也不会浪费精力在这里下去。我已经强调过了色萨利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虽然千军万马在手,但也不畏惧孤身一人,如何抉择悉听尊便。”
说罢,查士丁尼不再停留起身准备离开,他相信如果对方不能够理解的他的宏图便已经没有谈下去的必要,能够有塔拉尼特家族的支持已经是意外之喜,他本身就并不指望所有人都能理解他选择的这条路。
而正当莫利亚的年轻人脚步即将迈出贵族大厅的门外,身后却忽然传来了轻轻的掌声。
“请留步,年轻人。”只听布诺尼乌斯伯爵望着查士丁尼的背影喊住了正准备离开的查士丁尼,这次老人没有再以敬称称呼查士丁尼,可在态度上却有了截然不同的转变。
完全不顾一旁梅里诺森伯爵惊愕的表情,布诺尼乌斯从座位上离开走下了台阶来到了查士丁尼面前。
而查士丁尼故作平静道:“有什么事情吗,布诺尼乌斯阁下?”
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老人微微感慨道:“已经太久了,没想到现在还能够有像和我一样的傻瓜,难怪阿纳斯塔修斯大公会选择你当他的继承人,看样子这么多年了那一位依旧没有放弃我们当年的理想。我本以为自己也已经越过越圆滑,得过且过,但看到你的第一眼我便有一种直觉,你可以改变我们的罗马。我,色雷斯特里卡拉伯爵,布诺尼乌斯家族的家长愿意向您效忠。查士丁尼殿下!”
第六十章 人间焦土
被烧得发黑的焦炭迸溅出几颗冰冷的火星落在断垣残壁下烧焦的尸骸上,尽管过去了整整一晚上,倒在碎石瓦砾中间的梁木上仍然烈火未熄。唯一尚存的便是几间没有垮塌的房屋,它们屹立在这片废墟中,残缺的房顶木板狠狠地刺向了被烟尘遮蔽的天空犹如不屈之口愤怒地露出自己的獠牙发出对不公的嘶吼。
可这一切的控诉却没有人能够听到了。
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手持军械的士兵便全副武装封锁了下城区的各条出路,不准任何人进出。可他们委实无须这样做,因为从夜里屠杀开始的时候,即便没有宵禁,整座阿格里尼翁城内,所有其他的居民都将大门紧闭没有人出来。这一天可能是这座城市唯一一次不需要担心盗窃抢劫这一系列琐碎会发生的一天。就连清晨没有了游行示威的饥民,早上的空气都仿佛清新了许多,唯一令人遗憾的便是有些呛鼻的烟尘仍然飘荡在头顶。
罗曼努斯杜卡斯此时却无暇顾及这难得的清净,他正焦急地命令着手底下的库曼雇佣兵仔仔细细搜寻着整个贫民窟的每个角落。他不惜做出这样的事情,为的便是找到自己的母亲和妹妹的下落,罗曼努斯清楚他已经将良知献祭给魔鬼,所以说什么他也要不择手段达成他的目的!
可是库曼人相比起杀戮无聊地在废墟中搜检实在打不起他们的兴致,他们本以为这一行会有什么油水,可是罗曼努斯却让他们袭击的是一块贫民窟,这令他们大失所望。
“你们还在这里磨蹭什么?”望着几个库曼人竟然在扒焦尸身上的财物,本就对热气、烟雾和噪声烦躁的罗曼努斯不禁发怒吼道。
可是对年轻的希腊贵族呵斥并不放在眼里的库曼人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道:“我们尊敬的老爷,等我们收拾好了战利品,自然会去找你要的人,不耽误您什么功夫。”
一边说着一边将搜刮来的财物收进口袋里,库曼人背过身去,不知是否故意,大声用库曼语窃语道:“让我们来这里刮穷鬼的钱还想指使让我们干这么多活,这混蛋也不照照镜子?”
望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刚才库曼人对他的嘲笑受过良好教育的罗曼努斯自然听得一清二楚,哪里受过如此折辱的年轻贵族此刻睚眦俱裂。如果他身边带了弓箭手来,他一定要让这些蛮子万箭穿心!
手已经落在了剑柄上,正当罗曼努斯准备拔剑的时候,突然而至的呼喊声却打断了他本充塞在心中的怒意。
“找到了,找到了!”
不远处有人大喊着已经找到了,顾不得之前的怒火,罗曼努斯的目光立即转移了过去,望着几个库曼人押着一对母女缓缓地朝这里来,目睹这一幕,罗曼努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直到现在,即便已经做出那样的事情,罗曼努斯仍然没有想好该如何面对自己的母亲。此刻的年轻贵族既想看见又不想看见对方。而当他终于鼓起勇气将视线转移向库曼人押送来的这对母女。定睛一瞧,却大失所望。在罗曼努斯面前的并不是她的母亲阿洁丽娜和妹妹伊琳娜,而仅仅是一对瑟瑟发抖劫后余生的贫民母女。
这令罗曼努斯恼怒异常,连带着刚才的怒焰,暴戾的男子拔剑而起,在无辜的一对母女尖叫声中毫无怜悯地狠狠刺去。
“再去找!再找不到我就重新让热那亚人把你们卖去埃及当奴隶去!”
脚踩在血泊种,咆哮狂躁的罗马人眼睛里冒着狠毒的寒光,库曼雇佣兵们也不寒而栗。看着那对惨死的母女即便是心肠最硬的人也不得不动容,望着罗曼努斯库曼人的眼神也有了变化,大多数都是畏惧,但隐藏的更多是鄙夷。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作为一个希腊人居然可以随便纵容异族去抢掠自己的同族。对毫无反抗之力的妇孺狠下心来肆意杀戮,纵然是对道德并不怎么在意的库曼部落也对这样的行为感到作呕。当然他们并不会直接表现出来,他们唯一在意的便是这个罗马贵族事后会不会兑现他的承诺。可现在他这样的行为不得不让很多人在心里打上一个问号。
在罗曼努斯半带威胁的命令下库曼雇佣兵正准备再去搜寻所要找的一对母女下落,这时,远处草原风格十足的号角声忽然响起,看来又有人发现了什么。
“但愿这一次别再搞错了!”雇佣兵首领望着远方,骂骂咧咧朝地上吐了一口痰。
……
……
……
断垣残壁遍布的废墟中,越来越多赶来的库曼雇佣兵封锁了这里,地毯式的搜捕下,被烧成白地的德米特里医生家的密道还是被发现了。
一对夫妻倒在了血泊之中,因为有过命令,所以库曼人放下了手中地弓箭没有继续射杀面前的这对母女。
看着披头散发的女人如同痴呆一般站在那儿,库曼人不经怀疑对方是他们要找的吗?
“把她们拖上来!”
管不得许多,毕竟靠她们领赏,库曼人正准备上前,却被面前女人情绪的爆发突然吓了一大跳。
“罗曼努斯!”她尖叫,“罗曼努斯,快让他来见我!”
蓬头垢面的阿洁丽娜紧紧抱着怀中的孩子,声嘶力竭地大吼道,哪有半分昔日阿格里尼翁女主人的样子。而看着这一幕,面面相觑的库曼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一个对阿洁丽娜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忽然响起,那声音颤抖中带着无尽的复杂清晰,当它落入王妃的耳中,悔恨的泪水早已经充塞眼眸。
“母亲!”当真的看见自己的母亲这样站在面前,罗曼努斯才知道什么是无地自容的感觉,甚至喊出这个称呼也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此刻的弑亲者有无数的话想说。
可罗曼努斯的母亲却打断了自己的儿子的话——
“够了,”阿洁丽娜说,“够了!昔日的背叛换来的果然还是背叛,那个人终于达到了他的目的!不要再喊我母亲,我不配这个称呼,我不是个好母亲,更不是一个好妻子好女人。我当初就不应该苟活在世上,更不该留下你。”不知从哪里掏出,她用匕首抵住自己的咽喉看着自己的儿子,表情决绝。
“不要!”大惊失色的罗曼努斯仿佛一样感觉利刃的锋芒,连忙阻止他的母亲这样做。“求求您了,母亲!”他喊,“我现在只有您一个亲人了,看在我是您头一个孩子的份上,请不要做傻事。”
第六十一章 玉焚石存
“我当你是我的儿子,我这一生第一个的孩子。要我不这样做也可以,但求你,罗曼努斯。放过你的妹妹吧!她也是我的孩子,和你一样身上淌着我的血。留我当人质吧,求求你,看在你是我的奶水喂养长大的份上,放伊琳娜离开。”女人凄然地恳求着自己的儿子,手中的匕首更刺进去肌肤几分,割破了皮肤,在白皙的脖子上留下血痕,而另一只手则紧紧抱着怀着的女孩,仿佛生怕被人夺走。
“不要,”儿子的声音慌张不知所措,“母亲,不……”
他本以为已经做好准备面对自己的母亲,之前甚至对自己可耻可悲的出身将怨毒转嫁到她身上,可现在罗曼努斯却望着对自己恳求的母亲满含羞愧。年轻的贵族心中动摇了,手中握着弑亲的长剑也在颤抖。
可这时一个铁石心肠的声音却响起在耳边——
男人哼了一声,“凭什么放她走?”
两侧的库曼雇佣兵散开,穆斯瓦尔也带着他的人走进了被烧成一片废墟的下城区,微微冷笑地打断了母子两人仅剩下的温情会面。
“凭我用性命去保护我的孩子!”
阿杰丽娜王妃把匕首压进自己的咽喉,即便这样子她连说话都有可能让刀剑刺破自己的喉管,“凭我阿格里尼翁亲王妻子的荣誉,”她告诉面前这个撒拉逊男人,同样目光也望着儿子罗曼努斯,“我愿用自己的性命来交换伊琳娜的性命,放我的女儿一条生路,我任由你们处置。”王妃握着匕首的手抖得厉害。
相比阿杰丽娜王妃的声嘶力竭,罗曼努斯的纠结紧张,穆斯瓦尔看着眼前的一幕却气定神闲。“一命换一命,嘿,”对方重复道,话语中带着嘲讽,“可您只不过是提奥多尔亲王的妻子……还是失去贞洁的妻子。而伊琳娜固然和罗曼努斯殿下身上同样流淌着您的血,但别忘了那女孩身上还有另一半的鲜血,在它淌不干净之前,您的儿子坐不稳阿格里尼翁的王位。”
这句诛心的话显然不是说给阿杰丽娜王妃的,女人眼瞧着自己的儿子眼睛里的温情褪去多了几分冷硬。
死死地看着始作俑者的穆斯瓦尔,阿杰丽娜的眼神如果能够杀人的话,这个撒拉逊男人也许已经被千刀万剐了。“我的丈夫待你不薄,你为什么忘恩负义要做这样的事情?非要赶尽杀绝不可!”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谈不上什么忘恩负义,何况我的确按照亲王当初的交给我的任务,将你的儿子培养成材了。”穆斯瓦尔对阿杰丽娜王妃对他的斥责并不在意,转而看向了还在犹豫不决的罗曼努斯。
撒拉逊男人并不急于催促自己的学生下决心,而是不动声色地发出一声感慨:“的确是慈悲的母爱呢,即便愿意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自己的孩子,你的母亲的确很爱你的妹妹呢!毕竟那孩子才是她和提奥多尔亲王的结晶,可是如果易地而处的话,罗曼努斯,你说你的母亲还会为了你也做到这个份上吗?”
穆斯瓦尔充满恶毒玩味的话语犹如毒蛇一般钻进罗曼努斯的心里,之前对自己母亲的怨毒也在这时无可阻挡地还潮。是啊!这是罗曼努斯心底里一直想问的,提奥多尔杜卡斯对他的无视是可以理解的,可是面前这个是自己母亲的女人呢!如果她真的像爱着伊琳娜那样对待自己,为什么他会感受不到,如果真的看重,为什么身为亲王领名义上的男性继承者,他迟迟得不到承认,请来教导自己的也是一个可恶的撒拉逊驯兽师。不好的回忆如同洪水一般涌入脑海,穆斯瓦尔无形中的话语已经完美地让罗曼努斯最后的良知和残存温情熄灭殆尽。
撒拉逊男人悄悄地在自己的学生耳边说道:“接下来就由你自己做决定吧!但你要记住,你的母亲在你和你的妹妹中间早已经作了取舍,接下来你也应该给出自己的回应了,我的孩子。”
穆斯瓦尔的话仿佛有着恐怖的魔力一般,忍不住战栗的阿杰丽娜王妃眼看着自己的儿子手中握着的长剑不再颤抖,眼神也没有了之前的动摇。毫无羞愧之心的儿子站在母亲的面前,走了上来,两人在一片死寂的废墟中相互沉默地对视着。
“罗曼努斯——”阿杰丽娜王妃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呼唤着自己儿子的名字,希望对方不要再踏过那条不可原谅的底线。
可年轻的贵族置若罔闻,“以阿格里尼翁的主人之名,一切觊觎篡夺之人,我将判处极刑!”他将手中的长剑戳进了母亲怀着孩子的后心,拧了一拧。
也在同一时刻,阿杰丽娜望着眼前所发生的的一切心碎地大叫了一声,“不——”
果然母亲还是选择了伊琳娜而放弃了我吗?罗曼努斯心想,麻木地继续拧动剑柄,生怕无法搅碎自己妹妹的心脏。但他忽然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劲,长剑从刺进阿杰丽娜王妃怀着的孩子的那一刻便不对,这不是刺穿躯体的手感,罗曼努斯下意识地动了动手腕,没有任何血肉脏器被撕裂的感觉。
身后的穆斯瓦尔也察觉到了不对,突然对自己的学生大吼道:“快往后退!”
可是已经晚了——
罗曼努斯拔出了刺进去的长剑,果然上面沾染的不是鲜血,而是什么粘稠东西从创口中喷溅,甚至一部分落在了他的手臂脸颊上。正当他想要揩去这刺鼻恶臭的液体时,罗曼努斯却猛然看见自己的母亲正用伤心难过的眼神望着自己,却绝无半点怨恨,只有无尽的遗憾和自责。手中的匕首不知何时已经放下,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支亮着火星的火折子。
看着自己的儿子,阿杰丽娜没有说话,脸上流露出罗曼努斯从未见过的亲切和慈爱,她平静地将火星落在了自己怀中“孩子”身上的创口上。下一刻,母子两人便一起被突然冒起的熊熊烈焰吞噬进去。
也在同一时刻,撒拉逊男人意识到外柔内刚的王妃想要干什么猛地扑了上来,在罗曼努斯即将被火舌吞噬的那一刻猛地将他朝后扯了过来,踢开了他那柄沾满燃烧烈焰松脂的长剑。可即便穆斯瓦尔反应迅速,火苗还是来得太快,如同攻击的眼镜蛇一般循着被燃油溅到的手臂迅速剧烈燃烧到了罗曼努斯的半边脸颊。
撕心裂肺的剧痛钻进了还在懵然的年轻贵族的脑海里,记忆犹如走马灯一般闪过,而他的四肢则遵循本能地在地上翻滚挣扎。这一幕看的在场所有人都毛骨悚然,冷眼旁观的库曼人没有人施以援手,像是看着蛆虫蠕动看着被烈火灼伤的罗曼努斯在翻滚。直到穆斯瓦尔捧起地上被鲜血浸透的一抔烂泥摔在了那张被烧烂了一半的脸上,废墟上的哀嚎才被天空中等候大餐开动的乌鸦号叫所取代。
第六十二章 意外的客人
秋冬时节到来,海滨阴冷而多雨,拉里萨下起了大雨。乒乒乓乓的雨点砸落在了贵族大厅穹顶上五彩斑斓的玻璃天窗上。此时,大厅中响起一个愤怒的质问声盖过了窗外的雨声。
“这是怎么回事,布诺尼乌斯阁下?这和我们之前说的并不一样。”当查士丁尼因为临时有事离开之后,无法理解刚才发生一切的梅里诺森伯爵立即质问其面前两位伯爵,他本以为潭蓓的塔拉尼特投靠了莫利亚之后,布诺尼乌斯家族会和自己唇亡齿寒站在一起。可梅里诺森万万没想到,刚才的首轮交锋,布诺尼乌斯家族的老伯爵便直接宣布了对查士丁尼的效忠,这让梅里诺森既吃惊又失望。
一旁一直不动声色地塔拉尼特伯爵微微耸了耸肩,半调侃地说道:“显而易见的结果,我之前便已经说过了,布诺尼乌斯会喜欢这个小家伙的。我们这些一把老骨头的家伙本来早已经倦怠对前方的路感到迷茫了,而现在这个叫查士丁尼的年轻人却让我们又感到了希望。”说到此处,这位一向性情古板的潭蓓领主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神情,震惊得梅里诺森目瞪口呆。
“可他出身平民!”
“查士丁尼一世也是农夫的出身。”
“我们可是名门之后,祖先都是侍奉各朝皇帝的名臣,甚至更是紫室苗裔。我绝不愿和伯罗奔尼撒的山民为伍,更不愿意效忠于一个带有东方血统的平民暴发户。”梅里诺森满怀恶意地说道,他天然对查士丁尼感到反感,理由十分简单,在他看来一个家族传承来历不明的小子决不能染指他们的土地,更不能成为他们的统治者。
可世代相交,他视其为长辈的布诺尼乌斯这次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安抚他的不满,反而板着脸冷冷地说道:“什么是名门之后,什么是紫室苗裔?在拉丁人眼里我们都只不过是软弱胆小的希腊人,在君士坦丁堡那些投靠异族的当权者眼中我们不过是权力斗争失意的乡巴佬,前朝余孽而已。守着以前门楣上那点荣光迟早会跟着一块腐朽,绝不要将筚路蓝缕和暴发户看作是一样,我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一直容忍着你的愚蠢,梅里诺森,但这并不代表说我会放纵你的愚蠢带来的错误。”
没想到竟然被如此严厉的呵斥,年过四十的梅里诺森也一下子懵了。眼前老公爵的眼神犀利而富有力量,哪里是他之前认识的慈祥和蔼的布诺尼乌斯。
半晌,像是一个犯了错误的年轻人一样,梅里诺森支支吾吾起来,可依旧不甘心。
“他应该才对尊重一些才对,”梅里诺森不满地说,“凭什么他居然让我们向他臣服?”
“凭征服者的权利,”塔拉尼特插口道,“这位事实上的莫利亚大公已经据守阿提卡半岛,在海路不被威胁的前提下,伯罗奔尼撒便是进可攻退可守的要塞。而色萨利便是伯罗奔尼撒和伊庇鲁斯之间的缓冲,首鼠两端只会被两块磐石磨成粉末,这一点罗曼努斯一清二楚,所以叛军们已经投靠了米哈伊尔,阿格里尼翁和我们便是他们的赠礼,如果没有查士丁尼的协助,我们迟早会成为鲁斯尼那的阶下囚。那位‘诺亚’可没有仁慈之心。反之,如果我们和查士丁尼合作,阿格里尼翁便唾手可得,甚至米哈伊尔在整个伊庇鲁斯的统治都将受到威胁,对此查士丁尼绝不会吝啬自己的善意。难道还有比这更好的条件让我们选择臣服么,总不会是虚无缥缈的尊敬吧?梅里诺森,我们的祖先得到的荣光从来都来着手中的剑上。”
潭蓓伯爵的一番话说得梅里诺森哑口无言,他完全没有想到和自己共事许久的两位老伯爵此刻居然同时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一股怒气不由填充进了这位骄傲贵族的胸膛,他的贵族教育令他无法接受去臣服一个身份低贱的君主。
“既然两位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决断,那么我再说什么想必也无济于事了。但是同样的,让我选择效忠于他绝无可能,除非梅里诺森家族荣誉被彻底抛弃。否则的话,我绝不甘心屈服向一个伯罗奔尼撒的武夫。”梅里诺森起身离开席位,他虽然尊敬眼前这两位伯爵,可他还是因此而感到被羞辱了。既然无法改变布诺尼乌斯和塔拉尼特两大家族的意志,那么他也没有继续待在这里的必要了。说罢,这位暴躁狭隘的伯爵向大厅的大门走去。
塔拉尼特伯爵和布诺尼乌斯伯爵两人相视了一眼,他们都没有去阻拦梅里诺森的离开。他们虽然年长许多,但对方终究是色萨利三大家族之一的家主,地位上都是持平的,显然他的离开意味着色萨利的分裂,这样的结局他们早已经预料到了。那么接下来的事情还是让查士丁尼自己来解决吧!
正当梅里诺森伯爵走到了大门前准备离开这里的时候,贵族大厅的门却这时从外面被推开了。
轰然撞开大厅门外,一个男人坚朗地踏步而入,雨水如注般顺他的斗篷和毡帽滴下,身后则跟着一群衣衫褴褛的士兵。门外,乌云稠密的天空落下漆黑的雨,沉重地击打着大厅之外的大理石地板上。而雨水顺着来人的斗篷滴落在梅里诺森的靴子上,本就心情不悦的伯爵正要发怒。可来人除下遮挡住面容的毡帽,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在座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亨得利尔卿?你怎么……你终于回来了!”先是一惊,随后是惊喜,本来他们得知了赛萨里安背叛还以为前往潭蓓的亨得利尔在路上遭遇了毒手,可没想到对方居然安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又惊又喜,梅里诺森完全忘了刚才的不快,连忙上前寒暄。
而布诺尼乌斯和塔拉尼特两人却盯着亨得利尔,他们虽然也高兴其平安返回,不过望着对方的神情,两个老家伙随即猜到了什么,“你失踪的这些天该不会是前往阿格里尼翁了吧?情况现在怎么样?”
“情况很不妙。”他没有多说,但严峻的语气说明了一切。
第六十三章 查士丁尼的炉边谈话(上)
“情况很不好……”
即便没有多说什么,从亨得利尔脸上严峻的神情上,色萨利的三位伯爵们也意识到了阿格里尼翁情况的不妙。
“那阿杰丽娜王妃和伊琳娜小殿下她们……”老道的布诺尼乌斯随即点明了问题的关键,如果提奥多尔亲王唯一的合法继承人有什么差池,那么他们也不得不名义上承认发动叛乱的罗曼努斯成为阿格里尼翁之主的身份,这会令他们接下来十分被动。
亨得利尔摇了摇头,“只能说生死未卜,当我星夜赶往阿格里尼翁的时候,小半个城区都被火光所笼罩,等到第二天的时候叛军已经全部戒严了整个城市,我没能有机会混入其中。等我不得不选择返回的时候,在半路上遇到了查士丁尼阁下派来寻找我的斥候,所以我才赶到这里来。”
“您当时就应该直接回来的,这一路上太危险了。”一旁的梅里诺森不无感慨道,即便亨得利尔卿对几天的经历描述得轻描淡写,但是这其中多舛曲折可想而知。
而亨得利尔看了对方一眼,淡淡道:“当时的情况,平心而论,我已经无法相信在座的几位是否还忠诚,毕竟我前往潭蓓伯爵的行程当时也只有寥寥数人知晓。再拜托的伏杀之后我也只能冒险前往阿格里尼翁摆脱了追击。所幸的是,现在没有了这层顾虑,多亏了查士丁尼阁下的鼎力相助。”在回来的路上,显然亨得利尔已经知道了赛萨里安伯爵的背叛,当他途中路过特里卡拉城时,目睹了加夫里斯伯爵被布诺尼乌斯家族的亲兵砍下的脑袋挂在城墙上。现在想起,他仍然心有余悸,米哈伊尔杜卡斯对阿格里尼翁和色萨利的渗透居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如果没有查士丁尼突然崛起的变数,恐怕现在他们所有人都会成为鲁斯尼那的阶下囚。
“放火焚城吗?”塔拉尼特伯爵微微沉吟,这可不是一个好信号。驻扎在城内的叛军按理说不会如此疯狂,但既然他们这样做那么显然是被逼上了绝路——原因想必和查士丁尼的到来有着联系。叛军甚至不顾阿杰丽娜亲王妃和伊琳娜殿下的安危也要排除掉潜在的威胁,对他们而言现在显然时间不多了。
“现在你还决定要离开吗,梅里诺森?”望向了刚才还一肚子怨气准备离开的对方,老布诺尼乌斯伯爵再一次问道。
“到底是所谓坚守贵族名门的荣誉更重要呢?还是扞卫我们的逝去的主君完成他的遗愿更加重要呢?这由你现在的所做所为来决定。”
作为长辈,布诺尼乌斯这一次的口吻没有像之前那样严厉,他只向梅里诺森陈述了一个事实,最后取舍让对方自己来衡量。他不希望有任何的勉强,不然的话,以梅里诺森的脾气继续在查士丁尼的手下,布诺尼乌斯清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我……”听罢老伯爵的一席话,即便自矜于身份的梅里诺森也犹豫了,他不是蠢货知道亨得利尔卿刚才说的意味着什么,又想起了自己的子侄在血腥圣堂中被杀害时他心中的怒火,最终令他不得不放下原本一直坚持的偏见。
正当梅里诺森准备开口答复的时候,亨得利尔却在这时打断了他说道:“刚才我来的路上,查士丁尼殿下和我说稍晚的时候将要宴请在座的诸位。梅里诺森你如果还没有真正想好做决定,可以先留下来看一看,或许你可以试着改变自己的看法。”
……
……
……
暮色渐渐来临,而冷冽的秋雨却仍淅淅沥沥得下着。
拉里萨城区的最高处,一座豪华的府邸内,女侍们正忙碌地将大厅内原本主人的收藏品搬离原来的地方,因为这里的新主人并不喜欢这些碍事的东西占用空间。取而代之的是几盆浅蓝色的风信子放在了窗台边上,这个时节能够找到这几株着实费了不少周章,仆人们打理完手中的活之后,又在壁炉中添了些许柴火保持炉火旺盛以求房间里面时刻都是温暖如春。
另一边,厨师在鱼汤里丢进葡萄干、角豆、莳萝、茴香调味,考虑到参加晚宴的人口味各有不同这是厨师能想到最大众皆宜的汤。开胃菜也没有选择传统的刺山柑以及无花果干这类干果,而是厨师从外面精心倒腾回来的鲻鱼鱼子酱,没有人会不喜欢它。除了这些外,主食更是丰盛,在贵族晚宴例行必有的烤羔羊肉前提下,烤比目鱼、充满地中海风味的炖菜以及小火慢炖配上鱼露的海鲂鱼排都格外抢眼。厨师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相信这一定会是一次成功的宴席。
至于为什么府邸之中的所有人这么上心,当然是为了讨好他们的新主人。这里本来是赛萨里安伯爵加夫拉斯的私人别墅,但是随着他阴谋叛乱被杀,加夫拉斯家族的人都已经被驱逐出去,而他们连同这座府邸自然成为旁人的战利品。
如今拥有它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像他这样年级的同龄人即便再多么杰出也不过是一地的小领主,能够有独立的封地都凤毛麟角。但佣人们却不敢对自己的新主人有任何的轻视,因为在他到来时震撼的一幕对他们而言记忆犹新。
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财富,犹如古典时代的皇帝登基时赐予罗马群众的奖赏,几乎所有拉里萨的居民都捡到了一枚精致的金币。
毫无疑问,这个叫查士丁尼的年轻贵族无疑是这座城市最有权势的存在。自然而然,有豪华住宅和管家厨师女侍,凭借他的身份当然享受得起的。
看着下人们将自己落脚的地方都已经安排妥当,查士丁尼环顾着四周。说起来自己还是头一次过上这样的生活,在莫利亚他虽然身份尊贵,但是却忙于战事,哪有什么闲工夫去享受。如今查士丁尼竟然感觉自己有些不太适应这种舒适感,这家里未免太空旷了,没有客人便不太有声音,甚至主人也只有他一个人。
查士丁尼独自静静地出神,这时门外响起了彬彬有礼的叩门声。
第六十四章 查士丁尼的炉边谈话(中)
门外响起了彬彬有礼的扣门声,仆人们将门打开,走进来的正是今天应查士丁尼之邀过来的色萨利一众贵族们以及亨得利尔卿,包括他们身后的家眷们。上至梅里诺森、塔拉尼特以及布诺尼乌斯三位伯爵下至各个领地封邑的普洛尼亚亲贵无一不前来到场。
所有的人都默不作声,对眼前的查士丁尼,大部分的色萨利勋贵们都感到十分陌生,或许他们都听过传言——其中有好有坏,或许他们都被日前查士丁尼进城慷慨赏赐的一幕所震撼,但是真正要了解这个年轻人总要亲眼见上一见才有说服力,否则的话他们很难做出选择。提奥多尔亲王已经身死,他们站在米哈伊尔皇帝的对立面真的要靠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吗?
寂静的无言短暂得停留,在查士丁尼的示意下,仆人们将色萨利的亲贵们一一邀请到安排好的位置。
两张极长的桃木餐桌摆放在大厅的正中央,餐桌两侧摆满了银质餐具,也许是加夫拉斯家族暴发户身份的缘故,留下的东西全部极其讲究排场,甚至枕放餐具的餐巾都是质地上乘的丝绸。而每张桌子尺寸更是大得惊人,能容纳超过五十个人同时进餐,这得要极为稀有的木料才能够制作成的。
“开始吧!”查士丁尼淡淡地朝身后的下人们打招呼。
这时候色萨利的贵族们陆陆续续也都到了,在侍者的引导下在属于自己的座位上坐下。随着大厅中音乐的悠扬响起,气氛也渐渐缓和了下来。大厅的左边坐着的是贵族们,而右手边则是给贵族亲眷们用餐的地方,贵妇们头戴着面纱,打扮雍容,款款坐下,好奇地看着这座豪华府邸的装修,而男人们的目光则聚焦在查士丁尼的身上。
但查士丁尼并不急于讲话,他依旧落落大方地指挥着不久前还不认识的管家和仆人们有条不紊地安排整个宴会进行。
一道道佳肴美食被端了上来,烤羊腿、炖菜、蒸鱼摆满了桌上,甚至还有不久前城外刚打回来的野味做成的脍炙当做餐前小菜,而加夫拉斯家族珍藏的佳酿也从地窖中被拿出献给在座的贵族们品尝。壁炉中的火烧的正旺,温暖的室温内除了食物的味道之外还飘荡着窗台边风信子的淡淡清香。
一切的一切都那么得温暖祥和,那么得高贵典雅,以至于在场的许多人都沉浸在其中都忘了他们本来此行的目的。
直到梅里诺森沙哑粗厚的嗓音打断了这本其乐融融的氛围,大厅中仆人们演奏的竖琴声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查士丁尼殿下,是不是现在就可以开始正题了,宴饮的事情完全可放在后面。”
梅里诺森尽管在亨得利尔等人的劝说下对查士丁尼的态度有所松动,可是他仍然还是不相信这么一个小子能有多大的能量,除非今日的谈话,查士丁尼和盘托出他的计划真的能够说服他。
话音落下,大厅中的寂静平添了几许威严的气息,就连贵妇席位上也都鸦雀无声。另一边,亨得利尔卿以及其他两位伯爵也都没有出声,默许了梅里诺森的做法。他们并非不站在查士丁尼的这一边,可这是这个年轻人不得不面对的,孤身一人折冲樽俎的战争从来不比指挥千军万马要容易。这是查士丁尼总有一天要去面对的。
“我想这个时候女人们留在这里并不合适。”梅里诺森伯爵目光放在了另一张桌子上贵族们的家眷,可是查士丁尼却阻止了他。
“没有这个麻烦必要,伯爵阁下。”
只见大厅正座中央,查士丁尼放下嘴边的酒杯,仰起头来看着头顶上闪烁的烛光,深蓝色的瞳孔里仿佛倒映着明月。
在贵族们的瞩目中,查士丁尼开始了他的谈话:“我想在座的诸位或多或少都应该听说过我以及关于我的一些风闻。今天你们愿意接受我的邀请,想必很大一部分也都是为了搞清楚我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样子的,一部分人也许一开始便要失望了。我并非如同史书上暴君的模板,既没有奇怪的**癖好也没有面目可憎的样貌同样也没有畸形的三头六臂,和大家一样都是普普通通的人而已。”
轻松的话语随意地略过,贵族们的反应不一而同,有的人微微皱眉觉得查士丁尼的话不登大雅之堂,有的人却以为风趣饶有兴致。
查士丁尼继续说道:“可终归还是有人对我的到来如临大敌,仿佛我是比拉丁人还要厉害的洪水猛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问题呢?答案很简单,因为改变一个人的偏见要比砍下一颗拉丁侵略者的脑袋要困难得多。尤其是现在我们干掉拉丁人比以前容易了,可惜消除偏见的能力进步暂时我还没有看见。”年轻人自带揶揄地打趣道,本来寂静威严的气氛瞬间也活泼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特意留着贵族们亲眷在场的缘故,本来神情紧绷的色萨利人也不知不觉便放松了下来。
可梅里诺森却没那么容易被这样的三言两语说服,他作为反对派和中间派共同推出的代表,发起了对查士丁尼的刁难。
“可在我们很多人看来,这似乎不是偏见。传闻中特里波利斯的贵族被褫夺封地并非空穴来风,大量世代相承的封地被查士丁尼殿下这样随意剥夺在赏赐给其他人,这种举动很难不让人感到不安。我觉得您是否愿意做出澄清,还是坦言对这种行为会继续一以贯之。”梅里诺森毫不客气地直言问道,很明显这套话术并不是他一个武夫能够说出来的,查士丁尼面不改色,他并不生气于色萨利贵族们的不信任,他清楚地意识到如果无法靠和平的方式完成对色萨利领地的兼并,接下来的路毫无疑问会越来越难走。整个罗马的旧贵族的既得利益将是隐藏战线上最大的敌人,而约柜给他的时间可不会太多的。
第六十五章 查士丁尼的炉边谈话(下)
“可在我们很多人看来,这似乎不是偏见。传闻中特里波利斯的贵族被褫夺封地并非空穴来风,大量世代相承的封地被查士丁尼殿下这样随意剥夺在赏赐给其他人,这种举动很难不让人感到不安。”
梅里诺森满含尖锐地发出责难,而这也是在场所有人最关心的事情,谁都承认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强大,但谁也无法容忍这个年轻人夺走他们的财产土地转赐给一群泥腿子异教徒。看到进城的莫利亚军队里面竟然有拉丁人和突厥人的面孔,色萨利贵族们早已经心生反感。
但面对这样的质疑,查士丁尼却不慌不忙。
“的确如此。”他直接承认道。即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坦然,满座的色萨利贵族们还是哗然一片,纷纷侧目。
而见查士丁尼没有任何辩解的意思,梅里诺森也不忘了步步紧逼,说道:“这些土地都是贵族们世代相因的财产,而每一块土地的主人都是帝国的基石——我能够理解当时处境下查士丁尼殿下您面临的处境,不得不做出过激的手段。但是今天,如果您想要真心得到我们的爱戴,我想必要的承诺才能换取我们的信任。”
此时的梅里诺森经过了深思熟虑,已经做出了极大的让步,而这个要求是他和其他色萨利的贵族们一同商议得出的。如果查士丁尼想要兼并他们就必须尊重他们拥有足够的自治权利,他盘算的十分好,查士丁尼得到面子他们攥紧好里子,如果对方还想对抗来势汹汹的米哈伊尔皇帝,就必须重用他们。
其他的贵族们听罢纷纷点头,这样的条件毫无疑问对他们是有利的,如今拉丁人被驱逐,他们终于可以拿回属于自己的土地,怎么能够允许查士丁尼麾下的那些泥腿子们来分他们一杯羹。大厅之中,气氛顿时嘈杂了起来,谁也没有发现座位正中央的那个年轻人的眼神却在变得越来越冷。
“告诉我,梅里诺森大人,”查士丁尼开口,“拉丁十字军席卷帝国疆土的时候,你还有在座的诸位都在哪里?”
毫无情绪波动的一句话落入进人群中,顿时贵族们鸦雀无声,大厅安静得就连呼吸声都清洗可闻。
这毫无疑问是一个无比尴尬的问题——当初卜尼法斯带着十字军入主塞萨洛尼卡后,拉丁人入侵席卷了色萨利和伯罗奔尼撒,无数的罗马贵族当时只能屈从,因为武备废弛,当时的罗马人即便想反抗也没有反抗的成。可就算这样,终归是难言之隐,面对查士丁尼的反问,一时间色萨利贵族们都难以启齿。
而查士丁尼也没有再追问,他没有兴趣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而是淡淡道:
“数千里之外,眼睁睁看着君士坦丁堡沦陷于敌手置若罔闻,等到拉丁人铁蹄踏入到自己的土地才张皇失措,这便是伯罗奔尼撒那些贵族们的作为。我理解他们要保护各自家小,橄榄林之战莫利亚也损失惨重,一步走错,百姓也跟着遭殃。所以一开始我给了特里波利斯那些家伙们机会,但他们索求甚多,宁可吞掉所有也不愿意赈济已经绝望的人民。我只不过替他们干了他们应该干的事情而已。”
话音一落,对面座位上坐着的色萨利贵族们脸色都难看了起来,表面上查士丁尼说的是伯罗奔尼撒的旧贵族们,可是却在戳他们的脊梁骨。
“这就是您的回应?”梅里诺森拂袖而起,手边的餐具滑落掉地。
“可您需要知道,世代传承的封地都是我们的祖先为了先代皇帝为了国家付出一切所得到的赏赐你没有剥夺的资格,查士丁尼殿下。”梅里诺森说完,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其他的贵族们的视线也都投向了他的身上。
“事实上我有这个资格,梅里诺森。”查士丁尼说,“所谓的世代传承不过是一句空话,在座的诸位家族最长也不过是最近一二百年。得到世袭的封地也不过是阿历克塞一世陛下时期才成为约定俗成。罗马的土地从来不属于个人,它只属于罗马人。从没有不覆灭的国家,也从没有永远昌盛的家族。国家的基石从不是你我在场的各位,而是罗马的人民。七丘山上他们追随凯撒,鹰旗方能飘扬在四海。等到贪官污吏让他们饱尝悲恸与死亡,拉文纳的宫廷之中便充斥着蛮族。恕我直言,诸位,与其等待我们的人民自下而上解放自己,不如我们自上而下约束自己,贪婪是注定灭亡的掌权者无法摆脱的病症。”
“如果我们灭亡,帝国也将灭亡。”梅里诺森发出警告。“没有我们,查士丁尼殿下,你能依靠谁呢,靠着那些拉丁人和突厥人?那样的话,你迟早会被反噬。”
查士丁尼神色不动。“如你所说,的确如此。”
梅里诺森嗤之以鼻。“你可真是惜言如金。可您手里有多少金子能够满足的了那些异族佣兵们?难道最后依靠把我们的土地分出去给他们?那样只是饮鸩止渴,曼努埃尔一世陛下就已经犯过一次错误,对我们所有人都应该引以为戒。”
“对曼努埃尔陛下的教训引以为戒我毫无异议,而迄今为止我也的确没有赐封给他们的领地,但并不是因为我不信任他们。”
“哦,那是为什么?臣下仰赖君主的慷慨赏赐方才肯离乡背井浴血奋战,他们忠诚岂能不予回报?”
“因为我不愿意失去罗马民众之心,我把伯罗奔尼撒赐给的那些人都是有能力经营好土地的人,是将他们看作是的罗马重建者,而非收揽人心最方便的捷径。在莫利亚是这样,在塞萨洛尼卡是这样,在色萨利也是这样。我从来无心与在座的诸位对立,但也不想因为有求于人而妥协。诸君,不要拒绝我的友谊,否则的话四面受敌的人将绝不会是我。”查士丁尼斩钉截铁地说道。
在最起码的底线上丝毫不做让步,查士丁尼清楚色萨利的重要性,但明刀明枪的敌人不足为患,笑里藏刀的对手更加凶险。他明白有些话必须说清楚才行,否则这里必然会让他重蹈覆辙,他绝不允许特里波利斯的惨剧再一次发生!
第六十六章 伊琳娜的到来
“这天气真的是该死!”抬头仰望着阴沉沉的雨天,修士喃喃咒骂道。
从潮湿阴寒的海上回到岸上,结果还是一身泥泞,尽管他早已经不是君士坦丁堡那时候的模样,身上那身肥肉也被磨难耗损殆尽,可这一路上在去拉里萨城的路上还是令他感到苦不堪言。在从帕特雷海峡成功躲避了来自阿格里尼翁可能的追击后,修士便得到了自己的老朋友亨得利尔的送过来的消息,让他秘密赶赴这里。一路上,乔装打扮成商贩,虽说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可对他一个有伤在身的修士而言,身心早已经透支了。
不过更让这个男人在意的反而是身后的女孩,从阿格里尼翁离开之后的她居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在哭闹,这让修士也不禁感到意外。这样的反应可不该出现在一个贵族小女孩身上,几次他都以为身后的那个孩子已经疯掉了,成了一个傀儡娃娃。
但却并非如此,可委实而言,修士却觉得那样反而会是女孩更好的归宿。这样小的一个孩子即将不得不站在权力的角斗场上成为各方势力争夺的对象,她也许会像风暴中的蒲公英那般脆弱霎时间支离破碎。
就在修士微微感慨的时候,身后的贵族少女蓦地开口问道:“塞尔吉乌斯卿,我们待会儿会去准备见谁?”
一双乌黑的眼睛望着修士背后披着的大衣,女孩的语调平静的出奇,仿佛是在问一件商品是否已经找到了下一个买家。
被问住的塞尔吉乌斯修士凝视着自己的身后停下脚步的少女,良久方才回答道:“去见您父亲生前的盟友,莫利亚的总督,伊洛凡堡的查士丁尼。他是现在唯一能够施以援手的人,也是您能够信任的人。伊琳娜殿下!”
这番话多少有些言不由衷,塞尔吉乌斯修士看着伊琳娜杜卡斯的眼神也有些飘忽。
“所以说,”少女嘴唇微动,依旧安静地看着一路上保护自己的修士说道:“我会成为你们和他谈判的筹码吗?”
看着这样询问自己的贵族女孩,塞尔吉乌斯修士意识到她真的成长了许多,也不再掩饰什么,承认道:“是的,殿下,这便是我们的人生,当握不住主宰自己命运的剑柄的时候,我们每一个人都必须做好成为筹码的准备,不论高低贵贱。但只要存在着哪怕一丝价值,我们就还都有机会甩脱囚禁我们的藩篱。您会作何选择呢,殿下?”
……
……
……
拉里萨的伯爵府邸别墅之中,大厅内的气氛愈发地沉重。在双方的唇枪舌剑之中,人们的耐心渐渐被消磨殆尽,可是依旧彼此之间没有任何实际上的让步。
“四面受敌?我们?也许查士丁尼殿下您真的没有搞清楚现在的局势!与我们而言我们没有必要真的和米哈伊尔皇帝死拼到底。真正和鲁斯尼那还有阿格里尼翁不死不休不是我们而是您,现在是您需要我们,而非反之。”梅里诺森言辞怒极反笑地说道,他的这番言论虽然并不好听,但是却说出了色萨利贵族们的心声。固然查士丁尼的强势崛起令他们多少有些动心,但多人更想待价而沽。
“您能够给我们什么,才是我们考虑效忠您的前提。虽然米哈伊尔皇帝得位不正,可他依旧还是金玺诏书上白纸黑字的共治皇帝,而您呢?让我们在座的所有人去无条件支持一位毫无背景的僭主,这不现实。哪怕在阿格里尼翁,那些叛军们也给出了他们条件,我们在场的许多人的晚辈都在城中被扣押为人质,我们不可能随意做出冒险的举动。”梅里诺森再一次强调道。
冷冷地看了对方一眼,查士丁尼却深吸了一口气,扫视了一圈在座的色萨利贵族们说道:“是的,我和米哈伊尔皇帝的确已经是不死不休,我从来没有退路。为什么?因为他偷走了穆兹菲乌斯陛下的皇位。而穆兹菲乌斯陛下才是你们值得效忠的对象,如果心中怀疑,那就去君士坦丁堡,用自己的眼睛看看是谁在阿历克塞三世抛弃自己的子民的时候站了出来。他眼睛被挖去,却比谁都要看的清明,意识到拉丁人和威尼斯人的野心。而现在,米哈伊尔用卑鄙的手段攫取了共治皇帝的头衔,不思光复故土,而只为了一己私利,向罗马的教廷献媚,和威尼斯人苟合。我和提奥多尔亲王虽然有过分歧与摩擦,但我不得不承认他是个正直的人,至少在征伐雅典的拉丁僭主的时候能够仗义出兵。要是诸位一定要问我能给你们什么?复仇。为你们的主君复仇,为那些被无辜杀害的人复仇。为血腥圣堂中那些你们毫无防备的晚辈们,复仇!”
查士丁尼的话音犹如振聋发聩的警钟落入进每一个色萨利贵族们的耳中,有些羞愧的勋贵们已经不敢抬起头,可在一边旁观的塔拉尼特和布诺尼乌斯两位老伯爵却知道这还不够。
“是的!”一个女孩单薄的声音这时在人群的身后响起,明明十分柔弱,可是却清晰可闻。
所有贵族们都下意识地循声望去——这是谁家的孩子?居然敢在这个时候出来插嘴。
可当众人的目光汇聚过去,集中在那纤弱的身姿上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不知何时,大厅的大门被推了开来,之前聚精会神听着查士丁尼谈话的贵族们这才发现一位衣衫褴褛的女孩正站在他们身后。
乍一看还以为是贫民窟里跑来的乞丐,可那张面孔,许多贵族们却都认了出来。
“伊琳娜殿下!”愕然的梅里诺森伯爵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而查士丁尼也望了过去,看见那刚才支持自己的少女。是那个半大孩子,是那个有一头如瀑布一般柔顺的褐色长发的女孩。查士丁尼当然还记得她,两年前,他们在阿格里尼翁圣瓦伦丁节上曾今有一面之缘。查士丁尼帮她解了围,也是在那一次和罗曼努斯杜卡斯又结下了梁子。
而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查士丁尼记得亨得利尔之前说过阿杰丽娜王妃她们母女都困在阿格里尼翁城内生死未卜。看向亨得利尔坐着的位置,查士丁尼却发现对方也正看着自己,满脸上都是平静的神情。这让查士丁尼多少感觉到有些不妙。
“伊琳娜殿下!”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另一张桌子上,贵族们的家眷们也是深感意外,刚才谁也没有注意过这个戴着面纱的小女孩。任谁也不会想到亲王之女竟然来到了拉里萨。她的出现毫无疑问出乎大多数人预料,就连梅里诺森也瞠目结舌。
他连忙好整以暇,道:“殿下,您能够安全回来真是太好了。王妃殿下她呢?”既然亲王之女逃出了阿格里尼翁,那么亲王的夫人也应该安全抵达色萨利了,有了这两张底牌,梅里诺森剿灭叛军和查士丁尼讨价还价的底气也多了许多。
随即梅里诺森得意地看向了在场的其他色萨利贵族们,宣布道:“太好了,诸位,看样子提奥多尔亲王殿下并不是后继无人了,或许我们并没有必要做出其他的选择了,而是应该履行我们对亲王殿下的忠诚。”他意有所指地望着查士丁尼,而查士丁尼也随即明白这是对方给自己的威胁筹码。
可接下来伊琳娜的回答却让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意外——
“查士丁尼君说的没有错,我们现在需要的不是其他,而只有复仇。阿格里尼翁的叛军他们杀了不止我爸爸还有我妈妈,”她说,“还有在座诸位的亲人们,请不要相信他们当作缓兵之计的花言巧语,在血腥圣堂的那一天,我亲眼见证着塔拉尼特家的康斯坦丁和梅里诺森家的尼基弗鲁斯被残忍而卑鄙地杀害,也目睹了英勇的特梅尔家与佐纳拉斯家为了保护我而被困在圣坛上活生生被烧死。我那篡位弑亲的兄长将伏兵藏在圣象屏风后面,早已经玷污了信仰与荣誉,如果在座的诸位,还但凡念着一丝我父亲的恩义,请听我一言,我们应当加入查士丁尼这一边。”
第六十七章 联姻
“伊琳娜殿下,您……”色萨利的贵族们彼此面面相觑,他们完全没有想到女孩会是这样的表态。一旁的梅里诺森更是困惑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几乎以为是刚才自己听错了。他将目光放在了对面一直冷眼旁观的亨得利尔、布诺尼乌斯和塔拉尼特三个人的身上,而他们也都面无表情,看不出心里想这些什么。
梅里诺森稍稍定了定神,看着贵族女孩努力地在脸上挤出笑容,“殿下,您不必有任何的担心。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您父亲的封臣,也同样效忠于您。包括这位查士丁尼阁下,他也是您父亲曾今的部下后来的同盟者,并不存在什么我们加入他的说法。”
梅里诺森格外强调地说,仿佛刚才他和查士丁尼之间待价而沽完全就是不存在过一样。明眼人一下子便瞧出了这位伯爵真正的意图,在这个多事之秋,让一个女孩成为领主,显然是想要拥立幼主来和查士丁尼分庭抗礼,而这是无法化解的一步明棋。在提奥多尔亲王被弑杀之后,已经成为无主之地的色萨利当然可以被外来的查士丁尼给兼并,但这前提是提奥多尔亲王没有合法的继承人,而现在亲王的女儿伊琳娜杜卡斯出现在这里,一切便都变了。所有的色萨利贵族都眼前一亮,倘若这个女孩日后成为阿格里尼翁的继承人,那么正当妙龄的她未来的丈夫便毫无疑问会是继任的新亲王,统合目前众贵族的力量,如此巨大的利益很难不让他们心动。
但一直沉默不语的布诺尼乌斯伯爵却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开口打断了所有贵族们心里打的小算盘。
“伊琳娜殿下所说的并没有问题,诸位,我们没有理由去曲解殿下的意思,但也要尊重殿下自己的意见!”
“布诺尼乌斯阁下——”眼看对方站了出来,梅里诺森自然知道这位老伯爵会偏向谁,正当他准备反驳。
“闭上你的嘴巴吧,梅里诺森!你这无知无识的蠢材,让我把话说完。”不等其把话说出口,布诺尼乌斯伯爵便打断了梅里诺森一顿毫不留情的呵斥,弄得男人哑口无言脸面无光,在众多色萨利贵族面前完全下不来台。
这一次,老伯爵再也没有留下丝毫的情面。不怒自威的老人望着大厅门前站着的亲王之女,目光平静如水,缓缓道:“我相信伊琳娜殿下能够给出我们大多数人能够信服的理由,在此之前其他的争论都是无谓的。”布诺尼乌斯对此的干预到此为止,他还是将最终的决定权交换给伊琳娜本人。
贵族们目光灼灼,既然德高望重的老伯爵已经发话了,他们便只能等待伊琳娜杜卡斯最后的决定。这样的压力下,即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女孩也有些紧张,呼吸也在这时局促起来。
“咳咳咳……”就在这时,别墅大厅外面传来了一个男人粗鲁的咳嗽声引来了人们的注意力。之间一个衣衫褴褛的穷修士拄着竹杖缓步走入了众人的视野中。梅里诺森不由皱眉,什么人居然把这样的人放进来,这座别墅的下人们都是死人吗?
正待本就下不来台准备找回面子的梅里诺森伯爵准备要出言呵退的时候,这位修士却自己开口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君士坦丁堡圣伊琳娜大教堂的修士,塞尔吉乌斯,受阿杰丽娜王妃所托护送伊琳娜殿下而来。我想在座的诸位应该能够容许我插一句话吧!”
“当然没问题,塞尔吉乌斯阁下,我们很乐意聆听新的声音,有什么话就说吧!”不等梅里诺森开口,布诺尼乌斯伯爵便答应了塞尔吉乌斯修士的请求。
修士点了点头,脱下了自己满是泥浆的帽子,走到了贵族们的面前。“根据我在阿格里尼翁得到的可靠消息,叛军他们背后不止有鲁斯尼那的米哈伊尔的支持,种种证据表明热那亚人参与了这次政变。他们不仅仅提供了船只,而且还卖给了罗曼努斯杜卡斯大批的库曼奴隶,这足以让其短时间内纠集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此外还有情报表明,米哈伊尔杜卡斯已经在集结力量,同时还得到了威尼斯人的帮助。”塞尔吉乌斯说。
“这不可能!威尼斯人和热那亚人水火不容!更何况米哈伊尔杜卡斯前不久屠杀了一整艘船的拉丁人战俘被教廷决罚。”梅里诺森伯爵显然是震惊了。
“恕我直言,您所说的只不过是表象而已,没什么不可能。”塞尔吉乌斯看着那位震惊的贵族的眼睛,“几年前威尼斯人便被教廷决罚过了,让他们和米哈伊尔合作有什么难的?热那亚人也是一样,商人从来不在乎这些。现在,我想一支大军这时候应该已经海陆并进向这里扑过来了。”
“这根本是危言耸听,你在这里说这些是想给什么人帮腔做事?”梅里诺森伯爵扭头看向坐在一旁的某人,眼中满是怒气。
查士丁尼冷冷地说,“不要看我,这些情报不该是你们早已该知道的么!要不然得话,我北上的目的又是什么?真的是为了插手你们这些一地鸡毛的破事?”
大厅中忽然安静下来,色萨利贵族们面面相觑。
这消息太令人毛骨悚然了。他们刚刚平息了内部的叛乱站稳阵脚,后脚便得知米哈伊尔已经得到了热那亚和威尼斯两家的支持,陆地上色萨利人还能有引以为傲的骑兵作为依靠,可他们侧后方的大海却是没有设防的一片空白。他们中有不少人儿时听说过诺曼海盗肆虐底比斯的故事,想到这里贵族们不由心惊胆战。
“这是前所未有的危急时刻,这时候我们需要查士丁尼殿下!当务之急就时联合起来对抗入侵我们土地的侵略者和叛军!”一名之前站在梅里诺森伯爵一边的贵族忽然反应过来,“我想我们可以放弃讨论了,纠结之前的问题毫无必要,如果查士丁尼殿下能够带领我们履行守土之责,我们完全可以效忠于他。”
“没错!就这件事情上,查士丁尼殿下和我们利益事情一致的。”
“的确如此。我们没必要抱着如此大的偏见。倘若再让拉丁人染指我们的土地,那才是最糟糕的。”
一个人做出了表态,另一边其他的贵族们纷纷选择反水,从支持梅里诺森的这一边,站到了对立面,而眼睁睁看着局势反转的梅里诺森伯爵只能目瞪口呆。
另一边,看着贵族们轻易改变立场的姿态,冷眼旁观的查士丁尼只觉得可笑至极。
果然不到威胁到自身的时候,这些家伙们是绝不会开窍的。不过布诺尼乌斯和塔拉尼特这两个老家伙居然还有这样的后手!
查士丁尼一边心想,一边拿起手边的葡萄酒啜饮,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他差点被酒呛住。
只听女孩清冽的声音这时回荡在大厅之中,“我们应该加入到查士丁尼这一边。作为阿格里尼翁的继承人,我愿意嫁给查士丁尼殿下,缔结莫利亚和色萨利的盟约,以此维系我父亲在世时延续的友谊。而这也是色萨利选择效忠于查士丁尼殿下的前提。”
尽管少女的声音十分细微,可刚才还嘈杂一片的大厅中贵族们还是一下子鸦雀无声,谁都感受到了女孩柔弱的话语中透着像她父亲那样的斩钉截铁。
第六十八章 联姻(下)
女孩清冽的声音像天鹅一般高亢,又如雏鹰一般坚决,当伊琳娜杜卡斯说出要求联姻的提议时,整个大厅之内贵族们议论的声音戛然而止。
“殿下您?”
每一个人脸上都神情复杂,他们惊讶于少女竟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可也不约而同都改变了对这位幼小的亲王继承人之前的轻视。显然伊琳娜杜卡斯并非心甘情愿去当一个傀儡或是整个阿格里尼翁附带的赠品甜点,而是试图去掌握自己的命运,尽管有些笨拙,但是却摸到了一条正确的门道。
这个提议无法拒绝,伊琳娜对查士丁尼释放出最大的善意是色萨利效忠的前提,如果当场拒绝的话,查士丁尼便等同于侮辱全体在座的诸侯们。同样对色萨利的贵族们而言,这位小殿下的釜底抽薪也令他们感到头疼,一旦伊琳娜真的被拥立为阿格里尼翁之主,那么他们本来打的算盘可就要全部落空了。谁娶了她谁便无可置疑地拥有对阿格里尼翁以及色萨利的宣称,任由这样发生,谁也无法再反对查士丁尼了。可他们一样也是无法公开表示反对,就连出言无忌的梅里诺森伯爵这下也都傻了眼瞠目结舌站在一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支持不是反对也不是。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汇聚到了大厅正中央查士丁尼身上,不知道这个年轻人他将如何应对。
彼时手中端着酒杯的查士丁尼望着众人目光都注视着自己,第一次感觉到头皮发麻,就连之前率领多么劣势的兵力面对多出数倍的敌人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的感受。查士丁尼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个地方被摆了一道,可偏偏他也想不出究竟该如何去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拒绝的话,桀骜不驯的色萨利贵族们显然更加难以被收服,可答应的话,未免也太草率了。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他从来没有考虑这些问题过。由于查士丁尼麾下军队为了保持战斗力是不允许营妓入内的,有的时候,查士丁尼自己都觉得是不是活在男人堆里自己不正常了。加之所经历的一切都令他疲于应对,头顶上约柜这柄达摩克里斯之剑更是令查士丁尼不可能花别的心思放在儿女私情上。这两三年里,算得上熟稔的异性也只不过是欧朵希雅皇女和不久前真正成为同盟者的那个热那亚小丫头而已。和伊琳娜杜卡斯只不过有过一面之缘,自己真的要选择对方作为相伴终生的妻子吗?查士丁尼在心中问自己,不禁有些犹豫。
而这时,大厅之中再一次响起了反对的声音。
“殿下的婚姻大事岂能如此儿戏!”
众人循着声音望了过去,却只见反对者并不是其他贵族们以为的梅里诺森伯爵,而是刚才一直默默围观大家都以为是查士丁尼隐形支持者的亨得利尔卿。这位提奥多尔亲王身边的秘书长一直以来都掌握着阿格里尼翁的行政大权,可谓左膀右臂,听闻传言早在很久以前亨得利尔卿便和查士丁尼关系匪浅。可众人没想到,这时候站出来不赞同联姻的居然会是他。
尽力用平复下来语气说道,亨得利尔看着查士丁尼,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我想查士丁尼殿下您也一定是这么想的,这件事情并不妨碍莫利亚和色萨利的联合,倘若两位真的有意,这件事情我觉得也可以从长计议,而不是现在,毕竟当务之急是解决阿格里尼翁的叛军和随时到来的鲁斯尼纳威尼斯的联军。”
“我觉得没有什么值得商榷的必要,亨得利尔叔叔。”稚嫩但却不再怯生生的声音这么说道。女孩那双乌黑的眼睛注视着查士丁尼,眼神坚定地再次重申道:“父亲尚在时便已经多次夸赞过查士丁尼君乃是未来帝国的栋梁,值得所托。况且本来我父亲便有意为我选择一位可靠的丈夫,我这样做也是完成我父亲生前遗愿罢了。”
看似弱不禁风的亲王之女显然柔中带刚,三言两语之间便化解了亨得利尔的阻挠,提奥多尔亲王本来准备在色萨利诸侯家贵公子选择女婿本就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这一下他们反而无法反驳。
“亲王虽然不在了。但是王妃殿下兴许还健在。您母亲的意见我想还是有必要征求的。伊琳娜殿下,倘若您真的坚持的话。我想可以在我们平定了阿格里尼翁的叛乱之后,由王妃来亲自主持您和查士丁尼殿下的婚礼。现在不用这么着急,你说对吗?”亨得利尔硬着头皮说道,本来按照计划,由伊琳娜出面说服色萨利的诸侯效忠查士丁尼就可以了。待平定叛乱也就到此为止了,亨得利尔可以安排伊琳娜杜卡斯继承阿格里尼翁,至少可以平静度过一生。可女孩突然提出的联姻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现在他不得不站出来阻止这个倔强任性的孩子做出这样的决定。为此,他不得不言不由衷地对生死不明的阿杰莉娜王妃表示乐观。可任谁都能看出来这样的借口实在太牵强。
果然,女孩儿平静地看着亨得利尔,回答道:“在此之前,我母亲已经把监护权交给了这边的塞尔吉乌斯先生。如果他不反对的话,我觉得我有自己选择自己丈夫的权利。”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望向了随意沾在墙角的穷修士。
而攥着脏兮兮毡帽的塞尔吉乌斯面对着周围人的目光满不在乎地把手举过头顶,“我没有任何意见!”
该死!塞尔吉乌斯,你真是个疯子!亨得利尔在心中咒骂。
可不管他如何,这下已经无法改变眼前贵族少女的决心。只见伊琳娜看向了查士丁尼,道:“同样我也相信这样做,其他人也将不再对查士丁尼君入主色萨利和阿格里尼翁有任何异议。既然可以消除在座所有人与查士丁尼君之间的隔阂和偏见,那么查士丁尼君,您的回应是?”
将这个难题又抛给了坐在大厅中央众人瞩目的年轻人面前,而似水一边湖蓝色的双眸也正平静注视着质问自己的少女。查士丁尼开口道……
……
第六十九章 出征之前
“能蒙您垂青,我不胜荣幸,伊琳娜殿下。”查士丁尼沉吟了片刻开口回答道,“不过联姻这件事情我觉得不必操之过急。”
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查士丁尼的反应让色萨利贵族们心中暗喜,只要他明确拒绝了联姻,那么他们就有理由反对其入住色萨利。这对他们而言,是再好不过的结果。梅里诺森伯爵见此情况正要开口,可还未出声。查士丁尼又开口道:“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亨得利尔阁下之前说的并没有任何问题。所以我希望殿下能和我暂缓订立婚约。而在座的诸位都可以作为见证人,作为诚意我将为伊琳娜殿下收复被叛军占领的阿格里尼翁。待到光复之日,我相信那时才是订立婚约最好的时机,即可以名正言顺,也可以告慰已逝的亲王殿下。”
此言一出所有的贵族们脸色都变了,这样的回答明眼人谁都可以看懂猫腻,如今的世道所谓的见证能有多少约束力?查士丁尼的回答显然是婉拒了伊琳娜杜卡斯的。贵族们中有的人冷笑着等待接下来的结果,可以想见这次谈判十有八九要不欢而散。
可女孩却并不气馁,“我,阿格里尼翁杜卡斯家的伊琳娜尊重您的答复,但我相信您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柔弱的女孩不卑不亢地看着查士丁尼,而查士丁尼也抱着几分感兴趣的目光注视着少女本人。
此时的伊琳娜杜卡斯,和两年前那个笨拙天真的女孩比起来已经是判若两人。从那双乌黑发亮的双眸种,捕捉不到一丝动摇,苦难果真会重新塑造人呢,查士丁尼心中不禁好奇这个女孩究竟经历了什么会变成什么模样。可好奇归好奇,此时的查士丁尼不愿意草率的把自己和其他人绑定在一起。杜卡斯的家世的确对自己或多或少有一点帮助,可这乱世之中,还是自己的力量更加的可靠。何况眼前的女孩儿就像是带刺的玫瑰,尽管还很稚嫩,可是在磨难的浇灌下单薄的身躯已经遮掩不住她身上的刺。不过,查士丁尼却并没有把话说死,这样的回答算是一种折中。是否联姻他仍然还需要考虑,尤其是自己的盟友亨得利尔。那个男人刚才明显有反对的意思,他没有必要把两边都得罪了。
“我会认真考虑的,殿下。无论最后如何,我都会助您一臂之力收复阿格里尼翁,只要在座的诸位能与我放下成见。”查士丁尼小心斟酌话语后回答道。
伊琳娜杜卡斯点了点头,随即把目光投向了其他色萨利贵族们,“在座的诸位叔叔伯父们,你们的意见呢?”
贵族们面露难色,显然伊琳娜杜卡斯退让了一步达成了妥协,两方压力之下,他们明白已经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梅里诺森伯爵仍然心有不甘,对查士丁尼的攻讦明显已经没有作用了,但他还是想要面前的少女可以回心转意。毕竟色萨利年轻贵族并不少,若真让查士丁尼和伊琳娜联姻的话,毫无疑问是他们巨大的损失。
伊琳娜却显然察觉了他的意图,直接绕开了他,“那么您需要什么便说吧,查士丁尼君!现在我和色萨利会全力支持您的,但同样希望您能够兑现刚才的承诺。”
“嗯。”颇有些压力感到,查士丁尼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了同样神情难看的贵族们,不由无奈地心想:看样子提奥多尔的女儿遗传了他父亲难以糊弄的性格呢!
“我需要在色萨利征召五百匹战马。”毫不客气地说出了条件,查士丁尼一次性狮子大开口。这些战马都是提供给撒留乌斯他们的,一路跋涉骑兵的战马疲惫,急需补充。他们是接下来对付敌军绝对性的力量。
“五百匹?这可是我们一半的战马!那不干脆全给你得了。”得知了这样的要求,色萨利人不禁吹胡子瞪眼,认为查士丁尼是趁火打劫。
“如果这样的话,那更好。只要你们舍得。”查士丁尼头也没回,继续道,“除了这些外,我希望殿下能够下令沿海的村落全部暂时搬迁到内陆的城堡,防备威尼斯人从海上入侵。”
“没有这个必要,之前我们便已经说过了,沿海不过是十几个小破村子,疏散耗费功夫不说还会造成不必要的恐慌。”有贵族反对道,早在来之前,查士丁尼和色萨利贵族在这上面便有分歧。一旦疏散,上千粗野农民的吃喝拉撒都是不小开支,更多人更倾向让他们自生自灭。
这正是查士丁尼担心他们会这么做的。
“恰恰是为了这点,一百多年前一支由七十二艘船组成的威尼斯舰队洗劫了南部岛屿便让约翰皇帝屈服。而事实上,那一带谈不上丰饶,可战乱所造成的难民逃散足以动摇一片土地上的居民。而现在恐慌绝不能出现,要像对待瘟疫爆发时那样谨慎。更何况沿海的百姓知道虚实,保护他们便是保护整个色萨利的周全。而这一方面所需要的准备更是仰仗在座诸位,我相信有殿下命令,这不是什么难事。”查士丁尼耐心解释道,在已经可靠的消息中,米哈伊尔杜卡斯已经派了一支规模不小的军队南下支援阿格里尼翁的叛军,大海上威尼斯人蠢蠢欲动,他必须告诫眼前这些人严阵以待。
“那么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一边布诺尼乌斯与塔拉尼特两位伯爵也早已做好准备。
查士丁尼也早就为他们准备好了任务,他看了一眼面前的伊琳娜,不动声色的女孩从头至尾都安静地再去看着自己,令查士丁尼莫名有些发怵。但他还是下达了最后的命令,“布诺尼乌斯阁下,塔拉尼特阁下,我希望你们二位可以明天出发,率领各自的部队开赴阿格里尼翁,封锁向北的两条罗马大道,只要虚张声势准备工程器械,不需要和叛军有任何接触。而三天后,我会率领色萨利诸位和你们会合,到时将是我们在城头庆功之时。”
沉稳的年轻人自信地担保道,所有贵族们鸦雀无声。见查士丁尼如此胸有成竹,色萨利贵族们都半信半疑,可事到如今他们也只能任凭这个外乡人来决定他们的命运了。
第七十章 亨得利尔的担忧
“就只有这样的计划不成?这未免太草率了吧!”整个宴会上都被压制的梅里诺森看着查士丁尼问道,既然已经无法阻止现在的局面,他至少希望不被对方当猴子耍。查士丁尼刚才的要求听起来虽然不少,但是实质性的内容却让他和其他贵族们一头雾水。
“等到合适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在座的诸位。计谋就像水果,需要时间酝酿才会成熟。对了!除此之外,我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拜托您,梅里诺森阁下。”并不在意对方的白眼,查士丁尼平静地说道。
而在众目睽睽之下,梅里诺森看了一眼也在盯着自己的伊琳娜杜卡斯,只好回答道:“伊琳娜殿下在上,我会尽我所能来协助查士丁尼阁下的。说吧!我能够帮到您什么?”
“很简单,我需要有一个人负责留守在色萨利稳固在后方,这件事情一样重要,您可以得到我的信任吗,梅里诺森阁下?”令所有人意外,查士丁尼居然并没有安排他自己的人留守在拉里萨,而是选择了和他最不对付的梅里诺森伯爵。这下,就连脾气火爆的梅里诺森本人也不由深感意外,不知道该如何回复查士丁尼。
过了半晌,男人方才反应过来,众人都在等待他的回答。“哼,这不需要你信不信任。我只效忠于伊琳娜殿下,当然不会允许其他任何人染指色萨利。”虽略有失态,意外于查士丁尼会把这样重要的任务放到他手中,梅里诺森仍然不掩饰他对眼前年轻人的敌意,最后一句话也显而易见是说给查士丁尼听的。
而查士丁尼也并不在意,他看着在座的贵族们寡淡无味的神情也知道这场晚宴也是该落下帷幕了。
“三天之后,出兵阿格里尼翁,不过布诺尼乌斯和塔拉尼特两位伯爵你们明天就需要启程了。”查士丁尼再一次强调了他的计划,“我想今天的事情已经足够多了。无论诸位是否都已经满意,南下的敌军都已经不再会给我们时间犹豫了。希望我们能够合作愉快!请继续享用我为你们准备的美食吧,诸位。”
说罢,查士丁尼转身离去。大厅的正门,仆人们连忙为他们的新主人打开,一天的周旋下来查士丁尼觉得这简直比打仗还要消耗人的耐心和力气。
……
大厅外,贵族们因为查士丁尼离开嗡嗡乱作一片,尽管已经达成了同盟,可是具体的感觉却让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底——这个年轻人究竟真的能做到他所说的还是只是毫无责任地夸下海口。每一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答案,可不约而同都有些忐忑不安。
就连支持查士丁尼的亨得利尔他们也脸色十分难看,而造成的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全都是那个人捣的鬼。
“塞尔吉乌斯你这个疯子非要这个时候来捣什么乱!我不是写信给你让你带着伊琳娜殿下先去我那边安顿下来的吗?”一见面,愤怒的亨得利尔便双手抓住了疯修士的衣领,都是因为他擅作主张,计划全部被打乱了。
可修士却毫无惧色地挣脱开亨得利尔卿的双手,冷笑着反问道:“我只不过是答应你救出那孩子而已。”
“还有阿杰丽娜王妃!”
“我等了三天都没有等到你派来的接应,还能怎么办?如果不是那孩子的母亲自愿牺牲自己,我连这个包括我自己都要搭在阿格里尼翁城里。”疯修士扯开自己衣服露出浑身的伤痕,咧开嘴露出一片残缺的牙齿。
这让亨得利尔也多少有些愧疚,“抱歉,是我有些冲动了。那德米特里他们呢?”虽然已经猜到了但他还是希望得到塞尔吉乌斯的确认。
“你都知道了,又何须再问。德米特里先生和佐伊女士他们都是很有荣誉的人,临行前他们还嘱托我找他们参军的孩子。”说到此处,疯疯癫癫狂放不羁的苦修士也不胜唏嘘。
虽早有心理准备,得知了这个消息,亨得利尔卿也心中感觉一绞。收敛情绪波动,他看着塞尔吉乌斯再一次确认道:“联姻的事情是不是你这家伙挑唆的。”一年前他看着伊琳娜还是不谙世事的孩子,而今天她的表现,虽然还有些笨拙,可却足够明断,他绝不相信是那孩子自己能够做出的。而唯一能够挑唆的便只有一路上护送她来这里的塞尔吉乌斯。
对此,修士并不忌讳,耸了耸肩,“路上的确点拨了几句没错,但最后做决定的还是这孩子自己。”
“可她才只是个孩子!还是失去了父母的孩子,你不应该让她卷进这些事情里来。”没能够阻止阴谋的发生,亨得利尔已经十分愧疚了,伊琳娜是提奥多尔亲王和阿杰丽娜王妃两人唯一的血脉,他不希望她走上那条道路。即便他看好查士丁尼,可命不够硬的人是无法同其走到最后的。相比起来,伊琳娜当一个无忧无虑的贵族平淡过完一生才是亨得利尔原来的设想。
看着自己老朋友那么天真,塞尔吉乌斯嘲讽地看着亨得利尔道:“事到如今,她没有资格不被卷进去,凭你保护不了她。何况她这样的选择也是遵循她母亲的期望罢了。你我都没有资格去干涉伊琳娜杜卡斯殿下的选择。我没心情关心你和阿杰丽娜王妃从前的过往,也不在意你和提奥多尔亲王的事情,我对那孩子的监护也到此为止。”
“那你接下来要去哪里?”知道自己这位老朋友行踪一直飘忽不定,亨得利尔问道。
“暂时不会走远,德米特里夫妇的孩子我希望麻烦你们找到他,至少这份嘱托我还要完成。”修士漫不经心地答道。“你现在关心的不应该是我,而是伊琳娜那孩子。”
塞尔吉乌斯背过身去,抬头看着头顶上墙上的壁画,而这时亨得利尔才发现刚才还在人群中的伊琳娜杜卡斯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伊琳娜殿下……不好——”发现这一幕的男人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而在一旁扭头看着他的塞尔吉乌斯忍俊不禁道:“放心吧,在这里那孩子是不会有事的。不是被人拐跑的,伊琳娜殿下刚才跟着那个叫查士丁尼的小家伙进去了。”
“为什么不早点说?”
“你忙着兴师问罪也没有问我啊!”
第七十一章 黑色的眼睛(上)
“谈的怎么样,查士丁尼殿下?”见一脸疲惫的主君从大厅回来,随侍在侧的福卡斯与撒留乌斯迎了上来,关切地问道。
查士丁尼摆了摆手,“问题不大,只不过是一些顽固的家伙,已经差不多没什么问题了。你的伤怎么样了?”查士丁尼看着血战受伤的二人身上缠着的绷带反问,之前的战斗虽然不是激烈,但夜里短兵相接的凶险,让他还是有些后悔让他们亲自冲锋在前。
“没半点问题,拉的开弓,提得起骑枪。”福卡斯和撒留乌斯拍了拍胸脯担保道。
“我没问你们这个。”查士丁尼白了两个手下一眼,此时的他们是自己的左膀右臂,他不希望他们有任何的闪失,前方的道路上他不可能永远孤军奋战。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留给他的骑兵队长撒留乌斯以及得到查士丁尼提拔在特里波利斯大叛乱中刺杀利奥思格雷斯的福卡斯,他们的忠诚和能力恰恰是查士丁尼最看重的,也是这乱世里他和这个国家最需要的。
“放心吧,殿下,这点小伤对我们来说家成便饭。”两个大男人嘿嘿一笑,投身戎马这么多年,他们与自己效忠这位主君还要年长几岁,可得到如此的关切,他们还是感觉心中一暖,打定自己没有跟错人的心思。
“那这次我们的任务是——?”
“这次我给你们的任务虽然没有风险,但十分重要,色萨利人并不齐心,所以我能指望的还是你们。”查士丁尼还不避讳对那些贵族们的不放心,尽管刚才双方交心而谈,他也发自肺腑并不想太过强硬,但如果不是之前伊琳娜杜卡斯的突然出现,这次会面即便有老伯爵他们的支持,也会不欢而散。
“殿下——”撒留乌斯突然有什么话想说,可却被查士丁尼打断了。
“你怕他们听到,放心那些家伙现在像没头的苍蝇都在大厅里面。”查士丁尼丝毫不掩饰口吻中的轻蔑,继续道:“这一次米哈伊尔杜卡斯绝对不会放任阿格里尼翁被攻陷,但塞萨洛尼卡是他无法拒绝的诱惑。我们那位刚愎自用的共治皇帝一定会派一支偏师来救援,只不过他不会麻痹大意到忽略我们的存在,所以这次才勾结了威尼斯人。之前威尼斯人在我的手上吃了几个哑巴亏,这次怕是会和我好好算算账。”当务之急是提防威尼斯人即将到来的登陆袭击,整个阿格里尼翁和色萨利沿岸都是半夜的公厕,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查士丁尼可不愿意看到在他和叛军作战的时刻,被威尼斯人背刺。因此威尼斯人选择哪里进攻的主动权决不能交给对方,而是由他来“决定”。所谓梅里诺森负责坚壁清野的东海岸只不过是噱头而已,营造这样假象的查士丁尼只是为了迷惑威尼斯人,只不过能否成功还需要下一步的烟雾弹。
看着福卡斯与撒留乌斯,查士丁尼将他的计划也随即和盘托出,“通往阿格里尼翁和色萨利之间横亘着狭长的爱维诺斯河谷,那里被丘陵与海峡分隔,军队通过十分困难。在陆地上崎岖的花岗岩地形不必担心罗曼努斯杜卡斯设兵阻击,最大的可能来自于海上。支援米哈伊尔的威尼斯势力掌握着大海,一旦他们截击这里便可以让我们的军队首尾难顾。”
“查士丁尼殿下——”一旁的福卡斯欲言又止。
“不要打断我。”查士丁尼自顾自地说道,“本来那里的地势支形,是所谓锁钥之地,轻易的突袭无法轻易得手,可威尼斯的海军却可以利用科林西亚湾的优势对我们构成极大的威胁。倘若我是威尼斯人,在洞察了色萨利动向之后必然会在这里埋伏,即便不用登上岸,船上的投石机和弩炮便可以带来不小的麻烦。这简直再好不过的伏击地点,前提威尼斯人确信我们会经过这里,所以我才安排了布诺尼乌斯伯爵他们先行一步经过爱维诺斯河谷迷惑住威尼斯人,至于我的主力,三日后将会出现在平度斯山口。不过这样的话,终归无法彻底消除威尼斯人带来的变数,我不喜欢如芒在背的感觉——所以你们的任务是提前埋伏在爱维诺斯河谷西边的出口外截击想要与叛军汇合的威尼斯军队。”
一口气说完了自己接下来的作战计划,查士丁尼忽然感觉轻松了许多,这是和撒留乌斯和福卡斯相处时才有的感受。和那些冥顽不灵的色萨利贵族们三缄其口并不是为了故弄玄虚,而是因为查士丁尼和对方一样都不信任彼此。
“好了,对此你们有什么意见?”
“我们没有任何意见,您的主意正合我们之前给您的建议。”
“是的,的确是综合了你们与塔拉尼特伯爵的看法。那你们刚才想和我说什么?”查士丁尼不禁奇怪地问道,刚才福卡斯和撒留乌斯都想要和他说什么。
而尴尬的两人指了指查士丁尼的身后,“殿下,其实我们想要提醒您后面——”
顺着两人指着的方向,查士丁尼一头雾水地看向了自己的背后,却只见一个少女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也正对视着自己。
“伊琳娜杜卡斯殿下?!您什么时候来的。”
望着那双没有神采的乌黑双瞳,查士丁尼莫名有些发憷。
比查士丁尼矮上一个头的女孩抬头默默地站在那里,过了片刻,提起自己的裙踞微微行礼道:“贵安,查士丁尼君,我刚才便跟着你过来的,只不过看你有紧要的事情所以没有打扰您。现在您方便吗?”
仍然彬彬有礼的贵族女孩礼貌地问道,让查士丁尼只感觉有些头大,他朝背后看了看撒留乌斯和福卡斯两人,只见两个部下一脸无辜地正看着自己。理了理情绪,查士丁尼望着那双黑色的大眼睛,答应了伊琳娜杜卡斯的请求。
“如果您一定坚持的话,我可以接待您一会儿。”
第七十二章 黑色的眼睛(下)
“查士丁尼阁下呢?”神色匆匆地赶来,亨得利尔卿正准备进去却被赶来的撒留乌斯和福卡斯两人给拦了下来。
他看着对方询问查士丁尼还有伊琳娜杜卡斯的下落,才一会儿的功夫大厅中在亨得利尔眼前的女孩便不见了踪迹,他只能按塞尔吉乌斯说的朝查士丁尼要人了。
可守在门前的福卡斯和撒留乌斯却没有放行的意思,而是回答道:“查士丁尼大人有事情要处理暂时不能见您,现在天色已晚,如果有什么话我们可以代为转告。”
“我只是想要将伊琳娜殿下带回去,请让查士丁尼阁下来见我!”见此情景,亨得利尔的话音冷了下来,语气加重地再说了一遍。
可守在门前的撒留乌斯与福卡斯却无动于衷,“请注意您的口吻,查士丁尼大人没有必须出来见您的义务,亨得利尔卿。而且我们也没有看到过伊琳娜杜卡斯小姐来过这里,如果我们有消息会第一时间告诉您的,在此之前还请您遵守客人的礼仪。”
“客人的礼仪?”
“是的,阁下。天色已经不早了,我想您可以请回了。明天我们就要动身征讨叛军了,这时候也是该养精蓄锐不是么?”福卡斯向质问自己的亨得利尔平静地说道,这也彻底激起了亨得利尔的怒火。
但考虑到接下来与查士丁尼的联盟,男人最后还是极力压制住了心中的情绪,“代我向查士丁尼阁下问好,但也请替我带一句话,伊琳娜殿下是提奥多尔亲王唯一合法的继承人,如果他处理不好这个问题的话,就等同于他放弃了所有伊庇鲁斯潜在能够联合的力量。而那样的话,即便我和两位伯爵也不可能继续支持他了,希望他是一个明智的人!”
说罢,见对方没有丝毫妥协的意思,胸中怀着怒气的亨得利尔拂袖而去,只留下撒留乌斯和福卡斯两人面面相觑。
“是不是做的有些太过火了?”撒留乌斯问身旁站着的同事,刚才的话都是他们自作主张,没有提前和查士丁尼商量。
而福卡斯也有点心里没底,主要是阿格里尼翁的女孩执意要单独和查士丁尼见面,所以他才决定搪塞赶过来的亨得利尔,可见对方说的如此严重,他也感觉问题有些麻烦了。只不过出主意的是他,福卡斯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放心,没事的,反正他们现在有求于查士丁尼大人。再说了也是那个小丫头自己主动找上殿下的不是?”
“可这孤男寡女独处一室的,究竟是要干什么啊?”习惯于戎马的撒留乌斯在这时候便没主张,像没头苍蝇一般,总觉得有什么不妥。
“还能干什么呢?有求于人总要付出些什么的。”福卡斯漫不经心的道。
“你是说?”
“正如亨得利尔卿说的那样,那孩子是阿格里尼翁唯一合法的继承人,而她的身上有着杜卡斯家族和安杰列斯家族双重的血脉,那不仅仅是尊贵也是重要的筹码。”福卡斯一语道破其中的关键,他正是出于这样的心理才决定阻止亨得利尔进入的,现在他们的主君虽然战功赫赫开疆拓土,可尴尬的身份却一直是极大的阻碍,仅仅是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养子还远远不够,倘若有一位身份足够尊贵的妻子,他们的查士丁尼大人才有可能被贵族圈子接纳。在这方面福卡斯是最能体会到的,在协助查士丁尼平定莫利亚大叛乱之后,他迎娶了帕帕多罗斯家的亚力克西娅成为帕帕多罗斯的家主一举成为伯罗奔尼撒的大贵族。现在查士丁尼面对一位紫衣血统的贵女投怀送抱,他觉得没有任何犹豫地必要。
这样的明示撒留乌斯也听出了对方言下之意,可他却摇了摇头道:“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毕竟老主人当初——”这位骑兵指挥似乎想到了什么,之前他一直注意着那个女孩见查士丁尼时的样子,那双太过安静的黑色眼睛反倒令人有些心底惴惴,令撒留乌斯想起几年前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痛失爱子的事情。
“我看你是多虑了,就算是蘸着蜜糖的刀片,只需要把蜂蜜吃掉把刀片吐掉就可以了。我一直相信查士丁尼殿下有条足够灵活的舌头的,哈哈。”福卡斯打着低俗的玩笑,就连古板的撒留乌斯也会心一笑,一时间沉寂压抑的气氛活泼了一些。
……
……
……
而在房间之中,舒适的天鹅绒被上,被压住身子的伊琳娜杜卡斯正和查士丁尼四目相对着。
查士丁尼安静地端详着对方,两只手握着伊琳娜纤细的手腕,聆听着少女清晰可闻的呼吸声,配合着胸口起伏,此情此景就连温和的室内风信子的清香也变得旖旎起来。
“……”
可他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那双黑色眼眸也似乎在躲闪着他的目光微侧过一边,映衬出床边壁炉中的火光。查士丁尼能够感受到身体下面女孩的全身都在如烧的正旺的炉火一般变得滚烫,红晕的色泽浮现在那张本没有血色的脸庞上。
半晌,少女才终于又看向了他,可那双黑色眼睛又似触电一般瞥了开来。
“我可是很贵的喔!”伊琳娜羞涩地开口说,本来紧紧攥着绒被一角的双手缓缓地松开,交叠的双腿也不再像刚才那般紧绷,隔着长裙查士丁尼也能感受到那份美好的柔软和弹性。
查士丁尼松开了握着伊琳娜手腕的右手,指尖轻轻拂过少女的秀发,一路上赶来的伊琳娜杜卡斯显然事先沐浴清洁过,发丝之间能够闻到鸢尾花的清香。而仅仅是这样,小鹿一般的少女身体便止不住颤抖,抖动的睫毛下是难以掩饰害怕忐忑的眼神,查士丁尼看出即便这样,伊琳娜杜卡斯还在强迫自己去接受。
为了复仇。只是这样而已。女孩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等待着诺恩丝女神为自己编织的命运。
第七十三章 何人博弈(上)
阿格里尼翁城中的气氛愈发压抑,当清晨又有十几个人被当众处决之后,愤怒的人群终于无法忍受,向统治着这座城市的叛军发泄怨气。他们根本不在意所谓正统与否,人们只在意能否有面包填饱肚子,可是奴役他们的人现在连一点口粮都不再愿意分给他们。
饱含怒火的抗议换来的只有冷漠的弓箭和残酷的刀枪,在对贫民窟展开血腥屠杀之后的罗曼努斯已经再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毫不犹豫下达了镇压民变得号令。
“很好,看样子你也已经轻车熟路了。”看着惊慌失措的市民像老鼠一样逃窜入肮脏的巷子里,穆斯瓦尔对自己学生似笑非笑地说道。
而此时面对他的不再是原来那张愚蠢犹豫的脸庞,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副冰冷的铁面。这充满草原异域风格的钦察人面具是穆斯瓦尔精心挑选的,覆在罗曼努斯的脸上遮挡住他那触目惊心的烧伤,更增添几缕肃杀的气度。之前阿格里尼翁的市民们为他们的领主取了一个新绰号“叛亲者”,现在罗曼努斯的所作所为以及这钦察面具倒和这诨号相得益彰。
面具下传来了沉闷的声音,“情况现在怎么样了?”
“很不好,无怪乎外面那些刁民敢壮着胆子捣乱。泽奥多塞法隆斯那个没用的家伙把性命丢在了南隘。”穆斯瓦尔漫不经心地说出了这个坏消息,可他仿佛根本就不担心。南隘是阿格里尼翁最后的门户,从爱维诺斯河谷行军的色萨利军队控制这里,阿格里尼翁城将没有任何屏障。
“怎么这么快?”罗曼努斯言语有些困惑,从色萨利到阿格里尼翁距离虽然不遥远,可对方动向如此迅速还是出乎他预料。
“有什么好惊讶的,潭蓓和特里卡拉两家的轻骑一直是老亲王倚仗的中坚。他们的战马都是擅长山地行军的品种,根据迟了整整一天的斥候探报,对方只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便涉险通过了河谷泽颈,而我们那位泽奥多塞将军当时还在营寨中酩酊大醉。”
“他应该庆幸他死了,否则的话我会割下他的脑袋浸泡在酒缸里。”罗曼努斯森然道。
“这种多余的狠话没有任何的必要,殿下!”穆斯瓦尔此一次这样称呼自己的学生,“重要的是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消灭他们,南隘必须夺回来。”面具下的罗曼努斯狠厉地说道。
可穆斯瓦尔却表示反对,“我们应该继续固守,您的那位父亲已经派出援军南下,还有威尼斯人也会帮助我们。只要等他们到来了,查士丁尼和色萨利那些蠢货便会死无葬身之地。”尽管南隘失守,但全是轻骑兵组成的色萨利军队一时半会儿威胁不了阿格里尼翁,坚守下去毫无疑问更有利。
罗曼努斯完全不这么想,“如果以现在的姿态去面对我的那位父亲,我的一切便都完了。潭蓓和特里卡拉的那些家伙远道而来,又刚刚打了一仗,此时应该已经疲惫不堪了。取得了胜利之后,这时候他们一定会麻痹大意,放松警惕,这正是我们的好机会。”铁面贵族拿定主意,此刻的他已经没有过去的犹豫,亲情的决断已经让杀伐左右着这个青年。
穆斯瓦尔不置可否地看着自己的学生,而自己身后,几个库曼雇佣兵也似乎跃跃欲试,显然成长起来的罗曼努斯已经不如之前那样任自己控制了。撒拉逊男人不再阻止,而是微笑道:“那么祝您旗开得胜,殿下。”
……
城南平原外,随着夜色的降临,潭蓓和特里卡拉的军队选在就近扎营。白天他们取得胜仗,两支骑兵通力合作冲垮了叛军的防御斩杀了地方大将,一次性他们便缴获了大批的辎重,全军无不振奋。而疲惫了许久的士兵们此时也终于得以找到地方休息养精蓄锐,这一晚上格外的静谧。
军帐之内,两位带兵的伯爵却仍然没有休息,而是注视着自己面前桌上的地图。
“按照查士丁尼殿下所计划的那样,现在另外两支军队想必也已经动身了吧!”塔拉尼特抚摸着地图粗糙的表面预判道。
布诺尼乌斯点了点头,“是的,我们作为疑兵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看他怎么给我们一个惊喜了。”尽管对查士丁尼部署的计划有一个大致的梗概了解,但时至现在两位伯爵其实还是没有十足必胜的把握,他们只能选择相信查士丁尼。
“话说是你要求士兵们今晚和衣而睡的?”塔拉尼特忽然抬头问,之前他便听说手底下人的抱怨,在布诺尼乌斯伯爵的命令下,所有人必须和战马睡在一块儿,甚至不能卸下身上的盔甲,弓箭在腰,长枪靠胯,令将士苦不堪言。
“立足未稳,要警惕行事。是那个小子临行前嘱咐的,虽说有些地方处事还很稚嫩,但是不得不说这方面却比我们老道。不愧是‘小狐狸’!”布诺尼乌斯感慨道,本来他也是觉得今天杀得叛军破胆溃逃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可总觉得查士丁尼提醒的有几分道理,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命令军队保持最高戒备。
塔拉尼特听了也点了点头,“谨慎一点也好,我看待会儿再去安排几个暗哨。”
话音刚落,突然营寨外,杀声一片,一时间火光照亮了帐外。
两位伯爵脸色勃然大变,“不好!”
不管军中的将士在之前取得胜利之后,是如何的斗志昂扬,这次的突袭是在他们的预料之外的,而这恰恰是两人最为害怕的状况。
万幸的是他们提前做好了准备,尽管不算完备,但好过于完全没有。
色萨利的将士为营寨中的吵闹惊醒,他们暗中庆幸不已,没有在帐篷中睡觉,而是选择陪伴在他们的战马身边,这种感觉是很难受的,不过见到眼前的状况之后,他们所有的不满都烟消云散。
在敌军突袭营寨的时候,做好防范的准备,还有什么比之这要更加重要的吗。
第一时间,潭蓓和特里卡拉的骑兵们便拿起了武器,跨上了战马,他们每人都带了两匹马,所以只要坐骑能够冲驰,他们便还有战斗力绝不会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当库曼人头领率众突袭营寨后,看到迎接他的并不是睡梦中的希腊人大惊失色,他不禁愤怒不已,这和罗曼努斯与他说的完全不一样。
可现在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放火箭!”
一个个帐篷为库曼骑兵点燃,这本来的目的是为了让希腊人营寨更加的混乱,可面对早有准备进入战斗状态的色萨利骑兵来说却无足轻重。两支精锐的骑兵在喊杀声中于黑暗夜空下碰撞厮杀在了一起,发出了惨无人道的嘶吼。
第七十四章 何人博弈(下)
拂晓降临,当一缕晨光驱散血腥的黑夜,阿格里尼翁城外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只见城外环水结营的色萨利军阵中,士兵们倒在毡毯之上呼呼大睡,就连战马也松开鞍辔悠闲地吃草,这一幕与满目苍痍的营垒形成了鲜明地对比。
“好险!如果没有提前准备的话,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塔拉尼特伯爵无不感慨道,一晚上的激战他都不知道挥出了多少剑,只觉得现在还手臂麻木。幸好早有准备,否则如此凶险的恶斗所有人都在劫难逃。
“这就是困兽犹斗的疯狂吧!”一旁的布诺尼乌斯伯爵平静地说道。
老人虽然说起来轻描淡写,可昨晚面对偷袭的敌人,色萨利的骑兵拼死血战才总算将其击退,那些库曼佣兵丢下了几十具尸体,而他们这一边也损失不小,先前缴获的物资被烧了大半,还有不少战马在交战中伤亡。
可总算他们完成了任务,这次没有得手的阿格里尼翁叛军下面不回再有这样的机会了,只能龟缩在城内。接下来就看查士丁尼如何继续走完这盘棋了。
……
“没用的东西!”书房中传来了罗曼努斯杜卡斯愤怒的咆哮,显然库曼人没有得手的消息令他狂怒不已。
“伤口还在结痂,最好不要太扭曲面部。”一旁的穆斯瓦尔讥讽道,即便不摘下铁面具他也能才到自己这个学生无能狂怒的样子。
“我不用你管!”罗曼努斯朝撒拉逊男人动怒道,面具下的目光犹如野兽凶狠。
“恐怕您很难这么说,殿下。没有我的话您什么也做不了,现在一切还是交给我吧!固守在城内,届时米哈伊尔陛下的援军和威尼斯人会南北夹击无知的色萨利人,而河谷泽颈将是他们墓穴的甬道。”尽管外面的局势不容乐观穆斯瓦尔依旧有恃无恐,被米哈伊尔杜卡斯埋在提奥多尔亲王身边作为棋子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正式成为博弈者的一份子,穆斯瓦尔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愉悦。他乐见自己的学生对自己的叛逆,罗曼努斯的扭曲性格可以说是他一手塑造出来的,身为撒拉逊人的他很享受这个过程。允许罗曼努斯派兵出城本身就是计划的范畴,既麻痹色萨利人也是穆斯瓦尔削弱罗曼努斯麾下力量的手段,因为现在这个关头他还是要认真起来的,所以自己这个只会无能狂怒的学生还是尽量约束起来比较好。
示意左右退下,就连本来罗曼努斯手下的库曼佣兵也被请了出去,穆斯瓦尔说道:“接下来阿格里尼翁的控制权由我暂时代管,那些库曼人现在起也听我调度,您还是暂时不要再牵涉其中了。”随即撒拉逊男人根本不在意铁面具下的答复便转身离开了书房,全然没有发现或者根本没有在意背后那双仇怨难以压抑的眸子正死死盯着自己。
……
……
……
与此同时,浩浩荡荡的贵族联军也正从拉里萨开拔向阿格里尼翁进发。名义上还效忠于提奥多尔亲王的贵族们都加入到讨伐军的旗帜之下,不过他们并没有走爱维诺斯河谷而是横跨了平度斯山南麓山间小道,这里的路显然崎岖许多,行进的速度不得不有所放缓,因为除了要应付脚下的路,色萨利人还必须提防山上那些潜藏的阿尔巴尼亚氏族部落。他们是北方流落到此的匪徒专门打家劫舍,色萨利贵族们也拿他们十分头疼。
“从启程到现在怎么还没有看到查士丁尼大人露面?”骑在马上的贵族们中早就已经有了流言蜚语,作为统帅他们的人居然始终没有任何表示,独自在守卫森严的护卫队环绕的马车中。明明他们承受颠簸之苦,可拿主意的查士丁尼却可以高享舒适的羽盖。这不禁令一些正派的老贵族对这个年轻人好感全无,投机派更是满腹怨言。
只不过这些话在带领他们的亨得利尔卿面前实在说不出口罢了,可窃窃私语的交谈夹杂在马蹄声中还是钻入到了这位秘书长耳朵里。
“嘿,老兄,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什么?”
“当然是我们那位查士丁尼大人的风流韵事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又不是什么稀奇事。这里所有人最不缺的就是风流韵事。”
“可是这可和伊琳娜杜卡斯殿下有关。”
“伊琳娜殿下?!”
“嘘!小点声,别让人听见了!我听别人说昨天晚上伊琳娜殿下并没有回去,而是留宿在了查士丁尼大人的府邸,整整一晚上!这样看无怪乎今天迟迟他没有露面了。”
“你是说?”
“嘿嘿,行伍出身的人哪里享用过温香软玉似的身体。兴许现在在马车上还在受用不尽,哪里还有功夫出来。骑着一匹高贵的小母马可比像我们这样快把裆磨烂了过瘾哈哈哈!”
几个小贵族兴奋猥琐的私语混杂在人群之中,显然昨晚的事情已经有很多人知晓,就算亨得利尔想要阻止惩办也无济于事了反而会把事情弄得更加难看。几次三番亨得利尔都想去找查士丁尼,可护卫在马车外面的卫队却始终不让他靠近,此情此景令这位秘书长又气又急。难道年轻人的情欲真的会酿成大祸不成!
恼怒之下,亨得利尔吩咐自己身边的安东尼守备长,“把那几个嘴巴不干净的先记下来,待会儿一个个让他们知道编排紫室的代价是什么。”
愤怒之下,男人也做出了颇为狠决的决定,一旁的安东尼守备长眼露诧异没想到这位大人也会如此冲动但他没有那么多心思,意外归意外还是点点头选择照做了。
查士丁尼,你究竟想干什么?
下完命令,亨得利尔死死盯着身后查士丁尼所在的马车上久久不愿移开目光。
……
……
……
少女发出了一声嘤咛,颤抖的身体伏在查士丁尼坚实的怀中,紧紧不愿分离。查士丁尼将自己的大衣披在了伊琳娜单薄的身上,看着女孩柔弱受不住的模样只得暂时停了下来。
“你就不应该跟过来!”微微扶额,在高山上查士丁尼看着背后一路上跟着自己的女孩感觉一阵头大。而此时的他已经离色萨利联军很远身处在平度斯山脉最北边的山门渡口,而与他一同行进的还有整整两千人的莫利亚步兵大队,冬季的雨水洗刷过后山口的风格外寒冷,冻的瑟瑟发抖的女孩在他怀里宛如迷失的羔羊,一路上的跋涉显然不是娇生惯养的亲王贵女能够承受的。
第七十五章 嶙峋之中藏铁军
“查士丁尼大人,我们要不要先停下来。”负责带队的卡德罗赛和戈德里克父子俩询问道,自从阿尔戈斯防御战中两人展现出绝对的忠诚和能力,查士丁尼便将二人擢升跟随在自己左右。而对这一带的地形,卡德罗赛十分熟悉,冬季的山间本就难走,何况不久前又下了一场雨,所以他建议行军一晚上的部队可以暂时休整一段时间。
看着怀中发烧昏睡的少女,查士丁尼略微有些犹豫,转头又看了看满脸疲惫的士兵,最终点了点头。
“原地休整一段时间,生火造饭。”查士丁尼下令道,说罢又去照看背后的烧迷糊的少女。
他着实大意了,在出征前夜,色萨利贵族们一无所知的时候,查士丁尼率领着作为预备的两支米斯特利斯步兵大队踏上了第三条进军路线。可不曾想,留宿在他府邸中的少女竟然也跟了过来,小巧的身躯套上宽大的军装和遮住眼睛的头盔,竟然没有一人察觉。等到查士丁尼发现的时候,伊琳娜杜卡斯已经受不住山上的寒风晕倒了。摸了摸滚烫的额头,顿感棘手的查士丁尼此刻进退两难,带着是累赘,可又不能丢下。
“你……你一定要答应我,查士丁尼!”这时,耳边传来了伊琳娜微弱的呢喃,查士丁尼面露苦笑。到这个时候,还不忘心中的执念,他也不禁佩服这个女孩,根本没有当初见到时那样的软弱。
“明明已经都答应过你了,你究竟是多不相信我啊。”查士丁尼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而头顶却传来男人揶揄的挤兑,“狐狸说的话又能指望多少人相信呢?尤其送上嘴边的肉都不吃,任谁都怕到头被吃干抹净。”
谁敢这样说话?对陌生的男人警惕起来,查士丁尼猛地抬头,手也按在了剑柄上。
“喔喔,不要激动。不记得我了吗,查士丁尼阁下?”同样身穿米斯特利斯军服的男人自然地把两手举起,左手抬了抬头盔边缘露出全貌。
“是你?!”查士丁尼认出了对方,是之前在宴会上出现的名叫塞尔吉乌斯的那名修士。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我没错。”疯修士耸了耸肩,大咧咧地走上前去,道:“如果不是盯着这孩子的话,我也不会想到查士丁尼大人您居然会选择走这条道路,是为了阻击南下的共治皇帝陛下的军队吗?”
“明知故问。你来了正好,伊琳娜殿下生病了,我需要有人来照顾。”查士丁尼看着这位神秘的修士平静地说道,虽说对方来历不明,可至少能够信任,他记得伊琳娜能够安全逃离阿格里尼翁都依靠对方一路护送。
但塞尔吉乌斯却摇了摇头,“恕我拒绝,这孩子的母亲授予我监护权只到拉里萨之前而已,现在唯一能护她周全的,除了亨得利尔卿,便只有身为她未婚夫的您不是吗?”
“我只是答应考虑而已。”
“那昨晚您还同意她留宿是为什么呢?”塞尔吉乌斯似笑非笑的问,不等查士丁尼发作继续道:“即便您什么也没有做,可在其他人眼中您和伊琳娜殿下已经有了既成事实。说实在,我当时随口这么建议,这孩子真的这么做是我没想到的。”
“所以我觉得作为罪魁祸首你有这个义务帮我这个忙。”查士丁尼不愉快地望着眼前这个疯疯癫癫的修士,本能地感觉对方不好应付。
“可现在她这个状态上下山都会有生命危险,我也无能为力。”塞尔吉乌斯摊开了手,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但我也不可能继续在这里耽搁下去,每在这里拖延一刻,米哈伊尔皇帝的军队便越逼近这里。如果她撑不住的话只能说是命运的安排,而我会兑现我的承诺帮她完成复仇。”查士丁尼站了起来,看着被他放在青石上昏睡的少女,一脸冷漠地说道。此行争分夺秒,色萨利以北和北伊庇鲁斯交界的地方是提奥多尔亲王曾经修建的边墙,那里驻防点是阻击南下的共治皇帝军队最佳的地方,查士丁尼轻装行军为的便是抢占先机,此时暂时的休整都是在拿整个战局做赌注,他怎么能会为了一时心软造成满盘皆输。
“此去西北四十里方向的山谷中生长着一种草药,最能治愈风寒,我曾经游历过一次,的确效果立竿见影。”塞尔吉乌斯收敛起笑容,说道。
可查士丁尼已经不耐烦了,“我说过了,我没有时间再耽误下去了。”
“可我要说的是,那里生长的不仅仅是草药,还分布着几支流落此方的阿尔巴尼亚氏族部落。即便这样,您也不愿意屈尊前去一趟吗?”见此情状,塞尔吉乌斯干脆地把话说开,而当他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查士丁尼之后,本来不耐烦的年轻人也犹豫了下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明知故问。”塞尔吉乌斯微笑着将这句话原封不动回敬给查士丁尼,淡淡道:“前往那里你将会获得三千精兵。那些氏族部落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帮你打败南下的共治皇帝军队。”
“三千人?”这是不小的数目,但查士丁尼表示怀疑。“我记得地图上标明这里荒无人烟。没有道路,没有城镇,没有村庄。”
“啊,我的查士丁尼大人,你该不会不知道地图是人绘制的,它不是土地只会一成不变。自从北方塞尔维亚独立出帝国之后,一些反抗的阿尔巴尼亚人便逃到这里生活在高山谷地里与外界隔离。这样的情况已经有快二十年了,他们没有领主由他们的部族族长统治。色萨利人称呼他们为盗贼匪徒,因为他们有时候会劫掠村庄,更不会向贵族们缴纳赋税。他们之中不乏勇士,能够手持巨大的长柄战斧战斗。必须得说,也正是这样的印象,让当地人对他们很不友好。但大体上只要每年收成还好,他们便会忙于照料他们的牲畜,在谷地里耕作,其实都是一些朴实的人。”
“可他们会为我而战?”
“如果你请求他们。以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科穆宁家的名义,品尝他们的莴苣和肉糜,喝他们的麦酒,称赞他们的女儿漂亮、儿子勇敢,你将得到他们的支持。”
第七十六章 阿尔巴尼亚人(上)
绵延的平度斯山脉横亘在伊庇鲁斯与色萨利之间,尽管海拔并不夸张,但是千沟万壑的丘陵地带却是所有旅行者的噩梦,军队更是不愿意向这里行军。也正因为如此南方的色萨利和伯罗奔尼撒无须担忧来自北方的威胁,而只需要关注广袤的大海。
也恰是因为如此,从鲁斯尼那进军的共治皇帝的军队一路上没有受到丝毫的阻挠。统帅他们的是米哈伊尔杜卡斯的私生子尼古拉斯,年轻时的共治皇帝颇为风流,有人戏言其或明或暗的私生子便可以为他组成一支军队。尼古拉斯毫无疑问是米哈伊尔皇帝最看重的一个,除了样貌英俊之外还练得一手好武艺,能够统帅一支军队。米哈伊尔曾今考虑过承认他的身份,赐予杜卡斯之名,尼古拉斯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在一年前的比武大会上,他与查士丁尼对决中大败亏输丢尽了脸面,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所以这次尼古拉斯主动请缨,除了寄希望能够重获父亲的恩宠之外,更重要的目的也是报复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查士丁尼。
近万人南征大军迤逦而行,组成的队伍中光骑兵就有上千人,他们中不少都是从亚该亚败逃的拉丁骑手实力不俗。虽说米哈伊尔皇帝和威尼斯人约定派遣一支偏师,可对这个私生子他还是不吝啬偏爱,交给了尼古拉斯一支劲旅。因此在尼古拉斯看来,他此去胜券在握,一路上他都命令部队翻山越岭急行军南下,只要再翻过一个山头便可以抵达平度斯第三山口,再往后便是一马平川的阿格里尼翁平原了。
“尼古拉斯大人,我们行军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后面已经有部队掉队了,而前面的人就算自己受得了,战马也累得不行了。我们能不能暂时休整一段时间,反正离和威尼斯人约定的日子还有几天。”尼古拉斯身边的副手瓦卢斯将军上接不接下气地提议道,他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兵,但也离开军队有好多年了,所以浑身上下的赘肉令他在赶路的颠簸中很是难受。他希望尼古拉斯能下令放缓行军,但他要失望了。
“兵贵神速!我们进军快一步便能够早一点拿下色萨利和阿格里尼翁,难道说您想让皇帝陛下失望吗?”尼古拉斯丝毫不给年长许多的老将军面子驳斥道。
“可这样下去军队还没有到达目的地就要累趴下来了,还有什么力气打仗!”瓦卢斯忍不住说道,心里早已抱怨皇帝为何派他来干是个苦差事。
“斥候带来的消息难道您还不知道吗?色萨利的宵小前锋已经兵临阿格里尼翁城下,主力也已经从拉里萨开拔,我们晚一步战局便会棘手一分,必须趁着叛军合流之前,分而击之才能获得全功。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满脑子都只在意战功的尼古拉斯根本听不进瓦卢斯合理的意见,他下达了毫无商量余地的命令。
“今天晚上赶夜路行军,必须在明天的时候抵达阿格里尼翁北部边墙,有任何胆敢违抗命令的人,十一抽杀以儆效尤!”尼古拉斯冷酷地说道,而从他嘴中说出这个古老的刑罚,所有人都心中一颤,胆寒的士兵们也畏惧地低下了头。谁也没有想到尼古拉斯居然会丧心病狂拿出共和时代的酷刑,如今这种东西早已经销声匿迹,但没人会怀疑这位暴虐的皇帝私生子不会这么做。连本来反对的副手瓦卢斯将军也神情一窒,终于闭上了嘴巴选择忍气吞声。
一支疲惫的大军在尼古拉斯暴虐的鞭笞下踏上了征程,而远山之外另一支军队也在山谷中艰难地跋涉。
……
……
……
“你所说的山谷就在这里?”查士丁尼看着带自己过来的塞尔吉乌斯再一次确认道。
在离开了军队驻地数十里外,塞尔吉乌斯的带领下,查士丁尼终于到了疯修士口中的山谷前,而狐疑地看着光秃秃的岩壁,他看不出这里有什么不一样。
塞尔吉乌斯看出了查士丁尼的疑惑,坦然地回答道:“是这里没错,和我当年来的时候一模一样,难道说纵横伯罗奔尼撒的小狐狸还会担心一座小小山谷不成?”
“我担心不是这座山谷,而是你。”查士丁尼注视着塞尔吉乌斯修士平静地说道,“你为什么要帮助我?”他和对方素昧平生,第一次见面这位修士便或明或暗地帮助自己,这一定有什么原因,他可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面对查士丁尼的质疑,疯修士哈哈大笑,“我亲爱的大人,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吗?顺手而为的一件事情罢了。我很喜欢伊琳娜殿下这个孩子不希望她就这么死掉仅此而已,至于跟过来原因是我和您的目的地都是一个地方。”
“什么意思?”
“我也要前往北方的边墙,那里还有一支军队留驻,贵族老爷们压根没有在意这些士兵的死活,似乎被他们遗忘了。而我受人所托,要送一封信过去,他们的儿子就在那里。”癫狂的修士脸上透露出一股落寞的神情,虽然在阿格里尼翁和德米特里夫妇只短暂相处很短的时间,但他们是他一生中少有的真正朋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一定要把那封家书安全带到。
正当塞尔吉乌斯兀自出声,“修士。”查士丁尼的警告低沉而急促。
塞尔吉乌斯回过神来,这时他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人影已经从四面八方山头将他们包围。查士丁尼警惕地握着手中的剑,显而易见的威胁已经笼罩在山谷里。可疯修士捉住他的手:“不要轻举妄动,查士丁尼大人。”
站起身来,塞尔吉乌斯看着拢上来的人影,此时已是傍晚,他朗声开口道:“我们无意冒犯,阿尔巴尼亚人,只是路过此地寻求你们的帮助。”
声音在空谷中回响,谷中的人影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只听对方传来了答复,“这山是我们的,陌生人。”一个低沉、坚毅而不友善的声音。“你们不应该擅自闯入,这种举动必须付出代价。”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表示歉意。”塞尔吉乌斯礼貌地回答。
“那就当你升天去见上帝的时候再去祈求原谅。”另一个声音回答,只见身穿兽皮的魁梧壮汉手里握着一人多高的长柄战斧走了出来,当他迈开步伐的时候宛如发了疯的公牛出现在了查士丁尼的视线里。
第七十七章 阿尔巴尼亚人(下)
“等到送你上天去见上帝再去乞求原谅吧,外来者!”从树丛灌木后面走出来的山民手握着沉重的双手巨斧不善地低吼道,而越来越多魁梧的身影附和着跟随在他后面。这时,查士丁尼发现身后的退路也被这些人切断了,而他跟塞尔吉乌斯只带了少数随从。
可塞尔吉乌斯修士却不慌不忙脸挂着微笑说道:“就算真的要送我们上天,我们也应该知道是谁动的手,否则的话在上帝面前无话可说可有些尴尬。”
“那你就报青石岗部落的博格达尼,这便是大爷的大名!”魁梧的阿尔巴尼亚山民发出低沉而致命的声音,脚步笨重地逼近,边走手中的斧头拖拽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噪声。
“还真是友善的待客之道啊!”压低嗓子瞪了修士一眼,查士丁尼没好气地打量着四周思考着解困之法。
疯修士却这时眨了眨眼睛道:“这正是他们可爱真诚的一面,您不需要和他们虚与委蛇,就按我之前和您说的那样和他们交流就好。”
“我不觉得他们杏仁大的脑子里有交流这个概念。”
查士丁尼似是回答似是自言自语道,他终于看清了对面的人数,仅仅一眼望去便起码有上百人之多。可这些阿尔巴尼亚人的武器却十分简陋,有个别人拿刀剑一只手便可以数得过来,其他人则挥舞着干粪叉、镰刀之类的农具,想必是他们袭击村庄的战利品。至于身上有无盔甲,如果说那些破旧的牛皮蒙在胸前也算的话,也只有十几个人而已。
心里有数的查士丁尼看着阿尔巴尼亚山民回答:“我是莫利亚的总督,塞萨洛尼卡与阿格里尼翁的守护者曁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继承人,查士丁尼。我前来是为了争取青石岗部落的友谊的,如果我有什么地方冒犯的话,我愿意给予相应的赔偿。”
“叽叽歪歪说一堆跟山羊肠子似的,听不懂,反正把你们砍了你们身上的东西就归我了,那就当你的赔偿吧!”骂骂咧咧的山民根本不耐烦听查士丁尼的话,一步步逼近。
这时,塞尔吉乌斯修士站了出来,微笑着说道:“那你这样就亏大了,博格达尼,站在你面前的这位可是山下一个大部落的酋长儿子,而最近他又要娶另一个大部落酋长唯一的女儿,他能给你的是你一辈子打劫都抢不完的。”
山下部落,看着疯修士将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和提奥多尔亲王两位大贵族称作两位酋长,查士丁尼满脸黑线,不过他也明白,只有这样的表述,眼前这些头脑简单的山民才会放弃动不动就砍人的念头。
果然,修士的话一语奏效,将信将疑的博格达尼放下了正抡起的大斧头打量着查士丁尼问道:
“你说这个小子是酋长的儿子,那他能给我们什么东西呢?”叫博格达尼问,作为头领的他命令手底下人暂时不要动手。
“金子,粮食,任何你们想要的东西。”塞尔吉乌斯告诉他们,“我身边这位大人任何条件都可以满足你们。我相信青石岗部落的勇士们一定能看出来这位大人的慷慨,他能给你们的,是你们在山谷中风餐露宿难以想象的。”
修士提出的条件很是诱人,甚至连查士丁尼都觉得有信口开河之嫌,但或许这样才能说服阿尔巴尼亚人。
听完了塞尔吉乌斯的说辞,乱哄哄的山民也沉默了下来,相互对视着,而博格达尼这时反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没错,山下的人花言巧语一个字也不能够相信,还不如再我们眼前的东西来的实在。我们要是放了他,说不定他转身就找人来报复我们。”野蛮人中有人附和道,显然并不是所有阿尔巴尼亚人脑袋不灵光,他们只是一条筋而已。听了这话,山民们又跃跃欲试拿起了手里武器准备围上去。
“无稽之谈!”面对有些失控的阿尔巴尼亚人,塞尔吉乌斯耐心道,“青石岗部落的诸位,请听我说。你们眼前的这位大人心胸远比你们居住的山谷宽阔,他此行前来为的是获得你们的友谊,怎么可能兴兵报复,若你们愿意跟随他出战,你们将得到填满整个山谷的金子。”
“山下人的金子跟他们说的话一样不值钱。”博格达尼冷冷道。“我们从北边逃难经过伊庇鲁斯地时候为了乞求歇脚的地方,曾经为山下人打仗,可他们是怎么回报我们的?是将我们赶进山里自生自灭,等到我们安顿下来后反过来想继续奴役我们。休想让青石岗部落听信你们油嘴滑舌的一个字!”
“所以你们只会在这里自怨自艾,不是吗?”就这时,查士丁尼说,代替了塞尔吉乌斯修士和山民谈判。“我听得出你们怨气很大,可唯独没有勇气面对敌人。青石岗部落吗?面对普罗尼亚手里的钉锤,你们还不是只敢躲在山谷里面?或许改名叫烂淤泥部落更合适问你们软趴趴的样子。”
此言一出,山谷中戛然而止,可气氛也骤降至冰点,就连气定神闲的疯修士也脸色一变!他提醒过查士丁尼这些阿尔巴尼亚人很敏感的。
“你说什么?”
博格达尼怒吼一声,将手中的斧头狠狠砸在脚下凹陷出一个大坑,如果敲在人的脑袋上恐怕当场脑浆四溅。
可查士丁尼却一脸不屑,“你们就只有这种拿不出手货色?”他说,“这也许是从某个不小心砸断自己腿的樵夫后院偷的玩意……想必被它砍死要遭不少罪,毕竟它连割肉都费劲。”
“臭小子,”十分爱惜自己战斧的博格达尼吼道,这是他曾经作战得到的战利品,他决不能容忍有人侮辱。“等我把你的脑袋剁下来,你就知道我的斧头锋利不锋利了!”
然而查士丁尼面对这样的威胁和近在咫尺的长斧却依旧神色不改。
“青石岗部落的博格达尼,与其威胁我不如好好想想这究竟对你有怎样的好处。抢走我身上的一切都不成问题,但是能帮你喂饱你的部落吗?马上就要大雪封山了,你和你手下的这些人还有多少有力气劫掠足够你们支撑一个冬天的粮食。如果你们愿意帮助我,这一切都将不是问题,因为我给你的远不止于此,”查士丁尼看着山民们渐渐惊愕的目光微笑着回答,“我会把一座城池都送给你让你们的部民舒舒服服度过接下来的寒冬。”
第七十八章 灌木之下草药生
“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唬住了这群家伙,但是老实说你谈判的技术真的烂透了。”修士对查士丁尼说道。
查士丁尼白了一眼塞尔吉乌斯,反问道:“那么是谁之前跟我说这些家伙友好好客来着?能够说服人的谈判才是好谈判。”
“不过你怎么能肯定山民们会认可你所说的承诺,而不是被你激怒把我们砍成碎片。”直到现在塞尔吉乌斯都仍对查士丁尼与阿尔巴尼亚人的对峙心惊肉跳,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在查士丁尼连哄带骗的一番操作下,这些山民竟然真的相信了他同意其进入山谷并受到了隆重的接待。
查士丁尼淡定地回答道:“很简单,因为他们没得选择。”看着为他们在前引路的山民们的背影,从容不迫的他更加确定他的猜想,“如果你之前没有欺骗我的话,整个山谷里除了青石岗部落还有另外三个体量相仿的氏族,也就意味着每个部族之中成年堪战的男丁至少也要有六七百人,可你看他们出来“迎接”我们的却都是些什么人,寥寥可数的简陋装备,拿着它们的除了博格达尼之外都是些半大的孩子,再看看接待我们的那四个部族的长老彼此间剑拔弩张的态度,这说明这些阿尔巴尼人一定陷入了什么麻烦之中。”
“那么麻烦是——”修士猜到了些什么。
“冬天的饥荒。”查士丁尼和塞尔吉乌斯修士心领神会地对视了一眼彼此,“所以每个部落都在提防着对方部落的动向,更加警惕外面的人到来。和平时节恐怕没那么容易令他们为我打仗,可现在不一样,没有粮食他们挺不过饥荒,因此我给出的条件他们无法拒绝。”当查士丁尼在山谷外面受到接待之后,见到了谷中四个氏族部落的长老,一见面他向阿尔巴尼亚人许诺,只要对方成为他的雇佣兵,事后便会给一座城镇安顿他们。起初,阿尔巴尼亚的长老们也都不相信,虽说他们见过世面,知道莫利亚总督公爵养子的分量,可他们还是觉得查士丁尼太年轻,是在骗他们。所以最后当着众目睽睽之下,查士丁尼像是魔术一般拿出了一大袋子金币倒在山民们的面前,这是约柜中阿历克塞三世的最后“馈赠”,宛如金币沉甸甸的重量压倒了阿尔巴尼亚人心中最后一丝怀疑。
“不过我倒是好奇如果事先没有准备跟你进来会不会真的交代在这里,你真的以前来过这里吗,修士?”查士丁尼有些怀疑地看着带他来的塞尔吉乌斯。
而塞尔吉乌斯耸了耸肩坦白道:“其实我的确二十年前来过这里,可是跟我是好友的是灰岩部落的酋长,在这里遇见青石岗部落的人我也很意外。”
“那是因为灰岩部落已经没有了。十年前老酋长死了之后,部落便四分五裂了,要么被周围兼并要么就离开山谷游荡,我们也是后来迁徙到这里的。”一直沉默的阿尔巴尼亚人博格达尼此时开口说道,原来前面领路的他一直在偷听两人的谈话。
“原来是这样。”修士微微感慨,时光流逝,短短十年这里边物是人非。
博格达尼扭头看了查士丁尼一眼,再一次确认道:“你说的真的算数吗,山下人?”直到现在他还是不敢相信对方居然能够这么慷慨,可查士丁尼当众抛出那些沉甸甸的金币又是那样漫不经心,不得不令他心动——他的部落存粮已经快告罄了。
“我一向说到做到,你带我们见过了各个部落的酋长之后,他们不也已经认可了我的身份不是吗?不过倒是你们真的可堪一战值得我选择吗?”查士丁尼意味深长地说道,而这句话毫无疑问刺激到了山民的自尊心。
博格达尼桀骜不驯地昂起头颅,担保道:“我们是天生的战士,只要我们不陷入内讧自相残杀,便是战场上最好的士兵,我们的部落和其他几个部落勇敢男儿足有三千人之多,必要的时候我们的姊妹、妻女甚至还有老人都能够拿起武器,前提是有一个值得我们效忠的对象。”
“那么你们很幸运已经找到了这样的一个人。”
“别那么自大,山下人。我们只是屈从于你的金币而已。”
“那么以后不会是这样的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终于走到了山谷的深处,而抬眼望去,查士丁尼不禁惊讶于这里居然别有洞天,相比起外面寒冷的高山之上,山谷之内温度显然要温和的多,无关乎这里居然会有如此规模的氏族部落安居于此,只是这样的季节,即便是宜居的谷地现在也是青黄不接。滋生的人口不避免要面临粮食缺少的问题,阿尔巴尼亚人无法去交易便只有下山去劫掠村庄,这才有了劫掠盗匪的恶名。
而进入山谷深处,查士丁尼和塞尔吉乌斯也终于来到了他们此行最终的目的地——一片不起眼的灌木丛中,这里乍一看像是原始祭祀使用的圣殿场地,可查士丁尼知道这些山民们早已经皈依了东正教,那么唯一的目的便是掩人耳目了。这便是塞尔吉乌斯修士口中所说的山民们的珍宝,可以治病救人的神奇草药。
满怀好奇地查士丁尼走上前去,只见山谷中的溪流边上有一丛小型灌木,与外面干燥寒冷的气温截然不同,这里居然湿润暖和,原来那溪流居然是一汪温泉,可除此之外,这儿也没什么奇特的地方了。至于这片生长的植被,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难以发现,乍一看那红一层绿一层,互相交迭的树叶平平无奇,哪里像是什么被传得神乎其神的灵丹妙药。
正当查士丁尼疑惑在脑海中思索这是什么植物的时候,目光停顿下来又仔细观察了片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的查士丁尼的脸上露出了怪异的表情。
“不会吧,这里居然会有这种玩意儿。”
第七十九章 意外之喜
“没想到这里居然会有这种东西?”看着眼前小小一片的乔木,查士丁尼喃喃自语道。本不应该生长在这里的金鸡纳霜树此时切切实实在自己的眼前,不由得他不信,可这本不该是旧大陆上该有的东西。奎宁,在新航路开辟之后,被欧洲人从印加人那里移栽到欧亚的神奇植物,成为后世治疗疟疾的良药,现在却静静地生长在巴尔干的山谷之间。无怪乎在塞尔吉乌斯和这些阿尔巴尼亚人眼里这是珍贵无比的神药。
而一旁的塞尔吉乌斯修士并没有注意到查士丁尼的震惊,自顾自地说道:“只需要切下一小片树皮冲水服用就会有疗效,这是多年来山民们的秘密,当年我也是无意间作为客人来到这里恰逢病来如山倒,本以为命在须臾却被它给救了,我想这树也应该可以救伊琳娜殿下。”
“但愿如此吧!”查士丁尼不确信地说道,他也不知道重病的女孩是得的是风寒还是罹患疟疾,两种都有可能,山上的寒气还是行军中恶劣的环境马上的跳蚤,都足以压垮贵族女孩单薄的身躯。他虽然碰巧认出了草药但对医理一窍不通,可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说罢,查士丁尼从怀中取出小刀小心翼翼地削下了一小截树皮拿帕子准备包好,可是当刀刃接触到金鸡纳霜树的一刹那,他的脖子上挂着的吊坠盒却突然毫无预兆得起了反应。
“令人熟悉的感觉。”只有查士丁尼能够听到的空灵稚嫩的声音此时再一次响起。
“是其他碎片吗?”已经足足有一年没有反应的挂坠盒再一次苏醒,能够使它有反应的只有这个可能。
然而约柜却回答道:“很可惜不是,我也刚刚消化完之前铁王冠中的碎片醒过来而已,只不过这里有我以前认识的人留下的东西罢了。”
“你的意思是——”从约柜毫无感情声音中查士丁尼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那便是约柜的协力者似乎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这也是他一直以来都有的一个猜测。
而那空灵的声音显然也感受到了查士丁尼情绪上的变化,随即回应了他的疑惑,“这些树都是当年那个人栽种在这儿的,他和你一样跨越时空而来,不同的是他身上恰好有这种子,我记得他说是以后会派上大用场,而这股温泉底下蕴藏着大量的硫磺以及硝矿也是他最先发现的,说是可以用来制造什么‘火药’的东西,就是你之前花了好大功夫制作出来的燃烧品。只可惜一直到最后他也没有回过这里,没想到居然翻来覆去你又找到了这儿。”
说到此处,空灵的声音中也似乎有了一丝玩味。
而查士丁尼则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他后来为什么没有回到这里?”
“因为他死了,就像以前我挑选的人那样任务失败了,仅此而已。如果你没有找全其他碎片的话,多年以后说不定我也可以这样给其他人这么介绍你。”约柜如是回答,口吻平淡没有丝毫的波动。而这短短的一句话却充满了压迫力,仿佛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查士丁尼的胸口上,查士丁尼甚至没有反应过来,约柜便将他又捶回去了现实之中去。
……
“查士丁尼阁下?查士丁尼!”
耳边响起了塞尔吉乌斯修士的声音,当查士丁尼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凝滞的时间又再一次流淌,而脖子上挂着的吊坠盒又没有了回应,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手上此刻鲜血直流。
原来一个不注意,短刀划伤了他的手指,鲜血也浸透了削下来的树皮。塞尔吉乌斯也眼神古怪地望着查士丁尼,不解明明刚才还聊的好好的,为什么年轻人突然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完全失神,在一段时间的相处下,他不认为这个年轻人出神到这个地步。
“啧!”看着不深不浅的伤口,查士丁尼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对伤口他倒是并不在意,只是又要在削下一块树皮了。
可是这时,一直旁边守候默不作声的博格达尼却走了过来拦住了查士丁尼手上的动作,说道:“一次只能削一次树皮,这是长老们定下的规矩,这个时节允许你这样做已经是破例了。”这些树是谷中阿尔巴尼亚人眼里的神树,对待一向小心翼翼,就连对树皮的剥取都恪守用度,自然不可能让查士丁尼这个外人连取两次。说罢,左右其他的山民们也不友好地注视了过来。显然要是查士丁尼再削下哪怕一寸树皮,这些阿尔巴尼亚人也要和他拼命。
见此情景,身后的塞尔吉乌斯修士用手肘戳了戳查士丁尼让他见好就收,“算了吧,就算沾了点血也不会影响疗效的。这个时候还是不要闹得太不愉快,否则的话他们是很难再去信任的。”
“也只能如此了。”查士丁尼没有再和山民们有什么冲突,将短刀和包好的树皮都揣进了怀中。不过现在的他关心的却并不是这件事情,而是刚才约柜和他说的温泉下蕴藏的大量硫磺和硝矿。
尽管在伯罗奔尼撒他小心翼翼搞出了一小部分黑火药并在战场上给予了拉丁人出其不意的杀伤,可对整个罗马帝国风雨飘摇的战场上都是杯水车薪,在收复雅典的时候使用皮革炮便耗光了查士丁尼之前所有的积累,这令他苦恼不已。木炭硫磺都不是特别成问题,可是没有稳定的硝矿来源,火药的批量生产便是浮萍泡影。如果这股温泉下面当真有优质的硝矿的话,毫无疑问查士丁尼说什么也要搞到手,只不过看着现在山民们这幅态度,想要在这里动土恐怕没那么容易。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意外之喜,悄悄打定主意,查士丁尼不动声色地起身向山谷外走去,此时此刻,已经在外面整装待发的阿尔巴尼亚山民们也已经整装待发。
第八十章 卵石堡
“山下酋长的儿子,你已经拿到你想要的东西了,我们也已经整装待发,你什么时候兑现你的承诺?”在山谷外,等待查士丁尼出来的几个部落的阿尔巴尼亚酋长们沉声问道。他们固然知道查士丁尼的身份尊贵,但是山民们也绝对不会愿意白白为人卖命,按照之前的协议,查士丁尼必须为他们提供兵器盔甲还有为妇孺们过冬的粮食。
望着对方灼灼的目光,查士丁尼坦然道:“那么多的粮食还有武器盔甲光靠我一个人怎么可能带的过来,你们可以随我一同前往我的军营去。”
“我们为什么要信你的话,这说不定是一个陷阱,只是想骗我们过去然后加害我们。”一听查士丁尼居然要让他们跟他过去,一些山民们明显警惕了起来。
而看着对方的反应查士丁尼不由微微扶额,反问道:“要不然呢,我一个人回去你们就不怕我一去不返吗?”
“如果你敢撒谎骗我们,青石岗部落一定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的。”身后的博格达尼睁大眼睛瞪着查士丁尼,露出骇人的神情。
“磐石部落也是!”
“还有钟乳部落!”
随即其他阿尔巴尼亚人也异口同声地说道,这还是他们头一次这样团结一致。
“山下部落的酋长以前欺骗过我们,这次我们绝对不会上当的,所以这一次你离开必须留下一个人当人质。”正当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在后面商议良久的部族长老们缓缓从人群中走出对查士丁尼说出了条件。
“相对应的,我们也可以派几个人跟你一起回去,”博格达尼和其他部族的武士也同意。“但你身边这家伙得留下来。在我们拿到答应的武器粮食之前,这家伙的命是我们的。”阿尔巴尼亚人指了指查士丁尼身边的塞尔吉乌斯。
查士丁尼转头,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自己身边的修士。
“荣幸之至。”塞尔吉乌斯眨了眨眼睛笑了笑,耸耸肩膀。
……
……
……
从伊庇鲁斯通往阿格里尼翁的山道之间,一道残破的边墙横亘在中间,这里是几百年前查士丁尼皇帝死后为了抵御斯拉夫人南下而修建的,早已被大多数人忘记。如今这里却成为提奥多尔亲王和米哈伊尔皇帝爆发内战对峙的最前沿,双方一直以来都为了争夺西马其顿的归属摩擦不断,所以卵石堡便成为了重要警戒前哨用来为亲王监视皇帝军队的一举一动。可随着提奥多尔杜卡斯遇刺身亡,这里却和后方失去了联系,驻守在这里的五百多名士兵也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困境,堡中粮食已经不多了,可是迟迟没有补给送上来,这不禁让这些驻守在此的将士更加焦虑不安。
“小德米特里。”
“泰伦德斯将军。”见自己的长官喊自己,年轻士兵连忙走上前去,准确的说他已经不是一个普通士兵了,由于作战优秀,小德米特里已经被提拔为一支小队的队长,算得上基层的军官了。而深夜里自己上司喊他过来,他不禁好奇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
一旁的泰伦德斯也在打量着年轻的部下,他今年五十岁了,头顶上毛发稀疏,蓄着杂乱颓废的胡子,早已经度过了最年富力强的岁月,尽管是将军的身份却只能负责驻守在这座破旧城堡里,所以他乐意提拔军中富有活力的年轻人,在他看来把年华浪费在苦寒之地毫无疑问是一种浪费。今天他让自己手下的这名小队长过来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情交给他。
“白天托你清点仓库里的库存怎么样了?”泰伦德斯问道,接手这里一年多了,初次来的时候,卵石堡脏乱的简直不能住人,后来才在他带领下把这儿建设得稍微像样一些。可是几个月都没有后方的补给,而人员消耗不断,所以男人很担心粮草辎重的供应,所以命小德米特里去清点。
年轻的军官也没有让自己的长官失望,德米特里随即将忙碌一天的成果全部汇报给泰伦德斯。
“城堡东侧的仓库里面还有一些钱粮,但只够两个星期的开支了。我们还需要过冬的衣裳,可几个月前后方承诺的布匹和棉花到现在还没有送过来。”
“这些我都已经知道了。”将军微微皱眉,他要的不是这些,“我现在需要知道的不是我们缺少什么,而是还有什么。”
尽管德米特里做事还算机敏,但是显然这方面的事故还没有完全掌握,这才反应过来的年轻人连忙改口道:“是!除了刚才的那些之外,西侧的甲胄武库里还有三百副锁子甲,五百副熟牛皮甲,养护都还不错。武器数目也都对,足够城里人手好几件,就是弓弦都有些老化了不太禁用。对了,我们在清理旧废墟的时候也有不少收获,将军。”说到这里,德米特里语气里有些兴奋,也让泰伦德斯起了兴趣。卵石堡里虽然脏乱不堪,但的确里面还有很多被人遗忘的地方,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有意外之喜。
“说来听听。”泰伦德斯问。
“是整整一地窖的葡萄酒!”德米特里说出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雀跃起来,这也是当时他和其他士兵发现那个地窖时惊喜的状态。在这里驻守许久的他们远离人烟,平成一点接触酒精的机会都没有,无怪乎如此兴奋,可是他喜悦的神情却很快被严厉地打断了。
“胡闹!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这些!”神情严肃的泰伦德斯厉声怒斥道,吓得本来喜笑颜开的小德米特里连忙缩起了头,他完全没想到长官的反应竟然如此激烈。
“你知不知道敌人随时可能袭击这里,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什么?是武器是盔甲还有更多的武器更多的盔甲包括支撑下去的粮草。这种时候还想着贪杯享乐,真是无可救药。咳咳——”情绪激动的泰伦德斯一下子剧烈咳嗽起来,让看到这一幕的德米特里更加羞愧。
而泰伦德斯也没有继续去责备他,而是命令道:“待会儿把地窖封存起来,这些东西等到以后在享用不迟,现在拿出来只会动摇军心。”
“是,将军,我知道错了。”
“咳咳,唉,战场上危险瞬息万变,如果连这点自觉都没有可是活不下来的。”泰伦德斯叹了一口气,“除了这些外,还有没有什么发现?”男人仍然抱有希望,企图从前人的废墟里面掏出一些能用的东西。
而德米特里却摇了摇头,“除了这些外,我们还在废弃钟塔上面阁楼里发现了一些瓦罐,里面装着一些像是油的东西,其他的再也无有用的东西了。”
第八十一章 孤城难守(上)
“油?”泰伦德斯将军眉头轻挑没有太在意,这座破旧的军镇存放这样的东西再寻常不过了,只不过时代久远,估计就算没有挥发干净也不能使用了。
见长官对此并没有放在心上,德米特里又汇报了一些成果,无非是发现了一些古旧的武器库,但装备都是一百多年前的破铜烂铁,而地窖粮仓也是腐烂的麦草,很快泰伦德斯便失去了兴趣。
“将军。”
“算了吧,本身就是奢望而已,不能怪你们。”泰伦德斯摆了摆手,他知道不能强人所难,面前的年轻人们已经尽力而为了。
“那大人我们要不要再去派人下山去征收粮食去,兴许能够再支撑一段时日。”德米特里提议道,虽说这里是边陲,可是他来的路上还记得周围分布着一些村落,也许那里可以为军中解决燃眉之急。
可泰伦德斯听了却摇了摇头,“大山里面地域贫瘠就算是是有也是杯水车薪,何况现在是青黄不接的时节,我们征收走粮食维持不了几天,那些村民们反而可能会饿死。过几天,要是再没有消息的话你就带一队人南下联系,看看南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已经太长时间没有收到联系了,派出了几波人如泥牛入海,老成的泰伦德斯早已经感觉到隐隐的不对。
“可大人您已经派出人好几拨了,如果我再走的话,您这边——”
“继续待在这里绝不是长久之计,我有预感一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你还是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为妙。”泰伦德斯望着面前的年轻人语重心长地说道,之前他已经不止一次这样把人从这里送离,身边只剩下一些老弱,小德米特里算的是这里硕果仅存的年轻人了。
“那将军您还不如和我们一起离开!”当然知道长官良苦用心,德米特里眼含热泪不愿一个人离开卵石堡,尝试着劝说泰伦德斯。
泰伦德斯却说道:“我还有这里那些老家伙们和你们不一样,我们是向亲王宣誓过驻守在此处,哪怕只剩下一兵一卒也决不能擅离职守,而你们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不能够白白死在这里。我意已决,明天你就带上你的小队下山去。”
军帐中的烛光照亮老将军满头的白发,那张风刀霜剑雕琢过的脸庞满是坚毅的神情。望着他,小德米特里还欲言又止,可他最终还是放弃了准备劝说的念头。此时此刻,一老一少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相顾无言胜过千言万语,灯火摇曳将两人的光影映照在背后的帷幕上。
就在这时候,突如其来的喊杀嘈杂声却打破了寂静的黑夜。怎么会这样,泰伦德斯和德米特里都警觉了起来。很快帐外突然冒出来的火光令两人都惊愕莫名,难不成城堡里失火了不成?不假思索地走出帐外,德米特里和泰伦德斯刚一抬头,只见天上裹挟着火焰的“流星”正从天空上猛地朝他们头上砸来。
“快躲开!”
“小心!有敌袭!”
惊呼的警告声从身侧传来,扑上来的卫兵将二人扑倒,这才躲开了致命的一击,等到德米特里反应过来扭头望向身后,但见原来他们站的地方连带着军帐都被那颗带着火焰的“流星”砸成一块巨大的火坑。
“这是什么?”完全搞不懂情况的德米特里为逃过一劫喃喃自语。
一旁的泰伦德斯将军则冷静地多,他一眼便瞧出了这可不是什么天外的流星能造成的,“是配重抛石机,几十年前我去圣地的时候见识过这玩意,能把它带到这儿来,看样子我们是遇到大麻烦了。”
看向一旁的侍卫,泰伦德斯问道:“情况怎么样?”
侍卫禀告道:“还在派人去查看,天色太暗,还请将军去城墙那边主持大局。”完全没有做好准备,卵石堡在夜里事先根本没有预料敌人回来进攻,而且还是山路最崎岖的方向,因此现在城内的守军已经乱作一团,亟需泰伦德斯亲自来镇定军心。
老将军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看向了也同样冷静下来的小德米特里,微笑道:“看样子没办法把你赶走了。”
“就算您在赶我,我也不会走的。”德米特里拍了拍胸脯,表明了自己并肩作战的决心。
泰伦德斯点了点头,道:“那就调遣你的连队跟我一起到城墙那边迎敌去。”
“是,我的将军。”
……
卵石堡虽然说名字是城堡但是建筑结构却并非是西欧式的堡垒,加上年久失修,它的城墙破旧且低矮,同时也很单薄。但也归功于此,砸过来的配重式投石机都投射幅度过高,石弹和沥青桶都落入了城内,可即便这样城头上守城的士兵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架势吓得惶惶不可终日。
黑夜中一片喊杀声,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见,唯独能够感受到便只有沉闷的步伐正越来越靠近这里。紧张的守城士兵下意识地探出头向城楼下方望去,只见突然间一条笔直的“黑蛇”从黑夜的浓雾中窜上了城墙,头部两颗尖锐地“獠牙”狠狠咬在了女墙上下了他一跳,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等火把在城头上亮起,卵石堡的守军们这才发现,刚才哪里是什么“黑蛇”,而是一架云梯,与此同时,更多的云梯也被架上了城头,越来越多,云梯和城砖敲击的声音富有节奏和压迫感,直到一声怒吼才喊醒了震惊在原地的守城将士们。
“你们还在愣着干什么,想都死在这里吗!”登上城头的泰伦德斯将军一露面便以迅雷不见掩耳之势呵斥众人。
“所有人都立即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准备作战,敌人要登上城楼了!第四大队和第五大队的士兵拿好你们的武器迎敌。”
老将军的话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本来还惊慌失措的卵石堡守军纷纷都振奋起来,乱作一团的城楼上又变回了整齐有序。这时候德米特里也带着他的连队赶过来支援,同时还带来了许多滚木礌石,这些东西都是从旧仓库里寻到的,正好可以一用。
见此情况,泰伦德斯点了点头,这是正需要的东西,虽然黑暗中准头不高但却是不断地给登城的敌军造成伤亡。
“敌人要上来了!”听到动静,警戒的士兵大喊道。
不做耽搁,泰伦德斯将军立刻让德米特里将守城的装备分发给其他人,随即大吼一声,“落下滚木礌石!先砸落他们的前锋,然后再弓箭射击!”霎时间,一呼百应,在泰伦德斯之前几百次的演习中,卵石堡的守军们早已经有了默契,于是滚木礌石纷纷落下,依次而来的则是负责狙击的弓弩手向黑暗中攀爬上来的敌军回以强弓硬弩。果然,城下不断有敌军惨叫传上来,可德米特里和泰伦德斯却都没有露出笑容小小的方寸之地,敌人如此密集的攻势,毫无疑问黑暗中的对方来者不善,而在双方的拉锯中卵石堡毫无疑问即将化为一块死亡之地。
第八十二章 孤城难守(下)
“这样进攻先头部队伤亡不小。”
城外壕沟的不远处,扎营指挥作战的瓦卢斯看着进攻的势头被突然砸下了滚木礌石打断不禁想要劝说这支军队真正的统领,尼古拉斯殿下。
可尼古拉斯置若罔闻,漠然看着士兵没等靠近城堡,便以付出不少伤亡,负责前锋的重甲先锋被滚木礌石砸到,后面攀爬云梯的人便在城头守军的箭雨之下,毫无遮挡。在瓦卢斯看来,黑暗中进攻完全摸不清地方的防守薄弱点是哪里,他希望暂时停止进攻,可以明天再战。
但尼古拉斯断然拒绝道:“我们已经抢占先机,现在要的就是一鼓作气,告诉所有人此战有进无退,拿下这里我们便可以稳操胜券。”不容身旁年岁比自己长许多的副指挥辩驳,尼古拉斯下达了残酷的命令,他死死盯着黑暗中卵石堡的城墙,下定了决心,他一定要用这场战争的胜利为自己向父亲米哈伊尔皇帝好好证明一番。
在得到命令之后,伊庇鲁斯军队一步步逼近卵石堡城墙,既然正面无法强攻那么就分两路。在城墙左侧和右侧一带,两支连队分别在他们的指挥官带领下再一次发起了尝试性进攻,这一次得了教训,重甲士兵穿上了三层铁甲手持举盾作为先登,同时后面还有若干弓箭手负责掩护。
在黑暗中泰伦德斯将军虽然看不清敌人的动向,但是他在每一处都安插了警觉性极好的哨兵,于是第一时间预判了敌人下一步的动向,在他的指挥下,卵石堡的守军也立刻做了反应。
“东侧和西侧准备,把长戟拿出来迎战!”
很快,周边城墙上每一个士兵都被分配到了一把长戟,这种武器虽然比长矛要短,可是却更适合在城楼逼仄狭小的地方施展,尤其对付先登勇士。
城下的弓箭此起彼伏射向城头,有好事者伸头查看登时间被射杀,卵石堡守军只能暂时放缓投放滚木礌石选择列阵在墙侧严阵以待。
听着城下的声音,军士们都是紧抿着嘴,胸脯急起伏着。只是紧张地看着云梯那边的动静。
终于,在靠近左侧城墙那边,云梯口上出现了一个手持长盾,另一只手拿着宽刃刀的伊庇鲁斯士兵,毫无疑问他的身材要比一般的士兵魁梧,全身上下披着厚重的札甲里面更是穿着两层锁子甲作为防护,全身上下只露出两只眼睛。
他一出现在城头,也没往内细看,就以盾牌护在自己的前面,避免城内的守军白刃杀来,只见他猛地从城头蹦了下来,以无与伦比的声势冲了过来。
但迎接他的可不是原本预想惊慌失措的老弱病残,而是在泰伦德斯指挥下意志坚定的磐石铁阵。
“御!”
几个士兵早己平端长戟蓄势待发,第一时间用力抵住了伊庇鲁斯先登撞过来的盾牌,而另外的几名士兵也用长戟猛地砸落下去重重击在对方的手臂,犹如锥凿。吃了剧痛的伊庇鲁斯武士下意识地丢下了盾牌,即便他有三层铠甲的防护,可是无论是札甲还是锁子甲都只耐刀剑劈砍,可是长戟的破甲锥却如同铁凿一般钻心剜骨。
一着不慎,紧接着另外配合好的卵石堡士兵用长戟勾倒了他,很快又有几把长戟尽数刺在那伊庇鲁斯先登的身上。可毕竟这名先登身上盔甲防御精良,一时间竟然穿不进去,忍痛支撑的伊庇鲁斯武士知道生死只在一念之间,拼尽全力挥舞长刀逼开卵石堡守军,一眼看出关键的德米特里这时冲了出来,大吼一声:
“刺他们的弱点!”
说着手持一根长枪刺入伊庇鲁斯武士没有防护的眼内,当即将其格杀。
“决不能让他们登城成功,所有人随我共同御敌!”
随着一声呐喊,守城将士们斗志更加高昂,随后又是两个伊庇鲁斯重甲先登出现在城头。这一次卵石堡士兵们又如法炮制,但这时身后却传来警告声。
“小心,后退!”
原来重甲先登的后面紧跟而来的是几名伊庇鲁斯弩手,他们在前锋的掩护下登上城楼对准备了没有防护的长戟手发射弓弩。
这时候一名卵石堡守军却猛地从一侧扑了上来,犹豫体态肥胖他只能负责搬运滚木礌石,可眼见同伴有危险,这名守军毫不犹豫用身体撞了上去,说不出的狠与准,即便伊庇鲁斯先登用手中的长剑刺穿了他胸膛,可是还是结结实实挨了对方狠狠一撞。
几声惨叫,先登武士和那几个弓弩手连带着胖守军的尸体一同坠下了城楼。
“胖子!”
可来不及悲伤,卵石堡的守军们发现此时城墙上己经跳下了共十几个的敌军,要是让他们打开了局面那么后面还有不断的敌人会从云梯上爬跳下来。
“阻挡他们!”同仇敌忾的守军拿起长戟刺了上去,一时间伊庇鲁斯人手忙脚乱,他们身着沉重的甲胄,行动非常不便。
趁此机会,泰伦德斯大喝道:“准备火油!”
现在就使用火油吗?搏杀在前的德米特里心中凛然一惊,这可是他们压箱底的最后手段,老将军竟然一开始就准备动用了。来不及细想,德米特里指挥着同伴们且战且退,城墙上越来越多的地方被突破,更多的伊庇鲁斯人攀爬上来,可他们都没有察觉这是卵石堡守军故意为之的。
“杀啊!尼古拉斯殿下下令谁第一个拿下卵石堡的人重重有赏!”
受到激励的伊庇鲁斯士兵完全杀红了眼,在他们看来已经胜券在握,踩着横七竖八的躺满的尸体,伊庇鲁斯人不断逼近。卵石堡守军也在慢慢后退,随着敌人的不断爬上来,他们伤亡人数也在增多,可这支军队却并没有被压垮,反而继续收缩一直到预定的位置。
终于,挤靠在一起登上城楼的伊庇鲁斯军队已经快无立锥之地的时候,他们却突然发现无论如何怎样都无法再前进一步了。而前方的先登武士们这时候却露出了恐惧的眼神,他们来不及发出预警,对准他们的黑色虹吸管便喷射出粘稠黑色的焦油,紧接着早已经准备的火把在泰伦德斯将军的命令声中投掷了出去。
极度的焦臭弥漫伴随着惨绝人寰的叫声,一条火龙在黑夜中卵石堡的城头上盘舞,毫无准备进退不得的伊庇鲁斯士兵立时惨叫,要么被火舌吞噬,要么只能选择跳下城头,只听不似人声的嚎叫声充斥着此方的天空。
第八十三章 用处
“敌人退了!敌人退了!”带着喜悦的欢呼声,卵石堡的守军们喜悦于击退了来犯的敌人,只见城头上溃败的伊庇鲁斯丢下上百具尸体仓皇而逃,反观卵石堡的伤亡却微不足道。
看着敌人逃窜回黑暗之中,指挥这一切的泰伦德斯将军脸上却并没像其他人那样挂着笑容,相反他的神情十分凝重。
“将军?”德米特里望见老将军神态不对也朝着其目光所及眺望而去,只见城墙之外,燃烧着火焰的火油漫出了城头落在城脚处,火光顿时照亮了昏暗的地面,与此同时空气中的湿气也被烈焰蒸腾殆尽。等到黑暗与迷雾相继被驱散之后,展现在卵石堡众人眼前的一幕令所有人嘴角边欢喜的笑容在一刹那凝固住——
只见一眼望不见边的敌人正铺陈在崎岖的山外之地,与之对应的是残破不堪的城堡,在这支军队的面前脆弱不堪,犹如遭到施暴的女子那单薄的前襟,原来他们刚刚歼灭的仅仅不过是敌人微不足道的前锋而已。很难想象如此众多的敌人竟然能够从北方崎岖的丘陵地带跨越过来兵临城下,这一刻就连已经有心理准备的泰伦德斯神情也僵住了。
指挥着军队的尼古拉斯冷冷地望着阻挡着他步伐的卵石堡,他并不为刚才的挫败而气馁,妨碍他的只需要碾碎殆尽便可以了。
“进军!”随着一声高亢的呼喝,年轻贵族男子手握长剑如同一面旗帜笔直的站在军阵中。
伊庇鲁斯的军队从山谷中走出,汇聚成庞大的阵势,犹如怒号狂潮一般迫近岌岌可危的城堡,而那卵石堡单薄的城墙便是脆弱不堪的堤坝。最前面的这时候组成队列的是已经搭建好的攻城车,由辅助军团的士兵推动,而数以百计的重步兵,连成一线,跟在其后。同时,后方的配重式投石机也已经有一次装填完毕瞄准了卵石堡的城头为进攻部队做掩护。
紧张到绷住呼吸的泰伦德斯将军死死盯住城楼下越来越迫近的敌军,伊庇鲁斯大军高耸的攻城车像迅速涨起的海潮般,涌向卵石堡的城楼,眼看着便要蔓延过去,冲垮一切。就连他也动摇了,久经沙场的老将军不禁有些绝望,或许努力的一切都将成为徒劳。
这个时候泰伦德斯的耳边传来了年轻人们的呼喊,
“将军,我们准备迎战吧!”
德米特里还有其他守城的将士们神情坚定地说道,将泰伦德斯从迷茫中又拉了回来,看着那一双双渴望一战的眼睛,白发苍苍的将军也再一次焕发其浑身的斗志。
“拿起你们的武器为我而战吧,孩子们!”
抽出自己很久没有拔出的宝剑,泰伦德斯怒目圆睁,他咆哮怒吼着,看着那巨大犹如比蒙巨兽的攻城塔,移动了,缓缓长开它血盆大口,那其中藏着万千锋利的刀剑。
……
……
……
“呜嗯~~”少女嘤咛了一声终于睁开了眼睛,自己仿佛做了一场很久很久的梦,在梦里自己的父母都还在身边,而她依旧如以前那样无忧无虑。要是那场梦一直不会醒该有多好啊!可是沉沉的梦终于还是被突如其来的苦涩铁锈味冲散,当她看清楚眼前,却只见面前的男子正拿着木勺给自己喂水,水的味道很奇怪,正是梦里面那苦涩的铁锈味。
“你终于醒来了。”查士丁尼看着女孩神情波澜不惊地说道,看来伊琳娜的确患的是疟疾,从阿尔巴尼亚人山谷中带来的金鸡纳霜立竿见影。在开拔行军的第二天,伊琳娜的高烧便已经退下去了。只不过刚刚苏醒的女孩此时的身体还十分虚弱,所以查士丁尼一路上都没有选择急行军,每到一处歇脚的地方便让大军扎营休息。
“我这是?”虽然病好的差不多了,伊琳娜杜卡斯仍然感觉脑袋里面昏昏沉沉的,她只记得当时自己装扮成士兵的样子混在军队里面,接下来发生什么记忆便完全模糊了。
而查士丁尼也看出了伊琳娜心中的疑惑,淡淡的说道:“只是生了一场病而已,喂了药应该也差不多了。”说着又将手中的木勺递到了少女的嘴边。
伊琳娜脸颊微微一红,下意识躲闪开凑到嘴边的药,小声嚅嗫道:“谢谢你一路上照顾我,药我可以自己吃。”
看着女孩害羞的样子,查士丁尼也见怪不怪了,于是将手中的勺子和碗都递给了伊琳娜,虽然女孩有些虚弱,但也不必担心她连这个都端不稳。
伊琳娜看着金鸡纳霜树皮磨成粉末冲泡的汤药虽然潜意识里拒绝着这股奇怪的味道,但她知道良药苦口还是闭上眼睛一饮而尽。
好苦!女孩都不知道自己昏迷的时候是怎么喝下这么难以下咽的汤药的,当苦涩药液弥漫过口齿,浸透唇舌流过咽喉进入食道,难以言说的滋味还是令伊琳娜皱起了眉毛。
而看着女孩逞强吃药的样子,查士丁尼又想起之前的那晚寝室中的她在自己身下笨拙胆怯的模样。明明未通人事却主动强迫着自己献身,害怕得要命红了眼圈可就是一声不吭,等到他放弃碰她之后,女孩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可是脸上却又挂着非常不甘心的表情,现在想起查士丁尼也不禁忍俊不禁。
“你没有必要这么逞强的。药是一口一口喝的,即便喝的再快也不能立竿见影。”查士丁尼坐在青石上看着喝了药后剧烈咳嗽的伊琳娜说道。
但伊琳娜却摇了摇头,说道:“因果等价,神灵一向公允,想要有所得,必然要有所失。如果不这样的话,我总会感觉得到的不会真切。谢谢你,查士丁尼大人,我又欠你一个人情,可越是这样我越是不敢信任你。”在仅有的亲人都失去之后,杜卡斯家的女孩已经不再如同过去那样天真,她明白自己姓氏在自己的手上一文不值,所以她才选择宣布愿意嫁给查士丁尼。可眼前曾经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子却似乎对她并不感兴趣,这让她的心中一直埋藏着不安。
对方真的会愿意为她复仇吗?
“我不需要你任何的信任。”这时候查士丁尼的话音响起在伊琳娜的耳边,坐在青石上的男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女孩那双漆黑的眼睛,冷漠地说道:“我只是利益和你的复仇暂时一致才选择帮助你的,否则的话这次我甚至都不会去救你,在我的身边的只有有用的人,如果你真的怕被我丢开的话,那就努力让自己有用起来吧!”
第八十四章 迟来一步(上)
“变得有用吗?”贵族女孩喃喃自语地回味着刚才查士丁尼对她说的话,不禁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是啊!她真的想就这样依靠肉体去依附于其他人么?这是当初母亲送走她是所期望的吗?不,绝不是的。心中暗自否定,一言不发的伊琳娜杜卡斯将手中的药碗轻轻放下。
看着伊琳娜的表情微妙的变化,查士丁尼说道:“现在的话我想你的身体应该没有大碍了,自己也可以照顾自己了。再往前三十余里会有一片小村庄,到那里我会派人留下照看你到病愈。”带着女孩行军多有不便,既然伊琳娜的病已经好了差不多了,自己也没有必要再随身照看了。
可是倔强的女孩却拉住了正要起身的查士丁尼腰间的腰带,用那双充满坚定的黑色眸子看着对方恳求道:“我希望你能带我一起去。”
“军中事务不是儿戏,救下你已经破例了。接下来的事情会比现在残酷的多,我不可能像你的父母那样护你周全,现在的你已经不是伊琳娜小姐,而是伊庇鲁斯的未来亲王,任性的权利已经被剥夺了。”查士丁尼目不转睛地望着女孩说道。
而伊琳娜同样果决地回答:“所以我才要向那些剥夺走我原本权利的那些人复仇,我不会成为你的拖累,何况我死了的话,整个伊庇鲁斯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归你所有。”毫不犹豫地挑开了两个人之间赤裸裸的关系,伊琳娜杜卡斯的一番话让查士丁尼也不禁打量着这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尽管还像当初见面时候那样稚嫩,可横生的变故显然已经让她发生了蜕变。
犹豫再三,查士丁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眼前的少女:“我会带你一同前去阿格里尼翁,尽管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可是当你上了战场之后,真正能够依赖的只有你自己,我们是利益上的盟友,一旦对方成为累赘就要第一时间作出取舍,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欢迎你加入莫利亚新军,伊琳娜杜卡斯殿下!”
……
……
……
从平度斯山脉的第四山麓开始,本来绵延不绝的足迹在这里戛然而止,因为再往前去崎岖的地形已经令寻常人止步,几乎人迹罕至。但为了最终的战略目的,查士丁尼卖光了周边村镇仅剩下的粮食之后,率领大军开拔。
在队伍的前方附近,莫利亚新军正一边进军,一边为这片荒芜的地脉上增加无数的足迹。而在他们身后,新进加入的阿尔巴尼亚山民们缓缓跟随,他们在狭窄的山道上形成延续不断的长长队伍,如果有人能从上方观察这光景,恐怕无法辨识出他们和蚂蚁行军的差别吧
“呼……呼……呼……”
在下半身的疲劳感持续累积的情况下,大病初愈的伊琳娜杜卡斯尽可能让呼吸保持一定的频率,由于地形的原因她和其他人一样只能选择步行,即便脚掌磨出了血泡,可这个顽强的希腊姑娘还是咬牙坚持着。
尽管说过不会特殊照顾,可是率领着大军的查士丁尼还是会时不时注意着伊琳娜杜卡斯,毕竟对于一个贵族小姐而言,在山道上进军,还是过于严苛的任务了。但查士丁尼也只能做到这样了,这些天的行程中,他都没有让军队半路休整,现在的他们必须和北方米哈伊尔皇帝派来的大军争分夺秒,只有快一步抵达边墙,并且进一步打倒敌人才行。
“这些野蛮的家伙!”身后忽然传来十分不满的抱怨声,查士丁尼转身看过去,只见刚刚从后方队伍赶回来的戈德里克一脸怒气。
“怎么了吗?”查士丁尼问道,他让卡的罗塞连队长的儿子戈德里克负责接待阿尔巴尼亚山民们后续的事宜,看样子双方相处的并不愉快。
见查士丁尼问话,本来满肚子怨气的戈德里克只好收敛神色回答道:“查士丁尼大人,是这样的,我按照您的吩咐把粮食和辎重分发给那些蛮子们,可是他们居然还挑三拣四的,言语中还对您很不恭敬。我和他们理论,他们居然说我是娘娘腔的山下人,真是岂有此理。要我看我们就不应该听那个疯子修士的话收留这群野蛮的家伙,把那些精良的装备给他们就是白白浪费了。”
“戈德里克阁下,我保证我那群野蛮人会让你的装备物尽其用。”不等查士丁尼开口,一旁刚才还在闭目养神的塞尔吉乌斯修士微笑着对怒目相迎的年轻军官说道。
“而且他们不是简单的野蛮人,在来到这里之前他们曾经服务于伊庇鲁斯的各大贵族们,因此他们熟悉战事,并非单纯的勇武村夫。只不过他们比一般的战士更加敏感需要尊重罢了,毕竟我之前提醒过,这些人是称职的帮手而非廉价的炮灰。”
“然而一点也不廉价。”戈德里克低声嘟囔道。
“好了,可以了,就按塞尔吉乌斯修士说的办就可以了。”查士丁尼安抚着自己的部属,这是这个年轻人的老毛病了,在得到他赏识之前,戈德里克和他的父亲出身基层官兵,这让其身上难免改不了锱铢必较的习惯。之前,当他告诉戈德里克和卡德罗塞父子拨出一部分武器和护甲,用来装备阿尔巴尼亚山民的时候,两人肉疼的模样还是令查士丁尼暗自忍俊不禁。
“话是这样说,”戈德里克皱起眉头。“可我我今天碰见了那个青石岗部落的蛮子就来气,那家伙坚持要拿两把战斧明明她自己身后还挂着一把,那可是淬火的上等货色,真是一群贪得无厌的家伙。”一想起就是那个叫博格达尼的阿尔巴尼亚人嘲讽自己是娘娘腔,戈德里克便气不打一处来。
而查士丁尼耸了耸肩,半开玩笑地打趣道:“我想对方的意思是,三把斧头肯定比两把好。毕竟那些家伙有的是力气,在山谷中我见识到他们的力量,的确是一群乌合之众,可缺少的不过是可以依赖的装备还有同样可靠的指挥者而已。”查士丁尼扬起马鞭长指北方道:“胜负之间往往取决的并不是你我,而是将士们是否能够戮力同心,既然已经接纳他们就没有必要区别对待,我们真心相待,相信那些山民们也能够成为我们坚固的剑盾。”
查士丁尼并没有站在与自己更亲近的戈德里克这边说话,在短短的几天相处里,他认识到那些阿尔巴尼亚人并非是不近人情的野蛮武夫,只不过过去被罗马的贵族们毫无底线的奴役令他们总是心有警惕,恰如塞尔吉乌斯修士之前说的那样,要收服这些山民们,靠的不是武力强权,而是平等地品尝他们的食物美酒,称赞他们的子女,倾心相交,这样才可以得到他们的支持。
正说之间,前方的斥候急促的脚步声却打断了查士丁尼等人的谈话,之间面色紧张的侦察士兵气喘吁吁道:
“烧起来了……查士丁尼大人,前面的村庄全都被烧掉了。”
第八十五章 迟来一步(下)
“全都烧起来了,全部……到处都是尸体。”显然这名斥候的心理承受能力不佳,可一番话来也让查士丁尼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一座村庄被摧毁,究竟是谁,可能是流窜的山贼做的手笔,可更多可能的会是什么,答案不言自明。
“大人?”见主君神情凝重,一旁的戈德里克忍不住有些担心。
但查士丁尼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摆了摆手,戈德里克也立即心领神会安排身后的传令兵过来,随即全军上下都收到了指令。
全体将士们加速行军并全部做好作战的准备!
查士丁尼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一路上虽然有伊琳娜杜卡斯的事情耽误,但是进军速度已经够快了,加上征召了阿尔巴尼亚山民加入并不算坏事,可万一伊庇鲁斯下手更快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容不得再有什么犹豫,在查士丁尼铁令的督促之下,全体士兵,不管是莫利亚的新军还是阿尔巴尼亚的山民们都全体加快了步伐,急速向前方的目的地进发。
这是发生了什么吗?
尽管疲惫不堪但还是被身边的军士裹挟着前进的伊琳娜杜卡斯不明就里,而她远远地望见了最前面查士丁尼那张严肃冷峻的面孔,那是她见到的对方第三种面孔,不同于以往或是轻佻不羁或是冷漠露骨,此刻的年轻男子身上仿佛承载着群山负重前行,一言一行都充满着沉重坚实的力量,而这是伊琳娜杜卡斯从未看见过的,无论是之前她见过的任何一个人。
军队的后方,也在行军的阿尔巴尼亚人此时也嗅出了前方空气中不对劲的血腥味,望着加快步伐的山下人,带领着山民们的博格达尼也忍不住喃喃自语道:“看样子有些不对劲啊,这座大山又要下雨了。”之前有过这种感觉的还是他曾经应召参加伊庇鲁斯贵族对抗入侵的保加利亚人时经历的,而那一次他从死人堆里一个人逃了出来,想到这里,这个男人不禁有些困惑当初为了交换答应带着同胞加入到这伙山下人军队里面到底对不对。
……
当迤逦大军终于行进到出事的村庄,负责探查的斥候小队已经派人过来接应,眼前的一幕简直可以说是惨不忍睹。与其说这还是村庄不如说是一篇白地,能够用的房屋建筑都别铲平,留下的不过是一片焦土,村子里面的居民经过侦察兵的清点无论男女老少都被杀戮殆尽,至于村庄里面的财物粮食也全部被洗劫一空,不便带走的骡马牲畜则被当场宰杀。整个场景一眼望去犹如人间炼狱,查士丁尼终于明白为什么赶回来的斥候当时那样激动。
能做出这样事情的人不多!
“会不会是山贼干的?”年轻的戈德里克推测道,毕竟这一带都是三不管的地区,盗匪丛生,像阿尔巴尼亚山民们这样的集团多不胜数,也许这个不幸的村庄是遭遇了强盗,而强盗们没有勒索到满意的战利品所以丧心病狂发动了大屠杀。
可是从中军赶过来的父亲卡德罗塞队长却摇了摇头,否决了儿子的猜测,“即便是强盗也做不了这么绝的事情,尤其是这种地方,打家劫舍也需要有个落脚之地,能做到赶尽杀绝的匪徒少之又少,就像浅海的渔夫不会一网捞尽所有的鱼苗。”
“那难道是?!”从父亲的分析中听出了可能性,戈德里克大惊失色,如果伊庇鲁斯军队这么快就已经到了这儿,那岂不是他们之前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查士丁尼大人!”所有人手足无措,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约而同地都望向了一言不发地查士丁尼。
查士丁尼面色铁青,他拿出了自己从亨德利尔那边得到地伊庇鲁斯地图,这里已经离边墙很近了,却最终还是迟来了一步,这让他不禁懊恼不已,一招不慎功亏一篑。既然边墙南边的村庄都被劫掠杀戮,那么显而易见,边墙防线此时应该都已经被伊庇鲁斯军队突破,现在对方可能正朝着阿格里尼翁扑去。一旦其与叛军合流那就意味着形势对于查士丁尼将十分被动,且不用说色萨利联军将会遭到海上的威尼斯人还有阿格里尼翁叛军以及伊庇鲁斯军队的三方围攻,到时候只怕色萨利那些首鼠两端的贵族们便会自我瓦解,一想到这里,一股怒气直冲查士丁尼的脑门。
“啊——————!”
犹如荒野之中的怒狮在咆哮,查士丁尼仰天怒吼,一脚狠狠踢在了面前一块损毁的门板上,当场门板应声断裂残片飞向了远处。
看着查士丁尼如此愤怒的神情,一旁的伊琳娜杜卡斯也不禁心生自责,忍不住道:“这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在路上耽搁了的话——”说着少女的眼睛也红了一圈。
可是这时,塞尔吉乌斯修士却站出来说道:“这并不怪你,殿下。看来我们都小瞧了米哈伊尔陛下的决心,虽然他没有亲自到来,可是派出的这一支偏师也是实力不俗,而统帅的人显然也是没有丝毫大意,一点也不给我们留下可以把握的机会。如果不是殿下您的缘故的话,只带着少量军队的查士丁尼大人就算跋山涉水也没有胜算赢得了伊庇鲁斯人。”这番话十分中肯并不是单纯的圆场,经过刚才斥候侦察后发现敌军在村庄里生活造饭留下的灶台痕迹,估计南下的敌人起码有上万人之多,即便查士丁尼和他的莫利亚新军再能打也没有胜算。
可即便这样说,查士丁尼又怎么能平复内心的情绪,他当然不会迁怒于伊琳娜一个女孩,但是现在的情况局面却使得他无法再像往日那样冷静。
直到这时,不远处军队中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的声音,只见负责巡视外围的阿尔巴尼亚人突然闯了进来,而他们抓着一个陌生的人丢到了众人的面前,说道:
“刚才我们看到这家伙鬼鬼祟祟在这里窥伺,被我们发现便立即拔腿就跑,费了我们好大功夫才给逮到,交给你们处置了,山下人。”说着几个气喘吁吁的山民们又踹了脚下的俘虏几下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而被抓住的陌生男子此时已经鼻青脸肿并被五花大绑,几名莫利士兵正准备将其带到查士丁尼面前问话,可不成想对方却十分硬气,挣扎地怒骂道:
“丧心病狂地伊庇鲁斯人,你们会为你们做出的事情下地狱的!等待提奥多尔亲王殿下的援军赶过来,你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一语惊人的陌生男子嘴中怒吼的声音所有人都听的一清二楚,而查士丁尼更是脸色剧变,立刻上前质问道:
“快说!刚才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第八十六章 兵行险着(上)
“等到提奥多尔亲王的援军赶到,你们这些伊庇鲁斯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仰着脖子被摁到在地上的士兵仍然重复着刚才的话,在他的眼中仿佛查士丁尼和他的军队才是造成眼前一切的罪魁祸首。
正当其他人还在一头雾水的时候,查士丁尼示意身旁的部下们放开面前这名男子,平静地反问道:“你难道不知道提奥多尔亲王已经被叛军所害身死殒命了吗?”
从对方刚才的神态来看,其似乎并非是鲁斯尼那来的敌人,倒像是提奥多尔亲王的残部,难不成这里还有幸存者!查士丁尼心想。
“你……什么意思?”被问的士兵也显然懵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对自己说出刚才那番话的查士丁尼。
“你休想花言巧语来骗我!”
“我没有骗你,如果我是伊庇鲁斯那边来的话没有必要和你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卒说这些。如果你还不信的话,你大可以去问一问提奥多尔亲王的女儿。”说罢,查士丁尼朝着自己身后指去,而众士兵也缓缓让开,只见站在人群中的伊琳娜杜卡斯走上前来。
刚才她也从头到尾都在旁观,知晓发生的情况,在对方喊出提奥多尔亲王名字的时候,伊琳娜恍然觉得自己的父亲还在人世心情激荡。平复下心情,贵族女孩缓步上前,而被制伏的士兵也愣在原地,他虽然出身在阿格里尼翁支持亲王的统治,可下城区长大的他怎么可能认识亲王的女儿——直到对方拿出了一样可以佐证其身份的东西。
“这是亲王妃的圣祠项坠!”一眼便认出了伊琳娜从脖子上摘下的吊坠,这名从小在阿格里尼翁长大的士兵绝不会认错,这吊坠的主人正是亲王的妻子阿杰丽娜王妃,他之所以可以如此确认,原因就是每年的弥撒圣典上作为虔诚信徒的王妃都会亲自屈尊前来,无论上下城区的居民们都能看到他们仁慈美丽的王妃戴着那璀璨的水晶项链出现在世人面前。
当伊琳娜能够拿出这样东西,本来狐疑的士兵也终于有些相信眼前的这些人,可是他还是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眼前这些陌生的人。
直到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塞尔吉乌斯修士突然在一旁开口问道:“你的名字是不是叫德米特里,你有一位在阿格里尼翁当医师的父亲,还有一位给教会打杂工的母亲。”
修士的一番话弄得所有人不明就里,不约而同看向了他,难道两人以前还认识?可谁也没有发现,另一边的伊琳娜杜卡斯端详着那名士兵的脸庞,也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而情绪变化最大的还是那名卵石堡士兵,修士话音一落,本来他脸上停留的犹豫勃然变色化作惊怒交集,毫无征兆地向塞尔吉乌斯修士扑去——
……
……
……
“没想到亲王殿下竟然就这样殒命,阿格里尼翁也沦落入叛军的手上。”在得知了一切缘由之后,劫后余生的泰伦德斯将军一阵唏嘘感叹,现在他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他都收不到后方的回音。原来阿格里尼翁竟然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情,他虽然是一名军人,但是对提奥多尔亲王立嗣的事情略有耳闻,其中牵涉不少大贵族家的丑闻,可他万万没想到最后竟然这一切化为如此巨大的麻烦,搅的整个帝国西境动荡不安。
而将一切原委告知后的查士丁尼也问起了他心中的疑问,“那么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来的路上我看到方圆十余里的所有村庄全部被夷为平地。我想单纯的山贼一定干不出这样的事情,而你们这里的情况似乎也并不乐观。”他本以为这里已经被攻陷,可是在外围村庄的废墟中,阿尔巴尼亚人恰好误打误撞抓住了前来侦察的卵石堡士兵,要不是这样查士丁尼还不知道这儿竟然还有一支军队驻扎。
见查士丁尼发问,泰伦德斯咬牙切齿地回答道,“能犯下这人神共愤的罪行还能有谁,自然是那些丧心病狂的伊庇鲁斯人。”老将军苍老的面孔上流露出悔恨的痛苦,倘若不是无能为力他怎么会坐视不管,可当时的他们也自身难保。“三天前,一支伊庇鲁斯的军队便已经抵达了卵石堡袭击了我们,而这一带都被他们烧杀抢掠化为焦土,只有我们勉强挺了过来,似乎对方并不愿意纠缠太久,当我们击退了米哈伊尔皇帝的军队两次进攻之后,对方便放弃了行动,转而朝西南方向行进了。”
“原来是这样……”果然不出所料,看着卵石堡经历过战火摧残后的惨状明明继续围困下去,这里被攻陷便是时间问题,然而来自鲁斯尼那的伊庇鲁斯军队却放弃了攻坚,看来对方真的是在争分夺秒只为了尽快和阿格里尼翁叛军合流。这对查士丁尼既是好消息又是坏消息,好的方面是他提前预知了敌人的动向,而坏消息是他现在至少落后了对方两天的进程,这样下去想要阻拦对方困难重重,现在唯一可以帮助他的只有眼前这个老人了。
不假思索地作出决定,查士丁尼向面前的泰伦德斯将军求助道:“这里是否有什么隐秘的山道可以更快抵达阿格里尼翁,我必须尽快截住南下的敌人。”按照亨德利尔还有布诺尼乌斯几位老贵族的说法,平度斯山脉横亘着的地方有着无数崎岖的山口,每一条道路都可以相互贯通,那么也意味着一定有什么更快的捷径,即便米哈伊尔杜卡斯派来的军队行军速度再快,上万人的队伍必然不可能一直保持急行军,越发确信这一点,查士丁尼眼神热切地看着泰伦德斯将军。
“你疯了!他们至少有你带的人数两倍之多!”直呼不可能的泰伦德斯连忙让查士丁尼打消他的想法,在黑暗中和伊庇鲁斯南下的大军一战已经令他备受阴影折磨,即便没有看真切伊庇鲁斯人起码也有上万人。在这位老将军看来,即便查士丁尼带着他的军队追上了他们也是自寻死路。
但查士丁尼却毫不在意,他说道:“如果畏惧于敌人的数量逡巡不前,那么汉尼拔取得不了坎尼的胜利,贝利萨留也无法在达拉斯击溃波斯人。莫里斯皇帝不曾经就说过对敌人的进攻应当胆大心细,指挥者首要做到的应该是不断寻找合适的战机并第一时间把握,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正是这样的时机。从鲁斯尼那行军到此的敌人虽然有上万人,可是一路上风餐露宿翻山越岭早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所恃者不过鼓噪之锐气,而统帅能够让将士用命所依仗的却不在恩德而在畏威,这样的军队人数即便再多也不足为虑。更何况,敌人已经突破边墙,此去之后在无人能够阻挡,这恰恰是敌人最容易麻痹大意的时候,而战场胜负之间无非是以势压人攻其不备,倘若我能够在半路上截击到敌人的军队,我有把握一举击垮他们。”
“可莫里斯皇帝也曾经说过,最优秀的统帅绝对不会在完全无法预测的情况进行灾难性后果的会战,这样的兵行险着等于不顾性命后果的赌博,谈何有把握。须知战争不是为了追求胜利,而是为了避免失败。”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同样熟读莫里斯皇帝《战略》的泰伦德斯再一次摇了摇头,他并不是不愿意解救危机关头,只是不愿意冲动拿这么多人的性命当赌注,尤其是眼前这个年轻人正当壮年,他实在不愿意看到他白白去送死。
见对方依旧不肯同意,查士丁尼却并没有气馁,他反而再一次坚持道:“如果说这样也是没有把握的冒险,那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算得上谨慎缓行的筹谋,我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便绝对不会放过这转瞬即逝的战机。从卵石堡没有被攻陷便已经说明了敌人数量虽多但不过是乌合之众,但如果放任他们和阿格里尼翁的叛军合流,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那里有提奥多尔亲王数十年囤积的粮食军械,同时还将重挫讨伐大军的军心,到时候从边墙到伯罗奔尼撒,无数人的性命岂能安然得到保全。如果老将军愿意信任我的话,就请您帮助我阻击来犯的敌人。”
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将军如此斩钉截铁的坚持,泰伦德斯仿佛从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而对方刚才的而一番分析的确又有一番道理。老人不禁踌躇起来,答应的话,此去的年轻人和他身后的军队凶多吉少,可放任不管的话,阿格里尼翁以及色萨利甚至伯罗奔尼撒都将可能化为今天卵石堡周边的村镇成为一片焦土,终于在犹豫不决中作出抉择的老将军人生里面头一次做出了如此大胆的决定。
“好,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不过年轻人,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叫什么。”直到这个时候泰伦德斯才想起他还没有问对方性命,他一时高兴后方终于有了支援,可是面对这个年轻人,他一时半会儿竟然没有什么印象,什么时候提奥多尔亲王提拔了这么年轻将军。
而查士丁尼也微微一笑,亮明自己的身份,只见他轻轻款身自我介绍道:“尊敬的将军,我名查士丁尼,莫利亚的小狐狸便是我。”
第八十七章 兵行险着(中)
颓唐的军官瘫倒在断垣残壁横生的堡垒街道边,才不过半天,曾经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此刻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而默默注视着他的塞尔吉乌斯修士既没有安慰也没有任何行动表示,只是远远地站在一边,当他将德米特里医生写的信给对方的时候,他便已经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远在边疆戍守的小德米特里无论有多么坚强,在突然遭逢如此变故下必然无法承受这一切。按理说,这个时候这个小伙子无论如何都需要有人来安慰,但思来想去,塞尔吉乌斯还是觉得自己没有这个资格,毕竟当时置德米特里夫妇于危险之地他也是有一定责任的。
就在这时,墙角边,年轻人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只见小德米特里抬头与塞尔吉乌斯修士四目相交,“谢谢你,修士,把这封信能够交给我。我父母他们当时把它交给您的时候,他们……”说到此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年轻人突然哽咽。
塞尔吉乌斯修士也知道小德米特里的痛苦,离别许久最终等到的确是这个结果,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此时的年轻人最渴望的是对亲人思念的回忆,然而现在搜索枯肠与父母离别许久的小德米特里竟然无法想起一段与亲人在一起鲜活的过去,这无疑加重了他的痛苦。修士缓缓对小德米特里说道:“德米特里先生和他的夫人佐伊是我见过最善良同时也是最勇敢的人,即便在那样危险的情况下他们也愿意挺身而出。他们一直都为自己的儿子感到骄傲,也相信即便自己不在了,他们的儿子也绝不会自暴自弃令他们失望。”
修士的话中一点情绪也没有,无悲无喜,仿佛是在陈述着平平无奇的一桩小事,然而越是这样的话语越是能够勾起小德米特里心中的苦痛和愤恨。他的父母有什么罪过,他们只不过是过着平平凡凡小日子的普通人,为什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你说得对,我不能让爸爸妈妈为我感到失望。”
猛然站起身来,本来还颓废不已的青年,目光中露出狮子一般冷厉的光芒,他一下子从失去亲人的苦痛中挣扎出来,而驱使他的是心中复仇的火焰。不在说什么,小德米特里径直向兵营的方向走去,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而望着年轻人的背影,塞尔吉乌斯修士却心中情绪有些复杂。
“德米特里医生,佐伊女士,看来我可能要食言了,我没有把你们不愿意让你们的孩子上战场的话带到,但相信我,我绝不会让他出事的。”疯修士喃喃自语道,他不得不选择这样做,看得出来卵石堡里,这个年轻的军官地位不凡,恐怕也只有他才能够说服守卫这里的人来协助查士丁尼。
……
“泰伦德斯将军!”
不顾军帐外卫兵们的阻拦,小德米特里闯进了军营里的中军大帐,而此时,泰伦德斯和查士丁尼仍然在做最后的商议。
看着自己赏识提拔的部下如此失态,泰伦德斯抚摸着自己花白胡须微微皱眉,但还是让阻拦的卫兵先退下问道:“德米特里,有什么事情吗?”
“请您允许我离开卵石堡。”说出这个请求对德米特里来说无比艰难,他曾经发誓要守卫这里,拒绝了泰伦德斯将军为他的安排,可现在他却要自己说出要离开这儿。
看着年轻人的样子,泰伦德斯没有责怪他,反而暂停了与查士丁尼商谈转而看向了德米特里,于此同时查士丁尼也默许了眼前的一切站在一旁。
“能告诉我原因吗,德米特里?”泰伦德斯问道,他认识中的这个年轻人可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何况卵石堡最大的危机已经在他们共同努力下安然度过了,显然对方要离开并不是苦于边境驻守,那想必另有原因。
见将军问自己,小德米特里犹豫了片刻,但他还是回答道:“叛军攻陷了阿格里尼翁,我的父母就在城里,哪怕还有一丝机会我也要回去。”虽然之前塞尔吉乌斯修士已经和他说过父母凶多吉少,但是这个年轻人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以及满腹仇恨的怒火向自己的长官发出了请求。
“希望您同意我离开卵石堡,泰伦德斯将军!我辜负了您对我的信任与栽培。”
说罢,德米特里低下了头,他已经做好准备接受面前老将军对他失望的斥骂以及接下来他作为临阵逃脱者的惩罚,可无论怎么样他都要去阿格里尼翁。
“你可知道即便不是临阵脱逃,擅离驻地也是不轻的重罪,德米特里,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想好了吗?”德米特里能够听得出来泰伦德斯将军很是生气,声音的语气都比往日冷了许多。
可德米特里还是闭上了眼睛,一咬牙大声再一次说道:“我愿意承担一切的后果,请您允许我离开卵石堡。”
“那好,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在离开前也必须得到应有的惩罚。”泰伦德斯将军随机也提高了嗓音,作为边境的长官他必须做到执法严明。
这一刻,小德米特里也做好了心里准备——泰伦德斯给予的惩处处理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只听耳边传来了老将刚毅坚忍的声音,“我宣布撤除德米特里卵石堡守备军第三小队队长长的职务,即刻起不再担任卵石堡驻地一切军职。”
意料之内的结果,德米特里坦然接受老将军这样的决定,自己既然都要离开自己的岗位,还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是卵石堡的一员呢?可是泰伦德斯将军接下来的决定却让德米特里目瞪口呆,只听老人继续宣布道:
“同时撤销第三小队所有人员的编制,全体上下包括德米特里本人,全部调归查士丁尼大人麾下,一切委任悉数交由查士丁尼大人统筹协调,即日起全体奔赴阿格里尼翁平定叛乱,不得有误!”
第八十八章 兵行险着(下)
卵石堡的城外,做好了一切准备的军队随时可以出发,而泰伦德斯将军带着城堡中的守军来为即将启程的查士丁尼他们送行。
“我的责任在身,况且卵石堡仅剩下的这些人也帮不上什么忙了,查士丁尼大人,愿天主的福音护佑您能够旗开得胜。”泰伦德斯将军祝福道,随即又将目光转向了一旁欲言又止的小德米特里。
“将军……”德米特里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眼前的将军对自己所作的处理与其说是惩罚根本就是在帮助自己,直到现在他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但是泰伦德斯却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说道:“没有什么好过意不去的,德米特里。我说过你们的岁月应该有更值得托付的地方,我相信跟在这位查士丁尼大人身边才是对你最好的选择,坦然地去做你心中觉得应该做的事情吧!”
说到这儿,年迈的将军给了自己即将分别的部下一个拥抱。
泰伦德斯饱经风霜的那张脸庞上浮现出无限的感慨,他知道此去一战查士丁尼和他所率领的这支军队所面对的敌人将无比艰险,可他看得出面前的这些年轻人们没有一丝胆怯,恰如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
他是否应该为其感到担心?回想起当初第一次上战场时的样子,泰伦德斯心有余悸,可他很快甩了甩头打消了心中的想法。站在他面前的是莫利亚的小狐狸,即便是他在边疆也曾听过伯罗奔尼撒查士丁尼的传闻,正因为这样,泰伦德斯相信这个年轻人一定不会重蹈他们这些老一代人的覆辙。
“一切都拜托你们了。”
查士丁尼也点了点头,很是感激眼前这位老将军为他提供的帮助,说道:“您和卵石堡给我提供的帮助已经足够多了。我和我的部下们一辈子都将铭记于心,请相信我,卵石堡的诸位们,我一定不负你们所托。”
“愿福音常伴你身,小德米特里和他部下们都熟悉这一带的山路,由他们带路相信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也希望查士丁尼阁下,你能够帮我照看他们一二。”
泰伦德斯将军出于私心又一次嘱托,但查士丁尼同时也看得出来得到这位将军看重的第三小队全体的确有这个价值,随即点了点头,“请放心吧,这一路上我还要依仗他们协力,他们自然是我的同袍,我必然爱护他们,生死相依,荣辱与共!”
在得到了这样的保证后,泰伦德斯也不再多说什么,他相信查士丁尼言出必行,旋即命令卵石堡的城墙上奏响起宏大的奏乐,为前往平叛奔赴战场的将士们送行。
伴随着卵石堡城头上老兵们咏唱着三圣颂,查士丁尼纵马扬鞭,指向远处的群山,早已经整装待发的士兵们终于踏上了属于他们的征程。
……
……
……
与此同时,在平度斯山脉的山壑之中,将所过之处化作一片焦土,凡是能够劫掠的村庄全部付之一炬的伊庇鲁斯军队仍然在马不停蹄朝着阿格里尼翁的方向继续进发。统帅他们的是被士兵们称呼为“暴君”的尼古拉斯殿下,尽管他是米哈伊尔皇帝若干私生子的一员,可是身份地位确实人尽皆知的尊贵。在他的铁律之下,即便是这支军队名义上的统帅瓦卢斯将军也敢怒不敢言。
在连续三天的高强度急行军之下,本来上万人的军团迤逦分布在整座大山之中,超过千人的士兵掉队无法得到休息,可即便这样尼古拉斯殿下依旧没有停下休整的意思。除了必要的口粮一切的辎重全部都被尼古拉斯命令抛弃,一路上士兵的给养全部来自于当地的村镇,对于烧杀抢掠的行径士兵们已经麻木了,看在眼里纵然是久经沙场的瓦卢斯将军也不敢认同这位暴虐的殿下其中的手腕。
终于忍不住的瓦伦斯不得不向指挥一切的尼古拉斯谏言道:“殿下,我们应该休整一段时间,士兵们已经差不多有三天没有好好休息了。再这样下去不等我们抵达阿格里尼翁,这崎岖的大山便会将我们所有人拖垮。”
可是尼古拉斯却一点也没有妥协的意思,斩钉截铁地拒绝道:“还要让我再重复多少遍,瓦卢斯将军,在我们离开这座大山之前所有人都不准停歇,战场上不需要多余的仁慈,等到抵达阿格里尼翁的大平原上我会给军队休整的时间的。”
“可这样下去我担心士兵们在被拖垮之前便会发生哗变,请您看一看吧,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的将士们早已经苦不堪言,依靠抢劫村民粗糙难以下咽的粮食充饥,甚至不得不宰杀队伍中的骡马。作为军队的统帅,您不应该无视士兵们的呼声,更不应该小觑他们的力量。这几天来,已经出现士兵们开小差脱队的现象了,甚至还有人密谋反对您,殿下。这支军队已经像烧沸腾的开水,一味靠着武力去压住它迟早会被反噬。”苦口婆心的瓦卢斯将军仍然企图让面前的这位殿下回心转意。
可是听完瓦卢斯所说的话,尼古拉斯却嘿嘿冷笑道:“反对我,那么他们支持的又是谁?我想应该不会是您吧,瓦卢斯将军。”
“殿下,我对您和陛下都是忠心耿耿。”
“那就用自己的行动来证明这一切。”丝毫不在意瓦卢斯将军惊愕的目光,尼古拉斯冷冷地说道:“传令下去,严惩所有企图想要脱队的士兵,凡是发现的一律刺瞎双眼流放深山,既然他们不愿意行军那么就和群山为伴,成为狼群口中的食物吧!然后再告诉其他人,沿途一切必须全部全部摧毁不留一丝一毫,让那些胆敢当逃兵的人死了这份心,就算他们脱队也只能饿死再这群山里。”下达了残酷的命令,根本没有将自己的部下当人看的尼古拉斯完全把手里这支军队当成他邀宠得利的工具,凭借自己皇帝私生子的身份,他强行命令整个军队上下继续朝着大山深处走去,踏向无比残酷的征程…………
第八十九章 向死而生
“看来我们很幸运,查士丁尼大人,伊庇鲁斯人是沿着阿谢奥斯河谷行军的,那条路虽然地势要平坦一些很适合大军团通过,可是当他们经过中部沼泽的时候肯定会被拖慢步伐。”查看着敌人行军途中留下的蛛丝马迹,小德米特里笃定地说道,他在这里已经服役了两年了,因此对这一带地形,德米特里再熟悉不过。
“那样的话再好不过,可我们应该从哪一条路上才能截住他们。”查士丁尼并没有因为这个好消息感到欣喜,平度斯山脉的地形崎岖,尽管海拔不高,可是裸露的磐岩所构筑的天然屏障历来都是令军事家们头疼的存在,尽管他之前在泰伦德斯将军面前信誓旦旦保证,但是完成他的这一计划所要面临的困难还是超出了预期。亨德利尔给他的地图都是十几年前的东西了,之前来的时候还有些用处,可是到了这里之后,查士丁尼却发现很多东西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但所幸的是查士丁尼身边有能够为他解决这一问题的小德米特里。早已经熟知这一带地形的年轻军官很快在地图上为查士丁尼指出了一条道路。
“大人,我们可以从这里行军,跨过整座山脉之后再朝这过去,从第四山口西出一定可以在阿谢奥斯河湾地阻止伊庇鲁斯人继续南下。”德米特里指向了地图上的坐标,那里是位于平度斯山脉东侧通往阿格拉法方向,然而他指的这条路却在查士丁尼手中的地图上根本没有做过标记。
“你的意思是通过这一带的山区?可我没看到那里任何道路。”
查士丁尼略有些犹豫,事关紧要,一旦有什么差便可能满盘皆输,他不得不谨慎。
可德米特里平静地回答道:“查士丁尼大人,地图不是土地。千百年来一直生活在这里的山民们远远比那些舞文弄墨的绘图家要更熟悉自己脚下每一寸土地。”说到这里,他暗自握紧了拳头,他曾今去过这一带周边的村庄做客,他们热情而善良,正是这样他也开始喜欢了这里的群山。而如今来自伊庇鲁斯暴君的**们却摧毁了这一切,他接下来要打的仗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父母更是为了所有遭逢劫难的无辜者。
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睛,查士丁尼也久久无言,他能够感受到眼前对方目光中炽热的复仇之情以及不可屈服的决心,这是无法伪装的。
他随即做出了部署,下令道:“传令三军,从东谷小道行军,全速前进,所有人都轻装简从,尽可能放弃所有能够放弃的东西,在今晚之前我们必须要穿越平度斯山脉。”
伴随着查士丁尼一声命令,全军上下一阵振奋呼应,早已经做好一切准备的士兵们一直心中都憋着一股气,跋山涉水早已经将这些士兵们磨砺成坚不可摧的利刃,现在只等着率领他们的查士丁尼给他们这个机会来证明自己。
……
……
……
正如小德米特里预想的那样,为了方便行军伊庇鲁斯军队选择了阿谢奥斯河谷边的旧罗马大道行军。
可进入深谷里,看着残破不堪的旧道尼古拉斯便已经后悔了,望着周边灌木丛生,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人使用的样子,尼古拉斯可以确信这儿已经被荒废许久了。然而即便这样,他也已经无法改变主意,只能命令部队继续前进,直到他们面前道路被一片泥泞的沼泽挡住了去路。
“该死的,怎么会这样?”看着山谷中脚下的泥沼,尼古拉斯暴怒地拿出了自己的地图撕得粉碎,愤怒地咆哮道:“为什么这上面什么也没有,画这副地图的人就应该被碎尸万端!”如果尼古拉斯事先知道会是这样的话,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走这里,现在的他也只能迁怒于手中的地图。
一旁的瓦卢斯将军则说道:“这委实不能怪画地图的人,殿下,这毕竟是十几年前的东西了,而帝国发生的变化远超过文字能够叙述,自从安德罗尼卡一世皇帝乱政以来,君士坦丁堡的财政便很少下拨到地方,阿谢奥斯河的水利全部荒废了,想必这里的沼泽便是堤坝损毁之后的结果。如果我们当初能够抓一两个村民而不是赶尽杀绝的话,本可以避免走这里的。”之前的一路上他便想阻止这位殿下残酷的行径,抢走村庄的粮食还不够,还要赶尽杀绝,这简直是强盗行径,现在面对如此局面真可谓自食其果。
“你是在质疑我的决定吗,瓦卢斯?”直呼其名,尼古拉斯听出了对方意有所指,恼羞成怒说道。“我所做的是为了大局考虑,那些敌占区的刁民一旦跑出去报告我们的行踪便有可能被泄露出去,到时候谁来负起这个责任?”
“不敢,殿下。”瓦卢斯低下了头,“只是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也许可以暂时先让将士们歇息一会儿再去找别的出路。”事到如今这里的路已经无法再走了,而大军行进许久从头到尾都没有休息,这一路上,这位将军忍气吞声,带着部众跟随尼古拉斯,就连他现在也疲惫不堪了,趁此机会他再一次请求尼古拉斯同意军队休整。
可是急功近利的贵公子压根没有把瓦卢斯的话放在心上,现在的他一门心思都是之前他的斥候来报:许多来自色萨利的军队已经在阿格里尼翁集结,数量虽多但不过是乌合之众,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的军队已经南下,在这样缺乏警戒的情况下尼古拉斯仿佛看到胜利此时正在向他招手。
“都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我不会允许有人有任何差错。堤坝损毁与否我不关心,现在没有功夫再去找其他的出路,立即下令让所有人砍伐道路两侧的灌木铺在沼泽上给大军通行!”尼古拉斯不耐烦地挥舞起手中的马鞭在空气中蹦蹬作响,他不顾众人疲惫不堪的状态依旧下令强行通过眼前这片沼泽。
这下就连一直隐忍的瓦卢斯将军也都看不过去了,他反对道:“将士们已经到了极限,请您多少体谅一下他们,强行渡过沼泽势必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您作为统帅不应该为了一己私利而不顾全军上下,殿下!”
“什么叫一己私利?你什么意思,瓦卢斯将军?”万万没想到对方敢反对自己,恼怒地尼古拉斯呵斥道。
可这一次,瓦卢斯却没有再退让,而是对尼古拉斯说道:“如果殿下您再这样做的话,现在您在这里的所作所为事后我一定会禀告给陛下的。”忍无可忍的伊庇鲁斯将军只好将皇帝的名号搬出来。
可是瓦卢斯这样做反而激怒了尼古拉斯,在他看来一个将军胆敢威胁他简直是不将他放在眼里,随即怒喝道:“放肆!给我拿下。”
一声令下,在周围都是尼古拉斯从鲁斯尼那带来的亲兵,他们一拥而上将毫无防备的伊庇鲁斯将军从马上拖了下来。这一幕惊呆地所有人,本来跟随在瓦卢斯身边地士兵们也吓得不知所措。
看着被制伏的瓦卢斯,尼古拉斯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唯一不变的,是他眼神的轻蔑和不屑。作为私生子,一直以来尼古拉斯都和伊庇鲁斯中本土的各个将军们关系很不对付,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一直为人看不起,因此这一次瓦卢斯公然反抗他彻底燃起了他心里的怒火。
“睁大眼睛看看吧,瓦卢斯,这支军队的主人不是你而是我,我父亲派你当我的副手不是让你来违抗我的,早就听说你在军队里面老好人惯了,你该不会认为这样便可以树立起威信吧?”年轻的贵族讥讽起脚下的年老将军,语气中极尽嘲弄。
可是被抓起来的瓦卢斯却冷冷道:“那也总好过用刀剑和鞭子驱役士兵,我永远相信让士兵敬畏绝不等于令他们恐惧自己的长官,士兵们唯一需要恐惧的从来不是敌人或是其他什么,而是自己长官的愚蠢和刚愎自用。况且这支军队真正的主人是米哈伊尔陛下,你也只不过是陛下任意驱使的奴仆罢了,私生子!”
“哼,很好,这就是你的答复么?”对瓦卢斯的反唇相讥极为羞恼的尼古拉斯虽然面不改色,但是他心中已经充满了杀机。尼古拉斯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只见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既然瓦卢斯将军你这么说的话,那么就让我们来打一个赌吧,来看一看你所谓仁慈究竟怎么样,到底能不能胜过愚蠢且刚愎自用的我?”
尼古拉斯嘴角边上扬起了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意,而被死死控制住无法动弹的瓦卢斯将军毫无反抗的可能,他不知道眼前这个疯子究竟想要干什么,但死亡一般沉重的不安已经笼罩在了他的心头。
……
被沼泽所阻挡行军道路的伊庇鲁斯士兵仍然看着一片泥淖一筹莫展,不知道这片沼泽有多深多宽,迟迟没有人敢于上前。即便传来了“暴君”尼古拉斯命令,但士兵们也仅仅是砍伐了一些灌木枯枝便没有了下一步的行动,疲惫不堪的士兵们只想着这个机会放松一会儿。
直到尼古拉斯带着他亲兵们和被押解过来的瓦卢斯将军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瓦卢斯将军?他怎么了?士兵们好奇地伸长脖子围观着这神奇的一幕——作为整个军队的副统帅,军团将军瓦卢斯此时竟然被捆在一块木板上被几名士兵抬着到了泥沼边。
尼古拉斯缓缓地走了过来,环顾着四周鸦雀无声的人群,冷冷道:“我让你们铺路搭桥一个个都愣在原地干什么?遇山开道,逢水搭桥,这是军人的职责,难道你们连这些都还需要我来说吗?”
目光阴冷地望向士兵们,尼古拉斯暴虐的气场令在场地所有人都不寒而栗,士兵们只得拿起了地上的树枝灌木准备干活。
只听尼古拉斯公然宣布道:“瓦卢斯擅离职守,动摇军心,胆敢违抗军令,罪不可恕,我奉米哈伊尔皇帝的命令统帅大军不能徇私枉法,现在我宣布判处瓦卢斯死刑。”
堂堂一位将军竟然这样被下令处死,所有士兵都目瞪口呆,人群窃窃私语,他们很多人都是瓦卢斯麾下的士兵,可人微言轻,一时间也没有人敢站出来,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所有人一片骇然。只见被布塞住嘴巴的瓦卢斯将军竟然被几名尼古拉斯手下的亲兵连同那块木板丢进了泥沼之中,而面向沼泽的一面正是瓦卢斯本人,这是要将他活活溺死在沼泽之中!
眼睁睁看着被五花大绑的老将军甚至连挣扎都无法挣扎便被抛入冰冷的沼泽里,军队中有几人心有不忍,可是手握利刃的尼古拉斯亲兵站在沼泽边上没有一个人胆敢上前。
不知过了多久,一开始还有些动静的木板下面,此刻彻底没了声响,作为军团将军的瓦卢斯就这样被尼古拉斯采取如此羞辱的方式处死,恐惧的阴霾笼罩在伊庇鲁斯士兵们每一个人的心头上,所有人都生怕下一个人会是自己。
看着眼前默不作声的士兵们,脸上竟然还挂着微笑的尼古拉斯问道:“现在你们还有人要休息下吗,还是说马上赶路?”
吊三角的眼睛犹如毒蛇一般穿透每一个人的人心,现在尼古拉斯说的话再也没有人胆敢违抗,当残酷的贵族话音刚落下的一刻,再也不敢休息的士兵们纷纷拿起了手上的活计跳入进冰冷刺骨的泥沼之中铺上木板枯枝为尼古拉斯搭桥开路。
纵马跳在捆绑着瓦卢斯将军的那块木板上,稳稳当当站在沼泽边,尼古拉斯冷笑地看着脚底下自己已经看不到的瓦卢斯,嘲讽道:“看见眼前这一切了吗,瓦卢斯,任何时候恐惧都是最好使用的工具,看来我们之间的打赌,是我赢了。”
第九十章 疲师困斗(一)
阿谢洛奥斯河穿梭而过的峡谷外,终于结束了苦难行军的伊庇鲁斯人浑身泥泞,许多疲惫不堪的士兵踏出沼泽的第一时刻便跳入进了清澈的河水中清洗身上的淤泥,任由清爽的河水流淌过躯体释放自己全身上下的疲乏。
这一路上,被铁律威逼的士兵们冒险穿过了深谷中的沼泽,任何胆敢违抗军令的人都收到了严惩,上万人的军队硬生生将一整片泥沼填平,可付出的代价也同样惨烈。数百人溺死在沼泽中,还有些累倒的士兵跌倒后便再也没有爬起来。
可对于这样的结果,指挥一切的尼古拉斯却十分满意,行军按照他本来的计划按时走出了平度斯山脉,而这样的伤亡不过是为了大局可以接受的牺牲罢了。
此时心情极好的大贵族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暴虐,于是手下人也趁机建议道:“殿下,还有百十里我们便可以到达阿格里尼翁,不如暂且先休整一会儿,到时候您率领大军抵达后眼见我军军容整肃,不怕色萨利那些叛臣们倒戈来降。”
一番话说的尼古拉斯极为受用,他看了看身后队列不整的士兵微微点头,在他看来现在已经胜券在握,既然如此不能如此不体面。见这位殿下没有否决,其他的家臣们这时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尽管苦活累活与他们无关,可在鲁斯尼那城里他们哪里遭过这种罪过,巴不得找个地方歇脚。
另一边,最艰难的道路终于走完,看着到处皆是的芦苇河谷之外,士兵们犹如劫后余生一般欣喜,只见他们随手便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四周很快便是随便或坐或卧的士卒,已经好几天没有休息的他们现在只想好好放松一下。
而目睹这一切的尼古拉斯则默许了士兵们的行为,已经到了这里,阿格里尼翁已经近在咫尺,总是对他阳奉阴违的瓦卢斯也被解决,现在的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于是,在尼古拉斯同意之下,伊庇鲁斯的士兵们纷纷扎营生火造饭,正好这里是河流下游水草丰美,他们终于可以饱餐一顿。
完全放松的伊庇鲁斯军队也不派出警戒的哨位,散乱休整,士兵们纷纷四散开来去到河边砍了些芦苇草来,便准备开始生火,有的人支起烤架,有的人埋下锅具,还有些人则乘机烤干自己先前为了清洗淤泥而湿透了的衣裳。只见营地上升起的袅袅烟火,之前随便从村庄里抢来的食物无论好坏都被伊庇鲁斯人随意炖了一锅,可即便这样饿极了的他们也还是觉得香味扑鼻。
然而这些伊庇鲁斯人不知道的是,此时的他们一举一动都已经被不远处的另一群人尽收眼底。当不远处的炊烟升起的时候,查士丁尼便已经猜到是伊庇鲁斯人到了。在小德米特里的领路下,一路疾奔而来的查士丁尼大军终于还是赶上了对方,可即便这样也堪堪快了半天的功夫。而为了避免暴露,查士丁尼和他身后的大军一直忍饥挨饿不敢生火架锅,所幸的是这一切的辛苦都没有白费。
“查士丁尼大人,我们上吧!”远远地看着伊庇鲁斯人地营旗竖在远处,目光快要喷火的小德米特里主动请战,他一直等的就是现在,话音一落,由他统帅的一些来自卵石堡的士兵也跃跃欲试,可是并非所有人都这么想。
只听查士丁尼身旁的戈德里克副连队长这时站了出来反对道:“查士丁尼大人,将士们一路上跋山涉水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已经疲惫不堪,我看是否要先趁着敌人没有发现休整一会儿再发起进攻,这样也更有把握。”并非是怯战,忠心于查士丁尼的戈德里克认为既然敌人已经到了预定的位置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那么就没有必要冒险发起主动进攻,不如在这里以逸待劳。
可是查士丁尼却很快否决了他的这种想法,道:“敌众我寡,现在我们双方都已经筋疲力竭,形势反而对我们有利,如今既然军心可用就应该先发制人,而不应该坐失良机。小德米特里说的对,我们应该主动出击。”
对于部下们的疲惫,查士丁尼心知肚明,但是他们在这里恢复体力的同时,远处驻扎的伊庇鲁斯人也同样得到了休整,再者时间越拖下去,他们也越有暴露的可能,所以容不得他们在这里犹豫,查士丁尼下达了作战命令给麾下的军官们让他们给全军上下做最后的总动员。
……
伊庇鲁斯的营地,为了方便取水生火做饭,尼古拉斯的军队毫无警戒意识地在芦苇丛边安营扎寨,在他们看来,这种荒郊野岭的地方哪里有什么危险。在经历过高强度行军后的伊庇鲁斯人完全放松大意下来,根本没有察觉到不远处的芦苇荡中由阿尔巴尼亚人博格达尼带着平度斯山民们越来越靠近。对于这种事情,阿尔巴尼亚人早就像喝水吃饭那般熟练,加上善于山中行军,博格达尼率领着的阿尔巴尼亚人依旧保持着百分百的战斗力。越来越靠近敌营,人数是自己好多倍的伊庇鲁斯人军营里的嘈杂声也越来越近,时不时还有敌营的士兵走过来到芦苇边方便小解。可博格达尼与山民们依旧伏低身躯,猫着腰,涉过满是淤泥的芦苇荡,一边靠近一边窥视着休息的伊庇鲁斯人的一举一动,他们依旧浑然不觉,到处都是粗鄙松懈的笑声。
正如塞尔吉乌斯修士所说的那样,这些阿尔巴尼亚山民们不是一般的野蛮人,而是真正掌握战场杀戮艺术的战士。
一支的锐利的箭簇,猛然从芦苇丛中射出,以此为开场白,令人来不及反应的弧线滑破半空,穿梭过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人头间,噗嗤的一声射中了一名正举着酒壶开怀畅饮的士兵小腹出,开了一个洞口,只见那士兵脑袋晃晃悠悠,过了一会儿才在同伴的惊呼声中看到自己下腹部箭羽赫然,鲜红色液体止不住从里面向外迸发,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鲜血还是肠胃里刚刚灌下的美酒。
第九十一章 疲师困斗(二)
“有敌袭!”
完全放松了警惕,当芦苇荡中阿尔巴尼亚人投掷的标枪与射出的箭镞飞射入人群里,不明敌情的伊庇鲁斯人顿时方寸大乱。加之博格达尼带着他麾下的山民们四处放火,很快整片芦苇荡便迅速化为一片火海,作势要将伊庇鲁斯人的兵营吞噬。
“着火啦,着火来!快跑啊!”
此起彼伏的喊叫声加剧着恐慌的蔓延,来不及穿上还潮湿的衣服和盔甲,乱作一片的伊庇鲁斯军队像是完全瘫痪了一般,逃散的士兵有的甚至光着身子,在本能恐惧火焰驱使下逃向了河边,而这正中博格达尼下怀。
“杀——干掉这些刻薄寡恩山下人的走狗!”
只听阿尔巴尼亚壮汉猛喝一声,犹如咆哮的狮子从芦苇荡中跳了出来,手中握着两柄双持战斧左劈右砍,鲜血如同绚丽的花朵一般在人群中猛然绽放。他果然更喜欢双手操持沉重的兵刃在人群中厮杀的感觉,很快在博格达尼的脚下便倒下了十几具尸体。
随即如同出笼的野兽一般嘶吼着的山民纷纷从芦苇荡杀出,扑向了他们毫无准备的猎物,伴随着伊庇鲁斯士兵的头颅和肢体簌簌委地,钟乳、青石岗、磐岩还有泥砂四支部落犹如四把利剑狠狠地刺向敌人。他们的战术并非是寻常山贼一般猛冲乱撞,由青石岗和磐岩两支部落的氏族战士作为前锋,而钟乳和泥砂部落则在两翼呼应斩杀企图支援或是突围出去的伊庇鲁斯人,这样的战争技艺全要归功于他们曾经服务于伊庇鲁斯贵族们,而现在那些傲慢的伊庇鲁斯人要自食其曾经种下的苦果。
很快,扎营在芦苇荡边上的伊庇鲁斯军营竖起的赤色军旗便被砍倒,而这作为进攻信号被远处观察的查士丁尼收到,见阿尔巴尼亚人前锋突袭得手,意识到敌人的薄弱查士丁尼再也没有任何的犹豫,长剑所指——只见阿谢洛奥斯河湾中埋伏的三千名莫利亚新军以及卵石戍卫和部族山民们都褪去了伪装,以最快的速度向河中低地汇聚过去,形成庞大而严整的军阵浩浩荡荡向伊庇鲁斯开进。
如此大的阵势即便是被刚才的突袭弄得一头雾水的尼古拉斯也察觉到了,他第一时间命人架起高台,登高望去,只见平整的河湾地上不知何时竟然凭空出现了一支军队此时正向自己的军营逼近。而反观自己这一边,前锋的营垒不知何时已经被一片火海所淹没,就连营旗也被砍倒。
顿感大事不妙的尼古拉斯气急败坏,只听他嘶鸣怒吼道:“快!把我的衣甲拿过来,传我的命令下去,所有人立即列阵迎敌!”
“那殿下,然后应该怎么办?”被前方突然发生的变故吓傻了的亲兵们此时心中惶惶不知所措,愣在原地,随即而来的则是尼古拉斯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
“没用的废物,当然是传令全军全力夺回前方的阵地,必须在那里构建桥头堡,绝不能有失!”尽管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可是尼古拉斯此时依旧保持着头脑清醒,他能够得到重用不仅仅是因为他是米哈伊尔皇帝的私生子,更是因为他的确有这个能力。
敏锐地察觉到芦苇荡边上营地的重要性,尼古拉斯第一时间命人传下了命令。
很快,刚才还因为突袭而方寸大乱的伊庇鲁斯军队便受到了严厉训斥,作为督战队的尼古拉斯亲卫以斩杀逃兵的铁血手段镇住了混乱一片的两座军营,他们是距离河湾最近的两支队伍,不过他们这里还没有被大火和袭击波及到,可他们军事长官却显然事先吓破了胆。尼古拉斯亲自前来,撤换了统辖这里的军官命令新任长官必须誓守军纪,无论面对箭矢、火焰,都不得擅自脱离阵线,胡乱进退。
“只不过是一小撮敌人发动的偷袭,立即组织反击,再敢有后退者杀无赦!”
尼古拉斯说罢,刚刚被撤职的军营指挥在士兵面前当众人头落地,所有人都心中一寒。而恩威并施的大贵族也适时的命人抬出一箱子银币放在面前,尼古拉斯向他的士兵们许诺道:
“谁能夺回前哨军营的阵地,这箱子里的东西便归他所有,其他凡是有所斩获者,我都重重有赏。”心中意识到这次的敌人来者不善,尼古拉斯上来便许诺以重利,而果然在他严苛的军令和丰厚的奖赏之下,本来慌张的伊庇鲁斯军队重新恢复了秩序。
很快,重新从混乱中组织起来的伊庇鲁斯人开始发起反扑,首当其冲感受到压力的自然是发起突袭的阿尔巴尼亚人。
足足五个连队,一斧头砍倒面前的敌人,气喘吁吁的博格达尼一眼望过去发现差不多上千人的重装步兵正手持盾牌和长矛列成两列宽大的纵队向他们这里逼近,敌人正呈现弧月形状的阵型,显然是准备包抄正在厮杀中的阿尔巴尼亚山民。
只听喊杀声震天动地,伊庇鲁斯步兵方阵沉重的脚步声让整个河湾地都在战栗颤抖。即便是刚才战斗时勇武不比的阿尔巴尼亚人这时候也感受到了无比的压力,他们本以为一切很顺利,可是战斗了半天他们才意识到自己击溃的不过是伊庇鲁斯人前锋很少的一部分,敌人甚至连伤筋动骨都算不上。
此时放在博格达尼面前最佳的选择应该是放弃目前已经占据的阵地,显然敌人的目的便是夺回这里,然而阿尔巴尼亚山民们得到查士丁尼的命令是要像楔子一般死死钉住这里,直到后方支援的赶来。
青石岗、钟乳、磐岩、泥砂四支部落开始收缩靠拢,而敌我双方人数上的差距此时也越发明显,山民们不经开始有些动摇,如果继续留在这里可就是等于送死。但就在这个时候,博格达尼却挥舞着手中的利斧望向了身后的同胞,高喊道:
“山上部落的同胞们,还记得我们父辈留给我们的箴言吗?灰岩永不亏欠于人,既然山下酋长的儿子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们,那我们可不能被山下人小瞧了。”
第九十二章 疲师困斗(三)
“可不能让山下人小瞧了我们青石岗部落!谁敢过来就让我们砍下他的脑袋!”博格达尼挥舞着斧头为身后的同伴们鼓劲打气道。
其他的山民们也不甘示弱,
“没错,让伊庇鲁斯的人渣们尝尝我们斧头的厉害!”
“既然泥砂和青石岗都这样说了,那我们磐岩部落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钟乳部落也一样!”
重新鼓舞起斗志的山民们拿起了手中的盾牌,勇气固然可嘉,可是光靠勇气是无法防护弓箭斧刃的,深知这一点的博格达尼没有在让部族勇士们像之前那样猛打猛冲,相反阿尔巴尼亚人这时候选择开始收拢摆开刺猬阵型。
“你们看!”他以斧指着自己面前的鹿栏角拒,叫道:“以这里为线。我们负责防守此地。无论发生什么,保持阵型相互依靠,决不要离开队伍,也决不能放任何敌人进到我们之间。把眼前的敌人当作是要玷污自家娘们的野男人的命根子,哪个狗娘养的胆敢透进来就切下来喂野狗。”
博格达尼放弃了双手持斧,捡起了一面盾牌,这时他的斧头在盾牌面上用力一敲,发出巨响。“莫利亚的小狐狸万岁!”他叫道。青石岗部的人立刻跟进,随后泥砂部、磐岩部还有钟乳部也同样跟着呼喊起来。
“小狐狸万岁!小狐狸万岁!”
这是氏族部落的传统,战士们会自觉在战斗时呼喊氏族的图腾,不明就里的山民们显然是把查士丁尼的黑色猎狐战旗当成了图腾象征。虽然他们对查士丁尼谈不上什么效忠,可是山民们现在能否活命全系于身后查士丁尼的支援是否及时,所以此时的阿尔巴尼亚人用这样的方式在给自己打气。
而与此同时,发起反扑的伊庇鲁斯军队也已经近在咫尺。
正前方,一群伊庇鲁斯枪兵列成方阵,犹如一面铁墙朝着阿尔巴尼亚人压了上来,博格达尼率领着青石岗部落率先与之接战。面对大排密集的长枪,勇猛的山民手持盾牌,一边躲闪一边用盾牌护住要害格挡开刺击,可即便这样还是有人一个不注意被枪尖贯胸而出,当场死亡,眼看着身边十数个同伴倒下,大吼一声的博格达尼一跃跳入敌阵,他的力量惊人的大,更兼身上穿着从查士丁尼那边讨价还价要过来的两副锁子甲,勇猛的山民在长枪自四面八方笼罩下硬生生用身躯击垮了长枪方阵。而这样缺口,其他的阿尔巴尼亚人立即把握住了机会,投掷的标枪落入失去防护的伊庇鲁斯士兵人群里,扬起无数血花。
在这样的重压之下,伊庇鲁斯的枪阵方寸大乱,土崩瓦解,不得不选择撤退。反观从人群中杀出来的博格达尼被其他山民找到的时候,却毫发无伤地起身,手中抡动战斧依旧生龙活虎地展开疯狂攻击。
“压住他们打,不要给山下人喘息地机会!”
在出其不意取得优势的第一时间,博格达尼高叫:“山上氏族勇敢的战士们都跟我来!”毫无疑问,这位青石岗部落的战士长在其他部落里面也享有颇高的声望,而刚才他的表现彻底折服了所有人。同仇敌忾的阿尔巴尼亚山民们挥舞巨斧或是双手剑这样沉重的兵器如同猛兽一般追杀着被冲散的伊庇鲁斯士兵。可就在这时,一阵箭雨洒在他们头上,究竟是怎么回事,博格达尼也没有反应过来,总之箭镞对阿尔巴尼亚人和伊庇鲁斯人都一视同仁,射穿躯体或是钻透盾牌盔甲,强劲的力道甚至有人当场被钉在了地上。他连忙举起盾牌遮蔽射过来的箭雨,一时间逃跑的伊庇鲁斯士兵和追杀的阿尔巴尼亚山民都死伤不少,这让博格达尼不得不命令部族勇士放弃追击。
而命令人射箭的当然是指挥军队的尼古拉斯,他眼看着前锋溃败,却根本无视自己的士兵会被误伤便命令自己手下的强弩手直接射去致命的箭雨。
“有进无退,胆敢再有后退者,严惩不贷!”
进攻受挫的伊庇鲁斯士兵再一次得到了尼古拉斯殿下严苛的命令,在威逼之下他们只能选择硬着头皮继续前进和阿尔巴尼亚人搏杀。这一次,在尼古拉斯的授意之下,亲兵中的一名高大的黑色武士也亲自上阵,只见他身材魁梧,足足比其他人要高上整整一个头,浑身上下的盔甲也防护严密,就连脸上也带着一副慑人的铁面具。
只见他率先冲入了战场,迎向了朝他扑来的一名钟乳部落的山民,山民手持巨斧朝他面门劈来,却见黑色武士举起手中双手剑一挥,便将斧头格开,反手又一剑砍下了山民的脑袋。
看到同伴被杀,随即几个来自砂石磐岩部族的阿尔巴尼亚人也冲了过来想要报仇,知道对方双手剑厉害的山民们一手持盾一手拿着锤头或是短斧围住了黑色武士。可任凭他们如何劈砍锤砸,如雨般的攻击却仿佛对黑色武士不疼不痒。反而是对方巨剑猛地挥去,山民们盾牌便如同小孩玩具一样碎屑四溅,如此重击之下几个人仰面摔倒在地,就连手臂酸麻难以动弹。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博格达尼高举起战斧出现在黑色武士的后面,高声大吼狠狠劈下。
黑色武士立即察觉转身抵挡,而青石岗战士长要的就是这样给他的同胞争取逃走的机会。
眼见对方持剑迎战,一向自傲的博格达尼也倍感压力,高大的黑色武士体格显然强过于他,而身上那副盔甲更是比自己穿的锁子甲要看起来更结实。
该怎么才能打赢对手,阿尔巴尼亚战士长心中盘算。
可这时候,黑色武士却已经扑了上来,一剑朝他头顶劈来。博格达尼连忙抬起斧头格挡,剑斧相交,他立时明白对方的力气也比他大上许多,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盔甲的原因,黑色武士的双手剑速度并不是很快。
天杀的山下酋长的儿子,为什么不给自己也整一套这副铠甲!
“去死!”黑色武士面具下咕哝着向博格达尼冲了过来。阿尔巴尼亚男人勉强及时举盾,虽然对方挥剑速度不快,可是冲刺起来活像他在山里遇到的野牛,不得不挨下这一记猛击,博格达尼感觉自己人都要散架了一般,头昏眼花。
可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博格达尼却扎准时机,放下手中的斧头,手摁在了黑色武士的面具上用力一扯。吃足了全身的力气,硬生生扯断了金属接口,黑色武士的面具竟然被博格达尼给拽了下来。而黑色武士竟然在这时抽回长剑,用手遮住他脸,金属手套在他的头盔上拉出可怕的声响,但博格达尼还是看清楚了对方那张血肉模糊的脸。
“真恶心,我要是你老爹非要把你塞进你老娘的肚子里。”第一眼看到,阿尔巴尼亚战士长便下意识地评价道。
这下彻底激怒了黑色武士,他放下遮挡的手用那张令人看了会做恶梦的脸恶狠狠地对视着博格达尼,发出咆哮:
“给我去死吧!”
他又像之前那样如同一头野兽一般冲向了博格达尼,想要将其撞得粉身碎骨,可是早已经有准备的战士长却丢下了快碎掉的盾牌迎接了上去。
就如同自己在山谷中捕猎野牛那样,灵活的壮汉一跃而起跳到了黑色武士的肩膀上,拔出腰间的猎刀,博格达尼看准时机,一手扼住对方的下颚,一手将利刃狠狠刺进了对方的面门之中。
“去死的是你!”他告诉他,猎刀从中拔了出来,喷涌出惊人量的鲜血浇灌在战场上。
第九十三章 疲师困斗(四)
黑色武士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如此惊人的一幕出现就连围上来的伊庇鲁斯士兵都害怕地往后退,看着阿尔巴尼亚山民捡起被杀武士的双手剑屹立在战场上,竟然没有人敢上前。
可是博格达尼斩杀黑色武士并没有对战局造成任何的影响,当他站在对方的尸体上,却看到前方源源不断的涌上来伊庇鲁斯的军队,仿佛这些敌人永远也杀不完一样。
该死!山下的狡猾小子还没有到吗?
看着己方战士已经筋疲力竭,再这样下去就要被敌人给淹没了,博格达尼这个时候也不禁急躁了起来。只听远处鼓声愈来愈近,那是伊庇鲁斯军队的战鼓声,显然又有一支部队加入了战场。眼看着河湾地的敌人如同潮水一般要将自己淹没,阿尔巴尼亚男人内心里不由生出了一丝绝望,难不成这次他们又要被人利用当成炮灰了吗?
就在山民们组成的脆弱不堪的防线即将要崩溃的时候,远处悠长的军号响起。
呜呜呜——的声音响起在血战的人群耳边,低沉而富有力量,肃杀的气息充斥其中宛如此刻冬日的环境,令人感觉到寒冷。这是从未听过的号角声,河湾中厮杀的人们都下意识愣住了,可很快阿尔巴尼亚人的脸上却露出了欣喜,再一次恢复起刚才的斗志,握紧手中的兵器砍向了面前的敌人。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后方的援军终于到了。
反观错愕不已的伊庇鲁斯人完全没有料到已经快被打垮的蛮子们竟然又恢复起生力,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顿时死伤一片。正当伊庇鲁斯先锋稳住阵脚准备再次反攻的时候,紧接着,自己军阵后方也突然响起号角声,但不是进攻而是突如其来的鸣金收兵。居然是这个关头,伊庇鲁斯人难以置信负责在后方指挥的尼古拉斯殿下在命令他们后撤。
带着不甘和不解,伊庇鲁斯人只能选择放弃已经抢夺到一半的阵地。而远远望着这一幕的尼古拉斯又何尝不是感同身受,只是他别无选择。
在自己的东北方向,已经完成集结的一支军队以浩大的声势完成了对芦苇荡阵地的包围。对方明目张胆地吹响号角敲起鼓声就是在警告他,如果继续进攻下去固然可以把残存的阿尔巴尼亚人歼灭以解心头只恨,可是派出的前锋部队可就真的会尽数搭进去了。
别无选择的尼古拉斯只好下令后撤,放弃进攻,一边又命令预备队立即填满了空缺以防对手乘胜追击。道路两侧,伊庇鲁斯的弓箭手洒出一阵箭雨,本来开步快跑准备去追杀敌人的阿尔巴尼亚山民们也不得不选择后退。毕竟如冰雹一般朝他们身上招呼的箭雨,可不是他们能够消受的起的。在达成目的后,博格达尼见好就收,命令青石岗、磐岩、泥砂、钟乳几个部落的战兵停止追击。
“停下来吧,高山上的勇士们,不值得为了追逐懦夫的首级而挥洒你们的鲜血。”
望着撤退而去的敌人,结束了战斗的阿尔巴尼亚人犹如劫后余生一般站在战场上,所有人浑身上下都鲜血浸透征袍,从头到脚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就连博格达尼身上的锁子甲都在战斗中被劈开了好几个大口子,手上淬火的战斧都卷了刃口。有的人跪在地上扑倒在战死的同胞尸体上放声大哭,有的人为好友幸存而庆幸不已相互之间彼此依靠,而更多的人则彷徨于原地犹如行尸走肉。
就连博格达尼环视着周遭的战场也感觉到作呕,十几年前他们给贵族们服务所参加的所有战斗加起来都不如这一次血腥,难以想象这场战争此时还远远没有结束。
当查士丁尼率领着莫利亚新军集结完毕姗姗来迟,浑身浴血的博格达尼却走上前去二话不说便开口大骂。
“虚伪的山下狐狸!你不是说会及时来支援我们吗?!为什么到现在才到!”
浑身气得发抖的阿尔巴尼亚战士长冲了上来,如果不是有众多士兵挡在查士丁尼面前,他会毫不犹疑将自己斧子丢向对方,让他尝一尝流血的滋味。
果然山下人都是沆瀣一气,瞧瞧他们有多少人,博格达尼心想。明明查士丁尼的军队人数有这么多。如果及时赶过来他们也就不至于像刚才那样苦战了。战斗之前,查士丁尼还信誓旦旦地说只需要他们暂时抵挡一会儿,现在博格达尼想起来更是怒气填膺。
而目睹眼前的一切,查士丁尼的脸上十分平静,他早已经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也知道对方会找自己兴师问罪。
阿尔巴尼亚人的斧头上的鲜血扬起,落在了查士丁尼的身上,但他并没有生气对方的无礼,而是屏退了周遭的士兵们好整以暇地解释道:“这是我的疏忽,我向你表达我的歉意,博格达尼。同时我也为青石岗。钟乳石、磐岩还有泥砂部落死去的战士们表达哀悼。对他们今天作出的牺牲,我山下酋长之子查士丁尼铭记于心,永不敢忘。”
“你认为我们还会相信你们这些山下人嘴里吐出来的半个字吗?”博格达尼冷笑道,他完全丧失了对查士丁尼的信任。
可接下来查士丁尼的一番话却让他以及身后的阿尔巴尼亚山民们有所动容。
“所行之事胜于万千雄辩,我知道口说无凭,博格达尼阁下。高山部落的勇士们,请听我一言,你们今日的表现令人尊敬,所付出的牺牲也令我为之动容。既然你们应打的仗已经打完了,应守护之地也已经守住,公义也应当为你们而留存。请放心吧,接下来的一切就交给我吧,山下酋长之子查士丁尼言出必行,我将用血与剑证明这一切。”说完,查士丁尼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另一只手紧握住剑身用力一拉,只见锋利的刃口划伤了他的掌心鲜血直流落在了地上。查士丁尼紧握着自己的拳头伸向了博格达尼和在场其他的阿尔巴尼亚山民们,用这种方式立下血誓。
第九十四章 盛兵以待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看着已经在河湾地列阵完毕的莫利亚军队,尼古拉斯一脸的惊怒和不甘,他将这一切的责任全都归于部下的疏忽与无能,数位指战军官被严惩,甚至一名将军因为擅离职守而被处死。仅仅芦苇荡一战,他就损失了将近千人的军队。可更令他无法接受的是,如此巨大的损失还是没能够夺回失去的营垒。
“没用的废物。”斥退战战兢兢的部下们,站在高台上远眺敌阵的尼古拉斯神情凝重。他本以为胜利已经唾手可得了,可万万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横生枝节。
两军对峙,面前这支敌军完全挡住了他前往阿格里尼翁的去路,尼古拉斯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是小瞧了对方,眼前的这支军队显然是早有准备在这里等着他。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拼尽全力打垮眼前这支碍事的军队,只要战胜了他们,阿格里尼翁便唾手可得,色萨利的叛军也将灰飞烟灭。
可尼古拉斯却并没有下令军队再次发起进攻,思来想去的大贵族作出了另一项选择。他命令自己的侍从们为他备好光鲜亮丽点缀着宝石鎏着彩金的盔甲,牵出自己披上华丽马衣的坐骑,在盛大的仪仗簇拥下缓缓出现在了自己的军阵之前。
只听站在战线最前沿的尼古拉斯朗声开口道:
“前方帝国的将士们,尔等何故在此阻挡吾之去路,尔等可知面前乃是米哈伊尔陛下之天军。叛国者提奥多尔杜卡斯既已伏诛,如今跸驻鲁斯尼那的大皇帝格外开恩,凡是改过重新,弃暗投明者,皆可既往不咎。吾此行而来,既为统帅,自然代行皇帝陛下的意志,尔等只需让开道路归顺于吾,必然封赏有加。否则的话,休怪大军所过之处,片甲不留。”
能够看出河湾地突然出现的这支军队气象面貌和往日里遭遇的色萨利军队、阿格里尼翁军队大不相同,桀骜如尼古拉斯也采取了先礼后兵,倘若能够诱使这支军队归顺于自己,那么接下来的一切便将再无悬念。尽管这支他不认识的队伍在刚才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尼古拉斯还是十分欣赏对方,并不惜开出不菲的报酬。
可是当眼前莫利亚的军阵缓缓分开,对面的统帅者也在军士们的簇拥下露出真容,尼古拉斯脸上刚才还有些许温度的笑容此刻彻底僵住了。
“你是……查士丁尼?!”
尽管还是第一次正式见面,尼古拉斯·奥凡尼亚还是认出了对方身后那面黑狐战旗,在伊庇鲁斯便已经有所耳闻,去年的塞萨洛尼卡城下他也见识过这面旗帜,它出现在这里,意味着它的主人也来到了这儿。显而易见,对面军阵中负责统帅的这个和自己年岁差不多大的男子正是那只来自莫利亚的小狐狸。
真是仇人相见分为眼红,当他看到查士丁尼立即回想起之前在鲁斯尼那比武大会上蒙受的屈辱。当时的尼古拉斯·奥凡尼亚信心满满以为自己可以稳得桂冠,却在中途被提奥多尔亲王手底下的钦察武士揍得鼻青脸肿半途便人事不醒,事后几个月尼古拉斯这才知道所谓的钦察武士正是这个查士丁尼假扮的,当时得知的尼古拉斯气愤不已,不仅仅因为他失去了在父亲身边好好表现的机会,更是因为不能够接受自己败在一个乡野村夫暴发户的手上。现在会想起对方当时在自己耳边留下的羞辱话语,刚才还春风和煦的贵族脸上已经写满了杀意。
而尼古拉斯表情的变化查士丁尼也看得一清二楚,他当然还记得当初在比武大会上自己暴揍过的米哈伊尔皇帝的私生子,那是他心情最畅快的一次打斗,想必对方也一定铭记于心。
这样再好不过了。查士丁尼心想,他要的便是这样的效果,随即他命令自己身前的护卫们撤下掩护他的盾牌暂时退下,从容不迫地走到了军阵前直面对他怒目而视的尼古拉斯·奥凡尼亚。
“好久不见了,奥凡尼亚阁下,或者说殿下?”查士丁尼主动套近乎,如果不是军阵前,几乎以为是两个好久不见的好朋友重逢,可他的这一番话对尼古拉斯而言却像极了嘲讽,字字句句都词儿无比。
“粗野之人休提吾名,昔日尔来伊庇鲁斯投靠,是米哈伊尔陛下留给你容身之所,令尔驻守伊洛凡堡。尔不思报效,反而与叛贼提奥多尔沆瀣一气。今日更是胆敢以下犯上!还不快束手就缚,否则的话定叫你粉身碎骨!”怒气冲脑的尼古拉斯挥舞起马鞭指向查士丁尼,完全没有了刚才将其收为己用的心思。
但他这一副跳脚的样子在查士丁尼看来却如同跳梁小丑一般,只听他对尼古拉斯发出一声冷笑:“奥凡尼亚阁下何出此言?我从未效忠于僭主之君,谈何报效!须知当日我护送穆兹菲乌斯皇帝,奉陛下敕令收复莫利亚,诛杀侵占我疆土之外敌,驱除荼毒我子民之佞幸,何曾有以下犯上之举?倒是米哈伊尔杜卡斯,身为伊庇鲁斯之主,名为共治皇帝却不思辅佐穆兹菲乌斯陛下反而暗地幽禁,只知道内除异己致使生灵涂炭,外结异邦献媚于敌,令帝国蒙羞。真正沆瀣一气的并非是我,而是尔等国之蛀虫!”
“大胆!你敢诽谤米哈伊尔陛下!”被查士丁尼这一番话激得盛怒不已的尼古拉斯眼睛圆睁,无名业火直冲头顶,恨不得要当场将眼前的查士丁尼碎尸万端。
而成功激怒对手的查士丁尼嘿然冷笑,当即向眼前的对方下了战书。
“多说无益,既然你想在米哈伊尔那个老匹夫面前邀宠,那就来和我一战,让我看看所谓的皇帝私生子究竟有没有这个能耐。但愿你不要像当初在比武大会上那么不堪一击。”
查士丁尼辛辣的嘲讽彻底激怒了尼古拉斯,以至于他丧失了最后一丝理智没有察觉到对方这样做的用意,不顾一切的私生子怒喝一声,在两人目视之间,盛大的战争又一次拉开了序幕。
第九十五章 河湾决战
当是时,河湾之上两支精疲力竭的军队摆开了架势做最后的一搏,无论是精心谋划的查士丁尼还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尼古拉斯·奥凡尼亚都准备毕其功于一役,在正面作战中一鼓作气打垮面前的敌人。
一切的谋略在这一刻都已经失效,双方彼此间的战斗唯一能够依靠便是昂扬的士气,坚韧的斗志,以及近乎耗尽的气力。这场战斗甚至考验的都不是军事指挥的艺术,单纯是意志上的比拼。这正是兵家大忌,鏖战之兵,至为凶险,胜负之数犹如赌徒相博,赢者通吃,败者无存。
深知这一点的查士丁尼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别无选择,自己的身后到阿格里尼翁已经无险可守,如果选择僵持下去休整部队,那么战局只会对敌人越发有利。所幸的是,统帅伊庇鲁斯人的尼古拉斯一如他在比武大会上那么外强中干,仅仅略微挑衅,对方便果然上当。
可即便战场上的局势有利于自己,查士丁尼还是不敢大意,眼前上万之多的敌人数量足足是自己莫利亚新军的三倍,无论如何接下来自己都将迎接一场苦战。
查士丁尼下令:联队长卡德罗塞统率千人,布阵在己方右翼侧后方,其部组成主要为莫东要塞的弓箭手,他们来自于帕帕多洛斯家族,身披轻甲,腰配短剑常年在海上和海边与肆虐在爱琴海上的撒拉逊海盗作战,特点便是灵活多变,由他们在自己右方浅滩上提防伊庇鲁斯军队从侧翼包抄。
左翼后方的重任则交给了卡德罗塞之子戈德里克的身上,这是他第一次独当一面,年轻的军官率领着由米斯特拉斯自耕农组建的新军在河湾的小丘陵上严阵以待,他们的任务并不是防御,查士丁尼将最精锐的一支力量交给他是为了让他作为决胜一击的重锤。
而负责担任砧板的则是查士丁尼本人,独自统领最后不足千人的部队在中军正面迎接进攻而来的敌军,查士丁尼身边除了来自特里波里斯最坚韧的老兵还有与他并肩而战的是来自卵石堡的第三大队全体官兵,小德米特里主动请战,坚持留下,本想要将其部署在后方保护伊琳娜杜卡斯的查士丁尼最终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查士丁尼换上了和士兵们一样的盔甲,并非是为了彰显体恤士兵,而是为了避免敌军采取和斩首行动。轻便的盔甲只防护住少量要害的地方,手肘和小腿除了一层薄薄的贴片便再也没有任何遮挡,查士丁尼手握长枪凝视着前方,尽管这样的装备放弃了绝大多数的防护可是在河湾的泥泞中灵活才是最重要的。
莫利亚的新军的旌旗飘扬,在查士丁尼的统帅下列阵严谨,特里波里斯的矛手列阵在前,他们竖起宽厚的盾牌挡在查士丁尼的正面,军阵之中响起卵石堡守军咏唱起的三圣颂,斗志昂扬的战士们做好了准备,迎接河湾的对面向他们扑来的伊庇鲁斯军队。
这一次,敌人可谓倾巢而出,几处营垒中的伊庇鲁斯人全部主动汇聚成庞大的军势浩浩荡荡而来,显然查士丁尼激怒敌人的方式真的很奏效,只是好像有些过头了。
望着乌压压的敌人,查士丁尼与身旁的将官们一起凝神观阵。“诸位,只要在这里歼灭敌人的主力,胜利便将属于我们。此战我们已经无路可退,身后即是我们的家园我们的亲人。请将你们的性命交给我吧,而我也将与你们并肩作战。全体以我身边的旗帜作为信号,不得有误,上下进退以此为准,不得冒进,不得脱逃,不得怯战,不得怠敌。旗帜不倒便不得放下兵器,纵使我阵亡,只要军旗不倒,则军势不歇!”
说罢,查士丁尼做好了最后的部署,而他话音刚落,迫近的伊庇鲁斯人也已经再一次杀了上来,犹如潮水一般席卷而来。查士丁尼也终于感受到阿尔巴尼亚人之前血战时的感受,喊杀声响彻在河湾地上方的天空,大地犹如在颤抖。
伊庇鲁斯这次的前锋是训练有素的阿拉玛诺剑士,尼古拉斯一直将其作为压箱底的底牌没有动用过,而现在他派他们率先上阵,真的是拼尽血本了。只见这些来自北欧的雇佣剑士将双手剑高擎过头顶,呼喊着令人听不懂原始宗教信仰的秘咒如同冬日中大海上的狂潮般冲来,争先恐后地突入了查士丁尼的中军阵列。
迎接这些阿拉玛诺剑士则是特里波里斯士兵组成的铁矛丛林,他们用盾牌组成严密的壁垒挺直手中的长枪抵御住伊庇鲁斯军队的进攻,可很快他们却发现这些北欧人的恐怖,魁梧的身材加之披着重甲,拼死抵挡的特里波里斯长枪手的盾墙居然有被撕裂的迹象。尤其是那势大力沉的双手剑,不知是用什么打造,如此花了血本的武器与特里波里斯士兵的长枪相交瞬间砍断了好几把枪杆。那些发狂的北欧人即便胸口被长枪刺穿可仍然拼了命冲撞着特里波里斯人手中的盾牌,高大的身躯居高临下挥舞巨剑,肢体和鲜血飞舞在半空。特里波里斯长枪手死伤惨重,一旦阵线被突破,无法相互支援的他们就将面临被阿拉马诺剑士砍瓜切菜屠杀的命运,看出这点的查士丁尼和小德米特里立即带着卵石堡的士兵冲了上去顶住快要被撕裂的缺口。
“杀——”兵器换为长枪的查士丁尼和小德米特里双枪并举,一同刺死了一名魁梧的阿拉马诺人。只见肉眼可见的尸体在战场上堆积,双方彼此混战在一起很快便挤压在一块儿,密集的阵型化作血腥的钢铁磨坊,绞杀着双方的士兵。
这一切,此时都尽收在河湾另一侧浅滩上休整喘息的阿尔巴尼亚山民们眼中,望着仅仅交战片刻血腥程度便超过他们的战场,博格达尼和其他阿尔巴尼亚人眉头紧锁,谁都没有说话,直到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修士开口打破了沉寂。
第九十六章 冰释前嫌
河湾地一侧的小山丘上,塞尔吉乌斯修士远远望着浴血厮杀的战场,良久打破了沉默,对也在一旁久久不语的博格达尼说道:
“其实之前你们在河湾中血战的时候,的确有人向查士丁尼提议,暂缓支援,拿你们的性命来换取一次重创伊庇鲁斯人的机会。”
那个时候,阿格里尼翁的山民们正在和伊庇鲁斯的前锋鏖战,如果继续拖住敌人的话,查士丁尼率领的莫利亚新军便可以完成包围,彻底歼灭对方的前锋。固然这样,毫无准备的伊庇鲁斯人至少会多损失上千人,可那样也意味着陷入绝境的阿尔巴尼亚人必将全军覆没。
听罢,博格达尼冷冷地说道:“哼,你不必告诉我这些,事成之后,我和你们这些山下人两不相欠。”此时的博格达尼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愤怒了,他早就应该明白,查士丁尼和其他山下酋长一样,都只会用嘴皮子去骗人。当初自己年轻的时候给伊庇鲁斯人卖命,博格达尼也曾和同龄人心怀幻想,但换来的却是成为炮灰。他永远记得无数同胞在自己的面前白白战死,仅仅因为他们是阿尔巴尼亚人,是不值钱的野蛮人。打定主意,在结束这一战后,还了查士丁尼借粮的人情后,他便会带着四部落的男丁们返回山谷。
说罢,阿尔巴尼亚男人转身要走,现在战场上的胜负已经对他而言无关紧要了。
但疯修士接下来的一番话却让博格达尼刚迈开的腿忽然间停了下来。
“可是查士丁尼大人却当场严词拒绝了这样的提议,他第一时间便召集了部队赶赴战场支援你们。是由于泥泞的地形才导致军队无法按时到达,查士丁尼大人甚至选择主动暴露位置,命令部队提前吹响号角。”
塞尔吉乌斯的一番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他没有再继续下去为查士丁尼辩护什么,仅仅平静地望着阿尔巴尼亚男人强壮的背影,他知道有失静默无言胜于任何的雄辩。
果然,博格达尼的脸上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而周遭的其他山民们也面面相觑,实际上早在之前查士丁尼在他们面前立下血誓的时候,这些阿尔巴尼亚人便有所动容了。只是对山下希腊贵族们固有的不信任,令他们迟迟没有表态,而现在随着塞尔吉乌斯修士将一切原委道来,许多的阿尔巴尼亚人都在相互窃窃私语。
“你该不会认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他吧!”虽然嘴上面不松口,可是博格达尼对面前塞尔吉乌斯说的这番话的口气已经比之前大为缓和了。只是山民们还在犹豫着,因为刚才的血战许多人还没有从中缓过劲来,博格达尼也知道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感情用事的,毕竟他和身边的战士们都是部族的种子,他们真的值得为查士丁尼之前给他们一座城市的空头支票而卖命吗?
就在山民们上下都在踌躇不决的时候,一个希腊少女却不知从哪儿走进到了他们的视野中。
还在养病的伊琳娜杜卡斯查士丁尼当然不会将她带在身边,所以临行前查士丁尼拜托了塞尔吉乌斯和博格达尼负责看护,这样做也是查士丁尼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自己兵败的话,绝不能让提奥多尔亲王的最后继承人落入到敌人手上。
看着柔弱的贵族少女向他们走来,山民们神情诧异,因为那单薄身躯上此时尽然穿戴整齐好一副破破烂烂的盔甲。伊琳娜一身戎装,是她从军帐里好不容易找到的剩下一副,强忍着发霉刺鼻味,少女依然扎好甲带,头顶上戴着着一顶圆盔,可由于尺寸太大,头盔边沿甚至遮挡住了伊琳娜的视线,令伊琳娜一路上不得不捧着头盔。
看着她这副有些滑稽的模样,阿尔巴尼亚男人们都纷纷笑话起来。
一个小腿还没有他们部落里面任意一个娘们胳膊粗的小姑娘该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打得了仗吧!人群里暗自嘲笑,可唯独博格达尼脸上没有任何波动,只是目光盯着少女的一举一动。
只见伊琳娜并没有在意其他人嘲笑的眼神,而是径直走向了博格达尼和塞尔吉乌斯他们这里。
也是想要劝说我出兵的吗?阿尔巴尼亚男人心想,可还没有等他开口,伊琳娜却突然二话不说拔出了他腰间的猎刀。
这一幕让所有人意想不到,警惕的山民们下意识握住了武器,可是他们很快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这么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危险。
而看着伊琳娜杜卡斯拔出了自己用来防身的猎刀——尽管是一把短兵器可是对于一个娇小的贵族小姐而言还是有些沉重,博格达尼没有选择夺回去,他反而好奇对方想要干什么。
只听,伊琳娜杜卡斯认真地看着对方说道:“请把这把刀借给我,博格达尼阁下。我想你应该暂时用不上它,我保证之后会完好无缺的把它还给你。”
说着,两手拖着那柄短刀,气喘吁吁的女孩朝着战场那儿走去。伊琳娜是真的要前去战场前线,这时候本还在一旁看笑话的阿尔巴尼亚山民们也渐渐笑不出来了。
这个小姑娘难不成疯了?伊琳娜也在心里这么问自己,可她看向远处愈发残酷的战场,轻咬贝齿,还是迈开了脚步。发疯总比失败好。失败意味着死亡和耻辱。
望着伊琳娜那小小的身形背影,这一刻终于作出决定的博格达尼拾起了脚下的战斧。
“随我出战。”他说道。
博格达尼看到各个部族战士们脸上的怀疑,直接坦白道:“是的,你们没有听错。我反悔了,我没办法接受自己还不如一个小姑娘有勇气,所以青石岗部落的战士们,你们可愿意追随我?”男人举起他那柄满是豁口、血迹斑斑的战斧,睁大眼睛望着部众们。来自青石岗部落的阿尔巴尼亚人纷纷站了起来拿起了兵器,早就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接着,其他几个部落的人也不甘示弱跳了起来,表示愿意加入,其实他们也不愿意袖手旁观,就等威望最高的博格达尼来发话了。
看着上下一心的同胞们,博格达尼点了点头,“全体整队!”他高喊。
青石岗、钟乳、磐岩还有泥砂,四支部落的战士们再一次披上了他们的盔甲,拿起了手中的武器。
看着被这一幕震撼到的伊琳娜,博格达尼走上前来拿回了属于自己的猎刀,“上战场的事情还是交给我们吧,希腊人小姑娘。”他道,“我们阿尔巴尼亚人在男丁战死之前也不会让老弱妇孺先上战场的。”
说完,博格达尼粗野地朝自己身后大吼一声:
“我说的对不对?”
“对!”
“那就让我们一起再去干碎狗娘养的伊庇鲁斯人的屁股,别让他们小瞧我们!”博格达尼挥舞着战斧激励着自己的同胞。
“这一次我们不需要再高呼小狐狸万岁了,”他告诉自己的同胞们,“因为那小子还欠我们一座城市。万一伊庇鲁斯人砍下他的脑袋,我们的城市可就玩完了,这我们决不答应。跟我一起来,宰了那些伊庇鲁斯的狗杂种们!!”博格达尼高举起自己的战斧咆哮一声,随着他一声令下,再一次恢复精神充满战意的阿尔巴尼亚人朝着山下的河湾地再次发起了突击,加入到了战场中去。
看着如同狂风暴雨一般冲刺向战场去的山民们,塞尔吉乌斯修士看了一眼身边的伊琳娜杜卡斯,漫不经心地说道:
“看来真的是效果显着。”
在和阿尔巴尼亚人打过很多年交道的修士太了解这些朴实的山民们争强好胜的性格了,当伊琳娜的出现彻底激发了他们的斗志。
“只希望到时候查士丁尼大人不会怪我们。”伊琳娜杜卡斯有些忐忑不安。
“他怎么会怪殿下,感谢还来不及呢!血誓的场面话的确说的不错,可若是无法真正收服这些阿尔巴尼亚人的心,就是再连篇累牍也是狗臭屁。”当时塞尔吉乌斯便提醒过查士丁尼了,所谓赞声对方子女品尝对方的酒食都是手段,而真正的目的才是关键。可偏偏那个年轻人似乎并没有完全掌握上位者的游戏规则,当时这他便劝说查士丁尼战略性地牺牲掉这些阿尔巴尼亚人,可对方却没有听,现在还不是需要自己再来帮他一把。
“要是再没有这些山民们相助,查士丁尼迟早会被撕成碎片的。”修士望着还有些罪恶感的女孩,淡淡地说道:“这是殿下您以后必须要习惯的事情,也是阿杰丽娜王妃当初将您托付给我所期待我教给您的。如果不想被人当作工具来利用随意抛弃首先要习惯的便是将他人当成是工具,包括您自己。”
……
……
……
“列阵!列阵!”特里波里斯长矛手拼劲吃奶的力气在身后卵石堡守军的协助下成功击退了阿拉马诺剑士的突击,被突破一块缺口的盾墙又重新合上将前赴后继的敌人死死抵挡在阵线之外。
“杀——!”
手握长枪,查士丁尼刺穿了一名阿拉马诺剑士的胸膛,可是枪尖却卡死在对方那身盔甲里,在用力回扯的时候,查士丁尼手中的枪杆被乱斗中的利刃切断。紧接着查士丁尼便发现面前又是个魁梧无比的北欧人,他手里握着势大力沉的双手剑高举过头顶向自己砍来。查士丁尼首先想到的是“坏了”,第二个念头是“他没有头盔”。几乎是同一时刻,身体率先作出反应查士丁尼拔出自己腰间短刀落在了对方的脸上,伤口见骨,北欧剑士的脸几乎被一分为二。如此创伤让北欧武士疼的哇哇大叫,鲜血也蒙住了他的眼睛,令他手中的双手剑随即失去了准头,可即便这样挥落下来的巨剑碰撞在查士丁尼的盾牌上,冲击令他肩膀麻痹。
好险!如果不是自己原本身体的刺客技艺,可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查士丁尼也暗地里捏了一把冷汗。
尽管战斗无比激烈,敌人的数量远远超过自己一方,但整体的战局还在查士丁尼的掌控之中,以自己率领的中军作为砧板吸引伊庇鲁斯的主力猛攻,待到侧翼出现破绽便是戈德里克统帅米斯特拉斯新军作为决战主力一锤定音的时机。目前虽说伤亡惨重,可查士丁尼率领着特里波里斯的老兵与卵石堡守军并肩作战还是成功的完成了任务,只要继续坚持下去,胜利的天平一定会倾倒向自己。
正当查士丁尼心里这么认为的时候,一支矛砰然击中他的盾牌。势大力沉,他险些握不住,随即又隐约听见盾墙外传来伊庇鲁斯人在欢呼。当疑惑的查士丁尼和其他士兵们越过盾牌望向眼前的敌人,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见取代之前进攻的阿拉马诺剑士们的是伊庇鲁斯军队中的长枪兵,可他们却与普通的枪兵不同的是,手里的兵器足足有六七米长,高耸在半空犹如长木,这一幕让人想起马其顿枪阵或是后世文艺复兴时代在欧洲大行其道的长枪方阵。
由于枪杆长度过长,当伊庇鲁斯人平举着长枪迫近的时候,整把长枪略微弯曲。如此夸张的兵器没有系统化的训练真的能够发挥出战斗力吗?正当查士丁尼疑惑的时候,他很快发现了不对劲。在伊庇鲁斯军官的指挥下,长枪手手握着超长枪并没有选择刺击的动作。相反,运力操使的长枪兵反而把武器举过头顶,短暂停留在半空紧接着纷纷扬扬遮天蔽日的长枪又如同雨点一般落下,枪殳猛地砸向了查士丁尼和他军队。
措手不及的特里波里斯长矛手下意识的抬起盾牌挡住头顶上的进攻,而这下防线的弱点一下子暴露在了伊庇鲁斯人的面前。
看到这一幕的尼古拉斯·奥凡尼亚微微冷笑,他命人令旗指挥,长枪军阵中早已经做好准备的重步兵随即出阵手持长剑圆盾掩杀过来。
目睹危机来临,查士丁尼也来不及犹豫,“随我迎敌!”他纵声高呼,拔出佩剑冲向敌人,剑到之处,手折头断,脚下河水泛着血光。随即这一幕,也激发起小德米特里的斗志,他也拔出了剑向身后卵石堡的同袍们呼喊:“阿格里尼翁万岁!查士丁尼殿下万岁!”随后,所有人的人都放弃了长兵器,拔出了佩剑与来犯之敌短兵相接。
第九十七章 决一生死(上)
“进攻,视我长剑所及!”
查士丁尼麾下的战士们目光因之而去,只见来自伊庇鲁斯的敌人们呼吸声已经在耳边清晰可闻。战场上,冲锋而来脚步声与铠甲兵刃交接的声响奏响起一曲宏大的乐章,由剑与血交织谱写出残酷的音符,掩盖了人们的喊杀声。
一个个身躯彼此相撞,毫不容情地将锋利的兵刃刺进对方的血肉之躯中,感受着肢体撕裂和血管喷溅,每一个人都已经沉浸在其中,尽管他们明明都是帝国的子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可双方还是毫无悔意地前赴后继,因为所有人都坚信着他们为之奋战的乃是自己国家自己同胞们的未来。
查士丁尼利剑出鞘,身先士卒。当他踏入人群中,长剑所过,犹如摩西分海,凡敢上前者纷纷被斩杀。伊庇鲁斯人长枪刺去,查士丁尼抬手横格,随即便进步劈刺,鲜血飞溅过眼前,宽阔的河湾战场在这一刻大小也比不过如他眼缝一般狭小。他感觉如今的自己已经比当初更加熟悉战场厮杀的感觉,这具身体蕴含的杀戮技巧在不知不觉中完全被开发过来。阿萨辛刺客的战场刺杀的记忆告诉查士丁尼如何运力更加节省气力,如何更加精确地集中要害,长剑挥动如臂使指,被压榨到极致的反应速度令查士丁尼眼中的敌人动作也仿佛迟缓起来,他可以随时捕捉到可趁的破绽。
或是见缝插针一剑割裂对方脖子上的动脉,或是回身反挑敌人铠甲肘腋的间隙废掉对手一条胳膊,或是突然俯身躲开前后敌人横劈过来的刀剑再滚地一翻发起反击砍断敌人的双腿。一切的步骤都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在人群中大开杀戒的查士丁尼简直无人可当。可渐渐地他还是感受到手中挥舞的长剑变得越来越沉重,源源不断杀来的伊庇鲁斯人仿佛如同一眼望不尽的深渊正要将自己淹没。
再这样下去阵线就要失守了!查士丁尼握紧沾满着粘稠鲜血湿滑不已的剑柄神情凝重,身边和自己并肩作战的部下们人也越来越少,可是离计划预定的时间还没有到,在侧翼准备发起反击的戈德里克率领的米斯特拉斯重步兵军团此时应该还没有完成部署。
必须再坚持下去!
“向我靠拢!”嘶哑着嗓子大吼道,查士丁尼拼尽全力让周遭寥寥可数的十几名部下们听到,让他们团结到自己的身边,他们必须守护这座阵地到最后一刻。黑色猎狐战旗飘扬在战场上饱饮鲜血,飞过而去的流矢在其上留下了一个个洞口。可即便这样,它仍然是战场上每一个特里波里斯士兵和卵石堡守军誓死要扞卫的东西,只要它还竖立着,每一个莫利亚士兵和卵石堡守军都绝不会放弃战斗。
旗帜在则人在,人在则阵线不溃。在查士丁尼话音之中,仅剩下的守护战旗的士兵们都爆发出了惊人的毅力与勇气背靠着背相互支持,顽强地面对面前来犯的敌人。
如果能够俯视整个河湾地绵延的战场,此时查士丁尼所率领不足千人的中军阵地犹如一道薄薄的堤坝在伊庇鲁斯人汹涌的潮水一般面前濒临崩溃。目视这一切的尼古拉斯·奥法尼亚面露出冷笑,看样子对面被突破只是时间问题。所谓的莫利亚小狐狸查士丁尼也不过如此,尼古拉斯心中不屑地望着远处犹如一叶扁舟即将被淹没消失的那面黑狐战旗,脸上露出冷笑,区区三四千人还真的以为可以与自己一战。看着莫利亚军队即将被击溃的中军,尼古拉斯确信自己只要斩杀了查士丁尼,剩下的莫利亚人便只能拱手而降。命令更多的军队朝中路猛攻,自信满满的尼古拉斯丝毫没有察觉到在芦苇荡两翼的莫利亚新军阵地正发生的变化。
与此同时,统帅左右两翼的卡德罗塞与戈德里克父子两人也都焦急地关注着中军此时激烈地战况,忧虑查士丁尼安危的他们恨不得立即前往支援,但是在这之前查士丁尼万千叮嘱过,让他们只能盯着敌人地左右两翼,不到时候绝不能轻举妄动。
愿天主能保佑您,查士丁尼大人!卡德罗塞和戈德里克只能咬紧牙关按兵不动,默默为查士丁尼祈祷。
另一边,在山丘上,也在注视着战场的塞尔吉乌斯修士也在观察着战场上的瞬息万变。他还记得对方和自己临走前说的那番话,这是一场豪赌,如果查士丁尼赌输了的话,他和他军队都将尽数死在这里,而如果他能够挺到敌人露出破绽的时候,胜负之数便将瞬间易位。
不得不得说,查士丁尼真的是一个疯子,他居然真的拿自己来当诱饵,可这招也的确奏效,确信只要消灭查士丁尼便可以取胜的伊庇鲁斯人真的所有筹码不知不觉全部堆到了河湾低地上。在这一刻,尼古拉斯和他伊庇鲁斯大军都已经成为了这场赌局的奴隶,可陷入狂热的对方却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但愿你别让我一个人带着伊琳娜殿下回去,我可不想第二次受人之托当监护人。”修士淡淡地说道,将目光方向转移到加入战场的一群人身上。
“以圣西里尔的名义进击!”
当伊庇鲁斯的军队即将突破莫利亚新军的阵线的时候,一声咆哮怒吼响起在河湾地的上空。
发起冲锋的青石岗山民们突然加入到了战场,他们在博格达尼的率领之下杀了伊庇鲁斯人一个措手不及,势大力沉的凶猛战斧在人群中四处飞舞,顿时间伊庇鲁斯军队血肉横飞。
而后,钟乳石、磐岩还有泥砂三个部落的后继队伍也赶到了,他们的气势与青石岗部落一样凶猛,这样一支生力军的加入顿时让战场上的天平发生了变化,毫无防备的伊庇鲁斯人被悍不畏死的山民们吓破了胆子,一下子被击溃——“有伏兵,有伏兵!异教徒的野蛮人又杀了过来了。”恐惧的伊庇鲁斯人丢盔卸甲。
第九十八章 决一生死(下)
突然加入战场中的阿尔巴尼亚人犹如雄狮杀入进鬣狗群中,把惊慌失措的伊庇鲁斯人打退,这才解了查士丁尼的燃眉之急。席卷而来的山民们犹如收割庄稼一般砍倒一片,将被团团包围的查士丁尼和他的部下们解救下来。
如果不是查士丁尼奋力护住战旗,阿尔巴尼亚人还不好第一时间找到他。
为查士丁尼解围的正是青石岗部落,看着杀过来支援自己一方的博格达尼查士丁尼又惊又喜,可对方手握长斧却并没有看他,而是说道:“我可不是来救你的,山下酋长的儿子,你还欠我们一座城市,在这之前我们可不允许有人把你给宰了。”
朴实但却好面子的博格达尼当然不会说心里话,他说着又给了地上还没有死透的伊庇鲁斯人一斧子。
话虽这么说,看着这些舍命相助的山民们查士丁尼还是真心表示了感谢,他点了点头,笑嘻嘻地说道:“那是当然的,就算兑现承诺之后,我也一样会好好的活着,这大好脖颈我可没有都算让旁人来砍。”
“少贫嘴了,你还拿得动手中的剑吧,山下人!”
“自然!”
“那就拿起你的剑让我们也来打开眼界吧!”
说罢,只见博格达尼和查士丁尼并肩而立,而追随他们冲锋而去的数百名山民们手持长柄战斧和大剑勇猛无俦,在击退了伊庇鲁斯人之后又挟胜进击,杀声震天。不明就里的伊庇鲁斯人此时还没有缓过神来便被击垮,长枪方阵没有了重步兵的掩护,随即便遭到伊庇鲁斯山民不间歇的猛击,惊慌失措下,无法抵挡不住攻势的伊庇鲁斯长枪手纷纷抛却武器向身后逃命而去。
“快跑啊!快跑啊!”
“邪恶的莫利亚人从地狱里召唤出恶魔来为他作战!”
被吓破了胆子的伊庇鲁斯军队里谣言四起,在他们看来一群魁梧的阿尔巴尼亚人突然杀来就像怪物一般,再也没有抵挡的意志,互相踩塌互相残杀,瞬间死伤一片,全面溃逃。
“可恶,明明就差一点!真是一群废物。”目睹战局突变的尼古拉斯愤恨莫名,痛骂前方溃败的伊庇鲁斯士兵,居然连一群野蛮人都对付不了,可现在无论如何怎么责骂甚至责罚都无法改变眼前的战局——他派去的前锋已经被击败,预想中斩首战术彻底落空。现在的他只能命令左右翼作为预备队的两支军团立即前往中路支援稳住阵脚。
这时候,坐镇大营指挥的尼古拉斯·奥凡尼亚还不晓得,在他调动侧翼两支军团向中路支援的时候,致命的缺口已经彻底暴露在窥视等待的米斯特拉斯新军和莫东要塞弓箭手的面前。
卡德罗塞和戈德里克父子俩按兵不动等的便是整个机会,在看到伊庇鲁斯人的两翼阵线变薄,米斯特拉斯和莫东要塞的新军终于等到了出击的指令:由卡德罗塞率领的莫东要塞弓箭手率先趟水过河,准备攻击伊庇鲁斯人的左翼,可他这一部承担的任务仍然是作为疑兵。一切都是为了给右翼集结完毕由戈德里克统帅的米斯特拉斯新军创造绝地一击的时机。
“为了查士丁尼殿下!冲锋——”卡德罗塞高呼,莫东要塞的弓箭手们悍不畏死地扑上来,向伊庇鲁斯军队的左翼发起了进攻,他们张弓搭箭向无数敌人的射去站在河湾岸上右侧的旷野上,伊庇鲁斯人毫无防备,来不及列阵举盾,箭如蝗雨便令他们死伤惨重。不及着甲的伊庇鲁斯人连忙组织防御,莫东弓箭手们也不给敌人喘息时机,一上岸便抛弃了弓箭拔出短剑与敌人绞杀得难解难分,一度冲垮了对方伊庇鲁斯人的防线,惊动了在后方指挥的尼古拉斯。
“杀——取下尼古拉斯的人头!”
帐外的喊杀声震天,大为紧张的大贵族头一次发现危险竟然距离自己如此之近,看着从帐外射进来的流矢,张惶不安的尼古拉斯非但没有派自己身边的亲兵们速速前去支援前线,反而命令下人们传令右翼驻守的军团立即赶来护驾。
身边的人也有人想要劝说尼古拉斯收回成命,认为外面的突袭不过是查士丁尼派人来虚张声势,可是尼古拉斯却管不了许多。
“先来保护我要紧!其他什么都不重要!”色厉内荏的大贵族终于展露出自己外强中干的一面,可尼古拉斯即将为自己愚蠢的决定付出代价。
隐藏在芦苇荡中距离伊庇鲁斯人右翼仅仅两百尺距离外的米斯特拉斯新军,静静地等待,统帅他们的戈德里克,死死盯住面前敌人的一举一动,不敢有任何疏忽。年轻的军官心情也十分紧张,被查士丁尼提拔为联队长的他还是第一次指挥这么多人,还是承担如此重要的任务,戈德里克明白自己责任重大。
他一直遵循了查士丁尼的指示,无论其他方向发生了什么,在伊庇鲁斯人右翼没有防备松懈前,他绝不能把杀手锏给撒出去。
而戈德里克手中的杀手锏便是他身后的米斯特拉斯新军,准确的说是他们胯下三百匹驮马,这是临行前卵石堡将军泰伦德斯的赠礼,只适合山间运输的这种矮种马本身其实并不适合用来战场冲锋,可现在整个关头就算是驴子和骡子也都被牵过来充数,胜负之数现在全部在他们身上。
随着伊庇鲁斯人军营里火焰的升起和喊杀叫的沸腾,戈德里克渐渐看到本来还在驻守右翼的伊庇鲁斯军团渐渐有士兵被抽调离开。本来还有所警惕的对方此时注意力都被军营的另一边所吸引,完全没有了刚才防守的严密。
这也代表,自己的父亲卡德罗塞在另一边奇袭成功了,伊庇鲁斯人被吸引过去注意力,防御必然松懈,看来查士丁尼大人的计策终于成效了。
兴奋不已的戈德里克看向了身后自己的部下们,终于轮到他们上场了!
第九十九章 骡马骑兵
河湾地的芦苇荡之中,一千二百名米斯特拉斯新军,在戈德里克的指挥下,兵分三路,左右两路由步兵组成负责掩护,而在中路是由他亲自带着的三百多名骑着驮马和骡子的骑兵。如果有人这个时候能够远远望去观察这支奇特的军队一定会笑出声来,毕竟他们这副滑稽的模样绝对会惹笑任何人,堂堂罗马士兵胯下却骡子和驮马,可是现在戈德里克和他麾下的士兵们都没有这个心情。
整个战局所有人的未来全部把握在戈德里克的手中,米斯特拉斯的士兵们就等他一声令下。
“为了查士丁尼大人,突击!”掌心中已经布满汗珠的戈德里克抽出腰间的长剑对身后的士兵们下命令道,随即卸去重装的米斯特拉斯矛手,举着鸢盾,跑得比马儿还要快,以密集的队形从芦苇荡中突然向毫无防备的伊庇鲁斯人杀了过去。他们是查士丁尼最精锐的部队,来自于米斯特拉斯自耕农出身的良家子,在得到查士丁尼的庇护拥有自己的土地后,他们是查士丁尼最坚定的支持者。在选择背井离乡前来作战的时候,这些勇敢的士兵们便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轻装上阵的士兵们迅速从泥泞的河湾地冲向眼前的敌人,趟水过河的新军一冲出芦苇丛便和敌人厮杀在一块,左右两翼的米斯特拉斯士兵犹如延申的双臂牢牢钳住了伊庇鲁斯军队的首尾,而中路的骡马骑兵则负责担当斩断长蛇的利剑,给予敌人最后的一击。
“随我冲锋!”看到一切就绪的戈德里克长剑直指,放声怒吼。他身后的骡马骑兵们也做好了准备,在喊声中一块儿杀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从中路杀出的骡马骑兵便已冲向了伊庇鲁斯人右翼大营,像一柄尖刀直插对方的心脏。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伊庇鲁斯将军此时正竭力组织军队建立防线,根本没有料到对方还有一支骑兵部队,望着芦苇荡中驰骋而出的骑兵却座下骑着着半人多高的矮种马和骡子冲锋过来,这一幕既让他觉得搞笑又觉得恐怖。
该死,这是什么鬼玩意儿?
“列阵!列阵!”
伊庇鲁斯将军撕心裂肺地大吼道,让自己的士兵们赶紧阻挡快要接近过来的骡马骑兵,可殊不知即便是骑着驮马、骡子的骑兵,仍然还是骑兵,在大量精锐都被抽调的情况下,此时直面冲锋过来的骡马骑兵的伊庇鲁斯右翼大多数都是轻步兵,他们手中没有任何适合阻挡敌人冲锋的长枪,许多人的武器只不过是短剑和长弓,可毫无防备的他们现在已经来不及张弓搭箭了。
望着越来越多的人从芦苇荡里涌出,数目成十上百,每一名骑手的身后都插着一面鲜艳旗帜,不停摆动,伊庇鲁斯的士兵们眼睛里面满是恐惧,他们不知道这伙突袭他们的敌人是什么来头有多少人。由于之前大部队被抽调走,现在这里驻守的伊庇鲁斯部队都是二线,毫无素养,还没等米斯特拉斯士兵杀到,已经有人动摇了。
这时隐约又有呼喊声从骡马骑兵群中传来——
“为了提奥多尔亲王,冲锋!”
“色萨利的布诺尼乌斯家族前来助战!”
此起彼伏的战吼声落入伊庇鲁斯人耳中,令他们心惊胆战,什么?!难不成提奥多尔还没有死?阿格里尼翁已经失陷?怎么色萨利人也来了?种种猜疑加剧了伊庇鲁斯军队的恐慌,渐渐的有人不顾警告擅自逃离,越来越多士兵都丧失了抵抗的意志。
而目睹己方虚张声势的计策一举成功,戈德里克率领的骡马骑兵们更加斗志昂扬。
“进击,与我击破残敌!”
骑着矮种马的戈德里克振臂一呼,催动着坐骑率先杀入伊庇鲁斯开始瓦解的阵线中,短矮的骡马冲入敌阵如入无人之境,米斯特拉斯的士兵们挥舞着手中杂七杂八各式各样的武器在溃败的敌人中肆意收割,很快便将对方残存的防御阵型彻底击垮。
望着这一幕,戈德里克的心中前所未有地激动,他调转自己身下驮马地方向,远远望去,只见伊庇鲁斯战团中央,作为右翼指挥的那名伊庇鲁斯将军正心急火燎地在命令自己的士兵不要再退,他身上鲜红色斗篷和蓝金色的盔甲在人群里极其醒目。
“快给我守住!”
“所有人都不准后退半步!”
自顾自的伊庇鲁斯将军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自己已经被戈德里克锁定了。
只要杀了他,这里的战局便成定数了。戈德里克心想。
随即,年轻的军官收起佩剑,戈德里克从身边的骑手手边取来一杆长枪一夹马肚,要取对方性命。奔驰的驮马在河湾泥泞中发狂直跑,蹄子乱蹬,所过之处,伊庇鲁斯人四散而逃。
“杀——”戈德里克怒目圆睁,挺枪直刺。
等到那名将军反应过来的时候,戈德里克手中的长枪已经刺中他的胸膛,再猛地一挑将其托起到半空,只是由于这杆长枪质量不行,才到半空便应声折断。可这一幕足以吓破伊庇鲁斯人之胆,只见溃逃的伊庇鲁斯败兵无心恋战便将他们将军的尸体丢下,不成队伍地向山口逃去。
……
……
……
河湾地上,战争胜利的天平彻底颠倒,随着伊庇鲁斯军队右翼的全面溃败,恐慌很快波及到了其他的阵地。谣言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伊庇鲁斯士兵认为提奥多尔杜卡斯没有死,带着色萨利的援军已经杀了过来。即便是高级将官们知晓这一切都是谎言,可人心散掉了,他们又能如何约束部队,本来负责压阵的预备队都被尼古拉斯奥凡尼亚调走保护他去了,这下毫无斗志的伊庇鲁斯军队彻底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陷入了混乱。
“戈德里克他们得手了!”看着溃败的敌人向平度斯山口逃去,查士丁尼振奋不已,在他的指挥下,莫利亚人和阿尔巴尼亚人追击的喊声不绝于耳,对溃逃的伊庇鲁斯士兵,穷追猛打。
第一百章 斩杀!私生子
在后面督战的尼古拉斯张大了嘴巴,他只能看到自己上万人的大军居然就这么溃败了,被一群骑着骡马的农民还有一群粗野的山里蛮子们这么打败了。这个皇帝的私生子此时全身上下发抖,耳边当初查士丁尼对他的嘲讽又一次回响起来,屈辱止不住地朝自己的心里面钻去,怒不可遏的尼古拉斯大吼道:
“混账,一群没用的东西,我要将你们全部吊死!”
在高台上望着朝山谷溃败的士兵,气急败坏的皇帝私生子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发泄怒火。可是只顾逃命的伊庇鲁斯士兵们这个时候哪管那么多,他们直接冲破尼古拉斯用来督战的亲兵防线,还有人不时回身唾骂背后他们早已经恨之入骨的私生子。
“去死吧!你这个婊子养的!”
“有多远死多远吧,下流胚子!”
此起彼伏的咒骂声响彻在人群中,化作愤怒的呼号吓得尼古拉斯差点从高台上摔了下去。此时此刻,唯一还在保护他的只有从鲁斯尼那带过来的皇家亲兵们了,可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明眼人都瞧出来了,仅靠威慑强迫士兵听从的尼古拉斯现在已经人心尽失。毫无斗志的军队在遭遇重创之后已经无法再恢复战斗力,如果尼古拉斯继续这样冲动的话很有可能会被反噬,现在最明智的选择就是暂时撤退。
只听有人向尼古拉斯奥凡尼亚劝说道:“殿下!我们现在还是暂时撤退吧,继续留在这里恐怕会有危险。”
“可是这样的话,我还有何面目去见父皇!”耻辱心作祟令这位私生子犹豫不决,更重要的是如果他把这件事情给搞砸了的话,自己在米哈伊尔皇帝面前将再无出头之日。一想起自己作为私生子收到的各种白眼,又想起自己父亲刚刚不久前诞得一位新的婚生子,尼古拉斯浑身发抖。
他不想就这样失去自己已经得到的一切,他还要继续往上爬,成为米哈伊尔杜卡斯正式的继承人。
尼古拉斯脑海中的思绪如走马灯一般而过,可是从脸颊边擦过去的流矢却残忍地撕碎了这位私生子的幻想。
“殿下,敌人已经杀过来了。”
伊庇鲁斯人阵线的溃败速度显然超出了预估,从两翼和中路杀来的莫利亚人与阿尔巴尼亚人成功会和,此时合兵一处在查士丁尼的率领下杀奔而来。
强烈的求生欲最终还是压倒了心中的不甘,尼古拉斯的眼神中掠过一丝恐慌,最终还是同意了身边人的劝谏举众放弃营垒向身后的山口退去。
这一幕自然尽收查士丁尼眼底,外强中干的尼古拉斯即便要逃命还是舍不得自己那副御赐仪仗,殊不知这简直是在向死神招手。查士丁尼挥剑长指,也换上了一匹驮马率领着骡马骑兵们追击而去。向身后的米斯特拉斯士兵们鼓舞,查士丁尼说道:
“此去一战,胜负就在此刻,众将士们随我冲锋杀敌!”
“杀啊——”
上下一心,同仇敌忾的士兵们纵马疾驰,也已经筋疲力竭的骡马此时累的口吐白沫,查士丁尼带领着骡马骑兵向尼古拉斯留下断后的部队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如此发疯一般的阵势自然不是伊庇鲁斯人散兵游勇能够抵挡的了的,被勒令留下来断后的士兵当然不愿意白白为尼古拉斯送死。还没等查士丁尼的军队杀到,他们丢弃了岗位和战线,也朝身后的平度斯山口奔逃而走。
“继续追击,不要管其他人,只诛杀敌首。都扑上去,都扑上去!别给敌人喘息的时机。”查士丁尼举着长剑,高声鼓舞,指着正试图逃窜的尼古拉斯的仪仗,命令着骑兵们掩杀过去。
……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马蹄声仿佛如影随形追着自己的后脑勺,看着对自己穷追猛打的查士丁尼,尼古拉斯怒火与屈辱在内心交织,他仰天咆哮道:
“查士丁尼,我和你势不两立!定要将今天的屈辱让你加倍偿还!”
下定决心,尼古拉斯仍然还想着只要自己这次逃过一劫,日后卷土重来再来找回场子,然而查士丁尼怎么可能会给他这个机会。
“追击,冲上去,分两路夹攻敌人,断他们归路。”现在战场上的一切追杀逃敌都是次要,唯一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将伊庇鲁斯人的统帅尼古拉斯斩杀。骡马骑兵们轰然响应,在戈德里克的率领下,分出一部向侧边迂回,完成对伊庇鲁斯人包抄。只见骡马骑兵犹如一支利箭,杀入人群中犹如砍瓜切菜,瞬间把敌人给击溃。
眼看着自己瞧不起的那些农民们骑着矮种马和骡子就要追上自己,惊恐交加的尼古拉斯朝着身边在逃跑的士兵发出歇斯底里大吼:
“快!快帮我拦住他们,谁能拦住他们我重重有赏!”
可这种时候,尼古拉斯的这番话就如傻瓜一般天真,即便他把自己的财富都拿出来,谁也不可能为他白白送命。那些逃窜的士兵们也发现身后的追兵真正的目标不是他们,而是尼古拉斯,纷纷放下武器卧倒束手就擒,毫无阻碍一路猛打猛冲的骡马骑兵终于还是赶了上来截断了尼古拉斯奥凡尼亚的去路。看着如此绝境,就连尼古拉斯身边亲卫队这时候也一哄而散,查士丁尼率领着骑兵随即也发起了进攻,瞬间“贯穿”了尼古拉斯身边最后的护卫队——一场杀戮在华丽的仪仗中展开。
“你们不能杀我,我是米哈伊尔皇帝的儿子!”在挥舞着的刀剑落在他头顶的时候,这个可悲的私生子还在大声地如是尖叫着。
可任他如何发疯了一样嘶吼,他所谓的尊敬身份都无法救得了他性命,最后大约七八根矛杆同时自各个方向刺入了这位私生子的躯体,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尼古拉斯只看到内脏和血肉流了一地,身份尊贵的他最后居然死的方式居然如此的难看。
第一百零一章 战后
“你们不能杀我,我是米哈伊尔皇帝的儿子!”在挥舞着的刀剑落在他头顶的时候,这个可悲的私生子还在大声地如是尖叫着。
可任他如何发疯了一样嘶吼,他所谓的尊敬身份都无法救得了他性命,最后大约七八根矛杆同时自各个方向刺入了这位私生子的躯体,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尼古拉斯只看到内脏和血肉流了一地,身份尊贵的他最后居然死的方式居然如此的难看。随着尼古拉斯的身死,河湾地决战的胜负落下帷幕。
……
平度斯山口外,被鲜血染红的河湾地随处可见战死者的尸体,查士丁尼的将士们相互依靠在一起打扫着战场,他们的确战胜了强大的敌人,可也付出了极大的牺牲。
此战上千名优秀的士兵喋血沙场,既有莫利亚新军也有阿尔巴尼亚山民同样还有来自卵石堡的守军。他们将自己的生命奉献,却只能在异乡安魂入土,可他们今日的血洒疆场会将被青史铭记,他们用自己的生命谱写帝国的浴火重生。
命令将士们在原地安营扎寨休整,查士丁尼一同和其他人将此战的死难者安葬。
“也将那些战死的伊庇鲁斯人埋葬吧!”查士丁尼看着河滩中倒毙枕叠的伊庇鲁斯士兵心生恻隐之心,他们虽然是刚才战场上的敌人,但终究还是罗马帝国的子民。只不过是时代令他们不得不相互残杀,查士丁尼相信自此为起点,罗马人的鲜血将不会白流。
沉默的士兵们并没有反对,尽管也有人对查士丁尼安葬敌人的举动心怀不忿,毕竟就在刚才自己的战友便死在对方刀口下。可大多数人还是怀着一样悲悯的情绪给战死的伊庇鲁斯人安魂入土——毕竟他们不是异族的侵略者,是和他们一样生活在帝国的子民。对查士丁尼的尊敬也让士兵们选择遵从其收敛战场地方尸骸的命令。
“有这个必要吗?还不如乘胜追击,将山谷里那些家伙赶尽杀绝。”冷眼旁观的博格达尼显然不能理解查士丁尼这样做的用意,在他看来一个部落征服另一个部落使用的手段无非是火与剑,哪里需要像查士丁尼这样婆婆妈妈的,况且伊庇鲁斯军队虽然被击破,可是超过半数的残兵败将都逃往山谷之中,是不小的危险,何必这样假惺惺的。
但查士丁尼却摇了摇头,“贼首已死,他们已经不成威胁了,让他们走吧。”在尼古拉斯被阵斩之后,伊庇鲁斯军队已经群龙无首,查士丁尼相信那些残兵数量虽多但已经毫无斗志。看着阿尔巴尼亚山民们手边还有一群的伊庇鲁斯俘虏,查士丁尼又表示希望博格达尼能将他们释放。
阿尔巴尼亚男人不由皱起眉头,不快地拒绝了查士丁尼的请求,“这是我们战场上厮杀的俘获属于我们几个部落的财产。即便我青石岗部落答应了,其他的部族战士们也不会同意的。别忘了,刚才是我们救了你,山下酋长之子。”
“我不会让你们白做人情的,事成之后,我会另有报酬给你们。和你们山上部落的习俗不同,我们没有将人当作物品的习惯。”查士丁尼向博格达尼保证道。
“说的好听,山下人追捕我们勒令我们向他们交税提供兵源的时候,我可半点没感觉到自己被当人看。”博格达尼冷笑地说,可他最终还是答应了查士丁尼的请求,在和钟乳石、磐岩还有泥砂几个部落商谈过之后,同意释放被他们抓起来的伊庇鲁斯俘虏交给查士丁尼处理,这里也没有奴隶贩子,扣留的士兵勒索赎金也榨不出油水,山民们也懒得和查士丁尼起争执,反正对方答应会有酬劳。
在谈交易的时候,查士丁尼在阿尔巴尼亚人眼里还是可靠的,毕竟当时对方真的一口气便划拨出一大批粮食军械给他们的部族,纵然仍然对山下希腊人心怀偏见,但山民们绝不会拒绝真金白银的。
……
在得到释放的对待后,仍然魂不守舍瑟瑟发抖的伊庇鲁斯士兵们仍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们围坐在一块儿,看着周边列阵森严的莫利亚新军,心有惴惴的伊庇鲁斯人谁也不敢乱走半步。
这时,查士丁尼向他们走来。
“你们不必紧张,伊庇鲁斯的同胞们!”查士丁尼顿了顿,扫视过不安的人群,向他们安抚道:“战争已经结束了,我无意于执着手足相残,你我都是罗马帝国的人民,曾经都在一面旗帜庇护下成长安居乐业。我相信,你我所有人其实都不愿意看到之前残酷的自相残杀。今天我来这里,只不过是想要告诉你们,我,查士丁尼,莫利亚、阿卡拉尼及塞萨洛尼卡的守护者,从来不是帝国的叛逆。相反,我是在守护这个国家,你我本不应该为敌。”
“可是这是诺亚皇帝宣布的,我们凭什么信你?”不知人群中哪里传来一声质疑,查士丁尼身边的卫士们正要作色,可却被他拦了下来。
早已经猜到会这样的查士丁尼并没有露出任何的不悦,毕竟在君士坦丁堡沦陷之后,色雷斯以及马其顿大批的难民都逃亡到伊庇鲁斯得到了米哈伊尔杜卡斯的庇护,底层人民爱戴他称其为诺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查士丁尼耐心地回答道:
“我理解你们为何不愿意相信我,的确,瞎了眼睛的穆兹菲乌斯陛下对大多数人而言都太过遥远,即便他有任何悲天悯人之心,在幽禁他的修道院隔离之下,也无人可以感受到。这也是为什么,你们会被米哈伊尔所欺骗。”
“你这是在诋毁陛下!”
“这根本不是诋毁!”查士丁尼的话音斩钉截铁,令在场的伊庇鲁斯俘虏们都心中一颤,“请问整个伊庇鲁斯,在君士坦丁堡沦陷之后又什么作为?当马其顿和色萨利差不多几十万的人口逃亡到僭主米哈伊尔身边之后,我只听到鲁斯尼那城中高声唱着赞美所谓共治皇帝的口号,却看不到铮铮铁骨请求收服故都的谏言。我只看到在西境,港口上,威尼斯商人可以招摇入市,在南方,拉丁人盘踞着我们的故土。”
“可陛下给了我们面包!”
声音再一次响起,但这次对方并不准备再隐藏,一直在俘虏人群中反对查士丁尼的人终于站了出来,是一位伊庇鲁斯的小队长,显然相比起其他还有些害怕的普通士兵,对米哈伊尔杜卡斯的忠诚给了他勇气。
看着对方主动站出来,查士丁尼依旧没有让身边部下们有任何动作,他并不担心有人反对他,恰恰相反,查士丁尼正是要的这样的效果。
赤裸裸的真相正是要在辩驳之中将一切伪装血淋淋撕开摆在人面前才具有说服力。
查士丁尼点了点头,并没有否认这名小队长的话,而是反问道:“可是这些面包是你们的那位陛下变出来的吗?”
“米哈伊尔陛下是皇帝不是异端的巫师。”
“是了,即便是巫师食物也需要用一个铜板一个铜板来换取,烤制面包需要的面粉也是需要从农民的磨坊获取,你们所谓慷慨的皇帝从来不是给予你们面包,而是把本属于你们面包拿走再分给你们吧了,道路关卡上到处都需要缴纳厘金,土地上的农民除了缴纳税金之外,还需要服从兵役,当然一切的一切不过是餐前的甜点,花样繁多的捐税还再后面......是了,这些东西也许再您看来都是合情合理的,我想您的出身应该对乡间的农民了解并不多吧!”看着对方身上那副干净的盔甲,查士丁尼相信对方应该是出身鲁斯尼那的富裕阶层。可是当初查士丁尼前往鲁斯尼那的时候可是看过无数遍乡间逃难的百姓受到无情的盘剥,不这样的话,米哈伊尔杜卡斯安能依靠贫瘠的伊庇鲁斯支撑这数年的军事活动。
“那不过是一些个例而已,你……你休想污蔑陛下。”这名伊庇鲁斯的小队长额头上汗水涔涔,可说话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无力,他虽然是市民出身,但他也知道查士丁尼刚才那番话的确有道理。而其他底层出身的士兵们这个时候看着查士丁尼的眼神也渐渐发生了变化。
见对方这样反驳自己,查士丁尼脸上露出微笑,继续说道:“是啊,作恶的人都是欺上瞒下的税务官,那位诺亚陛下又怎么会愿意自己的子民受苦呢?可是在场的诸位中,应该有不少都清楚,在乡间任何个小小的灾害便足以让一个温饱之家灰飞烟灭。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是活活饿死,或者把自己的土地贱卖给本地的贵族们,要不然的话苛捐杂税也会活活把他们逼死。曾几何时,这些土地都是紫衣皇室亲自授予给这些农民们的,伊苏里亚王朝的诸位皇帝们也三令五申,命令贵族们不得抢占民田,但如今拥有一块自己土地的农民在帝国境内寥寥可数。”
“你这是在强词夺理!”伊庇鲁斯军官仍然在负隅顽抗的辩驳,可他周边的同伴们却显然并没有站在他这一边,默默走开。
查士丁尼平静地说道:“事实上我并没有,我只不过是陈述一件事实罢了。帝国的毁灭或许和拉丁入侵者有关,可是我的同胞们,你们难道没有发现贫穷的瘟疫其实早在很久以前蔓延到了每一个角落。只怕就算没有拉丁人来,你们的骨头里最后一滴油水便被榨干,失去自己的家园默默死去,到了那个时候侵略者连动刀动枪都不需要就可以腾笼换鸟了。”
他不再回答那名已经无话可说的伊庇鲁斯军官,而是转向了其他出身底层的士兵们。
“我来见你们不是为了令你们屈服于我,也不是抱着任何你们可以理解我的期望,仅仅是为了证明在帝国的疆土上,公理仍然存在,并且只要它存在一天,便会有人为之奋斗。也许你们会有很多人觉得不可思议,觉得有很多事情都是理所应当,但我还是要强调,如果你们自己都认为自己配不上所得,那总有一天你们都将一无所有。我在莫利亚已经证明了,贵族并不是强大不可战胜,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也不应该成为奢望。今天我会释放在场的所有人,并且被我斩杀的尼古拉斯的尸首你们也可以一并带回去给你们的那位诺亚皇帝。但希望你们能够将今天的所见所闻真实地告诉其他尚不知晓的人。并告诉鲁斯尼那地那位僭主,我下一个会找到的人便是他。”
查士丁尼完成了最后的演讲,在众目睽睽之下完成了自己的许诺,莫利亚的士兵列阵让开了道路,而每一个得到自由被释放的伊庇鲁斯俘虏都能得到了回家的路费已经所需要的口粮。一开始所有被俘的伊庇鲁斯人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但是在得到再三保证,之后终于有人壮着胆子领了东西离开了查士丁尼的军营向山口走去,很快数百名争先恐后的伊庇鲁斯士兵便一走而空。
“这样做,真的有效吗?也许那些人根本没有听得进你说的话。”身后的塞尔吉乌斯修士突然出现在了他地身后问道,他看着查士丁尼的一举一动,十分好奇,刚才的那番话如果在色萨利贵族们面前说的话只怕有失一场轩然大波,不得不说这样的一个年轻人身处在帝国的权力大树之中毫无疑问是一个异类。
“不试试又怎么能知道呢?”
“依靠民粹的力量去战斗迟早会被反噬的,这是有前车之鉴的。奢望底层人配得上崇高的理想是痴人说梦。”修士显然不屑一顾,他在阿格里尼翁的贫民窟里就已经做过尝试过。
但查士丁尼却淡淡地说道:“我并没有依靠他们,只不过是点起了一团炽热的火焰,而我相信,这火焰足以掀起燎原的烈火。”
第一百零二章 阿格里尼翁围攻战(上)
1208年,历时数月的阿卡纳尼大叛乱终于接近尾声,当北方的伊庇鲁斯军队被击溃的消息传入色萨利贵族们的耳中,诸侯们这才猛然发现查士丁尼原来一直没有和他们在一起,所谓的仪仗队不过是一个障眼法,谁也没有想到莫利亚的小狐狸居然率领着仅仅数千人的军队跋涉山水在平度斯山口击溃了米哈伊尔杜卡斯上万人的大军!
“你们可曾听说?查士丁尼殿下在北方打败鲁斯尼那人。”
“什么?可是那位大人不是一直都在军营大帐里面和伊琳娜殿下在一起。”
“嘘!你难道一点反常都没有发现么,查士丁尼殿下可是一直都没有露面过的,一切命令也都是亨德利尔卿代为传达。其实我听诸大家族的贵族们说,查士丁尼殿下其实自拉里萨出征伊始便率领一支奇兵轻装上阵,为的便是掩人耳目麻痹叛军,这才在平度斯山口一战成功。”
“不愧是莫利亚的小狐狸,这又岂止是狐狸,真乃我帝国之雄狮。”
如此惊人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军营上下,人们无不啧啧称奇于这位查士丁尼大人的军威,早在之前色萨利人便曾经听闻伯罗奔尼撒的传言,可终究耳听为虚,但这一次,摆在面前的事实令他们不得不对查士丁尼本人肃然起敬。也许上层贵族们对查士丁尼不知名的出身还会指指点点,可是色萨利的其他人却已经对起五体投地。
先是在拉里萨一举消灭了加夫里斯家族的叛军,而后又部署了对阿格里尼翁叛军的大讨伐,布诺尼乌斯和潭蓓伯爵在先头大败企图偷袭的库曼人,由查士丁尼麾下两名干将撒留乌斯与福卡斯则在长颈海湾成功伏击了试图登陆的威尼斯人迫使他们和阿格里尼翁叛军合流的计划失败。而现在,听闻僭主米哈伊尔杜卡斯派遣的上万人的大军也被查士丁尼杀的丢盔卸甲。色萨利人上下,对这位年轻的统治者的态度彻底发生了变化,原本人心浮动的军中对查士丁尼的流言蜚语彻底当然无存。更多的则是崇拜之心,色萨利人和伯罗奔尼撒人一样,长期以来随着南方的大衰落,帝国的权重都长久把持在马其顿与色雷斯两地的显贵手里。军队之中已经有了传言,罗马帝国将会迎来一位来自希腊的皇帝。
相比起下层的兴奋,色萨利的诸侯们则显得脸面无光,固然得知米哈伊尔杜卡斯派来的上万大军被击溃,他们没有了最大威胁,可这也意味着他们在查士丁尼面前彻底没了什么议价权。
现如今,整个阿卡纳尼,也只有眼前的阿格里尼翁城是最后的战场了。
亨德利尔望着色萨利上至军区领的伯爵下至阿贡托普莱子爵,一直在等待他们的反应。良久,这个男人终于开口道:
“诸位,南线的布诺尼乌斯与塔拉尼特两位伯爵已经和福卡斯、撒留乌斯率领的骑士团已经会师封锁了阿格里尼翁南岸的港口,还企图向叛军输送粮食武器的热那亚商人也都被驱逐出境,现在我想诸位对发起总攻应该都没有异议了吧?”
“呃,秘书长阁下,阿格里尼翁城毕竟城池坚固,城内还有不少叛军,强攻恐怕会不利于我军。更何况城内的百姓也可能会被战火波及。”几名老贵族站出来还是一如既往打着哈哈,但这一次情况却完全不同了。
被拒绝的亨德利尔秘书长没有急躁,而是淡淡地说道:“相信你们今天应该已经得知了传闻了吧?那并非空穴来风,查士丁尼大人不禁击败了伊庇鲁斯人还斩杀了敌军统帅,尼古拉斯奥凡尼亚。”
“那是米哈伊尔的私生子。”贵族们窃窃私语,十分震惊,尼古拉斯奥凡尼亚的名号他们都是知晓的,那是米哈伊尔皇帝最宠爱的私生子,没想到居然死在查士丁尼手上。
扫视着众多贵族们,亨德利尔冷眼瞧着对方的反应,都到这个时候了这些家伙居然还在找拒绝的借口。早已经抵达阿格里尼翁完成围城的大军逡巡半月,互相扯皮的贵族军队一直不愿意强攻城内的叛军,所给的接口都是应该提前扫清外围的威胁。可亨德利尔知道对方不过是不愿意蒙受损失罢了,自从提奥多尔亲王死后,半独立的贵族们都将军队视为私产,能够值得信任的不过是塔拉尼特与布诺尼乌斯伯爵二人而已。其他的人无不各怀鬼胎,更重要的是这些人的背后或多或少都还有那位梅里诺森伯爵的影响,虽然其被留在后方坐镇,可亨德利尔相信他对查士丁尼的敌意必然会从中作梗。
但现在不一样了,心平气和的秘书长不再需要向之前那样火急火燎催促贵族们进军了。
他提醒着色萨利的贵族们说道:“当初提奥多尔亲王殿下命我前往莫利亚考察的时候,我曾经见过查士丁尼大人将土地赐给有功的将士们,无论他们是平民还是贵族,而那些与拉丁人沆瀣一气的叛徒们,封地毫无保留都被褫夺。也许你们依旧有着偏见,可是别忘了伊琳娜殿下的态度。提奥多尔殿下虽然不在了,可你们仍然还有这效忠的对象。如果伊琳娜殿下真的嫁给查士丁尼,他到时候真的有那样的权力。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选择也是和莫利亚那些贵族们一样,我必须告诉诸位,等到查士丁尼殿下率领着军队南下之后,摆在你们面前的选择,可就不多了。”
亨德利尔轻描淡写地将这句话说出,静静地看着眼前色萨利人地的反应,他并不是危言耸听,只不过是陈述一件事实。
贵族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面面相觑,对未来前途的慌张最终还是压倒了本来贪婪自私的一面。只见,交流过眼神的色萨利贵族们最终达成了一致。他们纷纷异口同声道:
“请亨德利尔卿放心,明天一早我们便开拔攻城!”
……
……
……
第一百零二章 阿格里尼翁围攻战(下)
1208年冬,寒冷随着年末的尾声如约而至,当结束了平度斯山口会战完成了军队休整的查士丁尼抵达阿格里尼翁的时候,攻坚战已经到了最白热化的阶段。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掀起翻滚的尘浪,如此巨大的动静让人差点以为时不时地震了:原来进攻阿格里尼翁城墙的攻城塔被城墙上的投石机恰好击中,破碎的骨架终于支受不住承载的重量,哗啦啦彻底倒塌下来,可怜其中上百名的士兵死伤无数。摔死砸死的人无算,更致命的是他们距离阿格里尼翁城墙很近,失去掩护的色萨利士兵完全暴露在了城上叛军的弓箭下,顿时如蝗箭雨便将幸存者射成了筛子。
看样子阿格里尼翁比想象得要坚固。查士丁尼心想,提奥多尔这些年在这里的经营真的耗费了不少心血。
“哥哥!”骑在马上的伊琳娜看着阿格里尼翁被战火摧残得她都认不出的模样,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也意味着她和她那位血脉相连的兄长也将再一次相见。
看着有些出神的少女,塞尔吉乌斯修士却在一旁低声道:“别忘了您的母亲在临别前和您说的那些话啊,殿下!”
说到此处,疯修士的一番话犹如毒蛇一般钻进了伊琳娜杜卡斯的心脏,令她感受到什么叫痛彻心扉,而血腥圣堂以及贫民窟屠杀的种种场景又再一次浮现在眼前。这一刻,少女柔弱眼神也又变得坚强起来也冰冷了起来。
“我来见你了,罗曼努斯,我的哥哥!”
……
眺望着硝烟四起的战场,查士丁尼命令身后的莫利亚新军与阿尔巴尼亚人暂时原地休整。因为不远处,查士丁尼便看到色萨利的贵族们正前来迎接他的到来。
“查士丁尼殿下!”
贵族们看着年轻人的到来,姿态比起之前在拉里萨的时候毫无疑问恭顺太多了,甚至有些谄媚,以至于这些贵族们仿佛把在查士丁尼身后作为亲王继任人的伊琳娜杜卡斯当成了透明。
但是查士丁尼却并没有接受对方如此隆重的接待,他纵马转身让开,淡淡道:“你们还不是我的封臣,你们应该先去面见伊琳娜殿下。”
“额,您说的是!”尴尬的色萨利贵族们连忙起身,转而向另一旁正看着他们的伊琳娜杜卡斯走上前去迎接她的驾临。
“不必如此多礼,我父亲的封臣们,我尚且没有正式继任,还不是你们真正名义上的封君。”伊琳娜得体地回应道,化解了刚才并好看的一幕。
颇有些感激的贵族们恭敬地上前,说道:“请殿下放心,阿格里尼翁光复就在今日,几日血战,城内的叛军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待到扫清叛逆之后,殿下便可以在圣堂中继任,到时候令尊也可以含笑于地下。”此非虚言,这次色萨利的贵族军可谓是倾其所有,阿格里尼翁城外所有的树木都被砍伐建造成大量的云梯和工程车,而针对叛军城防的投石机与弩炮也日夜不休向城内发射炮弹,消耗了大量牛筋和鱼胶。突破阿格里尼翁的城防只是时间问题了。
“诸位有心了。”伊琳娜点了点头,少女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远远望向自己已经快认不出的那座城市——正处于攻坚决战最后关头的阿格里尼翁城,敌我双方激战也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冲啊!”随着在投石机与弩炮不断摧残下无法承受的一段城墙率先崩塌一角,犹如闻到鲜血的鲨鱼色萨利士兵像是发了疯一般扑了上去。只见士兵晃动着剑和盾牌,前赴后继硬生生在垮塌的一段城墙上踏出了一条道路,蜂拥冲上去想要突破阿格里尼翁城——此时里面叛军的抵抗越来越衰落,本来坚定支持罗曼努斯的希腊人就不多,在先前野战的时候损失惨重,要不是中间有热那亚商人暗地帮助,早就抵挡不住了。现在唯一还在城头血战的是一些犯下累累罪行自知无路可走的库曼士兵。可现在他们哪里还有当初在贫民窟里屠杀百姓时候的威风,当见到王师入城,躲在家里的阿格里尼翁平民也加入进来,很快少量的库曼人便被如同潮水一般的人群淹没。当刀剑长矛刺穿他们的躯体上时候,库曼人也尝到了自己当初种下的苦果,游牧民的哀号声到处皆是,被色萨利士兵干脆利落杀死是一种幸运,最可怕的时落入仇恨他们的百姓手里,那样他们会粉身碎骨。
当阿格里尼翁城墙的一段崩塌之后,整个城内叛军的防线也在很快之间便土崩瓦解。率领着残部继续退守城区内提奥多尔亲王的宫殿中,亲自带队的罗曼努斯凶狠地持剑,斩杀试图冲进这里的市民。他一脚踹开死透了的尸体,用残忍的手段让还试图冲击这里的平民众知难而退。
企图在这里构建起最后的防线,不甘心的罗曼努斯命令着自己身边屈指可数的士兵们将通往亲王府邸的各条道路上都布置好路障。
但这样做其实已经毫无意义了,三天前当罗曼努斯知道前线发生的一切的时候,自己那位老师,那个卑鄙的撒拉逊男人已经悄悄跟着热那亚商队离开了阿格里尼翁。罗曼努斯这才知道,他完全被穆斯瓦尔所利用,变成了弃子。
看着愣神的士兵们,带着面具的罗曼努斯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这才让他们又干起活来。如果不是那面钦察面具,罗曼努斯的手下们也许会看到这位已经疯狂的殿下脸上会有多么狰狞。
外面的喊杀声这时候稍有些平复,但不是罗曼努斯杜卡斯心里所期望的奇迹发生,而是亲王府邸之外的战斗都差不多到了尾声。
色萨利贵族们各支军队开始从多个方向进军,一路上再无任何阻拦,得胜之师得到了城内民众的欢迎,扬着旌旗,他们从城门众扬扬而入。除了亲王府邸,阿格里尼翁城外一切地带都被讨伐军光复,重要的建筑物上也都改旗易帜。这一刻,罗曼努斯真切地感受到什么叫做众叛亲离。
第一百零三章 血脉相连
阿格里尼翁的圣堂幽暗的地窖中,并肩排列的两具石棺静静停放在最深处。当大军进城将亲王府邸围得水泄不通之时,伊琳娜杜卡斯独自一人来到了当日血腥与阴谋互相交织的教堂里,缓缓步入幽暗的地窖中。
阿格里尼翁大教堂乃是提奥多尔亲王兴建的,伊琳娜还记得父亲生前的遗愿便是希望死后能够长眠于此,没想到却一语成谶。左边的石棺是由黑色的花岗岩雕凿而成,粗粝的色泽在地窖昏暗的火光映衬下,显得格外肃穆低沉,宛如提奥多尔亲王身前的气场,而反观另一具石棺,乳白色的大理石温润如玉,那个和蔼可亲的母亲仿佛就在伊琳娜眼前,静谧地躺在一旁。长跪在石棺前的伊琳娜用额头抵触在石棺边缘,感受着那没有一丝温度的冰冷,仿佛这样就可以将死去的父母唤回人世。
一阵沉默之后,一直在身后注视着伊琳娜的查士丁尼开口。
“人死不能复生,我们不应该一直沉湎在旧日的悲怆中无法自拔。也许对你父母而言长眠于大地之下才是更好的选择。”查士丁尼点亮起周围快要燃尽的火把,可火光依旧没有驱散得了周遭的幽暗,“而不是与这儿的阴暗为伍……”
“不,他们在这里就已经很好了,至少不会被打扰,永远不会分离。”伊琳娜平静地起身,她并没有排斥查士丁尼跟自己进来。事实上也是得到了默许,查士丁尼才踏入进这个之前无比陌生的地方。
“安葬他们的人是……”扫视着陵墓中的摆设,虽然是草草下葬,可是查士丁尼还是感受到了操办人的用心。
“是我的哥哥罗曼努斯,也只有他能够做到这样。”伊琳娜手指滑过粗砺的石棺表面,好似抚摸着自己父母的脸庞,“也许他还爱着他们,但是我也发誓要杀了我的哥哥为父母报仇。”
“可你们血脉相连。”
“不,此身上流淌的是阿格里尼翁提奥多尔的鲜血,而他则是僭主米哈伊尔在我母亲身体里留下的罪孽的种子。”在之前离开阿格里尼翁城之前,伊琳娜的母亲便对她坦白了一切,自己一直非常爱护尊敬的哥哥居然是伯父米哈伊尔皇帝的私生子,这也就是为什么一直以来提奥多尔亲王对其态度冷淡的原因,也最终酿成了后续一系列的悲剧。
查士丁尼却说道:“但你们毕竟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你真的也做好弑杀血亲的准备了吗?也许后续的一切交给我来处理会更好。”
如今的阿格里尼翁城大局已定,伊琳娜没有必要非去弄脏自己的手,作为阿格里尼翁以及阿卡纳尼与色萨利未来的统治者,完美无缺的人设也许是更好的选择。查士丁尼虽然通过平度斯山口之战获得了色萨利贵族中的威望,但战后仍需要伊琳娜这位名义上提奥多尔亲王的继承人处置一切,他可不愿意在这种地方横生枝节。
查士丁尼本以为眼前的少女会同意,可是那双漆黑色的眼睛再一次落在了他的身上。
“可是这样做的代价是什么呢?”
幽暗之中,少女空灵的声音响起,“我不认为莫利亚的小狐狸会这么慷慨地为我做这么多事情。除非在我的身上有利可图。”
“这一点我并不否认。不过相比起其他人想要将你吃干抹尽,我自认为还是守得住底线的。”查士丁尼大方地承认道,他本来的意图便是逐步统一分裂的帝国,提奥多尔即便没有死,日后也会成为自己的敌人。现在的他帮助伊琳娜报仇之后,会给她一块封地安然度过一生,也算仁至义尽。不过他看着年芳十六的女孩,神情有着一丝微妙的变化,伊琳娜成长的迅速大大出乎查士丁尼的预料,此时的她哪里还有当初那时的童真未泯,就连不久前在拉里萨那股青涩现如今也渐渐褪去。
他不得不大为改观对伊琳娜杜卡斯的看法,而接下里女孩说的话则令他有些意外。
“但我的底线是作为莫利亚的统治者的你不能兼并我父亲留下的遗产。”用漆黑眸子望着查士丁尼,女孩平静地说道。
“此时的你说出这样天真的话反倒令我有些惊讶。你应该知道这不是个人的意志可以改变的,殿下。就算没有我插手,只靠你自己又怎么约束的了这些各怀鬼胎的诸侯们呢?”查士丁尼一语道破指出如今的局面,大举入城的色萨利讨伐军为的只不过是利益,对伊琳娜这位年轻的君主忠心的屈指可数,反倒安怀不轨之心垂涎于伊琳娜身份的人大有人在,反而是查士丁尼先前与之订婚的约定威慑了他们。
“所以我才需要成为与你交换筹码的人,而非筹码本身,我想从一开始您答应订婚请求时候,实际上并不对我感兴趣。”轻描淡写挑明了这件事,反倒让查士丁尼有些理亏得哑口无言。
“啊这。”
伊琳娜继续说道:“正如你之前教诲我的那样,在你身边的都是有用的人,而现在我需要你的同时,你也需要着我。这里古老的家族们绝不会允许一个平民出身的君主来统治他们,即便你是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养子,也无法改变自己的血统,除非你和我结合在一起。”
“但你那晚的时候可不像现在这样说得那么轻松啊,殿下。”查士丁尼对视着那双漆黑的眼睛微笑着说。
回想起拉里萨那一夜自己打了退堂鼓,少女脸上微微一红,可是神情却多了一丝坚定,她对查士丁尼说道:“这一次我不会再犹豫,我的伯父米哈伊尔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他在贵族们中的声望颇高,我的父亲能够与他分庭抗礼也不过是因为婚生子的地位缘故。可接下来,你和他之间的决战,见风使舵的贵族们在你们之中会做什么选择呢,查士丁尼大人?”
伊琳娜的这一番话令查士丁尼也沉默了片刻,毫无疑问这正是查士丁尼也忧虑过的事情,莫利亚三番五次叛乱,色萨利贵族桀骜不驯,源头都在自己低微的出身。火光渐渐暗淡,看着少女也望着自己,查士丁尼微微有些无奈道:“总有些感觉自己被你这个小丫头摆了一道。”
第一百零四章 落下帷幕
阿格里尼翁城内,亲王府邸之外,讨伐叛军的联军已经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而发动叛乱的罪魁祸首罗曼努斯杜卡斯已经插翅难逃了。他的身边已经没有跟随他的党羽,要么被杀要么束手就擒,罗曼努斯成为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广场上,阿格里尼翁的市民们雀跃欢庆着喜迎王师,他们将之前作威作福的库曼人的尸体拖出来堆成一座小山焚烧,发泄着多日以来的怨恨。这将近一个月的大叛乱带给整个阿格里尼翁的是无穷的苦难,忍饥挨饿还有被大屠杀支配的恐惧,人们犹如劫后余生祷告神明。
现在诸侯们只需要随手一个命令便可以将亲王府邸攻陷,罗曼努斯也将死无葬身之地。可就在这个时候,罗曼努斯却主动站了出来,要求以一场决斗来作为自己赴死的方式。
“难道你们连这点胆量也没有吗?色萨利的懦夫们!”
毫无疑问,罗曼努斯这样的挑衅激怒了许多贵族们,他们纷纷答应了对方的决斗请求,派出自己最得力的武士上前,企图斩下罗曼努斯人头取得头功。
可是令他们尬尴的是,当初提奥多尔亲王遍访名师为罗曼努斯教习武艺,现在眼前这个弑亲叛乱者居然能够连续斩杀了数位参与决斗的色萨利武士,屹立在众人的面前。
顿时间一片哗然,各大贵族们都颜面无光,面面相觑,诸侯们现在想要反悔又拉不下这个面子,可这样僵持下去,手底下的战士都被罗曼努斯的神勇所震慑一时间无人敢上。
就在这时,一个令罗曼努斯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
“许久不见了,罗曼努斯殿下,看样子你的剑术大有长进。不如就让我来当你的对手吧!”查士丁尼从人群中走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当看着他的身影,罗曼努斯怨毒的情绪溢于言表,只可惜的是他因为脸上的伤疤戴着面具,没人能看到。
但此刻,罗曼努斯却比以往平静的多,带着钦察面具,他高举起自己手中的罗姆法亚剑毫不犹豫接受了查士丁尼挑战。
而这一幕落入色萨利贵族们眼中,诸侯们纷纷劝阻道:“查士丁尼大人,不可,这样太危险了。”困兽犹斗,越是到最后一刻,越发疯狂且危险,担心查士丁尼安危的人自然不愿意看见其以身犯险,但是也有一些心怀叵测的人则在暗处煽风点火,很快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罗曼努斯和查士丁尼两个人的身上。
一场两个人的决斗也终于即将开始,自阿格里尼翁结下来的梁子如今也将在这里落下帷幕——
“也该划上一个句号了。”查士丁尼缓缓走上前去对罗曼努斯说道,拔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剑。
“说起来你对我的敌意我一直觉得挺莫名其妙的。”查士丁尼微微冷笑,在他说话之间,对面的罗曼努斯已经犹如凶狠的狮子扑了上来,两个人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了第一次兵刃交接。
望着那副没有表情的钦察面具,查士丁尼又继续说道:“好几次来找我麻烦,你总不会以为提奥多尔亲王真的多么偏爱于我吧?”话音刚落,头顶上狠狠劈来的一剑被查士丁尼随手格挡开来。
“住口!”面具下传来痛苦而沙哑的嗓音,显然他不愿意查士丁尼提那个名字,可即便这样罗曼努斯还是无法阻止查士丁尼继续说下去。
“嫉妒、暴怒充斥在你的心中,天然源于你自己的自卑,而这又催生出你心中的傲慢。我想提奥多尔亲王始终还是把你看作是他的孩子,否则的话,你现在习得的剑术根本在我手上走不了几个回合。但你最终却这么容易被人利用,看看你现在得到的又是什么吧?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罗曼努斯?”查士丁尼一边挥剑一边质问着和自己决斗的罗曼努斯,他的话语犹如万箭穿心,很快对方手中的剑术便不成章法。
那副面具下,观战的所有人都能够隐约感受到无法压抑的疯狂和绝望,手中大开大阖的剑术愈发凶狠。可从头到尾,查士丁尼都在防御躲闪,偏偏又从容不迫,两方的决斗早已经高下立判。只是令所有人疑惑的是,游刃有余的查士丁尼却迟迟没有取罗曼努斯性命。
面对疯狂的进攻,查士丁尼仍然在游走中低语,“你的母亲一直到死也都还爱着你,所以无法接受你所做的一切选择了自焚,是你自己毁灭本就属于你自己的一切。愚蠢啊,罗曼努斯!”
“住口!”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已经丧失理智的罗曼努斯扑向了查士丁尼,像野兽一样凶狠,可这时他的胸口也门户大开。被来在被查士丁尼击败后,两年里刻苦习练的剑术现在罗曼努斯完全抛去脑后,无尽的悔意和羞愧交织着他对查士丁尼的愤怒完全支配了罗曼努斯的思想。
这一刻,查士丁尼的目的也达到了,锋利的剑像热刀切割黄油一般穿透了罗曼努斯的胸膛,这一剑干劲利落毫无拖泥带水。说完了自己要说的话,完成了伊琳娜给自己的委托,查士丁尼最终给了对方最后一击。
“忏悔吧,罗曼努斯。这是你妹妹让我给你带的话,无论下去之后你是否还能看见你死去的‘父母’。”查士丁尼又补上了一剑彻底摧毁了对方的心脏,而这一刻,他依稀听见面具下面传来了一声低不可闻的回应。
“我会的,请照顾好我妹妹。”
查士丁尼缓步上前,摘下了罗曼努斯脸上那副冰冷的钦察面具,那底下是一张安详的年轻人的面孔侧颜,可怖的伤疤长埋在泥土中,或许这对罗曼努斯来说是一个最好的归宿。
……
“永别了,我的哥哥。”远处人群中,眺望着决斗场上发生的一切,伊琳娜尽力用平静的口吻做最后的道别,可是眼角边上一行热泪却还是忍不住流淌过自己的脸颊。
序章 塞萨洛尼卡之围
塞萨洛尼卡的深冬,寒冷的海风吹拂着海岸,白塔之上,市政官巴蒂斯特爵士仍执着在书案前处理着城市中的大小事务,他太过于认真以至于全然没有察觉火盆中的炭火早已经全部熄灭了。
直到门外响起的敲门声才将巴蒂斯特的注意力从面前堆积如山纸张堆里拉了出来,只见面带愠怒的突厥人阿尔斯兰直接推门而入,看来他根本等不及让巴蒂斯特手底下的侍从引路。
而对突厥人的到来,巴蒂斯特爵士并不意外,他平静地吩咐门外的侍从们下去,站起身来。
“需要来点白葡萄酒么?”拉丁男人晃了晃昨晚还剩下点都酒瓶问。
“你认为我现在有这个心情喝得下去吗?”阿尔斯兰拍案而起,“伊庇鲁斯人和保加尔人都已经快打过来了。我真搞不懂你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呆在这里!”
自从菲尔泊普列斯城之战后,巴蒂斯特爵士便一直没有露面过,可是局势却并没有如当初他们预料的那样,君士坦丁堡的拉丁人迟迟没有动静,反而是北方的保加利亚沙皇国撕破了之前的协议伙同了伊庇鲁斯一同南下进犯。此时的塞萨洛尼卡已经是人心惶惶,甚至出现了贵族外逃的现象,可更要命的是城内上下群情汹汹,不再是约阿尼斯等一众马其顿贵族,就连底层的民众要求巴蒂斯特卸任的呼声也越来越高。然而作为众矢之的的巴蒂斯特却似乎一点也不关心,仿佛这一切都和他无关。
拉丁男人起开酒瓶的橡木塞,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望着杯中晶莹的液体,微抿了一口,随后道:“有的时候处理事情的时候急躁并不能解决任何的事情,适量的饮酒可以安神醒脑。”
“但帮助不了你应付那些希腊贵族们的弹劾。”阿尔斯兰生气地从巴蒂斯特手边夺下了酒杯和酒瓶不让他再喝,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查士丁尼大人临行前任命他接管塞萨洛尼卡,拉丁人地身份本来就引起了当地人的仇视,而现在面对保加尔人和伊庇鲁斯人的大举来攻,他却什么有用的举措都没有。
见阿尔斯兰这个样子,巴蒂斯特也知道如果现在不给对方一个交代的话,别说喝酒了,什么也干不了。他平静地站了起来,从身后桌子上的纸堆里摸索了一番,找出了一副图纸丢给了突厥人。
“这样东西可以。”
“这是?”望着巴蒂斯特用潦草的字迹涂满整张莎草纸,阿尔斯兰一头雾水。
“噢,我差点忘了,你认不得法语。”将图纸抽了回来,巴蒂斯特又从桌上找了另一张是用希腊语配字的图纸交给了对方,解释道:“是我这几天设计的布阵图,你只需要带着军队按照这上面来布防就可以了。”
“这是——”
看着上面写满横轴笔画的图纸,阿尔斯兰这才认出来这是拉丁人用极简的笔触勾勒出整个塞萨洛尼卡的城防布局,而其上充满了天马行空但并非无的放矢的设计,每一个布置的意图都简单明了——原来这么多天,这个拉丁男人都在忙着这些。
从陷入震惊的突厥人手里取回酒杯,倚靠在窗台边啜饮欣赏着着塞萨洛尼卡远方海景的余晖,巴蒂斯特淡淡地说道:“从这里取景采光都非常合适,除了距离居民区太近,有的时候示威的希腊人对我的咒骂有些干扰我办公。但整个城市的一切都可以尽收眼底,包括城外那片旷野上的橄榄林。想要完成这个上面的布局还有一个前提需要你带兵在那里伏击来犯之敌。”
“所以你是准备让我在这里和伊庇鲁斯人还有保加尔人干一架?你疯了!”看着巴蒂斯特潦草的绘画抬起了头,阿尔斯兰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对方的意图简直和这图纸一样疯狂,按照探马来报,保加尔人和伊庇鲁斯的联军人数起码超过四万人,可城内所有的守备力量连一万人都不到,主动在城外野战就算是伏击阿尔斯兰都感觉这是痴傻之人才会做的决定。
但拉丁人却丝毫不这么认为,他指着身后的地图说道:“能够让保加利亚和米哈伊尔杜卡斯能够如此毫无忌惮围攻塞萨洛尼卡,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与君士坦丁堡的亨利达成了某种默契——看样子之前我的确小看了这位皇帝。如果他们真的暗中达成了密约,你觉得会是谁在后面牵线搭桥呢?”
一语点醒梦中人,望着地图上用不同配色分割而成的罗马帝国疆域图,阿尔斯兰惊起了一声冷汗,脱口而出说道:“威尼斯人!”
“没错,只有可能是他们。”巴蒂斯特淡定地将酒杯放在了地图上爱琴海中星罗棋布的岛屿边上,而晃荡而出的酒液打湿了地图,被浸透的每一处上都是如今威尼斯人殖民扩张的海上据点。或许这两年来,忙于开辟东方的商路贸易,这些商人市侩们在罗马帝国的疆土上存在感不高,但当他们再露出獠牙的时候,绝对会再狠狠咬下一块肉下来的。
嘴角微微露出冷笑,拉丁人对阿尔斯兰说道:“我们必须主动出击,如果固守此城只会死路一条。海上威尼斯人的威胁,与我们不齐心的马其顿贵族都会成为我们致命的破绽。还有那些无知的民众,现在他们的怒火毫无威胁,可是若是配合着恐慌,到时候塞萨洛尼卡就算再坚固十倍,也无法守得住了。”
“可是现在的风口浪尖……”
“不过是不疼不痒的试探罢了,那些人还不死心,可只要欧朵西亚皇女还在,他们不敢有什么轻举妄动。”作为拉丁人,巴蒂斯特还是很了解那些希腊贵族们色厉内荏的本质的。
……
……
……
几天之后,马其顿,塞萨洛尼卡的城下。
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城外旷野的宁静,执着红色鹰旗的领头的罗马骑兵,慢慢驱马走到了处高阜处,那里能看到整个塞萨洛尼卡的轮廓,与城上一切的城防部署。而在这些骑兵的身后,密密麻麻,如云般聚集的浩荡大军正列阵向这座城市进发,穿戴着紫色大氅和金色铠甲的米哈伊尔皇帝正带着他的伊庇鲁斯军队,来到了此处。
而与之会师的则是保加利亚的军队,他们也在不久前完成了对北马其顿诸城的劫掠抵达到塞萨洛尼卡城下,履行其与伊庇鲁斯的盟约——攻陷眼前的这座马其顿首府。
派来会盟的是几名保加利亚的显贵,他们轻骑前来,身后带着少量的骑兵护卫。
而看着他们的到来,米哈伊尔皇帝的眼中却并没有热烈的欢迎,而是显而易见的不悦——保加尔人显然是没有将他这个罗马帝国的皇帝放在眼里,鲍里尔沙皇没有前来,可连主政的康诺丁宫相都不见人影,只派了几个无关痛痒的贵族过来。碍于面子,米哈伊尔杜卡斯并没有表露出自己的不满,而是淡淡地说道:
“很高兴你们能够加入朕的军队讨伐塞萨洛尼卡的叛军,保加尔人。帝国会永远感谢你们的帮助,代朕向你们的沙皇致以诚挚的感谢。”
而几名贵族们却一脸悲愤,“我们奉沙皇之名,向希腊人皇帝问安。请陛下允许我们在攻克这座城池之后屠灭这里的所有人,哪怕是城内的鸡犬也不要放过。”
“财帛尽归汝等,城池子民归我,这不是之前朕与康诺丁宫相商谈好的么。尔等劫掠北马其顿村镇朕可以既往不咎,可你们若是将塞萨洛尼卡杀戮一空只留给朕一座空城,试问朕还统治谁去。”没想到一见面,野蛮的保加尔人便提出如此过分的要求,米哈伊尔杜卡斯顿时怫然不悦。
但保加利亚的贵族却仍然满腔悲愤,一位贵族解释他们要如此做的原因:“纵然陛下将财帛十倍与我等,也难以泄我等心头之恨。前日我等大军兵临城下,却不曾想遭逢其奸计,在城外橄榄林里,塞萨洛尼卡人佯装陛下的旗号突然发难,致使我先头前锋两千余骑兵尽数被歼灭。”说到这里,这保加尔男子睚眦俱裂,他还没有将当日真正的情形尽数告知。事实上,被伏击歼灭的保加尔人死后还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当后续大部队赶来,保加尔人看到的是,被砍下首级的尸体在地方拼成一串字母,拼写而成,则是“罗马之敌必将天诛”。
“陛下,这次沙皇已经当众宣布,不让城内的希腊人流淌光最后的一滴血,保加尔战士绝不会放下手中的剑。”其他几个保加利亚贵族也恨恨地应和。
现在米哈伊尔皇帝这才明白为什么保加利亚一方只派了这几个义愤填膺的贵族们过来会盟了,这与其说是来喊冤不若是过来给自己上眼药,乘火打劫罢了,看样子光靠之前给出的筹码是无法满足这些蛮子们了。心中虽然不悦,但是米哈伊尔杜卡斯还是命人安抚下了眼前几个保加尔人,并命人派上国书。
既然已经和保加利亚军队会盟了,今日眼前的塞萨洛尼卡城便势在必得。
……
与此同时,塞萨洛尼卡的城头许多军仆与士兵忙成一片,城墙之上,飘扬的黑色猎狐的战旗下。阿尔斯兰正在那里,紧紧盯着外面保加利亚和伊庇鲁斯联军的一举一动。在城外橄榄林伏击战大败保加利亚前锋,成功为他们的计划争取了宝贵的时间,可现在他们面对的局面依旧不容乐观。
虽然是远道而来,但是伊庇鲁斯军队的后勤功夫下的很足,数万人的军队阵列整齐,在很快的部署下便将塞萨洛尼卡的三面围定。不过对方并不急于围城,显然是因为保加利亚军队吃亏引起他们的警惕,重装步兵在前掩护着伊庇鲁斯弓箭手,两翼还有机动的全副武装骑士手,同时大批的工匠和工程兵则在城被大兴土木,砍伐一切可以看到的树木,显然是在准备修造攻城器械。
这样看来他们还有时间,阿尔斯兰立即命令自己身后的突厥士兵还有意大利雇佣兵加紧手里的事情,“每一段塞萨洛尼卡的城墙都需要分成各个小队负责,务必分散展开,不可因为恐慌而擅自抱团,更不能临阵脱逃,每一个突厥人搭配一名驽箭手和两名盾矛手互相配合。须知我们担任正面城墙的守御阻滞敌人的任务,只要守住这里,城外的敌人便无法染指这座城市。不可畏惧牺牲,因为我们已经受人钱财,遵从誓言,但这也不意味着我们不知道变通,在适当的时候我会命令你们退往下方防线,而在这种时候更不可能自乱阵脚,当我指挥反击的时候,你们的背后不可越过我的长剑。”突厥男人站在旌旗飞扬的城头,看着下面这些在莫利亚便和自己奋战在查士丁尼身边的战士们,心潮澎湃。他们来自各处各地信仰语言各不相同,但现在他们都一样面对漫山遍野而来的伊庇鲁斯与保加利亚联军。
当塞萨洛尼卡的城头,一切的防御都准备好后。米哈伊尔与保加尔人的联军汇聚成庞大的阵势,如同海啸一般终于向他们逼近。来自保加利亚山地中的轻装步兵,快步如飞;跟在其后的,则是保加利亚的骑射他们与前锋的弓箭手人马并进,犹如一对羽翼护卫着前进的步兵;在最后面压阵的则是穿着重甲扛着大盾的伊庇鲁斯步兵,他们是米哈伊尔皇帝带来的主力,这些人都是色雷斯和马其顿逃亡到伊庇鲁斯的富裕阶层,对米哈伊尔杜卡斯感恩戴德,十分忠诚。除了这些外,保加利亚人和伊庇鲁斯人各自还有精锐,如受到雇佣的拉丁骑士还有马扎尔游骑兵,形形色色的行伍中充斥着这些身影。共同的是作为联军之一,他们都准备好随时大开杀戒。
军阵中央,最惹人注意的一座配重式抛石机,高大的体积远远望去快要赶上一睹城墙,它带来的威慑远远超过了数万甲胄闪烁,长矛如林的保加利亚伊庇鲁斯联军。
战争一触即发!
第一章 坚城之后逞勇易
“呜呜——”
伴随着悠长的号角声响起,三面围攻塞萨洛尼卡的伊庇鲁斯与保加利亚联军终于就绪开始举行攻城。
“吱呀吱呀。”
绷紧的绳索咬合着木制转轮固定到位,保加尔人和伊庇鲁斯人军阵中那台巨型配重式投石机也已经装填好了炮弹。沉重的巨石来自于马其顿与保加利亚交界处的山谷中,米哈伊尔皇帝动用了数百匹牛马费尽心思将它们运来,除此之外,从伊庇鲁斯他还带来了大量盛着粘稠沥青的木桶。光是这些东西所带来的杀伤力便是惊人的,足以匹敌一支军队。而米哈伊尔原本是将它作为自己的杀手锏用来压阵,企图通过这种方式不战而屈人之兵打压塞萨洛尼卡城中人的士气,可是现在由于盟友保加尔人的压力,他不得不提前动用它。
在象征性地派人到城墙下与塞萨洛尼卡人交涉命令其献出城池,伊庇鲁斯信使不出所料地得到的是突厥人轻蔑的箭矢。
在米哈伊尔皇帝的一声令下,由巨型投石机向塞萨洛尼卡的城墙上投射炮弹为信号,塞萨洛尼卡攻城战拉开了序幕。
……
作为前锋的是保加利亚军队中的塞尔米乌姆轻装步兵,他们手持牛皮蒙着的木盾,身上连一副完整的盔甲都没有,完全是作为炮灰被身后的保加利亚军官威逼着推动着攻城车与云梯缓慢地向塞萨洛尼卡逼近。米哈伊尔皇帝与保加尔人都没有指望靠这些孱弱的士兵便可以攻克守备森严的城墙,只不过是用他们来试探城头上的防御有几斤几两。这些塞尔米乌姆人在保加利亚军队中被轻蔑地称为北佬,在伊凡阿森大公发动内战被击败之后,作为追随者地塞尔米乌姆贵族遭到了沉重打压,而那里生活的平民们因为习俗更接近马扎尔人格外受到排挤,因此看着城头上落下的箭雨对塞尔米乌姆轻步兵造成的伤亡,鲍里尔沙皇和康诺丁宫相无动于衷。
“查士丁尼的麾下好多突厥蛮子。”望着箭如雨下的塞萨洛尼城墙,米哈伊尔皇帝淡淡地说道,事实上他早有耳闻,查士丁尼除了身边有一支外族雇佣军,不久前还在保加利亚趁机收编了瓦达瑞泰警备团。于是看着身边和自己一同站在羽盖下地鲍里尔沙皇和康诺丁宫相,提议道:
“之前在橄榄林外能够驰骋骑兵发起袭击,必然是城里查士丁尼手下的那些突厥骑兵,我固然同情贵国先前的遭遇,可罪不在塞萨洛尼卡全城。不如城破之后那些突厥蛮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如何?”
作为统治者,米哈伊尔杜卡斯当然没有什么怜悯下层的同情心,不过他也不愿意塞萨洛尼卡这样重要的城市被保加尔人洗劫一空,于是他提议道。
可不等鲍里尔沙皇回答,在一旁身为宫相且是鲍里尔舅舅的康诺丁大公却意有所指地道:“米哈伊尔陛下,鄙国之勇士远道而来为陛下宏图大业而牺牲,但死后却受到如此羞辱,以横死之身写就‘罗马之敌必遭天诛’。仅仅轸灭区区几个无关痛痒的突厥人,真的合适吗?”
哼,贪得无厌的保加利亚蛮子,这是狼子野心。
果然如自己所料,米哈伊尔皇帝一下子便听出对方是借此机会给自己上眼药,为的不过是和自己讨价还价。事已至此,米哈伊尔杜卡斯当然不愿意再生枝节,于是主动提出道:
“既然如此,若是我答应贵国之前对罗多彼山脉以南那几块领土的诉求,不知可以告慰之前贵国死难勇士的亡魂呢?”
早在双方达成同盟之前,保加利亚便多次向米哈伊尔表露出与伊庇鲁斯交界处几座城池的渴望诉求,但都被婉言拒绝。事到如今,米哈伊尔杜卡斯也明白,如果无法满足对方的胃口,这次就算攻克了塞萨洛尼卡,后续处理也会十分麻烦,所以他只好忍痛表示愿意向保加利亚人让步。
终于等到了对方这一句话,康诺丁宫相满意地嘴角露出一丝得意,但他还是故作沉吟道:“倘若是这样,的确能够让鄙国感受到陛下的诚意,只是这还需要鲍里尔沙皇来做决定。”示意着自己贵为沙皇的外甥,康诺丁这样的回答显然已经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终于让米哈伊尔皇帝暗自松了一口气。
很快,伊庇鲁斯与保加利亚双方的注意力便从谈判这时重新又被战场上的战局拉回。
硬生生顶着城头上突厥人与瓦达瑞泰人的箭雨,完成推进的塞尔米乌姆人推着攻城车已经到了塞萨洛尼卡的城门下,同时云梯也架起在城墙上,可这时他们的身后同伴早已经死伤无算,横尸无数在城墙前。可纵然已经付出如此巨大的牺牲,这些塞尔米乌姆人却无法后退一步,因为任何怯战者势必遭受比死亡残酷十倍的惩罚,咬牙强忍着恐惧,这些炮灰们发起了对塞萨洛尼卡第一轮的进攻。
在城头上,这一幕落在指挥防御的阿尔斯兰尽收眼底,自然清楚如此行伍不整的敌人过来送死不过是一些不堪一击的炮灰。只是他看着那些塞尔米乌姆士兵身上的装束和身为突厥人的自己习俗相近,也不禁心有戚戚。只是现如今他们各为其主,看着架着云梯登上城墙的敌军已将快要上来,他随即大吼道:
“放箭!”
手底下的突厥士兵早已经在等待,扣着弓弦蓄势待发。在阿尔斯兰的命令声中,箭矢飞速离开了弓弦,迅捷地掀起了狂雨,许多塞尔米乌姆人猝不及防,有的人被仰面射倒,惨叫一声砸到身后的同伴一同摔下去粉身碎骨,但也有一些人意志坚定强忍着剧痛的伤口,伏低了身躯,躲在那面小的可怜的盾牌的后面,终于爬上城墙。可等待他们的却是突厥弓箭手前方的压意大利雇佣兵们。手持盾牌和长枪,防御也明显比以前要精良的意大利步兵轻而易举地抡翻企图登城的敌军。一边上的突厥人在射完弓箭后,也拔出刀剑,在最前线与手持长矛的基督徒并肩作战。
很快,本来就所剩无几的塞尔米乌姆炮灰便被城头上塞萨洛尼卡的守军消灭殆尽了。
第二章 战争因汝欲而来
“北佬果然不堪一击。”远望着城头上没了动静,鲍里尔沙皇失望厌弃地说道,丝毫没有像之前在米哈伊尔皇帝面前那样对自己战死的子民有任何哀恸。
作为帕拉顿纳翁贵族的康诺丁宫相也对前方填平了沟壑的伤亡者无动于衷,而是平静自然地在估算着接下来进攻可能会造成的损失。
“塞萨洛尼卡的三面城墙,只有正背面的方向狭窄绵长,部署防线在上面势必会出现漏洞,只需要进攻突破其中一点便占据它,这样就能打垮塞萨洛尼卡的防线。不如我们集中全力,一定可以成功。”
久经战场的康诺丁之前跟随的乃是前任沙皇卡洛扬,对马其顿的每一座城池他都了如指掌,面前这座塞萨洛尼卡,历代的保加利亚统治者无不对此垂涎欲滴,都在钻研如何攻克这座繁华的都会,耳濡目染之下,这位宫相一语道破了塞萨洛尼卡防守兵力不足的弱点。
对他的看法米哈伊尔皇帝也表示十分赞同,随即命令自己的麾下士兵准备好上阵。
而在此之前,伊庇鲁斯僭主抬手一挥,在后方终于调试好下一轮的投石机对准了塞萨洛尼卡的城墙再次发动一次轮射。这一次,发射不再是巨石炮弹,而是点燃着烈焰的沥青木桶。
“卧倒!寻找掩护!”
“是沥青,不要被那来自地狱的玩意儿沾染到。”
看着从敌人阵地里发射而来的巨大火球一下子越过城墙朝他们的头顶砸了过来,阿尔斯兰连忙命令部下们隐蔽。曾经跟随自己父亲游历在黎凡特地带的他见识过塞尔柱大军围攻十字军城堡动用这种武器,杀伤力比起现在他们面对的米哈伊尔的巨型投石机简直就像是玩具,可那一次他见识到的沥青木桶将十字军的城堡上化作了一片火海,被浇上沥青的法兰克士兵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扑灭火焰最后挣扎着惨死。
一想起那一幕,突厥年轻人便不寒而栗。
裹挟着黑色沥青的巨大火球在头顶炸开,化作那并不怎样灿烂的流星落在塞萨洛尼卡的城头上,还有部分坠入进去了居民区,顿时一些居民区便燃起熊熊大火,所幸的是之前那里的民众便被命令撤离了。
可即便在之前已经有了提防,伤亡还是那以避免,不少士兵还是在城墙上被烧伤,伤可见骨,阿尔斯兰却来不及组织人为他们包扎,因为在这个时候,由伊庇鲁斯重装步兵推着的举行攻城塔正排列成一行,缓缓向他们迫近。
甚至在那些攻城塔上,伊庇鲁斯人工匠在其上安装了简易的小型弩炮,伊庇鲁斯军队一边推动着攻城塔进发,一边向城头上发射石弹。一名好奇的意大利士兵下意识地探出头想要看看究竟,可恰巧被迎面而来的石弹射中,当他倒下的时候,蹲在城墙后的同伴们看到的只是一具没有头颅的尸体。
啧,麻烦了。
没想到敌军还装配这样的东西,望楼上,负责侦察的士兵没有躲避的余地自然而然被刚才的一轮进攻烧成焦炭或者被弩炮射中粉身碎骨,城头上的守军为了隐蔽被动成为瞎子。这可是阿尔斯兰不愿意看到的,因为这样的话之前巴蒂斯特爵士交给他的计划就没有办法执行了。
可就这时,远处城墙后的白塔上,只听忽然传来了刺耳的锣鼓声,是有人正在拼命朝着这里发出声响要引起阿尔斯兰的主意。
连忙看了过去,只见最显眼的上方,一个男人正向阿尔斯兰他这里不停地手舞足蹈,而他一眼便认出了那人不是别人正本应该坐镇后方的巴蒂斯特爵士。
“我这里的采光不错,全城上下,包括城外那片旷野上的橄榄林都能尽收眼底。”
突厥男人突然响起了之前和巴蒂斯特在白塔上的谈话,他立即反应了过来。
“一号位、三号位、五号位、七号位!发射弩炮!”
阿尔斯兰猛地大吼一声——虽然他们在城头上不得不成为瞎子,但是身后在白塔上的那个拉丁人便是他们的导盲人,至于自己便是所有人的耳朵。
按照原本计划进行,在得到命令之后,在相应位置的士兵立即作出反应扣动了早已经布置好的固定弩炮。但是这些弩炮发射的目标却不是对面逼近的敌军攻城塔,而是在塞萨洛尼卡城下空地上早已经做好的几处标志。
从弩炮中飞射而出的是一丈长巨型铁锥,而其后则捆绑着十分结实粗壮的绳索。犹如一条巨蛇一般,那些绳索伴随着铁锥飞出城外。起初伊庇鲁斯人对这些东西出现十分警惕,一度停止行进想要看看对面城墙上塞萨洛尼卡人耍什么花招。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随即伊庇鲁斯军队便放下心来,认为要么是对面虚张声势要么便是自乱阵脚,毫不惧怕地继续推动着攻城塔前进。
果然,后续在飞来的几只巨型铁锥都一同偏离了目标根本没有伤到伊庇鲁斯人一毫,看着这一幕,攻城的士兵哈哈大笑,可他们却不知道他们越是嘲笑,在城头隐蔽的阿尔斯兰却更加安心。
“杀——”
随着城墙和攻城塔相互接触,闸门被打开,第一批攻城的伊庇鲁斯士兵和保加利亚下马骑兵一同杀上了塞萨洛尼卡城墙上。
人数处于劣势的阿尔斯兰也立即指挥部下迎战,双方用长矛、刀剑互相混战着,突厥男人身先士卒势不可挡,率先一剑,刺穿了两名前来冲向他的保加利亚贵族,接着又有数名伊庇鲁斯重装步兵举着剑和战锤,向他袭来,阿尔斯兰横眉冷对,面对凶险的夹攻先是一剑,劈断了名希腊士兵的手臂,鲜血飞溅蒙住了另外几个伊庇鲁斯人的视线,正当他们去擦眼睛的时候,突厥人的剑已经落下要了他们性命。
阿尔斯兰连连斩杀其余围攻过来的敌人,士气大振,看着自己的长官迸发出如此力量,守城将士们与有荣焉,随即也更加奋不顾身。
“来吧,我的战友们,让那些保加利亚人还有伊庇鲁斯人知道查士丁尼大人麾下勇士的厉害。战争既然因汝欲而来,就自己品尝这苦果吧!”阿尔斯兰放声疾呼,横剑站在城头,豪气顿生。
第三章 身居高垒剑傍身
“此战或使我等灭亡或使我等昂扬,纵令敌人三面围攻,我等只需要给予他们迎头痛击即可!”
站立在北面城墙上的阿尔斯兰,看着自己身边一同浴血奋战的士兵,慷慨激昂地说道。他们已经击退了伊庇鲁斯和保加利亚的第一轮进攻,只见突厥人和意大利人的脚下无法辨认敌我身份的尸体血肉模糊地横在城头与梯道上,可这还远远没有结束。
扶着城头的阿尔斯兰,凝目望见,下面一队队伊庇鲁斯与保加利亚联军的士兵,一边举盾防御头顶上落下的弓箭,一边钻进巨大的攻城塔里,呐喊着迅速朝城头杀来。
继续这样下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眼看着敌人猛攻这里,阿尔斯兰知道一旦被突破城墙一端,其他地方驻守的防线都有可能崩溃。因为那些都是临时征召的城市民兵,除此之外便是马其顿贵族的私兵,虽然有些战斗力,可意志早已经不堪一用。唯一的可行之策便是立即阻止敌人登城来寻求喘息的时间,但正北方的城墙边,伊庇鲁斯和保加利亚联军动用的攻城器械都是数丈高的巨型攻城塔,结构结实的同时外面还蒙着能够防御火烧的隔层,可不是刚才塞尔米乌姆轻步兵推着的小型云梯车能够相比的。
正在头疼之际,城墙外的敌军这时候又发起了新一轮进攻,只见这一次出现的敌人不是之前熟悉的身影,而是一些身披锁子甲武装到牙齿的重步兵,头上戴着护住眼眶额头的诺曼盔跃上城头挥舞着重斧,横扫一大片。
“是瓦兰吉人?!”
阿尔斯兰头脑中第一反应便是这,因为这对在莫利亚与涅乌斯基并肩作战的他而言,再熟悉不过了,看来米哈伊尔杜卡斯这几年来养精蓄锐招揽了不少精锐。初次遭遇,突厥战士和意大利雇佣兵都被凶猛的敌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很快,一段城墙的防御被打开了的缺口。看见更多的敌人涌了上来,阿尔斯兰不禁有些焦躁起来,看向身后的白塔——可是这次那里巴蒂斯特爵士却迟迟没有动静。
只好硬着头皮,阿尔斯兰朝着下方梯道上作为预备队的民兵大吼一声:
“快上来支援!”
没有其他选择了,他只好先让那些临时被组织起来的持剑民兵来补上被突破的缺口。看着那些被激烈战斗吓破了胆子的希腊市民,突厥人嫌弃地催促他们。
正在阿尔斯兰指挥作战的时候,他身侧一旁的城墙上一名瓦兰吉武士,已经跃上了城墙,双手持长柄战斧,“去死吧,该死的突厥狗!”巨斧在他的手中划出凶狠的圆弧,城墙上灿烂的血花登时绽放。没有防备的几名突厥战士几乎是被拦腰斩断,瓦兰吉人一眼便看出了阿尔斯兰的身份不一般,随即朝他扑了上来,高举战斧往他头顶劈去。
如此危急关头,阿尔斯兰手里的佩剑,飞也般地被他当作飞刀投掷出去。在极近的距离下长剑贯穿了瓦兰吉武士没有防护的下半张脸,从口部直插后脑。当即殒命的瓦兰吉武士甚至没有看清怎么回事便仰面跌倒,手里的斧头余力未消,直接脱手飞出擦过了阿尔斯兰头顶,头盔上的羽毛被斩断。
“该死的,巴蒂斯特那边还没有好吗?!”被刚才的一幕吓得一声冷汗的突厥汉子仍然心有余悸,可越来愈多的敌人爬上城墙,自己还有身边的部下们这个时候已经快要到了强弩之末了。
此时此刻,在塞萨洛尼卡正北面的城墙上爆发的激烈战斗自然都在白塔上巴蒂斯特眼中。他能够看到突厥人还有意大利人这些受查士丁尼雇佣的士兵此时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和意志力,就连塞萨洛尼卡本地的士兵看了都要羞愧。然而与对面伊庇鲁斯还有保加利亚联军数量上的巨大差距,注定了接下来继续下去,北部城墙沦陷仅仅是时间问题。
想要扭转局势,除非有人能插手摆布胜利的天平。现在,巴蒂斯特本人便充当这个角色,可是他还在寻找最合适的时机。
……
有了之前的心理准备,城墙上阿尔斯兰率领的守军还在奋力支持,只是塞萨洛尼卡城中那些明明没有上战场的贵族们这个时候却等不及了。恐惧催促他们,本身的各怀鬼胎更加令城内宛如一滩被搅浑的深水,暗流涌动。
“北部的城墙既然有消息说有大股敌人攻过来,再不增援就要失陷了,本伯爵既然可以率领兵丁前往支援,尔等为何阻拦。”这会儿,尚未被波及到的城区大街,约阿尼斯率领着他麾下的私人卫队被几十名负责戒严的瓦达瑞泰士兵用箭指住。
只听警备团的士兵们再次重申道:“市政官已经下达过指令,所有人都应该在自己的岗位上不得有擅自行动,否则的话一律视为叛乱。”
全城上下,基本一切调度都由白塔上巴蒂斯特指挥,由于之前在质询会上得到了欧朵西亚皇女的全力支持,马其顿贵族只好让步,而这一次这个拉丁人依旧行使着他的权力,各个部队各司其职,除了预备兵力之外没有任何的闲人了。
可这种关头负责城区街垒防御的约阿尼斯伯爵却不服从安排,强行要带着自己的私人部队前往城墙处,声称要去支援战场,自然被巡逻戒严的瓦达瑞泰人拦了下来。
双方剑拔弩张,尽管瓦达瑞泰警备团人数不多,可他们都是查士丁尼挑选的一等一的战士,封锁住道路的他们根本不给马其顿贵族可趁之机。
恼羞成怒的约阿尼斯伯爵呵斥道:“混账,难道敌人入城了你们才高兴,立即给我退下,卑贱的西徐亚人!”
“我们奉命行事,在没有市政官的命令下谁也不能有异动。”面对希腊贵族的辱骂,几名瓦达瑞泰士兵面不改色,而他们背后张弓搭箭的同伴们足以压制任何敢轻举妄动的人。
就在双方如此僵持不下的时候,另一队人的出现打破了此刻的僵局。
“约阿尼斯阁下,您应该信守之前的承诺,服从调度才是。”在一众贵族的簇拥下,衣着华丽的欧朵西亚皇女姗姗来迟,可是她的到来足以弹压任何心怀不轨之人。
第四章 城墙鏖战
“皇女殿下?!”本来在瓦达瑞泰人面前颐指气使的马其顿贵族在看到欧朵西亚后脸色猛然一变。
见欧朵西亚出现在这里,骄悍如约阿尼斯也不得不低头,之前在贵族质询时,这位平时看起来柔弱的女人硬是怼的他颜面无存。在那次会议上,这位安杰列斯家的贵女不仅成功和拉丁人巴蒂斯特配合化解了他本人暗地里组织的弹劾,还赢得了一大批来自君士坦丁堡的流亡贵族的支持。相对的,约阿尼斯在那次事件之后则时威信扫地,此刻两人再次见面,男人再也无当日见面时候摆出来长辈的威风。
而目光扫视过约阿尼斯伯爵身后的私兵们,欧朵西亚皇女却依旧如往日那样平易近人,只听她淡淡地问道:“伯爵阁下,这是何往?”
“殿下,我只是看前线战事吃紧想要去尽一份力罢了。”约阿尼斯辩解道,仍然是刚才他跟戒严士兵讲的那番说辞,可是这样的说法显然并没有什么说服力,因为就在刚才他的私兵简直就要和瓦达瑞泰警备团大打出手了,更不用说在欧朵西亚等人眼中他可不是一位积极反对伊庇鲁斯的人。
随侍在皇女身边的贵族首席塔贝尔朗声说道:“约阿尼斯阁下,既然皇女殿下已经再三强调过所有人信守之前的承诺,服从那拉丁人的调度。您怎可自食其言,甚至差点又在城中酿成私斗?”
来自君士坦丁堡的贵族们身份本就压过马其顿贵族一头,在他们的口诛笔伐之下,脸上阴晴不定的约阿尼斯最终只好向欧朵西亚皇女自请其罪。
“这是我的过失,请殿下您宽恕。”
见此情景,自己的主人都已经服软,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约阿尼斯的士兵们也只好纷纷放下手里的武器。
见状欧朵西亚也没有继续为难对方,只是平静地说道:“如今正是紧要关头,既然巴蒂斯特市政官已经处理好一切,还是先按照先前的调度行事即可,约阿尼斯阁下你的好意我代为心领了。但现在街垒的防御也同样重要,还请您带着您的部下返回您自己的岗位。”
“是,殿下。”尽管心有不甘,但马其顿贵族还是选择忍气吞声,望着城头上战斗正酣的局面,那双眼睛里面包含着纠结,但约阿尼斯还是转身命令着自己的部下按原路返回。
看着约阿尼斯伯爵还有其他马其顿贵族离去的背影,一旁的贵族首席塔贝尔悄声向欧朵西亚皇女禀告道:“殿下,城里面已经有传言了,似乎有人秘密勾结了伊庇鲁斯人还有保加利亚人,要不要?”刚才马其顿贵族的反应着实有些可疑,明明他们一直对防御伊庇鲁斯人和保加利亚人入侵热情不高,可这次居然主动要去前线支援。塔贝尔有理由怀疑这些马其顿人其实心怀不轨。
但欧朵西亚皇女却摇了摇头让他们不要再去深究,“只需要提防他们就可以了,现在不宜弄得满城风雨。”在君士坦丁堡的时候,她便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自乱阵脚,致使帝都的防御在拉丁人形同虚设,她不愿意那样的事情再发生在塞萨洛尼卡。
视线转移至喊杀声震天远处的城墙,尽管无法看到前线厮杀的残酷,可是离这么远,欧朵西亚还是能够感受到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
……
……
正北面的城墙,这里成为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成了塞萨洛尼卡城的生死一线。更多的攻城塔被伊庇鲁斯和保加利亚军队退了上来,架在了城墙前运送上源源不断的士兵企图压垮塞萨洛尼卡的城防。
数百名保加利亚的士兵,已经扬起旗帜,举着刀剑和盾牌,不断从攻城塔上跳下,“攻陷塞萨洛尼卡,鸡犬不留!”他们狼般的嚎叫此起彼伏盘旋在城楼上空。
众多的敌人还在不断压上来,眼看着麾下的突厥人还有意大利人都快支撑不住,阿尔斯兰急在心里但却无计可施,本来指望当作预备队的那些城市民兵早已经丢盔卸甲,根本指望不上。
这挨千刀的拉丁人,为什么不派瓦达瑞泰人来当预备队。
不能理解巴蒂斯特这么安排的突厥人已经在心中破口大骂,一剑又刺死数个敌人,但却无法阻止敌人进攻的步伐,他现在别无选择只能选择下一步计划。
“收缩防线,守住每一处望楼。”退而求其次,阿尔斯兰带着仅剩下的士兵各自为战,每一段城墙的敌人无法抵挡,但至少要保护住望楼中的弩炮。
“去那边堵缺口,这边交给我来抵挡。”突厥男人对身旁的意大利人继续喊着,他需要这些来自西西里的雇佣兵用长矛盾牌守住过道,而他这一边阿尔斯兰只能与自己的同胞们手持长刀短剑与敌人鏖战起来,守城将士彼此背靠着背不断挤压着自己的防线,避免伤亡的加剧,很快整个城墙上,阿尔斯兰率领的守军被切断成好几个部分各自为战。
“杀死小亚细亚的异教徒!”登上城头发现塞萨洛尼卡的守军竟然有不少都是拉丁人和突厥人,惊异之余,伊庇鲁斯和保加利亚联军都开始有意识地将战斗美化为宗教战争。自攻城塔上扑来的敌人数量越来越多,他们不急于下去攻占梯道,开始继续围攻各处望楼,那里是塞萨洛尼卡城防最后的防御力量,只要攻陷并歼灭所有突厥人与意大利人,整个塞萨洛尼卡便可以尽在他们掌控了。
塞萨洛尼卡攻城战战况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静静目睹这一切的巴蒂斯特爵士仍然在白塔之上没有任何动作,因为他还在等待。此时的保加利亚和伊庇鲁斯联军气焰已经快要达到最高点,最后修建完成的数座巨型攻城塔也已经准备就绪,被缓缓推到塞萨洛尼卡的城下,一旦它们加入到战场里,阿尔斯兰和城头上的守军势必死无葬身之地,而这正是巴蒂斯特想要的结果——时机终于成熟了!
第五章 坍塌之塔
“收缩防线,守住每一处望楼。”退而求其次,阿尔斯兰带着仅剩下的士兵仍然在抵挡着,每一段城墙的敌人无法抵挡,但至少要保护住望楼中的弩炮。那里是巴蒂斯特与他商议计划的关键
“去那边堵缺口,这边交给我来抵挡。”突厥男人对身旁的意大利人继续喊着,他需要这些来自西西里的雇佣兵用长矛盾牌守住过道,而他这一边阿尔斯兰只能与自己的同胞们手持长刀短剑与敌人鏖战起来,守城将士彼此背靠着背不断挤压着自己的防线,避免伤亡的加剧,很快整个城墙上,阿尔斯兰率领的守军被切断成好几个部分各自为战。大半个城墙都已经被保加利亚人和伊庇鲁斯人占据,越来越多的敌人涌了上来。
当伊庇鲁斯和保加利亚联军最后一批攻城塔架上塞萨洛尼卡的城墙,巴蒂斯特爵士知道时机终于成熟了。
“让他们准备动手。”转身看向身后的侍从让他们释放信号,可是当拉丁男人回头望去,毛骨悚然的寒意却突然从后脊梁骨升起。
锋利的短刀贴身而过——如果不是巴蒂斯特爵士及时反应过来,他可能已经被开膛剖腹了。大厅之中,潜入的刺客已经包围了他,在地上倒在血泊之中的则是巴蒂斯特在白塔的侍从们。
不知何时,一伙杀手居然神不知鬼不觉潜入到这里!看来自己还是大意了,为了防守塞萨洛尼卡城,身边的防卫完全松懈下来,给了敌人可趁之机。
背靠着窗台站在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高塔上,巴蒂斯特戒备地看着眼前这几个刺客,对方一击没有得手也没有急于再次出击,而是几双眼睛一起锁定拉丁男人还有他手中握着还没有出鞘的佩剑。
“呵呵,看来我的性命也变得值钱了,居然会有人专门过来大费周章。”在刺客的窥视中缓缓地拔出剑,巴蒂斯特爵士自嘲地笑了笑,全身上下每一寸筋骨都已经做好战斗的准备,在作为塞萨洛尼卡城的市政官之前,他可是一名久经沙场的十字军骑士,虽然在这段时间之中案牍劳形,但身上的功夫还没有忘掉。
“不要强攻,反正他逃不掉。”
“小心他的剑,我们一起进攻让他首尾难顾。”
蒙着面的刺客们面罩下相互低沉着声音互相交流,在偷袭没有得手之后他们没有再贸然进攻,因为对比巴蒂斯特那柄大马士革钢打造的阔剑,他们手里便于刺杀的短刀完全处于劣势。所以他们明智地采取扬长避短的战术,保持着和巴蒂斯特之间的距离,同时又相互默契地围住拉丁男人,如果巴蒂斯特上前一步进攻的话便会立刻遭遇其他几个方向的夹击。
看出对方意图的巴蒂斯特爵士冷笑了一声,用剑护住自己的周遭,他自信一个人对付眼前这几个宵小之辈还是手到擒来的,只是现在他没有时间耗费在他们身上。用眼角的余光瞥见死去的侍从身边佩戴着的号角还完好无损,心中已经打定主意的拉丁男人上前踏出了一步。
“锵——”
几乎是同时,几名刺客们也动了起来,跳出了巴蒂斯特挥舞的剑圈并立即作出了反击,双方的长剑短刀互相交锋一次,两次,但彼此都没有使出全力,都只不过是试探。
“你们的主人派你们过来就这点本事?太不尽兴了吧!”巴蒂斯特收剑蓄势讥讽道,可是对面都蒙着脸,任凭他怎样言语羞辱都看不到反应。
刺客们相约后退了一步,在刚才的交手中他们也在评估着目标的武艺。作为专门的杀手,他们必须做到稳准狠才行。而这时,巴蒂斯特爵士又挥出一剑,但这些灵敏的刺客们却猛地后跳,躲到他攻击范围之外,银剑划过空气。显然,杀手们选择了缠斗的方式,既然正面拼不过,那就靠人数慢慢耗死这个拉丁人。此时的塞萨洛尼卡全城上下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正北方的城墙,绝不会有人能够想到白塔之上会有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看出这些杀手们意图的巴蒂斯特挥剑猛攻,可对方躲闪得更快,整个巴蒂斯特办公的大厅到处都是可以躲藏闪避的地方。长剑砍倒了桌椅书架,飞扬的卷轴与羊皮纸散落了一地。
而对这些巴蒂斯特爵士不管不顾,继续攻势猛烈,大开捭阖的剑舞不断笼罩在刺客们的周边。可对他们而言,这样的攻击还是太慢了了。
看来这拉丁人急躁起来了。
刺客们心想,只要焦躁不安就一定会有破绽,愈发有把握的杀手们不断后退,时不时也会挡下几次攻势。犹如华丽的舞蹈一般,几名刺客围着移动的巴蒂斯特爵士身边脚步轻灵地跳过地上支离破碎的杂物,眼睛却从未离开拉丁人的长剑。
渐渐地,巴蒂斯特爵士的动作放缓了下来,看来长时间大动作的舞剑对体力的消耗还是太厉害了。摸索出对方招式的规律,刺客们在这时转守为攻,刚才的跳跃对他们来说根本没有太多体力负担,反倒是势大力沉的长剑令拉丁人的进攻充满了破绽——这些刺客们没有理由不趁机动手。
顿时间,短刀雨点一般的刺击笼罩着巴蒂斯特爵士的全身上下,“措手不及”的他只能抬手架剑格挡住自己的要害部位,所幸他一直习惯穿着锁子甲护身,尽管灰色肮脏的短刀在身上落下数次,也只是在盔甲上留下了些许伤痕。
“没想到他还没有耗光力气!”
刺客们看到这一幕不由一惊,本以为完成刺杀的任务已经唾手可得,但是对方居然刚才挡住了他们合力的围攻。
“哈哈,就这?我还指望你们跑一整天的呢,结果上来就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吗?难得我刚热身好。”
拉丁男人一边对刺杀他的杀手冷嘲热讽,一边挥动长剑格挡对面的进攻,显然他这番话激怒了对手,杀手们也改变了之前的策略,相互配合多面进攻,誓要让巴蒂斯特消失。
“动手!他不过是强弩之末的嘴硬。”
从对方的呼吸声中刺客们便已经看出巴蒂斯特其实已经很累了,既然他喜欢阴阳怪气就让他说去吧,因为马上他就要闭上嘴巴了。
刺客们同时进攻,每一击都只取要害,只要拉丁人稍有疏忽大意便会死无葬身之地。这下即便刚才还神色自若的男人也不得不闭上嘴沉下心来抵御,格挡住左右的进攻,正面刺来的短刀逼得巴蒂斯特不得不朝身后的书架退去。那里是塞萨洛尼卡历代的档案保存的地方,当又有一名刺客手中的短刀刺向巴蒂斯特的时候,拉丁男人的嘴角扬起一丝微笑。他居然丝毫不体面地顺势一滚,躲避地同时刺客手里地兵刃却收势不及,一刀此中了面前都书架上。
却在这时,本就被无数次波及到的老旧书架终于发出了一声哀鸣,吱呀一声轰然倒下。
“不好!”直呼不妙的杀手们大惊失色便要去躲闪,可是要知道这面书架上摆着的可是几十年记载塞萨洛尼卡杂七杂八事情的档案,无比巨大的柜架直接重重砸了下来当场便压倒了两名动作慢了一步的刺客。可就是这样给了巴蒂斯特反击的机会,男人手中长剑凌空挥出一道凶猛的圆弧,两颗人头犹如皮球一般在脚边滚落。
两名杀手毙命!
摆弄着自己手中的剑,巴蒂斯特爵士抖落干净上面的鲜血,指着剩余的几个刺客们。
“现在你们还有信心取我的人头吗?”
余下的几个蒙面杀手们互相对视了几眼,他们都很清楚下面情势如何,如果不能完成任务的话,事后他们绝不会有好结果的,与其那样不如在这里继续放手一搏。
看着对方的反应,巴蒂斯特也知道了结果,此时的他早已经筋疲力竭,如果他只求自保的话的确不至于被逼到这种地步,可是外面的城墙上阿尔斯兰率领着的守军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他没有时间再在这里和这些刺客们耗下去了,猛地睁圆怒目,拉丁男人手握着阔剑猛地在自己右手边的一尊雕像上挥去。只见雕像摇晃几下之后轰然倒下,紧接着便撞到了一旁又一座书架,犹如多米诺骨牌一眼所有大厅内尚且还伫立的事物全都依次倒下。被这一幕弄得一头雾水的刺客们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等到他们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身后是拉丁男人特意压把他们引到的两尊大理石雕像,被推倒的石像从后面直接将仅剩下的几名刺客压垮。
不等对方有所反应,已经耗费尽全力拼死一搏的巴蒂斯特连忙上前双手握剑高举,用尽全身力气,狠命刺击,捅穿脊背,穿透肋骨。鲜血四溅在墙壁上,几个杀手便不再动弹。
而在解除了危机的第一时刻,拉丁人来不及给自己一丝喘息的机会,他立即扑到在狼藉一片的地上捡起死去侍从腰上别着的号角,呜呜呜地吹响。
但愿还来得及!
拼尽全力的巴蒂斯特在心中祈祷……
……
……
……
“呜呜呜呜——”
短促的号角声从远处的白塔中传来,终于听到了信号,阿尔斯兰犹如沙漠中口渴要死的人突然迎来了甘露,他立即命令守在望楼中的士兵扬起旗帜示意,同时让人打开本来被锁死绑在弩炮后面的绳索。
“快,快放信号!”
抓住着最后的希望,伴随着阿尔斯兰这边望楼上飘扬着的信号旗,其他各自为战的守城将士们也按照之前的演练如法炮制,就连有些沦陷的望楼中,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士兵在临死前打开了弩炮的机关——
几乎在同一时刻,几处望楼后面伴随着机关打开,被捆着铁索的千斤巨石轰然落下,巨大的力量拖拽着之前被弩炮射出去的巨型铁锥尾部的铁索骤然绷紧,巨大的力量甚至击飞了一片毫无防备的保加利亚士兵。这时候城外的米哈伊尔皇帝方才发现了些许端倪,他的脸上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这是?!”他反应过来之后倒抽了一口冷气。
原来之前在攻城塔靠近的时候,塞萨洛尼卡城墙上守军发射的弩炮并不是慌乱阵脚的胡乱射击,而是处心积虑制作成的陷阱。此刻,站在外围的米哈伊尔皇帝已经看的一清二楚,相互交叉开的铁索此刻纠缠在攻城塔的两侧犹如绞索一般勒紧,千钧巨石落下的力量毫无疑问是惊人的,而那些铁锥牢牢钉死在地面,悲催的便只有中间的攻城塔还有上面那些士兵了。宛如脆弱的脖颈一般,只听咔嚓一声,被巨型铁链拦腰绞断的塔楼轰然倒塌,伴随着的还有从上面摔下来粉身碎骨的士兵们。
扬尘四起,犹如山崩地摧的阵仗吓傻了目睹这一切发生的伊庇鲁斯人还有保加利亚人,尤其是还在城墙上厮杀正起劲的攻城部队,等他们反应过来来的时候,自己的后路已经断了。
抓住这一时机,阿尔斯兰放声大吼道:“敌人的攻城器械都被毁掉了!此时不反击更待何时?”被鼓舞起斗志的突厥战士与意大利雇佣军并起反击,反观城墙上伊庇鲁斯人和保加利亚人阵脚大乱,逐渐开始土崩瓦解。就在这时,从城下射来的箭雨给了他们最后一击,是欧朵西亚皇女派来的瓦达瑞泰警备团作为预备队加入到战场,他们的支援彻底压垮了保加利亚和伊庇鲁斯攻城部队最后的斗志。越来愈多的人直接翻墙跳下去逃命,可大半都粉身碎骨,而更多的人不是被杀死,便是只得放下武器缴械投降。
犹如清水荡涤污浊,不一会儿,刚才还一度占据整面塞萨洛尼卡城墙的敌军便被击溃殆尽,而目睹这一幕的米哈伊尔皇帝以及鲍里尔沙皇还有康诺丁宫相都神色难看不已。
第六章 入夜的宁静
在塞萨洛尼卡城墙争夺战中,伊庇鲁斯和保加利亚的联军的进攻以失败而告终,付出了将近千人的死伤,同时还丧失了所有的攻城塔。没有了器械显然已经无法奈何塞萨洛尼卡坚固的城防,进攻一度中止,但在保加尔人的坚持下,联军又组织了几次攻城,可战斗的烈度远远比不上之前。
要么是勉强架着云梯配合着冲车在投石机的掩护下抵近塞萨洛尼卡城下,可很快城楼上浇下来的火油以及瓦达瑞泰人的箭雨便教会了伊庇鲁斯和保加利亚军队做人——云梯和冲车很快被焚毁,毫无隐蔽的联军士兵伤亡惨重,只好丢盔卸甲而逃。
要么是联军试图在地下挖掘地道攻城,可被早有准备的塞萨洛尼卡守军识破,那些由马其顿自耕农组建的新军早已经围绕城墙边挖了堑壕,甚至方向挖通了敌人的地道,朝里面灌进粪水,可想而知里面的人临死时有多么不体面。
如此再三,伊庇鲁斯和保加利亚联军不仅在破城上没有半点进展,反而徒增伤亡。
就这样僵持了差不多两天一夜,当第二天的夕阳落下,无可奈何的联军终于放弃了进攻,前线的主战将士们也请示能否暂时休整,毕竟士兵们的士气已经相当低落了。
见此情景脸色铁青的米哈伊尔皇帝只好命令前锋的部队撤下来,而在旁侧保加尔人却仍然心有不甘。
“我们不能就这样放弃,米哈伊尔陛下。”康诺丁宫相反对道。“城内的人已经筋疲力竭强弩之末了,这个时候应该趁着夜色继续攻城。”
“可我们的将士们也已经疲惫不堪,何况夜里视野太差,强行进攻只会徒增伤亡。”米哈伊尔断然拒绝了对方的提议,夜战本身就很凶险,又是攻城,胜算根本不大。况且他除了要攻陷塞萨洛尼卡之外还要提防着这些保加利亚蛮子们——尽管目前他们是盟友,米哈伊尔却知道如果自己单反露出一丝疲软,对方绝对会毫不容情从背后捅一刀的。
“那也只能这样了。”脸色难看,康诺丁又怎么会不清楚面前希腊人皇帝的真实意图。
在伊庇鲁斯人选择撤退之后,保加利亚人也只能暂时罢休。在太阳彻底落山之前,保加利亚和伊庇鲁斯的联军迅速打扫完战场收拾器械安顿伤者选择了在塞萨洛尼卡城外三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
米哈伊尔杜卡斯可是知道,之前查士丁尼去了一趟保加利亚,把流亡到那里的瓦达瑞泰人几个部落都迁了过来,他可不想冒着夜里被劫营的风险。没有了攻城器械还可以再修建,反正这一带的树林还是不少的,他不必为木材而担忧,除此之外,米哈伊尔杜卡斯还有杀手锏,在那之前就让城里的那些家伙再逍遥一阵子吧!皇帝在心里如是想。
……
……
……
夜幕落下,激战了两天一夜的塞萨洛尼卡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当士兵们放下手里的武器在城墙边大口喘息的时候,身上仿佛卸去了千钧重担。他们的确取得了胜利,保卫了这座城市,可城外敌人的强大还是大大超乎了他们之前的预料。仅仅在北面城墙上一天的激战,突厥和意大利雇佣军便丧失了大半战斗力,后续都是依赖瓦达瑞泰人和当场查士丁尼留下来的少量莫利亚新军在支撑。
幸亏先前破坏了敌人的攻城器械,否则的话面对数量是己方几倍的敌人,残破不堪的塞萨洛尼卡能否支撑到现在还真的未可知。
圣迪米特里奥斯教堂中,已经是人满为患,除了前线激战中受伤的士兵之外,被城外投石机误伤的平民也有不少,其中被燃烧着的沥青灼伤的最让负责抢救的修士们头疼。由于人数不足,教堂的司铎同意让城里的妇女进来搭把手,可即便如此场面还是弄得一片混乱。
直到欧朵西亚皇女走入了圣迪米特里奥斯大教堂的堂口,正在抢救伤员的修士们纷纷站起来。
“殿下!”
经过这一年多以来的熟悉,对这位皇女,塞萨洛尼卡城内的底层民众发自内心的爱戴。除了赈济贫苦的百姓,这几天来,身份最贵的欧朵西亚甚至不避危险亲自到前线慰问将士,一些受伤者更是有幸得到这位仁慈的殿下亲手包扎伤口。
看在眼里,暖在心中,在塞萨洛尼卡的居民们背后称呼里,安杰列斯王朝的第三皇女欧朵西亚已经成为了罗马的共治女皇,赢得了很多人的支持。
欧朵西亚皇女依旧如以往那样平易近人,她示意救死扶伤的修士们不要在意自己的到来。亲切地看望教堂中受伤的军民,与她一同到来的还有大批的医药用品还有伤员最需要的干净纱布。看着欧朵西亚如雪中送炭的善举,教堂中响起了一阵欢呼声,人们喊着“欧朵西亚”的名字将她与圣人并列。
而在一旁拉着母亲手的小海伦娜困惑地问道:“为什么这些人都在喊妈妈你的名字?”
“因为这是人们表达自己情绪的一种方式。”
“方式?”对母亲这样的回答,小女孩显然还是有些不明白。
欧朵西亚则耐心地想自己三岁大的女儿解释道:“情绪是我们与生俱来的天赋,也是先天便会轻易流露出来的东西。有朝一日你会成为国家统治者的一员,为你未来的丈夫治理属于自己的子民,届时你也必须懂得如何解读他人的情绪,也要懂得如何掩盖自己的情绪。当人民喜悦的时候,你绝不可以自满,当人民愤怒的时候,亦不能逃避责任。若是躲在幕后,承载起这个国家的情绪之水便会将你淹没。”
“那大姐姐没有跟我们一起来会不会被那是什么什么水淹没啊?”似懂非懂的女孩害怕地对母亲说。
而没想到自己地孩子这样问,微微有些出神的皇女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自己女儿这样的问题。
第七章 史密斯的忠告
被女儿这样的疑问问住的欧朵西亚也不禁有些怅然若失,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事实上,教堂里这些对自己感激不已的民众更应该感谢的应该是安东尼娅,是她源源不断通过走私船向塞萨洛尼卡输入物资解决了燃眉之急。可是她拉丁人的身份注定了无法站出来走到罗马公众的面前。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保护着这座城市免于被战火殃及的是一个来自外邦的女孩,而生于斯长于斯的一些人却在关键时刻用尽下作的手段,就在白天的时候她得知了白塔上,市政官巴蒂斯特居然遭到了人刺杀。
想到这里,皇女的心情又不禁有些低落起来,但是她的到来让塞萨洛尼卡的民众情绪都欢快了许多,一时间甚至忘记了自己的伤痛。
与此同时,在圣迪里特米奥斯教堂之外,对里面发生的什么就算不用亲眼看也猜的八九不离十的少女冷眼旁观,因为这一切对她来说既遥远也毫无关系,她戴上自己的兜帽正准备离开。
身后,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喊住了她,令原本神色平静的安东尼娅毛骨悚然。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不过了,不过也足有两年没有听过了,所以当再一次听的时候,少女的背后一阵发凉。
“大小姐,好久不见了。”
猛然转身急忙拉开距离,警惕的少女用她那双湖蓝色宝石一般的眼睛紧紧盯着刚才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
“史密斯,你怎么会在这儿?”
“是安德烈亚少爷派我来这里的。小姐,您失踪的这段时间里,您哥哥一直都非常担心您。”管事史密斯平静地回答道,随即恭恭敬敬地向自己面前的小主人行礼。他一路上辗转,跟着商船混了进来,终于在这个时候找到了安东尼娅单独一人的机会。
只是主仆重逢,二人再次相见,气氛却变得有些紧张。
顿觉不妙,安东尼娅知道对方出现在这里也就意味着家族也知道自己的藏身之所了。
“真是阴魂不散!”热那亚女孩毫无淑女风范地咒骂道。
“您谬赞了,身为多利亚家族的管事,对具体事物的绝对负责一直是我们标榜的一点。当初在君士坦丁堡,我不小心弄丢了您,我却一直留在家族内,便是要弥补我的过失。还请您和我一起回去!”史密斯管事慢慢走上前来,而这个男人每走上前一步都给安东尼娅很大的压迫感。
一直以来,若说谁对她最头疼,那么莫过于这个一直跟在自己哥哥身边的家伙。安东尼娅银牙一咬,当时借口出游好不容易甩掉对方的监视,而这一次恐怕自己没那么容易再脱身了。
难道说自己真的又要回到原来那个囚笼中去,成为别人随意摆弄的金丝雀了吗?
心底里生出一丝绝望的无力感,可很快便被少女那存在心中倔强的火焰完全消灭。
安东尼娅轻蔑地笑了笑,“那恐怕今天你依旧会失望了,史密斯先生。我才不会和你回那个肮脏的地方去呢!”
“不管您又什么偏见,但那儿毕竟是您的家乡。”
“我的家才不是在热那亚。”
“但您流淌着多利亚家族的血脉。上一次因为那个希腊小子,安德烈亚少爷受到了不轻的责罚。这一次您绝不能再连累您哥哥了。”
“这恐怕就难说了。”
说着,女孩利落地捻起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打了一个响指,只见墙头边上的几棵大树上,跳下了几名瓦达瑞泰警备团的成员,他们穿着红色的制服头戴“波斯式”的帽子,腰胯着弯刀挡在了安东尼娅和史密斯之间。
这些人依次是瓦什、罗特利契还有埃兰几个瓦达瑞塔部族下属部落的年轻人,在查士丁尼托付安东尼娅带他们来塞萨洛尼卡的时候便负责保护她的安全。热那亚女孩不禁庆幸,自己在出门的时候答应让这些家伙跟着自己。
看着眼前几个瓦达瑞泰人,史密斯不耐烦地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须,冷冷地说道:“快点给我滚开,阿瓦尔人。这是多利亚家族的家事,跟你们半点关系都没有。”
“那可不好说,查士丁尼大人要是回来了,发现这位小姐不在,我们可付不了责任!”
“哼,你以为热那亚会怕那个小子吗?”史密斯有些不耐烦起来,当时在鲁斯尼那他就应该解决掉查士丁尼这个麻烦的。
“那就问问它同不同意吧?”一同拔出腰间的佩刀,警备团的年轻人可不会对眼前这个热那亚男人有半点客气。
望着锋利的刀尖,史密斯也知道今天自己想要带自家小姐离开的算盘是要落空了,强行要带走她的话势必要又一场恶战,可他只有一个人。无奈的他隔着瓦达瑞塔警备团向安东尼娅劝说道:
“小姐,您不应该继续留在这个是非之地了,不管您是怎么想的,安德烈亚少爷都是为了您好。”
“这种好意我可不需要。”热那亚女孩毫不犹豫地说道,当初她离开那个“家”的原因,不正是自己那位兄长大人丝毫不愿意为自己站出来去对抗那些人吗!现在她要自己掌握自己的未来。
见无法说服倔强的大小姐,史密斯微微叹了一口气,只好选择了离开。在消失在黑暗中之前,他仍然不忘对安东尼娅的忠告。
“既然这样,大小姐您自己多保重吧。我还有您的哥哥还会再来找您的,请记住这座城市已经毫无希望可言。”
说完,这位多利亚家族的管事便不见了踪影。瓦达瑞塔警备团的士兵们正想要追上去,但却被安东尼娅给拦了下来。
她不假思索地立即下令道:“快,快带我到巴蒂斯特他们那边去。”立即从刚才地的那番话里察觉到了危机,脸色为之一变的安东尼娅立即招呼起了身边的瓦达瑞塔护卫们。
而这些护卫们也吃了一惊,但不敢违抗,连忙跟着热那亚女孩上了马朝着白塔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八章 白塔夜话
“你这里可真够乱七八糟的。”一走进来,阿尔斯兰便看到巴蒂斯特的办公地一片狼藉——刺客还有被杀的侍从尸体虽然都被搬出去了,可是散的满地的杂物拉丁人却并没有让人来收拾。
通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加之之前生死一战的合作,两人的关系明显比从前缓和许多,刚进来他便看到巴蒂斯特正捡拾起被砍的四分五裂的书架还有羊皮纸碎片丢进了炭火盆中当柴火烧。拉丁人脱下自己身上的锁子甲,衬衣下面布满了伤痕,尽管有防护,但是在和杀手搏斗的时候,巴蒂斯特爵士还是受了点轻伤。
“你把这些东西都烧了,不怕查士丁尼大人回来跟你拼命?”
“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那位大人关心的只是土地登记造册的档案,可惜的是这里根本没有那玩意儿。剩下来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即便被烧掉了,重要的还在我的脑子里。”
“喔,不简单。”阿尔斯兰很是敷衍地夸奖了一句。
“如果只是来说风凉话的那就请回吧!顺便再叫个人给我包扎一下伤口。”白了突厥人一眼,拉丁男人扯下来绷带,他一个人不是很好能固定住给自己背后伤口包扎。
“得了吧,现在那有多余的人手。”阿尔斯兰走上前去大手大脚便给巴蒂斯特身上的伤口缠上绷带。
“这就是你连我这里的护卫都调走的理由。”伤口包好,巴蒂斯特穿上衣服,冷冷地说道。事后他才知道,刺客们之所以能够顺利摸进白塔中对他发动暗杀,原因便是这个天杀的突厥人为了守城偷偷把守卫都给派到城墙上去。
阿尔斯兰微微耸了耸肩,说道:“我不也差点因为你的安排交代在那儿了么,大家现在互相也扯平了。”
“扯平?”巴蒂斯特啐了口唾沫,“亏你说得出来,突厥人,要不是我及时放信号,你早就没命了。你不要命,我还想好好活着呢,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绝对和你没完!”之间想起来,他都心有余悸,能够胆敢安排对自己的刺杀,说明城里已经聚集起一股不小的反对力量。一旦他们和城外的米哈伊尔合流,后果将不堪设想。
“好好好,我下次会注意的。不过对那些刺客们,有什么头绪吗?”虽然刚才都还在玩笑,可对城里反叛者的存在他可绝对不会掉以轻心的。既然有人图谋不轨,那么就必须令他们付出代价。阿尔斯兰地态度很直白,那就是趁着外面伊庇鲁斯还有保加利亚还没有发动新一轮进攻,他们现在在城内先下手为强,逮捕所有具有嫌疑的贵族,肃清可能的威胁。
但巴蒂斯特却摇了摇头,“你的计划简直太粗暴了,根本没有考虑后果。现在唯一重要的事情是安稳人心。况且那些杀手们都已经死了,没有直接的证据轻举妄动,最后打击面太广反而会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刺客的事情还是暂且冷处理吧,逼得太急恐怕会让那些人狗急跳墙。”
“那真是便宜他们了。”
“现如今也只能等待查士丁尼大人回来主持大局了。”拉丁人幽幽地望着面前熊熊燃烧着地炭火,话语中透着说不出来的渺茫。
而阿尔斯兰又何尝不是呢——已经快有半年没有来自南方的消息了,前往莫利亚平叛的查士丁尼现在究竟怎样,作为下属的他们却一无所知。
“查士丁尼大人应该不会有事的。”阿尔斯兰说道,可是他的口吻中却又隐含着不确定。
巴蒂斯特却说道:“凭我们的那位大人的手段,莫利亚的事情恐怕谈不上有什么困难,只怕早已经解决了。只不过我怕查士丁尼大人也许已经要把我们忘了。”
“这怎么可能!”阿尔斯兰断然表示一派胡言,确信道:“查士丁尼大人是不可能放弃与他在伯罗奔尼撒并肩作战的我们的,何况这里尚且还有阿纳斯塔修斯大公还有欧朵西亚皇女他们,只要我们再坚守一段时间,从莫利亚的援军一定会赶过来的。”
“但愿吧!”巴蒂斯特爵士耸了耸肩,“可如果我是他的话,极有可能会选择战略性放弃塞萨洛尼卡拖住伊庇鲁斯人,趁机直捣米哈伊尔杜卡斯的老巢,救出穆兹菲乌斯皇帝。至于这里的人,完全可以当成牺牲的棋子。”
拉丁男人说的十分冷酷,战场上的同袍友情,还有阿纳斯塔修斯大公以及皇女知遇之恩,在权力斗争的角逐上都是可以用来交换的。倘若米哈伊尔的老巢被端了,又失去了合法性背书的穆兹菲乌斯皇帝,查士丁尼即便损失了塞萨洛尼卡也是不亏的。
当然这仅仅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猜测。巴蒂斯特很平静地分析其中的利害关系,言辞中既没有悲观担忧也没有愤恨不平,目前而言,他们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正当阿尔斯兰与巴蒂斯特互相之间聊天以来打发时间的事后,大厅的房门这是忽然间被猛地推开。
直接走进来的女人猛地俯身双手打开了塞萨洛尼卡城防的布局图,摊开在拉丁男人和突厥男人面前的桌上。
安东尼娅直接命令道,“组织一批士兵,命令他们烧掉从海边到海墙之间所有的东西。”热那亚少女挥挥纤细的手指,将塞萨洛尼卡的港口一片整个圈进去。“要一干二净,确保我们监视大海的士兵不会被任何东西遮住视线。”
没想到女孩一进来便发号施令,而且还是这样奇怪的要求,巴蒂斯特爵士眉头微微一皱,看了一眼地图。“那里不少都是这边贵族的产业,全清理掉只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关键无论你做什么他们怎样也不会高兴的,正好那些人派刺客刺杀你,借这个机会报复他们不应该挺合你胃口的。”
“想不想和能不能恐怕还是有些区别的吧。”
“那就确保你能够做到这件事情。”
“那居民怎么办?”
“安顿他们到安全的地方,对平民不必要太粗暴,尽量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还挺理想的。”一旁阿尔斯兰插嘴说,“那这事还不如让修道院的白袍子们去干呢。”
“如果他们能够干的好,而且足够快,赶在威尼斯人的舰队来到之前,我会这么考虑的。”安东尼娅冷冽的一番话,让阿尔斯兰和巴蒂斯特同时心中一惊。
什么?威尼斯人!当得知了这个消息,本来还很平静的两人全身上下弥漫起一丝恐惧的紧张感,而看向安东尼娅的表情,显然这个热那亚女孩不会骗他们的。
第九章 婚礼
长达数月之久的“弑亲者之乱”终于平息,结束了战火摧残的阿格里尼翁终于迎来了难得的宝贵和平。
在新的亲王继承人伊琳娜杜卡斯的治下,居民们都纷纷恢复了自己往日的生活,因战乱被破坏的城区得到了修缮,无家可归者也得到了妥善安置。尽管尚未从战乱的伤痛中恢复过来,但是人们的生活终究又恢复了些许希望。
而今天,全城上下,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却都放下手中的活纷纷齐聚在圣西里尔广场之中,乌压压的人群来到这里,为的便是在真神的祝福下见证他们的领主,伊琳娜·杜卡斯与从南方赶来拯救斯民于水火之中的查士丁尼举行婚礼。
战争过后,一切都百废待兴,所以在女亲王的坚持下,这场婚礼一切都尽可能从简进行。但尽管如此,在查士丁尼的授意下,由福卡斯和撒留乌斯两人带队的重甲骑兵身披华丽的外套以及羽盖穿行过街道,向两侧的人群抛去一枚枚在阳光下闪耀着光泽的海伦佩金币。
伴随着一声声“查士丁尼殿下”“伊琳娜殿下”的欢呼声,这场婚礼的气氛被推向了最高潮。
“你本不必这样铺张。”身穿着象牙色丝衣和素雅淡黄长裙的伊琳娜低声对牵着自己手的查士丁尼说道。
而看着眼前的女孩,查士丁尼却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平静,“无论怎样,你都将是我即将的妻子,我并不希望这是一个糟糕的开始。”看着那双灵动的黑色眸子,他握紧对方的手缓缓拾级而上,和伊琳娜一同走进了经堂之中。
由于之前在阿格里尼翁大圣堂之中发生了一场可怕的谋杀,显然那里已经不适合用来当作婚礼的场所,所以查士丁尼和伊琳娜最终决定,在这里举行婚礼仪式。
而在经堂内,早已经等待这对新人的大牧首微笑着伸开了手臂,致以祝福。自然这位也是查士丁尼他们的熟人,在阿格里尼翁光复之后,曾经投降于罗曼努斯的那位牧首被罢黜丢进了监狱,现在担任这一职务的正是疯子修士塞尔吉乌斯。
总算作为牧首,这个家伙这次没有衣冠不整让查士丁尼松了一口气,不过对方头顶戴着的方冠比例大的夸张,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保持那玩意儿不掉的。
随着婚礼的进行,新人们终于都入场,经堂之内,其他参加的贵族也都纷纷安静下来。对这场婚礼,所有人都毫无异议,经过了河湾地之战以及阿格里尼翁城中与弑亲者罗曼努斯的搏斗,不再有人质疑查士丁尼的出身。此时的年轻人同样也身穿着贵族金丝镶边的白袍,脖子上则围了一圈天蓝色的丝巾作为装饰,结实的肩膀上披着的绯红色斗篷垂落下来由身后的侍从们小心地捧着。这样看上去,查士丁尼和生于紫室地贵胄又有何区别?
查士丁尼和伊琳娜缓缓地走上前去,来到了经堂正中央的圣像前,在斑驳的圣人面孔见证下举办他们的婚礼。
“这毫无疑问是一件货真价实的古物,说不定曾经逃过了破坏圣像运动,”看着面前的雕塑,不正经的大牧首自顾自地评价了一句,随即送上了他对眼前新人的祝福。
“愿你们的婚姻与以后的感情像它一样恒久。”
虽然听上去有些怪怪的,但是查士丁尼和伊琳娜还是勉强将塞尔吉乌斯说的这番话当作是美好的祝愿。
伴随着仪式的进行,严肃的奏乐在婚礼现场响起,参加的贵族们也伴随着旋律轻声咏唱。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圣火烛光下,希腊少女略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却也平添了几分妩媚。让查士丁尼也微微一怔,他也是第一次见到伊琳娜这样的神情。也许自己接下来也要做些什么,缓缓将她的手牵起,两人一同走上圣坛之前。完成了祷告的塞尔吉乌斯牧首,平静地向在场地所有人宣读了祝词。
“愿你们的誓言长存,彼此相依。伊琳娜殿下,您愿意起誓永远对您丈夫忠贞不二,全心全意侍奉他吗?”
“我愿意。”少女微微向前倾身接受,牧首在额前圣油的涂抹,这是教会对女性的一种祝福方式。
而塞尔吉乌斯又将目光转移到了查士丁尼身上,提问了相同的问题,但不同的确是牧首用自己的权杖指着查士丁尼的肩膀靠近心脏的一边问询。
“我承诺永不背叛。”查士丁尼也同样做出了回答,完成了这场婚礼最后的仪式,在发下彼此婚誓、接受了真神祝福,交换了承诺,这也就意味着阿格里尼翁和莫利亚的统治者达成了联合,两人正式确定了婚姻的羁绊。参加的贵族们纷纷表示了祝贺,然后圣歌也随着唱响。
“您可以吻您的妻子了。”
塞尔吉乌斯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后,提示道。虽然查士丁尼是战场上的老手,但是在婚姻礼节上还是一窍不通,伊琳娜好一些,但也只是她母亲在的时候跟她讲过一些。
而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查士丁尼反倒略有些尴尬,他看了看伊琳娜,却见身边牵着自己手的少女却不似之前那样羞涩。
那双平静似水的眼睛正望着他,查士丁尼也不再犹豫,干脆地宣誓道:“由此一吻,许下誓言,与我的爱人,伊琳娜杜卡斯!”,少女在应声回复后,他将她拉近,长久地深吻。
伴随着这一幕的发生,经堂之外,在得知了婚礼顺利进行的阿格里尼翁居民们在外面发出如潮般的欢呼。群众深深爱戴这对新人,为他们献上祝福。尽管查士丁尼出身并不高贵,伊琳娜仅仅是提奥多尔亲王的女儿,但他们却是拯救这座城市以及百姓们的英雄。从未再有比这更合适的婚姻了,人们如是说道。
整个阿格里尼翁都陷入到欢乐的海洋里,而这里的平静却仅仅是一场风暴发生前的回光返照而已。
第十章 结合
“这是我父母的房间……”睹物思人,尽管里面的装饰和器物都已经大改,但是少女多少还是有些触动。她抚摸着已经有些岁月的石墙,那上面虽然有清洗过的痕迹,但依稀还有她小时候留下的信手涂鸦。
好怀念这种感觉啊!伊琳娜闭上了眼睛,嘴巴里泛起了一丝苦涩。
今天本是自己新婚的日子,伊琳娜小的时候也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这种场景,无论有多么天马行空荒诞不经,但自己的父母从来都没有缺席,可今天牵着她的手走上圣坛的却不是他们。想到这里,少女的心口一阵刺痛。
而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伊琳娜,查士丁尼并没有走上前去安慰,因为这个时候让女孩静一静会更好。
在婚礼结束之后,他们在全城的祝福下环绕着阿格里尼翁城巡礼,接着则是盛大的婚宴,向所有人宣告莫利亚的查士丁尼和阿格里尼翁的伊琳娜结为合法的夫妻。一切结束后,已经是深夜了。在贵族们的注视中,侍从护卫们将一对新人送入了亲王府邸。在提奥多尔亲王逝世之后,毫无疑问伊琳娜殿下成为了这里的主人。
可却不曾想,粗心大意的下人们却在准备婚房的时候,直接将原来提奥多尔亲王夫妇的寝室来代替,丝毫没有顾及伊琳娜杜卡斯的感受。
“我让他们换一个地方吧!”查士丁尼说道,他看了也觉得的确不合适,准备让仆人们重新准备一间屋子。
可是身后,伊琳娜却拉住了他,摇了摇头:“不必了,这儿没什么不好的。只是我自己有些失态了,在这里我的父母一同统治着阿格里尼翁,想必此时此刻在天堂上的他们也会保佑身在此处的我们的。”
少女用含蓄的方式表达出对查士丁尼接纳,尽管双方是政治上的联姻,但从一开始伊琳娜便并没有对查士丁尼有任何抵触。或许从第一次见面查士丁尼在巷子里救了偷偷跑出家的自己,好感便悄悄种下。
“可以陪我喝一杯吗?”羞涩的女孩主动邀请自己的丈夫,在之前的宴会上,虽然贵族们向他们举杯致敬,但除了查士丁尼举起酒杯回应,伊琳娜一直都在他的身边滴酒未沾。
可这个时候,心里浓烈的情绪波动却让少女想要尝试一下酒精带给人神经麻痹的感觉。
查士丁尼也没有拒绝新婚之夜自己合法妻子的请求,让仆人们从地窖中寻来美酒,和伊琳娜一同坐在窗前欣赏着阿格里尼翁难得平静的夜景。
酒过三巡,当子夜的天空,明亮的月亮落入眼帘,伊琳娜的脸上已经挂满了红晕。
陈年的美酒刚入口醇厚丝滑,一点不同于军队的粗酒又烈又辣,可是后劲却明显不小。即便是查士丁尼也有些微醺的感觉,而本就酒量不大的伊琳娜自然已经完全陷入了醉意。
夜色正浓,而淡淡的酒香气息也让房间中的氛围变得旖旎起来。
“其实你本不必这么做,也可以保留阿格里尼翁的统治的,伊琳娜,米哈伊尔杜卡斯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查士丁尼说道,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而此时的女孩也不像往日一般乖巧,而是主动探身到查士丁尼的面前,带着薰衣草花香的褐色发丝触碰他的鼻尖痒痒的。
略带着戏谑,伊琳娜反问:
“但你还是答应了我们的婚约,不是吗?我的大人。”
说罢娇弱的少女身体微微失去平衡,也许因为喝了太多酒的缘故,微醉的伊琳娜直接倒入了查士丁尼的怀中。
而抱着这温香软玉的胴体,查士丁尼安之若素,反而轻声在伊琳娜耳边低语道:“也许是你身上有某种和我很相近的品质吸引了我吧!如果是最开始的你的话,或许我便会选择拒绝。但现在不一样,因为你和我一样都已经杀死了心中的软弱。”事实上,让查士丁尼真正对伊琳娜感兴趣的正是在拉里萨衣衫褴褛的女孩那双黑色眸子里蕴藏着的那种坚韧。
而这番话恰恰触碰到了女亲王心中最脆弱的那道心弦,在酒精的催化下,伊琳娜内心的防护也渐渐向查士丁尼打开,那双黑色的眼睛再次和查士丁尼相互注视在一起,伊琳娜将头埋在了自己丈夫结实宽阔的胸膛之中,她没有像孩子一样呜呜哭泣,可查士丁尼还是感受到湿润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
“放心吧,我会‘帮’你完成复仇的。”查士丁尼抚摸着伊琳娜柔顺的褐色长发,“同时我也需要你来协助我,去改变这一切。这并不是命令哦,我的夫人,不要小看你自己的意志。你愿意和我一同去改变这整个国家乃至我们的命运吗,伊琳娜?”
轻轻将手托起女孩的下巴,查士丁尼欣赏着那柔软如玫瑰花瓣的一般的樱唇似开似合,从中吐气如兰。
此时的伊琳娜即便未通人事,也知道即将要发生的会是什么了。
她害羞地低声回答道:“我……我愿意。”
“愿意什么?”不知是不是酒精催动着心底里的坏心思,查士丁尼继续挑逗着问道。此时少女那迷人而紧致的双腿压在自己的身上,即便隔着衣裙也能感受到那份令人销魂的柔软和弹性。
而坐在查士丁尼腿上的少女一样也能感受到,羞涩的红晕已经布满在伊琳娜的面颊上,她用手捂着自己的脸,媚眼如丝,“我才不知道,讨厌,我的身体好烫,整个人都好奇怪。”
微微有些颤抖的少女也许真的已经到了成熟可以采撷的时节,整个人的身影都让人觉得煽情,查士丁尼也没有再犹豫,温柔地上前夺走了意乱情迷的女孩柔润的樱唇,比起婚礼上的吻,这一次查士丁尼的动作来的更加热烈与专注,令伊琳娜整个娇柔的身体仿佛要发出欢愉的声音,同时全身上下也变得滚烫微微颤抖。
“那就让我教你怎么去享受这一切吧!”查士丁尼在伊琳娜的耳边微微低语。
此夜无话……
第十一章 海上的敌人
月色下的塞萨洛尼卡,在夜幕的掩护下,一支庞大的舰队正从海上缓缓地向希腊人毫无防备的海墙进发。
这里的防御松懈简直还不如其他南方的希腊小镇,轻蔑的威尼斯水手们放下风帆,伸出长桨向塞萨洛尼卡的海墙悄无声息划去。犹如海中的鲨鱼慢慢接近自己的猎物,威尼斯人也早已经张开了自己的血盆大口,就连号称坚不可摧的君士坦丁堡最后不还是在他们的战船下分崩离析,何况被战火摧残不堪的塞萨洛尼卡!想到这里,这些从南方群岛调集过来的威尼斯海军不禁在心中嘲讽起伊庇鲁斯人和保加利亚人堪忧的战斗力,明明拥有数量巨大的军队,居然还需要他们来协助。
指挥这支舰队的乃是前任执政官恩里克之子拉涅利丹多罗,他由于之前在君士坦丁堡还有瓦拉几亚擅自行动而受到的贬黜,被元老院命令去往新占领的克里特岛上镇压希腊人反抗。而这次他终于又有了机会戴罪立功,尽管这个机会来自于跟他很不对付的韦尼尔家族,但一想到可以狠狠报复自己的仇敌查士丁尼,拉涅利心中便生出阵阵快意。
“继续加快速航行!”克里特总督如是命令道。
“可是大人,夜里视线太差了,我们应该小心一些,防止被希腊人发现。”有谨慎的部下建议道。
但拉涅利却不屑一顾,“发现?希腊人连海军都没有了,即便就算是白天大张旗鼓进攻,又有何惧!”
骄傲自大的圣马可雄狮完全没有把这座城市放在眼里,一如当初他们攻破加拉塔一般。本来他们无意牵扯进这堆破事之中,毕竟在君士坦丁堡被攻克之后,他们的目的已经实现。所以威尼斯人没有如十字军一般驻留在希腊人包围的城市中,他们明智地选择拿走属于自己一份的报酬,便选择全力蚕食拜占庭帝国在地中海上留下的遗产,科夫岛、克里特岛、还有罗德岛,这些贸易航线上重要的据点迅速成为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堡垒,大量财富从此之后不会在进入金角湾,而是会填满威尼斯的泻湖。至于罗马人的怒火,当初的执政官丹多罗明智地拒绝了拉丁人皇帝鲍德温一切的封赐,固然令共和国无法直接摆布君士坦丁堡,但是也让仇恨大多数集中到了所谓的罗马尼亚帝国身上。
本来一切都是这样顺利进行,哪怕是罗马人屠夫卡洛扬沙皇横空出世俘虏了鲍德温一世,时局对威尼斯人依旧有利,他们可以照样坐收渔利。可是短短两年,罗马帝国旧疆上,发生的变化便脱离了他们的预计。首先就是突然崛起的伊庇鲁斯,在他们以为贫瘠的山区不足为患之时,在莫利亚的亚该亚、雅典以及底比斯一众十字军封建诸侯灰飞烟灭。等到威尼斯有所反应准备反制的时候,紧接着,在1206年,当初的十字军统帅博尼法斯国王在自己的首都城下被击败身亡,拉丁人失去了整个马其顿。这下,元老院里面那些老家伙彻底慌了起来。事到如今,这才开始着力下手干预罗马帝国的局势。
现在想起来,拉涅利丹多罗都嗤之以鼻,如果当初自己的意见被采纳的话,现在很多的麻烦都将解决。心里愈发把那个叫查士丁尼的年轻人看作是威尼斯共和国最危险的敌人,拉涅利决心这次务必要攻克塞萨洛尼卡,拔出掉对方在马其顿上的一颗钉子。
正因为如此,这一回,威尼斯人也算得上下足了力气,不仅仅派出了两三千人的海军,还让出了不少利益与保加利亚还有米哈伊尔杜卡斯结盟,只不过盟友的表现很让拉涅利不满。
哼,愚蠢的保加尔人还有软弱的希腊人果然都靠不住。
十分嫌弃地心想,可是拉涅利却还是需要他们,整个舰队上,负责航行的水手们自然不可能充当主要的作战力量,韦尼尔家族带着的战斗部队都被派到了阿格里尼翁,自己手上这些人任务则是协助保加利亚与伊庇鲁斯联军登陆。
在威尼斯人的三板帆桨船船舱中,手持武器磨刀霍霍的则是伊庇鲁斯与保加利亚联军,在前日的强攻失败之后,他们只能选择从海上打塞萨洛尼卡守军一个措手不及。
尽管海面上还算风平浪静,可是已经有士兵感觉水土不服,大多来自保加利亚军中,负责指挥登陆部队的将军不禁忧心忡忡,这样贸然便进攻塞萨洛尼卡的海墙是不是有些太冒险了。但他的建议明显无法说服自高自大的圣马可雄狮,只见加快速度的威尼斯海军距离塞萨洛尼卡海墙只有咫尺之远,只要巨大的战船一靠近,登陆部队便可以直接杀上城墙去。
……
可这一切却殊不知都尽收在塞萨洛尼卡城内埋伏着的守军眼中,早就已经安排妥当的阿尔斯兰正率领着部队隐藏在海墙的后面。由于之前得到了安东尼娅的提醒,虽然半信半疑,他和巴蒂斯特两人最终还是决定以防万一。
为了避免走漏消息,加上要拆除港口码头边上一切建筑,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的事情却成为现实,相关产业的贵族被下令控制起来。
可也正因为这样,为了提防贵族叛乱还有城外敌人的策应进攻,阿尔斯兰身边这次防守海墙的部队数量依旧不多,这又将是一场恶战,不过他们也有自己的杀手锏。
突厥男人悄悄探出半边脑袋,望向城墙之外,只见朦胧的月色中,黑压压一盘,二三十艘威尼斯人的帆桨船已经快要抵达塞萨洛尼卡的港口。港口中空无一人,之前周围平民还有他们的财产都被安排到了安全提防,唯一剩下来的是两艘商船静静地停泊在港湾里。
这正是那位总是找他们麻烦的贵族约阿尼斯伯爵的财产,由于防守时擅离职守,欧朵西亚皇女亲自命令其将他的这两艘船交出来充公,现在阿尔斯兰想起那张像是便秘一般的脸都想哈哈大笑。
只是现在他必须保持沉默,等待着威尼斯人的舰队靠近港口里停泊的商船。
第十二章 海堤大战
“看,拉涅利大人,塞萨洛尼卡城里的希腊人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指着静悄悄的港湾,威尼斯水手说道。如此顺利便得以靠近城池,水手们也不禁有些困惑不安。
而拉涅利丹多罗却微微冷笑,道:“看来前几天的胜利真的冲昏了他们的头脑,完全没有一丁点的防备,这样看来倒也免了我们的麻烦,不过就算他们有又能如何。大海早已经不是罗马人的海了,而是我们的海。”在心中嘲笑与其合作的伊庇鲁斯人和保加利亚人,在拉涅利看来对付区区一座塞萨洛尼卡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此时的拉涅利意气风发,尽管之前在政治斗争中受挫他不得不引咎辞去在筹委会的元老职务,可他并没有心灰意冷。在这一年来,身为伊拉克利翁总督元老坐镇克里特岛,不仅成功平息了希腊豪族的暴动,还剿灭了当地肆虐的海盗,培植起一支规模不小的海军,此次他志在必得,攻克塞萨洛尼卡也是为了报复之前令他吃了大亏的查士丁尼。
等着瞧吧,希腊小子。还有威尼斯城里那些不知感恩的庸庸碌碌之辈!
拉涅利看着越来越近的城墙,心里面也扬起一阵阵波澜,在当初他父亲恩里克丹多罗成功利用十字军攻陷君士坦丁堡之后,元老院便对他们的家族既尊崇又提防,身为执政官的儿子,拉涅利自认为有资格角逐新任执政官可却屡屡碰壁。现在的他彻底改变了主意,既然威尼斯的泻湖容不下他,那么他便在整个爱琴海上闯出一番事业来。
也许正是因为这种心思作祟,拉涅利和他率领的舰队犯了一个十分低级的错误。任何有经验的指挥官,决不会如此行动。首先,要做的是派遣数艘快船侦察情况,而非轻率地猛扑而进。可偏偏蔑视希腊人的威尼斯完全认为没必要这么做,殊不知塞萨洛尼卡的城内,无论是突厥人还是希腊人都不再是当初那副软弱的样子。
看着敌人接近,阿尔斯兰低俯着身子命令士兵们继续保持安静,并在原地不动等待威尼斯人进入他们弓箭的射程之中。
“听我的指令,所有人都不准轻举妄动。”突厥人低声指示道,而在他麾下听候调遣的都是来自伯罗奔尼撒身经百战的战士们,尽管人数不多,在前两天的攻防战中损失不小,可依旧保持着高昂的士气,誓死为他们的领主查士丁尼守住这座城市。
……
“奏响号角,让城里的那群家伙们就算死也不要死在梦里不明不白。”骄横的威尼斯人命令着甲板上的部下,随即在塞萨洛尼卡的海上,号角、鼓声的颤音响彻云霄,同时还有帆船木桨起落击水的声响。
“进攻,准备登陆,”拉涅利喊道。此时的海上刮起了一阵大风,正是从南方吹拂而来。当真天助我也!得意的心想,男人随即命令士兵们再次将风帆展开,但见数十艘战船的帆布打开,犹如一条条巨大的旗鱼向着塞萨洛尼卡的海堤冲刺。
水手们现在一切都准备就绪。被安排作为前锋的三艘战舰行动作为迅速,同时它们的甲板上也排满弓箭手,瞄准着城头,只等一声令下便将箭雨丢过去让城里的守军好好尝尝。
声音越来越靠近,可塞萨洛尼卡城里依旧毫无动静,看着这一幕,威尼斯人丝毫没有起疑心,因为港湾里空空如也只有两三艘废弃的商船,里面民居都没有,说明这儿真的一片萧条,塞萨洛尼卡人压根没有在这里组织防御。
在抵近海墙足够的近的距离,最先三艘威尼斯战船伸出了云梯架在了城墙上,早已经等得不耐烦的伊庇鲁斯人首先冲在最前面向塞萨洛尼卡城内发起进攻——他们要一雪前耻!
可惜的是,早在城墙后面等着他们的阿尔斯兰才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的。
突厥男子率先张弓搭箭,伴随着他一声怒吼,很快,一群扑闪这炽焰的飞鸟便从城内向城外展翅俯冲:这是燃烧的火箭,在黑夜里犹如无数拖着长长的尾巴的流星射向毫无防备的伊庇鲁斯登陆军队。啥时间,踩在云梯上登城的伊庇鲁斯步兵乱成一团,他们一心想要争得头功,所以草率之间居然有人连盾牌都没有带,这样的结构就是面对突厥弓箭手从城墙上射来的无数火箭,他们躲不可躲,退无可退,甚至连抵挡都做不到。惨叫的士兵慌忙躲闪,幸运一些的退回威尼斯人的甲板上,可倒霉的人则沉入海底,鲜血浸染了一片,尸体浮在海面之上。
这个时候,埋伏在城头上的塞萨洛尼卡守军也不再需要任何的隐藏,举起火把,火光照亮了整个海岸,将黑夜都全部驱散。
只见城垛上高高飘扬着一面拉涅利熟悉的旗帜:莫利亚的黑色狐狸,这是畏惧的拉丁人给查士丁尼取得外号。从最初的憎恶如今已经成为了一个无人不知的响亮名号。火箭不断射去,由于靠的太近,最前方的威尼斯战船甚至被泼上了火油,顿时甲板上焰火弥漫,士兵们惊慌失措。
见此情景,担心火势变大,顾不得打捞落水的士兵,威尼斯水手赶紧驾船掉头,远离塞萨洛尼卡守军的攻击范围,一边命令人灭火,一边让伊庇鲁斯人还有保加利亚人组织还击。
“放箭!压制城头上的敌人!”
“快放箭!”
指挥者的命令声与港湾里的哀嚎惨叫交织在一起,可还是改变不了进攻受挫的联军顿时乱作一盘散沙。
只见船舷边上,勉强被调遣起来的弓箭手乱哄哄地在摇摆不断的甲板上,将弓高举,对准塞萨洛尼卡城头的守军射去。可是重心不稳,让这些不识水性的保加利亚射手根本保持不了重心,更别说瞄准了。只看城上飞箭如雨,可却只在城垛跳跃砸落,根本没有什么杀伤作用,完全是浪费弓箭。
反观突厥射手们,他们此刻身边还有瓦达瑞泰人协助,尽管人数不多,但面对港湾里那些活靶子,他们箭箭都可以命中敌人要害。
“总督大人,怎么办!”
没预料到会遭到这样的埋伏,威尼斯人也有些慌张起来。
可是坐镇在后方的拉涅利丹多罗此时脸上却居然丝毫没有波澜,反而露出了一丝冷笑。
这样方才还有些意思嘛!
对于登陆之中遭遇杀伤的伊庇鲁斯人还有保加利亚人,他根本不在意他们的死活,他只需要对是一个可以证明自己的舞台,拉涅利随即下令,让剩下的船只继续前进,并第一时间发起登陆。
“让蒙着铁皮的战舰在最前面开路!”
拉涅利派出杀手锏,巨大的加莱战船从船队中驶出,全身上下武装到牙齿的战舰一出现便打破了战场上的平衡。只见塞萨洛尼卡城头上射下来的火箭根本奈何不了对方,而这恰恰是威尼斯人能够登陆加拉塔,攻陷君士坦丁堡的法宝。
“哼,连希腊火都奈何不了我们丝毫,就凭你们现在这点小火苗。”得意地说道,拉涅利命令后续的战舰在掩护下继续抵近塞萨洛尼卡,眼前这低矮的城墙和其他地方的城防完全不能相比,只要制海权在自己手里,海堤迟早会被攻克。
拉涅利的这一招果然有用,歪歪斜斜威尼斯人战船朝河岸撞去。船舱木板被打开,里面早已经等候多时的伊庇鲁斯人和保加利亚人立即杀向了岸边,直往水门攻去。
那儿是塞萨洛尼卡海上的门户,与其谁是城门不如说是一道排水口的小闸门,里面十分狭窄,涨潮的时候往往会被淹没,也正因为如此,那里几乎谈不上什么防御力。伊庇鲁斯和保加利亚军队首先选择的目标便是那里。
可这时,塞萨洛尼卡城里一支守军主动出来了,他们从狭小的水门中冲向河岸,乃是立马横刀的瓦达瑞泰骑兵。只见铁蹄踏过浅滩,溅起水花。骑手们杀进伊庇鲁斯人和保加利亚人群中,高大的马儿轻易撞倒下一大片立足未稳的敌人,誓要将对方赶回船上。可就在这紧要关头,高大的楼船上,威尼斯的驽箭手朝着瓦达瑞泰人射向致命的弓弩,瞬间十几个警备团士兵连人带马被射倒。本来一片大好的骑兵攻势一下子被阻滞。这也给了伊庇鲁斯人喘息的机会,米哈伊尔部队里的瓦兰吉人连忙赶到,用长矛和战斧加以抵御,瞬间之后,整个场面便是血肉横飞。见阻击难以成功,纵马回撤的瓦达瑞泰骑射手用弓箭击退了追兵,从水门退回了城内。
这哪里能让伊庇鲁斯人和保加利亚人甘心,他们重整阵势,指挥的贵族大吼一声,“撞开城门,塞萨洛尼卡是我们的了!”联军也跟着一阵高呼。
在登陆上土地之后,塞萨洛尼卡第一次这样近在咫尺,得到了米哈伊尔皇帝和鲍里尔沙皇重金许诺之后,狂热的战士们前仆后继朝着海墙迫近。
有人直接攀爬上城墙,但是上方突厥人的弓箭却不是摆设,也有人试图从侧后方迂回,然而那里却早就被挖好了陷阱,别无选择的联军只好强攻水门,尽管那里狭小,可是封闭路口的只有一扇看起来不结实的铁闸门。
不顾一切涌进,手持长枪的伊庇鲁斯士兵压了上去,等待他们的则是压阵以待的马其顿民兵。这些新征召的士卒大多数是贫苦的农民,因为战火而失去了家园,被欧朵西亚皇女收留,所以在城内属于狂热且忠诚的一股力量。虽然在野战中战斗力并不可靠,但水门地域狭窄拿起武器的农民们抵挡在城门前与战列已经散开的敌人厮杀在一块,一时间居然旗鼓相当。农民们拿起自己的长矛对准敌人密集的人群捅进去,同时伊庇鲁斯人也伸手抓住枪杆往回夺,可是一上手却发出阵阵惨叫,紧接着是焦臭的气味,有当过铁匠的士兵实现特地将武器放在火里烧红了。
双方彼此各自为战,之间只隔着一扇薄薄的铁门,很快死伤的数量便在快速加剧,整个水门的长廊之中都被鲜血染红,可是彼此双方狂热的士兵们谁也不愿意向后撤退一步。
在正上方指挥作战的阿尔斯兰还在带领着士兵们坚守,威尼斯人船上的弩炮发射来的石弹压制的他们有些喘不过气来,破碎的石头碎屑四散飞溅,划伤了突厥男人的面庞,鲜血淋漓。可是阿尔斯兰却来不及去擦拭,他死死盯住下方水门中不断涌进的敌人,任凭箭雨飞石在他身边擦过,都岿然不动,他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当看到威尼斯人又一艘战船停靠在码头边上,大批的保加利亚与伊庇鲁斯联军加入到战场。意识到时机已到的阿尔斯兰命令着城墙后面一直在待命的工程兵,
“到你们上场的时候了!别让欧朵西亚皇女失望。”扭头看向他们,他将战场上胜负的关键却都交在了他们身上。
“是!”
早已经摩拳擦掌的一支工兵小队一得到命令便推出了他们早已经调试完毕的投石机,虽然他们这台远远不如外面米哈伊尔皇帝那台巨型配重式投石机威力和射程大,可现在外面的敌军距离他们已经足够近了。这是事先已经预演过很多次的场景,每一个动作都已经刻进了这些士兵的脑海里。
“发射!”
一声令下,城内的投石机向城外的敌人落去致命的弹药,既不是燃烧着沥青的木桶也不是沉重的巨石,当黑夜里划过几道火红色的焰火,战斗激烈的威尼斯人、保加利亚人、伊庇鲁斯人甚至都没有察觉到。
可是当那些被抛射出去火油罐落在预定位置上——那些在里面装满了易燃品的商船的时候,炽烈的火浪却在一瞬间吞噬了周遭的一切,将这海上这一片的黑暗照的如同白昼一般刺眼。
第十三章 僵持
灼浪在塞萨洛尼卡的海湾肆虐,如此的剧烈燃烧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究竟是什么能够弄出这般骇人的威力,以至于威尼斯人以为来自地狱的火焰将他们吞噬。
“神啊,请拯救您的子民吧!”
伴随着惨烈的喊叫声,距离最靠近的一艘威尼斯战船直接被掀翻,破碎的龙骨被气浪裹挟化成危险的利刃将船上的水手还有士兵绞成碎肉,哪怕是距离较远的船上,如此震撼的一幕也让许多人两腿战战。
“天啊!”
满船皆惊,可唯独拉涅利目睹这一切眼睛里并没有震骇,反而流露出恼怒和仇恨,这一切的发生对他而言简直再熟悉不过了!在伯罗奔尼撒的威斯卡里堡,他当初应邀同亚该亚侯国一同进攻残余的拜占庭贵族,在海上吃了一模一样的亏。没想到这次查士丁尼不在,可那该死的玩意竟然被城内的守军掌握,令他又在同样的地方栽了跟头。
新希腊火——早在他离开伯罗奔尼撒之后,拉涅利便一直命人探查消息,后来查士丁尼多次作战中都曾经拿出这件秘密武器克敌制胜。在亲眼见识过后,拉涅利相信这玩意要比君士坦丁堡古老的希腊火威力还要惊人。
只不过这一次不一样了,他带来的军队人多势众!城内的希腊人还有突厥人仅凭着新希腊火休想阻拦他,吃过亏之后,拉涅利是不可能再上当的。
只见恼羞成怒的威尼斯贵族咬牙切齿道:“哼,还在垂死挣扎,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能支撑到几时!”下定决心非要拿下此城,拉涅利并不因为一时的受挫而愿意罢休,反而激发这个丹多罗内心的狂性,同时对那种名叫“新希腊火”的秘密武器,拉涅利心里也多了一丝贪婪。倘若把它搞到手献给母邦,他一定可以平步青云,重新在元老院中夺回属于自己的地位的。
一想到这里,威尼斯男人内心掀起了一阵波澜,可是前方一阵嘈杂的喊叫声,又将他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
“丹多罗大人,您快看!”一声惊呼,慌乱失措的水手们指的方向并不是燃烧着的战船,而是正在激战的水门。
此时激战已经经过了几个小时,从黑夜达到了黎明时分,东方已经渐渐发白。在船上,拉涅利也能终于看清楚前方激战的战况,尽管没有后续支援,但是已经登陆的保加利亚还有伊庇鲁斯联军在水门争夺中已经占据优势。
可眼看,塞萨洛尼卡海墙的归属权就要易手,南方的门户即将洞开之时,剧变却毫无预警发生了——本来波澜不惊的海湾之中,浊浪却突如起来扑向了没有任何防备的攻城部队。
原来当阿尔斯兰下令用投石机点爆港口内撞着火药的商船同时,也让下方还在苦战的马其顿民兵开始后撤出水门长廊。他当然不是主动放弃塞萨洛尼卡海墙的门户,而是另有所图。得到命令的马其顿农兵随即且战且退撤出了水门,并在同时撤走堵在内城河道里用沙土袋堆成的堤坝,本来堰塞的水流顿时汹涌而来,刹那间水门内河道大涨。
反观另一边,密集紧靠在一块儿的伊庇鲁斯人还有保加利亚人都向疯了一般想要攻入塞萨洛尼卡,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到来。
等到他们意识到的时候,倒灌过来的海水瞬间将整个水门长廊给淹没。可怜,在恐惧之中,伊庇鲁斯士兵和保加利亚士兵争先恐后想要逃出去,甚至为了求生相互之间互相残杀,可是前后退路都已经被堵的死死的,根本没有逃生的机会。也有人扛着攻城锤想要砸开水门的铁栅,然而海水波涛中却无力可使,很快便在绝望中溺亡。
看到这一切的发生,拉涅利丹多罗这才意识到对方的真实的目的!用火药炸毁的商船目的根本不是造成威胁或者杀伤,而是利用沉入海湾中船只残骸来造成港湾中涨潮,加之城内本身就是先节流一部分内河河水,从头到尾看似防御薄弱的海墙城门就是一个陷阱。
伤亡惨重的伊庇鲁斯和保加利亚联军超过上百人溺死在上涨的海水中,而其余的人侥幸游了上来却又成为了城墙上瓦达瑞泰人和突厥人射手的活靶子。
看不下去的伊庇鲁斯将军主动要求撤兵,可是却被拉涅利无情地拒绝了。
“再这样下去只会徒增伤亡!”
“指挥作战的决定权在我的手里,这是米哈伊尔皇帝亲口承诺的。”
“可死的人都不是你们威尼斯的,你们当然不心疼!”
气急败坏的将军拔出了宝剑,然而拉涅利丹多罗身边的水手们也不甘示弱,他们也纷纷亮出兵器。到了这种关头,威尼斯人也知道没有必要再打下去了,士气已经崩溃,而伊庇鲁斯还有保加利亚人心不齐,继续强攻的确毫无可行性。但偏偏遇到刚愎自用的拉涅利,眼看着进攻失败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更放不下脸面下令撤军。
直到斥候这个时候突然传来的消息打破了这种僵局,
“总督大人,不好了!”
“怎么了?”突然一惊,见斥候脸色惊慌,拉涅利丹多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而随即手下的禀告也坐实了他的这种猜测。
“西南方向的大海上出现了一支规模不小的舰队,他们正朝着我们这里赶来!”
“什么,是希腊人吗?”
倒抽一口冷气,顾不上颜面,惊慌失措的威尼斯男人一把拽起了面前的斥候确认问道,倘若是真的话,那么此时身处在这里的他们就有可能腹背受敌。
只听结结巴巴的侦察斥候,勉勉强强才将话说清楚道:“不……不……是希腊人,大人,应该是热那亚人的舰队。”
这个消息传来,拉涅利的耳朵里如同炸开晴天霹雳,虽然不是希腊人的海军,但是不速之客热那亚人的到来对他而言绝对是一个大麻烦。
……
……
……
第十四章 来客
“总督大人,西南方向的大海上出现了一支规模不小的舰队,他们正朝着我们这里赶来!”斥候的消息打断了本来还想要继续进攻的拉涅利指挥。
“什么,是希腊人吗?”下意识地心想,可威尼斯男人很快就自我否定了这个想法,希腊人的海军当初都撤去了尼西亚,这个时候应该自身难保才对。
那会是谁?!
紧接着侦察斥候给了拉涅利最不想要的答案。
“大人,我看到了圣乔治旗,应该是热那亚人没错。他们正朝着我们这里过来,看样子不是路过。”
倒抽一口冷气,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个变数的丹多罗脸色苍白,不速之客热那亚人的到来对他而言绝对是一个大麻烦。因为如今的地中海上唯一能够对威尼斯算的上是威胁的便是他们了,在东地中海罗马帝国的统治瓦解之后,这些像蛆虫一般的混蛋,在各个贸易据点与威尼斯商人争夺,双方甚至在圣地都互相发生了冲突,这两年情况愈演愈烈,乃至蔓延到暗地支持罗马帝国旧疆上的各方势力。
得知这些家伙的到来,拉涅利不得不考虑此时的局面,万一热那亚人和塞萨洛尼卡联手,自己就危险了。不敢大意,原本还坚持攻城的威尼斯男人此刻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随即下令全军所有人清点残兵打扫战场立即从塞萨洛尼卡的港湾撤退。
“立即后撤离开,让斥候的快船去缠住一会儿争取时间,剩下的其他人在热那亚人来之前必须撤退到安全的地方。”虽然拉涅利对自己从克里特岛带来的舰队战斗力有信心,可经过了一晚上的战斗,大多数人都疲惫了,他不能冒这个风险和热那亚发生冲突。
在得到命令之后,熟练的威尼斯水手果然名不虚传,他们很快边做出了反应,靠近岸上的大船也立即脱离战斗拉起风帆并伸出长桨向港口外的大海退去。
而目睹这风卷残云的一幕,不知所措的海墙守军本以为还要继续恶战下去,却不成想敌人已经打道回府……
“我们胜利了!敌人被我们打跑了!”
“好耶,我们终于胜利啦!”喜出望外的士兵们高声大喊,宣布着海墙守卫的大胜利。
塞萨洛尼卡城中,看着黎明的太阳照亮了港湾,溃逃的敌人只留下来不及收敛的阵亡者尸体仓皇而逃。如同劫后余生的城内守军爆发出一阵欢呼雀跃地庆祝声,无论是突厥士兵还是瓦达瑞泰警备团抑或是意大利雇佣军以及奋战在第一线拼杀的马其顿农兵,他们彼此如同兄弟一般相互拥抱喜极而泣。
但在大修道院的钟塔之上,坐在没有护栏的边上,望着退却的威尼斯人,安东尼娅多利亚却知道这并非他们战术上的胜利,尽管取得小胜,但也不过是基于对方轻敌的缘故,倘若威尼斯人不惜一切代价强攻,只布置了少量兵力的海墙未必能坚持太长时间。真正让他们选择撤退的,并非是阿尔斯兰他们上下血战,而是港湾之外此刻正缓缓向这里靠近的热那亚舰队。
此刻,在城内最高的制高点远眺,安东尼娅一眼便能辨识出那醒目的圣乔治旗帜正在海风中飘扬,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女孩此刻感觉仿佛远处之外同样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这里。
安德烈亚,我的哥哥,你果然还是又找到我了。
心中升起一丝疲惫以及恐惧,虽说安东尼娅一直都有这个心理准备,可是当这天真正来临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居然这样的软弱。
“果然我还是无法做到摒除软弱,毕竟身体里流淌着的也是那样肮脏的血脉。”在清晨的阳光照拂在脸庞上,热那亚女孩摘下了一直遮着自己面容的兜帽,她抬头仰望着硝烟散去的晴朗日空,忽然发现白天居然这么刺眼——果然呆在黑暗里还是太久了啊!
……
……
……
塞萨洛尼卡的港口边,聚集来许多好奇的民众。尽管城外,围困的敌军仍然没有撤退,可是连日来的胜利多少解除了人心惶惶的气氛。而就在刚刚不久前,他们又击败了威尼斯人在海上的进攻,一时间兴奋的群众喜不自禁,当看到又一支船队靠近港口,而看它们的样子并非有敌意,于是都纷纷过来凑热闹来。
“是拉丁弄臣!”人群中传来鄙夷的呼声,原本还在庆祝的塞萨洛尼卡居民们嘘声四起,只见在护卫队的护送下,一直在白塔中深居简出的巴蒂斯特爵士竟然出现在了港口码头边,如此大的阵仗,人们不禁好奇这究竟是要迎接什么人?
目睹这样一切的希腊人有的脸上困惑,有的脸上狐疑,更多的人则是抱着对巴蒂斯特的偏见,而当对面的船队终于停锚在港湾之中,人们也终于看清楚来来者的旗号。
是热那亚人?!他们怎么在这里。
对这些意大利商人并不陌生的塞萨洛尼卡居民心里有些不舒服,虽然君士坦丁堡沦陷是威尼斯人的手笔,可显然大多数民众懒得去区分,很多人对同地处意大利的热那亚还有比萨一同憎恶起来。
“欢迎你们的到来,来自热那亚的贵客们,我作为塞萨洛尼卡的市政官,来自帕特雷的巴蒂斯特向诸位致以最诚挚的敬意。”
脱帽致意,可他这样的行为反而引起了塞萨洛尼卡人的愤怒,尽管很多人并不想承认一个拉丁人当他们的领主,可现在对方在热那亚人面前这样卑躬屈膝,毫无疑问令他们颜面无光。
人群中这下明显有了骚动,可巴蒂斯特却视若无睹,他来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会是这样的场面。所以在这之前,他特意说服了欧朵西亚皇女不要前来,而是由他亲自过来迎接眼前这群不速之客。幸运的是,这样决定是明智的,否则的话,他和安东尼娅之前对皇女人设的一切努力塑造都可能会受到损害,反正已经背了那么多黑锅了,也不差这么一个了。拉丁市政官如是心想。
第十五章 查士丁尼的铁腕(上)
阿格里尼翁的清晨,早上的晨光照在还在梦乡里的伊琳娜的脸庞上,已为人妇的少女方才醒来。
晨曦的空气格外清新,当从温暖的被衾中爬起来,伊琳娜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衣不寸缕,尤其胸前凉飕飕的,那对青涩的白桃仿佛在一夜间变得成熟软糯,此时它们正向她抗议着早上的寒意。少女下意识地捂住胸口羞红了脸,只见以往贴身穿着的丝绸寝衣早在昨晚的颠鸾倒凤中不知被丢到哪里去了。回想起昨夜的疯狂,少女忍不住捂住自己滚烫的脸,哪怕只能回忆起模糊的细节,伊琳娜都不禁身体有些发软。
这一切都恍然如同一场梦,如果不是切身感觉得到,伊琳娜都无法确信自己已经不是稚气未脱的处子而是成为了别人的妻子。
显然对这样身份的转变,伊琳娜杜卡斯还有些没有完全适应过来。她随手找来一件毯子披在自己的身上,环顾四周,却见房间里除了她之外没有其他人。他去哪儿了?没有看见查士丁尼的伊琳娜心里微微有些失落,手伸过去一旁的床榻,上面也早已经没有了温度。少女的脸上神情闪过一丝落寞,尽管她知道他们彼此是各取所需的政治联姻,然而内心深处也渴望着从前憧憬过的夫妇温存。
就在这时候,卧室的房门忽然被外面人敲响。
“夫人。您醒了吗?”门外传来了女仆人的声音,“我进来了?”
“你等一下!”衣服还没有穿好的伊琳娜可不愿意让外人看到自己现在这副样子,连忙去房间里的衣柜翻找,里面幸好还有几件旧衣裙,穿着整理好后,她方才让仆人进来。
“好了,你进来吧!”隔着门,伊琳娜说道。
话音刚落,只见一排推着餐车的仆人们便有条不紊地走了进来,而随即一股久违的食物香味扑鼻而来,对伊琳娜来说这是多么熟悉的味道。
“这是……”看着眼前一幕,少女有些意外。
只见仆人们端上来的尽是伊琳娜从前爱吃的点心,从蜂蜜布丁到栗子配奶酪,应有尽有,可是她明明记得眼前这些佣人们都是临时听命侍奉在侧的,她们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口味。
佣人们的一番话解释了伊琳娜的困惑,“是查士丁尼殿下临走前吩咐我们的,让我们在以前厨房里面留意留意有没有以前的菜谱。殿下说是临时有事没办法陪夫人用膳,所以命我等为夫人好好准备您爱吃的点心。”
几个仆人们小心地将精巧的点心奉上,虽然不能做到原汁原味,但是只观其形,伊琳娜也能看出这些准备的人十分尽心。拿起一块糕点送进嘴里咬下第一口,满齿留香,弥漫着柑果的酸甜味,还是一如既往的味道,伊琳娜仿佛好久没有吃过饭一样狼吞虎咽地将蜂蜜糕大口吞咽进肚子去,随即眼泪却忍不住流了出来。
这一幕吓傻了伺候在一旁的仆人们,他们连忙跪下,深怕是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没事儿,我没有怪你们的意思。只是我自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谢谢你们让我又能再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真挚地向他们表示自己的感谢,伊琳娜轻声说道,尽管这些点心让她会想起逝去的父母还有往日无忧无虑的生活,可更多的却是弥合了她心灵中不可言说的创伤。而眼前的这些佣人,虽然出身在乡野农户之中,可比起过去府邸里古板的下人们,伊琳娜能够感受到以往没有的亲切,她知道这毫无疑问是查士丁尼为自己特意安排的,心里也在这一刻感觉甜丝丝暖洋洋的。
用完了点心,伊琳娜向收拾餐具的女佣问道:“你们知不知道查士丁尼殿……我丈夫他去干什么了?”明明这样用心,今早却还是不得不离开,她猜测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而这些佣人们哪里知道什么军国大事,既便听见也听不明白,只有一两个仆人将自己无意听见的事情告诉给询问她们的伊琳娜杜卡斯。
很快,一个模糊的答案轮廓呈现在了她的面前。
……黎明时分出现在城外的骑兵……
……色萨利人的口音……
……匆忙求见的贵族们……
仅靠这些伊琳娜便已经猜到了发生了什么,阿格里尼翁的叛军虽然都已经被镇压,她和查士丁尼之间也已经完婚,可是想要镇住各个山头的诸侯,显然没有那么容易。
……
……
……
与此同时的贵族大厅中,正如伊琳娜所猜测的那样,贵族们之间激烈的争吵响彻屋檐。彼此之间毫不相让的态度,让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真是成何体统,你们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泥腿子踩在你们头顶上吗?”桀骜的声音讥讽道,刺激着每一个贵族的神经。
“注意你的言辞,梅里诺森家族的人从前可不会这样没有礼貌。”在大厅中央,秘书长亨德利尔卿冷冷地警告对方。
今早带着麾下的军队赶赴阿格里尼翁,一到达目的地,来自色萨利的贵族使者便露出一副兴师问罪的神情,他受梅里诺森伯爵的委托前来此地。梅里诺森本人虽然没有到,可是写给亨德利尔等贵族的信,已经表明了他的意图。
脸色难看的布诺尼乌斯、塔拉尼特还有亨德利尔尽力想要安抚前来的使者,同时也是为了避免和梅里诺森撕破脸皮。当出征平叛的时候,梅里诺森伯爵被留守在色萨利后方,本来是为了地方威尼斯人可能偷袭沿海地区,可是当他得知了叛军被镇压,却并没有高兴,反而指派使者代表前来,显然是因为这位桀骜不驯的伯爵在知晓了提奥多尔亲王的女儿伊琳娜已经继承亲王之位,并下嫁给莫利亚的查士丁尼的消息。
亨德利尔解释道:“这是伊琳娜殿下的选择,我们作为封臣送上的应该是祝福,而不应该是无端怀疑。梅里诺森伯爵太过敏感了,如果不是查士丁尼殿下,阿格里尼翁和色萨利的危机也不会那么快平息。这场婚姻本身就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
如果说之前亨德利尔还会担心伊琳娜的婚姻大事,现在他却不再有任何顾虑,他相信查士丁尼配得上这位殿下,也相信对方的人品。反观年过四十的梅里诺森伯爵的态度就明显露骨许多,早在拉里萨的时候,此人便流露出野心,他所谓的反对不过是愚蠢的不甘心罢了。而现在木已成舟,对方还到此咄咄逼人,亨德利尔明白对方只不过是为了来试探他们的态度而已。
这个答复显然无法让梅里诺森的使者接受,此人也是梅里诺森家族中地位不低的存在,他气急败坏地喝问道:
“亨德利尔卿,提奥多尔亲王殿下对我们恩重如山,你现在这样做对得起他吗?杜卡斯家族是显赫高门,怎么能屈从于一介行伍匹夫!”
“王业起于兵戈,行伍出身的紫衣并不少见。就算梅里诺森伯爵的祖先,早年也是大头兵干起的。我很好奇,他有什么资格可以对我指手画脚。”贵族大厅的大门被猛地推开,走进众人视线之中的不是别人,正是查士丁尼。
戏谑讽刺对方的小狐狸气定神闲地走来,刚才梅里诺森派来的使者所说的一切都事无巨细被他听完。说实在的,让查士丁尼很意外,那个脾气暴躁的草包伯爵反对他的理由居然还是所谓的身份地位,果然这个国家继续交给这些人管理,的确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你——!”吃了一惊的梅里诺森使者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尽管一开始就在心中准备一大篇幅雄辩伟论,此刻却被查士丁尼身上无形地威压吓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结结巴巴,半天挤不出一个字,战战兢兢的梅里诺森家族的使者刚想要开口,一记响亮的耳光便在贵族大厅中响起,而抬手的人则是跟在查士丁尼左右的贵族亲信福卡斯。
“放肆,查士丁尼殿下既然已经和伊琳娜殿下成婚,便是色萨利和阿格里尼翁的统治者。尔等梅里诺森既然是亲王领的封臣,怎敢在查士丁尼殿下面前无礼。”福卡斯早就看对方不顺眼了,出身低微家族的他最恨这些高门的嘴脸,手上一点情面也没留,打的对方眼冒金星。
“你——?”又说出了一个“你”字,这次梅里诺森使者的口吻中充满了惊愕和骇异,然而又一记掌掴彻底令他晕头转向,两边的脸也被扇成了猪头。
一旁其他贵族也有些看不下去了,上前劝说,尽管他们也认为梅里诺森家族态度有些偏激,可是查士丁尼这般的折辱,毕竟影响不好。要知道整个色萨利现在还掌握在对方手中,此次过来真正的意图不过是想要讨价还价寻求自身的自治罢了。为了拉拢对方,查士丁尼完全可以退让一步,双方的矛盾就可以不痛不痒揭过去了。
可不成想,查士丁尼居然选择这样做,彻底和梅里诺森家撕破脸皮。
见有贵族劝阻,撒留乌斯率领着重甲骑兵这时也一下子涌入了大厅挡在了查士丁尼面前,与他们一同进来的还有被五花大绑抓起来的梅里诺森家族的私兵。
“殿下,这些人已经城便鬼鬼祟祟的,想要探查城中虚实,现在已经被我们全部抓来等候发落。”
撒留乌斯说道,刚才查士丁尼迟迟没有出现,就是吩咐他在城里搜捕今早梅里诺森家族到来的贵族私兵。
查士丁尼点了点头,随即望着不知所措的使者,说道:“我之前已经给了你们整个家族好几次机会,但是你们的那位伯爵看起来一点也不知道领情,看来我也没必要在你们身上消磨耐心了。”
“你……你这是污蔑!”声音颤抖的梅里诺森使者尖叫着指着对方,犹如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哪里还有之前半点的嚣张气焰。
对此,查士丁尼压根懒得理睬,他下令道:“把这些人立即推出去送上刑场上的绞刑架,在全城人面前吊死他们。”
“不可,查士丁尼大人,这样的话,梅里诺森家族一定会反叛的!”被查士丁尼如此的举动吓得一大跳的亨德利尔等贵族连忙上前劝阻,一旦梅里诺森家族的人被杀了,那可就真的没有商量余地了。谁也不愿意再打一场内战,贵族们纷纷上前求情,同时也让被吓傻的梅里诺森使者赶快服软。
“是吗?”查士丁尼却反而一声冷笑,反而说道:“我倒是乐见如此,倘若那家伙真的愿意为了这几十条愚蠢之人性命与我开战,我倒是十分乐意让梅里诺森从此在帝国除名。”
此言一出,在场的贵族们都不由胆寒,这并非是一句玩笑话,更不是放空的狠话,因为这是查士丁尼所说,绝对可以说到做到。更多的贵族们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上前求情,同时让梅里诺森家族的人赶紧讨饶。
……
在一旁的角落之中,平静地看着眼前地这一幕闹剧,塔拉尼特伯爵和布诺尼乌斯伯爵两位元老却从头到尾没有任何表态。
“也亏得亨德利尔那家伙演的那么投入。”
“毕竟是老亲王的秘书长,即便是换了一个人效忠,他也一样做什么都尽心尽力。”
“看样子我们的这位殿下胃口真的不小,也足够有自己的手腕。梅里诺森那个蠢货,我劝过他那么多次了,结果还是冥顽不灵。”
“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梅里诺森家族还是一如既往的迟钝,及如同几百年来一样。他们还没有发现,时代已经发生了变化,我们的帝国即将迎来一位像狮子一样的统治者,绝不会在允许有人再来挑战权柄。”
两个久经风霜的老人彼此感慨着,他们明白侍奉这样的主人毫无疑问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可是病入膏肓的国家此刻需要一记猛药,为此他们愿意去尝试。
第十六章 查士丁尼的铁腕(下)
“我的确出身并非高贵,若非救下穆兹菲乌斯陛下,恐怕在座的诸位并不会知晓我这个人。但我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可耻的,因为苦战称帝者,远胜生而为王之辈。后者乃承先祖余荫,前者则须雄才大略,不知梅里诺森家有何面目耻笑于我,昔日马其顿诸帝在位时,尔等世受皇恩,转瞬便又献媚于科穆宁皇帝,结果后世子孙不肖,困顿于此地,却还只知吹嘘。我看,梅里诺森家族的确没有什么继续留存的必要了。”
一番话说完,查士丁尼目光扫视着在场的众多贵族,所有人都默不作声。他此言与其说时在呵斥梅里诺森家不如说时在敲打在场其他人,所有人尽管都觉得查士丁尼的话里透着狂妄令他们有些不舒服,可内心里面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人说的的确有道理。
或许真的因为他们太过于执着门庭,这才令帝国数百年里一直人才凋零只知道相互勾心斗角。
“你——!”
被如此折辱的梅里诺森使者瞪大眼睛,他虽然是旁系子孙,但也从来没有被这样对待过,可他刚说出一个字,边上的福卡斯便又是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娇生惯养的贵公子立马疼的弯不起腰来。
“把他们推下去,没有必要在这里污染门庭。”
眼看查士丁尼就要下杀手,立马慌张的贵族们连忙上前求情,而已经被刚才的一切吓破了胆的梅里诺森家族使者再也没有丝毫的骄横,开始忍着疼痛颤抖着俯首求饶。
“查士丁尼殿下,请息怒。”
梅里诺森家族毕竟是十分古老的家系,早在马其顿王朝时期便显赫一时,后来又是科穆宁家族争夺皇位强力支持者,如今虽然影响大不如前,可终归在贵族圈子当中数得上名号的存在。于公于私,贵族们都希望能够化解此时的冲突,毕竟物伤其类啊!
可查士丁尼却作势冷哼了一声,直接拒绝了贵族们的请求道:“我身为穆兹菲乌斯陛下钦定的莫利亚总督,梅里诺森又是我妻子的封臣,可他却胆敢以下犯上,甚至质疑我和伊琳娜的婚约,这不仅仅实在侮辱我,也是在侮辱我的妻子,我绝对不会轻易饶过他的。”
话音刚落,全副武装的重甲骑手踏上前去一步,将五花大绑的梅里诺森家族的私兵提起来,便要送去刑场。
望见这一幕,台阶下方的贵族们也急了,若是真的处决了梅里诺森家族的人,对方势必不肯罢休,可是真的再打一场内战,他们现在已经实在承受不了了,毕竟绵延许久的内战令很多诸侯元气大伤。
就在这时作为和事佬的布诺尼乌斯与塔拉尼特两位伯爵见时候差不多了,于是终于走了出来,“劝说”道:“殿下,梅里诺森家族的确有过,但请您念在其之前镇守色萨利有功的情面上,宽恕这些人吧!”
“这怎么行?”佯装大怒的查士丁尼丝毫不留情面,反而招呼着撒留乌斯说道:“还在这里磨蹭什么,吊死在城头上然后再把尸首送去拉里萨。”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须知贵族被当面处死着实是极大的羞辱,倘若真的这样梅里诺森家族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贵族们纷纷表示反对,他们现在不仅仅是为了维护梅里诺森家族更是为了保全同是贵族的体面。
“请殿下三思啊!”
“梅里诺森家族毕竟罪不致死啊!”
这时就连一旁的福卡斯也站出来向查士丁尼说道:“殿下,现在的确是用人之际,我们同僭主米哈伊尔的战争还没有结束,兵马钱粮都紧缺着,不如略施惩戒饶过他们吧!在场的诸位,你们看这样如何?”
说罢,本来言微人轻的小贵族却一下子被色萨利的诸侯们看作是救命稻草,连忙附和道。
“是啊,的确是这样,查士丁尼殿下,米哈伊尔杜卡斯在外还是我们的威胁,不管怎样梅里诺森家族还是一直忠诚于提奥多尔亲王,也同样会继续站在殿下您夫人这边的。请您看在这层面子上,从轻发落吧!”
顺着福卡斯的话茬,贵族们异口同声道。
而看着这一幕,查士丁尼的眼神里闪烁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须知之前商讨进军马其顿的时候,这些人还在百般推辞,可现在却完全变了样子。
终于,查士丁尼也“不耐烦”道:“也罢,看在其他人的面子上,我便网开一面,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梅里诺森家族必须付出代价。”说罢,他指了指地上被捆着的一名贵族卫队队长,让手下松绑。
“你立即启程,回拉里萨去见梅里诺森伯爵,通知他三日内将100磅黄金交出来作为他过错的罚金,并提供三百名骑手和两百匹战马供我调遣。本来作为此次镇压叛乱的奖赏,阿格里尼翁领地下会有一座属于他的城镇,但现在它也将作为抵押。在场的诸公都已经为尔等担保,若是梅里诺森还执迷不悟便是自绝于人前,三日之后我必然大军兵临城下。”
此句话一出,在场上所有的贵族们都脸色微微一变,这时才有人微微回过味来,一番话术下来,他们竟然成了查士丁尼要挟梅里诺森的筹码。醒悟过来的一些人脸色难看,查士丁尼话里的意图昭然若揭,惩处梅里诺森是虚的,明目张胆厚着脸皮勒索绑架才是真的——100磅黄金和三百名骑兵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梅里诺森交出来必然肉痛不已,可对方若是不交,身为担保人的他们就要承受这没来由的损失,届时必然硬着头皮和查士丁尼前往色萨利声讨梅里诺森家族。
空口白牙便狠狠撕下一大块肉,查士丁尼这番手腕让贵族们只能吃下整个哑巴亏。
看着贵族们望着自己,查士丁尼坦然道:“这样在场这位觉得是否可行?”说着莫利亚的小狐狸又示意了一下撒留乌斯,只见重甲骑兵们又拖起了梅里诺森家族的私兵朝外走去。
这下色萨利的贵族们不同意也得同意了,他们之间或多或少都和梅里诺森家族有着姻亲关系,实在做不到见死不救。
于是几名颇有头面的诸侯纷纷站出来为其担保:“殿下的决定我们没有任何异议,如果三日之后梅里诺森伯爵没有如约接受惩罚,我们愿意随殿下您亲自前往拉里萨讨伐。”
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查士丁尼也不再拖泥带水,下令撒留乌斯他们将梅里诺森使者一行人先押下去。
“退下吧!”脸不红心不跳,查士丁尼屏退了众多贵族们只留下了亨德利尔、布诺尼乌斯、塔拉尼特三人。福卡斯和撒留乌斯两人押着梅里诺森家族的人也离开了贵族大厅。
……
……
……
“效果如何?”等人全部离开,查士丁尼望着身后的几人问,从头到尾,这一切都是他们预估好的,要的便是把悭吝的色萨利人逼出来。
“一般,但对付梅里诺森那样的人应该足够了。只是这一次又要得罪一大批人了。”布诺尼乌斯伯爵回答道,他和梅里诺森的父亲是旧相识,对其能力几何再清楚不过。梅里诺森虽然鲁莽愚蠢,但是其瞻前顾后的性格注定了他不敢举起反旗。只是查士丁尼这样做十分冒险,刚才稍有不慎便可能会导致刚刚归顺的色萨利离心离德。
查士丁尼点了点头,他明白老伯爵的意思,可是现在的他别无选择。在进入阿格里尼翁之后,他才知道提奥多尔的府库都被弑亲者罗曼努斯挥霍的差不多了——曾经在这里停留的热那亚人卖给其大量库曼奴隶。因此,此时的他不得不为了筹集军费不择手段。
而为了帮助查士丁尼,布诺尼乌斯伯爵和塔拉尼特伯爵故意给身在拉里萨的梅里诺森传递了错误的信息,让鲁莽愚蠢的对方以为查士丁尼在平定叛乱中消耗了大量自己的力量,无法弹压得住色萨利的贵族,所以今天自己主动撞了过来。查士丁尼再以此为由头,趁机敲诈不老实的色萨利贵族们一笔,他本来就对提奥多尔亲王的部下们不报太大希望,真正能够对他有用的还是金灿灿的海伦佩还有填饱肚子的粮食以及战场必须的兵器军马。
“不过看今天在场的这些贵族们的反应,证实了我的猜测,如果接下来我和鲁斯尼那战端再起,恐怕没有多少人愿意支持我。”他看得出来,刚刚归附的这些旧贵族仍然在担心新崛起的自己无法战胜名义上的共治皇帝米哈伊尔杜卡斯,关键时刻,这里面大多数人都靠不住。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提奥多尔亲王已死,即便是伊琳娜殿下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承认,可效忠的决心经此一变已经大打折扣。”一旁的亨德利尔摇了摇头,如今的贵族中已经发生了分裂,向他们这样愿意支持查士丁尼只有极少部分,而大部分人都还在摇摆不定。
“那接下来您想要怎么办,殿下?”潭蓓伯爵塔拉尼特询问查士丁尼以后的决策方向。
查士丁尼沉默了片刻,向眼前几位长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会按照承诺,将战胜之后的封地赐予那些有战功的旧贵族,但是他们必须缴纳贡税,并且这些土地不能够世袭,凡是发现任何擅自的买卖,我都有权力收回。”
“这是之前已经说好了的,我想应该没有问题。”亨德利尔回答道。
“还有阿格里尼翁境内所有债务奴隶必须被解放,因为长时间征战而脱产的士兵他们被侵占的耕地也必须退还。”由于战争的缘故,查士丁尼知道不少贵族在此期间前方吃紧,后方紧吃,卵石堡的守军便有不少深受其害,他既然已经建立起统治那么便不会放任不管。
这一点亨德利尔也知道,其实提奥多尔亲王在世的时候也有所耳闻,只是一直下不定决心。而现在由于叛乱平息,不少贵族被清算,腾出手来处理此事倒也无可厚非。这两项都是内政的问题,身为秘书长的亨德利尔卿记下,随时便可以进行内政改革。
而查士丁尼又说出了自己最后的一个想法,“我准备三日后还是亲自前往拉里萨,收服梅里诺森家族用来立威,而那之后接着便直接出兵塞萨洛尼卡迎击米哈伊尔杜卡斯和他的盟友。”
说出了这个大胆的计划,亨德利尔等人却不置可否,“如今的伊庇鲁斯守备空虚,我们为何不趁机出兵鲁斯尼那呢?”在他们看来,战术上避实就虚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但查士丁尼摇了摇头,道:“伊庇鲁斯的地势太过于险要,土地却十分贫瘠,那些支持米哈伊尔的人称其为诺亚,绝不会那么容易被收降,一旦我进攻那里很有可能会陷入泥潭之中。倘若米哈伊尔回来救援我便会处于被动的境地,只有在马其顿平原上一举将其击破,才有胜利的希望。”还有一点,查士丁尼并不会说出来,那就是欧朵西亚皇女他们都在塞萨洛尼卡城内,自己不可能拿他们去冒险,如今的塞萨洛尼卡虽然不知道情况如何,但查士丁尼相信,局势绝不乐观——他不能拖下去了。
“原来您是这么想的。”布诺尼乌斯等人沉吟了片刻,发现查士丁尼的这番话的确有些道理,随即表示道:“那么您需要我们做什么?”
“帮我筹集粮草辎重,就算他们不愿意出兵,也要让这些贵族们出钱出粮,我离开之后,梅里诺森被剥夺的那座城池我将阿尔巴尼亚人安顿在那里了,他们会听从你们几位,届时阿格里尼翁和色萨利就要托付你们了。”
查士丁尼沉声嘱托道,尽管与眼前的几位长辈相处共事并不太久,但一行上他也认识到对方是自己值得信任的人,莫利亚有涅乌斯基坐镇,而这只有他们才能令自己放心前往马其顿和米哈伊尔一教高下。
第十七章 往日旧事
“我听不懂阁下的意思?”贵族大厅之中,接待来自热那亚的客人,作为市政官的巴蒂斯特爵士不卑不亢地说道。
而站在对面,来自热那亚的使者却不耐烦地道:“还需要我做说一遍吗?我想我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确了。安德烈亚大人现在正在港口等待我回覆,我们没有多余的耐心再和你们消磨。请交出安德烈亚大人的妹妹,安东尼娅多利亚。这是我方唯一的要求。”
“这倒是奇了,安德烈亚阁下的亲生妹妹不在热那亚待字闺中,却反而向我要人。很遗憾,我并不能答应阁下的要求,因为塞萨洛尼卡城里根本没有此人。”装傻的巴蒂斯特微微一笑,他当然知道对方的目的,但他又怎么会轻易受对方的摆布呢?他所需要的只是敷衍面前的热那亚人。
而感觉被戏弄的热那亚使者勃然大怒,怒斥道:“彻头彻尾的谎言,真是恬不知耻。如果说安东尼娅小姐不在这里的话,就请你们解释这几个月来热那亚走私船向你们低价输送大批物资是怎么回事!”
事实上,多利亚家族正是因为这一现象反常才注意到塞萨洛尼卡,凭空出现巨大的亏空,等到发现的时候,热那亚人惊愕居然有人以多利亚的身份进购粮食武器等货物,然而款项都被赊账了。此时一下子惊动了高层,深感压力的多利亚家族立马派人彻查,这才发现了安东尼娅的踪迹。
但现在,当多利亚家族兴师问罪来的时候,却正好撞到了威尼斯人围攻塞萨洛尼卡。如此尴尬的一幕势必会造成两国之间的龃龉,更重要的是热那亚人也隐隐约约发现自己被利用了,眼前这个所谓的塞萨洛尼卡代理市政官完全一副不肯合作的态度。
于是,热那亚的使者也干脆使出了杀手锏,威胁道:“哼,如果阁下是这样的态度的话,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安德烈亚大人之前已经承诺过,只要阁下能够配合我们,多利亚家族愿意暂时庇护塞萨洛尼卡一段时间,同时对城内的物资供应也可以继续不会中断。但您看样子是想拒绝我们的善意,那样的话,我们的舰队不日便会开出港湾,届时就靠你们自己来对付威尼斯人吧!”也已经看出了对方的心里打的算盘,热那亚人当然不会放弃这个争夺谈判主动权的筹码。
同时,热那亚使者还又进一步加码,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巴蒂斯特爵士,说道:
“阁下身为拉丁人能够坐稳现在的位置,我听说都是依赖那位欧朵西亚皇女的支持,而皇女殿下能够得到城里希腊人的拥护,只不过是因为他们以为那些填饱肚子的面包是她凭空变出来的。真是愚蠢啊,但是正因为这样,那些懒汉庸人一旦知晓皇女的恩赐竟然是一个外邦人所给的,究竟会发生什么呢?让我们拭目以待!还请阁下再好好考虑一下吧!”
名为建议,实为警告,看着对方得意的神情,巴蒂斯特爵士脸色铁青,回答道:
“谢谢您的建议,我会好好考虑的。”
……
……
……
幽暗,沉寂,令人窒息的沉重压的欧朵西亚喘不过气来。这不是她第一次身处这样的梦境,尽管知道所见所感皆是虚幻,可是却怎么也摆脱不了。皇女又回到了两年前的特里波利斯,站在被战火摧毁的废墟当中,她这才想起那场由利奥斯格雷斯掀起的大叛乱席卷了大半个伯罗奔尼撒,当时的她带着女儿海伦娜躲藏起来才逃过了过去情人的报复。
可究竟如何脱困的,欧朵西亚却发现脑海中的记忆只有一片空白,在最后模糊片段里,皇女只记得坐在轮椅上的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对她说,好好活下去。那个老人当初看着自己的眼神,欧朵西亚一辈子也不会忘掉,毕竟也是因为她间接的缘故,阿纳斯塔修斯大公失去了他唯一的儿子,同时也是这个老人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了她还有她的女儿。
对她想起来了,那绿色的松茸石中发出的青色的光芒,接着是像粘稠的气泡将她吞噬,以后就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那之后,便是无尽的空虚感填满了心头,那种喘息不过来的压抑简直太过真实,令欧朵西亚一时间居然无法分辨的清,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身边又是那熟悉令人作呕的冷光环绕着欧朵西亚,当她奋力想要挣脱的时候,一股力量猛地将她的身体往后扯,顿时她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哈——呼——”
猛地从梦魇中惊醒,呼吸急促的欧朵西亚皇女失魂落魄。又是一样的梦境,又是一样的压抑,女人苍白的脸上挂满着汗水没有一丝健康的血色。
“你终于醒了!”卧室的角落里,一个少女的话音蓦地响起,吓了欧朵西亚一跳,自己的房间里怎么会有别的人在。
只见对方打开了窗帘,让屋外明媚的阳光照进来,欧朵西亚也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样子。
“小安东尼娅?原来是你啊!”虽然刚才被惊吓到,但是看清楚了来人是热那亚少女,欧朵西亚的心中反而安心了许多,梦里之中沉重的压抑感也随即消散大半。由于她的允许,安东尼娅出入她这边都是畅通无阻的,可是今天欧朵西亚却有些奇怪,女孩这次居然不是她邀请而是自己主动前来。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发生了什么吗?”望着对方,欧朵西亚关切地问道,往日里安东尼娅要开朗的多,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少女却如同蒙尘的珠玉,黯淡无光。
忽然,沉默不语的热那亚女孩走到了坐在床上的欧朵西亚面前,俯身趴在了皇女的怀中。
“小安东尼娅?!”欧朵西亚着实为女孩这一举动大感意外,在她的印象里,安东尼娅像极了一只孤高的海燕,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露出任何一丝软弱,可今天的女孩在自己面前却像是一只受伤了的小猫,只想在一片属于自己舒服的区域和自己熟悉的人度过。
“是怎么了吗?”再一次小心翼翼问道,在生病的这两天里,皇女对外界发生的事情都一无所知,可看着热那亚女孩脸上落寞的神情,欧朵西亚知道塞萨洛尼卡城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对这个来自热那亚的女孩,欧朵西亚一直保有着细腻的善意对待,更为其多次帮助而心怀感激,所以即便安东尼娅别无所求,她也希望自己在什么地方可以帮助到她。
但埋头在皇女怀中的女孩却并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说道:“我只是有点累了。想要找一个地方静一静,所以借你这里趴一会,很快就好了。”
见女孩这样回答,哑然失笑的皇女也默许了安东尼娅这样做,她轻轻抚摸着女孩头上凌乱的发辫,和声细语道:“好的,如果你觉得这样可以让你好受一些。不过我从小的时候嬷嬷就告诉我,坏心情就像是烂果子一样,不能捂在那里,或许你可以与我分享一些。”
“你真的好啰嗦耶,你又不是我妈妈!”怀中的女孩没好气地说道,抬起了头看着只比自己大几岁的欧朵西亚撇撇嘴,但是那双本来黯淡的双眸此时比之前皓亮许多。
“虽然你和她一样,善良的笨拙。殿下,你要知道这样的人大多都是活不长的。”
尽管安东尼娅嘴上从来没有承认,但这一年来的相处中,对她很关心的欧朵西亚的确在无形之中和心里的某个人的形象相互重叠在一块。而那人便是安东尼娅的母亲,她很少跟别人提及,因为正是母亲的缘故,热那亚女孩才毅然选择背弃自己的家族。
看着总是事无巨细先想着旁人的欧朵西亚,热那亚少女的心神每每也会因此感到一丝烦乱,尤其现在看到这位皇女脸上憔悴的模样。
“与其关心我,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你最近的身体越来越差了,这次的烧足足两天才退下。我可不希望海伦娜和那时候的我一样,没有依靠,只能被卷入到家族之中,被那名为‘亲情’的血盆大口所吞噬。”由于自己是医师克里斯托弗·法尔乌斯带大的,略通医理的安东尼娅一直负责照看欧朵西亚皇女身上奇怪的病症,一年来全身上下她都找不到病因,可是这个女人的生命力却在不断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在枯萎,一想到这里,安东尼娅的心情也沉重了起来。她也不愿意相信,但这个女人的生命已经到了风中残烛。
可是对此并不在意的皇女却笑了笑,说道:“有你们的照顾,我相信就算没有我陪着,海伦娜那孩子也一定可以健康快乐地成长。我现在别无所求,只希望在最后的日子里每天多陪陪她就好了。”此时的欧朵西亚早已经知晓自己身体出现的状况,对生死也已经看淡,如果说以前还会对女儿有所顾虑,但现在她已经无需担心,唯一需要做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尽自己一份力量来守护她所爱的人。
“那你还是去指望查士丁尼那个混蛋吧,明明说很快便会回来,结果到现在音信全无。愿圣乔治保佑他出港就沉船。”安东尼娅说了一句热那亚的俚语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可实际上从她的话语中,也能够听出其对查士丁尼境况的担心。两个人既是合作者,又有一种心心相惜的友谊,当初在君士坦丁堡的偶遇,让安东尼娅选择资助对方,如今的两人都在逆境中成长起来,她可不希望查士丁尼也和现在自己一样陷入绝境。
于是,也不再对面前的女人掩饰什么,安东尼娅随即将塞萨洛尼卡发生的一切全部告诉了床榻上的皇女。
“我可能在这里待不了太长时间了,殿下,因为我的哥哥过来找我了。”
不久前,热那亚舰队的到来暂时逼退了威尼斯人的海军,只不过船上的那些人并不是过来作为塞萨洛尼卡的援手的,而是为了赶来接走她。不出所料,率领这支热那亚船队的人,正是安德烈亚多利亚,在得到了消息之后,对方几乎是第一时间便赶了过来。这也在安东尼娅的预料中,因为正是她自己故意泄露了身份引他们过来的。毕竟热那亚的舰队在塞萨洛尼卡港湾外多停留一天,便能争取一天的时间等待查士丁尼北上的援军。
安东尼娅当然不会主动出来见他们,而她那位对她再了解不过的哥哥安德烈亚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将她的消息故意泄露给全城上下引起贵族和平民之间一片哗然,对方是企图用这种方式想要逼她出现。
“你的哥哥也许是担心才这样做的吧。”了解了一切的皇女沉默片刻之后言不由衷地说道,想要安慰面前的女孩。
可安东尼娅却根本不在乎地道:“你不必安慰我,因为我哥他就是个混蛋!与其说是担心我,不如说是在担心他自己吧。毕竟在他眼里,我也只不过是一块分量重一些的筹码而已。为了他自己什么都可以牺牲,包括我们的母亲,其他事情我都可以原谅,唯独那件不行。”女孩的眼神中仿佛可以吐出怒火,往日的旧事浮现在脑海里。
作为双胞胎的安东尼娅和安德烈亚其实并不是出身在热那亚城里,他们的母亲是都灵城里一个可怜的女人,独自一人经营着家产酒馆,却在一个雨夜被一位多利亚家族的贵族玷污怀有身孕。尽管因为精神受到刺激,但安东尼娅的母亲还是将一对双胞胎含辛茹苦地带大,直到多利亚家族的人无情地将他们从其身边夺走。那之后,安东尼娅有了属于她自己的名字,成为了多利亚的所有物,她再也没有看到自己的母亲,再一次见到后却已经是阴阳两隔。她是那样恳求自己的哥哥迁走母亲的墓地,但是得到的却是冷酷的回应,自那以后,安东尼娅便恨上了自己的哥哥,自己的姓氏家族,也包括那座藏污纳垢的热那亚城。
第十八章 降服梅里诺森(上)
色萨利的拉里萨城,这里本是加夫里斯家族的领地,在其与米哈伊尔杜卡斯勾结企图发动叛乱与阿格里尼翁的叛军合流,最终及时地被查士丁尼联合潭蓓、布诺尼乌斯等终于提奥多尔亲王的贵族所挫败。被杀的加夫里斯头悬于特里卡拉城头,传承百年的家族就这样灰飞烟灭,如今镇守在这里的乃是塞萨利安的梅里诺森家族。
相比起烽火连天支离破碎的马其顿在平度斯山脉以及皮尼奥斯河水之间的色萨利拥有着难得一见的和平,除了提防沿岸的海盗可能的侵袭外,民众基本还算安居乐业。
清晨时分,附近村子里的牧童依旧按照往日的习惯催赶着地主家的羊群到山坡上的草地,尽管他知道国家在打仗,可对他而言那些事情都太遥远了,生活还是一如既往平淡如水。
直到今天为止,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可是当羊群中一只掉队的羊儿跑去了陡峭的山崖边,牧童连忙追了上去,却被山崖下远方的场景震惊的目瞪口呆,因为在平度斯山脉的山口外一片旗帜迎风飘扬,红底战旗上依稀可以看见金黄色的双头鹰以及一头黑色的狐狸,还有比这更令人震撼的么,刚刚抱在怀里的山羊也被惊骇的牧童下意识地失手丢进了山崖之下……
“咩——”
牧童二话不说掉转方向使劲朝自己身后地村子奔去,向村里地大人报告,尽管他也不知道那些军队究竟是什么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战争就要来了!
……
……
……
拉里萨城中,当得知了平度斯山脉山口处出现了大批人马并已经快要到拉里萨城,城内的贵族和平民都已经乱成了一团,谣言也纷至沓来,有说是查士丁尼率兵来兴师问罪的,也有说是鲁斯尼那的米哈伊尔皇帝卷土重来,更有人惊恐拉丁人再一次入侵。种种的猜测加剧了人们的恐慌,而拉里萨全城上下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镇守此处的梅里诺森伯爵了。
而他此刻正在贵族大厅中和自己的封臣们商议接下来的对策,不同于外面众说纷纭,当得知了这个消息后,梅里诺森伯爵便已经直到兵临城下之人是谁了。
“如果将城里面现在十六岁以上的男人都已经集中到城头去,我们能够守住查士丁尼的进攻支撑多久?”由于平定阿格里尼翁叛乱,之前色萨利各地贵族都随同出征,唯独梅里诺森留守拉里萨,然而目前他的麾下只有三五百名骑兵,所属大部分的步兵都在自己本来的封地现在根本赶不回来,他只能打起征召城镇居民的算盘。
一旁守备官摇了摇头,悲观地讲道:“即便全部加上来,我们能够得到的士兵也不足千人,而且都是缺乏有经验的小家伙,伯爵阁下,我们怎么能指望一群绵羊能战胜狮子呢?”
“可城外那不过是一只狐狸!”对手下人不仅没有任何建言,反而说出这样打击士气的丧气话,梅里诺森勃然大怒。
“即便是一只狐狸它终究是野兽,足以吓破未见过血肉者的胆子。伯爵阁下,或许派人出去谈判才是更明智的选择。”守备官今年已经五十岁了,在战场上他明白第一次上战场的士兵一点用也没有,在上任伯爵的时候他便效忠于梅里诺森家族,他实在不愿意眼睁睁看着这个家族走向毁灭,因此他第一个站出来恳请自己的封君不要冲动行事。
但任凭老守备官如何劝说,顽固的梅里诺森伯爵都听不进去,“我绝不屈从一个来自伯罗奔尼撒的贱民的统治!”这时候的塞萨利安伯爵如此坚持,与其说是骄傲,不如说是无奈。在得到前方的汇报之后,他得知了查士丁尼此次率领的大小军队超过万人,说明对方收复阿格里尼翁根本没有多大损失,梅里诺森早已经开始后悔了。但他却别无选择,被查士丁尼放回来的使者告诉了他对方无比苛刻的要求,不仅要向查士丁尼效忠,还必须接受100磅黄金的惩罚以及褫夺部分封地。这令梅里诺森完全无法接受。
“大不了就在这里鱼死网破!”
此言一出,梅里诺森本以为会得到下面人的支持,然而手底下的封臣们却纷纷默不作声,毕竟城外的精兵强将并不会被空头白话击退,他们也不愿意白白死在这种事情里,就跟到底只是这位梅里诺森伯爵和那位查士丁尼殿下私人的矛盾罢了。
望着这一幕,梅里诺森伯爵痛心不已,他本以为在这种关头,眼前的部下们可以为自己分忧,然而如今面前竟然无一人敢战,着实令他恼恨,可现在他更憎恶的却是远在阿格里尼翁的塔拉尼特和布诺尼乌斯两位伯爵。他们给了梅里诺森错误的信息,令他以为可以挑战查士丁尼的权威获得自治,却不成想反给了对方讨伐的口实。
轰的一声——
正在室内冷场一片寂静的时候,外面传来了震天的轰鸣,连带着大厅也摇晃了一下,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地想要跑了出去,以为这么大动静是城池被攻陷了。
脸色一变的梅里诺森立即派人出去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而战战兢兢的侍卫们出去之后不久便脸色惨白地走进来说,一块巨大的石头从城外砸了进来,将贵族大厅外面一座石像直接砸塌了!
梅里诺森和手底下的贵族们得知了这个消息,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谁都清楚这是投石机才能造成的破坏,然而这里可是距离城墙有很远的距离,对方是怎么做到的。惶惶不安的氛围萦绕在大厅之中,所有人都意识到查士丁尼看来是动真格了,现在仅仅是开始的警告。
面面相觑的贵族们鸦雀无声地都将目光转移到了梅里诺森伯爵地身上,这时门外又有人进来禀报。
“伯爵大人,城外有使者求见!”
士兵跑进来向着惊魂未定的梅里诺森伯爵以及一种贵族报告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正当他们还在考虑向查士丁尼谈判求和的时候,对面居然主动派遣人过来接触,毫无疑问这是个好的信号。
满心期望的封臣们纷纷望向梅里诺森,而这位伯爵之前的态度此时也有所松动,露出犹豫的神情。
“阁下,机不可失啊!”一旁的老守备长苦劝道,终于让梅里诺森下定了决心。
“让使者进来,至少让我听听他们究竟还想怎么羞辱我!”自嘲的苦笑,他本事出生在名门世家,却不成想落得如此田地。而看着梅里诺森伯爵居然答应,一时间大厅里的人们顿时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放了下来。
……
……
……
在色萨利士兵的簇拥之下,作为查士丁尼使者的来人身披白袍,头上戴着兜帽谁也看不见底下的容貌,不过看着其矮小的体格,大厅之中,梅里诺森和其他小贵族们都放松了一些,他们也想知道查士丁尼派来的使者究竟有什么目的。
“故弄玄虚就没有必要了,作为谈判者难道自己的真容都不愿意露出吗?”梅里诺森不悦地开口说道,虽然他畏惧于查士丁尼的兵势不得不暂时屈服,然而这也不代表他能够容忍区区一个使者对他无礼。说完,在梅里诺森伯爵眼神示意下,左右的侍卫们准备走上前去,掀开这名使者的兜帽。
可当他们围了上去,兜帽之下却传来了一个吭亮的声音。
“许久不见了,还曾安好么,梅里诺森叔叔。我想当日我在这里您对我立下的誓言,想必应该还没有忘却吧!”
在众目睽睽之下,孤身来到敌营的伊琳娜杜卡斯露出了真容走到了目瞪口呆的贵族们视野之中。
第十九章 降伏梅里诺森(中)
兵临拉里萨城下,查士丁尼率领着各路诸侯的兵马停驻在皮尼奥斯河南岸切断了城中和塞萨利安的联系,而后查士丁尼又命令撒留乌斯率领一支骑兵停驻在平度斯山口外的平原上。一如他数月前在这里击溃了加夫拉斯家族的叛军,部署周密的查士丁尼这次还谨慎地安排了预备队防止可能性微乎其微的袭击,如今的梅里诺森家族身处在拉里萨城内已然插翅难逃。
但查士丁尼却不急于动手,一是因为此战若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效果会更好,二则是因为身后的军队中不少还是刚刚归附来的色萨利贵族部队,强行攻城的话,这些人并不可靠,反倒会帮倒忙。
查士丁尼现在需要做的是,先声夺人,于是他命令士兵推出连夜赶造的皮革炮。之前在伯罗奔尼撒,这件武器帮助他成功的消灭了残余拉丁人势力以及居心叵测的比萨人,可惜的是使用次数不多便炸膛了,加之火药耗尽因此在平定阿格里尼翁叛乱时没有能派上用场。但现在却不一样了,命令阿格里尼翁的工匠赶制成型之后,查士丁尼又派人前去阿尔巴尼亚人之前山谷里的定居点,由于得到了承诺,博格达尼等山民们都已经迁居到了阿格里尼翁东南的湖泊岸边水草丰美的城镇处,山谷里面已经空无一人,所以他们顺利地从温泉之下开凿出底下的硝矿与硫磺。
有了火药,在皮革炮面前,拉里萨这种老式城墙就如同一张薄薄的纸片不堪一击。
而身后,其他的阿格里尼翁以及色萨利贵族们都十分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们都不认得查士丁尼命士兵推出来的这个大家伙究竟是什么东西,只觉得十分怪异。
“这是什么东西?”好奇的伊琳娜杜卡斯看着自己丈夫也不禁问道,作为提奥多尔亲王培养的继承人,虽说年幼但也见过一些世面,能够猜出这件似乎是什么武器,可却猜不透其中的原理。
查士丁尼故作神秘地在伊琳娜耳边说道:“待会儿你便知道了!”
说完,莫利亚的小狐狸便示意面前的士兵准备点火,而在此之前,他体贴地抓住自己新婚妻子的手帮她把耳朵捂住,低声道:
“动静会有些大,做好心理准备。”
话音刚落,只听天崩地裂的一声轰响,在引信被点燃之后,赤色的火焰从炮口中喷射,紧接着炮膛之中一发石弹以惊人的射速瞬间飞出。巨大的后坐力让那门皮革炮的炮架都完全垮塌,炮身重重陷进了地里。而如此巨大的阵仗,事先贵族们都没有想到,登时,胯下受惊吓得战马差点失控将他们掀下去,甚至还有被巨响吓坏了的人惊恐得从马上摔下去。
这是什么东西?!惊骇无比的贵族们犹如看着神明一般望着查士丁尼和他的新式武器,因为眼前发生的一切完全震撼了他们。
不仅仅是那惊人的声势,等到贵族们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拉里萨城墙上出现了一块巨大的缺口,正是被发射出去的那颗石弹造成的。
原来安娜科穆宁史书中所描绘的“可以洞穿巴比伦的城墙”真的存在,只不过并非是拉丁人的骑枪。原本还在观望的贵族们纷纷怀着敬畏看着查士丁尼,原来他真的对攻克拉里萨成竹在胸,这下人群里对梅里诺森家族还抱着幻想的人彻底不敢有任何异心。
同样被眼前发生的一切吓坏了的伊琳娜如果不是依偎在自己丈夫身边,也差点被吓得落下马去,即便提前捂住了耳朵,但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伊琳娜杜卡斯还是感觉自己身体有些酸软。
查士丁尼微笑着安抚着伊琳娜,随即向身后的贵族们说道:“我想这样的动静,城内梅里诺森伯爵应该能够感受到我的这份厚礼,相信他可以重新再作出选择,但愿他不会执迷不悟。请问,在场中的谁愿意进城说降?”
贵族们面面相觑,根本没有想到查士丁尼这个时候居然又改变了主意,但这样的临时变卦对他们而言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情,于是他们纷纷表示答应,愿意派人前去谈判。
可就在众人自告奋勇的时候,查士丁尼的手却忽然被自己身边的人握住,只见那双黑色的眼睛又望着自己。
“说服梅里诺森阁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去吧!”伊琳娜杜卡斯认真地对自己地丈夫说道。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伊琳娜竟然选择自己站出来,贵族们连忙表示反对。
“这太危险了,殿下万金之躯怎么能亲自前往。”作为阿格里尼翁名义的君主,伊琳娜还是查士丁尼的妻子,贵族们可不愿意拿她开玩笑,一旦有什么差池,后果不堪设想,弄不好会有人因之陪葬。
但查士丁尼却并没有立即表态,对眼前自己新婚妻子的请求,他有些迟疑,作为提奥多尔亲王的女儿,伊琳娜的确是最佳人选,可现在她是自己的妻子,毕竟也没有百分百把握城内的梅里诺森家族愿意服软,让她亲自去的确太危险了。
然而那双盯着自己的眼睛里面却透着斩钉截铁,伊琳娜说道:“这件事情只有可能我去才能万无一失,虽然我是你的妻子,但我也还是阿格里尼翁和色萨利的主人,有这个义务和权力去说服他履行自己的誓言。你应当相信你的妻子,查士丁尼阁下。”
看着再三坚持的妻子眼神里没有一丝退让的倔强,查士丁尼也无奈地一笑,答应了自己这位妻子任性的请求,随即命令自己身边的护卫们护送伊琳娜前往拉里萨城去和梅里诺森伯爵谈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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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得到了接待,略作乔装的伊琳娜终于在梅里诺森伯爵以及一众贵族的面前摘下兜帽,露出了真容。
已经不再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女,伊琳娜不卑不亢地说道:“许久不见了,还曾安好否,梅里诺森叔叔。我想当日我在这里您对我立下的誓言,想必应该还没有忘却吧!”
第二十章 降服梅里诺森(下)
“伊琳娜殿下!”
下意识惊呼,梅里诺森连忙从自己的椅子上站了起来,他万万没有想到查士丁尼派来谈判的使者竟然是眼前的少女。不,准确的说,如今的这位殿下已经不再是几个月前待字闺中的少女了,现如今站在他们面前的伊琳娜还有一个身份,那便是城外查士丁尼的妻子。
其他在场的贵族们也吓了一跳,任凭谁也不会料想到伊琳娜杜卡斯居然会亲自前来,这反而令他们有些不知所措。尤其是梅里诺森伯爵,他本意还准备给前来谈判之人来一个下马威,但现在望着亲自前来的伊琳娜,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殿下……您怎么回来?”结结巴巴的梅里诺森半晌才开口说道。
而站在大厅之中,伊琳娜环顾四周,视线扫过每一张神情各异的面孔,最后又定睛于伯爵身上。
“许久不见了,梅里诺森阁下。上一次见的时候,我还是杜卡斯家的女孩,而现在我是代表的夫君前来,和您进行谈判的。”伊琳娜告诉眼前的拉里萨贵族们自己的来意,尽管之前有了心理准备,但是那么多目光望着自己,她还是稍有紧张,胸脯微微起伏呼吸也有些急促,伊琳娜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机会转瞬即逝,她必须迈出这一步。她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耳际回荡。“算起来,您也是我叔父一辈的了,先父在时,常对我提起过您,梅里诺森家族与杜卡斯家也算得上世代相交,也正因如此,我才不愿意您走上歧途。”
“殿下,这……从何说起?”诚惶诚恐的梅里诺森完全慌了阵脚,因为首先根本没有心理准备,他反而被伊琳娜的这番话弄得无法应对。
这恰恰是伊琳娜杜卡斯所想要的效果,她当即不等对方反应过来,进一步发问。
“家父提奥多尔亲王当初与您以及诸位色萨利诸侯共击来犯的拉丁人,结下深厚的友谊,而当叛乱发生之后,家父身死,您也坚定的站在我的一边,对此我感激不已,也相信您还依旧是我父亲和我忠实的封臣,坚守自己的誓言,您说是吗?”
“当然是。”不假思索的男人坚定地回答。
“那么您为何在前几日侮辱我和我丈夫的名誉呢?”得到梅里诺森确定的答复后伊琳娜反问道。
如此的质问清脆回响在大厅里,这令没有反应过来的伯爵一脸茫然,而他的眼睛里闪着迷惑。
伊琳娜则继续说道:“我父亲生前便已经定好我和我丈夫查士丁尼的婚约,只不过没有来得及宣布便横遭变故罹世,而查士丁尼能为我向发动叛乱者复仇,披坚执锐浴血奋战,方才得以令阿格里尼翁和色萨利得到光复。因此,我与他的婚姻乃是得到天主的见证,和众多贵族们的祝福。岂有任何人能够质疑?梅里诺森阁下,你可知道你的罪过。”
“殿下?!”
完全没有预料当初那个柔弱的女孩现在居然敢在当中宣布他的罪状,目瞪口呆的梅里诺森一时间百口莫辩。因为毫无疑问,伊琳娜已经继承了提奥多尔亲王的位置成为他的封君,虽说罗马帝国并非向拉丁人那样恪守所谓的荣誉,但是对秩序的效忠倒并没有因为君士坦丁堡的沦陷荡然无存。
伊琳娜所说的都是事实,当梅里诺森派出的使者堂而皇之在阿格里尼翁向查士丁尼索要自治权的时候,他身上的罪名便已经坐实了。
可对此,梅里诺森也是有苦说不出,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查士丁尼和伊琳娜这么快就完婚了,同时也高估了叛军的力量,查士丁尼不仅没有与其斗得两败俱伤,反而依靠辉煌的战果乘势获得了贵族们的承认。倘若再让他选一次的话,梅里诺森绝不会再想着企图挑战查士丁尼,但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了,兵临城下的查士丁尼绝不会放过自己的。
想到这里,伯爵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但伊琳娜接下来所说的话却立即打消梅里诺森心中的打算。只听,她对其他在场的贵族们说道:“尽管如此,我和我的丈夫都仍然希望以仁慈为本,不愿意再动兵戈。所以此次前来,主要的目的并非是惩处,而是希望梅里诺森阁下能够及时弥补。你们既然是梅里诺森阁下的封臣,就应该尽力辅佐及时规劝他。”
“是,殿下!”战战兢兢的小贵族哪里有说话的份,连忙小心答应着,伊琳娜的这番说辞显然也不是说给他们听的,而是在警告梅里诺森伯爵。
“城外,除了阿格里尼翁的军队之外,色萨利的各大家族们也都率兵前来。他们都向我的丈夫和我担保您没有反叛之心,梅里诺森阁下,我相信他们也相信您的操守,希望您不会让我失望。”再一次提醒对方,伊琳娜平静地望着梅里诺森伯爵等待他的反应。
“如果真的如伊琳娜殿下所说,我愿意出城前往查士丁尼殿下的跟前去请求他的原谅!”梅里诺森心中长叹一口气,终于桀骜不驯的他还是选择向现实屈服。
而果真说服对方的伊琳娜也终于将悬着的心放下,她必须小心防止对方选择鱼死网破挟持她,所幸的是,这位伯爵终究还是理智的。
……
……
……
拉里萨的城外,军营大帐内,出城请降的梅里诺森伯爵跪倒在查士丁尼的面前,向着这个他曾经根本看不上的年轻小子行了臣服的大礼。不仅仅是因为承诺,也是因为当他出城时看到城墙上被射穿的巨大洞口,令这位伯爵终于意识到了他和查士丁尼之间实力的差距。
纵然他再鲁莽桀骜,可对危险的感知还是敏锐的,梅里诺森家族擅长站队的天赋多少还在他身上有所保留,在这次见到查士丁尼后,伯爵再无从前一丝的不敬。
而查士丁尼也同样张弛有道,他没有选择好恶来对待梅里诺森,千金买马骨的道理他还是懂得的。
“请殿下原谅我的无礼和无知,梅里诺森家族愿意誓死效忠于您,甘愿接受一切的惩处。”梅里诺森说道,话音中仍然忐忑不安,他还是深怕查士丁尼会借机报复。
但对方的回应却让他终于放下心来,“我宽恕你们的过错,但从此以后梅里诺森家族当恪守自己的誓言。”
……
主后1208年冬季,在这年末的最后几天,拉里萨的梅里诺森家族向查士丁尼宣誓效忠。至此之后,帝国南境长达数年之久的动乱时局终于平息,伯罗奔尼撒到阿格里尼翁再到色萨利终于回归罗马秩序的治下,而帝国的复兴之路方才刚刚开始。
第二十一章 拉丁皇帝(上)
自从1204年,第四次十字军东征后,君士坦丁堡被拉丁人攻陷已经足足四年了。
而在这四年里,整个世界的棋局再一次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切的走向早已经超出了当初人们的预期,只有新月与十字架的战争从未有过平息。当初的教廷对东罗马帝国的土崩瓦解态度一直不知可否,一方面教皇恼怒于十字军擅自行动,一怒之下开除了所有人的教籍,另一方面又对新成立的罗马尼亚保有幻想,最终达成和解希望其能为自己所用成为日后十字军东征的急先锋。
1208年冬,当弗兰德斯的亨利派遣去的使者会见了英诺森教宗之后,不久,拉丁帝国的军队便突然出现马尔马拉海南岸的土地上,一举击溃了在那里驻守的尼西亚军团,宣布了罗马利亚重新发起对拉斯卡里斯家族的战争。仅仅一个月之内,完全措手不及的尼西亚人瞬间一溃千里,连老巢尼西亚也不得不暂时放弃。
如今拉斯卡里斯家的家主提奥多尔,虽是名义上自称罗马正统的皇帝,可却不得不选择退守小亚细亚腹地依靠地势还有罗姆苏丹国的援助来抵抗拉丁人的进攻,可付出的代价则是答应得到突厥人支持的阿历克塞三世复辟,作为其女婿的提奥多尔拉斯卡里斯则退位为共治皇帝。
能够取得如此巨大的战果一切都源于拉丁皇帝亨利的纵横捭阖,当马其顿平原上希腊人在相互征伐的时候,他没有选择插手其中,反而联合了热那亚人派遣大军神不知鬼不觉登陆尼西亚帝国的控制区域,一战便完全控制了小亚细亚的西部。
犹如摧枯拉朽一般,拉斯卡里斯构建防御彻底被拉丁人彻底摧毁,难以维系,而现在唯一可以抵挡亨利皇帝步伐的只有安纳托利亚的高山以及罗姆苏丹的突厥士兵了。
在被一路追击到达安卡拉一带,严阵以待的尼西亚与罗姆苏丹军队在这里同拉丁人展开了激战,双方惨烈的战斗最终以拉锯战告终,当黄昏来临的时候,鲜血已经染红战场,双方这才选择罢兵,在荒原之上相互对峙。
安卡拉城外旷野上,夜晚格外寒冷,不同于尼西亚人和突厥人可以进城休整,拉丁军队只好在野外扎营,生火烤暖。
此时的军队里,急于快点打垮敌军的呼声越来越多,但率领着两万多士兵的亨利皇帝并没有急于求成。当白天没有击垮尼西亚人和突厥人之后,他便知道此次军事行动的极限已经差不多达到了。追击至此,后方虽然有热那亚人送来的补给,可是一旦被敌人截断的话,他们的处境便将十分危险。
现在毫无疑问,选择退兵方才是最佳的选择。
只是名义上手里这两万人是他的军队,但其中的各方势力却并不能统统归他调遣。他们之中有之前博尼法斯死后过来归顺的,也有途径此地的十字军临时效忠的,想要说服他们并没有那么容易。
此时大多有头有脸的大贵族们都已经到军帐内会晤,但除了一个男人。
白色的骏马环军营而绕,而马上坐着的是一个乍一看很英挺的青年男子,穿着将军的铠甲,一看便年少有为,但若是仔细一瞧便会发现他的脖子下面一直往下延伸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痕。很难想象受了如此重的伤,此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而他正是军帐中其他贵族们要等待的人,来自诺曼底临时宣布向亨利皇帝效忠的克莱伍男爵,他代表的他的叔叔参与此次征讨。
“克莱伍大人,这里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回军营里为妙。”身后骑马跟随的侍卫骑士沉声说道。虽然他们距离营寨很近,但这儿毕竟是罗姆苏丹国的地盘,在敌人根本没有被肃清情况下,年轻的克莱伍男爵只带着他们少数随从着实危险。
“蒙德,这是我第一次踏上东方的土地,不要打扰我。”克莱伍低声打断了身后侍从的谏言。
“我曾经跟随我的叔父离开诺曼底,在伊比利亚与摩尔人交战,也在西西里遭遇撒拉逊海盗。我最大的梦想便是在东方建功立业,如同亚历山大、图拉真这样的先辈扬名立万。可之前来到君士坦丁堡之后,却只能虚度光阴。现在终于有了这个机会,能够走在这片土地上得到短暂的安宁。我绝对不会再让那新月的旗帜飘扬在这片土地的上空。”克莱伍男爵仰头看着夜空中闪耀的新月,自言自语道。
身后的侍从们没有说话,只是继续跟随着他们的领主。
他们其实早已经习惯了这位小克莱伍的风格,出身骑士世家的贵公子很早便得到了名师调教,更是熟知六艺七德,自小便醉心于古典书籍重所记载的事迹。尤其是狮心王等人在东方的事迹更加坚定了这位克莱伍男爵成为十字军的愿望。
可惜一直没能得偿所愿,这次老克莱伍侯爵带着他来到了拉丁帝国,终于得偿所愿。罗姆苏丹国虽然比不上阿尤布,但至少也算的上异教徒。这些侍卫们都是老克莱伍侯爵派来负责保护年轻人的,他们也就当参与这么一次武装游行了。
而就在这时,疾驰而来的马蹄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侍卫们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佩剑,但是却被小克莱伍男爵拦了下来。
“是来找我们的人。”眼尖的年轻人一眼便认出了来者的旗号,淡淡地说道命令部下不要轻举妄动。
“克莱伍阁下。亨利陛下找您,还请您移驾军营中,有要事相商。”只见那名骑士勒住马缰谦卑地说道,不敢对小克莱伍有丝毫的冒犯。对方尽管年轻,但是身后那位老侯爵可是给了拉丁帝国极大的帮助,他自然不敢怠慢。
而小克莱伍男爵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不过在等会儿,我便会前往。”
那名骑士不敢有异议向小克莱伍恭声行礼便纵马离开了。
······
“哼,好大的架子么?”军营之内,其他的大贵族大多集聚于此,除了那位年轻的小克莱伍男爵,明明其爵位不高,却要让这里那么多人等候,不少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不悦之色,窃窃私语更是一点也不客气。对于他们而言,那个年轻人不过是摊上了一个好叔叔罢了,有什么资格和他们平起平坐甚至敢缺席。
而军帐中央作为上,主持着军事会议的亨利皇帝却目视着眼前一切默不作声。
第二十二章 拉丁皇帝(下)
“陛下,克莱武男爵到了。”营帐外,亨利皇帝派出去的侍卫长引着年轻的小克莱武走了进来。而在场的其他贵族们都纷纷露出不悦的神色,因为他们就等眼前男子到来。明明只是区区一个男爵,但是却在他们面前摆足了架子,这让其他贵族们都有些恼火。
“呵,我们来自诺曼底的骑士大人终于来了,我想现在我们终于可以聊正事了。”一位拉丁贵族带着嘲讽的意味挖苦道。
此次跟随在亨利皇帝征讨尼西亚残党以及罗姆苏丹突厥的,大多都是第四次十字军东征战功赫赫的将领,自然看不上一个来自诺曼底的小贵族。他们十分不理解为什么亨利皇帝再三坚持让克莱武参加到他们商议如何对付尼西亚人还有突厥人的作战会议的。
可殊不知小克莱武男爵却也没有把这些前辈贵族放在眼里,“如果说讨论所谓的正事又是讨论搜刮财物像一群山贼一样,那么你们的确可以不用等我。”小克莱武反唇相讥道。
他所说的话毫无疑问是一种挑衅,其他在场的贵族们听到后都脸色一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如果不是诸位当时在尼西亚迁延那么久,这场战争早就已经结束了,根本不可能拖到现在。”克莱武丝毫不留情面,准确的说他反而已经给足了面子没有当场指责,若不是攻陷尼西亚后,拉丁贵族们纵兵抢掠城市造成混乱,拉斯卡里斯根本没有机会逃入深山里投靠突厥人。在尊敬十字军的年轻人眼中这些并没有同后续的其他十字军一样前往圣地而是留在这里享乐的贵族,是毫无荣誉的。
双方剑拔弩张,当即便有人站起来要求决斗,小克莱武也不惧威胁,在当众面前拔出佩剑,要看就要打起来了。
直到这时,沉默不言的亨利皇帝突然开口道:
“把你们的剑收起来!”
佛兰德尔出身望门的皇帝不怒自威,当营帐里笼罩着他的声音时,克莱武以及那名要求决斗的贵族都收起了他们手中的武器。对于这位皇帝,没有人敢质疑他的权威,尽管亨利陛下的皇位是继承自他的哥哥鲍德温,但自亚德里安堡之战力挽狂澜挫败保加利亚进攻君士坦丁堡的企图,亨利皇帝在罗马尼亚封君封臣体系内已经建立起至高无上的权威。
就连自命清高的小克莱武男爵与这位皇帝接触过后都也不得不承认,亨利陛下是一位真正的骑士,同样也是一位骑士所向往效忠的君主。这也是为什么他这一次尽管和其他贵族不和,但还是带着本部兵马前来的原因。
压下去贵族之间的摩擦,亨利皇帝说道:“我希望你们的剑对准的是你们的敌人,而非并肩作战的同袍,这一点应该不需要我再来强调了。”
“是,陛下。”
左右的贵族们纷纷应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佛兰德尔的亨利随即也命人给刚刚带来的小克莱武男爵看座。他对眼前的年轻人青眼有加,当初诺曼底的克莱武侯爵带着自己的兵马愿意向他效忠,解了拉丁帝国兵力不足的燃眉之急。可意外的是,不久之后君士坦丁堡水门遭遇了尼西亚人的袭击,在前去支援的路上,小克莱武身负重伤,上半身被烧伤大半,命在须臾。是亨利皇帝遍访名医小心照看方才将其救回。而难得的是,伤愈之后的小克莱武犹如变了一个人似的,性情比以前沉稳的多,几次为亨利出谋划策。就比如说这回奇袭尼西亚,便是这个年轻人力排众议说服他的。
“好了,现在当务之急,需要商议应该是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亨利皇帝扫视着面前封臣们询问他们的意见。
“那当然是一口作气拿下安卡拉。”只听一心求战的拉丁贵族纷纷表示愿意血战到底,渴望土地和财富的他们看见一望无际的安纳托利亚高原难以压抑自己心中的贪婪,一心想要彻底征服这里。
但毫无疑问,这不是拉丁皇帝想要的答案,他将目光移向了小克莱武的身上,问道:
“你怎么看,克莱武阁下?”
又是求计于这个小子,不满的贵族敢怒不敢言。这一切当然尽在小克莱武眼中,但他自然不会去理会。
只听年轻人这样回答他的皇帝,“此去距离最近的港口已经有几百里的路程,我们军中的粮草消耗最快也要好几天才能运送过来,并且严重依赖热那亚人的船只,如果陛下觉得我们不能速战速决的话,现在退兵才是最合适的选择。”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此时的拉丁帝国士气正盛,尤其是他们在尼西亚打了一个大胜仗,消灭拉斯卡里斯等希腊余孽只在眼前怎么能在这种关节上放弃呢!
群起而攻之的拉丁贵族们随即将小克莱武这种怯战言论狠狠批判了一番,但这个年轻人却根本没有理睬,他只是看着亨利皇帝,等待他的回应。
亨利抬了抬手命令下面的贵族都安静下来,他的本意其实也是想要退兵,可贵族们和他的想法截然不同,这令他有些犹豫了。不过刚才克莱武的那番回答,却让他有些感兴趣,看着年轻人,亨利皇帝问道:
“你刚才说如果‘速战速决’,那么听你的意思是有什么办法可以将城内龟缩的希腊人和突厥人迅速击溃?”
敏锐的感觉让亨利皇帝觉得小克莱武男爵话里有话,他不禁好奇,初生牛犊的年轻人究竟还有什么令他意外的惊喜。
而小克莱武却并没有直说,而是暗示面前自己效忠的陛下说道:“我的确有这样的办法,但是正如俗话所说,少一双耳朵少一张嘴巴,我希望能够对陛下您单独禀告。”
这样的要求令其他在场的贵族们脸上神色更加厌恶,可是也不好直接出言反对,毕竟若是按照皇帝的意思,看样子这场东征真的便会到此为止了,所以现在他们也只好自己捏着鼻子默许了这一切。
见群臣都没有反对,亨利皇帝点点头,随即让侍卫们请在场的其他贵族们到另外的帐篷歇息,而自己单独和克莱武男爵交谈。
“现在,你可以把你的计划说给我听了吧,小克莱武阁下。”
第二十三章 献策
“现在他们人都已经走了,就剩下你我两人,可以将你的计划告诉给我了吗,小克莱武阁下?”亨利皇帝郑重其事地问道,如果能够一举击垮安纳托利亚高原上希腊人余孽还有盘踞的突厥人,那么他将建立起不世之功勋,就连希腊人的科穆宁诸帝也将难以相比。届时,君士坦丁堡城内那些不服他的臣民想必也会选择屈服。
尽管内心里并不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人能够真的帮他做到,可是亨利皇帝还是忍不住想要听一听小克莱武的计策。
而克莱武微微一笑,他早就猜到眼前这位陛下难以拒绝这样一份诱惑,于是他果断地回答道:“遵命,陛下。这样的计划我之间就已经准备好了,但是在此之前我必须要问您一个问题,您是否觉得普莱希斯等侯爵大人们足够可靠?”
“这个问题你还需要问我吗?你看刚才他们的态度不就已经一清二楚了么。”先是一愣的亨利皇帝随即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克莱武男爵口中所说的一普莱希斯侯爵为首的贵族也是出身于佛兰德尔,他们是亨利皇帝的哥哥,前任皇帝鲍德温的封臣,这些人权力极大,野心不小,一直都是令亨利无比苦恼的对象。现在的亨利也只能依靠节节不断的胜利才能面前凝聚起他们的忠诚,但是他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早在之前,佛兰德尔的亨利便在有意识地重用愿意合作的希腊人,但那些毕竟是少数,所以才是为什么他会那么看着从诺曼底过来的克莱武家族。
见亨利皇帝这样表态,克莱武也有了把握,于是献计道:“既然这样的话,那么为什么不让他们连同希腊人还有突厥人一起消失呢?”
“消失?!”如此可怕的话语令见惯了战场杀伐的亨利也心中咯噔了一下,他本能的有些抵触这种方式。尽管和那些兄长留下的亲贵有冲突,但还没有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我的想法,克莱武阁下。”
“陛下,您现在的身份是皇帝,尤其是君士坦丁堡的皇帝,而非是次子游侠。您应该明白,权谋的残酷性,尤其是您无法真正统御手底下的臣子的时候。法王腓力在这方面就做的炉火纯青,不然的话我和我叔叔也不至于流落到这里。”
“但现在没有这个必要。”
亨利皇帝再次强调说,他当然明白拉丁贵族们选择效忠于自己,并非是君臣誓言,而是利益的捆绑,他们想要在原本东罗马帝国的土地上建立自己的封地,这本身便是他们参与十字军的目的。
亨利皇帝想要集权不假,不过他觉得没有必要把事情做得那么绝。
果然不愧是十字军骑士出身的皇帝,克莱武对亨利皇帝的这点还是相当敬佩的,于是他也选择折中了一下,说道:
“那么退而求其次吧,如果接下来陛下能够将陷入危险的普莱希斯侯爵一行人救下来,那么相信以后他们一定会对陛下感恩戴德的。”
“你的意思是?”
“此时的安卡拉城内,希腊人和突厥人很有可能固守城不肯出来,但是他们也绝不会老老实实什么也不干。我这几天巡查军营的时候便在外围发现了突厥骑兵的踪迹,他们一定也在寻找我们的弱点。”克莱武侃侃而谈为眼前的陛下谋划着计策,亨利皇帝见此也不禁为之暗叹。
小克莱武的沉稳哪里像这个年纪会具备的,而他的敏锐竟然超过了自己。对克莱武男爵所说的情报深信不疑的亨利皇帝继续让他说下去。
只听克莱武说道:“那么我们的弱点又是什么呢,陛下。”
“是我们的粮草补给。”
“没错,我想突厥人一定是在找机会寻找我们的运粮道路,试图反击。那么为什么我们不将计就计呢?假装让他们以为自己可以获得胜利,然后跳进我们的圈套中。”此言一出,亨利皇帝对克莱武的计策了然于心,只不过这条计策却有破绽。
“可是这怎么能够让希腊人还有突厥人以为自己能够获得胜利呢?”双方已经激战过一番,对彼此的实力都有所掌握,亨利皇帝不认为对方那么容易中计。
但克莱武接下来的话却立即提醒了拉丁人皇帝,“陛下,别忘了帕夫拉戈尼亚的大卫科穆宁啊,您将尼西亚分封给他,现在也是他来报答陛下的时候了。”
“大卫科穆宁。”亨利沉吟片刻,随即眼前一亮,之前进攻尼西亚之所以那么顺利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得到了在帕夫拉戈尼亚的科穆宁家族支持,他们和拉斯卡里斯早有宿怨,混进去的内奸打开城门令拉丁军队轻而易举攻克城墙,作为报酬亨利便把尼西亚城割让给对方,现在双方算得上密切的盟友。只不过这件事情引发了手下贵族的争议,闹得很不愉快,心烦意乱的皇帝如果不是被小克莱武提醒差点忘记了。
“继续说下去。”同这个年轻人谈话如沐春风,亨利皇帝对下一步该怎么做更加感兴趣。
克莱武男爵倒也耐心,娓娓而谈道:“我们可以从大卫科穆宁那边要人过来,假装成特拉比松的使者,告诉尼西亚人阿历克塞科穆宁已经带兵前来支援。我们大军即将撤退,特拉比松会邀请他们前来追击,截断我们的粮道围歼失去补给的我们。等到那时候,他们便会自己像森林里的野猪踏入我们为它们准备好的圈套里。”
“可你不是说科穆宁和拉斯卡里斯之间有宿怨的么?”亨利皇帝还有最后一丝犹豫,因为这样的计划终究还是要谨慎一些。
而小克莱武最后的一番话彻底打消了拉丁皇帝的疑虑,“我们可以直接向他们承认帕夫拉戈尼亚的大卫科穆宁已经投靠到陛下您这边,这样子当我们伪装的使者再向他们送信的时候,希腊人和突厥人便会毫不犹豫以为两科穆宁兄弟之间发生了内讧。”
第二十四章 苏丹的大军
天刚蒙蒙亮,当安卡拉城中的突厥轻骑兵出来侦查的时候,他们惊讶地发现昨日还守备森严的拉丁军队营寨此时居然已经空无一人。
“似乎是夜里走的。”望着静悄悄的营门内,突厥士兵推测道,因为昨天傍晚他们来窥视的时候,尚且看到袅袅炊烟升起。
“不对,你看这堆灰烬,显然是刚刚熄灭不久,”从马上跳下另一个士兵,他不顾同伴的阻拦推开了没有上锁的木栅门,一走进来便看到了一堆余烬,上面跳跃着没有冷却的火星。
“难道说从特拉比松来的希腊人说的是真的。”看着这一幕,几个士兵面面相觑,他们此行来的目的便是确认消息的真假,可不曾想,前几日还气势汹汹的拉丁大军竟然真的就撤退了。
“有古怪吧,别是在埋伏我们啊!”
将信将疑的侦查斥候壮着胆子前往没有任何守备的营寨中,只见里面真的空荡荡的,甚至连军帐都没有带走,看样子拉丁人走的十分匆忙。一开始警惕的突厥骑兵还怀疑是陷阱,朝着里面射了几箭但都没有任何反应。这样说来,昨晚那名可疑的希腊人所通知的情报是真的!
那样的话,几个斥候相互对视了一眼,如果是真的话,那么这件事情就必须尽快通知凯霍斯鲁苏丹才行。
“这件事情得赶快通知苏丹才行!”
“对,别让那些拉丁人走远了。”
一商量一合计,兴奋的突厥士兵们立即放下手中的活,飞身上马便立即赶回前往安卡拉将这件大好消息告知他们的苏丹凯霍斯鲁一世。如果真的如情报所说,大举撤退的拉丁人此时一定没有任何防备,这正是他们反击的绝佳时机,早已经按捺不住复仇情绪的突厥人快马加鞭不敢有一丝耽搁。
……
……
……
安纳托利亚高原上,十二月份的冬季令内陆地区格外严寒,尽管还没有降雪,但是枯黄的荒原上早已经空无一物,这也让黑压压行军的人群成为最醒目的一道风景。
是罗姆苏丹的宫帐大军和尼西亚的军队正结伴而行,对罗姆苏丹的突厥人而言,这早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他们最善于长途跋涉,来却如风,依靠这项本事,他们击败过十字军也消灭过其他游牧部落,更是打垮过罗马皇帝的讨伐大军。不过现在他们却和罗马军队并肩作战,去对付他们都十分厌恶的拉丁人。毕竟双方都有很深的过节了,尼西亚的罗马残余自不必多说,他们中许多人都是从君士坦丁堡逃走的,一心想要光复故都,而罗姆苏丹对那些打着十字军旗号的拉丁人更是恨之入骨,在第一次东征的时候,他们便不得不交出本已经到手的尼西亚城成为阿历克塞一世的附庸,这一次拉丁人更是打到了安卡拉,凯霍斯鲁一世发誓要让侵略者有来无回。
“以真神的名义赐予我的加齐以祝福,击溃来犯之敌!法兰克人虽然穷凶极恶,但真神赐予力量,令我们面对卡菲尔的大军毫无惧色!”在阵前如是说的凯霍斯鲁苏丹鼓舞着自己麾下将士们的士气,在得到了可靠消息和斥候侦查的禀报后,这位苏丹自觉稳操胜券,率领着大军从安卡拉倾巢而出。
得到了苏丹的祝福之后,罗姆突厥人勇气勃发,加快行军的脚步,势要将敌人进犯疆土的敌人歼灭,令其尸骸喂饱荒原中的豺狼。
“提奥多尔陛下,为我们即将取得的胜利庆贺吧!相信要不了几天便可以把这些法兰克人赶回海的那边去了,而尼西亚也会重新回到贵国手里。”苏丹对一旁的提奥多尔拉斯卡里斯皇帝志得意满地说道。他派人查看了拉丁帝国军队留下的痕迹,车辙马印十分凌乱,看样子真的是事态紧急。并且营寨内的灶台也是冰冷的,可以肯定对方撤退时连吃饭都来不及,这样一支阵脚大乱又饥又寒的军队,在荒原之中无疑是他们砧板上的鱼肉。
一旁的共治皇帝拉斯卡里斯也连忙恭维道:“若非苏丹鼎力支持,鄙国安能再造。事成之后,必然不吝厚谢,以结同好。”
“哈哈,如此甚好,相信阿历克塞三世陛下也应该快到了。”志得意满的凯霍斯鲁苏丹笑着说道,态度随意,根本没有把身边尼西亚的提奥多尔拉斯卡里斯放的有多么尊敬。
提奥多尔·拉斯卡里斯笑的十分勉强,他知道这次就算答应了,自己得以复国也是为他人做嫁衣,在尼西亚遭遇突然袭击,坚固的尼西亚城墙居然不攻而破,他只能选择投靠罗姆苏丹国,可代价却是让位给自己的岳父阿历克塞三世。心里尽管不甘,但别选择了。
此次出兵,凯霍斯鲁苏丹可谓是下足了血本,仅仅自己麾下的宫帐便出动了三千骑射手六千战兵,再加上周边几个藩属部落派遣过来支援以及尼西亚人的残兵败将,浩浩荡荡的两万四千名士兵从安卡拉出发兵分两路准备向撤退的拉丁帝国军队发起追击围剿。
由凯霍斯鲁同提奥多尔,率领着一万五千人沿着萨里亚河尾随着拉丁军队,一路上倒也已经吃到了好几支掉队的拉丁小部队。而另外的九千人数量的军队在,则是阿历克塞三世皇帝亲自率领,向他效忠的亚美尼亚和库尔德佣兵,最善于山地作战,他们的目标是跨越科尔奥卢山谷,包抄拉丁人撤退的道路。
按照预期,两路大军即将会师,应该会在前方不远处的旷野和山脉交界的地方围堵住撤退的拉丁人。自觉胜券在握的凯霍斯鲁苏丹手握着黄金权杖,指挥着自己的军队前行,殊不知他们此时一切的行动早已经暴露在了他人的视线内。
……
“还有七十里的距离,可以派人通知亨利陛下了,我们的目标已经快接近了。”荒野之中的灌木丛中,伪装极好的拉丁斥候已经在这里蹲守了一天,而当他看到浩浩荡荡的新月大军迤逦而行穿过大荒原,立刻派出去信鸽通知在前方一直在等候的拉丁军队……
第二十五章 褐谷恶战(上)
褐谷,位于安纳托利亚的沿海平原与内陆山区交界之处,过去因为盛产铁矿而得名,不过如今这里的矿产早已经枯竭殆尽,所以便成为了拉丁大军囤积粮草的中转站。连夜命令开拔回师的亨利皇帝来不及派重兵看守此处,所以负责断后的普莱希斯侯爵率领本部兵马负责转移辎重搬运。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来自诺曼底的克莱武男爵,他只带了身边十几名布列塔尼亚骑士,双方尽管负责同样的工作,可一丝交流的欲望也没有。
身为前任皇帝鲍德温一世的封臣,普莱希斯侯爵尽管和亨利皇帝之间有龃龉,但还是保持着相对忠诚,所以他亲自带人过来负责指挥。褐谷之内军需物资囤积了不少,既有热那亚人提供也有尼西亚城内缴获,他可不愿意看到被放弃用于资敌。想到此处,这位侯爵便狠狠瞪了一眼,也在此处的克莱武男爵。
“明明可以一劳永逸消灭希腊人余孽和突厥异教徒,结果陛下却轻信一个诺曼底来的小子,致使媲美亚历山大之伟业功亏一篑,着实令人痛心。”心里十分不满的侯爵痛心疾首,看着一摞摞兵器和粮食被装上骡马车驾上,顿感放弃进攻尼西亚和罗姆苏丹国实乃最愚蠢之决定。他知道,促成这项决定不只是亨利皇帝本人,还有克莱武,不过密谈一夜,皇帝便下定主意退兵,其必然从中推波助澜。正因如此,贵族上下早就恨透了这个外来小子。
忽然,山谷之外,慌慌张张的士兵从外面跑了进来,脸上写满了惊慌失措。
“不好了,大人!”
“发生了什么,如此慌张!”看着士兵踉踉跄跄跑到自己面前,普莱希斯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而当结结巴巴的士兵把自己在山谷外看到的景象告诉了这位侯爵。
普莱希斯也脸上一变,“突厥人?他们怎么追上来了!”
前夜他们便从安卡拉开拔撤退,没想到罗姆苏丹居然一路上追到这里,顿感问题严重性的普莱希斯侯爵立刻命令还在搬运粮草辎重的军士放下手里的活。
“立即撤退,和亨利陛下会和。”侯爵下令道,山谷里他只带了几百名士兵,孤立无援,必须立即撤退才有可能不被追上来的突厥人包围,但他的决定立即被一旁的小克莱武男爵否定。
“不,这个时候发现突厥人说明敌人已经切断了我们的一切退路。本来就人少,要是放弃这里肯定会被半路歼灭,根本来不及和亨利陛下会和。现在我们应该做的是准备出谷应敌!”
小克莱武当机立断,简直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指挥者,不同于普莱希斯侯爵闻听敌人逼近便自乱阵脚。克莱武的镇定自若,反而令人心惶惶的谷内拉丁士兵安心了不少。
……
……
……
另一边,凯霍斯鲁苏丹与麾下加齐屯兵于褐山之南,围之数重,一路上追击,他终于发现了一支落单的军队。决心将其吃掉的罗姆苏丹没有听从一旁的拉斯卡里斯凯撒弃之不顾的建议,反而命令大军列出阵势。
“我看此地必然是拉丁人粮秣囤积之所,若能攻克,前日损失必然可以弥补。而且敌寡我众,有何顾忌,正好借此机会泄我心头之恨。”突厥苏丹弹刀断喝一声,手下宫帐卫士们纷纷吹响进攻的号角,山地轻步兵手握着木盾短斧齐刷刷列阵在前,这些士兵们出身在安卡拉城外山区的乡村,民风剽悍出身低贱,所以在战场上极为渴望建功立业。
得到命令的山地步兵发出战吼,回荡在褐谷之内外,他们缓步进军准备涌入谷内将拉丁卡菲尔全部屠戮殆尽。
但令他们意外的是,数量只有几百人的拉丁军队却没有坐以待毙,只见手持鸢盾的步兵相互交叠在一起列成横阵排列在山口处,后面跟着的则是弓弩手和剑盾手。显然山地人的战吼没有把这些拉丁士兵吓垮,保持着士气镇定组成防御阵型的军士也用兵器敲击盾牌回应褐谷之外敌人的嚎叫。
“有趣。”罗姆苏丹见拉丁人敢以如此少的兵力出谷挑战,这使得他也怒极反笑。“看来我们都被傲慢的拉丁人藐视了呢。”凯霍斯鲁对拉斯卡里斯说道。
而拉斯卡里斯则保持着谨慎,“苏丹,还请不要大意轻敌,拉丁人不可小觑。”在君士坦丁堡还有之后尼西亚的战场上,提奥多尔都吃尽了苦头,他必须提醒对方,罗姆苏丹过得战术与罗马并无二致。
然而凯霍斯鲁如何肯听,冷笑道:“我的加齐不是懦夫!”
擂鼓为之以壮声威,金鼓交错,铮铮作鸣。命令山地步兵作为前锋,后面则是来自尼西亚罗马人的持剑民兵,尼西亚人和突厥人的联军向褐色山谷压了上去。
罗姆苏丹必以为稳操胜券,却看见褐谷之中,十几名骑士从中纵马而出,为首正是小克莱武男爵本人。披坚执锐的骑士簇拥着他们的封君组成了楔形阵朝着突厥大军而去,望着这一幕,罗姆苏丹笑出了声。
“呵呵,难道已经被吓得发疯了,居然过来自寻死路!”
凯霍斯鲁话音刚落,远处那十几名骑士并克莱武男爵却同时纵马加鞭,铁蹄践踏尘土,声势在一瞬间浩大了数倍。明明只有十几个人,但是拉丁人骑着高头大马披着白色的马衣,华丽而高耸的骑兵长枪在他们手里犹如直冲云霄的清真塔楼,令人望而生畏。
小克莱武从他的骑士们中纵马而出。“稳定阵型,”他指示。楔形阵的骑兵冲锋化作矛头,他亲自担任矛尖。而眼前的敌人浩浩荡荡,他们却只有十几个人,侯爵却依旧冷静,“不必慌张,”他说道,“都是乌合之众!”
“愿听您差遣,克莱武阁下。”
出身于布列塔尼亚的骑士没有群情激昂,出奇地平静,他们很早跟随小克莱武的叔叔作战,当时身份还是骑士侍从,对克莱武家忠心耿耿,此时虽然面对百万之敌也不会退缩。
骑士们骑得很近,膝盖抵膝盖,高举罗马尼亚的旗帜,冲向了罗姆苏丹国的山地步兵。那些来自乡村的突厥炮灰,虽然凶悍,但阵法杂乱,即便蜂拥而上,对拉丁骑士们也毫无威胁。“长枪准备,”克莱武命令,同时开始冲刺。
战马的蹄声犹如雷霆,出身十字军的骑士们完成了迂回之后,在突厥人没有来得及完成防御构建的时候发起了冲刺。杂乱的阵型这下彻底暴露出罗姆苏丹国轻步兵的孱弱,山地人匆忙应付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可已经来不及了,克莱武男爵放平手中的长枪,呐喊道:“亨利陛下万岁!”众人高声应和。楔形阵形犹如弓箭离弦飞射而出,滚滚马蹄与锋利的骑枪狠狠刺入了突厥人群里。
刹那间,侧面被袭击的苏丹步兵溃不成军,像是屠宰刀隔开了牲畜的咽喉,鲜血飞溅。十几个拉丁骑兵突入其中,竟然无人可当,尤其克莱武男爵本人活如行走在人间的死亡使者,他的长枪所到之处,无不血肉横飞。
第二十六章 褐谷恶战(下)
“一群无用的懦夫!”望见前方的步兵居然被区区十几名拉丁骑士击溃,凯霍斯鲁苏丹勃然大怒,痛斥这些来自克罗庐山中的村夫竟然如此不堪一击,随即命令麾下宫帐下的古拉姆骑兵前往参战挽回败局。
“给我将那些法兰克人全都宰了!”恼羞成怒的罗姆苏丹命令道,如果连这么一小股拉丁人都解决不了,他颜面何在!
在苏丹的命令之下,作为中军大营守卫的数百名古拉姆们立即飞身上马,穿戴好披挂上阵向拉丁骑士们冲杀过去。
看见这一幕的提奥多尔拉斯卡里斯虽然觉得不妥,但是望着一旁突厥苏丹心意已决,他也不好反对什么。
只见当罗姆苏丹的古拉姆骑兵卫队加入战场,局势立即有了变化。在古拉姆们的喝令下,溃逃的士兵终于停止了混乱,因为凡是胆敢后撤之人都被击杀。罗姆士兵们纷纷战栗地望着这些重装骑兵们,他们乃是东方的苏丹和埃米尔们豢养的精锐部队,大多数是奴隶出身,从小便受到严格训练和残酷的筛选,每一个都是精英。本来已经乱作一团的罗姆步兵终于稳住了阵脚不再溃退,看着人马具装的古拉姆骑手冲入阵中和拉丁骑士缠斗在一起,罗姆步兵当即鼓舞振奋起来,仿佛与有荣焉。
褐谷之外,普莱希斯侯爵正率领着本部兵马列阵以待,他看着拉丁骑士和古拉姆骑兵纵马穿插,彼此厮杀,脸上神情复杂。如果不是小克莱武男爵和他麾下的布列塔尼亚骑士为他争取时间的话,褐谷凭他手上这点人根本受不住。
“侯爵大人,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手下人赶来汇报道。
“立即吹响号角,让那个诺曼底人带着他的人回来。”虽然心里还抱有成见,但如此关头,普莱希斯侯爵也不会有任何含糊,按照和克莱武之间的约定释放信号。
……
另一边,克莱武和他的布列塔尼亚骑士们还在与古拉姆骑兵揪斗在一起,双方马术都十分娴熟,全身上下包括彼此的战马都武装到了牙齿,一时间也难分胜负。
尽管面对数量是自己一边数倍的敌人,布列塔尼亚骑士们仍然十分沉着,丝毫没有慌乱的迹象。这便是布列塔尼亚人的优秀之处,不同于法兰西王国境内其他的贵族领地上的骑士,布列塔尼亚人除了勇武之外还有良好的自律性,能够在战场上更好地互相配合,而不会出现擅自出击,鲁莽行事的现象。
指挥着这些家族的封臣,小克莱武男爵如臂使指,组成楔形阵的骑士们在突厥人群众无往不利,反倒是古拉姆骑兵疲于追击,可却不得其法,往往几波人配合不当根本拦截不住克莱武和他的部下们。
“放箭!”
气急败坏的古拉姆骑兵挂起长枪取下腰间短弓朝着拉丁骑士们射去,企图通过这种方式予以杀伤,可是当稀稀落落的箭雨从身后飞来,克莱武男爵却当即命令自己的骑士们随自己反身回战。当古拉姆骑兵还在张弓搭箭准备瞄准拉丁骑士的时候,他们突然发觉到不对劲,本来和他们迂回纠缠的布列塔尼亚人竟然朝着他们而来。
大呼不妙的古拉姆们连忙放下手中的弓箭准备应敌,可是这个时候拉丁骑士已经完成了加速朝他们发起了冲锋。
克莱武平举着长枪,呐喊道:“亨利陛下万岁!”身后的布列塔尼亚骑士们也高声应和。聚集在一起的克莱武男爵和他的部下们如同一把尖刀狠狠刺入了罗姆苏丹的古拉姆骑兵之中。而完全没有防备的突厥人只能拔出腰刀或者狮蛮锤拿着圆盾护在胸前。可在骑枪冲锋之下,众生平等。
当极强的贯穿力透过克莱武放平的长枪,被刺穿了一个锁子甲下胸膛的突厥人直接被小克莱武男爵提离地面,可枪杆也随即断裂。在多次冲杀之后,手里的长杆兵器终于有些支撑不住了。同样如此的布列塔尼亚骑士们和克莱武一样拔出了阔剑继续同罗姆人厮杀在一起,鲜血浸透了征袍,瞬间,十几名古拉姆骑兵纷纷落马毙命。
这时,身后褐谷山口处,普莱希斯侯爵那边悠长的号角声忽然响起。
那是小克莱武男爵同对方约定好的信号!当即没有任何的犹豫,年轻的贵族立即命令自己的骑士们不要恋战,向后方撤退。
如同潮水退潮一般,刚才还势若惊涛的拉丁人居然就这么撤退了,其他的古拉姆目瞪口呆,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这边被突破的包围圈外拉丁人已经逃之夭夭了。
“决不能放他们走!”
被杀伤了这么多同伴,可直到现在拉丁骑士居然还没有一个伤亡,遭逢如此耻辱的古拉姆们怎么能善罢甘休,他们毫不犹豫地便追了上去。
这一幕被观战的拉斯卡里斯所看见,他立即向一旁的凯霍斯鲁苏丹建议道:“应该让古拉姆们撤回来,苏丹,这可能是一个陷阱。”明明对方刚才还占上风,这时候便突然后撤,提奥多尔顿感不妙。
可回应他的却是苏丹的怒火,“你是在质疑我的麾下加齐们的实力吗?”凯霍斯鲁一世说道,刚才前方战况的不利令他颜面扫地,现在他只想着将那些拉丁人碎尸万段,苏丹非但没有采纳提奥多尔拉斯卡里斯的意见,反而命令着自己的宫帐卫队前去督战,要他们这次一鼓作气攻克面前这座小山谷。
“谁拿下这座山谷,我重重有赏,砍下一颗法兰克骑士的头颅我便赏赐他一百亩田地,十磅黄金!”
凯霍斯鲁苏丹的悬赏令很快便传到了全军上下,顿时间上万人的大军都沸腾了起来,如此重赏有谁能不心动,尽管刚才的战斗令罗姆大军士气有些低落,但此时军中的士兵们纷纷摩拳擦掌向着褐谷的拉丁人发起了进攻,势要将这伙敌人碾成粉末。
第二十七章 天主之剑
“杀——”在凯霍斯鲁一世的重赏之下,鼓起斗志的罗姆死士再一次发起了进攻。
在褐谷之外,拉丁士兵们防守在自己的阵地之上,看着漫山遍野的突厥人正朝着自己扑来,心里的恐惧油然而生,他们的耳畔这时响起了克莱武男爵激励斗志的呼喊。
“异教徒的大军正朝着我们而来,那些贪婪的突厥人妄想要染指我们神圣的土地,但他们不足为惧,只能虚张声势,而我的同袍们拿起你们属于天主的剑,去扞卫我们的信仰吧!战胜这些魔鬼的爪牙。”
年轻的克莱武身先士卒,他再一次催动胯下的战马,身后布列塔尼亚的骑士们也追随他们的少领主朝敌人发起反冲锋。
那一日,骑着白马的年轻贵族,剑光如影,血染征袍,在长枪如林的战争中往来反复,铁蹄追风,踏过血浸泥泞,层层包围的突厥人在骑士们的楔形阵前宛如枯草凋零。这一幕,加大地鼓舞了守卫阵地的拉丁士兵的士气,摇旗呐喊,喊声响彻褐谷内外,在突厥人阵列混乱的同时,拉丁士兵们也发起了敢死突击,主动朝敌人发起了攻势。
如此变故着实大大出乎了罗姆人的预料,两支军队之间彼此碰撞,就像是烧红的餐刀触碰上干瘪的奶酪,拉丁军士的突击阵轻而易举地从中间切割开了罗姆突厥的横阵,原本一个极大的步兵方阵这时被切割成了好几块首尾不能相顾的组成部分,各自为战。
这下,拉丁士兵们单兵作战素质以及装备精良的优势立刻被放大,罗姆苏丹眼看着他那臃肿冗余的步兵大方阵像砧板上的肥肉块一样被几把锋利的“切肉刀”划开绞碎,可他却无计可施。
“弓箭手,放箭!”不顾己方可能遭到误伤,惊怒交加的凯霍斯鲁一世直接命令射手朝着远处的拉丁人攒射过去,想要尽可能予以杀伤,同时在他身边,作为自己压箱底手段的哈珊卫队也已经跨上了披甲战马准备投入战斗。
哈珊武士们乃是苏丹麾下的王牌,他们武器精良,比起古拉姆们不仅出身高贵,而且武艺也是百里挑一,足可以和西欧骑士一较高下。也正因为如此,凯霍斯鲁一世不到最后关头是不愿意让他们出战的。可现在,区区一座褐谷居然久攻不下,为了维护自己的威望,苏丹也决定不惜代价。
……
弓箭铺天盖地地落下,拉丁士兵们纷纷举起盾牌格挡,相比起来,没有足够防护的突厥人却因为落下的箭雨误伤陷入混乱,慌张撤退中,踩踏更是造成了更大的伤亡,一时间,罗姆苏丹的士兵溃败的局势已经无法挽回。
拉丁士兵们也越战越勇,尽管三面皆是敌人,但在他们迎头痛击之下,胜负局面已经开始变化明朗,他们真的有胜利的可能!
正当鼓足干劲奋勇拼杀的军士们冲锋在前,杀散了罗姆苏丹中军镇守的宫帐卫队,树立在正中央飘扬的突厥战旗也已经近在咫尺。
目睹着一切,拉丁人毫不犹豫向突厥战旗的方向发起进攻,若是能够砍断旗杆令其军旗落地,势必大大挫伤对方的士气,深谙此道的普莱希斯侯爵怎肯放过这样大好机会,当机立断,他率领着一支小队顶着突厥人的箭雨,冲上前去。正当侯爵一马当先,准备斩断旗杆上的绳索的时候,背后却突然传来了警告危险的呼声。
“小心右边!”
侯爵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只听“咻”的一声,空气被撕裂的声响回荡在耳畔,当普莱希斯还想要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眼眶中充斥着猩红已经遮蔽住了他的视野。
“侯爵阁下!”
在众人的一声惊呼之中,普莱希斯侯爵被弓箭射中了没有护甲防护的脖颈落马。
当身后的卫士们扑上前去,想要抢救他们的侯爵大人,却发现普莱希斯早已经没了声响。射出去的这一箭来的稳准狠,几乎没有什么挣扎被射穿了血管动脉的普莱希斯侯爵便咽了气。
“普莱希斯大人!”
无法接受这样事实的侍卫们大喊着,可这样无论如何都无法救活已经死掉的侯爵,反而引来了更多的突厥人的注意力。
这可是一名法兰克大贵族的人头,尽管溃败了,但还是有亡命之徒动起了歪心思,只见不断有突厥人往这里靠近。
就在这危急关头,克莱武男爵率领着自己的骑士们杀到,布列塔尼亚人所向披靡,很快击溃了来犯的突厥人,他看着抱着普莱希斯侯爵的几名侍卫六神无主的模样,不耐烦地喝道:
“哭哭啼啼,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可侯爵大人被杀害了!”几名侍卫们是唯一目睹刚才一幕发生的人,一切都太快太快了,那一声呼喊来自哪里他们都不知道,便发现自家的侯爵大人被冷箭射死。
“所以才要你们不要声张,你们是想要让军心大乱是吗?”克莱武警告道,当年威廉一世入主不列颠便是因为哈罗德在黑斯廷战场上意外被射杀导致军队斗志瓦解,对比当时同样意外落马的威廉也不顾一切要让三军知道自己无恙。现在普莱希斯侯爵已死,若是传播开来,必然会动摇士气,克莱武决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不要再哀嚎哭泣,拿起你们手里的武器,去报仇,去成为守卫天主的利剑!”克莱武男爵,从地上捡起了属于普莱希斯侯爵的头盔,同时披上了对方的红色斗篷,说道:“现在由我代替侯爵大人的身份,此战我们有进无退,如果失败的话,普莱希斯大人的牺牲就白费了!”
年轻人一反一正言辞感动了侯爵麾下的侍卫们,他们纷纷站起身来拿起手中的武器,高声呼和道:“我们愿意听您的调遣,克莱武阁下!”
见局面安稳下来,趁着军心可用,身穿着死去的普莱希斯侯爵披挂,小克莱武随即发起了进攻的口号,“那就成为我手中的利剑,去刺向那些异教徒吧!”
第二十八章 亨利皇帝的援军
“区区这点拉丁人竟然胆敢如此!”
看着沙场上所向披靡的拉丁人,凯霍斯鲁一世勃然大怒,命令麾下的哈珊卫队出击。一旁的拉斯卡里斯忍不住劝阻道:“苏丹殿下,这只不过是拉丁人一支偏师而已,只需要留下一支军队看住他们即可,实在不应继续徒耗军力。”
提奥多尔已经看出己方士气已经被挫,如果强行进攻得胜也会伤亡不小,若是失败则会令士兵们斗志全无,那样的话还想要追击撤离的拉丁主力毫无疑问是痴人说梦。
可他的话现在哪里还会被听进去——
“哼,不将他们碎尸万段,难解我心头之恨!”苏丹挥舞着自己手里的马鞭,完全没有罢休的意思。在凯霍斯鲁眼里,溃逃的士兵都不过一群炮灰民兵,只要完成对拉丁人防线的突破,他的精锐哈珊和古拉姆便可以瞬间将对方撕成碎片。在以往和罗马帝国的作战中,突厥苏丹都是这样做的,因此凯霍斯鲁也天真地以为可以这样击破眼前这一小撮的拉丁人,可显然他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正在一步步落入对方给自己准备好的陷阱里。
小克莱武带着他的骑兵们回归本阵,由于他头上带着的是死去的普莱希斯侯爵的头盔,身后布列塔尼亚骑士们也换上了侯爵的旗帜,专心于厮杀的拉丁士兵们谁也没有察觉到异样。
可源源不断的突厥人朝着这里杀了过来,任谁都知道再这样下去,褐谷失守只是时间问题。
小克莱武当机立断,命令:“所有人逐次抵抗,轮替交战,后撤进山谷中,抛弃所有旗帜甲杖,不得有误!”
退回谷里,那不是自寻死路?
士兵们疑惑侯爵的命令,可是看着对方率领着骑士亲自断后,也只能半信半疑服从命令。步兵架着盾牌,射手在身后抛射,拉丁军士们有条不紊地向背后狭窄的山谷口撤退。
看着这一幕,认为拉丁人已经丧失斗志的突厥士兵喜不自胜,他们哪里肯放过这样的机会,苏丹已经发出重赏,哪怕是拿住一个拉丁人便可以得到奖赏金银,并且得到封地,于是一群人不顾一切地追击进山谷去,这一下,褐谷之外顿时变得拥挤不堪。
然而,凯霍斯鲁一世却仍然没有意识到隐患,他真的以为褐谷之外拉丁人的防线已经被击溃,志得意满的苏丹立即命令自己身边的其他哈珊卫队也投入战斗中去,给自己的敌人最后一击。
提奥多尔拉斯卡里斯看着浩浩荡荡的大军前往山谷心里这时却有隐隐的不安,可偏偏自己没有什么有说服力的话让一旁的苏丹收回成命。
凯霍斯鲁则完全沉浸在即将得胜的喜悦中,对身边的罗马贵族说道:“待到将这里的法兰克残贼诛灭,我们便可以继续前进,同你的岳父阿历克塞三世陛下会师,到时候势必截断他们的退路,届时尼西亚必将得到光复。”
“如此这样的话,全赖苏丹陛下大德。”拉斯卡里斯只得如此谦卑地说道,选择退位完全是不得不做的选择,即便现在能够重创拉丁人收复尼西亚,也是为了他人做嫁衣。不过现在他也来不及关心这些,他还是对目前的变局存有疑虑,要知道特拉比松所谓过来的支援只不过是一句空话,现在连一点影子也没有。大卫和阿历克塞两科穆宁之间莫非真的产生了冲突了?一切的怀疑,提奥多尔只能埋在心中,如今的他只能待时而动。
正当凯霍斯鲁集中精力指挥着自己的士兵们进攻山谷里仅剩下的拉丁士兵,在他眼里,负隅顽抗的法兰克人被消灭只是时间问题。
可就在这时,远处慌张的马蹄声却打断了思绪,中箭的斥候从马鞍上摔了下来,慌慌张张地向苏丹报知了一个可怕的消息。
“法兰克人,苏丹陛下,大批的法兰克人正朝着我们这里赶来。”
“什么?!”吃了一惊的凯霍斯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顺着斥候指向的方向过去眺望。
只见,不知何时,在自己军队所在的三个方向大批人马行进扬起的飞尘铺天而起,毫无疑问他们的目标正是这里,由于群山起伏,自己居然之前压根没有察觉。最前方的拉丁轻装骑兵已经逼近过来,这些人并非是法兰克人而是亨利皇帝雇佣的游牧民,正是这些骑兵悄无声息收割了凯霍斯鲁苏丹在周边安插的斥候暗哨。
喊杀声震天动地,马蹄让整个山谷都在战栗颤抖,遥望过去,惊愕莫名的神情写满脸上的苏丹终于看清了对方军阵中摇曳的旗帜,那是亨利皇帝的战旗!
……
率先杀过来的是一支拉丁重骑兵,在步步推进保持隐蔽的情况下,全甲骑士们跟随着他们的皇帝步行到达预定的位置。
准备发起冲锋,来自君士坦丁堡的拉丁骑士们等待着他们的陛下来为他们做最后的战前演讲。
年已四旬的佛兰德尔亨利亲自上阵,显然格外重视这次军事行动,他披上了锁子甲外面覆盖着金色和红色想间的甲衣,在放下头盔的面罩前,他对自己的封臣们说道:
“握紧你们的兵器,鼓起你们的勇气,天主和我与你们同在,等我们的骑矛穿过战场之后,天主和罗马尼亚的敌人将彻底犁清,我们的帝国将长存万岁。”在亨利皇帝的面前,既有第四次十字军东征留下来的十字军封臣,也有君士坦丁堡里答应合作的希腊显贵,在他的要求下,两方都必须向他效忠,此战过后,一切的残敌余孽都将殆尽消灭——亨利不会再像两年前那样再给对方东山再起的机会。
“全军前进!”皇帝手中的剑拨动过面前所有骑士们手持的长枪,身后手持紫色御旗的侍卫紧随其后,上面绘制着天主教的十字架,皇帝怒吼:“碾碎我们的敌人,罗马尼亚万岁!”
“罗马尼亚万岁!”
伴随着一声声呼喝,骑士们无论是拉丁人还是希腊人都纷纷响应起他们的皇帝,声如震雷,伴随着一声声祈祷,上百名骑士和他们身后的侍从骑手们向着毫无准备的罗姆苏丹与希腊联军发起了袭击。
第二十九章 轸灭
“法兰克人的军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法兰克人的军队怎么出现在这里!”凯霍斯鲁一世疯狂地大吼着,他看着拉丁人军队的主力突然出现在褐谷之外,根本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按照这位苏丹本来的预想,此时对方应该在尼西亚边界被阿历克塞三世的伏兵拖住才对,可现在自己身处在开阔地带已经被人数占据优势的拉丁军队截断了三个方向的退路。
望着拉丁皇帝亨利率领着上百名骑士和他们身后的侍从骑手们向着毫无准备的罗姆苏丹与希腊联军发起了冲锋,侧翼毫无准备的阵型被轻而易举地撕碎,凯霍斯鲁一世的脸上一片惨白,时至此刻,苏丹还在喃喃自语:
“不可能,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还是一旁的提奥多尔拉斯卡里斯将突厥苏丹从张皇失措中拉回到现实,尼西亚大公大声地吼道:“我们被骗了,殿下,是拉丁人的阴谋故意引我们上钩,他们早就在这里埋伏好了!”
心思缜密的拉斯卡里斯在察觉到了变故之后,立刻意识到所谓特拉比松的支援不过是一个骗局,佛兰德尔的亨利带兵撤退压根就是为了迷惑他们进入早就布置好的陷阱。他们注定要打一场没有胜算的战斗,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冷静下来减少损失。
被罗马人的吼声惊醒的凯霍斯鲁一世终于收敛了几许癫狂,可是他看着已经杀过来的拉丁人骑兵,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可现在我们又能怎么办……”哈珊和古拉尔都被派了出去,此时他们的身边根本没有精锐的护卫,面对敌人的袭击完全是被宰杀的羔羊。
这时,提奥多尔提议道:“放下您的仪仗,拉丁人并不认识我们,殿下,这样他们便会失去进攻的目标,只要我们能够杀出去便可以东山再起。”
“你是说放弃军队?”苏丹心里咯噔了一下,如果这样做势必会让军队彻底大乱,那样的话便意味着自己麾下的大军将全军覆没。
可是局面已经容不得凯霍斯鲁犹豫了,向其痛陈利害关系的提奥多尔说道:“这只是权宜之计,苏丹,不然的话,一旦您落入拉丁人的手里,毁灭的将不只是您的军队,还有您的国家!”
振聋发聩的话语落入进凯霍斯鲁的耳中,这个本来犹犹豫豫的突厥苏丹望着自己被杀害的将士们终于还是长叹了一声,做出了那不得已的抉择。
……
……
……
战场上的余波渐渐消散,仅剩下的最后抵抗,作困兽斗的罗姆突厥残余,伴随着褐谷内外拉丁人的围攻,趋于消亡,只留下相以枕藉的尸首。拉丁士兵打扫着战场,将敌人尸体上值钱的东西一一扒下来,同时埋葬在战斗中阵亡的战友。
在平原上堆成堆成一座小山的敌军尸体,拉丁十字军们爆发出振奋的欢呼声,同时目睹这一切的亨利皇帝此时也心情澎湃。褐谷之战毫无疑问是一场压倒性的大捷,就连佛兰德尔的亨利本人都没有预想到可以取得如此大的战果。
此役,拉丁军一举歼灭了罗姆苏丹与尼西亚联军共计四千三百二十人,罗姆苏丹的宫帐被夺取,护卫凯霍斯鲁一世的哈珊和古拉姆也被完全摧毁,经此一仗,可以保证,突厥人在安纳托利亚西部的势力被连根拔起,短时间再无可能成为他的威胁。唯一令人遗憾的却是,斩获虽多,可是罗姆苏丹本人以及拉斯卡里斯却似乎逃走了,战俘以及尸首中都没有发现这二人的踪影。若是他们还一息尚存,亨利可以肯定,突厥人以及希腊余孽绝对还会卷土重来。想到这里,这位皇帝不禁有些懊恼。
这时,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看来陛下还是心有不甘啊!”
是大战之后的克莱武男爵走了过来,一场血战之后,浑身上下散发着血腥味的年轻人略作打理便前来觐见自己的陛下,敏锐的小克莱武一眼便瞧出了沉思中的亨利皇帝心里的忧虑。
“的确是这样。”亨利也不掩饰,对面前的克莱武男爵,他现在是绝对的信任,尤其是他这次展现出来的不凡能力之后,皇帝对其知无不言,“希腊余孽不除,我终究寝食难安。”
小克莱武点了点头,看着地上摆放着被缴获的苏丹仪仗,也颇为无奈地道:“但也没有办法,谁让对方真的有壮士断腕的气魄,真的就抛弃上万人的军队转进如风。”
“这样一看拉斯卡里斯倒是真的继承了他岳父阿历克塞三世长腿王的能耐。”半带着揶揄,亨利皇帝难得幽默地打趣道。这次的战果其实已经很不错了,可是一想起褐谷没能斩草除根,之前他埋伏北路由阿历克塞三世率领的希腊军队,同样也让对方逃走,他便不得不在心中大呼可惜。
“下一次我一定为陛下斩下他的头颅献上。”
“若是这样,我将非常期待那一天,不过这一次你已经立下了足够的功劳了,说吧,我该怎么赏赐你。”亨利皇帝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
而小克莱武却单膝跪下请罪道:“我没能保护普莱希斯侯爵周全,还谈何赏赐,请陛下惩处我的不周,才能安抚战死的侯爵亡灵。”
“普莱希斯侯爵死了……”亨利皇帝意味深长地与克莱武男爵双目对视,旋即赦免了这个年轻的孩子,说道:“这不是你的责任,相反,你在关键时刻稳住了大局。普莱希斯侯爵的封臣们也对你大为改观之前的看法。只可惜普莱希斯没有子嗣,只有一位寡妻,孤苦伶仃。”
说罢,亨利皇帝叹息地将手背了过去,朝天仰望。“但他的封地在海峡对岸意义重大,无不能任由一个妇人去当那地方的主人。”
“那,陛下——”小克莱武抬起了头,但亨利却用眼神责怪他反应有些太明显了。
“所以我决定暂时由你暂代普莱希斯侯爵领地的执掌大权,而侯爵的家眷也需要你来照看。”皇帝如是说道。
“幸不辱命,陛下!”轻轻在心中舒了一口气,小克莱武男爵缓缓站起身来,他知道眼前君主给自己这番话里的意思。
“那么接下来,陛下,您准备怎么办?是乘胜追击?”小克莱武试探着问眼前的拉丁人皇帝。
佛兰德尔的亨利随即摇了摇头,“最初的目的差不多已经达成了,没有必要继续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那您是想?”
“去海峡对岸,也该是去问候问候我们西边的那些老朋友了。”
第三十章 通牒
“我本来以为迎接我的应该会是一个真正的罗马人才是。”安德烈亚·多利亚看着领着自己走进市政大厅的拉丁人巴蒂斯特,言辞辛辣地讽刺说道。
“看样子帝国真的无人了。”
听闻此言,后面一起跟随的马其顿贵族们神情一僵,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对方,纵观全城上下,掌握军政大权的,不是拉丁人便是突厥人,哪里有他们的一席之地。一想起之前威尼斯人从海上进攻他们被巴蒂斯特变相软禁,这份屈辱令约阿尼斯等大贵族们心中燃起无明业火。
不等贵族们发作,巴蒂斯特爵士淡然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在人们耳边响起:“何出此言呢?多利亚阁下。守卫在罗马旗帜之下,与敌人厮杀的时候,谁操着是希腊语还是其他什么语言谁又会在意?真正的罗马人从来不在庙堂之上,而在乡野在战场,苦耕于陇亩,征战于沙场,安肯屈尊迎人呢?”
出乎意料的一番话从拉丁男人的口中说出,一时间马其顿的贵族们也惊讶于巴蒂斯特这样的表现。
被反讽的热那亚年轻人微微一笑,并没有生气,只是耸了耸肩,道:“早就听说希腊的水土养人,没想到法兰克的武夫到了这儿也会像一个雄辩家动起唇枪舌剑。好吧,开门见山的说,我来这里,想必在座的诸位之前或多或少都做了猜测。不过很遗憾的是,我和我的舰队前来这里并不是为了来解塞萨洛尼卡之围。”
安德烈亚的话刚一说完,台下,本来还一片平和的马其顿贵族们顿时哗然一片。他们本以为前来逼退威尼斯人的热那亚会是他们可以依赖的盟友,可不成想现实给了他们当头一棒,对方的意思显而易见并不想过多的掺和进他们与伊庇鲁斯、保加利亚还有威尼斯的战事,至于热那亚人真正的目的在失落的贵族们眼中已经不重要了。
可巴蒂斯特爵士却依旧神色不变,他早已经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和其他人不同,他从来没有将活下去的希望寄托在别的人身上,对面的安德烈亚多利亚来到这里的真正目的,巴蒂斯特现在基本可以确认了。
“那威尼斯人……”还有人不死心企图拿热那亚的死敌威尼斯来说事,希望可以说动面前的安德烈亚来庇护他们。
只听热那亚青年昂首挺胸朝着在场的所有人发出了最后的通牒,“我此行的目的并非是代表热那亚本城,只是代表多利亚家族,所以你们没有必要抱着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城外的米哈伊尔杜卡斯选择了与威尼斯人合作背弃了与我们的合约,但那不意味着我们会来干涉塞萨洛尼卡。我前来这里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接我的胞妹安东尼娅回去。”
安德烈亚用不屑的目光扫视过希腊人那一张张或是疑惑或是惊怒的面孔,他对趟这摊浑水没有任何的兴趣,当得知了安东尼娅在这里之后,星夜从君士坦丁堡赶来的他只为了接走他那个任性妹妹。
安东尼娅?!对这个名字无比陌生的贵族们相互对视着,谁也没有任何的印象,一时间人头攒动的大厅里变得鸦雀无声。
而看着对方的反应,安德烈亚微微冷笑:“哼,果然是这样么!说你们是醉生梦死真的是客气的了。”很明显,从城内马其顿贵族的反应看,他们一点也没有被每天港口上源源不断出现的物资在意,而那些货物如果不是自己的妹妹假借他的身份,怎么可能会运到塞萨洛尼卡城内穷途末路的希腊人手上。
现在想起来,他都对自己的妹妹胡闹的做法感到恼怒,她根本没有考虑到那样做的后果。
见希腊贵族们一脸茫然的模样知道问不出来什么,安德烈亚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巴蒂斯特爵士,这个男人作为塞萨洛尼卡的市政官是不可能不知晓的。
“我相信阁下应该知道舍妹的下落,希望不吝赐教。”
见对方望着自己,早有心理准备的拉丁男人微微一笑,家乡是在普罗旺斯的他跟意大利城邦的他早已经习惯怎么打交道了,只见巴蒂斯特摊了摊手,表示遗憾说道:“原来安德烈亚阁下来此仅仅是为了寻找自己失散妹妹,可惜战事紧张,全城上下人多眼杂,纵然令妹真的在城内,一时半会儿,我想也找不到她的下落。不如暂时请阁下在塞萨洛尼卡城盘桓几日,等到城外之敌退兵,我可以抽调出足够的人手,到时候定然能够寻到令妹所在之处。”
这是一个阳谋,任谁都看得出安德烈亚急于带自己的妹妹离开,而城外不管是威尼斯人还是保加利亚或是伊庇鲁斯,他们都对热那亚人的到来感到忌惮,一时半会儿不愿轻举妄动。热那亚只要在这里一天,塞萨洛尼卡便可以在围困中安全度过一天。大厅之中,意识到这点的人即便没有弄清楚缘由所在,也清楚利害关系,脸上不由露出窃喜。希腊显贵们又是惊喜,又是心中不是滋味,眼见着热那亚人咄咄逼人,可现在代表他们与之周旋的却是一个拉丁人。
“哼,早就猜到会是这样一番说辞。”安德烈亚冷冷地说道,随即发出了最后的通牒,“我已经不想再重复第二遍,无论是我的母邦还是我的家族都无意干涉塞萨洛尼卡正发生的一切,你们可以动一些小心思在我身上。但我警告在座的诸位,和热那亚的商人做交易永远别赊还不起的账。诚然,我们和威尼斯那群人不对付,可也不是被你们挡刀来用的理由。三天之内,我必须带着我的妹妹离开塞萨洛尼卡,不然的话,在座的诸位可以一起尝试一下迎接多利亚家族的怒火。”
年轻的热那亚贵族冰冷的话语在大厅之中振聋发聩,就连老油条的大贵族们都下意识地心中一颤,这个叫安德烈亚的年轻人绝不是一个善茬。
第三十一章 谈判
“安德烈亚阁下?!”没有料想到对方的态度会如此强硬,看见热那亚青年就要拂袖而去,约阿尼斯等马其顿贵族神色惊慌。现在的战局,困守一隅的他们若是没有了对方的协助没有丝毫可能挡得住威尼斯伊庇鲁斯海陆两面夹攻。
可安德烈亚去意已决,他没有心思在这里浪费时间,正如他所说,此行唯一的目的便是带回自己的妹妹安东尼娅。转身目光扫过大厅中的人群,观察着骚动的人们一举一动,年轻的男子在等待,他知道安东尼娅一定在某处看着自己,既然那孩子不肯露面那就逼她出现。
“安东尼娅,家族的耐心是有限的,不要再像个小孩子那样任性了。跟我回去,这样克里斯托弗卿才不会被母邦追究责任。我只有一天的时间在这里逗留,如果你继续耍小孩子脾气的话,我也没有办法继续包庇你。你应该知道母邦的怒火会是什么样子!”沉声警告道,安德烈亚的一番话虽然令在场的希腊贵族们云里雾里,但是他知道当提到克里斯托弗名字的时候,自己的妹妹绝对不可能无动于衷。
克里斯托弗爷爷……
人群中的某处,少女紧咬着牙关握住自己的拳头,她被本以为自己可以忍耐住,但却低估了自己那位哥哥的手段。明明克里斯托弗·法尔乌斯是抚养她们兄妹长大的人,可是安德烈亚却丝毫没有容情,反而以此要挟自己。之前在君士坦丁堡,如果不是老克里斯托弗冒险搭救的话,她和查士丁尼可能都会陷入无法逃脱的危险中。安东尼娅实在无法继续坐视不管,下定决心的她准备站出来。然而在这个时候,身后的一双肌肤细腻的素手却拽住了即将走出人群的热那亚少女。
只听一个吭亮的话音打断了大厅之中安德烈亚多利亚咄咄逼人的最后通牒。
“如果三天之内我们交不出阁下您想要的人的话,所谓热那亚的怒火会是什么呢?”
贵族众人循声望去,不约而同让开了一条道路,本来拥挤的大厅瞬间宽敞了许多,在众多的目光汇聚之中,一个女人款款走上前来。在她所过之处,诚惶诚恐的贵族们也纷纷俯身下拜。
“皇女殿下!”
欧多西亚·安杰列斯公主的出现无疑给在场所有人一剂强心针,当她出现的一刻,整个大厅里一下子都肃穆安静了起来,相比起刚才热那亚人嚣张跋扈的气场,恬淡平易的尊贵瞬间缓和了人们内心里的紧张与不安。只见绾着头发的皇女一袭白色长裙,肩上披着红色金丝的坎肩,来到了大厅中间,所有的注意力全部聚焦到了女人的身上。
这一刻,就连与之闹得很不愉快的约阿尼斯伯爵此时也不禁庆幸这位殿下能够及时过来救场,要不然的话帝国的尊严恐怕便要荡然无存了。
……
不愧是出身紫衣的皇室贵胄!
另一边,被打断了话头的安德烈亚看着面前出现的陌生女子,他虽然并不认识,但是从马其顿的希腊贵族们反应来看,年轻的热那亚人也猜出了大概。
“贵安,欧多西亚殿下,之前早就传闻说您在这里,没想到是真的。”安德烈亚收敛起之前的姿态毕恭毕敬地向眼前的皇女表示敬意。
“哦?没想到热那亚的诸位居然也会在意我的事情。真令我意外。”
“商人最必要的能力便是对消息的灵通,何况殿下您的父亲还有丈夫都曾是罗马的皇帝。很荣幸能与您一见,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的话,兴许之前我会替您的父亲向您问好。”安德烈亚淡淡一笑,可是这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让欧多西亚本能的心中咯噔了一下。
但皇女却很快恢复了神色,平静地望着眼前的热那亚人,再一次问询道:“塞萨洛尼卡的事情和我的父亲并无关系,我之前的问题,阁下还没有给我一个答复,所谓的热那亚的怒火会是什么。”
“那只不过是一个警告而已。”安德烈亚耸了耸肩,敷衍地回答道。
欧多西亚却穷住不舍,反问道:“你们何来有资格对帝国发出警告?”
话锋一转的女人原本平易的气场突然间变得凌厉起来,让原本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的热那亚男子微微有些措手不及。他下意识地辩解道:
“那是一种措辞罢了……”
可当他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边上冷眼旁观的巴蒂斯特爵士便知道对方已经输了。
只听皇女那措辞严厉的话音响彻在大厅的穹顶之上,“热那亚人!在你们的城市建立之初的时候,只不过是一块贫困的渔港,当你们的商船来到东方的时候,是谁慷慨的接纳你们,令你们不至于被威尼斯挤兑破产?约翰二世皇帝的金玺诏书的墨迹虽然已经干涸,但是热那亚人的心房却不应该干枯!当君士坦丁堡沦陷的时候,居住在金角湾旁的你们无动于衷,全然无视我父亲曾经给予你们的优待,更有甚者选择同拉丁十字军还有威尼斯人沆瀣一气。现如今,帝都的境遇即将重现在这里,而你们选择便是将卑劣重新上演一次吗?”
一声怒斥之下,犹如振聋发聩,而皇女的这番话与其说是给热那亚人听的,倒不如说是给满座罗马贵族们听得,那一瞬间,被过去耻辱和仇恨刺激到的人们纷纷彼此呼应着向大厅之内原本趾高气昂的热那亚人投射去仇恨的目光。
这下反而轮到安德烈亚以及他身边的热那亚人感到难受起来,因为欧多西亚皇女对他们的这番指责的确令他们无法反驳。热那亚人可不像威尼斯人那般可以拿复仇拉丁大屠杀的事情掩饰自己的行径,他们一直以来都是罗马帝国的隐形盟友,暗地里双方对付强大的威尼斯海上力量,于情于理都不应该作出过分的举动。而在刚才他们在大厅内的颐指气使一开始姑且能够镇住希腊人,当时现在当这位皇女站出来的时候,气短理亏的反而成了他们。这样的话,之前强行威逼的计划恐怕会适得其反。
安德里亚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疏忽大意让话语的主动权不知不觉落在了面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女人的身上,他只好拿出了自己的底牌。
“热那亚从来无意与整个罗马帝国为敌,殿下!事实上,我们一直都是罗马皇帝最忠实的盟友。但如今的帝国皇位空悬,我们不可能妄自干涉这一切,相信在座的诸位也不会愿意接受那样。而且与殿下您的指责相反,热那亚从未和威尼斯沆瀣一气过,反而在帝国最危难的时候给予了援手。不然的话,如今塞萨洛尼卡源源不断的海上物资,殿下您又从何来解释呢?”
安德烈亚冷笑着质问道,这令一旁沉默的巴蒂斯特爵士脸色一变,他想的最坏的结果果然发生了。
只见热那亚青年侃侃而谈道:“须知是我的妹妹安东尼娅将城邦的货物平价运送至这里,才能让塞萨洛尼卡支撑到现在。我们热那亚人从来没有想要追究的意思,在此我可以代表母邦向诸位承诺,只要让我的妹妹随我回去,塞萨洛尼卡的补给会一如既往下去。但如果,诸位还是不愿意配合的话,那么我只能表示遗憾,热那亚的商队不可能在威尼斯人封锁的威胁下去冒险。”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马其顿的贵族们脸色神情各自有了变化,大战在即,他们需要海上的物资源源不断来到塞萨洛尼卡为他们解决了燃眉之急,之前所有人都将之归功于欧多西亚皇女,很多人虽然知道那些粮食辎重来自海外,可都认为是这位殿下一己之力。可是现在却得知这些商船都是热那亚人的,得知了真相的人们看着他们的皇女都有些不是滋味。
……
……
……
第三十二章 从七丘到金角湾
热那亚人?!
当从安德烈亚的口中得知了这个真相,马其顿的贵族们心中都有些不是滋味,看着他们尊敬的皇女眼神也有了细微的变化。如果对方没有说谎的话,岂不是说全城上下之前所得到居然是一个外邦女子的施舍。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这些热那亚人说的是真的吗?殿下,您能够向我们解释一下吗?”约阿尼斯伯爵率先发难,他直接质问着眼前的皇女。
而在众人的目光之中,欧朵希雅沉默以对,即便她是皇女,和外邦人有这样一层关系,也足以挫伤她在塞萨洛尼卡的威望。
男人这样一番表态,顿时令一旁的巴蒂斯特爵士心生怒火,他还是大大低估了这帮希腊人争权夺利的劣性,在这样的关头居然还不忘同室操戈。可现在他却没有办法做什么,身为拉丁人的他倘若有何表态反而会令此时的局面火上浇油。在君士坦丁堡沦陷之后,罗马人的土地上对外人的敌视便与日俱增,本身许多人就对突厥雇佣兵还有他这个拉丁执政官心怀不满,目前全靠皇女的个人威望得以压制,约阿尼斯为了一己私利居然连塞萨洛尼卡的稳定都视若无睹。
另一边,满座哗然的贵族们纷纷动摇起来,一时间居然没有人站出来愿意为他们的皇女说话。而看着眼前的一幕,安德烈亚丝毫不感到意外,这些见利忘义的贵族只要略施小计便会原形毕露。
看吧,安东尼娅,我早就已经说过,你指望着这些希腊人只会自相纷争,餐食眼前的蝇头小利。
眼神中略带着讥讽意味,热那亚青年此时平静地观赏着眼前的这出好戏该如何收场。
这一刻,在场的所有人注意力都已经放在了欧朵希雅的身上,等待着这位成为众矢之的的皇女有何反应。
在群情激昂莫衷一是的嘈杂声中,一个细微清晰的声音在这一刻突然出现打断了所有人的争执。
“够了,安德烈亚——”
从人群中走出的女孩摘下了面纱,在马其顿贵族惊异的目光中,安东尼娅多利亚终于暴露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站了出来。
“结束这场闹剧吧,是你赢了,我的哥哥。”
安东尼娅摘下头纱任凭金色长发垂下,露出自己的真容。双子再一次相见,罗马贵族们错愕于第一眼看到这个热那亚女孩姿容的俏丽以至于纷纷都安静下来。望着这个女孩和她的哥哥安德烈亚多利亚一样金发绿眸,他们真的是一母同胞所生,乍一看真的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也真因为如此,安东尼娅的身上除了少女独有的美丽之外还多了一丝少有英气。
“你终于出现了,我的妹妹。”看着安东尼娅从人群中走出,安德烈亚的脸上浮现出轻松的笑容。
“我和家族的事情和别人没有关系,哥哥!”安东尼娅冷冷地说道。在最后一刻,热那亚女孩还是做出了抉择,她已经连累了克里斯托弗爷爷,现在她也不希望连累试图保护自己的欧朵希雅皇女。
安德烈亚听妹妹这样说,耸了耸肩回答道:“这取决于你,安东尼娅。”随即,他望向了在一旁的欧朵希雅皇女说道:
“现在我想我可以接我的妹妹回去了吧,殿下!”
热那亚青年倨傲的话音响彻穹顶之下,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通牒,整个贵族大厅内,马其顿的勋贵们鸦雀无声,无声的沉默让气氛更加压抑。
直到欧朵希雅皇女细微可闻的低语打破了这份沉寂。
她看着一旁的约阿尼斯,回答着刚才男人对她的质问:“这些热那亚人说的没有错,约阿尼斯卿。塞萨洛尼卡能够支撑到现在从来依靠的都不是我,而是你们眼前这个来自热那亚的孩子,不只是她,还有那些人——浴血奋战在外瓦达瑞泰牧民,孤悬在外以身犯险的斯拉夫山民,包括你们眼里不可信任的拉丁人巴蒂斯特阁下。罗马的确是罗马人的罗马,但罗马的土地既然并不局限在七丘之山,也不该局限在金角湾。我庇护小安东尼娅并不是因为个人的恩怨,而是因为我要证明的是罗马帝国可以保护着那些也在保护着她的人。”
女人的声音平淡轻微,可饱含着的却是椎心泣血的情感,一字一句都令人感到振聋发聩。如此的一番话下来,就连很不愿站在欧朵希雅一边的约阿尼斯伯爵一时间也无言以对。
“殿下,注意您的措辞——如果安东尼娅愿意和我回去,我仍然可以保证原来对塞萨洛尼卡的补给。”注意到气氛有些不对的安德烈亚脸色一沉,出言警告道。
可是他的话音刚落,一声狂怒的斥责便如雨点一般落向他而去。
“住口,你这渔村来的大胆狂徒,这里是罗马人土地,岂容你们在这里大放厥词。”支持欧朵希雅的贵族们还是选择站了出来,尽管他们的皇女承认了一切,但是刚才那一番令人动容的话,还是令这些少壮派的贵族们选择继续支持他们的殿下。
有了他们的带头,原本还摇摆不定的中间派心里对趾高气昂的热那亚人心里的恼火很快被煽动起来。就连约阿尼斯这个时候也选择默认一切,不再表态。很快,热那亚人发现他们竟然陷入了他们不屑一顾的希腊人的口诛笔伐。
看着局面突然反转,本来成竹在胸的安德烈亚脸色难看,他对欧朵希雅如此表态完全没有预料到,更想不到一向内斗的“希腊人”这次竟然一致对外了。
“这件事情您可要想清楚了,殿下!”
见热那亚青年没了刚才气定神闲的样子,这次轮到欧朵希雅皇女还击他刚才跋扈轻侮,而女人并没有恶言相对,而是平静地回答道:“安德烈亚阁下,请回吧,您和您的家族还有您的母邦只需要知道我们的罗马不是你们予取予求猎物。罗马人只接受真正的友好,而非强权者的挑衅。既然离开这里不是小安东尼娅的意愿,那么就没有人能够强迫带走她!”
第三十三章 黄昏
夕阳下,落日的余辉洒在海面之上,照耀出璀璨的波光。在夜幕来临前的海边,塞萨洛尼卡享受着最后难得的静谧,市民们都知道今天过后,战火便将重新来临。但人们仿佛已经坦然接受,街道上几个孩子追逐着圆滚滚的猪尿泡嬉笑打闹着,而大人们也都跑到广场上自娱自乐或是看着滑稽艺人的表演开怀大笑。
上城区行宫的花园内,棕榈树下小小的身影在乐此不疲地穿梭着,而身后的侍从侍女们则小心翼翼在身后跟着,生怕尊贵的小殿下摔着。
“海伦娜,慢一点!”母亲嗔怪着呵斥着自己的女儿。
而娇憨的幼女却兴奋地向远处看着自己的母亲招着手,“快来,妈妈,快来!”距离上一次带自己出来玩耍已经快一个月了,正是开始闹腾年纪的海伦娜哪里肯有一刻安静。
带着宠溺的眼神,欧朵希雅皇女摇了摇头,继续看着自己的女儿在花园中肆意地追逐玩闹,只是如果她还有气力的话,她绝对不愿意在自己的女儿美好的童年中缺席。
……
“这样做真的好吗?”身旁热那亚女孩正眺望着港口外离去的船队幽幽地说道。
在最后一刻,眼前的欧朵希雅皇女选择了拒绝交出自己,不仅驱逐了多利亚家族的谈判使团,也将现在塞萨洛尼卡唯一可以依靠的希望掐灭。这意味着,他们必须独自面对接下来来自大海和陆地上两个方向的强大敌人。
另一边,同样也在注视着眼前的大海,皇女摇了摇头,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我的选择是不是对的,但我觉得总有些东西存在这个世间要比单纯的利弊来的更加重要。恰如殉道的先贤,在赴死之前也不可能预言后日拔地而起的教堂,我对今日的选择只源于我自己的内心所向往的公正。”
“但这样的话,可能会造成的后果,您应该知道——我和查士丁尼仅仅只是合作的关系,互相利用而已。”对欧朵希雅的出手相救,虽然有些意外的触动,但不是那么容易相信他人的安东尼娅内心里也存在着一丝怀疑。
而面对热那亚女孩的疑惑,欧朵希雅皇女也坦然地吐露自己的心声,“我当然知道,但即便是目不识丁的平民也明白为群氓戍守边庭的将士不可任由饥馑,无论披坚执锐之人是为了几十块铜板的军饷,还是汲汲于利禄。不管小安东尼娅你本来是怎么想的,这片土地上的罗马人能够生存都有你的一份功劳。也真因为如此,公义的冠冕在我的头顶,我不能坐视它跌落。”
“哈哈哈哈哈,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吗?”听了眼前女人的答复,热那亚女孩下意识地大声笑出来,弯下腰喘着气女孩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可当她的笑声平息随即脸上换上了复杂的神情。
“也难怪这样,明明查士丁尼那个家伙说这个国家从头到尾都散发这腐朽,可最后他却愿意相信你,托我来这里协助你。”安东尼娅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女人,“我欠你一个人情,殿下,尽管我不愿意承认,但我的身上的确流淌着多利亚家族的血脉,这次我欠下的债务他日必须偿还给你。”
“谢谢你的好意,安东尼娅,但愿我们能够挺过这次劫难让我看到你说的那一天的到来。”欧朵希雅看着面前女孩一本正经的样子,本身苦涩的心境不知怎的缓和了大半,脸上浮现出难得一见的轻松。
这时,欢脱的脚步声打断了两个女人之间的谈话,一个小小的人儿一下子扑进了母亲的怀里。
“妈妈!”
抱着自己的母亲,小海伦娜撒着娇央求着其陪自己玩耍,而身后的侍从们这才姗姗来迟——这位浑身上下充满活力的小殿下着实累坏了他们。
“殿下!”侍从们满脸的抱歉,他们也想拦着,可是眼前的小公主明显已经厌烦他们一直跟着。
话还没有说完,欧朵希雅摆了摆手让侍从们都退下,“算了吧,你们也辛苦了,先下去用些点心去吧!”这些下人们也忙活了一阵天,也是该让他们休息休息了。于是皇女抱起了自己的女儿宠溺地笑着答应道:
“好好,海伦娜,乖。妈妈这就陪你放纸鸢,好不好?”
一听母亲答应,小海伦娜立即使劲地点了点小脑袋,两条扎好的小麻花辫也开心地上下摇摆。她最喜欢的事情便是母亲陪着自己身边,而那查士丁尼叔叔给自己做的纸鸢也是她最喜欢的玩具,两样最快乐的事情重叠在一起,收获到的喜悦无疑也是双倍的。
而在一边望着这母女之间融洽的互动,刚才还一脸认真的安东尼娅下意识地看着出神——-这一幕的样子令这个少女想起自己小的时候,自己围绕在笨拙的母亲身侧嬉闹的情景。
“大姐姐!”
海伦娜稚嫩的声音将热那亚女孩从回忆中拉回到了现实,只见女孩肉嘟嘟的小手攥着一环编好的花冠捧到安东尼娅的面前。
“送给你。”一脸期待的小女孩望着安东尼娅,等待着她的反应。“这是我刚才做的,谢谢陪我妈妈,海伦娜已经好久没有看到妈妈像刚才那样笑了。”趴在安东尼娅的耳边,小海伦娜悄悄地说道。
而这一幕让安东尼娅看的眼睛一热,她好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温情,她蹲下神来,捏了捏海伦娜小小的脸蛋,说道:“不用谢,很漂亮的花冠,我们的海伦娜手真巧。”说罢,她将织得略有些简陋的花冠戴在了头顶。
“你们又在说什么悄悄话啊?小安东尼娅,你这是噗嗤——”这时,让人寻来纸鸢的皇女走了过来,抱起自己的女儿忽然望见了安东尼娅头上带着的花冠,意外地笑出了声。
而被看见的热那亚女孩也有些不好意思,头上的花冠戴着也不是,摘下来也不是,但是欧朵希雅皇女接下来的话很快化解了女孩的局促。
“看样子,海伦娜很喜欢小安东尼娅呢!”
安东尼娅点了点头,她拍了拍小公主小脑袋,说道:“嗯,我很喜欢小殿下给我的礼物。我想我也该告辞了,殿下,祝您安乐。”
“等一下,安东尼娅!”忽然,欧朵希雅喊住了准备离开的热那亚少女。
“什么事,殿下?”皇女郑重的样子让安东尼娅有些意外。
“我希望这一次事情结束之后,安东尼娅,你愿不愿意当这孩子的教母呢?”轻声地询问着,黄昏下一个令人意外的请求脱口而出……
第三十四章 海上诡谲
热那亚人的船队驶离了塞萨洛尼卡的港口,当他们离开港湾的时候,游弋在外海的威尼斯人正警惕地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显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威尼斯人并没有主动挑起争端的意思,自从两日前热那亚人到来之后,威尼斯船队便选择偃旗息鼓,而当他们看见对方终于离开,飘扬着金狮旗的战船又重新蠢蠢欲动起来。
“安德烈亚少爷,我们这样空手而归,到时候怎么跟康斯坦斯大人交代?”甲板上,多利亚家的管事史密斯走到了安德烈亚背后问道。
安德烈亚此时正望着宽阔的海面,若无其事地回答:“伯父那边,到时候我会跟他解释的。本来我们此行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把安东尼娅那孩子带回去。亨利皇帝拜托我到这里拖延几天时间的任务既然已经完成了,我们现在回君士坦丁堡复命即可。”
“是,但身后的尾巴怎么办?”史密斯管事向安德烈亚请示道,他们离开塞萨洛尼卡之后,仍然不放心他们的威尼斯人派了一艘快船一直跟着他们。
“要不要?”
“不必了,随他们便就好,告诉下面的人现在这个时候不要正面和威尼斯人纠缠。”理解管事的言下之意,后面一直有人跟踪的确也令安德烈亚感到不舒服,只不过现在的他有任务在身,凡事还是低调一些。
“是,我这就吩咐底下人去通知。”丝毫不拖泥带水的管事在得到了指示之后,屈身行礼便准备离开。
但史密斯刚一转身,安德烈亚却忽然叫住了他,“等一会儿,你顺便去吩咐一下船长,我们待会儿改变路线去利姆诺斯。”
“利姆诺斯?”管事微微一愣,如果要补给的话,回君士坦丁堡路上的萨索斯岛不是更方便么。
“就照我说的做。”眼神平静地命令道,年轻的热那亚贵族没有再多解释。
不敢违抗主人的命令,随即史密斯管事便带着安德烈亚多利亚的命令传达给全船上下的人。在得到指示之后热那亚旗舰的船长虽然奇怪这位年轻贵族的要求,但他还是调遣着自己甲板下滑桨的水手们把帆桨船调转原本航行的方向,朝着南方的利姆诺斯扬帆而去。
……
另一边,在热那亚船队的后面一艘威尼斯的快船正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这样的情形已经持续了一天一夜,对方似乎一点没有隐藏自己踪影意思。这艘船上的船长是纳维加乔索家的乔瓦尼,他满腹怨气地执行着拉涅利丹多洛给他的任务,作为第四次十字军东征的参与者,纳维家乔索家族本来是丹多洛家忠实的追随者,乔瓦尼的父辈们在攻陷君士坦丁堡的战斗中表现颇为突出因而得到了拉丁帝国皇帝“大公”的爵位,可却因此犯了威尼斯共和国的忌讳。在随后,因这件事和当时还健在的执政官恩里克丹多洛翻脸,可造化弄人,当初鲍德温一世许诺的利姆诺斯岛却并没有兑现,反抗的希腊海盗占据了那里,灰头土脸的纳维加乔索直接成了威尼斯城里的笑柄,受尽排挤。被外派到甘地亚的乔瓦尼在恩里克之子拉涅利手下,自然不好过。这一次攻打塞萨洛尼卡一开始,他家族的一艘船便被希腊人的陷阱烧毁,现在他又要带着仅剩下的一艘船冒险跟随热那亚的船队。
索性,乔瓦尼选择光明正大跟在热那亚人后面,丝毫也不掩饰。一方面是破罐破摔,另一方面他也不相信热那亚人敢公然拿挂着金狮旗的自己怎么样。
“乔瓦尼大人,热那亚人朝着南方去了。”正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乔瓦尼的身后走来的手下向他汇报现在的情况。
“往南边去了?这些热那亚人要搞什么鬼!”心中大奇的乔瓦尼随即从船舱中钻了出来,望向前方海面上热那亚人的船队果真改变了航行方向,一时间他也一头雾水。
按照拉涅利那家伙的猜测,这些家伙不是应该去君士坦丁堡的么,怎么朝南边去了?威尼斯贵族狐疑地心想。
一旁的手下则问道:“那我们还跟不跟着,大人?”
见前方热那亚船队渐渐远去,还在犹豫的乔万尼最终还是咬咬牙让手下跟上去。“继续尾随,不管怎么样现在折回去也不好交代。”之前拉涅利丹多洛要求他一旦发现了君士坦丁堡和热那亚人有勾结便立即返回禀告,没有拿到证据乔瓦尼知道自己返回战场恐怕又要派去打头阵,心想与其这样,他不如以此为借口远离这块是非之地。于是在威尼斯男人的坚持下,其他的水手们也只好同意了他们长官的命令,跟随着热那亚人的船队一同朝着南方更辽阔的海域进发。
……
就这样,一艘威尼斯的快船不紧不慢地尾随着热那亚的船队驶出了塞萨洛尼卡南方的海湾,进入视野更加开阔的爱琴海沿着狭长的三叉半岛一路向南而去,相比起陆地上战火纷飞的场景,海面上平和得像是在另一个世界。没有厮杀没有仇怨,波涛翻涌的声音回响在耳边犹如少女低吟浅唱一般。乔瓦尼陶醉在甲板上享受着清晨海风吹拂,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威尼斯人除了在陆地上有一位为他生儿育女的妻子之外,还要同大海这个难以捉摸的女人长相厮守。
距离驶入爱琴海海域已经过去了一整天,乔瓦尼的船一直跟随着热那亚人,保持着肉眼可见的距离。现在他基本可以确定,对方这是去往利姆诺斯岛。可那里现在应该被希腊海盗所占据才是,困惑不已的他愈发难以理解这伙热那亚人想要干什么。
前方,热那亚的船队即将绕过三叉戟的最后一支尖刺,绕过了半岛之后再航行一大段距离之后便可以到达利姆诺斯岛了。一想到那里,乔瓦尼心里便火冒三丈,利姆诺斯本来是拉丁帝国承诺给他们家族的战利品,可是却被一群希腊人给占据了,这直接让他们纳维加乔索家族名誉扫地。
正当乔瓦尼出神想着别的事情的时候,突然手下人的惊呼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顺着身边人指着的方向,男人目光注视过去,看到了面前一片鼓荡着风和雾气的大海。
热那亚人呢?
男人吃了一惊,才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对方一整支舰队居然便不见了踪影!而这样便只有一个可能了。
“他们是进那里面去了?”心里有些不安的乔瓦尼命令自己的快船放慢速度,缓缓靠近前方弥漫着大雾的海域。显然,想要继续跟着热那亚人,他便必须穿过这里。
可正当这位威尼斯贵族犹豫不决的时候,对面已经近在咫尺的大雾之中却忽然隐隐约约传来了阵阵鼓点。海上多年以来的经验瞬间让船上所有威尼斯人的眼神警惕起来,甲板上,水手们纷纷不由自主攥了攥扎手里的兵器。
很明显,这样的鼓声说明是有海盗朝他们过来了!
只见一支高大桅杆狠狠刺破了海上的浓雾,被海风裹挟着的黑色的旗帜穿破了云雾,显露出一艘不是是数艘战船的轮廓出现在威尼斯人的面前。
这是遇到大麻烦了,不假思索的乔瓦尼立即冲到了船舷边,对船舱下划桨的水手们大喊,“有海盗,立即调转方向。立即调转方向!”数艘海盗船的突然出现令他大脑此刻一片空白,但有一点他知道如果再不做出反应,面前这些穷凶极恶的海盗们势必要将他和他的战船撕成碎片。
第三十五章 楼船
“这……这是海盗?”乔瓦尼诧异地看着大海上的这一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距离利姆诺斯岛近在咫尺的海域上,居然会出现海盗?须知四年前,君士坦丁堡沦陷之后,威尼斯便乘机控制了爱琴海上重要的几个据点,根本没有海盗胆敢游弋在这一片海上才对。
来不及再多做思索,威尼斯贵族一边下令船舱下的水手们调转方向撤退,另一方面他和他身边的护卫们也都拿起了手中的武器准备战斗——来势汹汹的海盗船显然目标就是他们。
“呜——”海盗船上这时传来悠扬的号角声响起,紧接着远方有战鼓擂动,犹如群狼嗅到了鲜血的气味一般,数艘艨艟从迷雾中蹿出,要拦截企图撤退的威尼斯人。
见此情景,乔瓦尼明白一场恶战一触即发,“准备作战!”在乔瓦尼的大声呼喊中,威尼斯人的战船已经和追前来的海盗们齐头并行,甲板上,水手们拔出了自己手中的武器,他们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杀——”只见迷雾中,海盗用挠钩勾住桅杆,跳上来的海盗们一个个凶神恶煞,他们是游弋在群岛之间的撒拉逊人,早在威尼斯人来到之前他们便横行在这片海域,过去的百年之间就连罗马帝国的海军都拿他们没有办法,而这次这些海盗们把目标盯在了这群落单了的威尼斯人身上。
“以真主的名义,加齐们,进攻!让这些威尼斯人尝尝我们的厉害!”只听对面的船头上,撒拉逊海盗嚣张地发出咆哮,海盗们愈发猖狂地向威尼斯人的战船发起进攻。尽管乔瓦尼的快船体格要比这些艨艟大一些,可是数艘海盗船的围攻还是瞬间令威尼斯人落了下风。
“该死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乔瓦尼叫苦不迭,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遭遇撒拉逊人。不过这也并非没有缘由,自从君士坦丁堡被十字军占领之后,整个爱琴海域内,罗马人的海军几乎销声匿迹,本已经被压制的异教徒海盗在这个时候更加猖獗,对此重视海上商路的威尼斯人当然不能袖手旁观,当然会选择出手打击,一来二去便和这些撒拉逊海盗结下了梁子。
事已至此,乔瓦尼心中一片绝望,看着数倍于自己的海盗越来越多向自己围上来,这个威尼斯人不禁后悔自己为什么选择跟过来。
这一定是该死的热那亚人的阴谋!
想到此处,乔瓦尼更加笃定了对方从这条海路行进一定是想要趁机借刀杀人。
“放箭!”命令着弩箭手齐射过去,企图压制的战术并没有奏效,撒拉逊海盗们早有准备,他们躲在蒙着牛皮的盾牌后面前赴后继,乔瓦尼眼看着更多的海盗跳上自己战船的甲板,身边的水手们也死伤一片处于劣势,很快甲板上的局势便彻底失控了。挤靠在一起,仅剩下的水手们只能背靠着背抵挡将他们团团包围的撒拉逊海盗。
“怎么办,乔瓦尼大人,我们被围住了!”慌乱的水手们看着四面八方的敌人,彻底乱了阵脚。
可是乔瓦尼·纳维加乔索一声怒吼却打断了自己麾下水手们的骚乱,“不要乱!都给我稳住!难道你们想被撒拉逊人抓住卖到埃及当阉奴吗?事已至此,只有拼死反抗我们才有一线生机!”说罢,威尼斯贵族身先士卒,拔剑挥砍向扑向自己的撒拉逊海盗。这一剑又准又狠,毫无防备的海盗直接身首分离,轱辘落下的头颅直接被乔瓦尼一脚踢下来船头。
这一幕落入水手们的眼帘,当即之前还张皇失措的威尼斯人士气大振。和其他的国家不同,威尼斯人的水手们大多都是志愿兵,身为自由人的他们尽管比起其他士兵战斗意志薄弱一些,但是对自己自由人的身份却也更加珍视。相比起被海盗杀死在大海上,他们更不愿意成为奴隶,尤其是乔瓦尼口中所说的阉奴。
在乔瓦尼的大声鼓舞之下,甲板上剩余的水手们纷纷选择拼死抵抗,他们手中拿着短矛,彼此肩并着肩组成刺猬阵,令手中只有弯刀短剑的海盗们一时间居然也束手无策。
就在这时候,海盗船上忽然传来了气急败坏的声音,“该死的,给我放火,烧死这群威尼斯人!”见久攻不下,撒拉逊人显然失去了耐心,他们对取得船上的战利品兴趣并不是很大,只需要狠狠报复一下威尼斯人便可以了。卖不成奴隶,那就让他们葬身在大海上面!
此言一出,听闻此事的水手们神色大变!如果真的这样的话,距离海岸还有很远距离的他们,真的就是必死无疑了。陷入绝境的威尼斯人顿时间又要变得斗志全无,而乔瓦尼本人面对这样的局面也同样束手无策。
难道自己真的便要死在这里了吗?!
就在这危急关头!海峡的一侧,忽然有一艘舰船从迷雾中出现,正朝着这里驶来!
远远望去,对面的船只并没有挂旗,也不知道所属的是哪一个国家,但是至少不是海盗的黑旗。心中升起一丝希望,乔万尼随即命令自己身边的部下吹响求救的号角。
“呜——呜————!”拼尽全力声嘶力竭的角声包含着威尼斯人上下求生的愿望,跨过大海,响彻海天之间。
而当那艘缓缓驶来的舰船在接收到了威尼斯人的求救之后,随即,宽阔的风帆展开,船舷两侧伸出长桨急速向这里靠拢过来。
看见到这样事情发生,本来还在围攻威尼斯人的海盗反而愣住了。在这片大海上除非是成群结队的商队,任何落单的船只遇到他们只会望风而逃才对,怎么会有人胆敢过来?!
海盗首领看着向这里迫近过来的舰船怒极反笑,他还有一半人在船上没有动手,居然这时候有生意自己送上门来。
撒拉逊人狂笑道:“哈哈,加齐们,看样子愚蠢的基督徒不止这一伙儿!艾哈迈德,这伙威尼斯人你先看着他们,那边的生意交给我来打理,顺便让他们享受一下希望破灭是什么滋味。”把负责包围威尼斯人的任务交给副手,海盗头子命令自己剩下的部下们调转艨艟去迎击过来支援威尼斯人的舰船。
只听狂呼喝战的海盗们划着战船向对面包抄过去,在这片大海上他们面对落单的目标目前为止还没有失手过一次。自信满满的撒拉逊首领率领着自己的麾下很快便靠近了对面的舰船,可是当双方在宽阔的大海上终于接近,巨大的楼船落下的阴影却惊得撒拉逊海盗们说不出话来!
近大远小,当本来嚣张猖獗的撒拉逊人真正来到了那艘舰船前,就连刚才被他们围攻的威尼斯人的快船比起它都像是一个侏儒。
巨大的楼船仿佛海上的巨兽横冲直撞,朝着海盗船驶来,撒拉逊人此刻所谓的包围圈在它的面前仿佛是一个笑话,而海盗头子原本猖狂地笑容在这一刻凝结在了他的脸上。
第三十六章 佣兵
“转舵,快转舵!”当被巨大的楼船阴影所笼罩,本来猖狂的海盗头子此刻脸上露出了惊慌的神情。
在这里怎么会遇到这样的庞然大物!心中百思不得其解,海盗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呆了,他们的艨艟在眼前这艘楼船面前仿佛几块舢板。不敢正面应其锋芒的撒拉逊人连忙划桨调转方向,生怕被冲撞过来的巨船撞沉。
所幸的是,这艘楼船虽然巨大,但在大海上并不十分灵活,尽管海盗们慌张,但是灵敏的艨艟小舟还是轻易地躲开了对方的撞击。
目睹着一切,在海上经验丰富的撒拉逊海盗立即发现了这个海上巨物的弱点,那便是它的周遭没有护卫的快船,这样的话,那么楼船块头虽大也不过是一头笨重的牛羊,岂能是他们这些海上群狼的敌手。
“从两边包抄过去,准备登船!”
海盗头子一声令下,几艘艨艟迅速整编好队形,在这片他们无比熟悉的海域上,他们便是这里的主宰。伴随着海盗的号角声,从四面包围的艨艟迅速围住了楼船的去路,每一艘船都特意保持了一定距离,避免和对方发生碰撞。
可奇怪的是,当海盗们在船板上拿着盾牌准备进攻的时候,对面的船上却丝毫没有动静,甚至连他们预想可能出现的弓箭手都没有。
片刻的僵持过后,等得不耐烦的海盗头子随即命令自己的部下们直接登船进攻!
“上!干完这一票,我们就可以好几个月不用过刀头舔血的日子了!”
海盗首领的一番话振奋人心,要知道这次把威尼斯人的船打劫了,再加上这一艘楼船的战利品,对这些撒拉逊人而言绝对是不菲的收入。一时间,听闻如此的海盗们纷纷犹如被打了鸡血一般,狂呼喝战。这一次,他们又故技重施挥舞着挠钩抛向了高处的船舷上,登船而上。
可是当这些撒拉逊人跳上甲板准备大开杀戒的一刻,他们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如意算盘全部打错了。
在这艘船上,迎接海盗的并非是战斗力软弱的水手,一手持刀一手举盾的撒拉逊人还没有来得及站稳,沉重的战斧便从他们的头顶上狠狠砸下。这可不再是威尼斯人那软绵绵的攻击,而是犹如大海上的惊涛骇浪。
“什么?!”只发出一声惊呼,最先上来的海盗便被一斧头砍翻。而其他的海盗们陆续登船,毫不知情的他们都在同一时刻目睹了眼前的这一幕。
甲板之上,一群孔武有力的北方人正等候着海盗们的到来。他们根本就是有意引撒拉逊人上来,毕竟只有这样才能够将对方一网打尽。雅罗斯拉夫举起手中满是鲜血的战斧,望着惊诧的海盗们发出一声冷笑。
“早就已经等候你们多时了,海盗!”从圣地辗转多日的罗斯武士们早已经手心发痒了,而看着自己主动送上们来的撒拉逊人,他们正指望着他们来给自己舒展舒展筋骨呢!
……
……
……
另一边,在威尼斯人的船上,乔瓦尼带着他的水手们仍然在苦苦支持着,可是面对海盗们的围攻,他率领自己的部下几次企图突围出去都以失败而告终。
海盗的副头领艾哈迈德得意洋洋地看着眼前的猎物做着困兽之斗,如果不是自己的头领之前下了命令,这个时候他早就命令部下一把火将这船上的基督徒全部烧死沉入大海里喂鱼了。
远方,与楼船对峙的艨艟很快完成了包抄,看着自己的同伴跳上了甲板,很快便传来了厮杀声。艾哈迈德此时完全放下心来,在这片大海上只要没有遇到威尼斯或者热那亚的船队,他们便可以横行无忌。在他看来,远处的那艘船上来的人被消灭掉完全是时间问题。
现在他所要做的仅仅是等待,等待着自己的头领回来,将绝望带给眼前这群还不死心的威尼斯人。
而对面海上战斗的动静,乔瓦尼他们这一边自然也注意到了。看着一大群撒拉逊人如同饿狼一般围攻着大船,并很快跳上甲板登船。这个威尼斯人的心里也生出绝望,最后的求救机会怕是要彻底泯灭了。
这一刻,威尼斯人的船上,海盗和水手们相互僵持着,他们都在等待最后的结果。
“看!头儿回来了!”不知何处一声大喊,只见远处楼船上原本激烈的厮杀终于没了动静,而甲板上一群人跳了下来,划着艨艟向着他们这边靠拢。
看见这一幕,艾哈迈德理所应当地认为这是自己的同伴们已经解决掉了那边的猎物,现在是时候享用主菜了。
撒拉逊人的脸上浮现出残忍的笑容,艾哈迈德走到了威尼斯人的面前放声大笑,“还指望有人来救你们吗?别做大梦了!现在摆在你们的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去死,要么放下武器成为我们的战利品。”
“去你妈的!”成为撒拉逊人的战利品是什么下场,乔瓦尼心里可是一清二楚,可现在的局面靠嘴硬可扭转不了的。
就在威尼斯人都感觉事情无望的时候,一支羽箭突然从海盗们的身后射来,毫无防备的副头领艾哈迈德站在船舷边上直接被插得一个透心凉。完全不理解是怎么回事的撒拉逊海盗诧异地望向了自己的身后,可他来不及看清便摔下了船去。突如其来的袭击,令其他的海盗阵脚大乱,他们不知所措地看向了射箭的方向,这时这些撒拉逊人才发现后面快速接近的艨艟上,穿着打扮根本不是他们的伙伴,而是一群他们之前从来没有遇见过的北欧雇佣兵!
……
成功的快速接近目标,雅罗斯拉夫率领着自己身边的罗斯武士们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斯拉夫男人压低声音问自己的身边的伊戈尔说道:“你确定这样做的真的万无一失吗?”
而一旁,还在翻阅着书籍的伊戈尔眼也不抬地回答道:“没有什么事情是万无一失的,就像我们这次去圣地一样,一切只需要随机应变罢了。既然那个热那亚人给了我们这个机会,我们当然要好好把握住了。”说罢,伊戈尔合上了手中的书籍,将手放在了自己腰上的剑柄。
“怎么?你这次也要上了?”雅罗斯拉夫看着自己的头儿,有些意外。
而伊戈尔耸了耸肩,面无表情道:“做戏自然要全套了,不然的话,让那些威尼斯人发现破绽就不好实施我们的计划了。”
第三十七章 愿者上钩
“撤,快撤!”甲板上,死伤惨重的海盗们只顾着夹着尾巴抱头鼠窜,甚至顾不上自己身边的同伴。而威尼斯人也被此时眼前发生的一幕给惊呆了,只见一群孔武有力的罗斯人从之前靠近过来的艨艟上出现,一加入战场便以摧枯拉朽之势将毫无防备的撒拉逊人击溃。
眼看着海盗们仓皇跳下甲板回到自己的小船上去准备逃走,顾不得许多的乔瓦尼连忙朝着那群自己根本就不认识的罗斯人大吼道:“快截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自己之前因为这群海盗几乎殒命,现在正要将他们尽数剿灭方可雪恨,岂能就这样放他们走!
然而对这个威尼斯人的呼和使唤,罗斯战士们却置若罔闻,他们在击退了海盗们之后便没有再去追击,任由撒拉逊人自己逃走驾着小舟而去。很快,乔瓦尼带着他的水手们便只能眼睁睁看着海盗们四散而逃,而想要追击已经来不及了。
“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放他们跑掉!”望见海盗就这么被放跑了,一怒之下的乔瓦尼不管三七二十一便迁怒向身旁冷眼旁观的罗斯人。
可是他的话音才刚落,一只粗壮如同树干的臂膀便一下子抓住了威尼斯男人后衣领直接将其提了起来。
“聒噪!”带着冻土雪原气息的口音在乔瓦尼耳边响起,竟然是他能够听懂的希腊语!毫无反抗之力的威尼斯人就像小鸡仔似的毫无反抗之力。
周遭的水手们见此情景连忙想要去解救,可是罗斯人手中的战斧和宽刃剑横在他们面前,令手里只有短矛短剑的威尼斯人望而却步。
“放……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扭动着脖子挣扎的乔瓦尼怒声喝道,被对方拎起来的屈辱他何时有过这样!可是任凭他如何腾转,对方的大手拽着他仿佛提溜着一个小物件一样毫不费力。
“看样子阁下还没有想好谈话的正确方式是什么。”罗斯男人粗声粗气地冷哼了一声,随即又将手抬高了许多,顿时间乔瓦尼便感觉到自己的衣领一下子变成了绞刑架,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很快,这个威尼斯人便放弃了不切实际的反抗,他气喘吁吁地妥协道:“好好了,我知道了,还请高抬贵手,我知道该怎么办了。”眼看着这些罗斯人不是善茬,乔瓦尼也明白来硬的对面是绝对不吃的,随即改变了之前的态度。
而这样也果然有效,只听抓着自己的男人嗯了一声,“这还差不多,果然跟你们这些家伙打交道都要这样才省事。”说罢,对方放下了已经快被勒死的乔瓦尼,将他丢在了甲板上。
“乔瓦尼大人!”水手们连忙将被摔倒的贵族扶了起来,而乔瓦尼却并不领情地将他们推开。这时他看清楚了之前抓住自己的男人真正的模样。一名犹如钟塔一般矗立的壮汉,不愧是维京人的后裔,眼前的罗斯男人比起他的手下更加的强壮魁梧,无怪乎一只手便把他给拎起来了。
乔瓦尼再看了看周围,眼前甲板上几十个魁梧的罗斯汉子正直直地盯着自己,威尼斯贵族感觉心里直发憷,可他的脑海中此刻灵光一闪。一反常态,高傲的贵族连忙换了一副嘴脸,向眼前的罗斯人道歉说道:“刚才是我一时心急,不想把海盗给放走了,所以才出言不逊。感谢诸位之前出手相助救了我们一船人。”
“这还差不多。”雅罗斯拉夫挺了挺胸膛,这正是他要的效果,说着他又指了指海上的远处,道:“那群海盗跟我们罗斯人兄弟会之间之前就有过节了,我们怎么会放过他们。不信,你们瞧!”
顺着罗斯男人指的方向看去,乔瓦尼只见刚才逃走的海盗艨艟不知怎的竟然在海上沉没了!只听远处还能听到撒拉逊人绝望的嘶吼,而他们的快船距离海岸还有一段距离,想要游过去几乎不可能,望着已经下沉一半的船体,乔瓦尼可以肯定哪怕是顶好的水手在那上面也只会葬身鱼腹。扭头在看了看揣着胳膊正欣赏这一切的罗斯人,威尼斯贵族顿时明白了——原来他们早就在之前把海盗们的船底给凿开了,没有追杀是故意让对方淹死在海上。想到此处,乔瓦尼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内心又下意识地警惕起来,这伙身份不明的罗斯人究竟是什么来头,来到这儿又为了图谋什么。
欲言又止的威尼斯男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试探对方,甲板上双方之间彼此都沉默着,就在这时候一个年轻的声音传来。
“雅罗斯拉夫先生,您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啊!真是的,船上的那些条顿人都等得不耐烦了!”伊戈尔从船舷边上攀折绳索哼哼哧哧地爬了上来,有模有样地催促道。
而雅罗斯拉夫也很配合地叉着腰啐了一口在甲板上,抓起身材瘦弱的伊戈尔没好气地说道:“这些德国佬!从圣地动身的时候便一刻没有停了,别去管他们!告诉他们去塔兰托起码还要好几天的路程。中途我们还要到塞萨洛尼卡那边去补充一下淡水还有粮食,如果他们想快点赶过去就少来啰里啰嗦的。”
“塞萨洛尼卡,你们从圣地来要去塞萨洛尼卡?”当听到了对面的谈话,眼睛一亮的乔瓦尼隐约感觉到有什么机会似乎在等着他。于是他放下了心里的怀疑走上前去,攀谈起来。
“你是谁?”伊戈尔脑袋一歪看着走上前来的威尼斯男人装模作样地问道
而不疑有他的乔瓦尼也不在掩饰自己的身份,自我介绍道:“几位远道而来,从圣地那边消息也闭塞一些,想必应该不知道塞萨洛尼卡那儿发生了什么吧!”
“不就是十字军那些家伙么,喏,你看我们后面的船上,那些人也都是从耶路撒冷那边回来的,一群德意志的僧侣骑士,我听说有几位和塞萨洛尼卡的孟菲斯侯爵交情不浅。”伊戈尔耸了耸肩回答道。
见眼前的罗斯人果然消息闭塞,乔瓦尼随即哈哈大笑向其解释道:“看样子几位真的是有所不知了,早在一年前孟菲斯侯爵便不幸殉命沙场了。现如今塞萨洛尼卡正被一群希腊暴民控制着,估计到时候你们去了也不会受到欢迎的,尤其是你们口中所说的条顿人。”
“呵,只要给足钱,生意反正一样照做不是么!”雅罗斯拉夫满不在乎地讲道,一副没有把威尼斯人的话放在心上的样子。
乔瓦尼见状,立即又补上了一句,提醒道:“可那儿现在正爆发战争呢,来自伊庇鲁斯和保加利亚的联军正在围攻塞萨洛尼卡,我想诸位去那里补充给养应该不太可能了。”
听闻这样的消息,雅罗斯拉夫脸上摆出一副犯难的神情,“这……真倒霉,那岂不是要绕远路了,妈的,早知道在罗德岛应该停一下的,我们的淡水还够到其他补给点的吗?”
向一旁的伊戈尔询问道,伊戈尔连忙摆了摆手手回答道:“恐怕有点悬。”
“该死的!”“愤怒”的雅罗斯拉夫一拳头砸在了桅杆上,直晃的风帆都在半空摇摇欲坠。
这时,脸上堆笑的威尼斯人上前走来,向眼前的罗斯人说出了自己准备已久的提议。
“诸位,看在之前你们出手相助的份上,给养的问题就包在我身上了,不过在那之前,不知可否愿意再帮在下一个小忙?”乔瓦尼看着这群战斗力不凡的罗斯人,心思早已经活络起来,再加上对方口中所说船上竟然还有返回的条顿骑士,立即意识到自己交了好运的威尼斯人下定决心说什么也要拉拢一下。
而背对着乔瓦尼,刚才还一顿发脾气的雅罗斯拉夫和伊戈尔之间短暂的相视一笑,随即转过身来,询问道:“什么忙需要我们来做?”
第三十八章 不出意料的邀请
见愿者上钩,与伊戈尔对视一眼的雅罗斯拉夫随即看向有求于自己的威尼斯人,“什么忙需要我们?说来听听。”
乔瓦尼热情地走上前去,回答道:“正如我之前同诸位所说,我正要返回塞萨洛尼卡,而我的母邦派遣的舰队正在协助伊庇鲁斯的君主和他的保加利亚盟友围攻城内的希腊暴民,而我们恰好需要像诸位这样的猛士加入,事成之后,除了刚才我许诺的补给之外,对各位我们威尼斯人自然不吝厚谢。”开出价码,威尼斯男人自信地等待眼前这些罗斯人的答复,他相信对方绝不会拒绝的。
而雅罗斯拉夫故作沉吟地停顿了片刻,并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对眼前的威尼斯人说道:“我考虑一下,我们倒是没问题,只是必须先回船上跟那些条顿人商量商量,如果他们答应的话,这笔生意咱们就接下来。不过在这之前,你得给我们备下几条小船。”说着罗斯男人指了指自己下面因为刚才战斗的缘故已经破损不堪的小舟,由于仓促之间,他们这才发现船体已经严重进水了。
听闻这样的回答,觉得有戏的乔瓦尼心中大喜,满口答应下来。说着,威尼斯贵族立即命令下人们准备舟楫。于是就这样,乔瓦尼亲自送着甲板上这些罗斯佣兵们下去,登上小舟返回大船上,而自己这一边则在原地等待答复。
看着罗斯人远去的身影,一旁的手下们这时却觉得有些不妥,小声地提醒乔瓦尼:“阁下,这些人来路不明,咱们擅作主张把他们带回去的话,万一拉涅利大人怪罪下来,到时候我们恐怕不好解释啊!”
“有什么好解释的!”原本还志得意满的乔瓦尼听闻身边传来这样煞风景的话,随即脸色一冷,呵斥道:“这件事情的决定权我还是有的,元老院派我过来只不过是协助拉涅利丹多洛而已,并不代表事无巨细我都要向他请示。现在塞萨洛尼卡城久攻不下,岸上的那些正教徒们根本指望他们不上,如果能得到一支生力军协助我们从海上进攻一定可以打希腊人一个出其不意!”
乔瓦尼下定决心,用目光扫视过甲板上的众人之后,本来还有不赞同他决定的声音也消失不见。看着海上远去的罗斯人乘着小舟返回了大船上,威尼斯贵族急切的等待着对方的答复,可以说他将所有的宝都压在了偶遇的这伙人身上。无论是刚才目睹其战斗勇武的罗斯人还是那些条顿骑士,如果他们真可以协助攻克塞萨洛尼卡,自己在此战的功劳绝对可以力压拉涅利一头。到时候,自己的家族便可以摆脱如今尴尬地身份重新回到权力中心。
此事对这个威尼斯男人而言,完全是稳赚不赔的生意,无论成功与否,只要牵制住拉涅利丹多洛以防止他在东方继续建功立业,他此次的任务便可以达成。想到这里,乔瓦尼不禁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
然而在另一边,同样有人为自己的目的达成而展颜开怀。
“哈哈哈,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得手了!看来这些威尼斯人的脑袋也不怎么灵光嘛!”一回到船上,雅罗斯拉夫便大笑着朝着身后威尼斯人所在的方向一通嘲笑。他们本以为还要逢场作戏几次对方才会上钩,结果没想到对方居然主动送上来了。
也没想到会如此顺利的伊戈尔也有些意外计划的成功,但他并没有像身边的其他罗斯人那样激动,反而陷入了沉思——事情的确像原来设计的那样进行,只是成功得太过容易了。
“安德烈亚多利亚真是一个可怕的家伙!”伊戈尔喃喃自语道。
“怎么了,头儿,还在想些什么?”一旁的雅罗斯拉夫瞧出了对方心神不宁的样子上前拍了拍对方的后背好奇道。恐怕谁也没有想到这满船上的罗斯人居然对这个最不起眼的年轻人毕恭毕敬马首是瞻,自从雅罗斯拉夫他们这一伙人在赫尔松认识了眼前的伊戈尔,他们一直对其都是服服帖帖的,望见其神色有些不对,原本还在庆贺计划成功的罗斯人们都纷纷安静下来。
“没什么,只是在琢磨点小事情而已,不必紧张。”说着,伊戈尔摆了摆手让手下们准备接下来的事宜。“我们和查士丁尼之前约定好的日子也差不多快到了,虽然目前我们这里的一切都还顺利,但后续的事情能否成功还要看他当初所说的是不是真的。”
“但愿那个罗马人别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尽管帮其做事,雅罗斯拉夫从观感上对罗马人并没有什么好感,当初他们在赫尔松的时候就吃了不少的苦头,如果不是看在伊戈尔的份上他绝对不会趟这摊浑水的。
而伊戈尔则耸了耸肩,说道:“这也算是我们给查士丁尼那家伙的一个测试,看他是否值得我们效忠。不管此次成功与否,至少之前我们欠安东尼娅多利亚的人情也算还了。”
“说的也是。”雅罗斯拉夫微微颔首,对这一点他们全船上下都没有任何异议。早在四年前,当他们从赫尔松出逃顺流而下前往君士坦丁堡的时候,他们便第一次与那个热那亚女孩相遇。只不过那个时候已经是十字军占据了那里,那个时候他们的船上打的还是罗马帝国的旗号,却是她出现为他们解围。
“希望这一切能早些结束,她和他哥哥一样都是难缠。”同样回忆起当初,伊戈尔发出感慨,现在想起他还是觉得诧异,安东尼娅多利亚当初救了他们将他们安置在这片海域诸岛上除了定期补给之外便再也没有联系,而几个月前当他再一次收到消息,便有了之后在莫利亚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现在很难想象当初对方仅仅是顺手救了他们。
两人正说话间,一个男人踩着沉重的脚步从船舱中走出,踏上甲板看着面前的罗斯武士们问道:“怎么样了,我们还有多久才到塞萨洛尼卡?”说话的人长着一副日耳曼人的面孔,而他正是此行路上条顿骑士们的头领,马克西米利安爵士。
第三十九章 煽动
“怎么样?还有多久?”冷硬如钢铁一般的条顿骑士沉声问道,颠簸的航程已经磨平了他以及船上其他骑士们的耐心。
而伊戈尔给面前这个日耳曼男人和之前一样的答复,“很快了,马克西米利安阁下。到时候,您和您同伴会得到补给与援助,莫利亚的专制公会兑现之前的承诺资助你们奔赴大北方的圣战。”
“但愿你没有说大话,否则的话,你们的那位的大公将会明白谎言的代价——希腊人可没有第二座君士坦丁堡拿来抵账。”说完,马克西米利安冷哼了一声,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船舱之中。
雅罗斯拉夫望了望面沉如水的伊戈尔小声地问道:“不会出事吧?”为了前往东方拉来救兵,他们一路上也是大费周章,查士丁尼本来交给他们用来招募雇佣军的费用被眼前的伊戈尔大手一挥买下了一艘埃及人的大船,又在阿卡把剩下的钱用在结交当地富商的宴会上,虽说因此得以结识了正准备返回德意志的条顿骑士们,可是所谓的莫利亚大公的资助完全是一张空头支票,事先根本没有和查士丁尼商量好。
然而对此,伊戈尔却一脸轻松地回答道:“反正该烦恼的不是我们,当初那个人只是让我们前往圣地拉救兵又没有规定怎么去拉救兵,放平心态就好,反正条顿人找麻烦也找不到我们身上。”
见自家的头儿一副不在话下的神态,雅罗斯拉夫也没有再说什么,说道:“好吧,既然这样,一切你说了算,头儿!就怕到时候,那群罗马人那里不好过。”雅罗斯拉夫虽然出身不高,但也知道人在屋檐下,此次之后如果不出意外他们肯定是要在莫利亚的查士丁尼手下干的,万一得罪了对方太狠,他们可能又要在大海上飘零。
可伊戈尔却不这么想,他看着雅罗斯拉夫还有身后这群与自己多年来同舟共济的伙伴们说道:“没有什么怕不怕的,这就是我们对查士丁尼的测试,如果那个人连这点心胸都没有的话,那么我们凭什么还要追随他呢?”
罗斯年轻人慢慢地走到船舷边上,远眺着大海的尽头,伊戈尔的目光落在那海天之间振翅翱翔的海鸟身上。此时,远处积重的雨云正在汇集,远远便能听到云层中轰雷震动的声响,青白色的闪电在阴影之中若影若现,而那盘旋在高空的鸥鸟却仍然没有丝毫屈服的样子,朝着即将来临的风暴展翅而去。
“雅罗斯拉夫,当初我们为什么离开赫尔松,这一点从来不应该被遗忘。”即来的骤雨拍打着脸庞,伊戈尔转头望着对方轻声地说道。
……
……
……
当声势浩大到来的热那亚舰队又声势浩大地离开了塞萨洛尼卡,还没有等海上的威尼斯人协同,陆地上鲁斯尼那和保加利亚的联军便急不可耐地发起进攻。
在几天的酝酿准备下,摸准了塞萨洛尼卡城防的联军这一次摆足了阵仗,势要将面前这颗阻碍他们在马其顿扩张的钉子彻底拔除。
“必须速战速决,这一次一定要拿下塞萨洛尼卡。”米哈伊尔杜卡斯和保加利亚宫相异口同声,两人都从不同的渠道获得了不利于自己的消息——阿格里尼翁被煽动的暴乱被平息查士丁尼正在集结力量北上,佛兰德尔的亨利在东方与拉斯卡里斯战斗中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种种迹象表明拉丁宫廷已经将注意力摆在了色雷斯这边。
所以夺取塞萨洛尼卡这一锁钥重地已成必然,决不能再有迁延,于是双方不等威尼斯人的回应便发动了总攻命令。
但横亘在他们面前的高大城墙依旧是难以解决的阻碍,之前强攻之下损失惨重还折损了大量攻城器械。这几天来,米哈伊尔杜卡斯与保加利亚宫相两人终于反复商议之下心生一策,在联军士兵的逼迫之下逃窜在山地之间躲避兵祸的马其顿乡民齐整地聚集在塞萨洛尼卡城墙跟前。
米哈伊尔杜卡斯亲自走到了高台之上,跟在他边上的则是塞萨洛尼卡的牧首尤斯塔修斯,此人在拉丁十字军入侵的时候弃城逃走,而米哈伊尔收留了他。尽管如此,身为教区牧首的尤斯塔修斯在马其顿的影响力也是独一无二的,当一群拿着简陋武器甚至农具的村夫看见了他,都纷纷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原本嘈杂一片也变得安静了下来。
而不等牧首开口,米哈伊尔杜卡斯便率先发表了演说,“圣提多在上,庇护罗马的子民们,我是你们的皇帝,继位正统的紫室,你们不必见我惶恐,我此来秉承天主的公义。相信站在你们面前的尤斯塔修斯牧首你们都还认识,他将指引你们走出迷失的路途,去寻回你们蒙难所失去的一切。”说罢,这位皇帝侧让过一边,让已经提前做好准备的老牧首上前。
只见那颤颤巍巍的老人走进到众人的视线里,娴熟地说道:“圣提多在上,主虔诚的羊群,我是你们的牧首。你们不必害怕,正如皇帝陛下所说,我们来此的唯一目的便是秉承公义,凡是义人的灵魂都会得到救赎与洗涤,而我们的敌人都将被打入地狱。”
“那么谁是我们的敌人?”一名村夫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是将你们抛弃在荒野之中任你们自生自灭的那些人了。”牧首回答道,随即尤斯塔修斯指向了背后屹立的城墙,颇具煽动性地说道:“塞萨洛尼卡的子民们,你们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同时也是面前这位仁慈的陛下的敌人。你们可知道在你们忍饥挨饿在荒山里挣扎的时候,城内那些逆贼们不光勾结了突厥的匪徒,还有拉丁侵略者。他们占据这座塞萨洛尼卡城,拒绝承认我们陛下的正统地位,阻扰主意愿的实现。还将你们的粮食夺走,去供养那些野蛮人。这种时候,我们应该怎么呢?”
“解放塞萨洛尼卡,让他回到陛下的怀抱!”这时候下面,举着破破烂烂的农具的农民,还有很多流浪的人,都愤怒地高呼起来。
“那就跟随我们的陛下,冲上塞萨洛尼卡吧。陛下将给予你们公义,去惩罚那些奸邪!”
第四十章 背负恶名
“什么?!他们居然想出这种法子来,混账!”塞萨洛尼卡的城头上,守军难以置信地望着城下。
只见数以百计的马其顿农夫聚集在城下,远远望过去仿佛一道灰色的巨大洪流。愤怒以及得到许诺后的狂热驱动着这些人们盲目晃动着手里的粗陋武器,他们自发地跨过护城河来到塞萨洛尼卡城下,呼喊着进城去的口号。而从开始到现在,城头上的守军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前赴后继地朝着城门与塔楼冲来,却除了示警之外什么也没有做。
“放箭!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反击!”大贵族约阿尼斯率领着他的卫队姗姗来迟,而看着无所作为的守备部队,勃然大怒的他随即命令自己的手下张弓搭箭瞄准逼近城墙的人潮。
可是还没有等贵族卫士们在城墙边站定,原本沉默的守城士兵却纷纷把武器对准了约阿尼斯等人。
这是要兵变!又惊又怒的大贵族正要大声呵斥面前这群胆敢以下犯上的士兵,并命令自己的卫队动手,一个声音响起及时地阻止了可能爆发的内乱。
“住手,所有人都把武器放下!”得知城下发生的一切匆匆赶来的欧朵希雅皇女大声地呵止即将爆发冲突的双方,随同在侧的还有瓦达瑞泰人和突厥雇佣兵们。
“皇女殿下!”
当看见欧朵希雅前来,刚才还剑拔弩张的双方都立即放下手里的武器,只是约阿尼斯仍然心有不甘。他一边指着身后守城的士兵一边向面前的皇女厉声辩白道:“殿下,这群人不仅玩忽职守,刚才甚至想要兵变!请您允许我将这群犯上作乱的人拿下。”此言一出,让刚才平静下来的城楼上又增添了几分紧张。
而欧朵希雅当然不可能同意约阿尼斯的要求,她望向眼前期盼她主持公道的士兵们,并没有直接表态,而是安排了突厥雇佣兵和瓦达瑞泰警备团接替他们的岗位。
“你们也辛苦了,这里事情暂时交给其他人,先回去修整吧!”感受到这些民兵失望的眼神,欧朵希雅最终还是作出了这样的决定。
可大贵族依旧不甘心地说道:“这些忘恩负义的家伙,我早就对殿下您说过,他们绝不可靠。”
此言一出,欧朵希雅皇女的背后,突厥人阿尔斯兰却反唇相讥说道:“不可靠?那么前几日血战关头阁下又在哪里呢?”
被戳到痛处的约阿尼斯勃然大怒,呵斥道:“什么时候我们罗马人面前,突厥蛮子敢如此无礼了,我不管查士丁尼大公有没有管教你,在我的手下有你这样的,绝对第二天便会吊在城墙上示众。难道你刚才没有看到那些贱民们几乎要兵变了吗,下一步只怕便会将整个塞萨洛尼卡献出去。”
“难道你眼神不好,没看到城楼下面只不过是一群饥民而已,你凭什么让士兵对一群无辜的人痛下杀手!”阿尔斯兰鄙夷望着面前这所谓“文明的贵族”冷笑,要知道城楼上守城的士兵大多数都是原本逃难进来的山民组成的民兵,他们得到欧朵希雅皇女的接济愿意放下和贵族阶层的龃龉守护塞萨洛尼卡已经难能可贵,但现在让他们对同样遭遇不同解决这群城外人举起屠刀,民兵们自然是不愿意的。
而听了这话的约阿尼斯却冷哼了一声,“没进城来自然是饥民,可是放他们进来就是一群暴民。这些山沟里的蛮子可没有看上去那样无害,杜卡斯家和保加利亚摆明了是想要利用他们当炮灰!而城楼上这群下等人毫无感恩之心,当初殿下就应该把他们丢在外面自生自灭!”
“够了,约阿尼斯卿,事情的经过我已经大致知晓了,你不必再说了。”皇女打断了大贵族的话,眼眶中失望的情绪一闪而过,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面前这个男人居然会毫无心理负担地说出这样的话来,完全没有想过城楼下这些难民们究竟是因何而来,如果不是以约阿尼斯为首的大贵族当时坚持坚壁清野将村民们余粮收集又不管他们死活,马其顿的郊外绝不可能是现在一片赤土景象。
欧朵希雅明白现在弥补已经来太晚了,自己的力量维持城内的百姓们已经是极限了,但如果上位者连这一点同理心也没有,统治是绝对不可能长久的。
城墙外,战鼓声响起,与之相和应的还有饥民的呼喊声,只见他们扬着手里的陈旧的农具,聚拢向城墙,甚至已经有人扒着凹凸不平的城砖缝隙向上爬动攀登。
“看看城头上,腐朽的叛徒们和异教者沆瀣一气,杀掉他们,夺回这座属于真正罗马人的城市。圣提多在上。”牧首尤斯塔修斯骑着马,举着十字架,在人群后面压阵蛊惑。
而此时最初被裹挟过来的饥民们也从原来的彷徨转化为愤怒,将对不公的怨恨凝聚起来对准了面前的塞萨洛尼卡,此时的他们只需要的一个目标去发泄——本身他们就生存在死亡线边缘,米哈伊尔陛下和大牧首既然给了他们一线希望,那么就要死死地抓住不放。
“架起梯子,架起梯子。”在这样的喊声当中,几架云梯带着钩子,被饥民们架在了城头之上。而混在人群中的伊庇鲁斯保加利亚联军的士兵也严阵以待,就等着乘势杀上去,在混乱中夺取塞萨洛尼卡的城防。
“我们该怎么办?殿下!”城头上,所有人在等待着的皇女下达最后的命令,要是再不阻止下面的饥民登上城楼,塞萨洛尼卡就危险了。
就在这个时候,“咻——”的一声清脆的弓弦声响起,一支羽箭正中下方一名饥民的胸膛,箭镞贯穿了心脏,将其当场毙命。
只见一个飒爽的女战士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城墙上,她的手中攥紧着刚才射击的十字弩,推动弩机又装填了一支进去,再次做好瞄准。
“安东尼娅!”淡黄色的长发被扎成长辫垂在女战士的身后,这一幕映入欧朵希雅的眼帘,令她下意识喊出对方的名字。
而安东尼娅冷静如同机械一般扣动扳机射出第二箭后,看着失神的皇女说道:“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我这样的外邦人去做吧,这种怨恨我想不应该由你这样的人去背负。阿尔斯兰阁下,你的人手能借我用一用吗?”热那亚女孩看向了一旁的突厥人。
阿尔斯兰则一脸了然的神情,说道:“当然没问题,查士丁尼大人吩咐过,他不在我们都听您的。”说着,他取下了背在身后的猎弓带着自己麾下的佣兵们排列在城墙边,对着下面毫无顾忌地拉弓射箭。
第四十一章 并肩作战
“安东尼娅!”看着热那亚女孩将十字弩对准下方的马其顿山民,欧朵希雅下意识地便想要阻止,但站在一旁的巴蒂斯特爵士却走上前去挡住了皇女。
“殿下,您应该知道有些时候我们必须作出割舍。”拉丁男人望着城墙下面被愤怒裹挟的山民,劝说欧朵希雅。
“可他们并没有错,是我们抛弃了他们。”目睹着下方帝国的臣民被利箭穿心,欧朵希雅泫然欲泣。如今的罗马四分五裂,然而她的当权者们却还要将残酷的内战继续下去。
“这里并不安全,殿下,所以这些事情还是交给我们来处理吧!我想当初查士丁尼大人这么安排便是这么一层意思。”巴蒂斯特平静地对欧朵希雅说道。作为外邦人,有他们充当这件事情的黑手套再合适不过了。而作为一面旗帜的皇女,此时此刻并没有必要出面,即便这次她抱有同情地全力施救,人们最愿意记住的永远是她对热那亚人的软弱。相反,在待民以宽的同时,必须还要置民以酷,那么人民固然因为与君主之间龃龉怀怨,可面对挑战统治权威的时候便会心有惴惴。这是一名统治者应该具备的品质,很可惜的是欧朵希雅皇女现在还不具备,或者说不愿意去具备。
……
另一边,城头下的山民正前赴后继地朝着城门与塔楼冲来,然而这群装备简陋的村夫农民在城下犹如移动的活靶子,突厥弓箭手对着下面毫无顾忌地拉弓射箭,很多人很快便中箭倒下,但这却阻止不了他们继续往城墙上爬动着。
“看看城头上杀害我们的敌人。背叛米哈伊尔陛下的叛军们正在和突厥人相互勾结,屠杀同为正教徒的同胞!不要退缩,杀上城去,陛下的军队和你们同在,去解放我们的塞萨洛尼卡。”尤斯塔修斯牧远远地站在人群后面鼓动着信奉自己的山民们继续充当炮灰,而全副武装的伊庇鲁斯保加利亚联军则在后方压阵,每当山民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推进尺寸之地,他们便缓缓跟上。
望着这一幕,米哈伊尔杜卡斯嘴角冷笑,“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能支撑多久!”这一次,伊庇鲁斯和保加利亚的联军选择了稳扎稳打,用山民们作为炮灰一点点推进拔掉城墙外所有布置的机关,绝不给塞萨洛尼卡城内守军乘机破坏攻城器械的机会。
明白这一点的守军此时只能用呼啸的箭矢与投石,一阵阵地向着下方招呼。但悍不畏死的山民却一点停下脚步的意思都没有,一次次被打退,一次次又上前,即便城下尸体越垒越高,仍旧不断呐喊着“进城去,进城去。”攀爬着外围城墙,企图攻占上方塔楼。
遇见这样的局面,阿尔斯兰率领的突厥武士们也有些吃不消了,箭壶中的弓箭越来越少,高强度的开弓下,他们的双臂也已经酸麻不已。
“呼呼呼~”不断给十字弩上弦的安东尼娅此时也气喘连连,这并不是她第一次经历战场,但投身于杀戮之中,哪怕是远远的距离下,这份沉重也几乎压垮了她。可热那亚少女却似乎沉浸其中,仿佛要去忘掉些什么,以至于她站在城墙一侧上已经有敌人攀上城头跃下在她身旁都没有反应过来。
所幸的是,正当锋利的尖刀从背后差点穿刺过女孩娇弱的身躯那一刻,不知从哪射来的一箭正中对方胸口,热那亚女孩这才逃过一劫。而当安东尼娅察觉过来,四处张望的时候,救她一命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准备接敌!”目睹这一幕,立即作出应对的阿尔斯兰大喝一声。随着这声号令,突厥武士们随即扔下弓箭,开始拔出腰刀,砍杀从云梯上爬上来的敌人,尸首和断肢从墙壁与垛口下落,到处血迹斑斑,但是这个时候保加利亚和伊庇鲁斯的联军也已经混入其中,他们的武器装备更好,当前方的难民炮灰为他们打开缺口,以逸待劳的联军乘势对塞萨洛尼卡发起了全面总攻。
……
与此同时,从城墙上撤下的欧朵希雅皇女本来被护送前往更安全的地宫避险,但是在她的一再坚持之下,同行的护卫队还是把她带到了平民聚居区。
虽然说是平民区,可是连日遭遇围困之下,这里早已经变成了肮脏不堪的平民窟,而这里的居民们看着眼前的皇女到来明显地生出了抵触的情绪。在他们的眼里,几个月来尽心的接济安抚完全不如前几日得知他们的皇女与热那亚人不清不楚来的更有力量。
有人说,他们的殿下已经被拉丁来的魔女所蛊惑,成为了另一个“西方人的傀儡”,流言蜚语如同瘟疫一般蔓延,对欧朵希雅暗地里的唾弃已经隐隐约约,可是可以确定的热那亚人送来的救济粮食,每天被送到广场上很快还是被分刮一空。
望着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塞萨洛尼卡居民们,欧朵希雅能够感受到他们身上的不满。皇女身边的卫队们也十分紧张,手从来都不离开刀鞘,生怕面前民变爆发,那将是灾难性的后果。
而欧朵希雅屏退了自己的卫士们,自己一个人走到了平民区内所有人的视线之中,任凭洁白的长裙被脚下污泥所玷污。
皇女深吸一口气,看向眼前的所有人,诚恳地说道:“帝国人民们,我知道你们心中的不满,也尝试着聆听你们的呼声,明白过往之前所亏欠你们的有太多太多了。也许,出身紫室的我甚至都没有资格去恳求你们为我而战。但我还是希望罗姆努斯的后裔们,能够像数千年前那样从七丘山中下来摒弃前嫌共同对抗敌人。罗马是属于罗马元老院与人民的,塞萨洛尼卡也是你们的,我并不认为让外国人为守护这座城市而死,是一件光荣的事。”
说完,欧朵希雅转身离开了平民区,她并不敢回头望向身后去看塞萨洛尼卡民众们的反应,也许对她的唾骂声会更多吧!皇女的内心发出苦笑,但她必须忍住,不能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不管能否成功,现在的她必须返回去说服以约阿尼斯为首的那些贵族们。
……
此刻,塞萨洛尼卡的攻防战局势几乎是急转直下,塞萨洛尼卡的贵族军队还没有过来支援,城市民军刚刚退出战斗,数量处于劣势的突厥雇佣兵和瓦达瑞泰警备团很快便有些支撑不住。城楼下方,布置好攻城器械的保加尔人使用冲车开始轰砸城门,巨大的冲击下,塞萨洛尼卡的门梁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尘土飞溅落在了死死抵住门栓的意大利战团的头顶上。这些从莫利亚便跟随查士丁尼的旧部此刻已经陷入危机之中,可是前方面对着凶狠的敌人,而背后怀疑着他们的人迟迟不肯伸出援手。
“顶住!都顶住,守住城门!”
意大利战团士兵们咬紧牙关,作为雇佣兵,他们死死守住面前的阵线不肯后退一步,履行着自己义务的他们吼声响彻塞萨洛尼卡的天空。
而一直冷眼旁观退出了战斗的塞萨洛尼卡民团们这时终于有了反应,民团领袖站了出来,说道:“皇女殿下说的没有错,我们并不是为了她而战,也是为了我们自己而战,塞萨洛尼卡同样也是属于我们的。我绝对不会和那群腐朽懦弱的贵族一样,躲在外国人的身后苟活,有血性的就和我一起来!”此言一出,早已经心中作出决定的民团士兵们也都选择站出来,奔赴城墙参与进防御战斗中和他们眼中的外族并肩作战在一起。
第四十二章 狐狸和鹰旗
罗马帝国西境,马其顿的傍晚,一支军队正有条不紊的向他们的目的地进发。
“查士丁尼大人,您确定我们不去进攻鲁斯尼那真的好吗?”一旁,撒留乌斯询问道。从弹压色萨利诸侯臣服之后,查士丁尼便率领着大军挥师北上,连续攻克了西马其顿境内几个投靠杜卡斯家的军阀势力,此刻正准备渡过阿克蒙河直扑塞萨洛尼卡而去。但在撒留乌斯看来,这种时候应该趁着北伊庇鲁斯境内空虚夺取对方的老巢更加保险。
骑在马上查士丁尼摇了摇头,说道:“米哈伊尔不是蠢人他临行前怎么可能放心自己的老巢不被偷袭,我猜他一定留有后手。我们之前虽然在平度斯山口击垮了南下杜卡斯家的军队,但大半都撤退了回去,即便伤筋动骨,但那些人也足以固守北伊庇鲁斯的山地堡垒,现在我若是贸然强攻反而容易陷入泥潭。再者说,塞萨洛尼卡城内还有大牧首和皇女他们,我想米哈伊尔杜卡斯也是得到了风声才不惜和威尼斯人还有保加利亚联手。这是攻敌所必救,他知道我是绝对赌不起的。”
“可我们的兵力还是有些不够。”撒留乌斯不由忧心忡忡望向身后缓缓行军的队伍,的确比起几个月前,现在的形势大好,色萨利的诸侯们相继宣誓向查士丁尼这位莫利亚的专制公效忠,可即便这样,从伯罗奔尼撒带过来士兵加上拉里萨阿格里尼翁补充上来的兵力,一共也只有一万人出头。与此同时,围攻塞萨洛尼卡的杜卡斯保加利亚联军至少有四万人。
“是啊,何止不够,几乎可以说是相差悬殊了。”查士丁尼坦然地说出了撒留乌斯心里真正想说的话,他一点都不否认这一事实,他甚至可以猜到,米哈伊尔现在说不定正在等着他,但是这一战他并不准备退缩。
查士丁尼轻舞手中的马鞭,纵马而去登上了前方不远处一座土墩上,眺望着远方苍茫大地。整个被战火洗礼过无数遍的西马其顿犹如被剃了头的囚徒,光秃秃的荒野上就连半点绿棵点缀也没有。似乎受到眼前一幕的感染,不知何来豪气顿生,这时候查士丁尼慨然道:“撒留乌斯,还记得我们当初相识之时吗?拉丁人的铁骑席卷了整个伯罗奔尼撒,而我手中只有一两千人便来到了威斯卡里堡,无论是米哈伊尔还是提奥多尔,他们都没有将我这个小人物放在心上。可三年之后我却能奋起寒微,不阶尺土,便平定整个莫利亚和马其顿,与他们平起平坐。所以这一次,我同样可以做到——以堂堂正正之师击垮他们,彻底结束这场内战。罗马身上的烂疮也该动手挖干净了。”
说罢,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只见之前被查士丁尼派出去的斥候们已经执行任务完毕赶了回来。
“怎么样?”不等斥候们下马,查士丁尼便询问道。
“大人您猜的一点都没错,对面下游岸上敌人已经占据了高阜,修建了好几处营寨,不过看样子对方没有任何动作。”
“呵呵,米哈伊尔看来早就在等着我。”查士丁尼转头看向撒留乌斯笑起来,“他也料定我要渡过阿克蒙河突袭他的背后,早就有准备。”
得知了新的情报,撒留乌斯沉吟片刻,向查士丁尼请示道:“想要安全渡河的话,恐怕这些营寨必须一个一个拔除掉,查士丁尼大人。就算里面留守的军队不多,对方也有可能威胁我们的后勤。我们要不要等一下福卡斯还有塔拉尼特伯爵他们,然后一起进攻将其攻克。”为了减少损失,撒留乌斯提出了一个最稳妥的方法,现在阿克蒙河正是枯水期,大军渡河并不用担心会受到威胁。
但查士丁尼一口否决了部下的提议,“不需要,这是杜卡斯在西马其顿的眼睛,既然我要给对方一闷棍,那肯定要先戳瞎他的眼珠子。”
“可您刚才还说要打一场堂堂正正之战的。”
“那只是一种比方而已。”查士丁尼白了自己这位一板一眼的部下一眼,随即取来了身边人送上来的地图将其展开,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道:“你看,杜卡斯的军队营寨修筑在相对平坦一些的下游高地上,直到现在他们还没有察觉我们的到来,这种时候你要是不派一支小部队从上游绕过去狠狠给他们背后捅一刀,实在说不过去。”
“可是上游的地形要难走的多。”撒留乌斯向自己的专制公指出。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要把阿尔巴尼亚人带过来的原因了。”
……
临近清晨,狂暴的冷风一阵强过一阵,被鲜血染红的阿克蒙河的河床,迎接来了第一缕阳光,河岸上,叠叠层层都是凄惨的死尸,河里更是有无数慌不择路溺毙其中的士兵,如果有人看见这一幕一定会感觉非常奇怪,就算是打了败仗逃跑这些人为什么偏偏要朝着一条死路上来。显然,夜晚的突袭十分顺利,杜卡斯军队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几座营寨便被轻易攻破了。伊庇鲁斯军队本以为敌人来自于正面,可是当他们阻止防御前往正门的时候,熊熊大火已经将他们身后的路吞没,在等他们看清楚眼前,却是一群手持巨斧阔剑的山民从火焰中冲出来取他们的脑袋。
象征着帝国军队的鹰旗和属于查士丁尼自己的黑狐战旗高挂在被占领的营寨上方,宣示着这里的所有权,查士丁尼带领着大军陆陆续续渡河,进入营寨中休整。
而一进寨子,上来迎接查士丁尼的便是阿尔巴尼亚壮汉发出的豪爽笑声,只见青石岗部落的博格达尼身上又换了一副崭新的锁子甲,背后除了他原本的那柄双手战斧之外,还多了一口寒光锃亮的大剑。
“过瘾啊,过瘾,这仗打的过瘾!”比起当初见面时候的戒备,此时的阿尔巴尼亚山民完全没有将查士丁尼当外人,博格达尼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道:“要是再有这样好事,别忘叫我们!”虽然得到了查士丁尼的承诺,阿尔巴尼亚山民们获得了一座城镇定居下来,但由于还不习惯安定下来的生活,以博格达尼为首的一些山民还是接受了查士丁尼的雇佣参与了这次作战。而查士丁尼给他们开的价码也很简单,他们可以优先挑选战利品,前提是绝对的服从。这一次,阿尔巴尼亚人总算是尝到了很大的甜头,自博格达尼以下,山民们都换了一套新装备,只是混搭着好几套盔甲的模样总让人看着有些滑稽。
而查士丁尼也好整以暇,说道:“这是当然,只是我之前明明提醒过你,要给我至少留几个活口吧!”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模样,他也不禁微微无奈,不愧是凶悍的山地部落,整个河对岸,好几个营寨中竟然愣是一个活口也没被留下。这下让查士丁尼原来准备套取情报的打算直接落空了。
第四十三章 故人
“我不是跟你们说了要留活口的么?”一进寨子,充斥着血腥味的杀戮便已经告诉查士丁尼,阿尔巴尼亚人完全把昨天他嘱咐的话当耳边风了。
“拿下寨子不就行了,山下人!黑灯瞎火的我们上哪去给你抓活口去?”粗声粗气的博格达尼满脸的不在乎,尽管他已经知道面前的查士丁尼身份不凡,可他还是如以前那样的习惯称呼其为山下酋长。
对此,查士丁尼也不在意,他扫视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寨子,显然阿尔纳尼亚人说的虽然轻松,但昨天所经历的无疑是一场血战。米哈伊尔比他预期的要谨慎,在这种地方居然布置了三百人的中队驻扎,能够拿下这里山民们已经超额完成任务,强求他们抓到活口探听虚实也不现实。
正在二人扯皮的时候,人群后面一阵骚乱声音传来,只见占领城寨的青石岗部落山民们押着一名俘虏正朝着这里走来。
望见这一幕,博格达尼咧开嘴一笑,向查士丁尼邀功道:“嘿嘿,这下你总满意了吧,山下人!”
一眼瞧见被五花大绑送上来的俘虏,查士丁尼也有些意外,只能说这个人昨晚没有被阿尔巴尼亚人撕成碎片是真的运气好。
被押上来的俘虏送到了查士丁尼的面前,双方打了一个照面,查士丁尼和对方都下意识地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是你!”
“你是希米恩?”尽管许久不见,但查士丁尼还是想起了对方,面前的俘虏正是当年他第一次到伊庇鲁斯接待自己的那位将军。双方最后一次见面,还是两年前他收复科孚岛前往鲁斯尼那的路上。
……
“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你。”命人打扫完战场,安排一间干净的屋子,查士丁尼款待了被俘虏的希米恩将军。
“我也没有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见面,查士丁尼……大公阁下。”作为俘虏的希米恩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待遇,神情有些拘谨地说道。
“毕竟也有好长时间没见了。”查士丁尼起身为其斟了一杯酒压惊,走到了窗前微微出神了片刻,忽然问道:“说起来小约翰怎么样,希米恩阁下?我一直没有空过问,他在您身边过得还可好?”刚才短暂的思绪将查士丁尼带到了最初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当时的他和瞎眼的穆兹菲乌斯皇帝逃到了君士坦丁堡结识了反抗军,受人之托将已是孤儿的小约翰带到了伊庇鲁斯与其叔叔也就是面前希米恩相认。尽管双方再无交集,但此刻回想起来也是不禁心有感慨。
而另一边,希米恩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略微平复下心情后,点了点头答复道:“是有好久了,约翰那小子也一直念叨着您,之前他一直嚷着参军,所以我就安排了他进了军队留守在鲁斯尼那,这次并没有跟我过来。”
“这样啊!”得知了之后,查士丁尼点了点头,“那我也下面也就没有什么需要顾虑的了。”
听了面前年轻人冷酷的话音,希米恩的心咯噔一下,刚才饮酒腹中升起的一丝暖意瞬间消散。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望向查士丁尼看向窗外的背影,问道:“您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呢,查士丁尼阁下?”
“做什么?”查士丁尼反问道。
不知哪来的勇气,希米恩壮着胆子对查士丁尼说:“反抗米哈伊尔陛下!任谁都知道瞎了眼的穆兹菲乌斯皇帝已经不适合坐在王座上,而作为伊庇鲁斯的诺亚,身上流着杜卡斯血统的米哈伊尔陛下才能挽救整个帝国。”
“是吗,我并不这么认为,什么时候罗马的兴衰全部系于一个人身上的血统了?如果那样的话,当初君士坦丁堡就不会沦陷了。”查士丁尼言语中略带戏谑地反驳道。
“可如果米哈伊尔陛下都不配的话,已经是废人的篡位者穆兹菲乌斯又有什么资格呢?”希米恩不甘心地反问。
查士丁尼却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酒杯,走到对方跟前一脸平静,“你说的没错,但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会帮助穆兹菲乌斯陛下复辟,对付米哈伊尔杜卡斯本身只是连带着还一个人情罢了。”摩挲着手指上那枚当初对方送给自己的戒指,查士丁尼没有掩饰自己真实的想法。如果说最初前往莫利亚的自己还怀着对那位皇帝的感激,现在的查士丁尼已经完全没了原来的那种想法,击败米哈伊尔后吞并全部伊庇鲁斯他会给那个人自由,但显然不可能还政于对方。这不是良心与否的问题,而是成熟的统治者必然的选择。此刻,面前的希米恩竟然还以为他只是为了复辟,不禁令他感觉有些可笑。
而这才从对方的话语中回过味来的伊庇鲁斯将军愣住了半晌,难以置信地望着查士丁尼,结结巴巴地说道:“你要争夺帝位?!”在希米恩的看来,查士丁尼这样的想法近乎疯狂,须知这几百年来,罗马帝国的皇帝几经更迭,纷争不断,但是穿上紫衣的无不是身世显赫之人,无论杜卡斯还是科穆宁,哪一个家族不是根基深厚。可眼前的查士丁尼,尽管他的确通过莫利亚专制公的身份获得了贵族的认可,可是本质上在大贵族眼里不过是乡下暴发户,毫无底蕴可言,现在却要问鼎皇位,实在太荒唐了。
从对方的反应中,查士丁尼明白了希米恩的想法,这完全在他的预料中。他也不再掩饰什么,“不错。希米恩阁下,你的家族其实也是平民出身,小约翰以前便和我提起过,是你祖父那一辈凭借和保加利亚人作战的军功,才得以晋升军事贵族。所以你应该清楚帝国的弊病在哪里!在这几百年里罗马苦耕劳作的农民受到的只有盘剥压榨,换来的是沉重的赋税和永不平息的战火。真的是上帝抛弃了我们吗?是我们的人民憎恶我们罢了,他们宁肯被突厥人统治,被拉丁人统治,也不愿意为罗马人的身份骄傲。生于紫室之人早已经忘记了先民的教诲,是皇帝回应人民的意愿,他才会得到人民的呼唤,从不是反其道而为之。”
“现在,我想问你,你愿意随我去纠正这一切吗,希米恩阁下?”
第四十四章 冲突
塞萨洛尼卡的城墙上,涂满了死难者的鲜血,经过了整整一天的恶战,保加尔人和杜卡斯家的联军凶猛的攻势这才被稍稍遏制住。
城墙下面是堆积如山的尸体散发出腐烂的气味,精疲力竭的守城将士们此刻甚至没有力气搬运同伴的遗体只能瘫倒在墙边获得片刻的喘息。
“再这样下去,塞萨洛尼卡一定会沦陷的!”以约阿尼斯为首的贵族派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禁发出悲观的哀鸣,同时也深深恐惧着一旦城破之后可能会面临的严酷清算。
“请诸位冷静一些,我们现在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约阿尼斯卿,现在我需要你的人去负责前往西侧城墙换防去接替那边的突厥弓箭手。还有达尼埃尔,塔贝尔家的几位,请你们安顿这里的伤员之后迅速布置防御工事,防止城外的敌人在此发动进攻。”此时夕阳之下,欧朵希雅皇女坚定的声音响起,稍稍平复了些人们恐慌心情。只见身上白色的长裙沾满血污的女人慢慢走上城墙——身为紫室的她唯一能做的便只有为伤者包扎,为死者裹尸。
望见此情此景,贵族们也都纷纷愣住了,而这时,早在之前贵族议会上便站到欧朵希雅这边的达尼埃尔、塔贝尔两家随即站了出来。
“请殿下放心,我们立即着手去办。”
看着两家贵族们走下城墙招呼自己的部曲,皇女的目光又转向了纹丝未动的约阿尼斯身上。
“约阿尼斯卿。”
“哼,现在这样做还有什么意义,殿下?塞萨洛尼卡根本撑不了几时了。”在冷笑的大贵族看来,如今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城墙上的防御战都打的如此艰难,大海上威尼斯人还虎视眈眈,战争的局势走向已经很明显了,约阿尼斯此刻不禁后悔若是他之前没有拒绝杜卡斯家的招徕就好了。
这样的想法显然并不是只有约阿尼斯一个人,此言一出,城墙上其他的贵族们也面露难色,空气中弥漫着焦虑悲观的氛围,每一个人都默不作声。而这时,一个满怀嘲讽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沉默。
“这就是所谓的希腊人吗?也难怪你们四年前会像条狗一般被赶出君士坦丁堡。”
走进人们视线中的正是那位不受所有人欢迎的热那亚少女——安东尼娅多利亚,给这座城市带来不详的女巫,塞萨洛尼卡的流言蜚语早已经将其形容得十分不堪,而贵族们也因为热那亚人不肯出手相助迁怒于她,现在她的出现令本来城墙上压抑的气氛多了一丝硝烟气息。
“四年前的时候,当十字军踏破了你们引以为傲的坚城,被吓破胆的你们只会摇尾乞怜,甚至甘愿臣服于法兰克人当皇帝,四年之后你们仍然没有一点长进,只顾着争权夺利,当有人愿意站出来的时候,你们只会瞻前顾后生怕自己会有什么损失,宁肯死死拖着她的后腿也不愿意打破一潭死水的现状。而当面对强敌便只会互相推诿、指责,哪怕束手就擒也低着头不愿意去面对。看来君士坦丁堡当年只养出了一群膝盖被养软的家伙,连法兰克人都能成披上紫衣,说不定哪一天某一位戴着方巾的皇帝出现我想我也不会意外”淡然地面对着充满敌意的目光,安东尼娅讥讽着面前站着的所有贵族们。当初君士坦丁堡沦陷的时候,她正游历东方经过那里,目睹着烈火吞噬着诸城的女皇,那一幕即便不是罗马人看见也会感到心痛,可没想到这几年来她所遇到的人里想要报仇雪恨的寥寥无几。反抗拉丁人的侵略不过是一句口号,一句为某些人攫取利益的口号。望着他们一副道貌岸然指责着欧朵希雅皇女的丑态,热那亚女孩又想起了过去的那些事情,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
“安东尼娅!”望着热那亚女孩出现,欧朵希雅皇女也有些意外。尽管对方的脸上一副平静轻松的样子,可她却知道现在的安东尼娅是在强撑着受伤的身躯。白天的守城战中尽管有阿尔斯兰他们在一旁照看,安东尼娅还是受了不轻的伤,此时她左臂上方还缠着的绷带,正是欧朵希雅亲自给她包扎的。她的到来很明显不合时宜,尤其刚才的话也必然会激怒在场的贵族,皇女正想要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放肆,你说谁是希腊人!”果不其然,约阿尼斯被激怒了,贵族的眼睛里仿佛藏着一头凶猛的野兽,男人咆哮地发出怒吼质问面前这个胆敢戏谑他们的拉丁女子。“希腊人”的称呼在帝国内部本身谈不上什么忌讳,即便是贵族们之间偶尔也会使用,可他们清楚的明白在和拉丁人交谈的语境里,这毫无疑问是羞辱。现在堂而皇之从一个热那亚的小女子口中说出,一下子点燃了在场所有贵族们的怒火。
“给我拿下!”
在怒喝声中,贵族的卫队们冲上前来准备包围住安东尼娅,可是他们上前还没有几步,射来的箭却不偏不倚地击中了走在最前面的卫士脚下的青石砖将其逼退。
“我看谁敢乱动!”
人群后面陆陆续续传来熙熙攘攘的走动声,登上城墙的突厥战团和瓦达瑞泰警备团们从两侧包围了马其顿贵族们,以阿尔斯兰为首的一群人站在城头居高临下和面前的贵族武装剑拔弩张,形势瞬间紧张起来。
“你们是想要叛乱不成?!”又惊又怒的约阿尼斯等人一下子便慌了神,尽管白天的激战令瓦达瑞泰人和突厥人损失惨重,但在他们面前养尊处优的贵族卫队还是不够看的。
“叛乱,你也配!”听了这话,阿尔斯兰轻蔑一笑,他将弓箭瞄准住贵族人群,吓得对方连忙不顾仪态躲进了盾牌后面。
而这一行为立即被一旁的欧朵希雅皇女阻止,“阿尔斯兰阁下,把箭收起来。”她不希望眼前的局势失控,让塞萨洛尼卡城陷入自相残杀。
见皇女阻止,阿尔斯兰也见好就收,对贵族们说道:“安东尼娅小姐是查士丁尼大公的客人,不是你们想能威胁就能威胁的,同样皇女殿下的命令也就等同于查士丁尼大公的命令,你们这些人最好想清楚自己应该效忠谁,如果再有人阳奉阴违的话,等查士丁尼大人回来之后,绝不姑息!”
一番狠话令马其顿的贵族们脸色难看,当初在那个莫利亚的暴发户手上他们吃了不小的苦头,大量的封地和财富被剥夺,反抗者被认定为里通外敌人头落地。现如今尽管对方南下之后便一直没有消息,可是现在这种关头,也就意味着没有人能够约束城里的这些蛮族们,一番思量之下,马其顿贵族们只好咽下这口气。
望着约阿尼斯等人一脸阴沉的表情,欧朵希雅选择息事宁人,“约阿尼斯卿,我相信你对帝国的忠诚,也理解你对我的不满,但是现在塞萨洛尼卡的局面需要的是我们之间能够放下成见,如果连我们都不能给我们的人民以榜样,又怎么能动员起来他们的力量。”
她一番诚恳的话说出希望对方能够谅解,可是大贵族却并没有接话,而是丢下一句“哼,安杰列斯家的女儿。”便带着自己的卫队前往城墙西侧去履行换防任务去了。
第四十五章 意外之人
望着悻悻离开的约阿尼斯,欧朵希雅眉头微蹙,内心的忧虑写满脸上。显然外有强大的敌人内有阳奉阴违的贵族,沉重的担子全部压在她一个人身上,若是别人早已经无法承受,而这位外柔内刚的皇女还在苦苦支撑着。
“巴蒂斯特阁下,我们真的能撑到查士丁尼回来吗?”难掩神情疲惫的欧朵希雅无力地问一旁的拉丁男人。从最初的的满怀希望,到现在困守孤城迟迟得不到消息,此时的皇女也有些心生绝望,内心里一个声音一直悄悄地低语诱惑她赶紧放弃。
可不等巴蒂斯特回答她这个问题,安东尼娅的一个反问令迷茫的欧朵希雅醒悟过来,“我们所有人都有资格去怀疑查士丁尼是不是抛弃了我们,殿下。但是唯独您,真的会这么认为吗?”
热那亚女孩的这一番话振聋发聩,令欧朵希雅也有些无地自容。是啊,如果不是当年那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自己也许还是利奥斯格雷斯掌心中的笼中鸟而不自知,如果当时不是他及时出现,身在特里波利斯的自己和女儿恐怕都要害于叛军之手。这些都是她同安东尼娅围炉夜话时真情的吐露,然而现在她却因为一时的动摇而忘却。
“谢谢你,安东尼娅。”皇女由衷地向这个和自己交心的女孩感谢道。
而一旁的其他人也惊讶于热那亚少女这一句话竟有如此奇效,刚才还低落无比的欧朵希雅,现在眼神中阴霾随即一扫而空,重新变得坚毅起来。
“巴蒂斯特阁下,阿尔斯兰阁下。”欧朵希雅扭头看向身后另外两个人,说道:“我需要你们抓紧时间加固城防,准备下一场战斗。”恢复好状态之后的皇女明白城外的敌人们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第一天的恶战之后他们更加不能掉以轻心。
而这个时候,心里一直憋着话的巴蒂斯特走上前来,低声道:“这些事情可以暂时缓一缓,殿下,我想我们现在是时候实施那个计划了。”
“计划?”望着故作神秘的拉丁人,欧朵希雅微微一怔,没有弄清楚是什么意思。
而已经听出对方言下之意的安东尼娅则对身旁的皇女压低嗓音说道:“我们要带您去见一个人,殿下!”
……
……
……
夜幕下的塞萨洛尼卡,摆脱了白天的激战,难得的祥和笼罩在夜空下。相比起贵族居住的上城区明亮的灯火,平民蜷缩着的肮脏小巷拥挤而昏暗,街道上除了几声野猫的嚎叫,便没了其他的动静。
深夜,一辆马车悄悄驶过上下城区交界处的石桥,特意拐进了四通八达的棚户区,又绕行了好几个弯道之后,驾着马车的人才停在了一间小破旅馆的面前。驾车的人乔装打扮过一番,乍一看的确是一副车夫的模样,谁也想不到驾马的人竟然是塞萨洛尼卡的市政官巴蒂斯特爵士。只见他小心翼翼敲响门板,像是在和里面的人对暗号。而随后不知过了多久,这间不起眼的小酒馆才缓缓地把门打开。这一头,巴蒂斯特也将马车车厢打开,里面的人走了出来,下车后并不做逗留便走进了酒馆之中。
“这里是……?”望着这陌生的环境,欧朵希雅摘下了遮挡自己身份的兜帽一脸困惑,一直到现在带她来的巴蒂斯特和安东尼娅两人还是没有告诉她此行前来见的是谁。
“皇女殿下!”酒馆中阴暗的角落里,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欧朵希雅循声望去,只见一位提着油灯的老人从长廊中走出向她行礼。
“贵安!”
“贵安,您是?”显然面前的人认识自己,可是欧朵希雅却一时间理不清楚怎么回事,难道说安东尼娅他们带自己过来只是为了见他?
而老人也看出了面前皇女的不解,于是说道:“看来殿下是把我给忘了……我是瓦达瑞泰警备团前任团长,塞米乌斯。”
当老人说出这个名字,欧朵希雅发出一声惊讶的呼声,她当然还记得这位曾在御前的老人,当年深受自己的父母信任,可没想到几年不见,如今的对方全变成了一个不起眼的佝偻老者。
塞米乌斯望着皇女惊讶的反应苦笑一声,从保加利亚率领部族返回后,因为伤痛的他选择隐退将瓦达瑞泰警备团交付给年轻的族人,如今的自己早已没有当年意气风发,眼前的殿下认不出自己也难怪。塞米乌斯并没有在意,道:“殿下,您要见的人在里面。”说罢,老人侧过身让开路,在手中的油灯光照下指向了自己来时的幽深长廊。
而望着眼前此情此景,虽然还是搞不明白怎么回事,但在身边安东尼娅和巴蒂斯特爵士的陪同下,欧朵希雅还是选择跟着塞米乌斯穿过了长廊来到了一间屋子门前。
“殿下,还请您单独和里面的人见面。”塞米乌斯说道。
而望了望背后安东尼娅给予自己的肯定目光,轻吸一口气的皇女也放下了心中一切的顾虑同意一个人进去。
只见房间的门缓缓被打开,欧朵希雅踏入并不是太宽敞的房间,一眼便看到里面早已经有个人背对着在等她。
同样是一个老人的声音,但比起之前的塞米乌斯,语调明显更加浑厚有力。
“许久不见了,欧朵希雅殿下!”
背对着皇女的老人缓缓起身面朝着欧朵希雅露出真容,只见他一身教士的白色长袍披在身上,尽管在昏暗的烛光并不是让人很能看清,可欧朵希雅还是认出了对方。
“约翰……大教长?!”
站在眼前的正是君士坦丁堡沦陷之后,行踪不明的正教会大教长约翰十世,这个给自己出生受洗的人,欧朵希雅绝不会认错。可当她见到对方之后,之前困惑惊讶很快便化作了愤怒。
“你怎么会在这里?”发出质问的欧朵希雅显然对面前这位大教长出现表现的并不友好。
而约翰十世似乎也早有预料,他淡淡地回答道:“我理解您的心情,殿下,但我早就已经到塞萨洛尼卡了,而现在能够解决您困境的人只有我一个。”
第四十六章 大战在即(上)
“你怎么会在这里?”当欧朵希雅看见这位当初弃城而去的大教长出现在在自己面前,饶是性情温和的她脸上也流露出愤恨之色。即便对方是身份尊贵的教会领袖,同时也是自己父亲最信任的宫廷重臣,可是当小阿历克塞领着十字军突袭君士坦丁堡的时候,这位大教长却跑的不知所踪,毫无荣誉可言。现在看到对方,欧朵希雅当然无法平静。
约翰十世自然也瞧出了这点,可他却心平气和地回答道:“是那位查士丁尼还有外面那个热那亚的小丫头把我从北方接回来的。多亏了他们,否则的话,兴许我一辈子就交代在那片苦寒之地了。殿下,您可知道这几个月来,我一直都在观察着您。”
“哼,所以呢?您不还是和从前一样,无动于衷!”皇女近乎尖刻地冷冷说道。
对此,约翰教长不置可否地答道:“我知道您对我的不满,但是殿下,现在唯一能够帮助您的只有我了。”老人望着欧朵希雅神情自若,所说的并不像虚言。
而欧朵希雅此时也稍微平复了一些心情,冷静下来,向约翰十世问道:“所以说安东尼娅那孩子跟我说有什么计划,难道和你有关?”当看到失踪已久的君士坦丁堡大教长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她也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
约翰十世也不再卖关子,直接答道:“当然,如果我再不出面的话,城外被尤斯塔修斯煽动的饥民们恐怕迟早会涌进城内,而城里面,更多被蛊惑的人也将背离殿下。”身为大教长,老人清楚宗教的力量是强大的,即便是一位区牧首,所拥有的影响力也是超过普通贵族的,而不断受到质疑猜忌的欧朵希雅皇女凭借皇室的权威还能稳定住局面完全是个未知数,现在的关头也是该他登场了。
这是当初查士丁尼下的一步暗棋,带回瓦达瑞泰警备团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目的其实是约翰十世这位地位崇高的大教长,所以几个月来他一直隐居在这里,只为了在合适的机会发挥关键作用。
但欧朵希雅却还有些犹豫,对这位有前科的大教长,她实在难以信任。然而想起塞萨洛尼卡面临的危局,她最终还是妥协了,决定再相信一次面前的约翰十世。
……
……
……
塞萨洛尼卡城外,清晨的雾气还没有散去,而空气中弥漫着昨日的血腥味。在杜卡斯家和保加利亚联军的军营中,成群的饥民正乱哄哄地拥挤在木栅栏前等候着士兵施粥给他们。远远望去黑压压一片,衣不蔽体的饥民仿佛一群围在一起的秃鹫,看着他们拿着勺子的厨师不耐烦地将浅浅的稀粥盛入碗里,心里面却松了一口气,反正今天是最后一天了——终于不必把喂给牲口的粮食浪费在一群炮灰身上。
而另一边,距离此处更远的营帐,身在此中议事的米哈伊尔杜卡斯以及众多贵族们刚刚用了早膳——一道风味独特的烤鹿肉。大快朵颐之后,伊庇鲁斯的贵族们也不忘向他们的陛下表示此战必胜的决心。
“请陛下放心,今天我们一定拿下塞萨洛尼卡,将它献给您。”
已经连续围困将近半个月,战争已经耗尽了将士们的耐心,他们也明白眼前的杜卡斯皇帝也必然不想再等待下去,所以才会有这样一顿饱餐。
米哈伊尔杜卡斯望着会意自己心思的部将们满意地点了点头,“朕希望你们能够说到做到,让朕可以如愿在塞萨洛尼卡举办盛大的酒宴为你们庆功。”
“遵命,陛下!”
“很好,”米哈伊尔抚掌以励军心,随后又说道:“还记得我之前给你们下达的部署吗?”
杜卡斯家的几位将军互相对视后,回答道:“当然记得陛下的嘱咐,我们已经埋伏了伏兵在西南方向的要道上随时提防着查士丁尼的援军过来。”早在三天前他们的斥候便侦查到了南方有军队北上的动向,考虑到从鲁斯尼那传来的败报,米哈伊尔皇帝很敏锐的意识到查士丁尼成为了一个巨大的威胁。但他并不认为自己现在需要放弃塞萨洛尼卡,杜卡斯自信的认为只要做好准备,有保加利亚和威尼斯联军的协助,他一定可以统一罗马西境。
“别忘了还要提防保加尔人。”在得到部下答复后,米哈伊尔杜卡斯又再多提醒了一句,相比起查士丁尼他反倒更加忌惮兵强马壮的保加利亚,虽说那位“罗马人屠夫”卡洛扬不在了,但保不准保加利亚会两面三刀。
……
时至晌午,终于完成了战前准备,在和东北角方向扎营的保加利亚军队通气之后,杜卡斯家的军队终于开拔进发。
在塞萨洛尼卡城下,这支声势浩大的联军再一次汇聚,势要将眼前这座属于马其顿心脏的城市攻克。而明白这一点的守军此刻也在严阵以待,长久的围困下,城内士气低迷,将士损伤殆尽,可即便这样,面对数倍于己方的敌人,他们仍然没有胆怯。
“马其顿的人民们,是时候证明你们的虔诚了,去解放被叛军和异教徒盘踞的塞萨洛尼卡吧!向皇帝陛下证明你们的忠诚和勇敢,不必胆怯犹豫,天主会庇护你们!”阵前,杜卡斯家军中马其顿的大牧首尤斯塔修斯再次高声煽动着作为炮灰的武装饥民,那些贫苦潦倒的破产农夫无论老幼病残都被要求拿起武器搬运军械,大饥荒之下,杜卡斯可以在荒原中随意找到这些人肉攻城器,仅仅需要一声祷告和一碗看得到底的稀粥。
在牧首的鼓动下,被狂热和愤怒裹挟的饥民们再一次冲到了战场上的最前面,他们每一个人都许下了丰厚的奖赏,只需要冲进眼前这座城市,无论生死他们都将得到应许的回馈。
而就在这一刻,当冲到塞萨洛尼卡城下的饥民们架起云梯,纷纷攀爬想要入城,迎接他们的却并不是城楼上守军的万箭齐发,而是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从城墙上传来一下子便压倒了在后方压阵鼓动饥民的马其顿大牧首。
“被巧言令色愚弄的马其顿人,擦亮你们的眼睛看去,塞萨洛尼卡城并非被异教徒和叛军所占据,正统的紫室正在此城之中,而摆布你们来葬送性命的才是伪王僭主,不可做‘海沙之徒’,兴无义之兵。”
话音刚落,圣洁的白色仪仗出现在了战场众人的视线里,而一位身披黑色教袍,头戴白色长巾的教士正庄严肃穆地站在城墙之上,看着这一幕所有人都惊呆了,因为眼前这样的仪仗这样的服饰外表,不是君士坦丁堡的大教长又是何人!
第四十七章 大战在即(下)
“是大教长!”
“大教长阁下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城墙下,不止进攻的马其顿流民,就连后方压阵的伊庇鲁斯军队也愣住了,事先谁也不知道塞萨洛尼卡城内居然还藏着那位早已经失踪几年的君士坦丁堡牧首。这一幕带来的震撼完全不亚于前往圣地朝圣一头撞进了阿克萨清真寺。
惶恐的流民们顿时没了主张,如果城头上真的是君士坦丁堡的大教长,那么他们之前所做的一切足以被处以绝罚。同样,伊庇鲁斯的士兵们看着塞萨洛尼卡上空高高竖起的正教会的十字架,也骚动不安起来,他们本来得到皇帝的命令平定叛乱,然而此时在眼前这位圣座口中,他们反而成为了叛军爪牙。
“这这……怎么会?!”
突如其来的巨变同样也让在场的马其顿牧首吃了一惊,刚才口若悬河一般的煽动之词一时语塞,别人看到此情此情还会有所怀疑上面大教长身份是真是假,可是尤斯塔修斯在君士坦丁堡是见过约翰十世的,更不会认错城头上那座十字架正是教会的圣物——传说中的真十字架。
尤斯塔修斯惶惶不安地朝身后不远处脸色一片铁青的米哈伊尔皇帝望去,此时此刻,虽然没有其他动作,但是那位杜卡斯陛下神情冰冷的模样还是令牧首不寒而栗。
伊庇鲁斯这边,先头部队的进攻一下子停滞了下来,发现情况不对的侧翼保加尔人这时候也驻兵不动。
“这是怎么了?”鲍里尔沙皇骑在马上看着伊庇鲁斯军队停止进攻,疑惑地问一旁的舅舅。
宫相康诺丁公爵摇了摇头也一样不解,虽说和伊庇鲁斯达成同盟,但是彼此双方都并不信任。既然现在伊庇鲁斯军队停止攻城,那么他们也没有必要打这个前锋。
“先再看一看吧,殿下!希腊人一向狡诈得很,说不定他们又想耍什么把戏。”
“嗯。”一向仰赖对方辅政的鲍里尔沙皇表示完全赞同,随即命令前方保加利亚铁骑调回护卫在自己左右,又让使者前往伊庇鲁斯的军阵探听虚实。
而此时在大海上,威尼斯人的舰队面对迟迟没有动静的塞萨洛尼卡也开始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一同攻城的么,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信号!”甲板上拉涅利丹多洛望着面前守备森严的海墙怒气冲冲地说道,明明昨晚杜卡斯家的使者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第二天会一起进攻塞萨洛尼卡,可前方刚有些声响便戛然而止,塞萨洛尼卡哪有被三面进攻的样子。
果然,希腊人和保加利亚人根本靠不住,元老院那群家伙们根本是在浪费我父亲留下的遗产。想到此处,拉涅利心中更加痛恨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查士丁尼。如果不是在莫利亚惨败导致他在威尼斯的政敌借口攻击,由他支持的人选此时已经成为新任威尼斯执政,他哪会沦落现在这副样子。
“这一次一定要拿下塞萨洛尼卡不可!”望着眼前的远处的城墙,拉涅利喃喃道,这不仅关乎他重返政局,也是他必须要做的雪耻泄愤。
这时,一旁的手下传来消息,“丹多洛大人,乔瓦尼他们回来了,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想您汇报。”
得知了这件事,心情正差的拉涅利冷哼了一声,“哼,让他们去追踪热那亚人,磨磨蹭蹭居然到现在才回来,纳维加乔索家的人果然没一个像样的。让他过来吧!”他本不想搭理对方,但现在塞萨洛尼卡那边迟迟没有动静,所以他决定看看派遣出去的乔瓦尼带回来了什么情报。
……
……
……
塞萨洛尼卡城下,马其顿的流民们停止了进攻,陆陆续续有虔诚的信徒跪倒在了真十字架下。在绝望的时代,人们反而更加信奉神灵,当得知君士坦丁堡的大教长在城内,刚才还被狂热裹挟住的农民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武器。
看见这一幕果真奏效,此时城头上负责防御的将士们终于松了一口气,连续的高强度作战此时的他们都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要是再打下去,塞萨洛尼卡必然会沦陷。而一旁,欧朵希雅皇女则神情复杂地看着正在城头演讲的约翰十世,一眼看去,这位身披着黑色罩袍站在真十字架下的大教长仿佛行走在人世间的圣徒,虔诚公正。可她无论如何无法释怀,当初是因为对方极力唆使,父亲阿历克塞三世将她远嫁塞尔维亚,更不要说堂堂大教长在君士坦丁堡沦陷后人间蒸发,毫无气节可言。
“看来真的奏效了。这位大教长可要比一支军队管用多了。”一旁,站在皇女身边的安东尼娅打趣道,身为普世牧首的第一人,果然威望还在,至少对方再想要煽动流民攻城没那么容易了。
“计划第一步完成!”
“这是查士丁尼和你之前就已经计划好了的吗?”欧朵希雅喃喃地问面前令她难以捉摸的热那亚少女,她和自己认识的查士丁尼一样身上有说不清的谜团,你永远不知道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唯一能够知道的是他们的确是在帮助自己。现在得知他们竟然能提前布局到现在,即便多次被他们意外到,欧朵希雅皇女还是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梦。
而安东尼娅却摇了摇头答道:“当然不可能,这一年来的变故谁也不可能未卜先知,无非早就做好最坏的打算,只是殿下,您知道攥住君士坦丁堡的大教长在手里,除了让下面这些暴民们理智下来,还有什么用处吗?”
热那亚女孩直白的暗示下,欧朵希雅隐隐猜出了对方的意思,可是还来不及回味,城下骚乱的声音和马蹄疾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只见伊庇鲁斯和保加利亚重骑兵突然突入人群内,大肆踩踏,驱散在城下向真十字架虔诚跪拜的流民们。看样子对方终于还是恼羞成怒不耐烦了,城头上,所有人的心中都随之咯噔了一下,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与此同时,从两个方向完成集结的伊庇鲁斯与保加利亚军队同时齐头并进逼向了塞萨洛尼卡。
就在这紧急关头,忽然间,原本正准备向塞萨洛尼卡发起进攻的联军却又停了下来。人们困惑不解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时塞萨洛尼卡城上,有人指着远方发出了一声喜悦的惊呼。
“快看,那儿!”
人们循着指去的方向望去,西南方广袤的山间平原上,不知何时零星出现了些许人影,乍一看并不是十分显眼,而当立马当先一人信步登上了一处低矮的小山坡上俯视着整个马其顿平原的动向,只见他随手向身后振臂挥手,一列肃穆的骑兵从山脊后面缓缓出现,犹如一堵会移动的铁壁整齐地排列在人们的视线里。
这一刻,令人畏惧的气息充塞了塞萨洛尼卡城下的平原上,尤其当那面赤色的黑狐战旗高高竖起在当先那人背后,城内,所有对它无比熟悉的人仿佛久居幽暗得见初升的太阳一般无比激动。
“查士丁尼大人!”振奋起来的突厥佣兵和瓦达瑞泰人以及莫利亚新军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查士丁尼则正仰望着头顶正午的骄阳,似乎正在等待着什么,他的后方,数以万计来自莫利亚新组建的新军手中的镝刃流动着凄冷的蓝光,他们早已经列队完毕,只等一声令下。
第四十八章 归来的军旗
“那是!”
“查士丁尼大人!”
当远方山间平原上,矗立的黑狐战旗迎风飘扬映入眼帘,塞萨洛尼卡的城头上本来已经近乎绝望的守军爆发出喜悦的欢呼。他们知道那位大人果然没有抛弃他们,他正率领着归来的大军来支援这座城市,而眼前的敌人将会迎来他们覆亡的终焉。
“他真的回来了。”望着那面在莫利亚所向披靡的战旗,欧朵希雅皇女此时也难掩内心的激动,数月以来音信全无的查士丁尼终于出现,无论是对他的平安归来还是塞萨洛尼卡危局得以化解,都令她不禁眼圈一红,差点喜极而泣。而一旁的安东尼娅连忙上前扶住差点因为心情激动而站不住的皇女,这几天以来沉重的担子已经快要压垮这个病弱的女人,全靠欧朵希雅强自支撑,而这些安东尼娅都历历在目。
现在所有都已经准备就绪了,接下来就是你的独角戏了。安东尼娅静静地注视着眼前城下汇集列阵的三支大军,手中此刻正紧紧攥着一封密信。
伊戈尔他们,现在也应该差不多准备就绪了吧!
……
马其顿平原上,伊庇鲁斯和保加利亚的联军第一时间作出了反应,由保加尔铁骑为先头,在驱散了流民之后,他们随即布列斜阵防守侧翼为步兵方阵转向争取时间。这些阿森王室麾下的精锐在保加利亚独立战争中立下赫赫战功,更在之前亚德里亚堡战役中给予拉丁皇帝鲍德温致命一击。他们除了人马具装之外拥有可怖的冲阵能力之外,配备的复合弓也有不俗的远程伤害,所以清楚地认知这点查士丁尼的军队并没有立刻发起进攻。
“哼,果然来了么,看来阿格里尼翁那边一定是搞砸了。”神情冰冷的米哈伊尔杜卡斯望着远处汇聚而来的莫利亚军队,对查士丁尼的到来他其实并不意外,早已经做好准备的皇帝冷冷笑道:“既然你过来送死,那就成全你。”
看着完全做好准备的伊庇鲁斯和保加利亚联军在塞萨洛尼卡平原上摆开了架势,查士丁尼并没有急于让自己的军队发起进攻。尽管占了出其不意的优势,但麾下的莫利亚军队远道而来,加之有超过半数的新兵,他反而是更需要站稳阵脚的一方。
站在平原上唯一的制高点望向敌人看不见尽头的大军,查士丁尼的神情也前所未有地凝重起来,这是一场决定罗马命运的一场豪赌。而他必须战胜面前的杜卡斯家和保加利亚人,否则的话他将退无可退。转身查士丁尼望向了身后自己的部下们,仍旧保持着往常的镇定,淡淡地对他们道:“准备吧!下令,让所有人进军。”
“是,殿下!”尽管从头到尾查士丁尼都没有对他们说一句鼓励的话,但是撒留乌斯他们并没有没有犹疑,因为他们相信,眼前这位年轻的专制公一定可以带领着他们走向一个接着一个的胜利,直到复兴伟大的罗马。
……
见莫利亚的军队迟迟没有动静,不耐烦的保加利亚军队率先发起试探性的进攻,负责压阵的阿森铁骑当然没有出动,而是派出了头戴毡帽的库曼雇佣骑兵,这些来自于北方荒原的游牧民是战场上优秀的机动力量。
只见他们从军队中脱离出来,迅速分散在整个平原的每一个角落,时不时对莫利亚军队发起了袭扰。弓箭如雨点一般落向新军,尽管在马上骑射的准星要差很多,可是对于莫利亚一方中的新兵还是产生了不小威胁,福卡斯指挥着他们立即作出反应。
“架盾列阵!”
一声令下,手持短矛和圆盾的米斯特利斯步兵立即反应过来构成环状的封闭战线将友军挡在身后,来自富裕阶层的他们装备明显精良许多,弓箭落在他们的盾牌和锁甲上并没有能够伤到任何人。
而与此同时,莫利亚新军们也做好了反击准备。
“放箭!”
话音刚落,“咻咻咻”,被盾牌阵掩护着的莫东弓箭手便朝着保加利亚轻骑兵不间断地射出箭矢。这些镇守帝国南境的射手善于在颠簸的海上射杀来犯之敌,即便现在在陆地上,他们的箭镝也要比骑射的牧民更加致命。
库曼骑兵本就松散战线很快被“撕裂”,显然机动性强大的代价便是装备简陋,在面对莫东射手的箭雨保加利亚的轻骑兵很快便被射翻了一批人后,便选择遁逃而走。
看到这个结果,米哈伊尔皇帝并不意外,他早就猜到鲁莽行事的保加利亚人会出事不利。但这种小挫折无关大局,因为此时他麾下的将军们都已经准备就绪,随即米哈伊尔杜卡斯命令身边吹响进攻的号角。
在盛大的吹奏声中,伊庇鲁斯的大军开始进攻,在杜卡斯皇帝看来,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速战速决正面将查士丁尼击溃才是最优解,让战场瞬息万变的博弈顷刻间变成纯粹力量上的较量,这样那只莫利亚的小狐狸才会无所遁形。
这恰恰也是查士丁尼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正如之前被他俘虏的希米恩所说,米哈伊尔早有准备,可是他对伊庇鲁斯这几年来的底蕴还是有所低估了。
“立刻下令变阵。”查士丁尼示意身边掌旗官向周围的步兵方阵释放信号。
而在得到命令之后,莫利亚军队也随即做出反应,在保持随时接战的前提下,步兵队列由原本的横阵开始收缩,最前方仍旧是米斯特利斯重步兵,他们按照莫里斯一世时期便留下的操典列成八排掩护着后方的莫东射手。这种加深己方纵深的方式可以有效震慑敌人的骑兵不敢擅自冲阵,但同时也加大了调度的困难性,需要统帅高度的指挥能力。
这恰恰是查士丁尼最不缺少的,在经历了火与剑的洗礼后,手中这支莫利亚新军他已经完全可以做到如臂使指。
莫利亚军队的步兵方阵有条不紊地变换阵型,而潭蓓的骑兵与撒留乌斯麾下的复兴骑兵则按照一比二的分配与两翼步兵混合掩护着全军,他们是查士丁尼的底牌关乎战场成败,因此必须做到能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第四十九章 列王之战(上)
看着军容整肃的莫利亚军队快速完成变阵,伊庇鲁斯和保加利亚都没有轻举妄动,尽管他们占据数量优势,但对查士丁尼的存在他们还是心怀忌惮。无论是塞萨洛尼卡之战击杀孟斐拉侯爵博尼法斯还是纵横于保加尔人的内战,那只莫利亚小狐狸都给了他们很深的印象,而此次他们真正成为敌手,伊庇鲁斯人和保加利亚人都保持着时刻的警惕生怕自己落入对方圈套之中。
查士丁尼军队在短短的时间内表现出如此进退有度,一切都在米哈伊尔皇帝眼中,他不禁赞叹一个出身卑微的小侍从居然能够做到如此地步,要是能够效忠于他该有多好,可惜的是对方是那个瞎了眼睛的废帝穆兹菲乌斯的人,此战已成他们之间的生死之局。
没有再犹豫,米哈伊尔号令自己麾下的将士们,“全军进攻,给朕一鼓作气击垮反叛的莫利亚人,不必理会塞萨洛尼卡城内那个冒充的大教长胡言乱语,朕届时会重新委派一位真正的君士坦丁堡牧首,让他为你们举办盛大凯旋。”
杜卡斯皇帝直接采用最冒险的釜底抽薪,这招对已经丧失斗志的流民毫无用处,但是却可以鼓舞刚才动摇的军心。
米哈伊尔的话音一落,振奋的伊庇鲁斯军队随即山呼万岁,
“诺亚!诺亚!”
坚信他们的皇帝陛下能够取得胜利,杜卡斯身边绝对忠诚且精锐的御卫军首先呐喊道。这是君士坦丁堡沦陷之后,迁徙避难的罗马人赠予庇护他们的米哈伊尔的称号,呼喊声很快便扩散到了伊庇鲁斯全军上下。
如此高昂的斗志,查士丁尼也意识到接下来的一场战斗将是一场恶战。
率先出击的是米哈伊尔麾下三百名重装骑兵,他们人马具装远远望去宛若移动的城堡,势不可挡,同时在他们的后边决堤的洪水般蜂拥冲下的,是保加利亚人的轻骑兵,他们组成一个巨大的楔形阵向着查士丁尼的战线狠狠席卷而来。在两侧,伊庇鲁斯重装步兵和保加利亚的轻步兵彼此协同在战场两翼化作钳形阵展开突击,如此规模的攻势下,保加利亚和伊庇鲁斯联军人数的优势被利用到了极致。米哈伊尔冷冷地看着黑狐战旗下那支军队,等待着对方手忙脚乱顾此失彼。
而查士丁尼也很显然意识到对方的意图,开局就要直扑过来,是想要一次性击垮自己一方军队的阵线,从多个方面攻击也为了令他不能及时反应。
可米哈伊尔太小看自己了,查士丁尼在军旗之下平静地望着乌压压的敌人杀上前来并没有再下达任何的命令。因为负责指挥左翼右翼的撒留乌斯和福卡斯两人早已经有所准备——之前莫利亚军队的变阵本就不是为了进攻,而是为了此刻的防御。由重步兵在前的中军为轴线,两翼步兵和骑兵协同,可以第一时间作出反应,
“随我出击,击退敌人!”由撒留乌斯亲自带队,麾下的复兴骑兵马蹄翻飞,从侧翼率先出阵。可他们并没有像预想的那样同敌人骑兵缠斗,而是直扑左翼的保加利亚人。这一幕的发生出乎联军指挥米哈伊尔皇帝和康诺丁宫相意料,原本扑向莫利亚人的保加利亚轻骑兵立即一部分选择掉头,他们这才发觉对方最精锐的重骑兵居然目标是他们侧翼的远程步兵。
可这时候反应过来已经有些迟了,本来向组成钳形攻势的保加利亚步兵毫无防备遭逢迎头一击。骑着高头大马的复兴骑兵是科穆宁王朝时期军事改革的遗产,每一个人都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他们身披三层铠甲夹枪冲锋势不可挡,以投射为主的保加利亚人毫无悬念地被冲垮军阵。等到他们的轻骑兵赶回来支援已经迟了,这把尖刀已经给保加利亚狠狠地放了一次血。
“该死的,怎么会这样!”目睹如此大的损失,保加利亚宫相康诺丁公爵愤怒地咒骂查士丁尼的军队不按套路出击,恰如当初对方在内战中所表现的那样。果然查士丁尼不是一个能令人愉悦的对手,康诺丁伯爵恨恨地后悔自己当初没有提前铲除这个祸患,反而与之合作,但此刻的他憋屈只能如此发泄心里的愤怒。
而伊庇鲁斯一方,米哈伊尔杜卡斯则冷眼旁观着战场上的局势,在他看来查士丁尼这一招并不高明,冲阵保加利亚人只不过逞一时痛快便把自己最强大的底牌亮出,看来所谓的小狐狸也不过如此。完全无视侧翼莫利亚骑兵冲阵,米哈伊尔继续命令着伊庇鲁斯军队全线推进,以三百名重装骑兵为先锋直扑查士丁尼所在的中军。只要那面象征着查士丁尼战无不胜的黑狐战旗落下,整个战场都将尘埃落定。
这样的用兵的确毫无问题,倘若位置交换查士丁尼也会这样做,但恰恰如此,在中军布阵的士兵们早已经听候查士丁尼的吩咐密密挨在一起,最前方的是米斯特拉斯新军。他们是查士丁尼起兵以来最信赖的一支军队,忠诚坚韧,在南方大叛乱时期立下赫赫战功,所以查士丁尼才放心将这个任务交给他们。手持圆盾的步兵彼此肩并着肩,将盾牌左右折叠在身侧战友的盾牌边,同时另一只手则将锋利的长矛伸出,他们组成了一面密不透风的盾墙,只有这种方式才能和骑兵抗衡——这是莫利亚人在和拉丁人的战斗中得到的血的教训。
在开阔的平原上,冲锋而来的伊庇鲁斯重骑兵这时开始最后的加速,由于地理位置靠近西欧,在都拉佐又见识过诺曼骑兵,因此他们的作战方式深受拉丁人影响。展开死亡冲锋的伊庇鲁斯人悍然地发起了进攻,而他们目标便是莫利亚人中军的防御,只要能在第一时间将其冲垮,那么接下来后方的友军便可以不断扩大战果,将莫利亚军队的阵线缺口越撕越大乃至冲垮展开屠杀。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自己即将要面对的是一支坚毅如同钢铁一般坚韧的军队。
第五十章 列王之战(中)
只见开阔的战场上伊庇鲁斯重骑兵向着莫利亚军队发起正面冲锋,而米斯特拉斯新军严阵以待,他们相互倚靠着勇敢直面敌人的铁蹄。
与此同时军号响起,肃杀的铮鸣低沉而悠长,有如来自北方的冷风,令人战栗。与之相伴的还有此起彼伏的喇叭声,是后方保加利亚骑兵吹响的进攻信号,初听觉得比较小声,但伴随着不安的节奏。紧张的氛围被推到了最高潮,列阵以待的莫利亚士兵也感觉到无比烦躁,胃里一阵痉挛想要呕吐。
但就在伊庇鲁斯重骑兵即将碰撞上莫利亚人的军阵的时候,下一刻,齐整排列的移动堡垒却有条不紊地向战场两翼散开,让出了后方冲锋而来的保加利亚轻骑兵。原来杜卡斯家并没有正面冲阵的意思,在看到军容整肃的米斯特拉斯新军之后,他们立刻改变了想法。
随之而来的,是保加利亚马弓手洒出一阵箭雨,在前方伊庇鲁斯重甲骑兵的掩护下,这些轻骑兵顺利地进入到作战范围内。保加利亚人的弓箭如冰雹一般朝莫利亚军队身上招呼,百枝,千枝,刹那间不可胜数。抛射的箭雨直接从前排的重步兵头顶飞过,落入后方的人群里,无数受伤倒地的士兵哀嚎起来,虽然躲在盾牌后面,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装备精良,尤其后方的轻步兵在措手不及下被杀伤许多。而保加利亚人看到一击得手,紧接着骑射手们便纷纷将下一枝箭搭上弓弦。
看到这一幕,查士丁尼也立即作出了反应,让身边人传下命令,“让戈德里克他们出击!”
一声令下,莫利亚这边也敲响战鼓,得到信号一直随时准备出击的连队长戈德里克随即挥动手中的长矛,吼出一声命令,紧接着待战听令的几百名骑兵发出轰然回应的声音。这一次戈德里克率领不是之前在阿格里尼翁作战的那群骡马骑兵,而是清一色来自色萨利的潭蓓骑兵。这些都是潭蓓伯爵派出支援的骠骑,能够如此荣幸得到查士丁尼大人的信任统帅他们,年轻的戈德里克又紧张又兴奋。
在得到了出战信号后,骑兵连队长戈德里克一踢马肚,率领着麾下骑兵加入战场,向阵前袭扰的保加利亚人冲去。
“击溃他们!”纵马驰骋,一马当先,他对身后的潭蓓骑兵吼道,“记住!不必留下俘虏!凡是敌人,全部击杀!”说罢,骑着高头大马的年轻军官便以雷霆千钧之势冲入松散的保加利亚轻骑兵中,长枪直刺过去,势不可挡。见状,潭蓓骠骑们也纷纷跟进,骑兵在战场上冲锋扬起的烟尘中迅速将毫无准备的保加利亚人笼罩。
顿时间,陷入混乱的保加利亚骑兵只能放弃骑射选择和潭蓓骑兵缠斗在一起,双方抽出腰间的长剑佩刀彼此捉对厮杀。而这时候,跟进前来的伊庇鲁斯重步兵也已经就位,他们见保加利亚人在战斗中落入下风,立即也加入进去。
而正前方的米斯特拉斯新军当然不可能做事不管,在查士丁尼的指挥下,身披重甲的士兵组成组成方阵支援潭蓓骑兵,并与同时杀上来的伊庇鲁斯人接战。双方士兵都手持长枪,刺入敌阵展开疯狂攻击,企图用这种方式撕开对方阵型的缝隙。一时间两军都陷入了胶着的状态,杜卡斯家和保加利亚人数量虽然占据优势,但查士丁尼的士兵却凭借着坚韧硬生生扛住了对方的进攻并隐隐占据上风,短时间内战场上搏杀看来是无法决出胜负,唯一的希望便是在战场局部可以扳动胜利的天平。
米哈伊尔皇帝麾下的重骑兵瞄准了莫利亚军队尚未接战的左翼,不同于右侧有精锐的复兴重骑兵压阵,中军不动如山的米斯特拉斯新军,查士丁尼的军队左侧,派遣驻守竟然是一群装备简陋,列阵散乱的野蛮人,他们不仅没有骑兵部队支援,甚至就连弓箭手都不在。
这简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要是可以突破莫利亚军队的左翼,那么一旦对方崩溃,他们便全力突进,从侧面包抄莫利亚人的后方。
事不宜迟,伊庇鲁斯重骑兵没有向后方的米哈伊尔皇帝请示便立即准备出击。
“为了杜卡斯陛下,视我长枪所向!”骑兵队长向部下发出进攻命令。
“鹰旗护佑!”
伊庇鲁斯人在战马上齐声咏唱,整齐地列队成型组成猪嘴阵向着他们眼中薄弱的防御发起冲锋。
而此时,在查士丁尼安排下防御左翼的正是阿尔巴尼亚山民们,他们组成松散的刺猬阵,手持五花八门的武器——这些都是他们战利品,而许诺的代价便是承担这里的防务。在伊庇鲁斯骑兵的冲击下,阿尔巴尼亚人组成的刺猬阵不出意料崩解,只见这些山民们纷纷后退,并不愿意拼命缠斗。
而眼见野蛮人们一触即溃,伊庇鲁斯骑兵们纷纷大喜过望,没想到对方竟然派出这群乌合之众守卫这里,看样子莫利亚军队已然技穷。得胜的骑手们一边追击一边兴奋地吹响号角,这是给后方友军的信号,叫他们立刻跟进过来。
“陛下我们胜了!”
听到号角声得知前线突破的消息,米哈伊尔杜卡斯的身边弄臣侍从们山呼万岁,向他们的陛下贺喜,而皇帝的脸上也显现出得意的神色,看样子查士丁尼的军队比他预期地还要不堪一击。不再犹豫,米哈伊尔立刻派人调遣预备队出击,并同时通知保加利亚人的铁骑出击策应战场。只要完全击溃查士丁尼侧翼的一面军阵,自己的军队迂回绕后,战场上取得胜利便只是时间问题。
自以为已经大获全胜的伊庇鲁斯人志得意满,可他们此刻却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在查士丁尼的计划之中。看着自己的左翼,博格达尼率领着阿尔巴尼亚战士果然没有冲动行事,依计撤退诱敌深入,查士丁尼心中取胜的把握又多了一分。
第五十一章 列王之战(下)
“查士丁尼?他真的来了!”塞萨洛尼卡激烈的战况很快传到了在大海上威尼斯人的耳中,得知了这个消息拉涅利丹多洛也十分惊讶,他本以为对方陷入伯罗奔尼撒的战争泥潭中已经放弃了这座城市,没料到对方居然真敢率兵前来。与此事同时被告知给拉涅利的还有塞萨洛尼卡城内的君士坦丁堡大教长,而这件事比起刚才更令这个威尼斯男人震惊,他这才幡然醒悟当时查士丁尼不惜只身犯险前往北方所为何事。
“原来是这样……”男人目光一寒,君士坦丁堡大教长的分量他再清楚不过了,如今罗马帝国的废墟上每一个皇位宣称者所渴望的正是教会的背书。
没想到他手里不知何时攥住了这么一张王牌,此人日后必然是母邦的心腹大患!拉涅利心想。
查士丁尼的到来更加令他坚信一年前他没能在君士坦丁堡将其解决掉是一个巨大的错误,这次在塞萨洛尼卡他必须将其弥补。
不再犹豫,拉涅利看向了身边的乔瓦尼,同意了对方之前的提议。
“乔瓦尼,你去告诉那些条顿人,我答应他们的条件了。”
而乔瓦尼也没想到突然眼前的拉涅利丹多洛一改之前的态度,他本以为自己无法说服对方,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什么?”
“我说了,我答应雇佣那些条顿人,事成之后他们可以经威尼斯返回德意志。”拉涅利不耐烦地又对眼前的乔瓦尼复述了一遍。
乔瓦尼这才听清楚,脸上露出喜出望外的笑容,连忙点头说道:“是,是,丹多洛卿,我这就去通知他们。”本以为计划泡汤,没想到对方竟然改变主意,乔瓦尼忙不迭地命人准备船只生怕对方再变卦——而现在他要去那艘载着条顿骑士的楼船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可乔瓦尼没走几步,便被身后拉涅利喊住。
“等一下!”
“丹多洛卿,还有什么问题吗?”乔瓦尼尽管心中不爽,但还是转身低声下气地问道。
而拉涅利摆弄着面前的地图眼皮也不抬,对乔瓦尼说道:“还有一件事,让那些罗斯人和条顿人分开上岸,我只雇佣了那些德意志骑兵,而不是一群北方的蛮子。你和你手下的人要时刻监视着他们。”
“是,丹多洛卿。”强行让自己咽下一口气的乔瓦尼尽量在对方面前表现得唯唯诺诺,此刻的他根本无法违抗眼前这个男人,只能暂时退让。
拉涅利听罢,随即摆了摆手让其退下,显而易见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拉涅利对乔瓦尼的擅作主张的一次敲打,而那群那群掌舵的罗斯水手只不过是一个理由罢了。
……
马其顿山间平原上,战斗仍然在继续。位于莫利亚右翼的战场上,击退保加利亚轻步兵的复兴骑兵开始后撤,但随着数倍于己的敌人开始向他们包围过来,撒留乌斯明白不能恋战,否则的话他们将被围歼。可是如何撤退也是要小心斟酌的,回防过来的保加利亚游骑已经从背后掩杀过来。
于是在撒留乌斯的一声令下,刚才还在战场四处追亡逐北的具装骑兵重新聚拢在他周围,组成了猪嘴阵。不愧是之前阿纳斯塔修斯大公麾下的精锐,每一位骑手除了有可以比肩西欧骑士的武艺,谦卑的训导下,他们比起拉丁人同行更加能够遵守纪律。只见,短时间内复兴骑兵们便完成了列阵在撒留乌斯的带领下,朝着西南方向的薄弱之处发起突围。
“楔形队列,不必恋战,脱离战场!”率领着骑兵们的撒留乌斯在此嘱咐道。而身后的骑手们也立即组成矛头,由撒留乌斯本人担任矛尖。
见准备就绪,撒留乌斯一蹄马肚,率先发起冲锋,而这时候西南方向的敌军才意识到什么转过身来,匆忙应付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可已经迟了,只见撒留乌斯挥舞手中的阔剑,呐喊道:“莫利亚万岁!”身后众人高声应和。猪嘴阵这一刻如同离弦之箭飞射而出,滚滚马蹄和刀剑铮鸣交织在一起。
没有防备的保加利亚人方寸大乱,面对冲阵而来的莫利亚重骑兵,一时间竟然毫无对策,任凭对方马蹄践踏枪刺剑劈,很快,在西南方向组成的包围圈便被撕开了一个口子,趁此机会撒留乌斯率领着复兴骑兵鱼贯而出,这个时候,背后的保加利亚骑兵赶来支援只有咫尺之遥。眼看着追击不及,保加利亚骑射手愤怒地莫利亚骑兵撒去箭雨,可惜在精良的具装甲骑面前只不过是挠痒痒的水平。
望着功亏一篑,没能成功消灭莫利亚人的重骑兵,气急败坏的鲍里尔沙皇开始责怪起不动如山的友军,“那群伊庇鲁斯人究竟在干什么!”虽然是在说杜卡斯家一方,可是一旁的摄政宫相康诺丁公爵却知道外甥是在怪自己。可他现在也只能沉默以对,因为此刻,保加利亚的精锐沙皇铁骑正和伊庇鲁斯重骑兵联手猛攻查士丁尼的左翼大营。
眼看着莫利亚军队左翼防守的阿尔巴尼亚人不战而逃,一心想要完成迂回包抄的伊庇鲁斯骑兵开始放开胆子追击,全然不顾自己的后方步兵已经掉队,这一切都在查士丁尼的眼中,博格达尼率领着青石岗部落的武士们成功地麻痹了敌人的警惕心。只见掩杀过来伊庇鲁斯重骑兵已经孤军深入,根本没有察觉自己的侧翼已经完全暴露了。
查士丁尼冷冷一笑,随即命令身边的掌旗官释放新的信号——只见中军大营上空,黑狐战旗边上,一面紫色的鹰旗飘扬在战场的烈风中上下翻飞。
得到命令的预备队——由臣服于查士丁尼的亚该亚侯国派出助战的拉丁人长枪兵在这时脱离了中军大营,向着伊庇鲁斯重骑兵的侧翼发起冲锋,拉丁人的喊杀声顿时间直冲天际,突如其来的一击打得伊庇鲁斯人措手不及,正当他们晕头转向之际,阿尔巴尼亚人也得到了反攻的信号,本来还是一触即溃的山民们突然间变成了狂暴的战士反向扑向了伊庇鲁斯人的战马。
只听率领着山民的博格达尼高叫:“青石岗部落的战士们!跟我来!”
第五十二章 预备队,不动
“青石岗部落的战士们,随我冲锋!”一声怒吼,博格达尼率领着身后的山民们发起反攻,迎面冲向面前奔袭而来的伊庇鲁斯人。
只见勇猛的战士手持双手战斧以血肉之躯和铁蹄具装碰撞在一起,刹那间,迸溅横飞的碎肉尸体飞舞在整个战场战场之中,可想而知,发起反冲锋的山民死伤不轻,可他们硬生生用性命完成了查士丁尼给他们的任务——挡住面前这支骑兵。
“给我去死吧,你这野蛮人!”全副武装的重骑兵冲入阿尔巴尼亚人群之中与之厮杀,一名骑手锁定了统帅山民的博格达尼,他随即纵马飞驰挺枪直刺想要取下对方人头。
可面对高头大马向自己冲来的敌人,博格达尼却丝毫没有畏惧,不仅没有闪避反而咆哮而起,用尽全力甩出自己手中的双手战斧。
“该死的是你!”
只听浑厚的破空之声划过,旋转的巨斧正中冲向阿尔巴尼亚男人的骑手胸口,将对方直接砸落马去,鲜血从骑手的头盔中狂喷而出,仿佛给植物浇灌的花洒。
失去了主人的战马从博格达尼的身侧擦肩而过,阿尔巴尼亚男人缓缓走上前去,从敌人尸体的胸口上扯回自己的斧头高举过头顶。
“为查士丁尼而战,杀光这些山下人!”
“杀光这些山下人,为查士丁尼而战!”
狂呼喝战的阿尔巴尼亚战士们在战场上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响彻天地,只见他们每个人的身上满是伤痕和鲜血,犹如从地狱中浴血而来,这一幕就连他们的敌人都感到胆寒。
“可恶,中计了吗?”
措手不及的伊庇鲁斯骑兵突然发现形势有变,本来一个劲撤退的野蛮人,这时候反而疯狂进攻,同事间从侧翼方向逼近的长枪方阵也正试图切断他们的退路,方寸大乱的伊庇鲁斯人此时自然而然得出了一个结论——他们走进了一个陷阱里。
“撤退!撤退!”来不及细想,命令撤退的伊庇鲁斯人放弃了和阿尔巴尼亚山民继续缠斗,他们现在必须赶紧突围。后路已经快要被侧翼逼近的拉丁长枪兵切断,伊庇鲁斯重骑兵们只好选择从另一边方向撤离。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样的选择,正中查士丁尼的下怀。
被凶猛的声势惊吓的重骑兵完全没有察觉周围的环境,只看到左边方向没有敌人他们便纵马向那里而去,可是当沉重的战马踏入松弛的泥土中,刹那间,所有的伊庇鲁斯人连同他们的战马都陷入泥泞中无法动弹。
……
另一边,在战场后方统御诸军的米哈伊尔杜卡斯这个时候也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自己麾下的重骑兵居然不知什么时候居然擅作主张冲向莫利亚军队的左翼,并且脱离了大部队冲入敌阵进去。这显然是中了对方诱敌深入的伎俩,等到杜卡斯惊呼不妙的时候,位于莫利亚中军的拉丁长枪兵组成的方阵已经开始组成包围圈想要切断伊庇鲁斯重骑兵和外围的联系。
“谁让他们擅自出击的!”又惊又怒的米哈伊尔骑在马上挥舞着手里的马鞭,而当他的目光落在了远处平原外一侧荒芜的农田时,更是瞳孔放大。
该死的,完了!冷汗直冒的杜卡斯一下子猜到了查士丁尼的意图。难怪那里没有骑兵驻守,一方面是为了吸引他的骑兵过去,另一方面就是那里根本不适合战马进入。几个月来荒废的农田加上刚刚不久过去的雨季,现在的那里恐怕哪里还有什么良田,全都变成了一堆烂泥巴。特意围三缺一,查士丁尼就是为了逼迫自己的重骑兵退入到泥沼中。
皇帝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万万没想到查士丁尼居然还能在这种时候有余裕阴自己一手,若是做事不管的话,自己的重骑兵部队此战一定会全军覆没,就算最后打赢了查士丁尼,如此巨大的损失也会让他接下来几年内难以恢复元气。顾不上许多,米哈伊尔立即命令手下调来后方的预备队——这些人本来是用来提防保加利亚人的,但现在也只能投入战场上。
在米哈伊尔杜卡斯的命令下,一支一直按兵不动军队终于从伊庇鲁斯后方出动,他们是由一支由塞尔维亚人组成混成编队,除了精锐的骑兵之外还有善于山地作战的轻装弓手和矛手,这些塞尔维亚人受他们的君主斯特凡委托协助米哈伊尔皇帝,条件是米哈伊尔杜卡斯承认其国王的尊位,而他们是米哈伊尔皇帝手里的底牌。
“进攻,突击敌人!”
米哈伊尔的亲信将军将手里的令旗挥出,率领着上千人的轻装塞尔维亚矛手,高举着手中的盾牌迎着对面莫东射手的箭雨,跑得比马儿还要快,直接向莫利亚军队的阵线猛攻而来。只见塞尔维亚人来去如风,他们不愧是能够在多瑙河谷中作战的精锐轻步兵,很快便逼近了查士丁尼大军左翼阵线。
目睹这一幕,查士丁尼也发现了这一支不一样的敌人,对方来势汹汹,看样子就是为了支援伊庇鲁斯重骑兵而来。倘若对方真的进攻过来,那么之前的努力就要前功尽弃了,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叫人传令,给福卡斯,叫他派出预备的步兵方阵赶快过来靠拢。”尽管在正面的战斗中和伊庇鲁斯保加利亚联军激战已经十分吃力,但查士丁尼还是决定在这个时候动用总预备队了,要不然的话,左翼博格达尼他们一定难以支撑。望着头顶上天空,正午后的阳光依旧明亮高悬在头顶,此时此刻,查士丁尼的脸上神色也有些着急。
再这样下去,情况可就不妙了。
身边的得到命令掌旗官此时立即下去准备派斥候快马加鞭传递消息,调来预备队参与作战。紧张的氛围让他们也满头大汗,尽管相信着眼前的查士丁尼大人,可他们也被战争白热化所感染,心中忐忑。
正当传令斥候带着命令跨上战马准备动身前去调兵,突然查士丁尼却喊住了他们,走上前去的年轻专制公一把拽住了斥候坐骑的缰绳,惊呆了在场所有人。
“预备队,不动!”
第五十三章 威尼斯人的野望
塞萨洛尼卡城下战事正酣,而来自大海上的敌人威尼斯人这时候也开始了行动,他们这一次一反常态发起猛攻,用铁甲覆盖船身迎着岸上喷射而来的希腊火直接逼近塞萨洛尼卡海墙。只见威尼斯楼船的云梯架上海堤外侧,不断有威尼斯的士兵登上城墙——这些负责攻坚的士兵并非近战孱弱的威尼斯水手,而是一群披着锁子甲,携带圆盾和钉头锤的武装战士!
他们是拉涅利丹多洛从干地亚回教徒社区招募的志愿兵,一个个都勇武异常,威尼斯人挑选他们正是看中了他们悍不畏死的素质,作为条件,这些志愿兵除了丰厚的工资可以拿到之外,拉涅利还特地许诺了他们在克里特岛上高于希腊人的二等公民权利。所以这些回教战士发了疯似的攀上城墙,前赴后继企图冲垮塞萨洛尼卡守军丝毫没有放缓攻势的意思。
海墙上马其顿贵族卫队组成的守军很快陷入了苦战,和娇生惯养的主子们一样,这些卫队尽管一个个都衣着华贵,可是已经好久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争,所以当他们面对攻城上来的回教雇佣兵,以约阿尼斯为首的显贵们叫苦不迭,他们本以为巡守海堤要安全一些,可谁能想到威尼斯军队此时向一条疯狗扑了上来。
眼看着的军队快要坚持不下去,在这个危急关头,市政官巴蒂斯特爵士率领着突厥雇佣兵及时出现,他们本来还准备出城作战去支援查士丁尼,可是得知了海墙边威尼斯人大举入侵只好赶来支援。
“放箭!”拔出长剑指向前方,拉丁男人高呼一声,身后的突厥射手们将手搭上弓弦向攻上城头的敌人射去凶猛凌厉的破甲箭锥。顿时间,措手不及的威尼斯军队死伤一片,本来高歌猛进的攻势直接被拦腰斩断,身穿锁子甲的干地亚战士此时也只能躲在圆盾后面撤出了原本已经攻占大半的海墙回到了船板上。
这才逃过一劫的马其顿贵族松了一口气,然而他们却都高兴不起来,因为过来就他们的竟然是那个讨厌的拉丁人。
而巴蒂斯特也懒得搭理马其顿的贵族,他命令手下的士兵们加强海堤的防御,接替那些外强中干的贵族卫队,很明显暂时被击退威尼斯人是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不能指望一群心怀鬼胎的贵族能够看好塞萨洛尼卡海上的门户。
只是望着海墙之外威尼斯浩浩荡荡的海军舰队,匆匆打退敌人进攻的巴蒂斯特心中这时隐隐感觉有什么不对。对方和城外的保加利亚人伊庇鲁斯人联手一同进攻塞萨洛尼卡并不奇怪,然而这一次的进攻一点也不符合狡狯的威尼斯人风格,倒好像是故意这样做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巴蒂斯特的猜测一点也没错。在威尼斯海军强攻海墙的同时,两艘帆桨船并没有参与攻城而是护送着一艘黎凡特样式的运输船缓缓地靠近到了塞萨洛尼卡西南边岸上的滩涂,那里并没有军队驻扎,因为这时正是爱琴海涨潮的时节,因此三艘舰船得以顺利靠岸。
只见运输船的舱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了受尽海上颠簸筋疲力竭的条顿骑士团一行人,终于得以踏上陆地,此时晕头转向的日耳曼人来不及稍作休整便忙着将军械马匹从船上搬运下来。
“我们也来帮你们一把吧!”运输船上,罗斯人雅罗斯拉夫见不识水性的德国人连站都站不稳,晃了晃胳膊便准备下去搭把手。
但是他这样的行为却被一旁的乔瓦尼议员给拦了下来,“不必你们也要下去了,有什么困难的话,让我手底下的人来办就好。”完全不比之前那般低声下气,在达成协议之后,这位威尼斯贵族对罗斯水手们的态度一下子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不仅对接条顿骑士全部被他接手,就连此时罗斯人的船上也到处是全副武装的威尼斯士兵。这简直就是在监视!敢怒不敢言的雅罗斯拉夫除了怒目而视也别无他法。
滩涂上,条顿骑士也悉数从船上下来,总计有六百四十七人,看上去人数并不是很多,但是要知道他们每一个可都是圣地耶路撒冷征战多年的骑士,放在任何一个战场上,他们都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准备好一切之后,条顿骑士的头领马克西米利安命令着自己部下们跨上战马,男人抬头望向了身后楼船甲板上正朝着自己招手的威尼斯贵族。
“提前祝您和您的部下旗开得胜,马克西米利安阁下。”乔瓦尼目送着对方,微笑而道。
而马克西米利安带着遮挡住面部的桶盔根本看不见他此时的神情,唯有那沉闷的声音从中传来,冰冷而生硬,“约定好的事情我会办好的,但是记住你们之前说的承诺。”
“当然如此,”乔瓦尼议员满口答应道,“事成之后,我们便会送您前往威尼斯。这两年里贵国营建的驿馆在威尼斯城中已见规模,相信阁下不用踏上国土便可以受到热烈的欢迎。”
马克西米利安冷哼了一声,没有再搭理满脸讨好的乔瓦尼,率领着自己身后的部下们奔赴前方塞萨洛尼卡城下的战场上。
望着条顿骑士远去的身影,冷场的乔瓦尼议员僵在原地,好久才悻悻地将欢送招手的臂膀甩了下来,脸色也是十二分的难看。
“哼,这群野蛮无礼的日耳曼人!”
如果不是有求于对方,平时乔瓦尼连正眼也不会瞧一眼德国人,而这个时候,雅罗斯拉夫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那个……话说,乔瓦尼老爷,之前您答应给我们的酬劳,不知道能不能先给我们结了。”
“急什么急?到时候自然会给你们的,你真以为我们威尼斯人是那么不讲信用的?”正一肚子气的威尼斯男人哪里会给已经没有用处的罗斯人什么好脸色。
雅罗斯拉夫虽然心里满肚子火,但考虑到计划的实施还是满脸堆笑说道:“这不是从前被那些希腊小人坑怕了不是!当然我对乔瓦尼阁下是百分百信任的,但我手底下的其他人都是些粗人,不看到点金灿灿的,心里面就不踏实。”
“哼,真的麻烦。”一脸嫌弃的乔瓦尼嘟囔道,不过看着之前还气焰嚣张的罗斯人现在自己面前一副伏低做小的模样,男人内心顿时痛快了一些,于是乎,点了点头。
“好吧,那就让一个人跟我过来,我正好有事情回去一趟,可以将一半的酬金先支付给你们,剩下的等一切结束。”乔瓦尼盘算着面前这些罗斯人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自己也不需要二十四小时守在这儿,于是同意了对方的要求。
不过,雅罗斯拉夫连续喊了好几个人准备同乔瓦尼一同离开,然而威尼斯男人却全部否决掉了,只见他指了指一直在人群里面没有说话丝毫不起眼的年轻人,说道:
“就他吧!”
而罗斯水手们此刻心中都不约而同咯噔了一下,因为乔瓦尼指着的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真正的头儿,伊戈尔。
第五十四章 保加利亚人折戟
“就他吧!”乔瓦尼随手指了指人群中的伊戈尔,选中了他和自己回去。
见此情景,罗斯水手们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难道威尼斯人察觉到了什么不成!雅罗斯拉夫也愣住了一会,连忙反应过来想要阻止对方。可是不等他开口,伊戈尔便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头儿,既然乔瓦尼大人这样说了,这件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年轻人走到人前向自己的手下们眨了眨眼睛,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这种时候决不能让威尼斯人起疑。
雅罗斯拉夫随即心领神会,遂改口道:“那好,你就和乔瓦尼大人走一趟,但要给我记得要把账目算清楚了。要不然的话,我可不会饶了你。”
“放心吧,保证一枚铜板也不会给你算漏的。”伊戈尔配合着雅罗斯拉夫他们保证道。
这一切,乔瓦尼都看在眼里,眼前这些罗斯人们都表现得很正常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不过是一群满脑子金币的野蛮人而已,拉涅利丹多洛真是大惊小怪。在安排妥当之后,威尼斯贵族命人准备船只带着身旁叫伊戈尔的年轻人一同离开了罗斯人的大篷船。
……
塞萨洛尼卡城下,莫利亚、伊庇鲁斯和保加利亚三方的鏖战仍然在继续,尽管伊庇鲁斯和保加利亚分别发起了多轮攻势,可是查士丁尼麾下的军阵面对冲击依旧保持严守有度,脚下的阵地直到现在依旧纹丝不动。
米哈伊尔杜卡斯押上了自己的底牌——塞尔维亚军团,可是也仅仅是协助了麾下的重骑兵成功从废弃田园泥淖中脱离苦战,莫利亚看似弱小的左翼依旧无法动摇半分。曾经被米哈伊尔不屑一顾驱逐出境的阿尔巴尼亚人给了伊庇鲁斯军队以重创,只见山民们手中的战斧配合身边拉丁步兵枪阵一步步又将敌人逐出阵地外。
见正面无法突破,侧翼又无法完成迂回,本来自认为稳操胜券的米哈伊尔皇帝此时也有些沉不住气来。他一边催促着自己的将军们率领部队加紧进攻,另一边又寄希望于保加利亚人提供更多协助。米哈伊尔派出去的使者已经前去了好几次,可是鲍里尔沙皇却都拒绝了增兵的请求,甚至连原本协同作战的铁骑都一并被调回,这令伊庇鲁斯皇帝更加焦躁。
此时的他只能死死地盯着莫利亚军队正中央那面始终屹立不倒的黑狐战旗,努力地平复心情,不管怎样,目前优势还在自己这一边,渐渐平静下来的米哈伊尔意识到此时查士丁尼那边也一定不好过,大不了就这样硬耗下去,等待对方支撑不住的时候,战局胜负便将揭晓。
而这层道理查士丁尼又怎么会不知道,尽管麾下的军队仍然士气旺盛,可是一分一秒的伤亡都在累积负担,刚则易折的道理他还是清楚的,绷紧成一根弦的莫利亚新军是打不起持久战的。所以刚才他又命令撒留乌斯率领复兴重骑兵冲阵保加利亚人,及时地将对方的铁骑吸引过去缓轻阿尔巴尼亚山民们的压力,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抬头仰望着头顶的太阳,时间早已过了正午,按照和伊戈尔约定的时间,他们从东方带来的援兵早就该到了,可是直到现在查士丁尼还是没有看到他们的踪影。
再这样下去,战况很有可能失控,打定主意的查士丁尼最终还是决定不再指望战场之外的力量。
“让福卡斯的预备队出击!”大声喝令,查士丁尼也在战场的赌桌上选择抛出了自己最后的筹码,这是一场凶险的豪赌,而为了取胜,容不得他再有半点犹豫。
……
保加利亚人和莫利亚新军厮杀正酣,忽然脚下的大地仿佛在颤抖,茫然无知的士兵下意识地短暂停顿,被这突兀的阵仗弄得有些一头雾水。可他们很快意识到了什么,骑在马上的保加利亚骠骑最先察觉到了危险——一支规模超过两千人的步兵方阵正朝着他们逼近,远远望去甲胄明亮,在日光照耀下如同冰雪一般,显然这是一支根本没有出战过的生力军。反观保加利亚人这一边,无论是步兵还是骑兵都已经疲惫不堪了。
“撤退撤退!”保加利亚将军在察觉敌情之后第一时间下达了步兵退却的命令,同时命令沙皇铁骑负责断后。只见人马具装的保加利亚重骑兵在迅速返阵换马之后重新加入战场,奔驰如飞,在得到命令之后便组成了横队迎向莫利亚长枪兵。
尽管刚开始还有些忌惮,但是此时看清之后保加利亚人的脸上写满了不屑,所谓莫利亚军队的援军乍看来势汹汹,然而却不过是是一群行动迟缓的重装步兵,在战场上保加利亚灵活的战术完全是对付他们的克星。
没有选择直接冲锋陷阵,沙皇的铁骑组成松散的阵型朝着莫利亚步兵团四面包抄过去,并同时抛射去弓箭,使用破甲锥的保加利亚人一边袭扰一边寻找着可趁之际。现在西侧战场上莫利亚的重骑兵刚刚完成了一次冲锋回去,此时的他们主宰着整个战场。
正当保加利亚人盘算着如何消耗这支重装步兵体力的时候,下一幕,对面军队的反应让保加利亚人欣喜若狂,似乎是因为弓箭袭扰的缘故,原本组成密集方阵的莫利亚人此时却分开向四个方向列阵,变成了中空阵型,而这种阵型在没有骑兵掩护的情况下简直就是士兵的移动棺材。常年和罗马人作战的保加利亚人犹如嗅到了血腥味的豺狼,随即改变了战术。
只见一千沙皇重骑兵列阵展开,收起手中的短弓,手持长枪高举头顶仿佛要刺破天空。
为首的将军一声令下,“圣西里尔庇护,沙皇之军不可战胜!随我突击!”
伴随着长啸声响彻战场,士气高昂发起冲锋的保加利亚铁骑如同山崩海啸般倾泻,惊涛拍岸,威势逼人。
“来了啊!”
统领着步兵方阵的福卡斯语气森然,他并不动容,仿佛早有所感,或者说他这样列阵就是为了等对方过来。
“发射!”
待到确认保加利亚人冲锋过来已经进入射程,福卡斯拔出手中的剑指向眼前发出怒吼。
命令一到,手持着黑色金属管的莫利亚步兵将其架在了前方同伴的肩膀上瞄准了眼前冲锋过来的保加利亚人。这是他们的新守护之火,不同于过去击溃撒拉逊人喷射出烈焰的旧火,他们的新火将赐予陆地上的敌人铁与火的惩罚。
只听伴随着福卡斯的命令,无数震耳欲聋的爆炸响彻天空,声震如雷,措手不及的保加利亚铁骑连同的他们受惊吓的战马下意识停下来冲锋,而他们最后所看到的是从黑色金属管内发射出来耀眼的火光……
第五十五章 铁马兵戈(上)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黑色的铁管喷吐出炽热火光,一刹那间,无数沙皇铁骑毫无征兆便人仰马翻,死伤一片。
而这一幕仅仅发生在片刻里,人马具装的保加利亚精锐一下子便折损大半,剩余的其他人恐惧地不敢上前看着哀鸿一片的战场上铁甲骑兵精良的甲胄被洞穿撕碎,仿佛是中了巫术一般。
再看了看纹丝不动列阵原地的莫利亚人毫发无伤,深受震撼的保加利亚士兵们恐惧地望着自己的敌人,哪里还有上前的勇气。
“巫术,巫术!对面一定有异端的巫师在帮助他们!”被吓破胆的保加利亚将军连忙下令撤军,生怕对面的邪术也让自己中招。
这一时慌乱下达的命令没想到却随即造成了难以想象的后果,只见早已经士气动摇的第一线士兵率先逃跑,而还没有弄清楚怎么回事的后方军队也跟着慌乱失措起来,这一下保加利亚本来有序的后撤很快便失去了控制。这也让原本紧紧嵌合在一起的战争拼图也终于裂开了一丝缝隙,令查士丁尼嗅到的一丝战机。
是时候了!保加利亚人凶猛有余,纪律不足,现在正是给予对方最后一击的绝佳机会!
站在军旗下的查士丁尼随即命令部下吹响进攻的号角,通知一直在侧翼待命的撒留乌斯率军出击。
而回营修整完毕的撒留乌斯第一时间接到的命令,立即号令麾下的复兴重甲骑兵卸下冗余的披挂,轻装上阵——比起保加利亚人,他们没有备用的战马,此时身下的坐骑已经快累的口吐白沫,只能然而现在骑手们也只能忍痛让自己的老伙计冒险随自己冲阵。
“列队!”
在撒留乌斯的一声令下,复兴骑兵迅速列阵集结,再一次登临战场。他们是十足的战争机器从无怨言,是最锋利的剑只将尖锐指向敌人。
只见撒留乌斯纵马先登,手持长枪,呼喝一声,“兴废在此一战,同袍们,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遗志必将得到伸张。将你们手中武器举起,刺向敌人!杀——!”
伴随着振奋人心的怒吼,数百名伤痕累累的骑兵追随着撒留乌斯,呐喊着,勇猛地朝着数倍于己的保加利亚军队冲去!
这一天,他们等待了太久了太久了,作为科穆宁家系的旁支,他们困顿在伯罗奔尼撒的丘陵之内,蹉跎岁月,眼望着周遭的异族蚕食疆土,而杜卡斯等权贵却在腐蚀着帝国根基。他们的大公垂垂老矣,送别黑发,却仍然看不见这个国家曙光,直到查士丁尼的出现,扭转了一切。此刻的他们又怎么能不甘心效命用死。
“杀——!”
莫利亚骑兵猛地用马刺踢着坐骑,加速突进。勇猛向前的马头张大嘴巴嘶鸣着,尽管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然而这些骏马们仿佛通晓他们主人的心境,也在这一刻迸发出惊人的爆发力,只见四蹄奔张,复兴骑兵发起的震天动地的突击使得正片战场都似乎颤抖起来。
只见莫利亚骑手们犹如一柄锋利的剑刺向了保加利亚人,而因为刚才的恐慌,列阵纷乱的步兵阵型完全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御,刹那间便在撒留乌斯等人的马蹄下一排排被冲翻,犹如庄稼地里被割倒的麦子,很快方寸大乱的保加利亚人便在骑兵的冲击下分割成了数块,各自为战,自相踩踏起来。
战争的天平在这一刻终于发生了颠倒,望着旷野上倒下的保加利亚士兵的躯体不计其数,后方的鲍里尔沙皇和康诺丁宫相眼睛瞪圆,这一幕仿佛完美复刻了之前卡洛扬沙皇对拉丁军队一边倒的屠杀,己方军队的溃败是如此之快,以至于他们都不敢相信莫利亚的骑兵冲锋,是如此的酷烈凶猛,所有东西,武器、人员、队形、战马和旗帜,都遭到了无情的摧毁。
形势在这一刻急转直下,取得胜利的复兴骑兵没有再去追杀溃逃的保加利亚人,反而在这一刻调转了进攻的方向,而他们的目标不是别人,正是坐镇在中军的米哈伊尔杜卡斯皇帝。
紫色的鹰旗飘扬在上空,同时还有那属于杜卡斯家的家徽,那位帝国的僭主正安坐于斯,只要取了他的性命,这场旷日持久的大战便将彻底告终。
“猪嘴阵!”撒留乌斯率领着部下们重新列阵,组成楔形队列,化为一支长矛,由他作为矛尖搠向了伊庇鲁斯的中军大营。
而这时候伊庇鲁斯人才察觉到了威胁,看着保加利亚人溃败,宫廷仪仗前米哈伊尔身旁的弄臣亲信们连忙劝说他们陛下赶紧撤退避险。保加利亚人已经溃逃,侧翼空虚,而自己这边的主力,一部分在正面交战无法脱身,另一部分作为预备队的塞尔维亚人也已经派出去增援一时半会无法赶回,此时杜卡斯皇帝的身边只有千余名步兵卫队,一旦莫利亚人冲阵而来进行斩首袭击,形势就危急了。
可是面对群臣的劝说,米哈伊尔杜卡斯却直接拒绝了他们撤退的请求,昂然道:“朕在此处,众军心安,只要鹰旗不倒,朕便绝不会离开一步。传令下去,列阵御敌,有胆怯者,按逃兵论处。无论是谁。”冷厉的目光扫视过眼前的群臣,所有人心中一寒,连忙噤住了声。
死令既下,杜卡斯的卫队也只好齐心奋战,结阵列队迎着莫利亚的重骑兵发起了反冲锋。双方在战场上爆发怒吼碰撞在一起,血肉和钢铁粉碎杂糅,浇灌着脚下的大地。
而望着往返数次冲锋都突阵不入的复兴骑兵,查士丁尼此时的心情也十分沉重,果然撒留乌斯他们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他本以为可以惊吓住米哈伊尔,但他还是低估了对方几十年的阅历,滴水不漏的布置下,想要再发现可乘之机已无可能,战场的局势再次陷入僵局。现在要赌的是,到底杜卡斯的卫队先支撑不住,还是保加利亚人先恢复战斗力返回战场。
然而就在这时,塞萨洛尼卡城下的平原西南方向,忽然尘土大作,一面白色的黑十字旗隐约飘扬在其中,宛若雷霆到来前的遮天乌云。
第五十六章 铁马兵戈(下)
塞萨洛尼卡西南的方向,一面白色的铁十字战旗的出现吸引了战场上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保加利亚人还是伊庇鲁斯人还是莫利亚人他们都不知道眼前这支新加入战场的力量是来自哪一边,但无论如何,谁都意识到它的加入将彻底扭转整个战局走向。
当尘土渐渐散去,超过五百人的骑兵队列,踏入了塞萨洛尼卡城下的战场之中进入人们视野。三方联军看清楚了对方的模样,都不约而同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这支骑兵出现在此时此地,显得异常格格不入。无论是坐下战马的马衣,还是头顶上带着的桶盔,以及那标志性的十字架罩袍,都显示这是一支拉丁人的军队,而且还是十字军。
毛骨悚然的恐惧分别降临在了米哈伊尔、鲍里尔沙皇和查士丁尼的心头——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正当三方都在犹豫,不知该如何应对的时候,米哈伊尔杜卡斯却忽然望见了黑色十字架旁又亮起了一面红色的金狮旗,这才恍然大悟,随即露出大喜过望的神情。虽然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但可以肯定着应该是威尼斯人的援军!喜不自禁的皇帝连忙命令麾下大军全线出击。
“出击,配合威尼斯人,消灭莫利亚的叛军!”
杜卡斯的皇帝意气凛然地下达了这个命令,让自己的军队协同威尼斯拉丁人和保加利亚人共同夹击莫利亚的罗马人。
此时同样意识到威胁的查士丁尼也脸上露出沉重的神情,实际上他也意外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威尼斯人派出了一支拉丁十字军。
显然败局已定,可现在的他只能强忍镇定命令麾下稳住战线。
但西南方向喊杀声震天动地,即便是忠诚无比的莫利亚新军也颤抖了。
眼看着查士丁尼的军队战线即将有不战自溃的倾向,可就在这时,手持着战斧浑身浴血的博格达尼怒声呵斥着想要逃跑的士兵,“拿起你们的武器,山下的懦夫们,战场上丢在地上的永远不会是破铜烂铁,只会是被砍下的脑袋。你们如果还想活命,就和敌人们拼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坐以待毙。反正我们青石岗部落绝不会当逃兵,你们愿意给你们的酋长丢脸那就趁早滚吧!”
说罢,大吼一声的阿尔巴尼亚山民们跟随着博格达尼朝着面前的敌人发起了反冲锋。
不知是因为羞愧激起斗志,还是危险处境下迸发求生的意志,在看到了山地蛮族都无畏地杀向敌人,莫利亚的新军们也咬了咬牙,迎着敌人冲了上去。
而也在这时,一直纹丝不动的黑狐战旗也离开了原地,但并它非后退撤离,而是飘扬在了最前线将士们的身边。只见不知何时身披黑色的盔甲的查士丁尼出现在这里,他也和他的将士们并肩作战。
“我与你们同在,罗马的勇士们,让全世界尽管三面来攻吧,我们将会给他们一个迎头痛击!胜利将属于我们!”查士丁尼高喊道,拔出了手中的剑,他并非真的有把握取胜,但现在他的兵需要是勇气。这一幕让原本还想要逃离的士兵重新鼓舞起斗志团结了小狐狸的身旁,他们从伯罗奔尼撒追随者眼前的这位大人,所为的不正是有一天可以勇敢直面前方的群狼。
莫利亚新军们重新列阵,准备迎击,可就在战场拉丁十字军即将要和莫利亚军团接触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却突然发生。
本来和条顿骑士齐头并进的威尼斯掌旗官竟然被身旁的拉丁人挥剑砍下了脑袋,伴随着他飞出去的人头还有他手中那面圣马可的金狮旗。
急速改变进攻方向的拉丁骑士,调转矛尖狠狠扎在了毫无防备的伊庇鲁斯人的血肉身躯之上。突然的袭击直接把伊庇鲁斯军团冲撞得七零八碎,就像烧烫的餐刀切开奶酪,势如破竹的冲锋直接击垮了杜卡斯家军队的阵型。有的人当即被骑矛贯穿,有的则被马蹄践踏,惨嚎声一片的伊庇鲁斯士兵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方寸大乱,很快陷入了自相践踏的溃散,迎接他们的是拉丁骑士的死亡收割。
而目睹了这一幕站在后方的米哈伊尔杜卡斯皇帝瞠目结舌,亲眼目睹自己军队“腰部”被狠狠捅了一刀,而动手的是本应该作为盟友的威尼斯拉丁人。
同样不知所措地还有查士丁尼以及他的将士们,本来是进攻他们的拉丁人居然反过来帮助他们。来不及细想,查士丁尼立即下达命令。
“全军前进!”各个阵线上,戈德里克的潭蓓骑兵,撒留乌斯的复兴铁骑还有福卡斯的莫东步兵,都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统统发动反击。
“击溃他们,让敌人哀嚎吧!”
这一刻,战争局势彻底翻转,本来处于劣势的莫利亚军队联合拉丁骑兵默契地组成了砧板和战锤对伊庇鲁斯人疯狂攻击,把杜卡斯家尚存的战斗力彻底击垮。
“保加利亚人逃了!”
“塞尔维亚人也抛弃了我们!”
“前方的溃兵根本无法阻止起来,敌人要杀过来了!”
象征着皇帝权威的鹰旗下,米哈伊尔杜卡斯望着自己的军队大崩溃双眼充血。一个又一个糟糕的消息将他心中最后的希望吞噬,沉重的打击令这个男人感觉天旋地转,而此刻耳边的嘈杂也让他六神无主,侍从弄臣们还在不断乞求他丢弃此处,尽快撤回到安全的地方,然而这位出身尊贵的皇帝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
“说起来,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对你的印象就挺深的。”船上,乔万尼议员命人从地窖中取来了一瓶葡萄酒,即便是在茫茫一片的大海上,这个男人也不忘记享受。
他示意性地举了举杯子,问道:“要来一些么,克里特岛上酿的,味道还不错。”
伊戈尔拘谨地摇了摇头,“不,谢谢您的好意,只不过我不太喝的习惯南方的酒。”表面上罗斯年轻人以不对胃口拒绝了对面的美意,然而在克里特岛上长大的伊戈尔又怎会喝不惯家乡的酒,可他不愿意从一个威尼斯人手中接过酒杯。
不动声色的掩饰很好地蒙蔽了眼前的威尼斯贵族,乔瓦尼见对方拒绝,也不怀疑便自斟了一小杯。醇厚的酒香沁人心脾,让男人不禁闭上眼睛去享受,这的确是一瓶不错的佳酿,但对他而言更具有纪念意义的是这杯酒是他胜利征服干地亚一座城镇的战利品。在将条顿骑士团送上了战场,确保胜券在握之后,乔瓦尼这才将其拿出小酌一杯以示庆祝。
微微抿了一口后,威尼斯男人又将目光转移到了眼前罗斯青年的身上,似乎是想从上到下打量寻找些什么,而这也让伊戈尔很不自在。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乔瓦尼问道。
“您的问题是?”被对方这样一问,感到十分突兀的伊戈尔脸上露出不解。
而乔瓦尼则哈哈大笑,“哈哈哈,你果然一点也不像个罗斯人直来直去,活像是一颗洋葱,外面剥完还有一层。不过也亏的那些蛮子愿意信任你,反正在海上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和我聊聊关于你的事情。我想你和那群罗斯人格格不入,第一次见面一定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威尼斯男人看似随意地一说,可是投来的眼神却让伊戈尔知道这不是简单的盘问,他没有拒绝的余地。难道说对方察觉到了什么,伊戈尔心中一紧,下意识攥紧拳头。
但很快,罗斯青年便冷静下来,淡定地回答道:“您猜得不错,议员阁下,我的确是半路出家跟随雅罗斯拉夫首领的,我的母亲是位可萨犹太人,而父亲则是罗斯的皮毛商人,他们在赫尔松生下了我。尽管我跟我的母亲相像,但身上流淌着罗斯人的血却不容任何人质疑。”伊戈尔脸上没有丝毫神情的波动,只是冷冷地看着质疑自己威尼斯男人。
气氛也这一刻瞬间僵住,没想到对方这样直来直去,反倒打消了乔瓦尼心中的怀疑,他随即又笑着化解场面的尴尬,解释道:“哈哈,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有些好奇而已。不过你刚才说,你是从赫尔松来的。”位于黑海的罗马北方军区,一听到这个名字,乔瓦尼顿时来了兴趣。
而成功转移了对方注意力,伊戈尔顺着对方的好奇继续回答道:“是的,如果不是四年前发生的库曼人入侵,毁掉了我的家乡,我也不会漂泊在海上。”
“啊,上帝,没想到传闻是真的。”对赫尔松的毁灭,威尼斯男人也有所耳闻,他连忙向眼前的年轻人表示歉意,殊不知伊戈尔怀揣着半真半假的情绪完全将他蒙蔽了过去。
结束了对眼前罗斯青年的盘问,乔瓦尼议员此时彻底放下了怀疑,此时的他更在意的是对方口中的赫尔松。历来黑海都是罗马帝国皇帝禁脔,尽管有人偷渡过去,可是对那里的一切知晓的人凤毛麟角,而现在这个叫伊戈尔的年轻人却是来自那里,乔瓦尼瞬间觉得此人奇货可居。
于是,他向眼前的年轻人发出了邀请,“话说伊戈尔君,这次我们合作结束之后,不知你是否有兴趣接受我的私人雇佣呢?”
……
第五十七章 胜负已定
马其顿平原上绵延数里的战线,随着条顿骑士的倒戈一击,战局突然间发生的了逆转。
面对数百人的骑士发起的冲锋,毫无准备的杜卡斯家军队全线发生了溃退,本身各方之间的鏖战就已经让士兵们耗尽了气力,而这数百名重骑兵的突然倒戈所给予伊庇鲁斯人的惊骇直接令精疲力竭的他们士气动摇。
在侧翼的枪盾手首先开始逃跑,然而他们不愿意做马蹄下的亡魂所付出的代价便是让中心方阵内的轻步兵直接暴露在了条顿骑士的长枪之下。
“扫清一切!”桶盔内马克西米利安伯爵用德语下达了简短的命令,让麾下的骑士们不必犹豫,他们只需要如同铁犁一般清扫面前战场的一切即可,无需在意俘虏。
只见飘扬的铁十字旗下,条顿重骑兵毫无阻隔地杀入了伊庇鲁斯步兵阵中,可怜的弓箭手和标枪手没有了重步兵掩护,只能丢弃了武器和旗帜,没命四处乱跑,可是这样阵型散开之后,他们在条顿人眼中便是随意捕杀的猎物。只见骑士的长枪从人群中穿梭而过,洞穿过一具又一具躯体,血肉横飞。伊庇鲁斯的溃兵像是田地里被割倒的庄稼,翻滚着倒在了马蹄之下、血泊之中。
直到伊庇鲁斯的重骑兵杀来这才勉强阻止了条顿人的大屠杀,然而这个时候伊庇鲁斯的战阵已经被冲撞得七零八碎,死伤一片的士兵成片成片倒伏而下,惨嚎声不绝于耳。这惨烈的一幕更加动摇了杜卡斯家军队的军心,再无斗志的伊庇鲁斯将军们纷纷下令撤退,现在他们已经来不及请示他们的皇帝了。
可是除了倒戈的条顿骑士,背后跟进发起反攻的莫利亚军团这个时候也齐头并进,抓住时机的查士丁尼立刻下令进攻。毫无组织能力的伊庇鲁斯军队被轻易分割包围歼灭,而条顿人也根本不和杜卡斯家的重骑兵缠斗,直接加入到了对步兵的“绞肉机”中,这一幕双方配合的就像是熟练的屠夫双手握刀在案板上操作割肉拆骨。
“为了查士丁尼大人!”不只是博格达尼麾下的阿尔巴尼亚山民,福卡斯的莫东步兵团还有米斯特拉斯新军都全线出击发起了反攻,他们以黑狐战旗为标识汇集起来,在战场上集结在查士丁尼的身边,进攻面前的敌人。一切的行动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莫利亚人之间相互配合,相互支援,而各自为战失去反抗能力的伊庇鲁斯人尽管人数众多,在此时却成为了他们劣势——他们既没有办法重新组织起来,也无法脱身逃出这片战场。
随着查士丁尼宣布放下武器者免死的口号响彻在战场上,越来越多的伊庇鲁斯士兵选择缴械投降。
“不——!”
眼见着本来处以优势的伊庇鲁斯军队土崩瓦解,在后方坐镇指挥的米哈伊尔杜卡斯皇帝纵然睚眦俱裂,也无法挽救败局。因为他手底下三万人的军队分布在这绵延的战线上各自为战,而这都是之前他为了充分利用兵力优势所造成的的恶果——每个兵团都由各自将军们独立指挥,只需要听从他全局的布置,可现在条顿人眼光毒辣地切断了他和前沿将军们之间的联系。
这让米哈伊尔杜卡斯的军队一下子变成了没有头颅的巨人,面对莫利亚军队联合拉丁骑兵默契组成的砧板和战锤,伊庇鲁斯士兵毫无悬念地溃败了。可还有更糟糕的,当皇帝还寄希望保加利亚人和塞尔维亚人支援,斥候一声声急促的传报彻底击碎了他的希望。
塞尔维亚军团被莫利亚人与条顿骑士团合围被击溃朝着西北方向逃去,而保加利亚人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竟然直接退出了战场,弃米哈伊尔杜卡斯于不顾。
“废物!懦夫!备马,取我的剑来!”
不顾内臣们的请求,陷入疯狂的杜卡斯皇帝决定亲自出战。
而见米哈伊尔已经失去了理智,御前的大臣和侍卫们连忙跪下哭求在驾前,恳请其三思。
“陛下!我们还是先撤到安全的地方,不可意气用事,否则正堕入查士丁尼的奸计之中啊!只要回到鲁斯尼那我们就还有机会,现在不可冲动啊!”此时,就连马其顿的牧首尤斯塔修斯也苦苦哀劝,若是这位皇帝有什么闪失,到时候别说整支军队,就连伊庇鲁斯上下首脑人物都要尽数丧生在此地。
不得已接受群臣的恳求,望着眼前如此惨败的米哈伊尔皇帝只能长叹了一声下令御前卫队护卫着自己和群臣们向西北方向撤去。
……
扑通一声,甲板上最后一个威尼斯人被扭断了脖子倒在了雅罗斯拉夫的脚边。而罗斯男人轻蔑地将这具尸体踢进了海里,完全没有之前那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在消灭了威尼斯人安插在这里的监视者,他们又重新掌握了这艘大篷船的控制权。
雅罗斯拉夫远眺着海岸远方,尽管看不清此时塞萨洛尼卡城下各方混战结果如何,但现在他们没有必要继续呆在这个是非之地,一旦威尼斯人知道这儿发生的一切便很快会回过味来,到时候他们就插翅难逃了。
所有人都清楚这一点,可是谁也没有去解开帆布,包括带领着他们的雅罗斯拉夫。
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人群中一名壮汉走了出来,说道:“别犹豫了,雅罗斯拉夫,我们立刻去把伊戈尔救回来!就这么简单。黑海上那小子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命,这是我们欠他的!”
此言一出,其他罗斯水手们也纷纷不再沉默表示赞同,他们虽然来自寒冷的北地,但是他们体内的鲜血却是有温度的,这几年来的共患难,使得他们根本无法接受抛弃自己的伙伴,更不用说伊戈尔本身就是当初将他们串联起来的主心骨。
而见部下们如此坚决的态度,雅罗斯拉夫也放下了心中的顾虑,点了点头,随即下令道:“扬帆,我们去把伊戈尔那小子救回来!”
……
……
……
第五十八章 马其顿的终幕(上)
塞萨洛尼卡海湾之外,威尼斯舰队的袭扰仍然在继续,为了牵制住城内的希腊人,拉涅利丹多洛这次也是下了血本,动用了战船上所有的投石机火力掩护麾下的撒拉逊军团猛攻塞萨洛尼卡的海墙。尽管给了希腊人极大的压力,可是自己这一边伤亡也不小,很快浅滩的海水便被鲜血染红。
付出这样大的牺牲,可海墙上被希腊民团和突厥雇佣兵死守的防线却依旧没有丝毫松动,这时候向威尼斯人效忠的回教徒也斗志动摇,恳请拉涅利丹多洛停止继续无谓的强攻。
然而拉涅利不为所动,站在甲板前对撒拉逊人冷冷道:“你们大可不必勉强自己像干地亚的希腊人那样对我阳奉阴违,我所承诺的赏赐从来不是免费的,如果你们撑不住的话,我可以换人顶上去。”
贵族冷峻话音下,言下之意已经显而易见,满脸悲愤的撒拉逊人敢怒而不敢言,他们知道如果真的拒绝对方的话,那么他们在克里特岛上的社区想要维持下去将再无可能。
“不必了,大人,我们没有问题。”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撒拉逊兵团的战士们再次选择跳上艨艟发起对塞萨洛尼卡的进攻。
而此时,拉涅利丹多洛死死地望着眼前塞萨洛尼卡城,脸色铁青。并非因为在意眼前毫无价值的撒拉逊人伤亡,而是男人对整个战局僵持不下感到烦躁。
“哼,条顿人都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伊庇鲁斯和保加利亚都是一群死人吗?”心中升起一丝怒意,拉涅利在也难以保持风度,因为之前得到再三保证今天必然会攻克塞萨洛尼卡,所以他这次便和元老院立下了保证书,这件事情关乎他重返威尼斯,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前鏖战还没有结束,彻底耗光了拉涅利的耐心。
正在这时,他瞥见了身旁不远处的乔瓦尼,而那个男人此时正和一名北方罗斯人打扮的年轻人攀谈。本就心中来气的拉涅利,随即也就不再给对方半点面子,直接呵斥道:“乔瓦尼议员,我不是让你负责督战去了么,你怎么把这个北方的蛮子带到了我的船上!”
所有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而被公开直呼其名的乔瓦尼也顿时脸上挂不住了。要知道纳维加乔索家本来就和丹多洛家不和,而这一次两人合作更是龃龉不断,涨红了脸的乔瓦尼当即决定反击,冷笑道:“哼,这是公家的船舶,几时便是你丹多洛家的了?条顿人那边我已经安排人过去了,轮不着阁下对我请来的客人指手画脚。”
比起之前唯唯诺诺,一改姿态的乔瓦尼强硬的姿态令所有人一惊,要知道尽管纳维加乔索家势力不小,可是公开反对眼前这位干地亚总督,乔瓦尼这样的做法还是太冲动了。然而乔瓦尼却自有打算,在得到了确认之后,男人已经将身后的伊戈尔当做手中一块重要的筹码,这几年来威尼斯元老院一直在筹划探索黑海,而现在他手里正是一件活生生的地图,有了这样底气乔瓦尼再也不必畏惧眼前的丹多洛家族了。
而另一旁,装作是战战兢兢地伊戈尔却在冷眼旁观着威尼斯人的争端,望着乔瓦尼似乎要将自己暴露出去,他心中一沉。本来用赫尔松的事情搪塞过去是为了先稳住对方,然而若是被其他人知道了,很有可能会露馅。
就在这时,桅杆上负责放哨的水手忽然传来了消息转移了人们的注意力。
“总督大人,前线……好像败了!”
突如其来的通报瞬间打乱了在场所有人的思绪,而本来正要争吵的拉涅利和乔瓦尼两人也都慌了神。
“胡说,不可能!伊庇鲁斯和保加利亚的军队起码又五六万人!”
“他们怎么可能败了,再去确认!一定是消息传错了。”
船上顿时乱作一片,拉涅利一边命人再探消息,一边又派人重整军队,让船上下所有人都戒备起来。尽管他不愿意相信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是丹多洛家的人永远会做好最坏的打算。在拉涅利的调度下,所有的水手们都拿起了武器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但大多数人仍然一头雾水,莫名的紧张在甲板上弥漫开来。
“怎么会这样,难道德国佬也失手了?”此时的乔瓦尼也顾不上与拉涅利之间的矛盾,可任凭他苦思冥想也想不到一切的原因都是他们寄予厚望的条顿骑士团。
而知道前因后果的伊戈尔站在后面依旧不动声色,现在唯一的问题便是他该怎么样安全从此处脱身。
在所有威尼斯人为前线败报传来而惶惶不安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西北方向,几艘船正朝着这里缓缓靠近。
“嗯?那是列奥纳多他们的船,还有罗斯人。”有人认出了船上的旗帜,“他们也是知道前线的消息了?”
威尼斯人并没有怀疑什么,只当对面是自己人收到消息前来归队。可是却不知道此时在那几艘船上操纵的人早已经不是他们的同胞。
“那是?”拉涅利首先发现了不对,“谁通知他们回来的?”立即令人核实消息,在得知并没有人传递消息而这几艘船擅自离岗返回,警惕的丹多洛立刻意识到了危险。
“投石机,弩炮准备!击沉那几艘船!”
当机立断,决不能让对面靠近过来,拉涅利丹多洛不由分说便让自己的部下们瞄准朝这里驶来的战船,哪怕那上面挂着属于威尼斯的旗号。
然而他的决定已经来不及了,还没有等威尼斯的水手们反应过来,呼啸而来的弩炮石弹便从甲板桅杆旁擦过直接打爆了一名船员的脑袋,而紧接着的是裹挟着烈焰的沥青桶在威尼斯人的头顶上炸开。是投石机!对面的动作更快一步,直接抢先发起袭击。
“有敌袭!隐蔽!”不等他发出警告,身旁的护卫们便将这位干地亚总督扑倒。身后,原本所在的地方被一片落下的烈火所吞噬。火苗迅速弥漫开来,散布到了整个甲板上,顿时间船上措手不及威尼斯人方寸大乱。
……
海上,喊杀声震天动地,而急速航行的船只仍然四平八稳,没有丝毫的颠簸。
“放心吧,你们的人不会有事的。”船长室内,安德烈亚多利亚平静对坐在对面的罗斯人承诺道。
然而,雅罗斯拉夫却并不领情,“我不需要你们帮什么忙,伊戈尔要是有什么事,我们罗斯人兄弟会所有人都和你没完!”撂下狠话的男人也只能止步如此,因为此时的船上,所有的控制权都已经是热那亚人了。
“恐怕未必吧,如果不是安德烈亚大人,就凭你们几个去了也是送死而已。”一旁的人冷笑道,随即安德烈亚身边的手下都纷纷嘲笑起眼前的罗斯人。
而底下人的笑声随即被安德烈亚本人阻止,他依旧好整以暇地对面前的雅罗斯拉夫说道:“仔细想一想吧,你们在阿卡动用了我给我妹妹的那枚金币,利用我的关系网才接触到了条顿人,而如果不是我刻意引导威尼斯人被海盗袭击,你们也不会轻而易举完成计划。从一开始我们合作便已经进行了,无需那样抵触。”
年轻的热那亚贵族波澜不惊地对雅罗斯拉夫陈述事实经过,而这些平和的话语在罗斯人的耳中不啻轰雷。雅罗斯拉夫错愕而惊恐地望着眼前的安德烈亚多利亚,才意识到自己眼前站在的这个男人居然心机如此之深。
第五十九章 马其顿的终幕(中)
塞萨洛尼卡的海墙外,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城上所有人都错愕不已,大海之上,威尼斯人竟被自己的战船袭击!只见燃烧着火焰的沥青桶落在了舰船甲板上,顿时间熊熊大火冒起,而那冒火的船只正是威尼斯人的旗舰,这下威尼斯舰队彻底方寸大乱,哪里还顾得上原本的进攻。
而几乎实在同时,东南方向的海面上又有一支没有旗帜的船队正向这里逼近,显然目标便是阵脚已乱的威尼斯人。而威尼斯海军也立即察觉到了危险,迅速放弃救火,选择疏散船上伤员立即撤退。只见没有着火的威尼斯帆桨船以最快的速度调转方向,呈一字型全速驶离港湾,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最前方的战船是几艘防护薄弱的快船,由灵活的它们负责开路,大有不惜代价的阵势,而对面那三艘突袭威尼斯人的战船却并没有试图拦截,反倒任凭对方在眼皮底下撤走。
看着威尼斯人狼狈而逃,留下燃着火焰的战船残骸,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塞萨洛尼卡守军先是愣住了好一会之后,随即爆发出一阵欢呼。谁也不敢相信,可怕的威尼斯人居然这样撤退了,此时此刻无论是罗马人还是突厥人还是瓦达瑞泰人,这些并肩苦战在一起的人们都相拥而笑,庆祝着他们的胜利。
“我们胜了!我们胜了!”
“天主庇佑,我们击退了罗马的敌人!”
与此同时,城外前线的捷报也传了过来,人们惊喜地得知了查士丁尼的军队在马其顿平原上一举打败了伊庇鲁斯人和保加利亚人。战局真的发生了逆转,不敢相信这一切的人们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是真的,殿下!在查士丁尼大人的指挥下,伊庇鲁斯的叛军和保加利亚的侵略者都已经被击溃。现在站在城墙上向北眺望,仍然能够看到敌人在仓皇北顾。”被再三盘问的士兵向面前的欧朵希雅皇女立誓保证道,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欢呼。
而站在一旁的约翰十世大教长也大声说道:“幸有天主的庇护加持紫室,我们终于胜利了!安杰列斯万岁!”
在这位大教长的引导下,城墙上,无数罗马士兵们都跪倒在欧朵希雅皇女的周围,高呼着“神佑紫室”。而这种热烈的情绪很快也感染了塞萨洛尼卡全城上下的百姓们,当人们知道凶恶的敌人被打退,自己终于安全了。热泪盈眶的马其顿居民们上下无不雀跃,一边向上帝感谢赐福,一边高呼欧朵希雅的名字,一时间皇女的名字响彻整个城市上空,哪里还有半点之前被人们唾弃责怪的影子。
这一切都落入在阿尔斯兰等人的眼中,看着与自己格格不入的正教徒们高唱着三圣颂,这个突厥人却不以为然。
“哼,如果不是查士丁尼大人及时赶过来的话,这场胜利又和你们的神有何关系。”
“谨言慎行!”最靠近这个突厥人的是感同身受的巴蒂斯特爵士,他戳了戳对方的后背提醒着自己的伙伴,“你认为我们的那位大人会关心这件事情吗?现在我们应该去北门迎接查士丁尼殿下了。”
……
……
……
杀戮的喧嚣终于散去,夕阳的余辉下,马其顿的平原上尸横遍野。几匹失去了主人的瘸马一拐一步地游荡在硝烟散尽的战场上,漫无目的地不知要前往何处,而查士丁尼也正漫步在这片到处是尸体的旷野上,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不知过了多久,当他迈过一具又一具残缺不已的尸体终于停下了脚步低下了头。只见从堆叠的尸体中,查士丁尼扒开死人攥紧的手指,捡起了那面属于他也属于这里为他战死将士们的那面痛饮了鲜血的黑狐战旗,他将旗帜高高竖起在这片旷野之中,静静注视,仿佛在一面墓碑前凭吊。恰在这时,远处得胜吹响的号角声从北方的山谷内外传了过来。
疾驰马蹄声忽然响起,远处一队骑兵正朝着查士丁尼这里靠了过来。是一群全副武装的条顿骑士。正是他们在战场上给了保加利亚伊庇鲁斯联军致命的一击,此刻浑身浴血的他们身上标志性的白色罩袍也完全看不见上面黑色十字架了。
远远地便看到了那面标志性的黑狐战旗飘扬,率领着骑士们的马克西米利安也猜到了查士丁尼的身份。
只见在男人的示意下,条顿骑兵们敏捷地穿梭在战场四周将站在旗下的查士丁尼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包围起来。
而查士丁尼淡淡地望着对方所有动作,没有任何的表示,全程都将视线落在指挥调度的马克西米利安身上。
催动马儿上前几步,马克西米利安不咸不淡地问道:“这么说,你就是查士丁尼!”看着摘下了头盔,甚是年轻的男子站在旗下,在黎凡特也对其有所耳闻的马克西米利安心中倒也有些好奇,究竟这个年轻人是怎么让那么多人愿意追随他的。
面对如此多的条顿骑士,查士丁尼不为所动,点了点头应答道:“不错,我便是雇佣你们的人。”尽管还没有见到伊戈尔,但查士丁尼已经猜到了是怎么回事,直截了当地回答了面前的条顿人。
他的话音刚落,一柄骑枪便指向了他,枪头只离他的鼻尖只有一寸的距离。
“注意你的言辞,希腊人,我只是响应教皇的号召前来此地而已。”马克西米利安握紧长枪说道。
查士丁尼却眼皮也不抬地道:“哦,是吗?如果你觉得换一个说法可以的话,请自便。”
“伊庇鲁斯的杜卡斯肢解了基督徒被教廷绝罚,保加利亚人在亚德里安堡屠戮了十字军的士兵,这才是我决定过来的原因。”条顿骑士抬高了嗓音强调道,“老实说,我很意外你居然未卜先知我们准备离开圣地,也许你是一个该解决掉的危险家伙,毕竟你在莫利亚杀了不少‘我们的人’。但是真正雇佣我的人不会让我这么做的,他让我将这东西带给你。”说罢,马克西米利安将一个金闪闪的小东西抛给了查士丁尼。
查士丁尼一把接住,松开手掌,只见掌心里躺着的是那枚多利亚金币。
“安德烈亚多利亚大人很期待这次和你正式见面,希望你不要缺席。”
第六十章 马其顿的终幕(下)
海墙之上,塞萨洛尼卡的守军们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人们欢呼着欧朵希雅和查士丁尼的名字庆祝着这场来之不易的胜仗。城中许多的百姓也已经自发地走去城外,去迎接莫利亚的军队。
而皇女这时候也终于可以松下一口气,可这时候她却发现一直在她身边的安东尼娅不知为何背过身去,脸上紧张的神态似乎是在害怕着什么。明明这个女孩在她最艰难的时候都在支持着自己从没有丝毫的动摇,可为什么在一切都尘埃落定后露出这样的表情。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欧朵希雅走上前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安东尼娅?”
而热那亚女孩并没有作答,而是转身死死地盯着海墙外,喃喃自语:“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我的哥哥。”
……
塞萨洛尼卡的海湾外,威尼斯人的舰队见败局已定只好选择留下燃着熊熊大火的战船残骸朝着西南方向突围而去。
而安德烈亚多利亚也并不准备公开和威尼斯人发生摩擦,他示意身边的部下们给远处靠近过来的舰队发信号不要追击。现在热那亚和威尼斯之间虽然矛盾加剧,时有冲突,但是他可不愿意成为引发两国战争的导火索。见对方知趣离开,年轻的贵族心中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甲板上,浑身湿漉漉的伊戈尔从冰冷的海水中被捞了上来,在刚才袭击的混乱之中,他果断跳入水里摆脱了威尼斯人的控制。没有丝毫犹豫,机会转瞬即逝,一旦对方反应过来必然会怀疑加害于他,而当伊戈尔登上船看到正在等着自己的一船热那亚人,他随即猜出了前因后果。
“看来你就是安东尼娅小姐的哥哥了。”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伊戈尔还是从面前的年轻贵族俊美脸庞上找到了二者相似的影子,不过真正让他一眼能够确定的却是兄妹俩那双几乎一模一样的眸子。
而安德烈亚多利亚也并不否认,大方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道:“多利亚家的安德烈亚。我想你们与舍妹初次见面的时候,她便是以这个身份同诸位相识的吧!”
伊戈尔冷冷地看着对方并没有作答,的确在君士坦丁堡遇到安东尼娅的时候她还是一身男装以她哥哥的身份解救了被拉丁军队拦截盘问的他们。作为报答伊戈尔他们帮助安东尼娅摆脱身边管事逃离监视的,这些事情恐怕眼前的男子早已经晓得,现在明知故问,必然另有所图。
见伊戈尔一脸警惕的样子,安德烈亚也早就料到会是这样,于是展颜笑道:“不必紧张什么,只是随口一问。对了!那么现在你们还在为那孩子办事么?若是那样的话,我也算你们半个雇主了,毕竟你们在圣地一直打的是我的旗号,给我带来了不少的困扰。”年轻的贵族深谙相处之道,几句话之间安德烈亚展现出来平易近人的姿态毫无贵族应有的盛气凌人,一时就连一旁的雅罗斯拉夫等人也对其不再像之前那样战战兢兢。
可是伊戈尔却依旧不为所动,他可不会傻到认为眼前这个男人是什么简简单单的贵公子,不过从对方话语中他还是捕捉到了关键的信息。
看来无论是接触条顿骑士团还是雇佣商船,之前他们一行人能够在阿卡城那么顺利都有对方暗中的操盘。
“我们现在效忠的是查士丁尼大人。”决定不给对方留半分余地,伊戈尔选择开门见山。
“哦,果然是他啊!”安德烈亚随即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十分淡然地说道:“既然这样的话,也就不必拐弯抹角了,之前在鲁斯尼那的时候我一直都非常期待和查士丁尼阁下见一面,只可惜一直无缘。就劳烦你们引见吧!”这才是贵族青年真正的本意,以退为进的安德烈亚多利亚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令伊戈尔心中下意识栗然。很明显,这对兄妹除了继承了相同的美貌之外,同样还有着一样深沉的心思。
……
塞萨洛尼卡城外。
打扫完战场之后,查士丁尼的军队并没有直接进城接受帝国臣民们的迎接,而是选择在城外列队休整。尽管取得了大胜,但是这一仗莫利亚军团付出的牺牲也是巨大的。仅仅侧翼突击战,便有上千名的年轻士兵喋血沙场,他们都是米斯特利斯新军中的菁华,而在最后的拉锯战中,仅复兴骑兵和潭蓓骑兵两支查士丁尼手中的王牌便近乎建制报废,战马累死无数。更不用说以血肉之躯阻击塞尔维亚骑兵的阿尔巴尼亚山民们,博格达尼率领的青石岗部落差不多有一半人死在了战场上。可以说查士丁尼能够取得这场战争胜利,那都是这无数士兵用鲜血换来的,或许这场胜利值得庆贺,可是他相信有些事情比现在庆功更重要。
命人垒砌土堆,居高临下的查士丁尼一边让部下收敛战死者尸骸,并由塞尔吉乌斯修士以及随行的阿格里尼翁僧侣们为这些亡者祈祷,一边他又让人从俘虏中特意清点此战被抓获的伊庇鲁斯士兵出来,卸下他们身上作为战败者的镣铐,单独成列站在莫利亚军团的对面。谁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士兵们只能站在土堆前静静地等待着高台上沉默无言的查士丁尼。而此刻,若是抬头便会发现头顶上的残阳已经鲜红如血。
望着面前黑压压的人群,查士丁尼站在高台上似乎在酝酿着情绪,良久之后,他方才缓缓开口:
“从七丘山到金角湾,我们的祖先建立起了一个伟大的帝国,便是罗马。她的名字从诞生之初便孕育着荣光和伟大。在伯罗奔尼撒有这样一句古老的谚语,‘每个人都是其他人眼中的蛮族’,曾经我们脚下的土地也像如今一样盘桓着驱散不尽的纷争,彼此仇杀彼此嫉恨,战斗不休。而我们的先辈筚路蓝缕,执掌着文明的火炬驱散群氓的蒙昧,从此之后我们的父辈可以自豪地讲述那古代的英雄传说,从此之后我们可以不惧面对周边凶恶的四邻骄傲自称我们‘罗马人’的名号,从此之后我们的孩子可以自由地成长在那面鹰旗之下。一切本应该如此。”查士丁尼的本应该情绪进一步伸张的演讲忽然在此处戛然而止,而这短暂的停顿也将沉浸在故国荣光的士兵们拉回到了现实。
用那双深蓝色的眼眸望向伊庇鲁斯的俘虏,查士丁尼发现他们之中也有人为他的演说而动容,而这正是他所想要的,毕竟罗马人的认同早已经在几百年前便刻在了每一个人血脉和文化之中,即便是诞生过皮洛士的伊庇鲁斯。
于是,查士丁尼趁热打铁,“正如我说的,本应该如此,但如今我们的国土却四分五裂,四夷在侵凌我们的同胞,而我们却将应该刺向敌人心窝的剑对准自己手足。这也许是罗马诞生以来,至暗的时刻。但我所说这些,并非是为了哀叹同室操戈的不幸,因为我有幸和你们,我的士兵们一同进行一场伟大的内战,就在此时此刻,我们的能够成就的功业不仅超越了三世纪的奥勒良皇帝,更可以直追奥古斯都和凯撒等神君。乃是因为自此之后的成败,将决定的不再是你我个人的荣辱存亡,而是这个曾经伟大的国家是否能够再次伟大。现在,我们聚集在这片无数将士永远长眠的战场上,我将这场战争的胜利献给他们,献给的不仅是我麾下牺牲的人,同时还有同在此战阵亡的伊庇鲁斯人,以及任何值得悼亡的帝国子民们。
愿他们能够得到安息!愿他们的牺牲能够令我们的国家长存!这以后世人不会注意,也不会记住我们在这里说过什么,但是他们永远无法忘记这片土地下牺牲者的事迹。但若是有一天我们的国家消失了,即便我们现在把他们的名字刻在石头上,风霜也会磨平上面的文字,而为了让生者不被遗忘,这更要求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去继续未尽的事业。我们要在这里下定最大的决心,不让这些死者白白牺牲,要使这个国家充满千年荣光的名字永世长存。”
……
第六十一章 尾声(上)
“查士丁尼大人,您就这样把他们都给放了?”在得知伊庇鲁斯的俘虏们将得到释放的消息后,十分震惊的撒留乌斯立马赶了过来想要阻止。须知这数千人的战俘若是全部被放回去,那么势必会帮助逃回鲁斯尼那的杜卡斯恢复元气,这便意味着之前的胜果可就白费了。在他看来,这样愚蠢的决定不应该是查士丁尼会下达的。
“决不能这样做,殿下!宽恕他们在马其顿犯下的暴行留在麾下听用便足以彰显您的仁厚,而放他们回鲁斯尼那去无异于纵虎归山。”点明其中利害的撒留乌斯恳请查士丁尼收回成命。
但查士丁尼却并没有回应,而是牵着战马站在土坡上远远遥望旷野之上袅袅升起的浓烟。远处传来悠长深邃的圣颂,那是塞尔吉乌斯修士以及阿格里尼翁教团们在祈祷亡者安息,为了避免疫病无论是伊庇鲁斯还是莫利亚战死者的遗骸都选择了火葬。
不知过了多久,查士丁尼方才开口道:“逝者已矣,生民多艰,这些俘虏的家眷如今还都在伊庇鲁斯,怎肯为我效力不顾妻儿父母的死活。就像我们之前在阿克蒙河畔俘虏的那个希米恩,尽管与我有故,可他还是不愿意归降于我。像他那样的人,在伊庇鲁斯人中可不是少数。毕竟米哈伊尔杜卡斯早已经成为他们眼中的‘诺亚’了。与其扣留他们在这儿浪费我们为数不多钱粮,还不如放他们回去家人团聚。”
查士丁尼神色平静道出自己的想法,百废待兴的塞萨洛尼卡本就供养不了太多的军队,一个俘虏便是一张嘴,还不如放他们回去拉拢人心。可是在撒留乌斯看来这数千人的俘虏放回去可不是开玩笑的,他咬了咬牙决定说服面前年轻的主君。“殿下,您说的或许有道理,我也能够理解您为何要这样做,但是现在这种时候多余的仁慈是毫无必要的。”
刚才那番演讲撒留乌斯也在场,即便是他也为之而动容,也明白查士丁尼的真正用意,但是在如今的帝国之中想要以攻心为上的这种想法委实有些理想化了。在场的所有人或多或少其实都认同了查士丁尼所说的,为自己身为罗马人而骄傲,可是在显贵高门云集的帝国早已经将人和人之间划分好无情的隔膜,谁也不会因为区区一段慷慨陈词而抛弃高贵的杜卡斯骏鹰而去拥护一只莫利亚乡间的狐狸。
“不必对他们留情。对敌人冷酷的暴雨方能折断桀骜的苍松。”撒留乌斯隐晦地提议道,所说的言下之意已经十分明显。
“可凯撒宽恕了他的敌人才跨过了台伯河啊,撒留乌斯。”查士丁尼轻声说道。
“所以他换来了元老院中的匕首。殿下,您是要做凯撒还是奥古斯都呢?我理解您实在不愿意沾染不义之血,就请交给我吧,我宁可挖去他们双眼让他们结伴哀嚎回伊庇鲁斯也不能就这样放他们回去。当初巴希尔二世就是这样征服保加利亚人的。”撒留乌斯眼神冷酷,说出这一番残忍的话让查士丁尼都有些意外。
“所以最终保加利亚永远地脱离开了帝国的版图,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啊。我不想看到伊庇鲁斯也成为第二个。”查士丁尼拒绝了对方的提议,命令部下按照自己的吩咐完成任务。
“按我说的去做,撒留乌斯,释放俘虏,按照他们自己的意愿决定去留。若是想留下就安排居所,不想留下便发放路费。”说罢,头也不回的查士丁尼便径直纵马而去,全然不顾身后撒留乌斯的劝阻。
……
……
……
塞萨洛尼卡城内,这座白色之城洗净了战争血污带来的腥臭,只听人们撞响了圣德米特里奥斯教堂的钟声,步履轻盈地走过伽列里乌斯拱门和亚里士多德广场来到了北侧城门前。
布满了创伤痕迹的城门轰然打开,在城外已经等候多时的莫利亚新军队列齐整地进城接受民众热情的迎接,尽管经过一天血战,但是这支休整完毕后的士兵人人都军容整肃,就像是在接受皇帝的检阅一般一丝不苟,就连那些伤员们也昂首挺胸完成属于自己的凯旋仪式。而这样一支莫利亚新军在马其顿人眼中毫无疑问留下了深深的印象,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这样精气神的罗马军队了,这才是王者之师应该有的样子。一些站在路旁的老人们忍不住眼含热泪,因为这一幕能够让他们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年轻时候帝国中兴的时代,而本眼前震撼的女人和孩子们则朝着面前的行进的军队抛洒芬芳四溢的花瓣,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激动的崇拜。
一时间举城上下都洋溢着欢庆的气息,市民们一路拥护着守卫这座城市的莫利亚新军前往塞萨洛尼卡的大广场,而那里,欧朵希雅皇女正带领着一众马其顿贵族们等候他们的到来。而这时,有些从沉浸喜悦之中走出的市民们却注意到一个奇怪的地方,这支军队从头至尾都没有一个领袖带领着他们,只有那两位莫利亚的将军,而那位塞萨洛尼卡的光复者兼拯救者查士丁尼总督却不在其列。
此时此刻,查士丁尼却已经从另外一侧的城门低调地进入了塞萨洛尼卡城内。有意地躲避开街上游行的民众,左拐右拐的查士丁尼骑着马来到了水滨码头地区,远远便能看到那座白色的塞萨洛尼卡石塔。而在那里,有人正等着自己。
“果然你也来了……”
一个久违又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查士丁尼下意识地抬眼,一袭白色的长裙首先映入眼帘,盈盈一握的腰肢在眼前一闪而过,步履轻快的一瞬间来人便吸引了往来所有人的目光,不过比起少女肤若凝脂的姿容,更引人眼球的应该是她那抹灿然生辉的金色秀发,在破败的码头边宛若朝阳。只见安东尼娅正用她那双翡翠色的双眸静静地注视着自己,似乎是在这里等候多时。
“好久不见。”望着热那亚少女,微微一笑的查士丁尼默契地点了点头,他们知道彼此来到这里要件的人是谁,也不由都想起了当初他们两人正式相识的那次碰面,查士丁尼记得在鲁斯尼那的贵族宴会上,安东尼娅穿着的正是这一袭亚麻编织的白色长裙。
“准备好了吗?”安东尼娅没好气地望了查士丁尼一眼。
而查士丁尼耸了耸肩,一副没奈何的样子说道:“就算没有准备好,你的那位糟糕透顶的老哥也不准备这次在放过我们了,不是吗?”
第六十二章 尾声(中)
“准备好了吗?”走在青石板铺的路面上,热那亚少女歪着脑袋瞧了一眼自己身旁的男人,没好气地问道。
而查士丁尼耸了耸肩,摆出一脸轻松的模样,“就算没有准备好,你的那位性格糟糕的哥哥也不会准备放过我们吧!”自从在金角湾上那次会面后,他对那位多利亚家族的贵子并无好感。
“哼哼,背后这样说我那位兄长大人的坏话,你的性格也果然够烂的。”被查士丁尼逗笑的安东尼娅白了一眼,可她脸上随即蒙上了一层怅然,忽然停下脚步一脸认真地说道:“查士丁尼君,如果这一次我一定会被带回去的话,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可以吗?”
“什么事情?”查士丁尼顿足转身望向安东尼娅。
而少女轻启朱唇,低声说出了令人惊愕的请求道:“帮我毁灭掉多利亚家,就像他们毁了我母亲和我还有我哥哥的一生那样。”
安东尼娅神情平静地说出这一番话,眼眸中流转的凝光水波不惊,可这眨眼谈吐之间,和查士丁尼所说的却是一桩足以令旁人惊骇的大事。须知多利亚家族在热那亚城邦里绝对算是不小的一股势力,想要将其连根拔起非要大国出手不可,现在的查士丁尼势力远远不够,哪怕是未曾被肢解的罗马帝国也难以去国鄙远。不过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提出这一请求的安东尼娅正是多利亚家的一员,显然少女是恨极了她的家族,哪怕自己的身体中和对方流淌着相同的血脉。
尽管也曾知晓安东尼娅过去私生女的身份,略知其中的缘由,查士丁尼还是被眼前女孩的恳请所震惊,他本以为是安东尼娅被逼婚之后的才造成的矛盾,但显然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查士丁尼没有直接答应对方请求,而是问道:“你哥哥?我还以为你一直都很恨他来着。”
“我从来没有恨过我哥哥,我只恨我自己没能早一点去分担那一份痛苦和折磨。”安东尼娅抬头望向眼前的高塔之上,回想着幼时过去的点点滴滴,对查士丁尼也似乎是在对另一个人说道,“要知道热那亚的贵族们如同巨兽,权势是他们的利齿,嚼碎那些异类者的傲骨,财富是他们的喉舌,将一切反抗者的坚持软化重塑方便他们朵颐。我没能救下我妈妈还有安德烈亚,现在我也要被它们吞噬了,查士丁尼,如果有可能,你能帮我把这些怪兽的头砍下来吗?”
“自己的麻烦自己解决啊,丫头!还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不要学着吟游诗歌中的人这么大义凛然好不好!”一只拳头不轻不重地落在安东尼娅的头顶,抱着头的女孩随即听到的是查士丁尼满是不耐烦的声音,“真的要砍什么乱七八糟的野兽还是自己动手比较畅快,而且你哥哥现在说不定还没被消化完呢!别自己先给自己泄气了。这可不是当初在君士坦丁堡跟我说那番话的人。”
“那番话?”捂着头的少女微微愣神,思绪也仿佛回到了三年前。
希望我们再一次见面的时候,都会有主宰自己命运的力量。
“还记得么?我可从来没有忘记。”查士丁尼轻声说道,而安东尼娅也想起了当初自己说的那句话,也是她摆脱桎梏后对自己当时的许诺。百感交集的少女欲言又止,白塔之下两个故人相知彼此默契地对视一笑。
这时,在白塔之外,一队人走了出来,看样子早已经有人出来迎接他们。
热那亚的侍卫们笔挺地站直,分开站在两侧,为首走上前来迎接到来的两人的正是多利亚家的管事查尔斯,当初在君士坦丁堡侍候在安东尼娅身侧的正是这个男人,而对方之前在伊庇鲁斯也曾谋划过一次对查士丁尼不成功的刺杀。此时两人相见,查士丁尼和他都和对方没有好脸色。
查士丁尼和安东尼娅一同走进白塔,可是正要上前,眼前查尔斯管事却拦住了他们。
“安东尼娅小姐,少爷只单独见查士丁尼阁下,您要和我们一起先回船上。”
显然多利亚家族现在便准备带走查士丁尼身边的少女,可是查士丁尼横出的手臂却拦挡在了他们之间。
“查士丁尼阁下,您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多利亚家族内部的事情,您不应该插手。”望着阻拦自己的男人,查尔斯管事眼神里蕴含怒意。
“我当然可以,安东尼娅小姐是我的盟友,如果多利亚家族的人和我会面,没有她在场,我是不会认可的。”查士丁尼丝毫不隐晦地拒绝了对方的要求,全然没有把眼前的多利亚家放在眼里。
“哼,这恐怕你说了不算。”查尔斯管事冷哼一声,看向查士丁尼并没有佩戴武器的腰带,随即示意身边的侍卫上前。
“动手!”
显然多利亚家直接无视了查士丁尼的警告,但是两名热那亚军士才刚踏上前一步,只听咻的破空之声,迅疾的箭矢从查士丁尼背后射来,正中两名士兵的脚下,吓得他们下意识躲闪跌了个趔趄,翻倒在地。
“我的脚下即是罗马的国土,真正不容放肆的是你们这些人,我希望下一次不需要再让我来提醒。”向身后摆了摆手致意,查士丁尼没有再多说什么。
而热那亚人紧张地望向弓箭射来的方向,只见那里是一片人头攒动的闹市区,看来狙击的射手就藏身其中,谁也不敢再有乱动。
这时,门内匆匆赶来的侍从及时解开了现场的僵局,“查士丁尼大人,安德烈亚少爷请您进去一叙,还请您屈尊随我同行,另外安东尼娅小姐同样也可以一起。查尔斯管事,请您还有其他人都在外面候着。”
“可是——”见侍从带来这样的命令,脸色一变的管事还想要说什么,可是侍从冷淡的神情引入眼帘让他最终还是把嗓子眼中的话又咽了回去。
“是,我听从安德烈亚少爷的吩咐。”
……
第六十三章 尾声(下)
塞萨洛尼卡的白塔,本来是市政官专用的办公场所。在热那亚人来到之后,马其顿贵族的极力坚持让这儿成为了招待多利亚家的地方。
百无聊赖的安德烈亚多利亚正眺望着这座他的母邦一直垂涎三尺的城市,尽管饱经战火摧残,但是塞萨洛尼卡仍然是爱琴海沿路上仅次于君士坦丁堡的大都会,注视着街道上正迎接着莫利亚军队进城攒动的人群,热那亚男人默然无言,直到身后的房门被推开,侍从们引着他想要见的人走进房间。
查士丁尼和安东尼娅再一次见到了眼前的男人,上次在海上见面的时候,最终的落幕是对方被五花大绑留在了船上。可是,此刻男人望向他们目光却平淡地出奇。
“我来见你了……兄长大人。”对这种目光天生不适应的安东尼娅只感觉一阵不舒服得感觉,她有些眼神躲闪看向自己的哥哥。
可是安德烈亚却并没有理睬,
“许久不见了,查士丁尼阁下。”目光并没有在自己的胞妹身上停留,安德烈亚用一种久未谋面的老友口吻向查士丁尼打着招呼。如果是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以为这是多么感人的故人重逢,可是查士丁尼可不会忘记当初两人在金角湾上遭遇时发生的一系列不愉快的事情。
“的确许久了,在我的预期里,我本以为这一次我们的见面会远早于现在。”查士丁尼也淡淡地答道。
而安德烈亚也听出了弦外之音,吩咐侍从们退下,目光注视着查士丁尼,解释说:“多利亚家只会选择最值得投资的对象,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想必你也能够猜到。而直到现在为止,在那些人的评估里,您还不是最佳的人选。”
热那亚贵族青年云淡风轻的一席话极尽傲慢之所能,越是平淡,越透着无言的轻蔑。
查士丁尼当然不会因为这样的话而被激怒,他太了解热那亚人的秉性了,历史上,他们和后来的米哈伊尔八世订立《南非宏条约》的时候也是这样不见兔子不撒鹰。
“可你们最后还是选择了我,而不是伊庇鲁斯的杜卡斯,不是么?”一眼便瞧出端倪的他一针见血地说道。仅仅为了接回自己的妹妹,安德烈亚多利亚不可能动用这样大的阵仗,冒着和威尼斯开战的风险干涉塞萨洛尼卡的战局。只能说明一切都有热那亚高层干涉的影子,他们注意到了在莫利亚和马其顿展露棱角的自己,想要奇货可居。
“是的,一目了然的事实。能这样轻松利落的谈话,也是我们觉得你比其他合作者更适合我们的原因。”见查士丁尼将话摊开,安德烈亚也就不再拐弯抹角。
“我们之前的确更看好米哈伊尔杜卡斯,哪怕是在你寻找到了皇女和大牧首之后,一位法理上毫无破绽的共治皇帝也更合适成为热那亚投资的对象。但是,不得不承认,我们还是高估了那位伊庇鲁斯的‘诺亚’。”
“这样一看,你的妹妹眼光比你们高明的多。”查士丁尼半揶揄地笑道,用这种方式缓解身旁热那亚少女内心的紧张。而安东尼娅紧紧地盯着自己的哥哥,也似乎在畏惧着什么,完全和之前判若两人。
可安德烈亚并没有理睬查士丁尼的挤兑,而是说道:“我们和伊庇鲁斯的契约被对方践踏,而毁约者必将受到惩罚。”
“是因为他和威尼斯人勾结在一起的原因?”查士丁尼问,能让热那亚和伊庇鲁斯最终分道扬镳,其中成为推手获得利益的显然只有泻湖城的那些人。
安德烈亚没有否认,“当然不止如此,但反正结果就是,母邦的大人物们计划完全泡汤,之前搭进去的投资全部沉没。甚至在那之前,热那亚的舰队还被那位米哈伊尔摆了一道,帮他拿下了科孚岛,而他反手将其作为和威尼斯人交好的见面礼。”
“哈,真是讽刺,如果你们当时不这么做,兴许提奥多尔杜卡斯会是你们下一个挑选的对象。”伪装成拉丁人袭击科孚岛诱使阿格里尼翁亲王外出遇刺,不用多问,想来便是热那亚人的手笔,结果反而让他们砸了自己的脚。查士丁尼嘴角扬起讥讽的微笑。
而安德烈亚也用意味深长的话语,反唇相讥道:“确实,不过也让你赚得了阿格里尼翁和一位尊贵血统的新娘。而那最终让我们下定决心来支持你对付反复无常的杜卡斯,查士丁尼君。”
“呵呵,这兴许可以看做是一种恼羞成怒了。”
“不论是热那亚还是多利亚家族,一切都按照规矩行事,而不会遵循好恶爱憎,这是商人的思维,也是我们骨子里的思维。选择你,和伊庇鲁斯无关。”安德烈亚一脸的平静。
而这一番说辞,查士丁尼是相信的,的确符合对方的作风,只是眼前这个和自己年岁相仿的青年,说出这样一番冷冰冰的话,即便是他有些动容。真如安东尼娅说的那样,热那亚的城是一头会将人异化的怪兽。
“那样再好不过,热那亚朋友的友谊我乐意收下,那么没有其他的事情话,我想安德烈亚阁下,您也可以回去交差了。”查士丁尼点了点头,想要结束双方的对话。
可安德烈亚显然不会允许查士丁尼就这样把水搅浑,蒙混过关。“查士丁尼君,我们不可能容忍有第二个米哈伊尔杜卡斯出现,我们拿出诚意的同时,您也一样需要作出一些什么让我们能够相信。”
哼,果然在这里等着我呢!
查士丁尼心中冷笑,不以为意,“米哈伊尔杜卡斯的主力已经被我击破,此时的他不过是坟中枯骨而已,我想即便没有你们的帮助,我也足以对付得了他。在这样一件事情上,我不认为热那亚有值得我需要拿出诚意的必要。”
“可如果威尼斯人呢,再加上君士坦丁堡的亨利。即便是狡猾的小狐狸,也不是雄狮,在群敌环伺的局面下,不必要的强硬只会让你被撕成碎片。”安德烈亚望着查士丁尼准备离去的身影,加重语气地警告道。
查士丁尼停下了脚步。
“你知道为什么前日一战保加利亚人半途撤军弃伊庇鲁斯人于不顾让你轻松取胜么?”安德烈亚多利亚向查士丁尼说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佛兰德尔的亨利在三日前从尼西亚返回君士坦丁堡,便再一次集结军队袭击保加尔人的后方,你应该庆幸,他没有把你当成他的这次目标。但下一次呢,当他这位自称正统的罗马尼亚皇帝听说紫室的皇女和君士坦丁堡的大牧首在塞萨洛尼卡,你猜他的军锋将会指向哪里?而威尼斯人也是一样,之前的小打小闹也许不会让他们在意,可是这一次之后,我想再傲慢的商人贵族也不会允许一个横亘在马其顿到伯罗奔尼撒的庞然大物和他们争夺罗马的遗产。其实你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查士丁尼君。海洋早已经不属于罗马人了,三日的车马一日的船,浪涌是意大利的延伸,如果你没有在海上的力量根本无法立足当下,更不用说收复君士坦丁堡,只有和我们合作,才是你唯一的生路。”
“如果我拒绝呢?”转身望向同样注视着自己的金发贵族青年,神色冷峻的查士丁尼并没有像多利亚预料那样屈从。
“那我们可能便会成为敌人,要知道在热那亚内部,也有不少人极力想要拉拢拉丁皇帝的。”似是而非的警告永远更具有威慑力,热那亚男人面无表情地说。
“那还是算了吧!”
出乎安德烈亚多利亚的意料,查士丁尼竟然还是断然表示了拒绝,他没有想到自己已经说的那么清楚了,面前的这个人居然还能对他说不。就连一旁的安东尼娅也诧异查士丁尼会这样选择,尽管热那亚绝不会是善类,但是站在查士丁尼的角度,这的确是最有力的盟友了。
而查士丁尼不慌不忙地接着说道:“准确一点,让我再解释一下吧,安德烈亚。我从来不排斥任何的盟友,这点没有问题。但是我不会接受任何的威胁,我们可以合作,但我绝不会作出任何的承诺。我只接受投资,但任何人都无法让我屈服。对等的关系,换来对等的回馈。这便是我的回答。我绝不会受制于人!”
“这便是你的答复么!”金发美男子清秀的面庞阴沉的可怕,他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安德烈亚拂袖而去,“看来我只能把这个遗憾的结果回去告诉元老院的几位大人们了,他们本来对你抱着很高期望的。”他望向了查士丁尼身旁的安东尼娅,神情更是一冷。
“跟我回去,安东尼娅,康斯坦斯伯父对你很失望。”
说着热那亚贵族青年拍了拍手,门外的侍从们走进来了两个,便想要带安东尼娅离开,可是查士丁尼伸手却拦下了他。
“安东尼娅的去留我想还是由她自己来决定吧!”
“我是她的兄长,只要她还没有出嫁,我当然有这个资格为她作出这个决定。”安德烈亚冷冷的说道,两名侍从随即抬手便想要拨开查士丁尼,但是他们忘记了面前的对方,手中除了握着权柄更熟悉的是战场上的剑。
只见查士丁尼轻松地推拨撤步,便让安德烈亚手下的侍从们伸出的手犹如扑倒了空气无处接力,直接一个趔趄摔倒。热那亚人挣扎着起来正要发作,可他们却看见查士丁尼那一瞬间湖蓝色眸子里闪过的寒光心中一颤。
这不仅是上位者的气场,更是战场上历练之后所凝练出来的威亚,一时间无人再敢上前。
“安东尼娅是我的盟友,也是罗马的客人,我想她有这个资格。正如我所说的,对等的关系,换来对等的回馈。”对热那亚人视若无睹的查士丁尼推开房门,而在外面守候的侍从们虽然按剑而立,可是却一动也不敢动。因为此时站在外面的除了热那亚人,还有挎着弓握着剑的突厥武士们,是阿尔斯兰带着他的部下们及时赶了过来。在这些百战精锐面前,习惯海上作战的热那亚人自然难以应付。
“那么告辞了,安德烈亚阁下。”查士丁尼带着安东尼娅离开了房间,只留给对方一个背影。
……
……
……
第一章 塞尔维亚人
“看来你失败了。”热那亚老贵族十指交叉放在胸前,居高临下地望着眼前自己的侄子,冷冷地说道。
“的确是我失算了,莫利亚小狐狸并比预想的那样容易控制,他想要更平等的地位才答应合作。”
“更平等?哼!”老人冷哼了一声,透着过窗外眺望着船外平静的海外边上渐渐喧闹的罗马集市,眼神里透着不屑。“现在整个罗马帝国上下没有一个人有这个资格和我们谈条件。看来这个查士丁尼并没有你说的识时务。也许当初就应该接受佛兰德尔的亨利给出的条件,尽管苛刻,但至少现实一点。”
安德烈亚亚多利亚没有说什么,神色平静,尽管他知道这次自己的使命没有完成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可他依旧像从前那样从容,即便是面对这个男人也是一样。
“没有什么再想说的吗?”康斯坦斯意味深长地问安德烈亚,“家族里面对你的意见一直都很大,加上这一次的失败,就算是我也不可能保得住你。和米兰人的联姻事关整个城邦,可不仅仅是多利亚家的私事,可你这一次连你妹妹都没有带回来。”老贵族一番警告的话,听起来却既不像是恼怒也不像是威胁,反倒是透着一丝漫不经心。
“如果家族已经决定好了一件事情,无论我说什么也没有任何意义吧,康斯坦斯伯父。”
“你倒是回答得乖巧。”康斯坦斯多利亚转头瞥了一眼窗外,“我这一次秘密从君士坦丁堡赶回到这里来,实话也告诉你吧,和佛兰德尔的谈判已经吹了。元老院那边很恼火,我们帮助米哈伊尔杜卡斯解决掉了阿格里尼翁公爵,结果被他反咬一口,让威尼斯人轻易的拔掉了我们收买来的伊利里亚海盗据点。不仅如此,亨利也被施压驱逐了我们在加拉塔的侨民,简单地来说,这两年来我们在东方的布局已经全部打了水漂。换言之,母邦和我们多利亚家唯一的希望便在那只小狐狸的身上。”
“那么伯父,您的意思是?”
“再回去一趟,答应那小子的要求。”康斯坦斯无奈地摇了摇头,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也不愿意这样做。但比起桀骜不驯的合作伙伴,已经崛起的威尼斯人已经逼得他们没办法选择。
眼前伯父这样的决定,安德烈亚并不意外,随即点了点头,“是,伯父。那么安东尼娅那孩子呢?”
“哼,你的好妹妹。”提到这个名字,康斯坦斯便神情生厌,“这几年来你对她的放纵简直给家族蒙羞,即便这一次你将她带回来,我也会把她送进修道院里。她的悔婚已经让她没有再和米兰人谈判的价值了。姑且留着她在那个腌臜的希腊人那边,到时候也算是我们谈判用的筹码。我很庆幸,安德烈亚,我的孩子,你身上那一半肮脏的血统没有使你走上歪路,我还需要你,多利亚家还需要你。”
男人用俯视的目光规训着自己的侄子,而他的眼神里并没有看着后辈血亲该有的温情,仿佛在看待一件普通的工具,每一次使用完之后都会打量是否趁手,还有没有留在身边的必要。而在这冷冷的目光里看不到的阴影之中,安德烈亚多利亚苍白的拳头正紧紧攥在身后,指甲在掌心中掐出鲜红的血印。
……
“没想到还要继续麻烦你们。”安东尼娅在暖室内,欧朵希雅正给她拆下绷带换上新的纱布包扎伤口,看着皇女她略带歉意地说道。
欧朵希雅摇了摇头,为热那亚女孩清理好已经开始愈合的创口说:“你已经为我们做得够多了,小安东尼娅,不仅仅是我,还有查士丁尼,我们都很感谢你。而且你作为我孩子的教母,就算查士丁尼同意了,我也不会答应热那亚人就这样把你给带走。”
看着眼前对自己十分好的女人,安东尼娅下意识地眼眶温热,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被人爱护的感受了。眼前的皇女尽管只比她大几岁,但是望着那张恬静的脸庞,热那亚女孩仿佛又看到了自己已经逝去的母亲。
“谢谢你,欧朵希雅姐姐!”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等到安东尼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喊出了这个称呼。
而罗马的皇女却先是有些惊讶,随后露出十分欢喜的神情将热那亚少女抱在怀里。
“还是第一次有人喊我叫姐姐呢!早就应该让小安东尼娅你这么喊我了。反正你是海伦娜那孩子的教母了,喊我姐姐也一点问题也没有。”作为安杰列斯家第三皇女,欧朵希雅意外地喜欢这样的称呼,因为在这几个月的相处里,她也早已经将安东尼娅视为自己的妹妹。
“痛痛痛,压到手啦!”突然被这么热烈拥抱弄懵住了的热那亚少女狼狈地惨叫一声,原来激动的罗马皇女忘记给她缠绷带的手臂打上结。
……
与此同时,塞萨洛尼卡的夜幕下,马其顿大区监狱里,查士丁尼正在其中。这座守备森严的监牢里早已经没有多少犯人,因为长期的战乱影响下,任何能够上战场拿武器的人都不可能被允许在在这里吃牢饭。也正因为如此,在战争过后,这儿也就被当作为关押战俘的专门场所。尽管伊庇鲁斯的士兵被允许获得自由而被释放,但是在塞萨洛尼卡城下大战中,查士丁尼的军队同样还俘虏了一批保加尔人还有塞尔维亚人,这些米哈伊尔杜卡斯的仆从军,他都没有放走。
查士丁尼信步走过一扇扇牢门铁栏,扫视过被囚禁在监狱之中的俘虏一张张神情各异的面孔,终于在最深处的一间囚禁室前驻足脚步。而这么晚上,他秘密来到这里正是为了去见监狱中的这个人。
只见守卫的狱卒缓缓将铁门打开,里面一个蓄着长胡子的塞尔维亚中年男人正端坐在里面。
“尊敬的查士丁尼阁下,我们终于见面了,我代拉什卡大公向您问好。”
第二章 密约
“许久不见了,皇女殿下。”在查士丁尼的引见下,被囚禁的塞尔维亚男子出现在了欧朵希雅的面前向其行礼,抬起头,两人相互对视,似乎早就认识。
年轻的皇女神情微变,但随即恢复了原样,说道:“是的,的确许久未见了,萨瓦牧首。没想到我们还会再次见面——以这种形式。您无需如此多礼。”尽管欧朵希雅表现得十分淡然,但是一旁的查士丁尼却知道,眼前的罗马皇女其实必然十分被动。因为站在这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如今塞尔维亚人教会的牧首,同时也是拉什卡大茹潘的兄弟,萨瓦·尼曼雅。曾经远嫁到塞尔维亚的欧朵希雅当然认识对方,说不定那场破裂的婚姻也是由面前这个人主持的。但正是知晓这层关系,查士丁尼才决定将面前的男人带到欧朵希雅面前,尽管这样做似乎有些尴尬。
“不管如何,你毕竟是大茹潘前任的夫人,即便离婚,您也是大茹潘继承人的母亲,必要的礼数还是少不了的。”萨瓦淡淡地说道,“我代我的王兄和王侄向您问好,殿下。”
此话一出,欧朵希雅的身体如遭电击一般地颤抖了一下,回忆起过往的皇女没有说话而是沉默以对。而一旁的查士丁尼也想起,历史上阿历克塞三世曾经将欧朵希雅远嫁到拉什卡,和当时的斯蒂芬大公联姻,诞有一子,可随后二人便关系破裂,欧朵希雅回到了君士坦丁堡受尽父亲的白眼,那显然是一段不愉快的回忆。
随即查士丁尼便岔开了谈话,将矛头对准了塞尔维亚男人身上说道:“那么牧首阁下,您派兵协助杜卡斯家的人进攻塞萨洛尼卡便是所谓问好的方式吗?”
面不改色的萨瓦随即解释道:“这仅仅是一场误会罢了,在这两年里,随着君士坦丁堡的陷落,拉什卡能够得到帝国的消息全部依赖往来客商的传闻片语而已。在此之前,我们甚至并不知道皇女殿下安然无恙就在塞萨洛尼卡。但不管怎么样,拉什卡一直以来都是帝国最忠实的藩属与盟友,所以我们与伊庇鲁斯的杜卡斯携手自然也在情理之中。当时我作为大茹潘的使者停留在鲁斯尼那,受米哈伊尔杜卡斯的邀请协助他作战,并不知道对阵的敌人竟然是支持皇女殿下的查士丁尼阁下,您的军队。”
塞尔维亚牧首将原委娓娓道来,尽管并不能令查士丁尼信服,但可以确定一点的便是表明立场的对方显然也不希望继续之前的敌对。
而欧朵希雅此时也已经明白了查士丁尼带对方前来真正的用意,平复下内心中的情绪,“那么萨瓦阁下,既然误会已经解除,我希望在您回去之后拉什卡方面可以立即断绝和杜卡斯伪帝之间的关系,倘若塞尔维亚人尚且还承认当初和我父亲的缔约。”
“这一点当然没有问题,殿下。我们永远是帝国忠实的盟友。为了表达我的歉意,以及兑现拉什卡和帝国的盟约,塞尔维亚人愿意听从殿下您的调遣一同讨伐伊庇鲁斯的僭主。”萨瓦牧首出人意料地表示配合,随后便单膝跪地向面前的罗马皇女宣誓效忠,可是显然这样一番承诺绝对不会是免费的。
见对方也不愿意直接挑明,欧朵希雅也回以冷淡的外交辞令,“如果真如萨瓦阁下所说的那样话,我必然投桃报李,馈赠以帝国最真挚的友谊。”作为紫室出身的她对罗马宫廷之中权贵的利益往来司空见惯,尽管面前的萨瓦牧首当年在塞尔维亚算是对她态度友好的,但欧多西亚也并不愿意轻易将谈判的主动权交给对方手里。
见此情景,萨瓦·尼曼雅也不在意,本身他也并不急于将自己的诉求和盘托出,而是点了点头说道:“那将是拉什卡领的荣幸,我愿为帝国和塞尔维亚牢不可破的友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愿皇女殿下和罗马帝国永远安康。”
“那么查士丁尼君,萨瓦牧首的事情就全权交付给你来处理吧,我有些不舒服,塞尔维亚人这几天在塞萨洛尼卡的起居就拜托你了。”欧朵希雅皇女的神色并不好看,匆匆便将和塞尔维亚的谈判丢给了查士丁尼。
“那么请殿下放心,这件事情便包在我身上了。”
对此查士丁尼也早有预料,点了点头,带着萨瓦牧首走出了欧朵希雅的寝宫。
而两人秘密觐见罗马皇女的事情并无其他人知晓,望着领着自己出来的查士丁尼,萨瓦牧首有些好奇地问道:“我很奇怪,你全程都不让我把你我之前谈判交易的内容说给皇女殿下听,这样真的好吗?”
“对于殿下而言,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就像你今天所许诺的那些,恐怕在拉什卡大茹潘面前你也不敢一五一十全部说出来吧!”查士丁尼头也不回道。
“那么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可以认定你我之间的密约算是已经达成了?”萨瓦牧首脸带着微笑,不紧不慢地跟在查士丁尼的身后问道。
而查士丁尼停下了脚步,懒懒地答道:“放心吧,明天你便可以见到大教长了,就算你不信我,彼得冕下的承诺总该让你相信了吧!”
“那这样再好不过。三日后,我便可以动身回去,带着密约给我王兄复命了。届时,当查士丁尼阁下您讨伐伊庇鲁斯的时候,我们也将履行承诺出兵助战。”
早在地牢之中,萨瓦牧首将自己的身份表明之后,他和查士丁尼便已经私自达成了两国结盟的协议。查士丁尼将所有被俘虏的塞尔维亚人释放,作为回报,萨瓦将会回去促成拉什卡大茹潘支持查士丁尼,当然仅仅这样还远远不够。查士丁尼为了能够得到塞尔维亚人充分的支持,答应了事成之后,予以塞尔维亚名义和事实的独立,而方式便是答应升格塞尔维亚人教会为总教会,令萨瓦得到大教长的委派成为塞尔维亚大牧首。这样,萨瓦既可以如愿以偿得到自己一直渴望的地位,同时也可以名正言顺为渴望称王的斯蒂芬尼曼雅二世大茹潘加冕。同时萨瓦也承诺,回去之后他将竭力稳固欧朵希雅留在塞尔维亚的幼子的继承权,以保证独立后的塞尔维亚继续亲近罗马帝国。
这项密约的内容毫无疑问有许多地方的争议,一旦曝光将会在帝国内部引起轩然大波,尤其是现在四分五裂的帝国势力各怀鬼胎的时候,但是知道君士坦丁堡的拉丁帝国此时正厉兵秣马,佛兰德尔的亨利也不是等闲之辈,所以查士丁尼也顾不得许多,同时为了避免给欧朵希雅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这次密约的内容他决定由他一个人独自去承担。
第三章 伊琳娜的打算
塞萨洛尼卡城外的郊野,来自阿格里尼翁的军队正驻扎在荒废的田庄内。而一座别墅中,伊琳娜杜卡斯正独自一个人守在篝火旁,身边只有几个婢女和仆人在旁服侍。这里曾经是罗马皇帝的一处行宫,后来在保加尔人南下劫掠中荒废了,而现在的她只能在这里过夜。
“殿下,时候不早了,奴婢伺候您歇息吧。”身旁的乳媪关切地说道。
“我还不困,你们要是累了的话,就先去休息吧,嬷嬷。”毫无倦意的伊琳娜望着火堆中灼烧的木炭面无表情地答道。可看见她这个样子,一旁的仆人们又怎肯退下,他们都是杜卡斯家亲王家的老人了,在这位殿下襁褓之中便侍候在侧。他们知道,眼前的伊琳娜杜卡斯还在为老亲王和亲王夫人的离世难以介怀。尽管弑亲者罗曼努斯已经伏诛,可是真正的罪魁祸首,伊琳娜的叔叔米哈伊尔·杜卡斯此时仍然还在兴风作浪。塞萨洛尼卡城下的战败不足以将鲁斯尼那多年的积累耗尽,对方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还请殿下宽心些保重玉体要紧,无论如何,提奥多尔亲王的仇一定会报的。那天我们都看见,您的丈夫兵锋所指,保加利亚人和鲁斯尼那人溃不成军,宛如丧胆而逃窜进丛林里的豪猪。”弄臣挺着滑稽的肚子手指笨拙地比划着仿佛是要描绘出大战的壮阔,当然更多的是为了想要逗伊琳娜开心,只可惜这并没有什么用处。
伊琳娜默默将视线望向了不远处外灯火寥寥的塞萨洛尼卡,相比起这里,城中条件无论再恶劣也要好上许多,可之所以伊琳娜不愿意进城歇息,正是因为她还没有适应如何去面对她现在的丈夫——查士丁尼。尽管两人已经成婚,并且得到了阿格里尼翁以及色萨利诸侯们的承认与祝福,但是在她看来不过是与查士丁尼间的一场交易。即便她推枕荐席,对方随时都有可能为了其他更大的利益抛弃自己。换句话来说,缺少主动权的伊琳娜在这场政治联姻中难有什么安全感,尽管这是她当初自己选择的。离别前母亲的话似乎仍然萦绕在耳边,伊琳娜知道自己是父母最后留存的骨血,倘若她死了,那么阿格里尼翁的杜卡斯家便在世上再无什么痕迹留下。看似她现在仍然尊贵,实际上却已经站在了一道悬崖边。自己是否会从上坠落跌的粉身碎骨,只看查士丁尼的心情了。
正在沉思之间,门外这时忽然传来响动声,顿时间房间里的众人紧张了起来。这么晚的时候,这座别墅不应该有什么外人来拜访的。
“伊琳娜殿下,外面的人有事求见您。”只听是别墅外守卫的士兵的声音。
“这群人怎么如此惫懒,难道不知道殿下已经歇息了吗?”一旁一个老仆役不忿道,“亲王殿下在的时候待他们一个个都不薄,如今投靠了新主子竟然一个比一个无礼,真是令人齿冷。”一时激愤之下,老仆人说出了所有人的心里话,伊琳娜的寝室内顿时间沉默了下来。
“你在说些什么啊!一定是又在晚餐的时候贪杯了,竟然在殿下面前说起胡话来了。”看不下去去的乳媪连忙打破沉默厉声呵斥道。
如梦初醒的仆役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顿时惶恐了起来,“殿下,恕罪,我……我刚才是急了眼昏了头才说的胡话,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望着谢罪的仆人,伊琳娜什么话也没有说,内心中却泛起酸楚。
原来他们都能看出我的心里面在想什么啊!妈妈,看来我真的很没用。现在的我究竟能拿什么为你们复仇呢?
正在怅惘之间,房门又再一次被敲响,而且似乎更加急促起来。
定了定神,伊琳娜示意左右的下人们,说道:“让他们进来吧,看来似乎的确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反正我也还不倦,见一见也无妨。”
房门打开,只见来人一露面便让伊琳娜吃了一惊,因为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在阿格里尼翁救她脱困的疯修士塞尔吉乌斯,不过现在应该称呼他为阿格里尼翁牧首了。
“多日不见了,殿下。”塞尔吉乌斯脱下身上的披风兜帽,面带慈笑道,比起当日蓬头垢面的模样,此时一席黑色教袍的他显得无比肃穆端庄。“还未向您贺喜,战胜了鲁斯尼那和保加利亚的叛军,虽不足以告慰亲王和王妃的英魂,但也离您完成他们的遗愿更进一步。”牧首款款施礼,而身旁的卫兵则退出了房门。
“塞尔吉乌斯阁下……你怎么会来这儿?”伊琳娜显然还有些意外,毕竟按理说对方应该留守在后方才是,即便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也不必千里迢迢来见自己才对,此时深夜来到这里,显然不会仅仅是为了打声招呼。
“是您的丈夫,查士丁尼殿下召我前来,不过我想进城前来见您一面应该没什么问题,所以便折路过来。毕竟阿洁莉娜王妃当初将您托付给我的。”
趁着夜色拜访,轻车简从看来这位牧首并非想要多么引人注目,而在自己面前又说出这样一番话也让伊琳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吩咐下人们为塞尔吉乌斯引路到客厅小阁中看座,并让无关人等暂且退下。
见四下无人,牧首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赞赏道:“殿下,您的确成长了许多,我相信如果您的母亲还在世一定会很宽慰的。”望着眼前已为人妇的伊琳娜,虽然在她脸上还能看出青涩少女的样子,但比起当日的稚气未脱现在已经截然不同了。
对塞尔吉乌斯的称赞,伊琳娜心中毫无波动,她清楚这位看似无欲无求的修士绝不是为了说几句废话的。淡然道:“只要存在着哪怕一丝价值,我们就还都有机会甩脱囚禁我们的藩篱。这是当时您送给我的箴言,我一直铭记于心,也一直身体力行着。我虽然依附于我的丈夫,但我也不愿意一直作为一个旁观者看完一场没有我参与其中的复仇。”
“所以您需要他人的帮助。”塞尔吉乌斯说出了伊琳娜内心的想法,“这也恰恰是我来这里的原因,殿下。我在路上,碰巧遇到了几位热那亚的‘朋友’,他们与提奥多尔亲王也算有旧,十分乐意为殿下您而效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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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大军集结之前
大战结束后的第三天,在安顿完了所有伤亡士兵之后,查士丁尼向塞萨洛尼卡城内的贵族们宣布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讨伐米哈伊尔杜卡斯?”以约阿尼斯为首的马其顿勋贵们得知这之后几乎惊掉了下巴,被战火蹂躏过的马其顿此时百废待兴,外部君士坦丁堡的拉丁人还在对这里虎视眈眈,可查士丁尼居然并没有休养生息的意思,反而又要大动兵戈。而更令他们难以接受的是,在查士丁尼通知他们的同时,已经有一支八百人规模的部队从伯罗奔尼撒辗转自海路抵达港口,军队集结已经开始。显而易见的是,查士丁尼压根没有和他们商议的打算。
“这恐怕有些不切实际,阁下。”看着站在台阶上的查士丁尼,明显有些恼火的约阿尼斯说道。“我们虽然侥幸打退了米哈伊尔和保加利亚的联军,单凭我们现在的实力想要一举攻克西境,还是太勉强了,尤其是我们还必须提防东边的拉丁人。”
“别担心约阿尼斯卿,除了塞萨洛尼卡城下的大败,加上之前阿格里尼翁的败绩已经动摇了米哈伊尔的元气和他在西境的威望,现在恰恰是消灭杜卡斯的最佳时机。”查士丁尼的语气云淡风轻,“至于您担心的拉丁人,放心吧,至少目前他们不会对我们构成实质的威胁。”
见查士丁尼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马其顿贵族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毕竟此时眼前这个年轻人已经凭借着塞萨洛尼卡城下的大胜积攒下了惊人的威望,更不用说其本身便是欧朵希雅皇女的宠臣,谁也不敢在此时站出来公然反对。
人群里除了几个人在嘴里咕噜两下,便再无其他声响。最后果然还是约阿尼斯无奈自己开口了,这正是查士丁尼想要的结果。
“可是粮草辎重的供应呢?阁下您应该比我们清楚,仅仅是目前这里驻扎的军队规模塞萨洛尼卡便已经有些吃不消了,更不用说欧朵希雅殿下之前收容的那么多城外难民,这几个越来我们派出的监税人跑遍了周边的田陇,能够叫上税的村庄寥寥可数。”
“诚然这的确十分有难处,根据我派出去的人调查的确是如约阿尼斯卿您说的那样。”查士丁尼颔首称是,并没有反驳,脸上神色依旧波澜不惊。
“那么查士丁尼阁下,您有什么办法解决更多的人吃饭的问题呢?而且我担忧的不仅在于此,现在塞萨洛尼卡城四周没有田产,就连城中的商会和作坊,也因为战争逃逸大半,这座城市根本没有活力支撑给养给您讨伐米哈伊尔杜卡斯了!我希望您和皇女殿下能够暂时从长计议。”
“嗯,约阿尼斯卿,您说的的确有道理。”查士丁尼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认可了对方所说的事实,随即却话锋一转反问道:“所以这样说我们的粮饷的确不能指望从田税上做文章,您说是吧?”
此言一出,马其顿的贵族们登时心中咯噔了一下,而他们这才发现原来查士丁尼意味深长的眼神一直望着他们是什么意思,合着对方一开始的打算便是要来吃他们这些大户的。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您该不会指望我们这些人吧,我刚才也说了,我们封地的产业也损失惨重。”按照原本准备的台词如是回答,可约阿尼斯伯爵却有了不好的预感。
话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查士丁尼十指交叉也就不再和对方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道:“是吗?昨天我刚刚答应了热那亚人的通商请求,而那之后,对方的商船靠岸仅仅一下午,我就得到线报,有人私自将城内的粮食贩运出去。当时我并没有戳破,只是派人暗中调查,最后发现原来早在一年前便已经有人囤积居奇,黑市里的粮食价格早已经涨到了市面上十倍不止。这一年中那些人在城东的暗仓里堆积的面粉宁可发霉丢进臭水沟里也不愿意饶一块铜板售与罗马的人民,现在他们宁可卖忍痛低价卖给外国人也不愿意为食不果腹的下城区百姓解燃眉之急。可笑那些参与其中的人,和你们在座诸位,貌似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查士丁尼目光寒冷扫视过阶下的勋贵,他很少如此的震怒,本身他对旧贵族们便不会抱太大希望,不过是形势所迫选择和他们合作,所以为了平衡在各方势力博弈,这一年里,他将塞萨洛尼卡这座大城放任自治,可没想到贵族们面对国破家亡之际依旧蝇营狗苟,居然能作出这样的事情。一年来,真正为这座城市好好打算的反而是向他效忠的拉丁人巴蒂斯特爵士,这项情报正是出自他手。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查士丁尼阁下。”
冷厉的眼神让约阿尼斯都内心一寒,这样的铁证下他也无话可说,只能苍白地解释道。囤积居奇的事情他当然一清二楚,尽管没有直接参与,但那里面也是有他一份本钱的。本来是准备卖给热那亚人销毁证据,可约阿尼斯万万没有想到这反而被查士丁尼抓住了辫子,这下有苦说不出。
“我想没什么好误会的,那些人现在应该已经被关进了监牢,而暗仓里面粮食正好可以充当军用,相信在座的诸位没有什么异议。过去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今天发生的事情我希望是最后一次。”查士丁尼缓缓从台阶上走了下来,沉默的贵族们畏惧得下意识地纷纷向两侧避开,为其让开了一条道路。
目送着莫利亚的小狐狸离去,直到望不见他的背影,大厅之中的马其顿贵族们这才敢大口喘气。每一个人都互相望着对方,刚才那一幕,所有人都看出了查士丁尼眼睛里的杀意,如此巨大的损失谁也不敢抱怨什么。而失魂落魄的约阿尼斯则站在原地直到现在仍然感觉毛骨悚然,他此刻终于明白,那个叫查士丁尼的年轻人远不是欧朵希雅皇女那样可以糊弄的存在——他们根本不是合作关系,查士丁尼站在这里要的只有臣服……
此刻,老贵族不禁绝望地意识到,他们这些人也许在这里主宰的时代彻底已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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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条顿骑士
“这就是你们出的价钱吗?”高大魁梧的条顿骑士骑在马上俯身望着拦住自己的瓦兰吉年轻人,尽管厚重的头盔遮挡住了他的面容,但伊戈尔还是能从对方玩味的语气中猜到其此时面甲下的表情。
扯住缰绳,并不畏惧的瓦兰吉神色自若地回答:“是的,马克西米利安阁下,这的确是目前我们能够给出最优厚的条件了。只要您愿意加入我们讨伐杜卡斯家的叛军,查士丁尼大人表示愿意倾囊相助你们返回故土,所以希望您还有您的部下们可以考虑。”
“真是扯淡。”
马克西米利安听罢不悦地拨开马缰,反问道:“你认为我们千里迢迢从圣地返回就是为了帮助一群窝里斗的希腊人吗?条顿骑士的荣誉可不是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的。作为回报,我们已经为你们打退了保加尔人,至于其他事情我们并不感兴趣,现在正好分道扬镳。”条顿骑士去意已决,来到这里他本就不是自愿答应的,单纯是欠了多利亚家的人情。现在既然已经一笔勾销,那么还有更重要事情须完成的他自然不会多做逗留。
然而伊戈尔却并没有松开握住缰绳的手,冷冷道:“马克西米利安阁下,可是如果您执意如此的话,我想您和您的部下恐怕日后会后悔作出这个决定的。”
此话一出,条顿骑士团的骑士们相视左右,先是一愣,随即便哄然大笑一片起来。
就连不苟言笑的马克西米利安本人也被面前年轻的瓦兰吉这突然没头没尾一句话的威胁给逗笑了,在他看来对方这一番话仅仅是无计可施下的发泄罢了,心中并不以为意。不过作为条顿骑士,即便是无力的威胁也是不能够接受的,在笑声攘攘中,男人还是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指向了对方。
“后悔吗?我倒是想现在就来看一看。瓦兰吉人,你大可不必自己出来口出狂言,让你身后那只所谓的‘小狐狸’自己站出来,不必藏头露尾。”
见小伊戈尔有危险,左右的罗斯水手们这下立即站不住了,他们可是在赫尔松一起经历过生死的,当然不能做事不管。雅罗斯拉夫当即便嗷地一嗓子让身边的弟兄们抄起了家伙,直到一个声音响起这才阻止了双方之间的冲突一触即发。
“听说您想见我,马克西米利安阁下?”查士丁尼朗声说道,只见身着披挂的他此时身后跟随着瓦达瑞泰卫队正朝着这里而来。而见到这一幕,无论是条顿骑士们还是罗斯水手们都不由放下了手里的武器。
显然查士丁尼也是有备而来,马克西米利安见状也不好再继续强硬下去,而是选择平和地讲道理。“我想我刚才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阁下。帮助你们击垮保加利亚人之后,现在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我和我的部下离开塞萨洛尼卡应该是我们权利。”
“这一点我并不否认,全城上下乃至日后光复的罗马万民都会铭记诸位曾经的功绩。你们的确随时可以动身返回故土。”查士丁尼十分地客气地说道,并没有要强留的样子。
而这样态度的大转变让马克西米利安反而有些惊讶,他本以为又要和巧舌如簧的希腊人搬弄口舌,没想到结果竟是这样简单。见机不可失,条顿骑士随即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说罢,男人便招呼着身后的部下们准备动身启程。可是查士丁尼的下一句话却让本来志得意满的马克西米利安如遭雷击措手不及。
“很遗憾,如果您真的以为应匈牙利国王的邀请去做对付库曼人的打手便可以取得教廷的原谅,我只能说这无疑是一个愚蠢的决定。”
冷眼望着条顿骑士的背影,查士丁尼不咸不淡地说道,而这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足以让对方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事实上也果不其然,本来准备离开的条顿骑士一下子便僵在原地,震惊的马克西米利安扭头看向查士丁尼,而即便他带着桶盔,此时笑眯眯的查士丁尼也能猜出他此时脸上的骇异表情。
果不其然,查士丁尼算准了时间,1211年条顿骑士团应邀前往匈牙利驻守布尔岑兰为其镇压库曼人暴动,自此开启了条顿东征的序幕直接彻底改变了东欧地区的地缘板块,而这一大事件距离现在仅仅只有两年而已。查士丁尼笃定马克西米利安执意要从这里取道返回,而不是从海路前往那不勒斯,就是因为和匈牙利国王的密约。看着条顿骑士的反应,查士丁尼窃喜。果然这个时空,虽然由于有他这个变数,很多事情都发生了连锁的变化,但是更多的是加速或是延迟而并没有根本性地扭转,这对他来说毫无疑问是一个优势。
而此时的马克西米利安还在震惊于这样隐秘的事情对方怎么会知晓,要知道他在圣地借故离开表面上是和圣殿骑士团的冲突,实际上真正目的是为了充当谈判代表,这应该没有其他无关人知晓才是。男人此时看向查士丁尼的眼神已经彻底和之前不同了,莫利亚的小狐狸的确是一个难以预料难以提防的危险!
冷静下来,故作镇定,马克西米利安沉着嗓子说道:“我听不懂查士丁尼阁下您的意思,安德烈二世陛下和我们条顿骑士团并没有什么你说的联系,更不用说还能牵扯什么教宗是否原谅,何况就算这样那又如何,圣骑士团的长剑本来就是为了消灭异教徒而锻造的,又谈何后悔呢。”
男人的回答已经变相等于承认了查士丁尼猜测,而获得了这场谈判主动权的查士丁尼也终于开出了一个不菲的价格:“扎拉的事件恐怕不只是英诺森教宗,即便马扎尔人也不会放心接纳你们的。其实你们自己也清楚,安德烈二世和你们之间不过是相互利用而已,你们要是甘愿免费为其抗击一波接着一波的库曼人也就罢了,但是一旦有什么异动,马扎尔人会毫不犹豫驱逐你们。所以我才会说日后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简单。与其这样为什么不和我合作呢?异教徒对于如今四分五裂的帝国而言从来不是稀缺品,你们大有机会犁取属于你们的土地,而不必仰人鼻息。我想条顿骑士团的诸位应该也不愿意永远让医院圣殿两大骑士团一直压你们一头吧!”
查士丁尼微微一笑,递出了手中的橄榄枝向面前的条顿人,他知道自己这番话是空头支票同时也可能是潘多拉的魔盒,但此时此刻有一点他可以确信——如今的罗马最糟糕永远不会是现在,没有变化的僵局只会一步步让这个国家走进坟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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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鲜花与长矛
“咚——咚——咚——”今日圣德米特里奥斯教堂的钟声响得格外悠长,早早地唤醒了那战火稍息的第四日黎明。塞萨洛尼卡大广场前,身穿白色织衣的罗马人民们攒聚在一起簇拥着披着黑色教袍的神职司铎们缓缓走过圣堂外的拱门,这一幕虔诚且肃穆。
而四方广场之外,查士丁尼正平静地望着这一切,坦陈而言,他对眼前这一切并不感冒,但是不得不承认,司铎的经文有的时候比战士的长剑要管用许多。无论他在城外与米哈伊尔杜卡斯的军队血战几何,对于城墙后的平凡人而言,教士们的教诲无疑更令他们亲近,这是查士丁尼不得不承认的。此时,人群视野之中,一位老迈和蔼的大教长要比披坚执锐的军队管用的多。
约翰十世,君士坦丁堡的牧首,帝国的大教长,曾经阿历克塞三世皇帝最信赖的臣子,在十字军攻陷了狄奥多西城墙后不知所踪。历史上,尼西亚的拉斯卡里斯也曾邀请其过去,但被这位大教长婉拒。而如果不是有安东尼娅的帮助的话,恐怕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竟然一直隐居在瓦拉几亚的山区之中。也多亏如此,在这位大教长巨大的影响力下,无论是自己还是欧朵希雅皇女都得到了一定程度上正统性的加持。
“你就在这里安坐幕后吗?”身后同样没有出面的热那亚少女百无聊赖地观望着自己毫不熟悉的东正教仪式。
“这些事情交给皇女殿下就可以了,这样我自己也乐得半日清闲。更何况这种场合我实在应付不来。”
查士丁尼十分坦陈地向安东尼娅表示自己和她现在是同样的心情,对繁琐的宗教仪式并没有什么兴趣。另一方面,他不出面也可以避免刺激到一部分人,毕竟自己之前对黑市的清理已经让他们肉疼无比了。
这几天查士丁尼一直都在忙着处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筹集军粮,调集辎重,集结军队,种种事务的确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所以今天也是他难得可以松一口气的一天。他和安东尼娅两人站在白塔之上望着广场上的罗马人民将鲜花献上给正中人们簇拥的大教长。而约翰十世则向自己的信众们进行一番关于“争战有时,和好有时”的布道,显然这是在做即将出兵讨伐鲁斯尼那的总动员,而由于集结令早在前两天就已经发布,所以已经有心理准备的民众们大都情绪稳定。
直到欧朵希雅皇女的到来,平静庄重的人群中爆发出喜悦的欢呼,将典雅点缀的大广场用热情洋溢。但听那山呼的万岁声即便是查士丁尼他们这一边都能听的一清二楚,显而易见,塞萨洛尼卡的民众们对这位殿下爱戴胜过了对宗教的虔信。这也难怪,如果说人们之前或许还对这位正统的皇女心存疑问,但经过了塞萨洛尼卡保卫战之后,这位可亲的殿下早已经在底层人民乃至贵族口中不可教化的斯拉夫人眼中成为了值得信赖的女至尊。
“这些欢呼和掌声你难道一点也不心动吗?即便欧朵希雅姐姐一点也不吝啬和你共享。”看着查士丁尼波澜不惊的样子,安东尼娅有些奇怪地问他,在她所见过的许多人之中很少有人会不迷恋其中,比如她的那位哥哥。
“欧朵希雅姐姐,没想到你们现在都这么亲密了。”查士丁尼笑着对一旁的女孩扮了个鬼脸,随后望向了头顶上苍穹,淡淡地说道:“芬芳的鲜花濡染固然令人沉醉,可是长矛上未干涸的铁锈味往往能够令人警醒,现在塞萨洛尼卡的人民们能够在这里欢笑是用无数人的鲜血所换来的,而那些牺牲者的名字必然不能被所有人铭记,所以我能做的便只有不遗忘,不遗忘我所做的这一切最开始的本心。直到罗马的鹰旗将会重新飘扬不再降落的那一天,而那时我更希望可以跟所有人一起分享那一份荣辉。”
“果然。”听罢,乖顽的少女却吐了吐舌头,向着查士丁尼揶揄:“还说你应付不来,这一番长篇大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大教长呢!不过的确是很有意思的新鲜言论,至少比我以前拜访过的人说出来的陈腐之语有趣的多。”
“那么你呢,安东尼娅?你至今所做的理由又是什么呢?如果你只是厌恶你的家族的话,远远地逃走不就可以了。为什么一定要做到现在这个地步呢?”查士丁尼也认真看向了安东尼娅问道,和对方认识了这么久,可真正交心相谈却还是头一次,他也向对方提出了长久以来自己的一个疑惑。从这个热那亚女孩身上展现的一切来看,她的身份显而易见的尊贵,这两年来他们的合作中安东尼娅调动的力量很明显不可能仅仅是多利亚家族政治联姻的对象所能够拥有的。
面对查士丁尼的疑问,安东尼娅并不意外,其实自己的身世之前也曾告诉对方,而共同经历过种种之后,他们彼此之间早已经是可以信赖的伙伴,于是少女也坦然道:“如果说出刚才那番话的你也生活在热那亚那种城市的话,你也会厌恶它的,查士丁尼。佛罗伦萨人比喻威尼斯人像是猪恰如其分,而热那亚人无疑就像是头驴。冰冷的城市中,人们形同陌路,底层遭到鞭笞,便四散奔走,而上层为了眼前的利益便会彼此仇恨。看似繁华的城邦不过是无数个人组成的松散联盟,所以我们热那亚人可不像你们希腊人,对脚下的土地总是怀着一种眷恋。”说出这一番话的少女,心中怀着埋藏已久的怨恨,她和她母亲在下城区渡过的那一段童年永远难以遗忘,所以她才不会像她的那个哥哥那样承认自己多利亚家的血脉。
“话可不能这么说哦,小犟驴!”查士丁尼突然突然捏了捏一脸幽怨的女孩鼻子,朗声说道:“我们怀着对土地的眷恋,从来不是因为什么民族习俗,因为我们所生活的一切无论喜怒哀乐都已经融入了灵魂生命之中。那些厌弃的那些怀念的,杂糅在我们的回忆里,如果有人要夺走的话那我们唯一应该做的便是给他一拳,再抢回来。”
他的话音刚落,圣德米特里奥斯大教堂的钟声恰好再一次响起,而大广场上,大教长庄重的宣告声传来。
“以至高至大的圣使徒皇帝与大正教会之名,罗马人民以及元老院所爱戴的女至尊,欧朵希雅殿下从即日起加冕为帝国之女凯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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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别离
共治女皇,或者称呼为女凯撒,这是帝国之内仅次于皇帝外最尊贵的称号,往往普通的皇后或者皇女都很难获得的,因为它不仅仅意味着浩荡皇恩还意味着在帝国之内非同一般的权柄。将其授予的资格一般只有真正的皇帝才拥有,而非常时期非常之事,欧朵希雅安杰列斯,此时的她在马其顿人民们的瞩目下戴上那顶冠冕。不仅意味着她得到了大正教会的正统加持,更得到了罗马人民的认可,承认了她便宣告了莫利亚、马其顿、色萨利以及南伊庇鲁斯乃是帝国真正的正统,鲁斯尼那、尼西亚、特拉比松等皆为犯上僭主。
在人民的鲜花和战士的长矛簇拥下,欧朵希雅完成了她的加冕仪式,只听她耳畔身侧环绕着的,皆是臣民的山呼万岁,既有塞萨洛尼卡民众也有斯拉夫山民,更有瓦拉几亚的牧民还有伦巴第佣兵以及瓦良格的水兵。望着眼前的一切,紫衣的皇女眼神中闪烁过刹那的迷离,可很快便被果毅决然所取代。此刻的她已经不会再迷失,既不会像她的父母那样在过眼的虚荣之中忘记自己的职责所在,也不会如过去的自己一味地去逃避推卸。她不再是安杰列斯家默默无闻的小女儿,而是罗马这个国家的慈母。
“欧朵希雅冕下,万岁!”
“欧朵希雅冕下,万岁!”
……
“她会成为一个合格统治者的,不是吗?”远远观望着眼前的一幕,安东尼娅问查士丁尼。
“当然,她一定会赢得她的子民爱戴。”查士丁尼毫不犹豫地回答,这是在特里波利斯那一晚上叛军掀起的战火前,他和这位下定决心履行自己责任的皇女相互约定过的。
“但这也意味着她的敌人们必然会对她除之而后快。”
正当两人谈话之间,身后匆匆忙忙传来了脚步声和喘息声,查士丁尼和安东尼娅都不约而同转向身后望去。只见查士丁尼的侍卫长撒留乌斯神情焦急而又痛苦,还没有等喘一口气便哽咽地开口道:“查士丁尼殿下,阿纳斯塔修斯大公,醒了……但他已经快不行了,他请您快去见他……他最后一面。”说完,忠诚的侍卫椎心泣血,低下了头只想极力忍住那热泪流出眼眶。
而查士丁尼哑然站在了原地,他本预料到会有这一天,可却没有想到来得如此之快。在莫利亚大叛乱之后,被约柜碎片侵蚀的老大公便一直病重不醒,这两年来终于还是油尽灯枯。可查士丁尼万万没有预料这个已经写好的结局会来的那样突兀,他本以为这场别离会有一场体面的告别仪式,但显然回光返照的老人并没有能够支撑太久。
“很抱歉,我应该早一点告知你的,阿纳斯塔修斯阁下能够支撑到现在已经是一个奇迹了。”一旁,热那亚女孩满脸歉意地说,一直以来照料皇女和那位瘫痪的老大公病情的都是安东尼娅所负责的。毕竟战乱后的塞萨洛尼卡名医屈指可数,而她曾经是那位克里斯托弗医师带大的,耳濡目染下懂得药理。可安东尼娅内心里一直隐隐不安,因为这位老大公身上的怪病她一点头绪没有,而更令她恐惧的是,欧朵希雅皇女似乎身上的病情也和其相似,只不过程度较轻,那岂不是意味着……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查士丁尼摇了摇头,他清楚怪力乱神的约柜之力根本不是药石可解的,只是他现在必须离开了。对阿纳斯塔修斯大公,查士丁尼是一直内心感激的,当初如果不是对方的帮助,他根本无法站稳在伯罗奔尼撒的脚跟,现在无论如何都要去见他最后一面。
“皇女殿下那边就暂时拜托给你了。”说罢,查士丁尼跟着撒留乌斯前往了内殿。
……
深宫之中,广场外万人的欢呼声回荡在灰蒙蒙的穹顶内外,那是喜悦洋溢着生机才能做到的,衰朽的老者缓缓睁开了双眼。
真是一把老骨头了啊,越来越不中用了。明明已经睡了那么长的一大觉,结果醒来又疲倦得想闭眼。曼努埃尔,如果你还在的话,一定又会嘲笑我这个衰老头了。
阿纳斯塔修斯大公自嘲地笑了笑,如今的他连说话都有些用不上力气了,可他依旧坚持让身旁的仆人们将自己的病躯撑起坐卧在床榻上,望着窗外几缕勉强透进来的阳光,老人的眼眸中也闪动着几分光亮。
“这场梦真久啊!”阿纳斯塔修斯喃喃自语道,他感觉自己这两年来并不完全像是一具行尸走肉,而仿佛只是做了一场梦,那梦中他看到了太阳从金角湾中跃出,而山丘上,女人们在歌唱,男人们在田亩中耕作。他梦见到一个天使正朝着太阳飞升而去,那是他已经死去的儿子,他梦见那天使双翅振去吹来几片厚厚的雨云,手捧着酒醡倾倒化作甘霖,他梦见那天使驱散疫病,将它们投入太阳的炉火之中,还梦见他手捧竖琴向着四方演奏,而梦中的战争、饥馑和死亡便如同海水退潮,不再肆虐。他呼喊着,在梦中呼喊着自己儿子的名字,想要让他回来,可是恍惚中他又梦见那天使似乎有着和他一样的面孔,可仔细一看却又不一样,唯一不变的是梦境中的天使他还在越飞越高。直到他蜡做到翅膀终于承受不了耀阳高温融化,从天而降,坠入了金角湾。可是令阿纳斯塔修斯大公惊讶的是他并不悲伤,梦中的他和农夫们在一起,手握着镰刀站在金色的麦田之中,他笑了,哭着笑了。这是他失去儿子这三年来第一次笑了……
“大公,我把查士丁尼殿下带过来了。”撒留乌斯激动的声音姗姗来迟,而当他带着查士丁尼赶来的时候,寝室中侍奉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仆人们全都跪倒在地上陷入死寂。
他们还是来得太迟了。
病榻上,老人安详地坐卧在鹅绒枕边,衰朽的面庞两侧尚有未干的泪痕,但是他脸上依旧挂着满足的笑容,就像梦中他飞向太阳是那般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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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葬礼
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葬礼,由欧朵希雅皇女和约翰大教长主持,对于这个老人的逝世,她也不由感怀万千。当初如果不是这位科穆宁家的旁支收留了她,也许自己已经成为了拉丁人的阶下囚,又或者沦为其他人利用玩弄的工具。而在特里波利斯大叛乱的那晚,尽管记忆已经模糊不清,查士丁尼对她也一直讳莫如深,但欧朵希雅还是依稀记得是这个老人救下了自己母女。可这样一位可敬者的死去,却是如此的寂静无声——昨日的圣迪米特里奥斯教堂外人声鼎沸,而今日的圣堂之内却门可罗雀。
参与这场葬礼的人寥若晨星,虽是这位大公临终前的遗嘱所吩咐,但在欧朵希雅心中还是蒙上了一丝哀伤。
真没想到会是我为他主持葬礼。
祭坛前,约翰十世焚香祷告完毕,心中喃喃自语。
一旁,修士们则在灵柩的四周摆放四支点燃的蜡烛照亮起裹尸的白布。看着眼前的一切,这位侍奉杜卡斯家三代的大教长不禁有些感慨,眼前这位科穆宁旁支昔日曾是自己还有阿历克塞三世皇帝眼中的政敌,最后却是自己为他送葬。而当初欧朵希雅皇女也曾差一点由皇后许婚嫁给了那位死在了赫尔松的曼努埃尔,不得不说造化弄人。
见一切就绪,大教长会同司铎、司祭等人低声诵念起《三圣歌》:
“圣哉上帝,圣哉大能者。圣哉不朽者,怜悯我等……”
“愿死者的灵魂与圣徒为伴,同义人为伍,而生者永远以永恒记忆缅怀……”
这场葬礼上,所有人都沉浸在离别的哀恸之中,伴随着祝祷一一上前,与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遗体告别。尽管人数不多,但这些人都是一直跟随在这位大公身边的家臣们,有莫利亚大厅的管家也有一直服侍在欧朵希雅皇女身边的帮佣,更有那些一直为其执剑的战士们。一宿过去了,骑士长撒留乌斯仍然红肿着眼眶来到了老大公的遗体前,对他而言他,阿纳斯塔修斯就如同父亲一般受他敬爱。
“请原谅我,我还是晚了一步,没能让您见上查士丁尼殿下最后一眼。”忠诚的仆人亲吻灵柩前的圣象似乎在自责忏悔。而撒留乌斯的身后,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并不怪你,撒留乌斯,是我没能赶得上。”一直隐藏在众人后面的查士丁尼也终于走了上来,安抚仍旧沉浸在哀恸中的部下。当时的他尽管第一时间赶去了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病榻,但还是没能见上其最后一眼。严格意义上,他作为莫利亚大公的继承者,实际上便是这个老人的养子。对这一切的发生,查士丁尼很难说不愧疚,但他明白临终前的大公即便那样还想要再见自己一面时所希冀所寄托的是什么——那便是复兴自己脚下这个国家。
查士丁尼和祭坛上的欧朵希雅皇女相视了一眼,点头示意,接过了对方递上来的花圈和香灰。本来要第三日的时候才应该下葬,但非常时期万事从简,查士丁尼手划十字,将香灰撒入了灵柩之中并为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盖上了棺盖。教士们则抬起了棺椁在众人的簇拥下从教堂的后门走出前往墓园为大公送葬,查士丁尼、皇女和大教长三人缓缓地走在了队伍们的最后面,目送着这场简单的葬礼最后入土仪式。
“今天便要动身了吗?”欧朵希雅目不斜视地低声问。
而查士丁尼也听出了皇女的话中似乎责怪的语气,但他仍然坚持道:“讨伐米哈伊尔杜卡斯刻不容缓!”
“可是,查士丁尼大公。”一旁的大教长提醒道:“您有没有想到,您率大军离开塞萨洛尼卡期间,万一盘踞在君士坦丁堡的拉丁人发动突袭该怎么办?我们不可能再像过去那一年中承受围城带来的损失了。”直到现在作为政治盟友的约翰十世仍然不赞同查士丁尼这次出兵,想要劝说其放弃。
但查士丁尼摇了摇头,道:“此时的拉丁人注意力都在保加尔人身上,他们当年亚德里安堡之耻尚且未雪加上这次保加利亚元气大伤,绝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而这也是我们乘机统一西境的唯一时机,一旦错失的话,等到拉丁人征服了色雷斯和保加利亚,那我们就再也没有翻盘的可能了。”根据热那亚人的情报外加自己分析,查士丁尼断定佛兰德尔的亨利胃口和野心绝不小觑,万万不会为了残破不堪的塞萨洛尼卡而放弃富庶的色雷斯和心腹大患保加利亚。查士丁尼知道这是一场豪赌也是一场赛跑,当他解决了米哈伊尔杜卡斯,那时候便是他和拉丁人之间的最终对决。
约翰十世则依旧不放心地想要劝说:“大公阁下,即便之前我们击败了杜卡斯家的叛军,经营伊庇鲁斯多年的米哈伊尔也还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旦您出征有什么闪失,后果将不堪设想,而且我还听说您的新婚妻子是米哈伊尔杜卡斯的侄女……”
“可以了,约翰阁下。”欧朵希雅皇女及时地打断了大教长不合时宜的发言,关于那位阿格里尼翁的杜卡斯少女,她也有所耳闻,但无论如何她对查士丁尼的信任是绝对的。约翰十世的出发点是好的,但这时候说这样的话无疑越界了。
“皇女殿下,我这样做也是为了能够完成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遗愿。”查士丁尼并没有因为被刚才对方的话给冒犯到而动气,只是他还是希望能够说服眼前的两人,支持自己这次西征。
而欧朵希雅也终于点了点头:“如果你认为是对的话,那就放手去干吧!一如我们当初约定的那样。”看着比自己还要小几岁的查士丁尼脸上已经完全甩掉了当初相遇时的青稚,紫衣的皇女也不再犹豫,答应了对方的请求。
“我希望明年的时候,我们在这里为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立碑你不会再这样草草退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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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群山之子
马其顿和伊庇鲁斯的交界处,嶙峋的山峰犹如竖起的匕首直直地插向天空,狭窄的羊肠小道便穿插在这群山之间。这里即便是罗马帝国全盛时期,国家的税务官们也对之无可奈何,群山里凶恶的豺狼们和更加残忍的盗贼穿梭来往,没有一具尸体可以在这里停留片刻,因为很快便消失在了大口咀嚼声中,连骨头也被磨成了渣滓。
阿尔巴尼亚山民们早已经习惯了这里,带着头巾的男孩正费劲巴拉地攀爬着裸露的岩石上,他想要采摘山坡上刚刚成熟的山枣,为了拿回去卖到城里换些钱补贴家用,尽管这的确危险,但自幼丧父的男孩一想起独自一人支撑家庭的母亲便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卡斯托里亚的领主最近喜爱上了一道拉丁人的甜品,需要采摘新鲜的山枣和蜂蜜制作,所以像他这样半大的孩子经常外出进山里采摘从而可以得到领主管家三块铜板的打赏。虽说微薄,于贫苦人家而言足可果腹。而今天天刚蒙蒙亮,男孩便偷偷摸摸从村子里溜出来只为找到已经快所剩无几的山枣,幸运的是还真的让他寻找到了几棵枣树。将为数不多的枣子摘下来装进他满是补丁的衣兜中,男孩左顾右盼心想着要是再幸运一些能让他找野蜂窝那就更好了。
但是身后传来粗喘的声音却让男孩的神经为之紧绷,那是野兽在慢慢逼近才会有的声响,而当男孩转身定睛一瞧,眼前景象几乎令他晕厥过去。那可不是一般的野兽,他本以为只不过是一只饥饿的豺狼自己兴许能勉强应付,然而是一头巨大的棕色野熊正死死盯着他。粘稠的拖延正顺着巨熊的下颚流淌,显然这畜生已经饿极了要择人而噬,小男孩单薄的身体虽说喂不饱它也足以暂时压住腹中饥饿。
“妈妈……”恐惧的男孩呻吟着呼唤着自己的母亲,他无力地丢出怀着的山枣希望能够引开野熊,可对方无动于衷就要上前将男孩撕成碎片。
就在危急关头,一支箭破空而发,在巨熊扑上前的最后一刻射中了它的肩膀,吃痛的熊惨吼一声,紧接着更多的箭朝这里射来全部招呼在了这只贪婪的熊身上,顿时间这本来凶狠无比的畜生痛苦惨叫着着落荒而逃丢下了失魂落魄的男孩。
死里逃生的男孩僵在原地不动,山崖边此时东方的太阳终于从群山的环绕中爬上天空,只见阳光挥洒在男孩惨败的面颊上,照映着因为惊吓浸透两鬓的汗珠。
终于回过神来的男孩向着弓箭刚才来的方向望去,只见群山之中刚刚还薄雾翻滚,而此时清早的晨风吹过,雾气犹如一浪浪起伏,暴露出了那其中一道道黑黢黢的轮廓。
一头头高头大马驮着全副武装的骑兵缓缓出现在了男孩的视野里,他们的战马和他们一样盔甲严严实实包裹着全身上下,远看像是黑铁的墙壁。只见这些骑兵们肩扛着黑粗粗的骑枪,腰间挎着惊人长的阔剑。战马边上则挂着箭壶和猎弓,刚才射退野熊的正是这些骑手们。
这些骑手们沉默地都不说话,宛如脸上戴着的并不是防护用的铁面具,而是一张张活生生的面孔。一股森然冷峻的气息笼罩在男孩的心头,而这些骑手们共同簇拥着正中央一个男人。
阿尔巴尼亚男孩战战兢兢地望向对方,只见男人似乎并没有在乎自己的存在,而是自顾自地眺望着山的那一边,神色那么平静,那是卡斯托里亚城的方向。
对方究竟是干什么的,好奇的男孩上下左右四处打量着,忽然他的视线落在了一面旗帜上再也无法移动。
怀中衣服里面揣着满满当当的山枣全部掉在了地上,可是男孩完全顾不上捡起来便他步步后退,然后掉头飞奔,向着自己村子方向那边跑过去……吓坏了的他恨不得大吼着向他的同胞们报信,可是恐惧却令他说不出话来。因为那面旗帜,虽然他没有见到过,可是当他看清楚上面那只张牙舞爪的黑色狐狸的时候,他便想起了之前村里面从战场上逃回来的大人讲述的可怕故事!那意味着战争来了……那只带来战火的黑色狐狸从马其顿前来伊庇鲁斯复仇了!
“查士丁尼殿下?要不要……?”一旁阿尔斯兰望着夺路而逃的男孩请示问道。
但查士丁尼摇了摇头,本身一个男孩对战局就无足轻重,此时他已经率领自己的军队离开了马其顿的土地进入到了阔别已久的伊庇鲁斯地界自己的行踪已经不再重要。所以查士丁尼完全没有想要阻止对方前去报信,现在他的军队踏在了卡斯托里亚城的土地上,那么这里的人唯一要做的便是向他献上臣服。
“不必管他,传令下去,继续进军。沿途路上不得袭扰当地的居民,我们的目标只有卡斯托里亚。”查士丁尼目光灼灼望向已经不远的目的地,经历了之前几次大战他知道此时在伊庇鲁斯自己的名字早已经传播开来,但即便宽恕俘虏释放他们归乡,伊庇鲁斯平民内心还是绝对畏惧居多。
这也就是为什么查士丁尼会将首战的目标定在卡斯托里亚城——无能而贪婪的领主,暴虐无恩,臣民困苦,他的覆灭往往是吟游诗人们传唱中最适合为主角登场添彩的垫脚。
“是,殿下!”重新回到了查士丁尼的麾下,突厥人此时找回到了许久没有的那种在战场上的安心感。
“青石岗部落还有多少时间就位?”查士丁尼问。
“他们熟悉这里的地形,抄小路赶过来,昨天报信已经就位了。”阿尔斯兰清楚查士丁尼不喜欢模棱两可的答案,所以预先准备好了回答。
查士丁尼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的骑兵在卡斯托里亚崎岖的地形完全无法展开发挥威力,所以那些青石岗的阿尔巴尼亚山民们无疑才是他手中的王牌,不过在此之前,也是时候该向卡斯托里亚人昭示自己到来了。
“您的意思是……?”阿尔斯兰猜到了查士丁尼的用意。
“希望我们炮手能够打得准一点!”查士丁尼说,“我听说卡斯托里亚的领主十分自恋,把自己的石像竖在城头上,最好能把那有碍观瞻的行为艺术彻底抹掉。”
第十章 瞽者皇帝
“怎么样,山下人!青石岗部落从来不会空手而归!”博格达尼双手叉腰向查士丁尼献俘炫耀道。作为群山之子的阿尔巴尼亚山民他们从嶙峋小路突袭卡斯托里亚城的背后犹如高屋建瓴,目睹这一幕的哨卡士兵直接吓得不战而逃,连城门都来不及关上。
等他们杀进城中央的广场里,正巧遭遇被正面撒留乌斯击溃贵族败兵,遇到这样的好事阿尔巴尼亚人自然不会放过,一个不落全部五花大绑捆到了查士丁尼的面前。
查士丁尼点了点头,承认了山民们的勇猛。事实上第一战如此之顺利让他也着实有些意外,当他命令阿尔斯兰动用皮革炮正面轰击卡斯托里亚城后,城头上的守军便顿时陷入混乱。而对面仓促应战的阿公托普莱贵族刚刚出城他们松散的列队阵型便直接被撒留乌斯率领的重骑兵凌厉冲锋击垮,这压根不是战斗,而是一边倒的碾压。看样子,杜卡斯对自己这么快就发起征伐完全没有准备,边境居然如此放松。这下让查士丁尼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坚持,现在正是统一伊庇鲁斯的最佳时机。
微微沉吟片刻,查士丁尼忽然作出了决定,向手下下令道:“把这些人都松绑,放他们回去。”
而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虽然没有什么损失就取胜,但尽数俘虏了这么多贵族和他们的武装就这样放回去,这不是白白增加接下来进攻的风险。
就连没有什么花花肠子的阿尔巴尼亚山民们都无法接受,“这些俘虏都是青石岗的战利品!”
一旁的阿尔斯兰和撒留乌斯两人也忍不住劝说查士丁尼不要这样做,在战争中过度的仁慈就是愚蠢了,查士丁尼不应该不懂这一点。
但是在一众部下的反对声中,查士丁尼却依旧不准备改变主意。
“把人放掉,这是我的决定。到时候你们会明白我这样做的用意的”
………………
“愚蠢无能的混账!”当看着从卡斯托里亚城逃回来的封臣狼狈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米哈伊尔杜卡斯便已经知道自己东南的门户已经完全暴露在了查士丁尼的兵锋所向。恼怒的僭主没有耐心听闻对方的告饶便让自己的卫兵将这个满脑肥肠每天只知道口腹之欲的蠢货投进了监狱。
此时的男人望着身后墙上的地图内心之中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几个月前,当时的他除掉了在阿格里尼翁与他分庭抗礼的胞弟,不仅得到了塞尔维亚人的支持,还和保加尔人结盟一举吞并了大半个马其顿。可是转眼之间,他却在塞萨洛尼卡城下败北之后攻守势易,如今一个身份低微的小子反而攻入了他引以为傲的伊庇鲁斯。
屏退了所有仆人米哈伊尔皇帝一个人走进了地堡深处不起眼的地窖,这里是行宫中少有人知道的地方,早在破坏圣像运动时期便已经修建,而这里是他祖辈收缴异端禁品馆藏之地。
由于米哈伊尔不愿意让其他人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每当在这里杜卡斯皇帝便会将眼前能看到的历代伊庇鲁斯显贵珍藏的艺术品雕像尽数砸的粉碎,只有这样的方式才能发泄他内心的压力。
“哈哈,原来你也会这样气急败坏啊,米哈伊尔。”地窖之下,铁栏内沙哑的嘲笑声从幽暗之中传来。
“别得意,穆兹菲乌斯,你真的以为你的仆人是过来营救你的吗?他现在不过是安杰列斯家那个婊子的一条狗罢了。”咬牙切齿地走上前,举着烛火的对视着那双空荡荡的眼眶,米哈伊尔满脸鄙夷地对被囚禁的瞽目皇帝说道。
“那为什么特地将我从修道院转移到你自己的眼皮底下你才能安心呢?我的共治皇帝陛下,你怕了不是吗?”在这幽禁的几年里,双目失明之后的阿历克塞五世枯水一般的心境才不是米哈伊尔几句讥讽能够挑拨的。而他的那句淡漠无情的“共治皇帝陛下”反而狠狠戳中了面前实际上的伊庇鲁斯僭主的痛处。
“我差点忘记了你也不过是阿历克塞安杰列斯用掉之后便扔掉的狗而已,哼,我果然早就应该把你吊死!”气急败坏的米哈伊尔望着眼前的瞽目皇帝心中暗自后悔,当初以为奇货可居可以用来抗衡尼西亚法统,可是现在却成了烫手的山芋。米哈伊尔本意是想在吞并帝国西部之后悄悄处理掉穆兹菲乌斯,自己这个共治皇帝名正言顺加冕,然而现在局势逆转,这个残废皇帝反而让伊庇鲁斯内部有异心的人蠢蠢欲动。就在不久前,他返回鲁斯尼那便发生了有人想要进入修道院拥立复辟穆兹菲乌斯的事情,因此他不得不将其转移到自己眼皮底下的地牢内。
静静地听着米哈伊尔杜卡斯的辱骂威胁,在地牢之中囚禁的穆兹菲乌斯皇帝不置可否地冷笑,他知道目前对方还不能拿自己怎么样,现在的他反而是米哈伊尔为数不多的筹码,这也是他们罕见的共识。
两人在幽暗的地窖内无声地对峙着,此时门外摇响的铃铛声打破了这寂静的气氛。米哈伊尔杜卡斯知道,一定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仆人们找不到他才用这种方式来提醒自己。
“等着吧,那只小狐狸蹦跶不了几天的,我会将他的头颅砍下丢还给你。你可悲的余生也值得与之相伴。”不知是强装镇定还是情绪已经宣泄完毕,傲慢的伊庇鲁斯僭主向瞽目皇帝告别离去。
“可惜我没有双眼,要不然我可以亲眼看见你愚蠢的毁灭。这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穆兹菲乌斯听着对方离去的脚步,心中喃喃自语。前段时间以来,在修道院中侍候在自己身边的年轻士兵绘声绘色地将外面发生的一切告诉给他,包括塞萨洛尼卡城下米哈伊尔的惨败以及查士丁尼宽容地释放了被俘虏的士兵回家等事迹。穆兹菲乌斯现在想起都难以置信,当初那个救了自己逃出生天的小仆人真的做到了自己的嘱托,而且远比他想的更好——仅仅靠当初他赠予的那枚私人印章。
“这个动乱昏沉的国家被拯救起来就全靠你了啊,孩子!”尽管被刺瞎的皇帝什么也看不到,可是穆兹菲乌斯却感受到了这几年来从未有过的光明。
第十一章 查士丁尼的布置
伊庇鲁斯的首府,鲁斯尼那的城内外一片肃穆的景象,显然是在迎接什么尊贵的宾客。
“拉什卡大公的使者们,我帝国的客人,欢迎你们的到来!”行宫外,自诩罗马正统皇帝的米哈伊尔杜卡斯亲自出迎,尽管整个伊庇鲁斯已经千疮百孔,但是一意孤行的僭主还是依旧保持着他那华丽气派的仪仗。
紫色的华盖下,左右的仆人随侍在他身边,手中握着绣着萨尔玛提亚鱼龙的赤旗,象征着杜卡斯家的世代权威。
而长阶之下,塞尔维亚的使节们施施然地走上前来向面前的伊庇鲁斯皇帝行礼。伊庇鲁斯这边也不敢怠慢,此时此刻,在米哈伊尔的眼中,他们便就是自己唯一能够依赖的救命稻草,所以为了迎接这些塞尔维亚的客人,他做足了排场。
“开宴,迎接我们的塞尔维亚兄弟们。”米哈伊尔看向自己身后跟随的贵族们,命令他们向两侧退开一条路来。毫无疑问,对待这次塞尔维亚的使节,杜卡斯皇帝款待的方式是超乎规格的,就连身边的一些侍从显贵们都有些觉得不太合适。但米哈伊尔却并不在乎这些,现在他需要的是塞尔维亚人的支持。
很快在侍者的带领下,塞尔维亚人来到了会客大殿之中落座,身穿铠甲的护卫们紧紧跟随在使者们直到他们缓缓坐下方才站定随侍左右。
在米哈伊尔示意下侍从们上前奉上了伊庇鲁斯特产的美酒佳肴,只听这时庭下竖琴声响起奏起了悠扬轻快的舞乐,而在乐声中塞尔维亚的使者们端起杯子向米哈伊尔皇帝敬酒道:“拉什卡大茹潘托我向皇帝陛下您问好,萨瓦牧首已经安全返回,大茹潘命我们向您致谢,并表示塞尔维亚人永远是罗马皇帝忠实的盟友。”
这一幕让米哈伊尔满意地微笑点头,“萨瓦牧首之前能够安然无恙,朕心中甚是欣喜,关于塞尔维亚教区的设立,朕绝不食言。”
“大茹潘自然相信陛下能够信守承诺。”为首的使者摇了摇头缓缓开口说道:“所以这一次前来带来的军队足有四千精锐的骑兵,相信足够用来履行之前的承诺。”
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原本因为查士丁尼入侵而不安的米哈伊尔皇帝顿时大喜过望。这样一支精锐的军队足以守住伊庇鲁斯各处要紧隘口,对于现在的他就是雪中送炭,他当即站起身来表达谢意。
“大茹潘永远是帝国的朋友,君士坦丁堡的新月可鉴,为我们的友谊干杯。”说完,皇帝身旁其他的贵族们也举杯庆贺——尽管很多人并不愿意这样做。
傲慢的伊庇鲁斯人打心里面是看不上粗鲁的塞尔维亚人的,何况对方这次出兵,要求的代价可绝不仅仅是一个教区那样简单。
不出所料,塞尔维亚人随即又开口说道:“陛下,事成之后,我还希望您不要忘了当初您还答应过的一件事情。那就是您需要承认拉什卡大茹潘加冕为王,这是我出发前大茹潘再三叮嘱的。”
这样的一个要求说出,宴会上的气氛稍微停滞了一下,米哈伊尔皇帝的神情微微僵住,但随即恢复了正常。
“当然,下一次再见的时候,朕会亲自命人送上塞尔维亚国王加冕的敕书。朕决不食言!”无视周遭诧异的目光向自己投来,伊庇鲁斯的僭主只能选择答应,尽管他知道这样做,便意味着原本名义上属于帝国的拉什卡将彻底脱离出去。但有求于人,杜卡斯皇帝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四千名塞尔维亚精锐,不仅仅是解决了现在他的燃眉之急,更重要的是米哈伊尔必须借此向背后那些人展示他还有值得被支持下去的价值。
……
……
……
“鲁斯尼那那边的反应如何?”军帐之中,查士丁尼不咸不淡地询问身边的撒留乌斯。此时的伊庇鲁斯早已经风雨飘摇,伴随着他的大军压境,之前被查士丁尼放归的那些俘虏不少都心思活络起来,愿意与之暗通款曲。
米哈伊尔杜卡斯困守的不过是一堵透风了的墙,只是查士丁尼还暂时不着急将它推倒。
一旁的撒留乌斯已经看过回来的探子搜集来的情报,于是一边展开地图一边向查士丁尼汇报道:“敌人加紧了各个关口的防守,他们目前在收缩兵力看样子是想坚壁清野。另外据那些人说,杜卡斯因为卡斯托里亚失守很气急败坏这段时间整天把自己关在行宫里,除了他的心腹谁也不见。”
“意料之中的事情,还有什么其他有用的情报。”查士丁尼目不转睛地望着地图并不满意,他需要更多确切的情报而不是正确的废话。
而撒留乌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口道:“还有一份情报,但不知道是真是假,据说鲁斯尼那那边已经答应了塞尔维亚人的要求,承认了对方称王加冕。而条件就是塞尔维亚人答应派兵前来助阵。”
这个消息落入耳中,查士丁尼方才将目光从地图上收了起来,嘴角微扬,果然塞尔维亚人开始有动作了。只不过这和他与那位萨瓦牡首约定似乎并不一样。
“说不定是塞尔维亚人故意迷惑杜卡斯的烟幕。”撒留乌斯提醒道,他是知道查士丁尼与萨瓦牡首之间的密约的,不过此时此刻提起却有些像是在宽慰查士丁尼安心。
而查士丁尼当然不会这么乐观,他摇了摇头道:“也可能是塞尔维亚人两头下注,准备坐收渔利。”战场上凡事都要做最坏的打算,即便和自己订立密约的是萨瓦牡首,但也保不准对方随时可能背刺。现在他的大军已经深入伊庇鲁斯行省的腹地,道路崎岖难以获取海上的补给,所以安东尼娅那边暂时帮不了他什么。现在塞尔维亚的骑兵作为第三股力量加入进来,如果他们选择站在米哈伊尔杜卡斯那边将是极大的威胁。
“那怎么办?”撒留乌斯询问道。
“你和阿尔斯兰亲自带骑兵去后方,防守粮道以防不测。”查士丁尼随即做出决定,后方的河谷哨站就是大军的生命线绝不容有失。
“可是您这边。”撒留乌斯有些犹豫,他们刚刚扫清了伊庇鲁斯外围的几座城池据点,目前也已经派兵分头把手,如果自己再率领一支军队到后方,前线未免有些空虚。他们一走查士丁尼的麾下只有那些阿尔巴尼亚山民还有拉丁人骑兵了剩下便是一些刚刚收编的降军,他担心这样不保险。
查士丁尼也明白对方忧心之处,解释道:“正因为是后方所以才需要你们亲自镇守安抚民心,本来罗马的百姓们就已经够反感我麾下的这些异族佣兵了,因此决不能派他们去。但反过来也是一样,现在我们已经深入伊庇鲁斯的腹地,无论是阿尔巴尼亚人还是拉丁人他们都没有任何退路,背叛了我就没有人会接纳他们了。”查士丁尼敢笃定这一点就是因为存亡之道可比任何忠诚誓言可靠,只要保持佣兵和降军之间微妙的平衡那他就不必担心什么。
想明白了这一点,撒留乌斯也不再迟疑,“那我这就和阿尔斯兰一起动身。”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他还是相信自己的主君的每次的决定,说完便离开了军帐。
查士丁尼则又将注意力放回了地图上,进攻伊庇鲁斯之战一点也没有他说的那样轻松,一百多年前阿莱克修斯皇帝在杜拉佐折戟于诺曼人之手,日后强如奥斯曼人也对盘踞西陲的山民苦恼不已。民风彪悍的伊庇鲁斯虽不富裕但却是罗马日后复兴的武库,查士丁尼可不想只获得一片废墟。想要彻底消灭米哈伊尔杜卡斯就必须速战速决,驱逐拉丁人快不得,拿下伊庇鲁斯慢不得。越拖下去,可能不只是塞尔维亚人到时候意大利那边各方势力都有可能掺和进来,问题就复杂了。
第十二章 骑士与山民
大军进入伊庇鲁斯差不多也有半个月了,查士丁尼可不会认为周边的其他力量会作壁上观。尤其是不久前在塞萨洛尼卡折戟的威尼斯人,他们可不会乐意一个统一的罗马再一次出现。他必须要抓紧时间!
撒琉乌斯和阿尔斯兰率领着复兴铁甲重骑兵和瓦达瑞泰轻骑兵两支查士丁尼的王牌动身开拔,而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立刻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军营里条顿骑士们冷眼旁观,阿尔巴尼亚山民们则看着撒琉乌斯和阿尔斯兰率领着他们麾下的骑兵匆匆离开,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不知发生了怎么回事。
“山下人,你这又是在耍什么把戏?”
青石岗部落的博格达尼直接掀开了军帐闯了进来,走到查士丁尼的面前一脸不满地发问道。而他身后紧紧跟着查士丁尼的侍卫们,刚才谁也没有能拦住这头魁梧粗壮的阿尔巴尼亚莽汉。之前因为俘虏安排的问题,这个男人便大闹了一场,谁也不敢保证现在他闯进来会不会有一个万一。毕竟这些山民们本质上是雇佣军而已,所谓的效忠查士丁尼和青石岗部落都没有当真。
“他们有他们要完成的事情,后方需要有人坐镇,要不然的话你和你的人就只能呆在这里饿肚子。”查士丁尼倒是依旧一脸平静地答道,同时抬手示意自己的侍卫们不要这么紧张。
侍卫们面面相觑,但是服从命令放下了手中攥紧的武器,气氛也稍稍缓和了一些。
博格达尼却对这个答复并不满意,两只粗壮的手臂直接横在查士丁尼的桌案上,粗声粗气道:“那为什么不让我们青石岗部落去,这段时间来我和手底下人可都要憋死了,什么也干不了只能呆着这儿,人都要长毛了!”
阿尔巴尼亚山民的脑回路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对他们而言上战场不仅仅是为了赚钱来的,更是发泄多年被驱赶的怨气的。可是自从攻克了卡斯托里亚城之后查士丁尼便不再让他们有任何的行动。这对好战的青石岗部落来说,比要他们的命还难受。没有查士丁尼的命令,每一个阿尔巴尼亚人连踏出军营一步都办不到。
这自然是查士丁尼针对山民们糟糕的军纪而决定的,他可不愿意战争结束后面对太多当地罗马百姓的敌意。最近强征各处的给养已经让新纳入控制区怨气不少了。约束博格达尼和他手下非常有必要,并且查士丁尼对他们还另有安排。
看来晾着他们也该差不多够了。对博格达尼的反应,查士丁尼心里窃笑。虽说这样的手段对付他们多少有些腹黑,但是目的达到就好。查士丁尼故作思虑,沉吟道:“我本来是有个事情要交给你们的,只不过我还是不太放心。思来想去决定还是让马克西米利安他们来吧,你们就继续负责养精蓄锐,后面自然有用到你们的地方。”见时机差不多,他选择故意再点一把火来激对方。
“胡扯!”果然一听这话,博格达尼立马吹胡子瞪眼起来,“我们山上人难道还比不上那些骑在马上的条顿娘娘腔不成?我不管你究竟怎么安排,查士丁尼!要是再让老子憋在这儿哪里也去不了,我们就立马回山里去。”
见此情景,查士丁尼得到他想要的效果,脸上露出微微一笑,“那好,如果你一定要坚持的话,这个任务便给你也无妨。”说着他拨开了博格达尼撑在桌前的两条魁梧双臂,指着他早已经预定的地点道:“明天一早我需要你和你的人去这里就位。”
“哪儿?”连字都不识的博格达尼自然连地图也看不懂,一头雾水望着查士丁尼指给他看的方位。
早就料到这点的查士丁尼解释道:“这里是托勒密古城,到时候会有人引路和你一同前去,我需要你和你的人确保将所有的攻城器械护送到位,万无一失。”托勒密古城是旧帝国时期便废弃的一座堡垒,虽然说是古城,但如今也只剩下断垣残壁。不过那里同时还是了前往鲁斯尼那城的必经之路,米哈伊尔杜卡斯既然准备收缩兵力死守据点绝不会放过那里。拿下这里查士丁尼必须依靠阿尔巴尼亚人在山地上攻坚的能力。
“就这?哼,这种事情对我们山上勇士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你就明天呆在这儿等着好消息吧,山下人!”博格达尼拳头砸在自己的胸口上答应下来走出了营帐。
而走出去的这一刻,确定自己可以参战的博格达尼终于脸上露出了快意,朝着外面盼望着自己的手下们吼道:
“弟兄们,准备磨好你们的斧头,明天就轮到我们给那些杜卡斯的娘娘腔一点颜色瞧瞧了!”
听着外面一阵山呼海啸的欢呼声,查士丁尼神色依旧,而一个冷峻的声音也在此时响起。
“既然他们上场了,没有理由我们还继续呆着当预备队吧?”条顿骑士们的首领马克西米利安可一直在关注着查士丁尼一举一动,他不认为对方将自己拐上贼船后会那么好心一直让他们置身事外。
“不着急,会有需要你们的地方,这是我们当初交易好的。”条顿骑士这支黑色的骑兵可是查士丁尼的救火队,还没有到必须动用的时候。
“希望那个热那亚的丫头真的能搞来船。”现在的马克西米利安只想要尽快返回,虽然查士丁尼之前提议让他们留在这里开辟一片疆土,但理智告诉这位骑士,和这只小狐狸交易绝对最后要吃大亏。所以他只答应为查士丁尼再战斗最后一次,双方就一笔勾销。
此刻,马克西米利安望着帐外一片喧闹,提醒道:“这两天你的布置未免声势阵仗太大了一些,兵力安排这样分散,米哈伊尔杜卡斯虽然被你打的缩进了壳里,但不代表他眼瞎耳聋。”他可是在圣地血战过多年的,在他看来现在查士丁尼这样的布兵排阵有些过于自信了,要吃大亏的。
可是查士丁尼却笑着望向警告他的条顿骑士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正是为了让那些人看到听到,所以我才弄出点动静。”
……
第十三章 古城鏖战(上)
“就是这儿了吗?真是兔子来了也不拉屎。”
托勒密古城外,男人粗鲁的声音打破了这里长久以来的宁静。博格达尼按照查士丁尼的命令率领着阿尔巴尼亚山民们到达了预定的位置。
虽说是古城,但博格达尼发现一路上满眼只有荒凉一片,除了茂密的灌木丛林,一点人烟都没有。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是这里没有错。”身旁的瓦兰吉青年笃定地说道。负责给阿尔巴尼亚人带路正是伊戈尔,安东尼娅让他负责和查士丁尼接头,结果缺少人手的查士丁尼毫不犹豫地把他拉上了壮丁。尽管出生在帝国南方地海岛上,但因为本来立志想当一名教士所以阅读了不少古籍,伊戈尔对帝国境内一些地方的历史渊源尤为熟知。
他们一行人自然没有来错地方,这里的确一座古城,昔日以托勒密之名的城市在罗马帝国境内不可胜数,它们构成了连接帝国商路的要冲,繁华一时。但如今只有早已经荒废的断垣残壁还见证着那时罗马帝国辉煌的盛景,在大瘟疫时代后,这里便直接作为抵御北方蛮族的哨站,其中便有博格达尼说不定还能有瓦兰吉人的祖先。
“好吧,但愿我们没有搞错地方。”见对方那么肯定博格达尼于是也不再纠结这些东西,刚刚他派的人在四处查看后回来了,发现周遭的村庄早已经人去屋空,显然是畏惧战火逃离了家园。见此情景,博格达尼让部落的战士们就地扎营休息。虽然平时粗枝大叶的,但是身为一名战士警觉的意识他可丝毫没有丢。
在外围,博格达尼派出了最可靠的青石岗部落战士负责放哨。在内线,博格达尼则按照临行前查士丁尼的要求利用起古城的废墟修建简易的营垒。查士丁尼交给他还有青石岗部落的任务就是坚守这里不失,既然当时拍胸口答应下来他和他战士们就绝对说一不二地完成。
“那就没有你什么事了,小白脸,你先回去交差吧!让山下人放一百个心。”瞅着伊戈尔,博格达尼让人牵过来一匹马。
可是伊戈尔却摇了摇头,“我得和你一起行动,查士丁尼殿下说过那玩意可不容有失。”说着他指了指后面,阿尔巴尼亚人也将目光转向了那不远处十几辆蒙着一层厚布并铺着一层干草垛的马车,这便是查士丁尼再三叮嘱让他们守好的东西。
“那玩意我到现在还没想到会是真的存在的。”想起第一次见识过那东西的威力,就连博格达尼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敬畏的神情。
“这就是新的希腊火,查士丁尼大公所说的火药。”伊戈尔说道,所谓的攻城器械并不是什么云梯冲车而是它,他们最重要武器。在攻克卡斯托里亚城时,所有人都被那名叫大炮的武器第一次展现的威力所震惊。
若是说唯一的缺点的话,那么便是目标太大太笨重无法将那铜铸的玩意轻松转移。
“真难想象他是从哪来搞到那么多铜器。”回忆起之前查士丁尼像是凭空变出来一堆青铜器具,塞萨洛尼卡的铁匠连夜按照他的图纸要求铸造出来,伊戈尔至今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而此时,离他们甚远的查士丁尼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吊坠盒,心里盘算着阿历克塞三世当初给他留的库存也差不多不剩什么了。心里忍不住有些后悔为什么不趁着安东尼娅她哥哥在的时候尝试一下把热那亚人的船顺走一两艘看看。
……
另一边,托勒密城内,一切都安排妥当,此时已经是一片天黑。忙了一天的阿尔巴尼亚人围绕在火堆旁歇息下来。
“头儿,这里哪里有敌人会来的样子啊?山下人不会又是在糊弄我们,把我们晾在这里吧?”不解的山民们本以为是他们来打仗的,结果来到所谓的古城眼前荒芜一片的光景给他们直接泼了一盆冷水。
对此,博格达尼也不置可否,他也可从来没有弄明白那个故弄玄虚的山下人整天在想什么。
阿尔巴尼亚人此时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都忍不住抱怨起来,他们心里本来都盘算好怎么处置战利品了。结果这一趟根本就是白跑一趟,只为了押送查士丁尼交给他们的所谓攻城器械。
“我本来还准备再换一把斧头呢!”
“我的剑之前也崩了一个口子,还想着这次能把能搞到一把趁手的。”
“还有我的新的锁子甲。”
“都别吵了!”正当所有人的心情郁闷地埋怨地时候,博格达尼这时突然吼了一嗓子,打断了所有人吵闹,吓了所有人一跳。
“头儿……?”阿尔巴尼亚人有些奇怪看着他的反应。
“嘘,安静,你们听!”一旁本冷眼旁观的伊戈尔也提醒道,他和博格达尼都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劲。
头顶上突然传来细微的尖鸣,像是有什么撕裂了空气破空而来,并且声音显然越来越近。
而这个声音对在战场上厮杀多时的青石岗战士们再熟悉不过,是战场上弓箭万箭齐发的声音!不等博格达尼吼出隐蔽,所有人便俯身倒下或架起盾牌或是躲在废墟后面。紧接着,空中如雨一般的箭矢便从头顶上落下。登时便有人因为躲闪不及而中箭受伤,博格达尼一边指挥人掩护伤者,一边让人熄灭篝火,夜袭的敌人显然注意到了他们这里的的火光,第一波只是试探性的进攻。
伊戈尔和博格达尼神色凝重,这样的声势,来袭之敌不容小觑,而外围哨岗一点反应没有只怕凶多吉少。
此时,古城的周遭,一切都尽收在米哈伊尔杜卡斯的眼里。杜卡斯家的大军趁着夜色已完成了对托勒密城的包围。他知道手底下有人和查士丁尼暗通款曲,但同样他也可以利用这点放出假消息来误导对方。而现在这一幕恰恰是他特意为查士丁尼准备的一份大礼。
米哈伊尔杜卡斯转身微笑地望着身后随行地塞尔维亚大使还有威尼斯的使节,丝毫不掩饰神情中的得意道:“诸位,正如我之前所说,那所谓新希腊火就在这里。我愿意与列位共享,这之后那只狡猾的狐狸便如被拔掉了爪牙无能为矣!”
第十四章 古城鏖战(中)
刚才的一波箭雨应该只是试探性的攻击,但慌乱的阿尔巴尼亚山民显然有些乱了阵脚。
“敌袭,准备接战!”伊戈尔比博格达尼更快一步反应过来,而山地的战士们也渐渐从惊慌中反应过来,他们立刻拿起了手中的武器前往古城的残垣组织防守。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朝着黑暗中的远方静静望去,仿佛在努力找寻着潜伏在暗处的敌人。第二波的进攻迟迟没有开始,这反而让山民们神经更加紧绷。就在他们心提到了嗓子眼的时候,整齐划一的火光同一时间在古城下的四周亮起,一下子便照亮了托勒密的黑夜,同时也照亮了阿尔巴尼亚人的瞳孔。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瞪大了双眼,只见黑压压的军队正将他们团团包围,完全封死了古城四周。而火光映照下那面飘扬的鹰旗也告诉了他们敌人的来历,是杜卡斯家的大军,而且绝对是主力之师。
博格达尼和伊戈尔相视一眼,同时都心底一沉,来犯之敌至少是他们的十倍之众,他们面对的是压倒性的劣势。
“看样子我们的行踪之前就被对方知晓了。”伊戈尔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判断,这样庞大的兵力部署绝对是早先便布置了,要不然他们绝对不至于一点察觉都没有。
“哼,看样子山下小子这回也失算了。”博格达尼攥紧了手中的斧子嘿嘿笑道,他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可不认为查士丁尼会出这么大的纰漏。
“还是准备迎敌吧!事到如今我们也只能殊死一搏了。”伊戈尔沉声道,他也拔出了腰间悬挂的阔剑,这样的死局算起来他也是第二次了。
……
“那玩意真的有那么邪门?”这次的出兵塞尔维亚人也助阵了,只是塞尔维亚的使者却有些心虚,临行前萨瓦牧首让他静观其变,可他却没有照做。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听说了所谓新希腊火的威力。
“从卡斯托里亚那里逃回来的人都可以作证,阁下,如果不信朕的话,威尼斯这边的几位,他们之前所说还不够有说服力吗?”米哈伊尔杜卡斯平静地回应质疑,而听了这话塞尔维亚大使看着一旁站着的几名威尼斯人心中的疑虑果然打消了几分。
倘若真的可以获取到这样强大的武器,和米哈伊尔杜卡斯交易并不亏,萨瓦牧首和查士丁尼之间的约定眼前的对方同样可以许诺。利令智昏之下,这名塞尔维亚的大使完全将原本他的任务丢到了九霄云外。
这时,一直沉默的威尼斯使节却缓缓开口问道:“米哈伊尔陛下,这次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吧,我可不希望到时候回去无法向元老院交差。”
同样对新希腊火很感兴趣的威尼斯人则更关心这次是否再出差池,本来塞萨洛尼卡外海丹多洛家族的惨败就已经令威尼斯人对米哈伊尔杜卡斯很不满意。若不是在海上救下一伙从雅典逃走的比萨人确认了新希腊火的存在,他们这次是不会趟这潭浑水的。因此,这次出兵由威尼斯人出资雇佣了一支意大利雇佣军来协助米哈伊尔杜卡斯。某种意义上讲,他们比塞尔维亚人更关心最后的结果。
米哈伊尔自然听出来对方话里的弦外之音,神色虽有些难看但很快恢复如初,自信地说道:“诸位大可放心,那只自作聪明地小狐狸现在应该还自顾不暇,等到他反应过来地时候,一切便已经尘埃落定了。”
米哈伊尔底气十足,之前他故意放出假消息未造成收缩兵力的假象,并派出疑兵威胁查士丁尼后方的粮道,此时在托勒密古城他志在必得。
与此同时,夜色下,在火光的照耀下,杜卡斯的大军朝着托勒密的防御阵地发起了总攻。
第二轮的箭雨落下,正是威尼斯人雇佣的意大利弓弩手在万箭齐发,无数箭矢朝着预定地点落入了阿尔巴尼亚人的阵地,叮叮当当,山民们纷纷将手里的盾牌给举高,将箭矢遮挡了下来。但是,他们还是低估了这一轮箭雨的威力,有人断断续续倒,惨叫声四起。看来事先对方就已经做好侦察调整好了射程方位,哪怕是夜色昏暗箭矢依旧精准致命。反观阿尔巴尼亚人这边连反击都被压制,这下困守在城内的他们真成了瓮中之鳖。
“这样下去可不行!立刻散开”博格达尼见部下的伤亡不小,又急又气地下令道,可是身旁的伊戈尔拉住了他。
“组成密集阵,敌人想要的就是我们分散开来。”曾经在君士坦丁堡城防军中干过的瓦兰吉人可要比博格达尼这一介莽夫要有见识。从落下的箭矢判断,对方应该使用的是绞盘弩,等一波箭矢肯定还有一段间隙。毫不犹豫的伊戈尔立即命令阿尔巴尼亚人组成鱼鳞阵用盾牌相互交叠彼此保护着对方。在他的呼声下,山民们在短暂的惊恐里回复来后,见博格达尼也默许将指挥权交给了瓦兰吉人,阿尔巴尼亚战士们于是照他所说前前后后相互挨在各自身边组成了鱼鳞一般的阵型。
而同时伊戈尔还命令着另外一批人将马车上的辎重以及马匹全部卸下推出城外布置,看着疑惑不解的阿尔巴尼亚人,他说道:“死守在城里只会被射成刺猬,让士兵们稳住阵列出城迎敌,马车就是我们的营垒。”伊戈尔只能兵行险着,这种战术是他在卡法城见识过当地人抵挡钦察人所用,现在只能试一试了,所幸这次他们携带运输的马车着实不少足够在城外围成一圈。
杜卡斯大军这边,随着第二轮箭雨落下后,大军得到号令于是一鼓而出,为首的便是塞尔维亚骑兵,他们都骑着极好极快速的战马,从各个方向,发起冲锋。虽说目标是一座古城,但是那断垣残壁在他们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阻碍,更不用说经历了两轮射击后对方恐怕连像样的防御应该都组织不起来了。
“呜——————”沉闷的号角声响彻战场,随即马蹄催动的震荡便盖过了人声怒吼,四面八方的骑兵正向着托勒密城进发,可是迎接他们的确实坚守严密的阿尔巴尼亚人的列阵。
“放!”只听一声巨喝,阿尔巴尼亚人朝着正面对着扑来的塞尔维亚骑兵狠狠地投掷飞斧标枪。这一幕直接打了塞尔维亚人一个措手不及,他们本来以为是摧枯拉朽的一仗所以连防备都没有,仿佛结结实实地挨了迎头一闷棍,最前方地骑兵登时便有了伤亡人仰马翻。可现在已经没了回头路,塞维亚骑兵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冲锋,想要冲垮对面,然而很快一面抵挡骑兵突袭的“城墙”便将他们美梦撕碎。
这是什么玩意,目睹这所谓的“城墙”冲锋陷阵的骑兵来不及多想便想要停下,可已经来不及了。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号角声,后继的骑兵由于看不到前面发生了什么,继续裹挟着前方的骑兵向前直接撞在了伊戈尔布置在城外的“车墙”上。这下本应该占据优势的塞尔维亚骑兵不得不面对和阿尔巴尼亚山民之间的白刃战了。
第十五章 古城鏖战(下)
夜幕下混战的喊杀声如同奏响了一场盛大的乐曲倾泻在托勒密古城外,战马的嘶吼声兵器的碰撞声彼此相互交织,久久没有平息。
目睹了这一幕的米哈伊尔杜卡斯眉头也不由紧锁起来,他本以为这是异常轻松无比的一战,亲自前来带着威尼斯和塞尔维亚的使者来此只不过为了以壮声势。但明明是有心算无心的,有备攻无备,对面城中那群阿尔巴尼亚蛮子居然挡住了第一轮攻势。并且从目前来看,前线战况隐约有些胶着。
这时就连威尼斯人和塞尔维亚人都看出了有些不对劲,“皇帝陛下,这该不会是情报有误吧?”
明明不远处厮杀声震天,这样一句不冷不热的质问却让米哈伊尔皇帝感到格外刺耳,然而他只能强颜欢笑掩饰自己的尴尬与恼怒。
“呵呵,不过是困兽之斗罢了,查士丁尼手下那群山民撑不了多久。”
“那陛下不如派遣您麾下的精锐尽快结束这场闹剧,即便真的有所谓的新希腊火,是否在这城中却也未必。”威尼斯使者挑眉建议道,话里的态度明显强硬了起来。
虽然嘴上仍然尊称眼前这位杜卡斯为陛下,但他们可丝毫没有对所谓罗马皇帝的敬重,如今的威尼斯人自诩八分之三的罗马继任者,扶植一位没有君士坦丁堡的罗马皇帝也不过是为了制衡罢了。
这种毫不掩饰的轻视令杜卡斯的家臣们不能忍受,米哈伊尔的禁卫军官们正要出声呵斥,一旁的塞尔维亚使者连忙过来打圆场。
“我们当然相信陛下对我们的承诺,所以才派兵协助陛下戡乱,但徒劳的伤亡只怕会寒了将士们的心。更不用说那只小狐狸随身不在此,但不可不防,还是速战速决为妙。”
其实刚才威尼斯人尖锐的一番话同时也说出了塞尔维亚使者的心声,这名塞尔维亚的大使现在已经有些后悔,自家骑兵精锐迟迟没有攻下眼前这座小城,若是最后一无所得却徒增伤亡,回去他可没办法向大公还有牧首交代。
注意到塞尔维亚人在打退堂鼓,强势的威尼斯人更是言辞咄咄,米哈伊尔皇帝也不由有些焦躁。可他终究是不是真正说一不二的罗马皇帝,在众多灼灼的目光下,他咬牙做出了妥协。
“德雷西乌斯!”
“有何吩咐,陛下。”一名黑胡子将领从禁军军官之中走了出来,正是米哈伊尔御前的近卫统领。
“你亲自率兵督战,协同前线火速拿下古城,你要把城中内外所有的叛军连同他们的牲畜的脑袋全部割下插在长矛上献给朕。”用冷冰冰的强调掩饰内心的暴怒,这位杜卡斯皇帝下达了不留活口的命令。
“是。”德雷西乌斯随即点头,没有丝毫停留便立刻翻身上马率领着一支禁卫军向战场上杀奔过去。
……
与此同时,博格达尼和伊戈尔他们虽然率领着阿尔巴尼亚战士们挡住了杜卡斯大军的四面围攻,但苦战不休几乎已经是强弩之末。
“杀——”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吼声响彻天空,伊戈尔甚至都感觉到喉咙里面有股血腥味,但只有这样的怒吼才能坚定起战场上每一个人血战的决心。他一剑穿透迎面扑上来的敌人,喷溅的鲜血甚至沾到了脸颊,这种湿漉漉的感觉简直就是他的噩梦。但伊戈尔只能咬着牙挥动手臂用盾牌将倒下的敌人撞开再去迎接下一个进攻者。漫天的箭雨仍旧没有停歇,只是大多都从伊戈尔他们的头顶掠过。由于夜色掩护,敌人的弓弩手为了避免误伤做不到准确调整射程方位,这是阿尔巴尼亚山民还能坚持下去不溃败的原因。
只见阿尔巴尼亚战士组成的盾墙彼此护卫着犹如岸上的堤坝挡住汹涌的潮水,此刻望不见尽头的敌人还在源源不断扑上来。这些来自意大利的雇佣军手持长矛和圆盾不断前进,试图挤压阿尔巴尼亚人组成的鱼鳞阵,同时外围的塞尔维亚骑兵虎视眈眈时不时迂回发起试探性进攻,他们在寻找着破绽企图冲垮山民们的阵型。
“守住,不要慌!他们绝对冲不进来,死守住你们的脚下,让这群山下人瞧瞧我们的厉害!”博格达尼大声鼓舞着手下人的士气,但他也能感受到战士们已经支撑不下去了。
阿尔巴尼亚人不得不选择暂时退却,但阵型依旧有条不紊。这些曾经只有勇气的山民在查士丁尼那边的训练下早已经不是单纯的一勇之夫。而青石岗部落的战士们血脉相连,他们绝不会抛弃彼此,这恰恰是伊戈尔组织防守需要的。后退的山民继续依托着马车阻碍拼死抵抗,如果不是伊戈尔事先做出决断在外围建起马车组成的防御,他们现在估计都死无葬身之地了。
“再这样下去我们甚至都撑不到明天,就算到了第二天,拂晓的阳光下我们也会被射成刺猬。”气喘吁吁的博格达尼带着刚从前线退下的伊戈尔说道,他的嗓音很低透着一丝绝望。这并非丧气话,激烈交战,青石岗部落上下就连盾牌铠甲都在厮杀中不堪一用,他们手里的标枪飞斧弓箭也早就消耗殆尽。
伊戈尔也沉默不语,此时局面堪比他当初在刻赤城时所遭遇的,然而这样的危局他也想不出来该怎么办。查士丁尼这样的安排真的是让他们来送死的吗?
见对方也不说话,博格达尼也泄了气一般,手中的斧头落在脚边。而当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几辆用布蒙着的马车时,阿尔巴尼亚壮汉眼前一亮,“我们用那玩意吧!”
“你是说新希腊火?”情况危急,伊戈尔也差点忘了这回事,他们可是亲眼见过那东西的威力的。想起这茬的瓦兰吉年轻人眼神中升起了一丝希望,他立即和博格达尼上前掀开了马车上盖着的柴草堆和蒙布,可是车上运的东西却并不是他们所预想的那样。
里面并不是他们之前见过的一门门青铜大炮,取而代之的是却是一个个巨大且沉甸甸的瓦罐躺在这些马车上。
第十六章 奇袭鲁斯尼那
托勒密古城外的鏖战仍然在继续,阿尔巴尼亚人气喘吁吁地维持着脆弱的战线,然而他们绝望地发现敌人的数量好似无穷无尽,时刻都在不同的方向朝他们扑上来。
这时的山民们已经退回了古城墙垣,他们不得不迎着头顶的箭雨收缩战线在城内,可这样各个巷道将阿尔巴尼亚人们彼此分割开,全军覆没显然只是时间问题。
造成这一切的便是米哈伊尔杜卡斯的禁卫军加入了战场,这些身穿着黑色盔甲全副武装的士兵根本不是意大利雇佣军和塞尔维亚骑手可以相提并论的。毫无疑问他们是杜卡斯皇帝手中的底牌,就连塞萨洛尼卡之战时都没舍得动用留在伊庇鲁斯。现在米哈伊尔皇帝却不惜让他们出动去强攻眼前这座托勒密古城。
“陛下有令,反抗的逆贼全部格杀勿论,率先攻入城内者陛下必有封赏赐!”米哈伊尔杜卡斯的禁卫统领德雷西乌斯下达了命令引起阵阵欢呼。本来筋疲力尽的佣兵们望见“皇帝御卫”身上盔甲上下都点缀着华丽的装饰,以及那高举着达尔马提亚龙旗,都为之精神一振。所有人都知道这场漫长的攻城战就要落下帷幕了。
“皇帝陛下万岁!”
在一阵阵欢呼声中,杜卡斯的大军发起了总攻,这残暴的欢愉之声响彻在夜空之下仿佛是在宣告着城中所有阿尔巴尼亚人的死期。
这一刻就连平日里悍不畏死的山民们心中都掀起了绝望的波澜,他们并非胆小之徒,可是谁又甘心这样死在埋伏之中,无比的憋屈。一部分败退回城内的山民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人群充斥着慌乱的嘈杂声。
“可恶,怎么会这样,这样下去我们所有人都要完蛋!”
“博格达尼大人他们呢?”
“我们守在这里连援军都不会有,查士丁尼大人会来救我们吗?”
人群有人呼唤起查士丁尼的名字,那个他们口中山下人的名字,对方曾在阿格里尼翁带领他们获得不可能的胜利,此时的阿尔巴尼亚人只能寄希望于那只莫利亚的小狐狸会再现奇迹。可是这样期盼任谁心里都觉得渺茫,甚至已经有人隐隐约约感觉他们是不是已经被抛弃了。
但这时一个声音的出现却打碎了这压抑的气氛,所有人都蓦地一惊。
“拿起你们的武器来,还没有到束手待毙的时候。”不知从哪里走出来,浑身是血的博格达尼手中紧握着战斧怒吼着鼓舞军心,他也看出了军心不稳,“我们阿尔巴尼亚人的荣耀没有那么容易被击垮,现在跟我来,我需要的是青石岗的勇士们,而不是懦夫,让那些山下人尝尝苦头!”
几十名杜卡斯的士兵抬着攻城梯,正准备趁乱攀过托勒密低矮的城墙,他们想要迂回过去袭击巷道内的阿尔巴尼亚人后方。可这时几个点了火的陶罐突然自墙后抛出,砸在了这伙士兵的身上。黑色的似油脂液体直接洒满了他们身上,接着这些士兵们身上便燃起了熊熊大火。这样的一幕不止发生在城墙下,就连攻入城内的杜卡斯军队也突然遭到了火罐的袭击。同时阿尔巴尼亚人手里这时还多出了用龙头装饰着的黄铜虹吸管正对准了不明所以的意大利雇佣军,下一秒喷出的火浪便一下子将其吞噬。看到这一幕,指挥作战的统帅德雷西乌斯眼睛都瞪直了。
希腊火!这些阿尔巴尼亚人手中怎么会有希腊火?罗马本应该失传的守御之火竟然会在这里出现,本应该势在必得的攻势一下子被打断,毕竟御卫的盔甲也无法抵挡烈焰焚烧。
只见接二连三被火焰烧着的士兵纷纷逃散,他们想要寻找水源灭火,可是这里连一条小溪流都没有,只能任凭火舌吞噬他们生命。
……
……
……
火把上噼里啪啦迸溅出几颗微弱的火星落下,微弱的火光只能勉强让人看清脚下崎岖的道路。夜幕下的山间安静得出奇,只有人与马匹低沉的喘息但很快都被山谷间的风声所掩盖。
任谁也没有想到在一条早已经废弃的山间小道中一支军队此刻正在行军,透着月色和微弱火光依稀可见全军上下所有人都偃旗裹甲,钳马衔枚。和条顿骑士们以往鼓噪而行的风格不同,这一次的出击他们如同沉默的杀手递出的一柄尖刀直插敌人的心腹,无声但致命。
“你确定那些阿尔巴尼亚人能撑到明天?”马克西米利安问道,直到此刻他才明白查士丁尼的用意,看似大张旗鼓的布置不过是迷惑杜卡斯的烟幕,真正的目的其实是为了一次斩首袭击。至于托勒密古城内的阿尔巴尼亚部民,便是引诱敌人上钩的诱饵。而众所周知,钓鱼的鱼饵是要被吃掉的,只是德意志人很怀疑只有那区区那点人能不能拖住杜卡斯的大军坚持到他们提竿。
查士丁尼并没有回答,默默望着道路旁被火光照亮婆娑树影,即便他在马车上留给了博格达尼伊戈尔他们足够多的希腊火油,但坚守在托勒密古城的阿尔巴尼亚人势必凶多吉少。可以说查士丁尼是将其作为一颗弃子,为了保密所有的计划他甚至都没有透露半点给阿尔巴尼亚人。
“真难为你能找到这样一条路,杜卡斯也未必想到会有人从这里进军。”马克西米利安望着荒废的道路杂草丛生,看起来已经很长时间没人走过。之所以会这样推测,因为一路下来他也已经有了切身体会,这狭长崎岖的道路根本不适合行军通过,一旦遭遇伏击便会首尾难顾。但现在他们却没有这层顾虑,杜卡斯的大军齐聚于托勒密,就连鲁斯尼那也都守备空虚。只是他很好奇查士丁尼怎么会对这里的地貌如此了如指掌,恐怕就连米哈伊尔杜卡斯本人也不晓得会有一条小路能直达他的都城,显然是有什么人告诉的他。
“是一位故人告诉我的,我曾经护送着一位皇帝前来这里,但却没有想到送他返回的并非御座而是一座囚笼。”查士丁尼平静地说道,当年他离开伊庇鲁斯的时候答应过穆兹菲乌斯皇帝的都已经做到了,如果没有那位陛下所赠于的私章他不可能在强敌环伺的莫利亚立足。然而对方却成为了僭主的阶下之囚,现在也是时候让他纠正这一切了。
夜色愈浓,举着火把在微弱的火光下,查士丁尼的大军终于到达了山谷的出口,而前方的峭壁下便是他们此行的目标——鲁斯尼那。
第十七章 一场豪赌
肆虐的火焰如同盘旋的巨龙吞噬着战场上的一切,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直接打乱了正在围攻托勒密古城的杜卡斯大军的部署。不少士兵被烈火焚烧惨叫连连,抛下武器在草地上打滚,但却无济于事。就连那些身着黑色重甲的禁卫军他们在面对熊熊烈火之时,身上的防御也没能救下他们的性命,沉重的盔甲之中传来撕心裂肺之声,配合着火焰中扭曲的肢体蜷缩,反而显得滑稽诡异。
“是希腊火,快跑!”这一幕被那些没有被火焰波及的人看到后纷纷发出了惊呼。几个世纪以来渐渐失传的帝国守御之火竟然再现在他们眼前,许多人甚至是第一次见识到,恐惧的气氛瞬间传播开来,影响到了剩下外围的士兵。随即不论是希腊人还是塞尔维亚人或是意大利人全都阵脚大乱,哪里还有人还敢恋战。原本势在必得的战局也在这一刻逆转,慌乱的人群居然自相踩踏着退出了古城。
米哈伊尔的禁卫统帅德雷西乌斯目睹了那可怖的火舌瞬间将他的部下吞没,睚眦欲裂。那可是皇帝陛下交给他统领的精锐,如此巨大的损失他怎能接受。正当他准备阻止败退的士兵再次发起进攻时,他身后却忽然传来下令收兵的号角声。
号角声急促而凄厉,显然是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米哈伊尔皇帝才会如此催促自己。尽管心有不甘,德雷西乌斯也只能放弃继续围攻,下令手底下人收拾残兵缓缓退去。
敌人如同海水退潮一般散去,只留下敌人没来得及拖走的尸体。托勒密城的废墟上四处一片狼藉,死伤过半的阿尔巴尼亚人望着敌人停止了进攻,劫后余生地发出了爆炸一般的欢呼。所有人都喜忍不住喜极而泣,他们几乎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在这场血战之中幸存了下来。此时的天蒙蒙亮,原来不知不觉间,这场鏖战已然过去了一整晚,只是战场上的烟尘遮蔽了黎明的曙光。
“多亏了你会使这玩意,要不然这回我们都要完蛋在这里,难怪那混蛋山下人会让你跟着我们。”满脸血污的博格达尼倚靠在自己半截战斧边上,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他望向了指挥士兵发射希腊火的伊戈尔,心里面对这个并不强壮的瓦兰吉青年多了几分佩服。
而此时此刻的伊戈尔此时仍然神经紧绷着,手中死死攥着青铜虹管不放,就连高温灼伤了他手掌也没有察觉到。一宿苦战几乎让伊戈尔神经衰弱,此时甚至感觉身躯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半晌,瓦兰吉青年方才开口道:“我也是侥幸一试,没想到真的有用。”曾经在君士坦丁堡服役的伊戈尔操练过希腊火怎么使用,只是相比较起来查士丁尼留给他们的明显威力要大得多。伊戈尔几乎可以肯定这些希腊火并没有被稀释过,心中也不由惊讶查士丁尼究竟是从哪里搞到的。不过现在他却没心思关心这些,城外杜卡斯大军的撤退反而让他关心。
“不对劲……”伊戈尔下意识地喃喃自语。
“咋的了?”看着他的反应博格达尼也有些紧张。
“这一点伤亡应该不至于打疼他们的才对。”伊戈尔十分清楚刚才的攻势下,虽然希腊火打了对手一个措手不及但根本谈不上伤筋动骨,按理说不会就这样草率退兵才是。
事实也是如此,只不过身在托勒密城中的众人当然不知道不远处杜卡斯大军的军营内早已经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陛下,我们就差一点便能拿下了,请再给我一次机会!”被召回的德雷西乌斯恳请道,虽说希腊火的确厉害可是有了提防他完全有把握一举攻下托勒密城,杀尽城中一雪前耻。可现在令他不解的是,米哈伊尔皇帝居然下令所有人拔营撤军,似乎是要放弃进攻。
他的请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脸色铁青的米哈伊尔杜卡斯此时完全没了之前志在必得的得意,取而代之的是惊怒交加。愤怒的伪帝嘶声怒吼道:“全军立即返回鲁斯尼那,我们中了那只小狐狸的诡计了!”
……
鲁斯尼那的城外,恐惧的杜卡斯守军依旧搞不明白那震耳欲聋的巨响究竟从何如来。但他们唯一知道的是城头上女墙崩塌以及被什么击中变成四分五裂的石像都是出自其手。
夜色下,几乎是所有人都在睡梦中被那几声巨大的轰鸣吵醒。起初鲁斯尼那的居民和守军以为是雷声,可是那一阵密集的巨响却反常的让所有人害怕。
直到从卡斯托里亚败逃回来的士兵从恐惧的回忆中反应过来,人们才知道那惊天动地的声响便是传闻中可以摧毁一切的“新希腊火”。
“将炮身对准城头,不要太高。”查士丁尼指挥着他的炮兵们搬动炮身,他有些后悔没有设计出可以自由调整角度的炮架了,只能用铁钉定死在地面支架支撑,这样的青铜炮显然使用很不方便。不过目前也足够用了,毕竟帝国境内的工匠早已经被拉丁人入侵和内战祸祸的差不多了,自己只能提供大概的思路。
点燃引信,急促的火光从炮口中闪烁,一声声炮响被身后的山谷放大响彻天地。
只见新一轮的炮弹齐射以一道优美长弧线划破半空,不偏不倚射中了鲁斯尼那城墙的位置,一堵女墙轰然垮塌,连带着城墙上的杜卡斯家鹰旗也随之倒下。而这正是查士丁尼需要的效果。
可是这样的举动却把马克西米利安给整不明白了,“我本来以为你要出其不意攻入城中去的。”
“攻入城中?别开玩笑了,不管怎样说,鲁斯尼那是一座拥有上万人口的大城市。”查士丁尼将火把递给了身边的士兵,他可从来没有说过要攻城,他此行率领只有条顿骑士们和新军中的炮兵。强攻鲁斯尼那根本不切实际。
“那恐怕光靠火炮,龟缩在城中的守军也不会拱手投降。而且这么大的动静,你的敌人肯定会反应过来,我的人可不会为了你去送死。”骑士虽然讲究荣誉,但马克西米利安不想当死板的傻瓜给希腊人当炮灰。
可查士丁尼却一脸平静,“放心吧,我需要的便是将米哈伊尔吸引过来,我和他的决战既不是在托勒密也不是在鲁斯尼那。”
“你能确定他会上你的当?”马克西米利安皱起眉头,这显而易见是一个陷阱。
查士丁尼却依旧笃定道:“我当然确定,因为他不敢赌上一切放手一搏。”历史上的米哈伊尔就是如此,无论是讨好威尼斯人还是肢解战俘与教廷交恶,那位伪帝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好谋无断的庸人罢了,要不然也不会被自己的弟弟刺杀。当查士丁尼得知了穆兹菲乌斯皇帝并没有死,依旧活着被软禁在鲁斯尼那城中他便确定了自己的推断。米哈伊尔根本不敢赌自己救走阿历克塞五世!
第十八章 拔萃起微
“米哈伊尔决不敢赌上一切放手一搏!”
“他的冠冕是旁人为他戴上的,而非用火与剑所铸造,失去了那顶皇冠,他便一文不值。”
查士丁尼敢如此断言是因为他确信穆兹菲乌斯还活着被软禁在鲁斯尼那,这说明了米哈伊尔对自己所谓的称帝一直心虚不已。所以对方绝对不敢冒着哪怕一丝风险对鲁斯尼那坐视不管,此时的杜卡斯大军应该已经十万火急在赶回来的路上。从头至尾,托勒密城不过是查士丁尼为对方设置的一个陷阱,为了让对方上钩,也是他故意泄露关于火炮的风声出去。果不其然,高门紫衣之室按照他预料的那样按捺不住。
马克西米利安不知可否的冷哼一声,“可是你主力军队也不在这里,可别指望我们为你血战到底。”
条顿骑士已经大致猜出了查士丁尼的计划,对方是想通过一次完美的斩首行动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杜卡斯的大军此时正匆忙赶回鲁斯尼那,毫无疑问是一场伏击的好时机。但马克西米利安的丑话也说在前头,他和查士丁尼只是雇佣的关系,他最后还是要确保自己人的安全,而不是把性命丢在希腊人可笑的内战中。
条顿人的反应也在查士丁尼的意料之中,对此他也并不在意,深邃的目光望向在谷口外的鲁斯尼那。“这一点你大可放心,不确定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可你刚才不还说要来一场豪赌么?”
“那是因为掷骰子的权利在我的手里。”话音落下,马克西米利安的眼中这个平和的希腊年轻人身上油然生出一股令他生畏的气场,仿佛真的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样。“头戴荆棘拔萃起微者必胜于万乘之君”,马克西米利安不禁想起当初前往圣地时在圣墓的墙壁上刻着的这段话。不知怎么的,他竟荒唐地觉得形容查士丁尼恰如其分,这个希腊小子的身上是他在十字军中诸豪杰中也难以遇到气质。条顿骑士不禁下意识地又想起在塞萨洛尼卡对方曾经许诺给他地条件,他本认为那是异想天开,可现在他的内心居然有了一丝动摇。
就在马克西米利安沉思的时候,东北方向的一声号角打断了他的思绪,站在山崖出的哨兵挥舞着号旗朝着这里示意。显然杜卡斯的大军已经逼近鲁斯尼那,比他们原来预计的速度还要快,看来真的如查士丁尼所说——米哈伊尔上钩了。
“那就信你一次!我和我的人会为你一战。”马克西米利安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翻身跨上了战马,左右的侍从骑士为他递上了头盔。而查士丁尼这时也佩戴好了披挂,骑上了部下为他牵来的骏马。他也要一同出战。
“到时候我可保证不了你的安全。”马克西米利安提醒道,虽然他对查士丁尼的看法变了,但是对希腊人的武德他依旧持保留意见。
“一场落幕总要亲自去见证,而且我也说过了骰子我要自己攥在手里。”即便仓促赶回,米哈伊尔身边的护卫亲军人数也远超过他们,想要斩首成功查士丁尼可不会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
鲁斯尼那城外,米哈伊尔杜卡斯正率领着大军几乎可以说是疾驰而来,步兵完全都被落在了后面,随行在他身边的是三千护卫阿贡托普莱。此时的伪帝哪还有之前志在必得的从容,他已经意识到中了莫利亚小狐狸的陷阱,此刻的他生怕有失亲自赶来。只是一路上渐渐冷静的米哈伊尔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查士丁尼的几路大军都在他的刺探下无所遁形,此时他的主力应该都不在才对。为什么会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鲁斯尼那?
一种说不出的恶寒从心底油然而生,一个可怕的念头从伪帝的脑海中升起。
如果说托勒密城是一个陷阱,那玩意鲁斯尼那也是一个陷阱呢?
不再敢细想的米哈伊尔杜卡斯不禁警惕起来,正当他想要命令军队暂缓行进的时候,远处的山峦上一道身影从他的视线中划过。
那本不容易被人轻易注意到,可是侧面的山坡上忽然传来了暴烈的马蹄声,不只是伪帝,包括三千阿贡托普莱都注意到了不寻常的危险在逼近。除了他们胯下的战马,到底是哪来的马蹄声?
而当所有人抬起头循声望去,几乎都先被眼前这一幕震惊,他们还从未有过这样疯狂的突袭。那是一支黑白色的骑兵部队,他们居然就埋伏在路侧的山峦之上,那种地势谁也没有想到会有伏兵!更不用说当这些骑兵现身的一刻就完全是从陡峭的山坡上直接冲下了下来的,丝毫不顾及可能会因为战马失蹄坠落。
发起进攻的正是查士丁尼还有他的条顿骑士们,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方,兵锋直指杜卡斯家鹰旗。擒贼先擒王,那里正是米哈伊尔杜卡斯所在之处。
而与查士丁尼并肩作战的马克西米利安背后则是一身冷汗,这样疯狂袭击他还是第一次。可正如查士丁尼所说只有这样才会令杜卡斯的大军毫无防备,也多亏条顿骑士们骑术娴熟,要不然这样危险近乎自杀的冲锋可不是一般骑手可以掌握的。
另一边,阿贡托普莱骑士们也嗅到了危险的味道,敌人目标毫无疑问是米哈伊尔杜卡斯皇帝。这是一场刺杀王驾的斩首袭击!
意识到这点的禁卫将军德雷西乌斯立即大吼一声,“保护陛下!”阿贡托普莱子弟们连忙拔出武器将米哈伊尔杜卡斯皇帝护卫起来。
“是条顿人!”这时,有人看到了那些黑白色的骑兵衣服上绣着的黑色铁十字,随即认出正是在塞萨洛尼卡城下反戈一击的条顿骑士团。
所有听到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听到这一声惊慌的呼喊,就连米哈伊尔杜卡斯皇帝也心中一沉,果然这也是那只莫利亚的小狐狸给他下的套。
第十九章 战场刺杀
“有敌袭!”如同从天而降的敌人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出现在视野之中,看到这一幕的伊庇鲁斯人惶然大惊。
由于袭击太过突然,杜卡斯的大军并没有都反应过来究竟怎么回事,前头的人还在行进,后头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前方发生了什么,能够及时做出反应的只有少数跟随着在米哈伊尔杜卡斯身边的进军。
“保护陛下!”禁卫军将领德雷西乌斯指挥着最近的阿贡托普莱子弟聚拢起一面由骑兵组成的墙将他们的皇帝护卫起来。可是显然效果并不是很好,反而令队伍手忙脚乱起来。
由于塞萨洛尼卡惨败的阴影挥之不去,当噩梦一般的条顿人突然出现直接引起了杜卡斯禁卫们的恐慌,即便是德雷西乌斯威胁军法从事,黑甲骑士们勉强举着盾牌保护在他们的皇帝身前也显得孱弱不堪。此时连杜卡斯本人都脸色惨白,这显然是查士丁尼为他安排的一次蓄谋已久的偷袭,可现在措手不及的大军根本首尾难顾。
这正是最危险的时候!
抓住这一机会的查士丁尼则率领着条顿骑士们从山上俯冲直下,剧烈的颠簸下耳畔感觉只有战马力竭的嘶吼和轰然的马蹄声交织。骑士们全然不顾狂飙的心脏在极限跳动,眼眸中的目标只有那面鹰旗下的伪帝。只要斩杀了米哈伊尔杜卡斯这场旷日持久的内战也将划上句号。
“放箭放箭!”同样意识到这一点的伪帝不顾形象大声呼喝命令着自己护军朝着袭向自己的条顿骑士们射箭。
在马上的阿贡托普莱也赶忙手持着短弓对准了已经冲锋到射程之内的条顿骑士,随即如蝗的箭矢便离弦而去。
可是这却并没有令冲向鹰旗的铁十字骑兵有丝毫的停顿,相反骑士们的攻势如同利刃出鞘一般不刺向敌人的心脏决不罢休。
能感觉到弓箭从头盔的一侧划过,查士丁尼握紧了缰绳低俯着身子紧贴着马鞍将自己身体尽可能暴露最小的面积。与他并肩的条顿骑士们也是同样的姿势,他们放平骑枪对准着目标,短弓的磅数射出的箭矢根本威胁不到他们的盔甲,即便是射中在战马的锁子马衣上也无法令他们减速分毫。
但阿贡托普莱毕竟是米哈伊尔杜卡斯的精锐,眼看着弓箭没有效果,杜卡斯家的护军们毫不犹豫催动战马发起反冲锋,即便他们知道这样硬碰硬必然会死伤惨重,可还是没有人后退。战场上,只见双方的骑兵直接相互碰撞在一起厮杀开来。
人仰马翻的嘶吼顿时充斥战场,血肉在短暂的交锋中如同花朵一般绽放,锋利的骑枪在刹那间完成了穿过盔甲贯穿胸膛的过程,并在完成它的使命之后折断横七竖八留在了疆场上与死尸为伍。
不愧是十字军中精锐的骑士,查士丁尼目睹着骑术娴熟的条顿骑士冲入敌阵之中,躲过敌人刺向自己的武器后将自己的骑枪狠狠捅向对面的要害。战马相互碰撞,时不时有人控制不了惯性摔下马来被碾成肉泥,就连查士丁尼也几乎握不住手中的缰绳还是靠着骑枪刺中了一名敌人后反作用力才稳住了身形。
骤然被袭击杜卡斯这一边显然伤亡不小,可战斗却并没有压倒性地倾向某一方,本以为可以热刀切黄油一般击溃伊庇鲁斯人,但人数处于绝对劣势的条顿骑士还是没能突破阿贡托普莱坚固的防御。
果然还是差点意思啊!查士丁尼在心中感慨,想靠着上百名条顿骑士出其不意完成一次斩首还是不太现实,但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随着胶着的厮杀在持续,战争的天平也渐渐偏转,越来越多杜卡斯军队反应过来朝着鹰旗这边回援。只见阿贡托普莱骑兵从两侧迂回包抄犹如一双羽翼缓缓展开,开始如钳子一般聚拢收缩。组成楔形的条顿骑士们无形之中已经陷入了危险的包围圈。
目睹这一幕的米哈伊尔杜卡斯定下心来,脸上挂着冷笑,这点人就想要袭杀他未免太高估自己了。莫利亚小狐狸莫非还在耍什么把戏想要算计自己?
“歼灭掉来犯之敌,朕必然重重有赏!”杜卡斯皇帝高呼一声发出悬赏。
“杀!杀!”
听到这个消息倍受鼓舞的阿贡托普莱手持着刀剑和页锤朝着条顿骑士挥舞而去,而条顿人显然有些吃力,只能穿梭在混乱的战场上且战且退,而留给他们转挪的空间正一步步被压缩。
再这样下去他们就有被歼灭掉的风险了,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的马克西米利安忍不住望向查士丁尼所在位置大喊道:“究竟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你说的时机才到?”
可是等他定睛一瞧,混乱的战场上哪里还有什么查士丁尼的身影。
“该死!”骑士忍不住咒骂,他不知道对方是死了还是临阵脱逃,可再这样下去他和他的人可都要客死他乡了。
可正当马克西米利安六神无主的时候,晴天一声巨响盖过了战场上的喊杀声,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一愣。
“轰——!”
哪来的动静?
懵住了的阿贡托普莱子弟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可是这个声音对听了一宿的条顿骑士们却再熟悉不过。
那是火炮点燃后发出的轰响!
回想起鲁斯尼那城墙被击中的模样,意识到查士丁尼计划是什么的马克西米利安丝毫不敢犹豫立即命令手下们四散逃开。
就在条顿骑士们放弃阵型散开的同时——霎时间,十数颗回旋在半空的铁质炮弹便落入了密集的人群中,随即战马和骑兵便顿时血肉横飞。那是链弹的威力,两颗炮弹之间的绞索在炮火的推动下无情的收割着战场上的人命,躯体即便有盔甲的防护也被轻易拦腰斩断。遭遇到突然重创的阿贡托普莱登时哭爹喊娘,在后方指挥的德雷西乌斯也被这一幕惊呆。
他望向死伤一片的部下神色狰狞,那可是他的精锐啊!可刚要出声,男人却感觉自己背后一阵莫名的钻心刺痛……
这血腥的一幕同样也令马克西米利安感觉到胆寒,哪怕他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过的,可这一次他却彻底相信查士丁尼简直就是个疯子,这完全就是在赌命!只见杜卡斯一方由于队列更加密集伤亡明显惨重,这应该就是之前查士丁尼所说的战机。
可这时,西南方向又有一支军队在赶来,似乎是鲁斯尼那城的那面过来支援的。
看样子只能突围了,早就和查士丁尼有过约定的马克西米利安当机立断,虽然炮击使杜卡斯的大军人仰马翻,但实际的伤亡有限。凭借他们这点人突破已经有了防备的敌人还是完全不够,查士丁尼应该还是失算了,米哈伊尔杜卡斯比预想的要谨慎。
可是远处一声惊呼却打断了他心中的盘算——
“德雷西乌斯将军!”
只见远方的鹰旗下一具无头的尸体骑在马上一动不动,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在刚才炮火落入人群中那短暂的混乱之间,禁卫统领德雷西乌斯不知被何人杀死就连头颅也被割去。
……
第二十章 杜卡斯的谢幕
当青铜炮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响彻天空,查士丁尼也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此时都已经被突如其来的炮击所吸引,谁也没有察觉到他手中攥着的那枚吊坠盒发出了微弱的白光很快将他吞没。并在下一刻,查士丁尼的身影消失在了战场之中。
当他再一次睁开眼睛,已经身处在一片白茫茫的空间里,那种灵魂被抽走一般的虚空感又一次萦绕在自己周身。
早已习惯这一切的查士丁尼没好气地道:“果然不靠这样的手段是没办法将你唤醒啊。”他望着那片虚空中看不见的身影,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如预期的那样空灵的声音在查士丁尼的耳畔响起。
“我已经说过没有下一块约柜碎片的消息我是不会回应你的,你越矩了,立约之人。如果不是我恰好已经苏醒,你早已经死了。”
果然如自己猜的那样,在特里波里斯收集到那枚约柜碎片已经被它“消化”了。
查士丁尼确定了这一点,才敢放手一搏,随即他开口道:“所以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我说过凡世的王权之争与我无关,人类。”
“可我如果死在这里的话,应该也不会是你想看到的吧?”面对约柜的质问查士丁尼面不改色,能够出现在这里,他便知道自己可以拿捏住对方。
而约柜也没有否认这一点,但它还是拒绝道:“每动用一次力量对我都是消耗,卷入你们的争斗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查士丁尼却摇了摇手指,“怎么能说毫无意义,一个强大的国家比我一个人寻找到下一块碎片的可能性要大得多。”他并非为了说服对方夸大其词,无论是保加尔人的铁王冠还是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绿松石,都已经说明了约柜碎片的拥有者都绝非等闲,光靠他一个人寻找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
白色的光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似乎查士丁尼的的话真的对它有所触动。
片刻之后,约柜的声音方才缓缓响起,“我可以再帮你一次,立约人,但是这同样也是有代价的。”
“这没有问题。”
果然凡事没有那么轻易的,对此查士丁尼倒也见怪不怪。
“一年之内。”空灵稚嫩的声音说出了自己的条件,“在这一年中我可以提供给你力所能及的帮助,但是必须要给我找到下一块约柜的碎片。”
“成交!”丝毫没有犹豫,查士丁尼直接答应,虽然一年的时间依旧苛刻,但是约柜的态度至少是将他视作是合作者了。
“那么契约已成,现在你该回去完成你该要做的事情了。”约柜声音落下的同时,不等查士丁尼反应,只察觉到周遭的光芒蓦地在消退,紧接着他感觉脚下一空。
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在片刻之后消散,等到查士丁尼定下心神,此时的自己又回到了混乱不堪的战场中。只是约柜并没有把他送回自己原来的位置,而是正巧落在了正在指挥军队的杜卡斯家将军德雷西乌斯的身后。
“还不如把我送到米哈伊尔面前去。”自言自语的查士丁尼翻了翻白眼,这显然是约柜的手笔,但事到如今自己可没时间犹豫了。现在必须断掉杜卡斯大军的中枢,而一名将军统帅的死便足够扭转战局。
查士丁尼深吸一口气,兔起鹘落一般冲向了毫无防备的目标,不知是不是约柜的原因,他感觉这一刻自己的周身百骸都仿佛轻盈了许多。
这时候,战场上每一个人都没有注意到混乱之中潜藏着的刺客,惊叫的马匹嘶鸣也完全掩盖了查士丁尼的行踪。
骑在马上的德雷西乌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仍然想要重整混乱的部下。
可话还没说出来,他眼前的世界忽然变成了血红色。德雷西乌斯愣住了,努力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吐出了满嘴的血块。
当他下意识想要低头,却发现一柄长剑已经从他的后脖颈刺而过穿过咽喉。
周遭只有少数德雷西乌斯的亲卫看清了那一幕,一道影子像是鬼魅一般从下方射了上来,而等到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的将军喉间已经迸射出血花。
而一击得手的查士丁尼斩下了敌将头颅便收起了他的佩剑从马鞍上跳下稳稳落地,几名亲卫下意识地想要抓起武器进攻,可是却被他从胁下取出的短弩激射出的飞箭从头盔缝隙中射穿了头颅,他们连挣扎的时间都没有,便跟随他们的将军一同魂归地下。
于是乎,才有了接下来的这一幕。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禁卫军统领德雷西乌斯的项上人头被取走,而令人可怖的是,他的死居然都没有人察觉到是怎么回事。
正当在场的人都惊疑不定之时,马克西米利安却意识到了是怎么回事,他决定再相信查士丁尼一把。
“趁此机会,随我突击!”
尽管已经精疲力竭,但条顿骑士们还是强打起精神跟着他们的首领朝着群龙无首的杜卡斯大军发起了进攻。
如同离弦的弓箭射穿了缟素,慌张的阿贡托普莱无心恋战,原本严密的防御面对条顿骑士的冲锋顿时大开,而造成的这一结果便是暴露出了中央矗立着的那面王旗。
伊庇鲁斯的僭主终于暴露在了兵锋之下。
寒冷刺骨的杀意几乎是扑面而来,米哈伊尔杜卡斯安全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怎么会这样?!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是那只小狐狸搞得鬼吗?
惊怒交加的皇帝瞪大了双眼,可军队的溃败就在眼前,任凭他歇斯底里呼喊着,失去指挥的禁卫军已经无力组织起防御,条顿人的骑兵此时正直扑他而来。米哈伊尔的身边虽然还有禁卫军在守护,只是胆怯的士气明显已经蔓延开来,眼瞧着根本无法保护自己,而前后的护军已经来不及赶来救援。
几乎是下意识地,自诩高贵的伪帝离开了他的王旗,朝着最近的西南方向鲁斯尼那处赶来的援军而去。他只能寄希望于此,却不成想这正落在查士丁尼的下怀。
当米哈伊尔杜卡斯带着少数护卫从人群中脱离出来,之前完成刺杀便一直隐藏的查士丁尼便发起了最后的致命一击。
一支断了半截的骑枪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高速被飞掷出去,约柜赋予的无以伦比的力量在这一刻迸发出来。查士丁尼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目睹着这如流星一般的铁刺追上了伪帝胯下驰骋的骐骥。
穿过了胸膛,坚固的鳞甲也在这一击下破碎,惊愕的杜卡斯只看见自己的胸前留下的血洞,仿佛这就是为他的谢幕划上的句号。